《恋清尘》 000.记忆 序:今生000.记忆 “清舞菲扬”时装发布会结束后,欧阳清菲来到了位于朝阳区的青唐世纪集团的总部。 发布会结束之前老板的秘书通知她老板要在这里为她举办庆祝酒会。 清菲知道他口中的‘老板’指的是青唐世纪集团的那个老板。那个在她初出校门即亲自聘请她为青唐世纪集团旗下服装公司首席设计师的人,那个被人盛传包养她的人,那个她素未谋面的人。 走进包间,清菲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帅气,潇洒不羁的的年轻男人,庆祝酒会?两个人的庆祝酒会?不屑地看着他,触目是他丹凤眼里的春意。看到清菲的目光,他露出戏谑的笑容,“清儿,在你眼里我还是这么靠不住?嗯?”伸出手臂揽住清菲并在她的唇上印上他热烫的吻:“我想死你了!有没有想我?” “对不起,我们好象是初次见面吧!”清菲挣扎从他的怀抱里抽出自己。该死的那是自己的初吻!****上演的泡妞轿段?想我了?我认识你吗?我见过你吗?莫名其妙吗!看来要想办法安全辙离了,不过工作大约要砸了。 年轻的老板从腕间褪下一串手串,套在清菲的腕上,温柔动情的说:“清儿啊清儿,看来你还是忘记我了。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千年紫檀的佛珠手串,原本是你的,是慧空大师送你的。记起来了吗?” 清菲抚着手串精神恍惚,我的?千年手串?慧空大师?疑问地对上老板惊喜的双眸,清菲晕了过去。 《恋清尘》000.记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1.生死 第一卷:年少不识愁滋味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丑奴儿》 -------------------------------------------------------------------------------- 001.生死 康熙二十七年腊月初一。京城。 晌午过后灰色的云朵越聚越多,终于笼罩住整个的天空。 风阴沉沉的扫过大地,孤枯的树枝在风中响起了凄咧的哨音,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临。 一名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踌蹰独行在宣武门内的一条巷子里,似乎天上的滚滚云团吸引着他,他仰起头望着天,然后随意在一户门前拾阶坐了下来,任冷风卷起地上的浮土沙尘围着他的周身回旋打转。 男子就这样坐着,思绪越来越虚远,目光也越来越空透。 身后的大门传出开启声响,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年纪的老头,黑衣男子没有回头,也没有站起身子。 老人把一张条凳立在他的面前,然后踩上去取下大红灯笼再换上白色的灯笼。 黑衣男子的视线从灯笼移向老人,嘶哑着嗓子问:“谁死了?”老人拭了下眼角的泪,低沉的答:“是我们家小姐,殁了!”叹了口气,转身入内,从里面端出一个盛满白开水的青花大碗递给兀自发呆的黑衣男子,叹道:“唉,老天没长眼啊!我们老爷夫人那是多好的人啊,子嗣本就单薄,这年中和年尾愣是眼睁睁的瞅着一双儿女相继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啊,有多少钱都不如有一个能够安享天伦的晚年啊!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后,老人把碗递向男子。“喝吧!” “谢谢!”男子用一双细腻修长的手接过碗,在老人的摧促下把碗里的水喝干净。老人接过空碗走进大门,在大门合拢之前,老人又探头对这个略显颓废的男子说:“公子,快回家吧,这天儿,说话就是一场大雪!” 男子嘴角牵出苦笑“家,回家?没有柔妹,哪里都不是家!”抬头看了看宅子上挂着的匾额,黑底金字:胡府。男子从腰带上取下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边吹着曲子边迎着冷风走出巷子。 “也是一个断肠人呐!”门后面的老头摇头低叹。 胡府内,吊灯笼老人口中的老爷胡中正和夫人林秀明,其实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此刻二人守在一张床榻前,神色凄楚的望着榻上大红锦被下已没了生机却面带着满足的笑容的女儿,林秀明泪流不止,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似乎这样用力的握着就能挽留住女儿的生命。胡中正坐在秀明身侧,抬眼看向身侧的仆妇,仆妇会意,抱着婴儿走过来,把婴儿递给秀明。秀明哽咽着接过婴儿,纤指抚向婴儿的脸蛋。这个孩子自出生后便不哭不闹,只安静的睡觉,这会子似乎还未睡醒,大概是刚才出生时过于辛苦了,此刻皱巴巴的小脸上,泛着青紫之气。 想起这个可怜的没有了亲娘的孩子,又想起自己年仅十七岁就逝去的女儿,秀明的眼泪益发的隐忍不住,直直的砸在了婴儿的脸上,婴儿陡受外力,惊觉的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一双瞳孔直望向秀明的眼里,秀明对上孩子的双眼也忘记了哭泣,祖孙二人就这般对视着。 胡中正探头过来也看向婴儿。“好清亮的一双眼睛!”“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一出生就没了亲娘,怪可怜的。”秀明低语含悲,极力压着心痛,一面揽起婴儿,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一面侧头又对胡中正说:“正哥,我们来抚养他吧!” 胡中正点点头,应道:“好!这孩子先天不足,放在我们身边总比放在他阿玛身边让人放心,明儿我写信告诉他阿玛。”他知道秀明的个性一贯是除了儿女们的事情,凡事皆不管不问,今次作了这个决定,那便是下了决心的。 他自己又何尝舍得抛下女儿遗留的这点骨血给在外作官的女婿,既然女儿没了,女婿少不得的会再娶,那么这孩子以后的日子便是好坏难测了,放在自己身边,总是会比外人经心的。只是明儿的身体一贯娇弱,怕是经受不住操劳的,这孩子又先天不足。 视线停在婴儿的身上,他暗自拿定主意,只有劳烦义弟,有义弟这个赛华佗在身边,孩子的身体慢慢调理总是会好起来的吧。 秀明回头对仆妇说:“婉姐,你吩咐下去,找几个手脚利索,身体健硕些的奶娘伺候小主子,从今后,小主子就由你亲自照看!” 婉姐点头应声“是!小姐!”转身向门外走,临到门口,回身向小姐身侧的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妇人见状,略一点头便走到秀明身前,低下身子说:“小姐,你一天没用饭了,还是先用些吃食吧!” 秀明摇头:“茹姐,我不饿,让我陪着琪儿吧!”说着又拭泪。茹姐和婉姐都是秀明的陪嫁丫头,深知她的脾性,见她坚持,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求助的看着胡中正。 胡中正看着榻上已然逝去的女儿,再看了眼秀明伤痛的神色和昏睡着的婴儿,伸手扶住秀明搀起她,柔声说:“明儿,这屋子撤了火,这孩子身子太弱怕是受不得冷,你抱着他先回屋去吧!这里有我呢!”秀明迟疑着点头,低头看了眼怀中婴儿又留恋的注视着死去多时的女儿,眼泪再次止不住的又流下来,胡中正忙挡住夫人的视线,侧着身把她向门口引,边走边说:“如今你责任深重,你即要亲自抚养这孩子,就不可再伤悲了!你的身子哭坏了,还怎么照顾他呢?” 秀明忍着泪抱紧怀中的婴儿,再回头看了眼女儿,由茹姐搀着走出门去。 胡中正回身向屋里走,在女儿床前的椅子上面坐下,握住女儿冰冷的手抵在脸颊上,低着头,久久未说话,眼眶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沉甸甸的落了下来。 琪儿,你弟弟走了,如今你又走了。 琪儿,这个孩子是你用性命换来的,阿玛和额娘会把他健健康康的养大,会给他我们全部的爱。你放心吧! 琪儿,如今我们胡家只有这一根血脉了!阿玛和额娘再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差驰。你,就放心的去吧! 手心里的纤手越发冰冷,父亲温暖的大手再也不能将她暖热了。 琪儿再不会对着他浅笑,不会对着她撒娇,不会对着他喊‘阿玛’,不会站在他的面前了。这一生一世的父女缘份,就只有这十七年,是何其的情深缘浅! “给琪儿,准备后事吧!”忍住心痛和眼泪,胡中正艰难的开口。 “是!”管家福伯望着老爷的背影担心的应道,这一年之中办了两次丧事,老爷亲手送走了一双儿女,他坚强的外表下,隐忍着的疼痛和悲苦定是浓重得化不开了吧。幸好,还有一个小孩子留下来,那么,为了照顾这个不太康健的小孩子,老爷和夫人定会忍住悲痛的吧。 “派人去寻鹤鸣,告诉他我需要他的帮助!封锁琪儿产子的消息!请子昂重整胡家暗卫!”胡中正双手握着女儿的手,目光注视着女儿的脸,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目此时已经合住,再也看不到阿玛了。女儿,你听到了么,阿玛向你保证,阿玛会让他健康无忧的快快乐乐的长大! ‘请老爷的义弟神医秦鹤鸣来京!对外封锁小姐产子的消息,保护他不受外力所扰!请陈子昂重整胡家暗卫。’管家福伯消化着老爷的话,重整胡家暗卫,意味着调整十七年来的运作方向,暗卫们的保护重点已从少爷和小姐转移向这个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了。看来,暗卫里要添一批陪着少主长大的婴幼儿了,好在这世上不乏没人要的婴幼儿和孤儿。 “是!”福伯答应着步出去。 门外的雪已越下越大,老天见证了人间的生与死,快乐与苦伤,无言的应和着这一场悲喜。 002.师徒 002.师徒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大地上,一夜大雪,整个京城变成了琼瑶世界。这时一顶青衣小轿悄悄的抬离皇宫,直直的奔前门大街行来。 轿子突然停住,轿旁的两个青衣劲装汉子警惕的看着前方路上卧在雪地里的男人。 “怎么了?”轿中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来,虽是童稚,却含着七分肃冷三分不耐。 “回主子,前面有一个人伏在地上,怕是死了!”青衣汉子恭敬的回答。 “怕是?到底死了没?”说话时,一双皂靴踏出帘子,轿夫忙压低轿杠,伺候主子下轿。下轿来的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一件酱红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黑色绣金线滚羊羔毛边的巴图鲁背心,磁白的面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向前方,紧抿着双唇,无视街上的行人对自己的观望,他迈步向前方行去,青衣汉子伸手在腰畔紧了紧,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四哥,等我!”一个幼稚的声音传出轿外,先下来的孩童转身行到轿前,掀着轿帘,从里面抱出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孩童搂着男孩的脖子,娇声笑道:“四哥,我也去看!”男孩听到弟弟说话,面露微笑,“好,十三弟。”牵着弟弟向前走,停在那个伏地不起的人的面前。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是当今的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和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 劲装汉子翻过伏地那人的身体,用手指探向鼻下。抬头对四阿哥说:“爷,他是睡迷了,还没死,可总这么趴在雪地上,说不上过一会就真的冻死了!”四阿哥点头,两眼精光突现:“救他!”劲装汉子答声“是”,弯腰从地上抗起这人迈步向前门大街上京城最大的饭馆会朋居走去,四阿哥牵着十三阿哥跟在后面,另一个劲装汉子跟在二人身后。 一行人到了饭馆时,饭馆正热闹着,几人进了饭馆,伙计迎着走来,边把人往楼上引边说:“爷,楼上请吧!” 劲装汉子说:“叫你们掌柜来侍候着!”跑堂的忙着:“对不住了爷,俺们东家有事,掌柜的不在,你有事尽管吩咐!”劲装汉子瞪着眼睛,似要发怒,身前上楼的四哥轻轻的咳了一声,劲装汉子闷了气不再言声。 伙计把几人引到了二楼雅间里,雅间窗下是一条火炕,炕下是一个火炉,地下放着桌椅。劲装汉子把背上的人放到了炕上倚好,然后转回门外和另一劲装汉子一起守住门口。 伙计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炉子捅火一边给两人倒上茶水,笑嘻嘻的说:“两位小爷吃些什么,只要您点得出来的,俺们这里就做得出来!”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见他好奇的东瞧西顾,“捡你们这里拿手的清淡些的菜上几盘,再弄壶酒来,酒要烫热点。” “好咧,你稍候,马上就好!”伙计说着话将刚擦完桌子的毛巾向肩上一搭,然后转身出门下楼。 四阿哥回头看十三阿哥时,见他拿着火钳子在捅火,脸上蒙了一层灰,小脸在火光下映得通红。走过去弯腰抱起弟弟“十三弟坐这儿,炉子火烫离远点!”说着把他放在炕上坐好,自已从袄袖中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擦脸,然后撩起长袍在弟弟的身边坐下。 伙计果然行动迅速,说话功夫已经托着一大条盘上楼,四阿哥看了眼,是四个菜一壶酒,菜是一盘清蒸鲤鱼,一碗酿丸子,一盘龙井虾仁,还有一盆鹿肉炖野鸡,酒是杏花村酒。 “难为你们这里大冬天的还能吃上鲤鱼和虾仁!” “那是,这时节在京城里也只有在会朋居才能吃上这个。”伙计说得不无得意。 “御膳也能吃到!”十三阿哥不服气,说完还鼓着腮看伙计。 “那敢情,爷,咱们这里除了御膳吃不到,啥都能吃到。”伙计笑着改口。 “你们东家怎么了?这掌柜的不就是东家么?”四阿哥不想两人再说下去,怕十三弟口不择言说漏嘴。伙计阅人无数,眼见着问话的人年纪虽小,却自带了一股威严,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不敢怠慢,忙答道:“回小爷的话,我们这酒楼,是胡家的产业,我们掌柜的是胡爷打小的跟班。昨儿胡家的闺女殁了,掌柜的今儿去帮忙了。”四阿哥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指着那人对跑堂的说:“你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跑堂的答应着,给昏迷的人灌了两碗热酒下肚,昏迷着的人脸上已渐有血色,,跑堂的说:“这个客官冻的时辰不长,说话就会醒了。”四阿哥点头,挥手要跑堂的下去了。 十三阿哥此时已从黑衣男子腰畔取下一支翠绿的玉笛拿在手中摆弄着,不得要领,四哥伸手从弟弟的手中接过来,放在唇下吹奏,也仅是吹出了响声,那个昏迷的人听到笛音,身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双眼,待看到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吹奏时,他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四阿哥见他醒了,把笛子递过去,那人接过来爱惜的看了一眼,然后把笛子凑近双唇开始吹奏。 待他吹奏完,四阿哥说:“这位先生,你这笛子吹得可真好,你都吹得这么的好,那‘柔琴松笛’的松笛还不知道吹得多好呢!” 男子在听到‘柔琴松笛’这几个字时,本来稍霁的脸色又笼上一层阴霾。 “先生,您能不能教我这个?”十三阿哥看向男子手中的笛子,一脸羡慕的说。 “你真的要学?你喜欢笛子?”男子望着这个三四岁的孩童,眼见着他一双虎目里全是跃跃欲拭,不由得露出笑意。 “嗯,喜欢,如果先生愿意教我,我一定会比先生吹得好。”十三阿哥边说边看向四哥,见他没有异义,便急急的站起身,对先生一揖到地说:“学生参见师傅!” “呵呵,你还真是性急啊,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男子笑着伸手扶起十三阿哥,又说:“记住了,我叫丁雪松。” 四阿哥听他报出名号,愕住了,“原来你就是松笛先生!” 松笛先生对四哥略点下头,然后回身再问十三阿哥:“你叫什么名字,总得让师傅知道教的是谁吧!” “我叫爱新觉罗.胤祥!”十三阿哥在四阿哥还未来得及阻止时,脆脆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十三阿哥?”松笛先生吃了一惊,看了眼十三阿哥,又转回头看四阿哥“你是?” “我是爱新觉罗.胤禛,我十三弟喜欢和先生学吹奏笛子,那么,就烦劳先生了。”四阿哥想,十三弟已经报上名讳,他也没必要隐瞒。 松笛先生听到四阿哥的话,慌忙摆手:“且慢!请问四阿哥,十三阿哥这般年幼,出宫不易吧,就是四阿哥也不能随意出入皇宫吧?” 四阿哥听了松笛先生的话,微微一怔,说道:“先生不用怀疑,回宫后我自会向皇阿玛禀明今日之事,到时,少不得要先生进宫。” “万万不可,草民自在惯了,受不得那礼仪拘束,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见谅,草民这就告退了。”松笛说完话将笛子往腰带上一插,站起身便要走。 “你别走啊!”十三阿哥也顾不得人小力气弱,抻手扯住松笛先生衣襟,转回头看四阿哥,委屈的说:“四哥,你帮我留住先生,我要和他学笛子。”四阿哥看了眼弟弟,抬眼对松笛先生说:“先生果然是不拘礼节之人,即如此,我便求皇阿玛允许十三弟出宫来向先生学笛。先生请坐,请用些酒菜,外面寒冷,先生肚内无食,怎能抗寒?” “谢四阿哥!”松笛先生略一思索又坐下来。 “先生何以如此落魄?竟然睡在大街上?”四阿哥对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男子有些好奇,按说凭‘松笛先生’这个名号,他还不至于冻饿,可是却何以会睡在雪地上呢? “呵呵,草民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实是累的乏了,如果不是二位阿哥援手,草民难免会冻死,草民谢过二位阿哥的救命之恩。”丁雪松说完站起身对二位阿哥抱拳一礼。 四阿哥见他说的诚恳,对自己和十三弟的救命大恩行的却也不过是这么普通的一礼,这才相信他刚才所说的‘不喜礼仪约束’的话,这个松笛坐在自己这个阿哥的面前,没有半点的拘束,知道要教授的是一位阿哥也没有半点喜悦,真是一个有着傲气风骨的人,心中不由的对丁雪松甚是喜爱。 “噢?累的睡着了?先生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么?这是为何?难道先生是在寻找什么?”四阿哥存了心思想帮助他。 “不是寻找,是想忘记!”一声长长的叹息压抑在喉咙里。 “忘记?”四阿哥不明白了,怎么会?在城中走了几日不是为了寻找反而是为了忘记? “四阿哥还太小,以后您会懂的。”丁雪松似不愿意再说,低低的应了这一句。 四阿哥半明半悟的点了点头,举手执杯“胤禛敬先生!” 松笛先生捂住杯子“四阿哥敬草民酒,这如何使得?” “先生即是我十三弟的师傅,便是胤禛的师傅,十三弟太小不能喝酒,我替他敬先生三杯吧!” 两个人还在这里争讲,十三阿哥已经抢先站起端着一杯酒说:“四哥,我自己敬师傅酒喝!”说罢一仰脖喝下杯中的酒。十三阿哥一杯酒下喉,忍不住辣呛皱着眉头咳了起来。 四阿哥和松笛相视而笑,松笛先生拿起水杯扶着十三阿哥的头喂给他喝,对四阿哥笑着说道:“想不到十三阿哥小小年轻,就有如此的豪气,难得啊! “先生别看我十三弟小,论敢作敢当,却不输于旁人!” “嗯,是够豪气。”松笛这下才真正的喜欢十三阿哥。 “先生住在哪里?” “草民还无定所。” “喔,这也好办,先生暂时就在这饭馆里住下,想必他们也有供人寄住的地方,待我向皇阿玛禀明后,再为先生择一居所,先生以为如何?” “如此,也好!” 从会朋居出来,天已擦黑,两个侍卫护从着轿子往宫里走,轿夫的脚急急的辗过地面,把积雪踩着咯吱咯吱的直响。 寒风侵入轿子,十三阿哥打了个机灵,四阿哥忙伸手把弟弟揽在怀中。 “四哥,松笛先生不会自己走了,不教我了吧。”十三阿哥仰起头担心的问四哥。 “不会,依我看,松笛先生定是有了什么难处,才来到京城的。他如果想走,刚才就不会答应教你了。先生很磊落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十三弟你喜欢他么?” “嗯。我喜欢他,四哥,你帮帮他吧。”十三阿哥缩进四哥的怀里,安心了许多。 “十三弟,你放心,如果能帮到他,四哥会帮的。”四阿哥点头,又接着说:“今儿偷溜出宫,竟然认了一个师傅,十三弟,高兴不高兴?” “嗯,高兴!但愿皇阿玛不知道!” “知道也不怕,有四哥在呢。而且总得让皇阿玛知道你认了个师傅,以后才好正大光明的出宫去学笛子啊。” “也是。那就告诉皇阿玛吧。师傅是我的,皇阿玛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要让我学笛子。” “十三弟,我们哥俩一起承担!” “好!四哥!”兄弟俩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暖意。 过了两日,宫里果然来人为松笛先生安顿好住处。 松笛先生自此就作为十三阿哥的师傅留在了京城。 003.一旬 003.一旬 七个月以后。 杭州‘明园’。 天刚透亮,胡中正、秀明和秦鹤鸣三人守在婴儿的睡榻边,望着熟睡着的清儿,三人的脸上俱是疼爱和企盼之色。自昨日临睡前听得清儿突然奶声奶气的喊出一声‘爷爷’‘奶奶’之后,三个人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今天一早三人就来到他的身旁,等着再次听到他的呼唤。 五个月前,听从义弟秦鹤鸣的建议,胡中正夫妇带着清儿离开京城,回到了杭州。自此清儿的身体就交给义弟秦鹤鸣来调理。三个人对清儿用尽心力,总算让清儿有惊无险的长到了七个月。三人每日守在清儿身畔陪着他照顾他养育他,盼着他快些长大**。 女儿离开七个月以后,清儿终于会喊‘爷爷’‘奶奶’了。 自儿子和女儿相继过世以后,胡中正夫妻俩的眼里就只有清儿,心思全部在他的身上,昨儿听到他的第一声呼唤,夫妻两人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七个月来强忍着的悲怆就在这一声呼唤里,化成了欣慰喜悦的泪水。 “爷爷!奶奶!”榻上的小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身边的三个大人时,娇嫩的小脸上绽出笑容,奶声奶气的叫着三个人,三个人马上俯身答应,秀明伸手把清儿抱起来搂在怀里,两个大男人则相视一笑,眼中漾着泪光。 “清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奶奶好着急啊!”秀明心急的很,恨不得一夕之间清儿就能长大**,不是贪心,实在是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太多。 “大嫂,清儿体质弱,你别太着急了。”秦鹤鸣笑着摇头,其实他又何尝不急? ‘明园’的侍卫,暗卫,丫头,仆妇们对于三个大人围着清儿,争着让他叫‘爷爷’‘奶奶’的场景屡见不鲜习以为常的时候,清儿在众人的努力下学会了走路,于是,明园里上演的又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大人倒退着在前方引着清儿向前走,清儿的双手被两个大人牵着向前追逐着前方的人,他们的身旁身后再跟从着大把的丫头仆妇们。 ‘明园’内,清儿是所有人的核心,‘明园’外的人却还不知道胡家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四年后。 从胡府后面的角门里遮遮掩掩的走出清儿,一套淡绿色长袍马褂,外加一件深绿色滚羊羔毛的背心,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脚蹬一双黑色小棉靴。他悄悄的探头,看见府门前确实没有人在守着时,才兴奋的迈开小脚急步溜出门。 此时,如果他能回头看一看,就会发现在没有关紧的角门后,不但露出爷爷和秦爷爷的两张狡猾的笑脸还有奶奶满是担忧神态的脸,胡中正对身后负手而立的年轻男子说:“子昂!” 陈子昂点头应‘是’又回头对身后侍立的四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风、雪、雷、电,从今儿起你们就是少主的近身护卫,去吧!”四人点头答应,然后走出胡府跟在清儿的身后。 “鸣弟,这个府门你快有四年没有走出去过了,今天,我们兄弟俩就出府随着清儿走一趟,如何?” “好,正哥,我们就看看清儿意欲何为!”三人看出清儿想出府去,知道他有些小心思,也不说破,待陈子昂部署好了以后才放他出府。清儿完全不知道大人的心肠,兀自迈开小脚向前急跑,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他捡的是人多繁华之处行走,走在大街上,专挑大的门面看,走走停停,待认清匾额上的字迹后,清儿停下步子,背负起双手象个大人似的从容的走了进去。风雪雷电四人跟到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最后四人相视点头,装做看景似的进了门。 胡中正三人跟近时,都不由得笑了,清儿竟然进了自家的铺子,而且是一个专门制作木器的铺子,三个人进了对面的门面,看着清儿出了门,又看着他停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童身前。 女童对清儿伸出手,清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三个大人相顾失笑,唉,大清首富胡中正的孙子身上不但没有一钱银子,而且不知道什么是银子,实在是让人失笑的事情。 胡中正满面都是期盼,笑说:“不知道这次,清儿又设计了什么好东西,咱们要拭目以待结果了。” 秀明笑着摇头说:“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你没见清儿一脸难过的样子,赶紧给他送些银子去吧。” 秦鹤鸣摇头正色的说:“清儿难过,不象是因为没银子,他是看到了这个女童才心生难过的,清儿心地太善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儿!” 胡中正笑说:“再等等看,我们来看看清儿会如何反应。” 清儿拉起小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就看见小女孩拉着清儿向远处跑去。胡中正神色一凛,急步走出门面,做了一个姿势给暗中的护卫们,又朝着已经发呆的风雪雷电四个人点了点头,四人也快步跟了上去。三个大人相视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没有说话,三个人也迈着大步跟了上去。 清儿被小女孩拉到了一个濒临坍塌的房屋门前时,看到的是几十号或躺或卧的衣不弊体的老人和小孩瑟缩在寒冷里,这些人东倒西歪的占满了整间屋子。清儿怔怔的看着他们,似被吓到了,不言不动。胡中正三人赶到时,秀明伸手把清儿揽在怀中,清儿抬头看到三人时,伏在秀明的怀里,哭了。 三人将清儿带离此地,胡府随后来人将这些人做了安排。谁也料不到,清儿生平第一次走出家门看到的这个事情,在他幼小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影响他一生的种子。 这一年,清儿设计的卧室系列家俱销路极好,由此在商界闯出了“小财神”这个称号。清儿将挣的银子全部捐出,加上胡中正捐出的银子一起由灵隐寺住持慧空大师每日布施给需要的饥民。 同年,胡中正聘请名师前来胡府传授清儿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洋文洋算。 第七年,明园内发生了一起意外,清儿为此昏迷不醒,秦鹤鸣和胡中正夫妇三个人没日没夜的照顾看护他,一个多月以后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但是这件事却成了清儿心头不敢触及的伤痛。 第八年,清儿在江浙会馆摆下擂台,扬言“胜我者即为我师!”他没有如愿请到师傅,但是却在江浙一带闯下了“神童”名号。 第九年,胡中正教清儿记账,清儿开始接管胡家生意。 第十年,清儿随胡中正巡视胡家在南方的产业,并且针对各地的不同习俗,对以往胡家的商业手段进行了改革和调整,自此,‘小财神’这个称谓响彻整个南方。 第十一年,由于日复一日的身心劳累,再加上精力消耗过甚,秀明巡视生意回来后,原本柔弱的身子终于倒了下来,挺了几个月,终是殁了。清儿对着外婆的遗体昏迷了又清醒,清醒了又昏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没有掉一滴眼泪。 胡中正望着清儿苍白削瘦的脸庞担忧的问义弟“鸣弟,清儿的身子可吃得消么?我想送他去灵隐寺清修一段时日,你看可好?” “正哥,佛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清儿现在正是在最悲伤的时候,换个环境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他的身体你不用担心,我和他一起去,再带上几个人伺候着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尽快送他去吧,但愿慧空大师能够化解他的悲痛。” 三日后,清儿被胡中正送去灵隐寺清修。 半年后,慧空大师将清儿请到灵隐寺后山,慧空大师执起一朵野菊,对清儿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悟否?”清儿低眉敛目,不语。慧空大师又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清儿轻轻闭上双眼,未语。慧空大师又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清儿睁开双目,低头稽首:“大师,清儿明白了。” 慧空大师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手串放在清儿掌中,望着清儿的双眸,慧空大师悠然说道:“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 清儿仰起头望了眼天上的白云,又低头看了眼掌中的佛串,接语:“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 慧空大师合掌“生性当自悟,两旬过后阴缺休!” 清儿将掌中的佛串戴在手腕上,低低俯身双掌合拢揖首“大师保重,清儿告辞了!”然后转身施施然走离慧空大师,慧空大师站在原地,唇角含笑:“清儿,我们会再见面的!” 刚过了年,清儿素未谋面的阿玛遣人来接清儿回京,因为外婆去世,阿玛想他换个生活环境。于是胡中正,秦鹤鸣收拾行装,和清儿一起离开了杭州。 004.京城 004.京城 京城西郊,两个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白衣男子跨马挽缰并骑驰骋,几乎是同时到达小树林的边缘,又几乎是同时勒住马缰。 右侧的男子说:“十三阿哥,你总是这样相让真的很没劲!” 十三阿哥朗朗笑说:“容宇,你有长近啊,怎么会没劲?” 叫容宇的男子摇头咧嘴苦笑“十三阿哥,你让着我能不能别让我看出来?” “容宇,你的眼睛忒贼!”可是容不得沙子,十三阿哥在心里又加上这一句话,然后摇着头冲容宇大笑,容宇听到他的话,也看着他大笑,两个人都知道这后半句未说出来的话,这句话是两个人的共性,相同的的个性,义气相投,所以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了默契。 容宇伸出一个食指又说:“好,我们再比一次,这次十三阿哥不要再让着我!” 十三呵呵笑着,伸臂拦住他“好了容宇,今儿就到这吧,你不是说,今儿你家中有远客来么!你不用回去?” 容宇瞠目,一拍脑袋说道:“唉呀,糟了,我们快回去吧,今个可不能晚了!” 两人赶紧调转马头去位于宣武门的董鄂府,拐过大街,正瞧见一队车马进入胡同,心知外公到了,急忙跳下马顺手把马缰扔给小厮,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阿玛身后站好。 容宇的父亲翰林院掌院学士董鄂七十约三四十岁年纪,风华内敛温文秀雅,此刻正带着府中的管家厮众们侯在府门外,看到儿子慌里慌张的奔过来,面上浅笑,嘴里轻斥着说:“又是这般!” 容宇没有说话只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爷俩就把目光一起投到前方。 胡中正下车时,董鄂七十已抢先一步上来,一声“岳父大人安好?”后顺势搀住岳父,胡中正看着他应了声‘好’,就由着他的手伸过来在臂下托着,然后侧头看清儿,紧接着清儿也下了车。 看着面前的阿玛时,清儿微微怔住,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阿玛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感觉却有些遥远有些陌生,看着阿玛的容貌,清儿想自己的样貌可能更相象额娘,不禁想起了额娘,接着又想到了外婆,禁不住鼻中泛起了酸意。 清儿出生时,董鄂七十正在盛京为官,所以并没有见过清儿,这些年,虽然与清儿时有书信来往,毕竟没有见过面。此时,董鄂七十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却颇有些陌生的孩子,不由得感触良多。一时间,两人对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宇走到阿玛身边对着外公行了个大礼,一句‘孙儿见过外公!’唤回了董鄂七十的心思,他对要施礼的清儿低低的说:“起吧!”便回身搀扶着胡中正,说:“岳父,我们回府吧!”引着他们向府里走,清儿直起身子和容宇并排着跟在董鄂七十和胡中正的身后也进了府门。 清儿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中的布局和建筑,佣人们恭手肃立在路的两侧。董鄂一族在满蒙人家里一向也是以银子多闻名,这个家修建得游廊峰回,曲径路转,池亭广轩,抱厦高阁。倒也算是富丽堂皇。 到了大厅里,董鄂七十问清儿:“一路走了多少日子?”“路上瞧见了什么?”“喜欢哪些景致?”“累不累”等,清儿都一一的回答,董鄂七十面上始终挂着笑,似乎对清儿的见识深以为然。 吃过晚饭,董鄂七十把岳父和清儿、容宇领进了自己的书房。 董鄂七十看着站在岳父身侧的清儿和善地问道:“清儿,你长大了,长得真象你额娘,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清儿忙回道:“清儿的身体由秦爷爷亲自调理,阿玛不用担心。” 董鄂七十又说:“你在你外公身边阿玛自然是放心的,你秦爷爷号称‘赛华佗’,医术在咱大清那是无人能及,对你又是竭尽心力,你要听他的话好好调理身体。”略一停顿,又说道:“这几年你名声在外,虽说没有什么劣迹,到底对你不好,还是留在府中学学规矩吧。” 清儿看了眼外公,急忙对阿玛说:“阿玛,清儿还想帮帮外公。清儿想和外公、秦爷爷一起住。”秦鹤鸣进城后已先行回到胡府。董鄂七十对秦鹤鸣素有耳闻,知道他性格孤傲不喜与人相处,也知道胡中正舍不得清儿离开,清儿留在胡府,的确比在府里方便些。遂轻轻斥责:“胡说,你外公要你帮?不添乱已是万幸!”话语虽是严厉,目光里却是疼爱和笑意。 胡中正疼宠的看着清儿,语气低缓着却不庸置疑的说:“清儿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七十,你可不要小瞧了他。” 董鄂七十看岳父认真的样子,再看看清儿站在岳父身畔与岳父相视而笑那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虽说清儿也和自己说笑着,但总象是隔着一层纸似的,这十二年来总是自己亏欠了他吧。他微笑着对清儿说:“既如此,就依你吧。”又转过头极不放心的压低嗓子叮咛了一句:“容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容宇脸上本来绽着笑容,听到阿玛说的话,颇有些不耐,说“放心吧,阿玛!你早说了一百遍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又转头看着清儿说:“清儿,明儿哥哥带你去骑马。” “好啊!我还不会骑马呢。”清儿难掩兴奋之色,又侧头看外公:“外公,我可以去骑马吗?” “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神童’也有不会的啊!满州人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哥哥一定要教会你。”容宇对着清儿说,突然又一拍脑袋说:“糟糕!十三!” 董鄂七十目光扫了过来,低喝:“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忘记十三阿哥了!他陪我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容宇有些懊恼。 董鄂七十轻皱着眉头,看了眼胡中正,两人目光接触均有些笑意,谁也没再说话。 “哥哥,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马么?”清儿牵着哥哥的衣袖走出书房。 董鄂七十看着清儿的背影,心怀感慰,清儿平安长大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了!他感激地看向岳父说:“多谢岳父把清儿培养得这般出众,这些年您辛苦了!” 胡中正笑语:“这是清儿自己努力的结果。清儿有商业天赋,这些年倒帮我出了不少的智力。” 董鄂七十笑了笑接着说:“清儿象您,小财神!”老的是老财神,小的是小财神。 胡中正回味着说:“清儿四岁那年设计的卧室家具畅销江浙,那时商界开始注意他,‘小财神’这个名号便由此而生。清儿八岁时又在江浙会馆闯下了‘神童’这个称号,后来,我发现了他的商业天赋,就放手让他去经商。清儿思路敏捷推陈出新,下手狠准一击必中,这几年利润翻了几倍。现在的清儿已经是商界让人敬畏的人物了。”胡家是商界领袖,清儿虽说只是对胡家改革,但是也会动摇整个商界,他十岁那年,把‘会朋居’开遍各省各县,虽说是为了方便月组的暗桩们的行动,但是还是在商业引起波动。这样一举数得的事情,清儿这几年可没少做过。 董鄂七十笑说:“原来如此!”又问岳父:“这些年,岳父都在救济灾民难民,为何不能让朝廷知道呢?连年的水患和同葛尔丹的战争,朝廷已经国力虚空,虽说已经在尽力安抚百姓,可是毕竟需要大量的银子,对于适时出现的赈灾人,朝堂上一直在猜测!” 胡中正低头浅笑,意味深长。“清儿自四岁那年见识到第一个难民以后,就不断的在周济灾民难民。清儿说‘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而非我们胡家的,天下人如果只知胡家的恩情不知皇上的仁德那就是胡家的大祸,我们这么做只为真心只为善心,不为功名富贵不为争名夺利,也就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七十,你能想到这一层吗?” 董鄂七十轻轻摇头,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想法?这是清儿的想法么?他竟然能把世事看得如此的通透明彻,就是他这为官二十多年的人也是自叹不如。人只要存了贪念,便已是身不由已地堕入名利之争。可这世上,没有贪念的又有几人?这个清儿啊,小小的年纪,还真是不简单呢! 他笑了笑,然后对岳父说:“清儿必是有话要岳父转告我吧!”清儿拉着容宇避出去,说是看马,其实不然。 “不错,清儿让我对你说一句话‘春风不度玉门关’,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那容宇要怎么做呢?”这几年阿哥们都在争相拉拢朝官,争相扩大自己的势力。他们父子俩身在漩涡之中,竟是左右为难,上下不得。 “清儿说保持现状就好。”外公又说。 “嗯!这样啊。”董鄂七十心中虽不明白清儿为何要容宇这样做,但是经过刚才岳父把清儿对赈灾一事的看法说出来后,董鄂七十对清儿的见识已是极为欣赏和信服,遂点点头不再说话。 花园里,清儿抚着马身,侧身看着容宇说:“哥哥,你还记得额娘吗?你会不会怪我让你没了额娘疼。”如果不是为了生他,额娘怎么会死呢!这些年这也算是他的心结了吧。 容宇牵着清儿,走到马棚外指着天空说:“清儿,你相信么?额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额娘她从没有离开过我们!” 清儿侧身看向哥哥,“谢谢你,哥哥!有你这个哥哥,真好!” 容宇握紧了清儿的手,说:“哥哥有你这个弟弟,也真好!” 哥俩相视而笑,共同把目光投注到天空,今夜月亮是圆圆的一轮,皎洁的月光照得园子里明亮得一如白昼。 清儿轻声低吟:“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放眼再看璇玑玉衡七星,仍然是坚定不移地跟从四季旋转,变换着方位。 这一刻,夜风拂过,花香袭来,空气中有温柔的气息缓缓地流动,驻足在柔软的心底。 “额娘,你看到清儿了么?清儿回来了!” 005.清舞 005.清舞 容宇迈着大步出了紫禁城,今儿是他当值,临走时又被人缠上,想通过他认识清儿。清儿回京的这三四个月里,差不多将满城的京贵们婉词谢绝了个遍,可偏偏这些平素极好面子的京贵们这时却舍开了脸面前仆后继的没完没了。 容宇平时人缘极好,为人又颇仗义,和京贵们谈不上有多亲厚,倒也有些往来。他和阿玛本就是被各方势力争取的人,也就一向被人关注着拉拢着。现在做为大清首富的外公胡中正又来到京城,他就越发得被众人扰得不胜其烦。人们对精明的胡中正不敢下手,怕事情弄僵了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在胡清身上打主意。 容宇却是知道清儿的精明,知道他不会赴约。 自刚回来的第一个月里,清儿和他出去玩过几次以后,后来的这几个月里就不知道在忙什么,难得再见他的面。 容宇举手看看手里握着的几封请柬,决定还是先送去胡府。 进了胡府,意外的见到日和月竟然在,清儿的这两个近身侍从在,那么清儿一定在府里,容宇心情顿时大好,快走几步进了大厅。 胡中正和秦鹤鸣坐在大厅一侧,低声交谈说笑着,清儿在另一侧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容宇过去给二人请安。 胡中正看着容宇,又看了眼他手中握着的请柬,笑说:“清儿马上要回请他们,你也不必再为难了!” “是么?清儿要回请他们?”容宇有些愕然。 胡中正点点头,又侧目看了眼清儿,又回过头看秦鹤鸣,两个无言的浅笑。 容宇不解的看了眼两人,然后向清儿走去。清儿一袭墨绿色的袍子,腰畔是一条三四指宽的黑皮腰带,黑靴,黑色瓜皮小帽上面嵌着一块碧绿的翡翠,一条辫子黑漆漆的垂在腰畔,正伏案写请柬。容宇放轻脚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张请柬,看上面竟然是邀请人观看新衣展示会的,容宇也未言声,低头看清儿写字,清儿写的是瘦金体,字写得漂亮有风骨,平时看惯了楷体这时突然间见到这个,觉得新鲜。 清儿放下笔,抬起头看见容宇,指着桌边的凳子说:“哥哥来了,先坐坐,我还有几份就写完了。” 容宇侧身坐下,捡起名单看,上面除了京贵们,还有阿哥们,从大阿哥到十四阿哥除太子外一个不少全在上面。容宇暗笑:这清儿,还真是生意人,想来是要一网打尽了,平时躲着不见的人,这会到是请了个遍! 清儿放下笔,接过侍女手中的手巾擦了手,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才道:“许久不写这字体,今儿一下写了这许多,还真是累了呢。”说着微笑。 “清儿,你平时不是写这字体的么?这字写得很好,还以为你总在写,我还很少见到有人把这种字体写得这么好看的呢!” “不是,平时倒不写这个,我师傅写这个字体。”清儿说的是陈子昂,料想容宇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便不再说,凑近看哥哥写字。 容宇拿笔沾墨,略一思索,在纸上写了几个瘦金体字:清舞飞扬。 胡清接过笔在‘清’字前加上‘胡’字,抬起头,看着哥哥未言语只悠悠一笑,容宇也悠然一笑。两人都搁下笔不再写,随手端起茶碗喝茶。 “哥哥,这些阿哥们的请柬就交给你了!”胡清一边拿碗盖拨茶叶,一边对容宇说。 “好!没问题。”容宇大大咧咧的笑说。 三日前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陆续收到了一封特殊的邀请函。 说它特殊是因为随邀请函附赠一张金卡:厚约半厘,大小如半个手掌,在卡上还镶嵌着一圈红宝石,宝石中间是瘦金体的[羽衣阁]三个字。这样的金卡拿在手中,任谁都会感叹一句:好大的手笔! 来送邀请函的是京贵们早就熟识的羽衣阁的掌柜水大娘,她毕恭毕敬地向京贵们解释:“咱们少主诚挚邀请各位来羽衣阁观赏服装发布会,这张卡是咱们少主的一点心意,另外拿着这张卡到羽衣阁来购买衣物还可以享受优惠。” 京贵们知道‘羽衣阁’是大清首富胡中正的生意,听到水大娘口中说到的少主便知是誉满江浙,即有‘小财神’之称又有‘神童’称号的胡清,众人对他原本就早有结交之意,偏这胡清自来京城后,便神龙不见首尾,所有的邀请全部婉拒谢辞。这一次他主动邀请京贵们观看新衣展示会,京贵们自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不要。大家虽是想法不同,但是目的相同,都想借这次机会,结交这位有着双料才(财)华的少年。 三日后的午后,京贵们陆续抵达羽衣阁。之后,水大娘极自然地挥了一下手:‘新衣展示会’开始。 这时一组女子手捧烛光登上舞台,众人的视线不由的跟落在舞台上。舞台后方被一方纱幕遮住,这时《春江花月夜》的旋律在幕后悠然响起,一群女孩儿面蒙白纱穿着或鲜艳或素雅的汉装三三两两地随着琴声袅袅婷婷地缓步登上舞台,她们迈着的是同一种步子,踏着音乐的节奏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是舒展到了极致,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优雅、一种气质、一种美丽、一种风情。音乐结束时舞台上站满了穿着各式各样汉装的女孩。 跟着琴音一变再变,或舒缓或热烈或低回,服装也由汉装变幻到秋冬两季两个系列的旗装,与以往旗装不同的是这些旗装更能展现女子的身材。衣服的颜色或淡雅或亮丽或鲜艳,式样上或朴素或华贵或大气。比平常的旗装在腰身,袖子,裙边,襟领上作了改变,有镶动物皮毛的,有坠珍珠的,有挂水晶的,有绣金线的,有盘银丝的,很多很多种类,很多很多款式。缭乱了众人的眼神。 三三两两的女孩缓步登上舞台,轻盈转身,罗袖曼舞。温婉,怜惜,心痛,甜蜜,忧伤、憧憬、期待,数种感觉和着音乐旋律,迷醉了众人的心智。 表演结束时胡清从幕后走出来,向台下众人双手抱拳一礼,然后走下舞台。水大娘则带领刚刚表演的女子们来到众京眷的面前,让她们近距离的挑选自己喜欢的衣饰。 京贵的家眷们坐在较靠近舞台的桌子旁,京贵们则坐在离舞台稍远一些的桌旁,胡清一桌桌地招呼下来,态度从容,不卑不亢,举止稳重,温文有度,众人对他又多了几分好奇之余又多了几分钦敬。 靠后一桌面容俊美举止高雅的男人最吸引众人目光,胡清已经看到哥哥身在其中。从一些闺阁千金对他们的注目和其他男人对他们的礼让。胡清已知这些人的阿哥身份。 胡清收到的信息资料中显示大阿哥直郡王胤褆二十八岁,二十九年康熙亲征葛尔丹时,年仅十八岁的大阿哥即任大将军福全的副将,参与指挥战事。因为年长所以在众阿哥中为康熙分担的事情最多,其母是康熙的宠妃惠妃。二阿哥胤礽二十六岁,其母为已故的孝诚仁皇后,母凭子贵,一岁时即做了太子,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三贝勒胤祉今年二十三岁,是康熙诸皇子中最喜文的一个,府中养着一帮文人墨客著书立说。四贝勒胤禛二十二岁。为人冷肃不喜言笑,刚正有余亲和不足。其母为康熙另一宠妃德妃,其弟为十四阿哥胤祯。五贝勒胤祺二十一岁,曾被康熙评为:心性甚善,为人敦厚。其母为康熙宠妃宜妃,其弟为九阿哥胤禟。七贝勒胤佑二十岁,是众阿哥中身子最弱的一位,据说幼年时得病留下了病根。八贝勒胤禩十九岁,自幼聪慧,且很是通晓世故,待人亲切随和。其母为辛者库出身,是所有后宫嫔妃中出身最低的,所以自小被大阿哥之母惠妃抚养,和大阿哥亲厚又深为裕亲王福全的喜爱。九阿哥胤禟十七岁。十阿哥胤俄比九阿哥小二个月,外公为康熙早年的四大名臣遏必隆,是除太子外,无论生母品级还是外家地位,在众皇子中都是最高的一位。十二阿哥胤祹十六岁,善良聪慧,稳重谦和,颇有君子风度,其母为定妃。十三阿哥胤祥十五岁,是康熙比较疼爱的儿子。十四阿哥胤祯十二岁。 请柬送出去,各位阿哥竟然一个不拉全都来了。 清儿一路和人招呼着一路向阿哥桌前行来。 还未走近便被容宇拉到近前,一一介绍:“清儿,这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再转向众阿哥说:“各位阿哥,这位是容宇的弟弟。” 胡清大大方方的抱拳施礼“胡清见过各位阿哥!招待不周,阿哥们见谅!” 众阿哥自他在台上现身,目光便一直跟着他,谁都没想到胡清竟然是一个这么俊雅秀气的孩子,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袭枣红色细棉布长袍,只在袖口领口襟口镶着一圈白羊羔毛,黑长裤,黑皮靴,黑皮腰带,黑色瓜皮小帽正中嵌一块羊脂美玉。肤色粉白细腻,唇红齿白,一双凤眼黑亮清澈,翩然出尘无半点世俗之气。 阿哥们不禁都在心里暗暗的喝了声彩:好个灵动大气的孩子! 006.初识 006.初识 大阿哥胤褆微笑不语,只拿眼打量胡清。 三阿哥胤祉咧着嘴角笑说:“胡清,今儿爷们给你面子可全来了。” 胡清对众阿哥一抱拳“胡清谢各位阿哥赏脸!” 四阿哥胤禛嘴角没有笑意,语气淡淡的说:“你的手笔那么大不来不行啊!” 胡清听在耳中,知他明着说的是金卡,实际上是对自己拒绝他的邀约有意见,这满座的阿哥们都曾邀约自己,皆被自己拒绝了,此时不便解释也不想提这件事,遂笑了笑,没有言语。 五阿哥胤祺上下打量着清儿说:“‘神童’胡清,八岁即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享誉江浙,了不起啊!”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怀疑。 胡清微微一笑,望着他极其诚恳的回答:“五阿哥十一岁时已经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十岁便已领镶黄旗大营。两位阿哥才能当这‘了不起’三个字!胡清万不敢当。” 七阿哥胤佑听得噗嗤一声乐了。“你到是什么都知道啊!嗯,有意思!”边说边打量着胡清,自己十来岁时,他才几岁?两岁?还是三岁? 八阿哥胤禩带着疑问说:“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刚才那首《春江花月夜》也是你弹的?”他想不到这位‘神童’‘小财神’,竟然还能弹得一手的好琴,涉猎如此之广,竟是无所不能一样。 胡清看着他微笑,敛首回话:“是,让阿哥们见笑了。” 九阿哥胤禟扬着一双凤目,盯着胡清接着说:“你很懂女人啊!”语含不屑,一个男人不仅懂女人的口味,嗜好,还懂女人们的心思! 胡清看向他,见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锦袍,袍上绣着繁复的刺绣,身形颀长,袍袖下的双手细白纤长,鲜艳的双唇细碎的贝齿,柔腻的粉面,一双凤目流转生辉。果然是丰神俊秀,风流不羁,是诸阿哥中最俊美的。 胡清缓缓敛去笑颜扳起面孔一字一字慢慢答道:“不及九阿哥懂!” 话一出口,众阿哥一愣后,继而哄堂大笑,胤祹正在喝茶,听到胡清这句话,险些没将口中的茶喷出来,呛得直咳。 胤禟一张粉面涨着薄红,风眸微眯斜斜的扫向胡清。 胡清视而不见。本来嘛,谁不知道九阿哥流连花丛,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盛”名在外,想不知道也难啊! 十阿哥胤俄边笑边搂住胡清,说:“好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这么说我九哥!” 胡清似没料到十阿哥有此举动,轻皱着眉头推开十阿哥,正色道:“实情而已。”心道:还没说你呢,和你九哥一个德行! 听到胡清的话,胤禟一双凤眸绽出点点星火,一张俊脸也垮了下来。 容宇急忙接过话头,满面尴尬。“九阿哥,清儿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见怪,我替他给你赔礼了!” 十三阿哥胤祥和容宇关系最好,马上站起身来打太极:“没关系没关系,一时言语冲撞了,九哥别往心里去,清儿还小呢。” 十四阿哥胤祯和胡清的年纪最相当,走上来拍拍胡清的肩膀:“胡清,你几岁?” 胡清冷冷地扫他一眼,不情愿的回答:“十二。” 胤祯笑着又再问:“和爷同岁,你几月生辰?” 胡清促着眉看他,“不告诉你!”说完对众阿哥一礼:“各位阿哥随意,恕清不再招呼了。”转身欲走。 胤禟见他要走,伸长手臂一把拉住他的袍袖,面上又是不甘又是不耐。“你惹了爷说走就走?”他走了,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这一屋子的人,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胡清锁着眉头,一面把袍袖往怀里带,一面不悦的问:“九阿哥,你想怎么样?”心中厌恶,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动手动脚的! 胤禟也没想好他要怎样,只是下意识的想扳回面子,所以见到胡清要走,下意识的就抓住他的袍袖。 两人各不相让,亏得胡清穿的是棉袍子,若是单薄如夏衣,早就扯坏了。两人较上了劲,谁也不罢休,其余众人皆有些吃惊,呆愣的看两人。 胡清被他抓着,又羞又怒,低喝:“放手!” 容宇和胤祥看两人这情形,相视一眼后都站起身走过来。 胤禩见二人僵持不下,摇了摇头,站起身踱到胤禟身侧,低低的喝道:“老九,放手!”然后又对胡清笑着说:“胡清,九弟他今儿喝多了,你别在意。你忙去吧,不用招呼我们了。”说完定定的看了眼胡清,再满面笑容的看向屋中众人。 胤禟看着胤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八哥冷冷的一瞥之后,也就松开胡清转身坐回桌边。 胡清看着胤禩,回了个微笑,微一颌首后转身,从容宇和胤祥的身边走过去。 胡清又连续走到几张桌子旁招呼着,旁边的人眼看着清儿连九阿哥都没放在眼里,也就觉得以前清儿没给自己面子赴自家的邀约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耐着九阿哥青红不定的脸面,过不多时众人纷纷离席,胡清也依礼将各人送走。最后又将各位阿哥送走,态度仍同最初,仿佛和九阿哥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今日众阿哥个个听得明白,看得清楚,胡清虽说只在和老九争执,其实对他们这些阿哥是一样的,绝对没有一丝讨好。在他胡清的心里,他们这些阿哥同那些京贵们一样,都是他未来的生意上的买家。除此无他!想及他的不卑不亢的言语和冷淡疏离的态度,不免在心里感叹“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容宇担心胡清不知道九阿哥的为人,料想胡清今日惹了九阿哥,九阿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容宇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胡清忍不住笑出声。“哥哥,你不会是怕了九阿哥吧!” “清儿,你当九阿哥性子有多好呢,他你也敢惹?”说完又摇头叹气。 “我还真就不怕他,不就是个阿哥么!”清儿撇了撇嘴。 “他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呢,够……”容宇顿住话不再继续说,掩饰着轻声咳嗽。虽然看不惯九阿哥平日的一些作法,但是在背后论人是非,他还不屑为之。 “呵呵,够阴损!是吧?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呢?”不知道他的为人怎么会找他下手?胡清唇角已经带着浅笑。明天就会有效果了吧,这以后的日子也该清净了!谁也不会再打胡家的主意了!事情这么顺,还全赖九阿哥的‘配合’,谁叫他先挑起事端,虽然自己设计的情节没有用上,但是却有相同的效果,他,果然与信息中的性情吻合。还真不是一般的暴燥易怒。 “你呀,还是防着他些。他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主!” “放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哥哥,”清儿垫起脚尖凑近哥哥的耳畔小声说:“刚才,我是故意的!”故意做给所有人看。清儿咽下这句话没说,这个目的达到了,现下满城的京贵们都该知道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目中无人’了。 容宇吃了一惊,指着清儿语不成调:“你怎么敢?激他!”如果放在以前,就刚才胡清对他出言相激,胤禟那臭脾气顷刻就是一顿暴发,今儿竟然是隐忍未发,还真是难为他了! “行了,回府吧!别想了也别说了!”清儿拉着哭笑不得的容宇往车前走,显然,哥哥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哪里是针对九阿哥,他是在做一场戏给所有的京贵们看,这当中也包括所有的阿哥们。 当然,这一下他是和九阿哥站在对立面上了,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胤禩和胤禟骑马并行,家中女眷已经先行一步回府,两人来到胤禟府门前,胤禟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小厮转身就走。 胤禩看着胤禟往府里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摧马追上,然后翻身下马拉住他,低低的嘱咐道:“不要轻举妄动,那个胡清不简单!” 胤禟细眯着凤目,随即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说:“放心吧,八哥,他一小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胤禩沉着脸说:“你知道轻重就好,他可是胡中正的心肝宝贝!你惹急了胡老头,我们再想争取他就不可能了。” 胤禟收起笑脸,看了眼胤禩,不耐的说:“我懂!我回府睡觉去成不成?” 胤禩一笑撒手,再挥手“去吧,去吧!”说完扭头就走,胤禟立住脚步看着八哥的背影,反而不似先前那样急着回府了,直到看着八哥进了府门,管家秦道然见他迟迟不进门迎出来接他,他才怏怏而回。 接下来的几天,清儿没再收到请柬,可是事情也没有向清儿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胡府书房里,风左手握着信鸽,右手从鸽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筒中抽出一张便条交给胡清:“少主,河南来信儿了。” 胡清接过来匆匆看后,陷入沉思,拖了这些时日,是该走一趟了。 “风,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去河南。” “是!少主。”风利落地答应,转身出门。 这时,雪匆匆走进厅里,对胡清说:“少主,四阿哥府来人了。”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对胡清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胡少爷,我们四爷有请!轿子现已等在府外。” 胡清苦笑,轿子都带来了,四阿哥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来不去不行了。“嗯,那走吧!” 轿子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先前那人走过来沉声对胡清说:“胡少爷请跟我来。” 007.初识 007.赈灾 胡清下轿,低头整理衣服,抬起头左右环顾后,随着进门,再他往里走,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房间前,那个人掀开门帘自己走进去,胡清自在外面等。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再替他掀开帘子说:“四爷请胡少爷进去。”胡清点头,顺势迈步进去。 胤禛在等着胡清,他收到的消息说:胡清从四岁起就得了‘小财神’这个称号,九岁时,胡中正便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他头脑敏捷,思路开阔,这几年将胡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胡中正对他颇为疼爱且言听计从。 胡清给他的印象确是与消息相符。自那日羽衣阁见面后,他便心思活泛,想找他帮忙了。 胡清再一次见到了四阿哥,见他站在案前,一袭宝蓝色锦袍,系一条同色同质的腰带,腰带下坠着玉佩,黑裤黑靴。细腻瓷白的面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瑶鼻薄唇。全身透着清冷肃穆。 胡清上前两步见礼:“胡清见过四贝勒!” 胤禛站在桌案前看着他,右手虚抬“不必拘礼,请坐!”说完绕过书案坐下,与胡清隔案相对。 “听说胡家的生意现在你说了算,所以请你来商量点事。” “四贝勒请讲。”胡清越发恭敬地回答。 “今年河南闹蝗灾,颗粒无收。百姓没有吃食,请你援手。”胤禛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四贝勒要胡清做什么,捐钱?钱能到百姓手中吗?”胡清不以为然。 “我要你用粮食振灾。”胤禛双目炯炯盯着胡清,胡清的意思他明白。 “没问题,只是这粮食是以朝庭的名义还是以四爷的名义发出去?请四爷明示。”胡清面上带着微笑,一双眼睛带着玩味看着胤禛。 “自然是以朝庭名义,胡家的义举我会上报朝庭,朝庭自会嘉奖。”胤禛起身亲自倒了杯茶放在胡清身前,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胡清盯着看,心下琢磨,无论是以朝庭的名义还是他个人的名义发粮赈灾,都确实是为百姓做事。自己本就要去河南振灾,现下不过是换成了朝庭的名义,并不改初衷。 不过,几十万两白银只换得他一杯茶水,这代价未免高了点,自己捐出钱物,是心甘情愿的,现下被他要求着去做,心理上难免有点不平衡。 胡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一双凤眼直视四阿哥:“嘉奖就不必了,胡清不稀罕,到不如……,呃,来点实际的吧。” 胡清的话,胤禛显然有些意外,不要朝庭嘉奖?嫌这不实际?那什么才实际?转念再一想,胡清毕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尽管他年纪不大,但是能在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就必定有他过人之处,再说自己有求于他,他提出条件来,也不算是过份。遂笑着说:“你果然是个商人,想要什么,说吧!” “胡清有一个要求,望四贝勒成全。” 胤禛望着胡清那张稚气的脸孔,挑起了剑眉,明明是交换,难为他竟然用了‘成全’,偏又语气中都带着些恳切,呵呵,果然不可小觑了他!“嗯?说说看!”声音里已带着三分戏谑三分警惕和三分期待,还有三分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欣赏。 胡清回望着他,放缓语速说:“清,要四贝勒的一件信物,日后允清,一个请求。” 胤禛低沉着语气问:“什么请求?”看着胡清,轻轻皱起了眉头。 胡清语速恢复正常:“什么请求嘛,胡清暂时没有想到。”看着他迟疑的态度,胡清轻轻一笑,又加了一句“但是这个请求一定是四贝勒力所能及的。”这句话足以保证自己的诚意。 不论胤禛是否来找胡清,胡家赈灾都是必行的,这个交换条件是胡清临时起意,算是赚来的,至于要求什么,胡清确实还没想到。 胤禛解下他腰间的玉佩,不再迟疑,递给胡清:“好,我答应你。” 正事办完,两个人还没有建立到聊私事的关系,于是胡清站起身,对胤禛抱拳一礼。“胡清后日离京,如果有事,四贝勒可差人到开封的会朋居。胡清告退!” 胤禛唇角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淡淡的说:“好!有劳了!” 胡清微微一笑,向胤禛看了一眼,扭头走出屋子。 转过弯,先前接他来的那人仍将他原路带出送入轿子,送回胡府。 *** 开封“会朋居”属胡家的生意,和京城会朋居一样都是杭州会朋居饭店的分号,此时胡清正在会朋居后院的小楼里。 三日前,雪已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粮食,并已送入官府。 京城传来消息,四阿哥派十三阿哥胤祥来协助她。 胡清收到的十三阿哥的资料上显示,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生母为已故敏妃,有两个胞妹:温恪公主和敦恪公主。爱新觉罗.胤祥精於骑射,每发必中。诗词翰墨,工整清新。擅通音律,磊落不羁。临危不惧,猝变不惊。心思机敏,和四阿哥交好……现明为守卫圆明园八旗禁兵之督领,暗为密探营的总领,是康熙颇为倚重的皇子。其实几年来,胡清对十三阿哥的举动都是关注的,因为他是哥哥身边最好的朋友,也因为他和胡清的另一层关系。 听到有人叫自己“清儿”胡清抬头看到十三阿哥:同哥哥一样的修长的身材,此刻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面如冠玉,鼻若悬胆,黑色大氅和一身暗青色的锦袍为了赶路已经是风尘仆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不染半分尘埃迸出璀璨的星光,面上带着七分喜悦和三分温柔。 “十三阿哥?你到了,还以为得晚几天才能见到你,路上辛苦了!”胡清站起身迎向十三阿哥,语气里有着他自己刻意也掩饰不掉的关心和惊喜。 胤祥比预期提前几天到。胡清猜他为着赶路,一定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清儿,四哥差我来助你!”胤祥对胡清灿然一笑说,因为容宇的关系,他对胡清很亲近。 “十三阿哥客气了,应该是胡清听凭十三阿哥差遣。十三阿哥先去洗漱一下,胡清给十三阿哥洗尘。”回身对风说:“风,你带十三阿哥去洗漱。” 胡清引领十三来到一楼餐厅,胤祥很随便地坐下,完全不顾主次尊卑之分,胡清也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对他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胤祥看着餐桌再看向胡清:“如今在河南吃这么一桌饭菜,怕是不容易吧?” 胡清面上微红:“家常便饭而已!”刻意的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皇子,是因为在心里,他和自己的亲哥哥没有区别。 胤祥拿起酒坛看了看,又闻了闻,转过头对胡清点头。“二十年的女儿红,谢谢了!” 胡清笑了笑不说话。 胤祥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来,我借花献佛敬清儿一杯,这几日辛苦你了!” 胡清以手挡住酒杯,笑着摇头:“不敢当,十三阿哥请自便,胡清不会饮酒。” 胤祥笑声爽朗。“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不会饮酒!来,喝了它。”说着又把酒杯递向清儿。 胡清急忙摆手:“不不不,不瞒十三阿哥,胡清自幼身子柔弱不能饮酒。十三阿哥请自便吧!” “你怎么扭捏得象个女人似的。”胤祥收回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你的动作倒快,几日的功夫粮食就到了府衙,从开封再分到归德、河南、南阳、汝宁、陈州、彰德、卫辉、怀庆各府,再由府往下面的各州县分发,估计再有几日,粮食就可到了百姓的手中了。清儿,我替百姓谢谢你,替四哥谢谢你,替朝庭谢谢你!” “十三阿哥不要客气,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不也是为了百姓么,胡清能做的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好,不说谢谢,我们都是为了百姓。”胤祥说毕,举起酒杯,胡清也举起茶碗,对十三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相视而笑。 胤祥一杯酒下喉,扭头问:“你们胡家在河南有不少的生意,今年年景不好怕是要受影响了吧?” 胡清淡淡的说:“还好。”岂止他一家受影响,比起普通百姓,他们好得太多了。 胤祥歪着头说:“河南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曾经上演过很多的历史,武王伐纣、春秋诸侯争霸、战国群雄逐鹿、刘邦项羽对峙、光武刘秀兴汉、曹魏中原称雄、……” 胡清淡笑着接过他的话:“还有隋末瓦岗暴动、赵匡胤陈桥兵变还有岳飞抗金。十三阿哥,你好象很神往啊?” 胤祥咧嘴苦笑,“其实我更希望和平,老百姓丰衣足食,没有饥民,难民,皇阿玛不必再日夜忧心。” 胡清叹气,“其实这也是每个平民百姓的心愿。”他赈灾这些年,已知百姓们的心愿不过是衣食无忧而已。 看到胤祥心疼皇上,清儿心里感动,便笑意盈盈的看着胤祥说:“只不过,男人总认为在战场上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是不是?” 胤祥不好意思的笑说:“至今还没上过战场杀敌,有点遗憾而已。清儿,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胡清笑着摇头,略一停顿即转变话题:“十三阿哥,我记得你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赤栏桥外柳毵毵,千树桃花一草庵。正是春光三月里,依稀风景似江南。片月衔山出远天,笛声悠扬晚风前。白鸥浩荡春波阔,安稳轻舟浅水边。瑶圃琼台玉作田,高人策蹇灞桥边。诗成自为丰年喜,沽酒寻梅亦偶然。写的意境很美,看得出你很喜欢江南。” “是啊,只要是去过江南的人都会喜欢江南。想不到你竟然知道这首诗,那是小时候写着玩的。”胤祥摇着头浅笑。 “是吗?我还知道一首:物候深春好,迟迟景渐长。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波暧看鱼跃,泥融喜燕忙。熙然俱自得,游泳赖轩皇。是你写的《春昼》,很清新淡雅,我最喜欢‘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这句。” “你的诗呢,念一首我听听。”胤祥自己是文武全才,此时和有着‘神童’称号的胡清谈论诗词,自然是要欣赏胡清的佳作。 “我的诗啊?念一首给你听吧。何事惹天愁?任雨清秋。连绵山色卷云眸,偶感飘零风过处,身似行舟。情困酒封喉,爱恨难收。牵肠余梦枕寒流,寂寞人间谁与我?一醉方休!”清儿悠悠的念完,然后静静的看胤祥。 “偶感飘零风过处,身似行舟。情困酒封喉,爱恨难收。嗯?清儿这是你写的么?情困?你?”胤祥带着些吃惊,看着胡清。 008.算计 008.算计 胡清也在定定的看着胤祥,虽然他的唇角也浅浅的笑,但是心里却笑不出来。 十三阿哥,若你知道这是谁的诗,你还会笑得出来么?眼下还不到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对不住了,你就再糊涂些日子吧。 “你喜欢谁的诗?不会是纳兰容若吧?”胤祥又问,这首《浪淘沙》有些容若的味道。 “没有特定的喜欢谁,但是喜欢李后主的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为什么?”胤祥有些奇怪的看着胡清。 胡清低低的长声叹气,敛起笑容,轻声的说:“因为我们都是这红尘中的过客。”顿了顿,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低沉,看了眼胤祥又接着说:“容若的诗词太美太哀怨,他的一生又太苦太悲切。不过,他的夫人卢氏真的很幸福,才情不能堪比容若,却被容若深爱一生,我想这一生她是无可怨尤的,只可惜了沈宛,一代才女的爱情竟以悲剧落幕,真是让人惋惜。‘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梦魂飞故国,不能前。无穷幽怨类啼鹃,总教多血泪,亦徒然。枝分连理绝因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圆。’容若也好,沈宛也好,这些把爱看得很重的人,甚至看得比生命都重的人,都是我心中的痛。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十三阿哥?” 那些爱着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着的人,喜欢的人,钦慕的人离开了,想起来总会让人心痛。 “我懂,每个人都有心中的痛,不能企及不能触碰。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悲天悯人,清儿,你有心事?”胤祥明白清儿的感觉,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额娘逝去两三年了,每每想起仍是痛不可当。他只是奇怪清儿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如此的感伤,清儿眼睛里浓浓的化不开的伤痛让他有些心疼。 “没有,有些感伤而已。”胡清唇角漾着淡淡的笑容,眼眼看着胤祥。胤祥一脸了然的样子,让胡清心里很欣慰。 谢谢你能懂,十三阿哥。 “吃过饭我们出去转转,再看看府衙把粮食分发得怎么样了?”十三转移话题,清儿竟然这么的多愁善感!十二岁而已!他该更快乐更满足才对啊。 “好啊!”胡清大声笑说。 “吃饭吧!”胤祥对胡清柔声说,然后端起饭碗。 胡清敛起笑容看埋头吃饭的胤祥,心里轻轻的问:“十三阿哥,如果你知道我瞒着你的事情,你,会怪我么?” 赈灾的事情,在胤祥和胡清两人的监督下,顺利的不意外的美满完成了。 胤祥对于清儿能够出手相助百姓脱困,很是感动,他以为清儿年龄小,生活又一向富足,应该不会为旁人设想,可是经过这一次,他看出清儿不但极富同情心,而且做起事来心思慎密,不免对胡清很是喜爱。同时,胤祥也感觉到清儿对他的友爱态度,他把这归结为是因为容宇的关系。 两人在极融洽的合作里互相欣赏,互相敬爱,关系日渐亲密。半月后,胤祥先行返回京城,为着别的事情,胡清要在河南再逗留些日子。 *** 京城,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正在赏玩宜兴产的一把海棠红松段紫砂壶,管家秦道然走进来,看了眼胤禟和胤禩,然后恭谨地说:“八爷!九爷!消息回来了。” 胤禟连头也没抬,不紧不慢地说:“说吧。” 秦道然是胤禟年幼时的侍读,胤禟分府后,便提升他为管家,掌管府里大小事务。 秦道然说道:“这次是四贝勒找了胡家少爷,胡少爷在开封高价买下了爷全部的粮食。据消息说,当时胡家的粮仓里有不止三十万石粮食。” 胤禟听了这话,不解地抬起头问:“他有粮食为什么还买我的?” 秦道然知道胤禟的脾性,低下头不言语。九阿哥都不懂的事,即使他懂他也不会说,何况他不能说,也不应该说。 胤禟和胤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一样的莫名不解。 “这个胡清,他耍爷还上瘾了怎么着?前次在众兄弟面前就没给爷面子,这次又拿钱砸爷,胆子不小啊!”胤禟大力挥手,前一刻还在手中赏玩的宝贝这一刻已粉身碎骨,秦道然看着紫砂壶的残骸,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九阿哥这脾气果然说发作就发作。 “老九!”胤禩喊住胤禟,又转身对秦道然说:“你下去吧。” 胤禩白玉一般的面上,双眸象胤禛一样的深邃幽远,只是他的目光里总含着笑意,让人温暖。胤禛的目光则让人冷肃。 胤禟的想法他懂:帮着四哥的人,就不可能再帮着他们。 如果说胡家对他们有意,那么上次胡清就不会在众阿哥面前驳了九弟的面子。这次四哥求助胡家,以胡家的实力没道理查不出河南市面上的粮食是九弟的,那么又怎么会高价收购九弟的粮食,让九弟从中渔利?胡清的作法还真是让人费解。 胤禩伸手推开窗,清咧的空气马上扑进温暖的书房。天上一轮新月半掩在云中,映着远处不太明晰的星光,四周一片朦胧。 这份模糊的景像就如同他们现如今的处境,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得透彻看得清晰,胤禩有些烦燥的又关上窗子。 胤禟皱着眉头发问:“八哥,这小子即是四哥的人?他干嘛还花高价买我的粮食?” 胤禩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说:“这只能说明,他目前还不是四哥的人。”又问道:“你现在还怪他么?” 胤禟咧嘴一笑,有些难为情。“还真没人敢这么说我,不知道他对我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哪里有火气?不过是你们言语冲撞了,况且是你先惹的他,你就别再记恨他了。这胡清年纪轻轻,行事却不简单啊!”拿着别人和九弟相提并论,九弟听着多半是刺耳的吧。 没想到胤禟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带着一些赞赏说道:“原以为他富家出身,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所有的名声不过是金钱在作祟,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名堂。我对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从这件事情来看,他似乎还不打算依附于四哥,如果我们抢在四哥之前结交他,对我们的帮助就会很大。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和十三弟在河南相处了这许多日子,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十三和容宇一向要好,这个胡清似乎也很合十三弟的脾性,我们要快些下手才是。等他从河南回来,我亲自下帖子请他。”胤禟有些着急,他对胡清即有好感,便更急着争取。 “下帖子没用,他不会来,这半年多,你可曾见他应过谁的约?还是找机会接近他吧,尽量多和他交往,但不要着急,他毕竟还年轻着呢,总有喜好,慢慢打听着。可惜的是胡家的人我们拿不下,对他了解太少。”胤禩的话里带着惋惜。 胤禟凤目微亮,以指叩击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那就送给他几个人。” 胤禩轻皱眉头:“胡家!那是轻易进得去的?胡中正在他身边布下的明的暗的护卫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的人只怕还近不到他的身旁,就不在了!”说着又摇头,此计不大可行。 胤禟咧着嘴扬起眉头,带说谑意:“那要看是什么人,他毕竟是个男人。” “你想……”胤禩顿住话头没说下去,想了想又接着说“姑且一试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胡中正那关不好过,他可是胡中正的命根子。” 胤禟似不在意的说:“等我找到合试的人再说。” “嗯。”胤禩也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 京城西南有一座古寺名岫云,因寺中种着谭树,百姓也称其为谭柘寺。 在岫云寺内一间普通的禅房里,胡清坐在临窗的桌前沉思。 他从河南办完差事就匆匆返回京城,今日一早才来寺里。 自来京之后,每逢外婆的生日忌日,额娘的生日和忌日,胡清都要在这里逗留两日。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额娘的忌日。 此时胡清的脑海中浮现出埋在红锦被里没有了生机却唇角含笑的额娘,为了自己的成长呕尽心血的外婆。 往事一幕幕的心底浮现,每一幕都是疼痛酸楚,也都是甜蜜幸福。这种又疼痛又幸福的感觉伴着她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因为爱着她们,所以失去她们,他的心里会疼痛,因为被她们爱着,所以即使她们不在,他也仍然会觉得自己幸福。 佛经说: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胡清在心佛中跪求:来生还要做额娘的孩子,而且自己和额娘都要健康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让自己能够孝敬额娘,让额娘亲眼看着自己长大**。 摊开宣纸,沾墨挥毫,画出那些萦绕在心怀上的影象,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生命里的印记。 风推开禅房房门走进来,站在桌边,对兀自在做画的胡清说:“少主,老爷子请你早些回去。” 胡清抬头看他,露出疑惑:“外公?有事儿?”以前每次清修,外公从未打扰过自己,也没有要求自己早些回去过。 风恭敬回答:“老爷子说是容宇少爷的口信:今儿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来胡府给少主庆祝生日。” 胡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生日就是额娘的忌日,根本不值得庆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额娘现在大概还快乐的活着呢。 自己从来不庆祝生日,这是家人皆知的事情,但是阿哥们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只有缅怀和感伤,而这些身处权欲中心的阿哥们即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愿意为别人设想。 他们不懂得放手,也或许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他们想的只有抓住更多的人跟随着他们沉沦起伏。 望着外婆和额娘的画像,胡清无奈的说:“回去吧!” 009.生日 009.生日 清儿回到胡府时已是日暮,走进暖阁,果然看见几位阿哥和哥哥在等自己。 看到胡清进来,几位阿哥都站起身子来迎他。 胡清今日穿的是一件在领口袖口外翻出黑貂皮的黑细布棉袍,黑色长裤,黑皮腰带,黑色小帽,黑鹿皮皮靴。众人没想到在生日这天他会穿着这么一身不讨喜的黑色。 “清儿,把黑色袍子穿成你这样帅气利落的可真是不多见。”胤祥笑意盎然满眼欣赏的上下打量着清儿,他已经看到清儿脸上落寞的神色。 “十三阿哥,能把青色袍子穿成你这样潇洒风流的也不多见!”胡清笑着回话。胤祥看了眼自己身上青色的袍子,抬起头对清儿呵呵笑着说:“我哪有你帅!”说得胡清也忍不住莞尔,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心情好了许多。 自河南赈灾后,两个人平生出默契和理解。 “清儿,今天来给你庆祝生日,不会怪我们打扰你吧。”胤俄笑着招呼胡清。 “怎么会!这满京城的人能让几位阿哥同时来给庆祝生日的人,大概不多吧!胡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怪各位阿哥!胡清多谢了!”胡清边说笑着边从婢女手中接过手巾擦手,然后伸手把众人让进餐厅。 “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胤禟故意落在最后,等清儿近前,他的视线停留在胡清的面上,虽然胡清已极力掩饰悲戚的神色,但是还是被他留意到了胡清微肿的双目里泛着血丝,仔细一看,可不是才哭过的样子。 众人重新落座。胡清坐在容宇身旁,旁边依次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容宇身旁依次是十三、十四阿哥。 “祝清儿生日快乐!”容宇真心的祝福,只有他知道胡清的心结。 “祝清儿生日快乐!”胤禟、胤俄、胤祥,胤祯举起酒杯一起附合。 胡清也举起茶碗,笑得勉强。“祝每个人都快乐!” “清儿你为什么不喝酒?”胤祯望着五支酒杯中的一支茶碗,只觉得别扭,其余几个人全部伸着胳膊看他。 “我不会喝酒!”胡清收回手臂,将茶碗放在左掌中托着,右手则抚摸着碗身,冰凉的瓷面,细腻的触感,心底的不耐稍稍分减,可是冷淡的话已经先一步说出去了,胤祯的脸上不自然的挂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哪有男子汉不喝酒的,咱们满人里就是女子也都是会喝酒的,今天又是你的生日,不喝不行!”胤俄打破僵局,说着从胡清手里拿过茶碗放在一旁。 “清儿,喝点吧。”容宇看着胡清,今天阿哥们来给他过生日,虽然动机不纯,但是到底是客,主人不喝酒陪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胡清为难的看着哥哥,身旁的胤禟已经先一步拿起旁边案几上的杯子倒了一杯酒塞进胡清手里,胡清看了眼手中的酒杯,苦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来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罢一饮而尽,众阿哥也举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热辣的感觉顺喉而下到达胃部,胃不舒服的痉挛后再将热力上涌至脸颊直抵大脑,有一瞬的大脑木麻,抚着滚烫的面颊,胡清无奈地看着容宇笑说:“哥哥,我醉了!” 胤俄朗笑着大声说:“听你说话就知你没醉!说自己没醉的人才是真的醉了,说自己醉了的人其实全是装醉!再喝!” 胤祥也笑着说:“清儿你可骗了我一回了!”他想起两人在河南的事儿了。 几位阿哥还要再说,就看见胡清软软地瘫在容宇的身上,阿哥们都愣了,醉了?真的醉了?容宇急忙站起来,俯身把胡清抱进里间软榻躺下。 几位阿哥还在莫名其妙:真有一杯即醉的男人啊? 因为寿星公醉了,几位阿哥也没再继续逗留。 容宇站在胡清的软榻前:“咳,咳,别装了,人都走了,起来吧!” 胡清笑嘻嘻地站起身,看着哥哥,“都走了?” 容宇笑着说:“都走了,走吧!外公还等着你吃饭呢。”揽着胡清向外走。 餐厅里,胡中正和秦鹤鸣都在等胡清,两人亲手把清儿拉扯长大,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自胡清三岁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额娘忌日,就再不肯过生日。 虽说胡清每年不过生日,但是胡中正和秦鹤鸣在这一天,只要胡清不在寺里清修,他们无论有多忙的事情都会回来陪胡清吃饭。 胡清从侍女手中接过汤碗,转身递给身侧的哥哥,然后问道:“哥哥,你以后打算走仕途还是经商?” 容宇缩回已经伸出的包着银头的象牙筷子,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外公,扭头不满的瞪了一眼胡清:你就不能私下里问我! 胡中正嘴角含笑,看着容宇,说:“不用为难,做你喜欢的就好!如果你对经商没兴趣,外公也不会勉强你的。” 容宇脸上绽着个大大的笑脸,“外公,我对经商真的没什么兴趣,我也没有经商的天份,不象清儿。” 胡清扳起脸色严肃的说:“哥哥,既然你想走仕途,那么就要明白这天下是皇上一人的,不要参与派别之争。如果能离开京城外放最好。”伸手做个九的手势“不要和他亲近,不管将来如何,绝不能站在他的身旁。” 容宇痛快地点头答“知道。”又侧头看清儿“怪他们算计你?” 清儿摇头,这满京城的贵人们,为了胡家的财势,又有谁没算计过自己?他不要哥哥和九阿哥亲近,不是为这个。 他手中的资料显示,九阿哥胤禟除了脾气不好以外,也还是个仗义的人,对站在他身旁的人是极其的偏袒,但凡有人求到他,他都会尽力的帮助。他如今站在八阿哥身侧,八阿哥那伙人里有大半数是冲着他去的。这样一个人,能够号召大家齐心必定有他过人之处。这点胡清深信不疑。 至于他打击对手的那些阴损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对九阿哥的一些作法,胡清不赞同但是能够理解,因为他独自站在商界龙头之位的这些年,已经领教过那些尔虞我诈。 容宇和胤禟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此刻不能苟同九阿哥的作法,将来就注定两个人的不欢而散,与其日后翻脸,不如现在就不在一起的好。何况,这天家的事,老百姓凑上一脚总嫌不理智…… “那是为了什么?”容宇定定的看清儿,等着答案。 “因为我们只是普通百姓,阿哥们再如何的争斗,都是天家自己的事,如果我们掺合进去了,只怕弄不好,最后把命搭上。人啊,总是对自己的儿子亲过外人,你说是不是?哥哥!”胡清说着撇嘴冷笑。 “你是说阿哥们的这番争斗,最后会祸及旁人?”容宇有些吃惊的看着胡清。 “哥哥,怎么可能不祸及旁人,历史在册,这种事情早已屡见不鲜。现如今,朝堂上那些人不安心朝事只一味的攀附皇子们,皇上还由着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未触及皇上的底线,还在皇上的容忍范围罢了。如果有一天,阿哥们争斗得太明显了,保不准皇上就会拿谁开刀。他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杀,难道那些参与的人他也舍不得?自古以来杀鸡警猴的事情可没少上演过!”胡清嘴角噙着冷笑,似乎早已预见了结局。 “你想得这么多啊?”容宇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把差事做好,旁的事情没想过。他不依附九阿哥,却也并不全是为了九阿哥的脾气和做事手段,他本身性格喜欢热闹,喜欢光明正大,讨厌互相倾轧互相排挤。他又一直隶属十三阿哥,两个人性格相投,走得比旁人近,十三没有参与阿哥之间的派别,所以他也没参与。 “想的多才能看得远啊。对了,哥哥,哪天我们去郊外练枪吧,做暗探也是有危险的,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哥哥。”胡清轻松的说着,回身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容宇:“这是火铳和四十发弹药,你先用着。” “你?!”容宇大大的吃了一惊,再转头看向外公和秦爷爷,见两个人全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看着他。 容宇惊恐得再回头看清儿,又看胡清身后的侍女,说不出话来了。 010.立场 010.立场 暗探营成立于两年前,由十三阿哥统领,纪律由十三阿哥亲自制定,人由十三阿哥亲自挑选。 暗探营没有过集体行动,每个人都是同十三阿哥单线联系,即使同是暗探营的人,也互不相知。 每个暗探都有一个编号,容宇的编号是‘长空’。 如果执行任务时,需要有人接应,接应的人是谁,被接应的是谁,暗探们彼此也不能知道。 暗探们的身份极其隐密,即使是对生身父母,也不能言明。 容宇一直深信不疑:这世上除了皇上,十三阿哥和他自己,再没人知道他这个暗探身份。直到今天被胡清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而这个轻描淡写说出秘密的胡清,无视他的震憾,仍是不咸不淡的说:“放心吧哥哥,可儿、柔儿、宁儿、素儿他们四人是我的贴身护卫。” 容宇突然间觉得底气不足。“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暗探啊,不就是个“暗”吗?人人都知道还叫什么“暗探”! “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知道你的身份有什么难度?不瞒你说,今晚上哪个阿哥和谁见面,去了哪儿,说些什么,明儿我就会知道。你们暗探营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咱们胡家的暗桩可比你们暗探多了去了。”胡清说得不无得意,他五年前灵机一动的想法,后经师傅亲自策划后再执行,到如今,月组暗桩的规模已胜过朝庭。 “你!你竟知道暗探营的人数?”容宇再次吃惊,暗卫营的人数除了十三阿哥大概只有皇上知道,没想到自家人竟然也知道。“难道里面有你的人?不对,朝中有你的人?难道除了皇上还有人知道?”这个清儿心机够深沉,手腕也够毒辣,敢把小手伸向皇帝的暗探营!容宇想来也自觉得心惊。 胡清笑而不答,又递给容宇一个盒子:“哥哥,明天把这火铳给十三阿哥。” “清儿,我发现你对十三阿哥很好啊。”容宇笑得有些古怪,清儿和十三阿哥相处融洽是他最乐见的事,这几年,容宇是八旗护卫,十三阿哥是八旗护卫统领;容宇喜欢骑射,十三阿哥精于骑射;容宇不喜勾心斗角,十三阿哥只听皇阿玛的话;容宇想把差事做好,十三阿哥想兄弟们团结。……两人性情相同,爱好相似,就象是水和乳,两种颜色两个身世,却相处得和谐交融,亲热得胜似亲兄弟。 “放心吧哥哥,在我心里他和你是一样的。”胡清无奈摇头,哥哥想什么呢? “不是吧。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那我还是你最亲的哥哥么?”容宇呵呵笑。 “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还不能公开,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胡清笑了笑又淡淡的说。随即又说道:“哥哥,有机会介绍你认识我义兄薛云。” “薛云?是谁?”容宇带着疑问侧头看向外公。 “薛云是清儿的结义兄长,号称“战神”,现在在漕帮任副帮主。”外公介绍说,然后和秦鹤鸣相视一笑,清儿对薛云的推崇和爱戴远胜于对容宇啊。 容宇眯起眼睛,“战神薛云”!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光听这个名号就已经让人神往。 “我摆擂时他来攻擂,就和你现在一般大,白袍白靴,风流倜傥,卓而不群。一路比下来,他仅在琴上输我一筹。我们互相欣赏结为金兰,从此为朋友为兄弟。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战神’,没想到竟是一个文武全才。”谈到薛云,胡清脸上漾着温柔的神色。 容宇狐疑的目光扫向外公,外公笑着说:“薛云今年二十岁了,比你还年长呢。他是漕帮帮主沈秋水的女婿。” “嗯?清儿,他若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娶帮主的女儿,为了副帮主之位?”容宇起了反感,无论是朝庭还是江湖上的帮派都盛行着这种套路: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女婿同时也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从漕帮底层做起的,他和兰姐姐从小相恋相爱,但是兰姐姐因为身体不好,怕拖累大哥不愿嫁他,可大哥执意娶了兰姐姐,因为大哥不想让兰姐姐留下遗憾。” “嗯!还真是个有情义有担当的男儿,有机会我要会一会他,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男子,竟让你如此推崇,在你心里,他是不是把哥哥我和十三阿哥都比下去了。” “把十三阿哥和哥哥放到江湖上,那也绝对是一对热血男儿,磊落英侠。一身白衣一剑一笛,该是多么的快意恩仇,潇洒不羁!不过你和十三阿哥的出身注定了你们的命运,这也只能是你们的梦想罢了。” “清儿,十三阿哥把他的梦想都告诉你了啊!他没想到你竟如此知他懂他吧!唉,你可以做他的知己了啊!”那是他和十三的梦想,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哥哥,做他的知己有什么稀奇!我才不稀罕呢!” “你不稀罕他啊,为什么?讨厌他的皇子身份?” “是可怜他的皇子身份!可怜他的身不由己!”语气很重地说出两个“可怜”。 “嗯。十三阿哥就是碍着他的皇子身份,不能实现他的梦想的。他小的时候就常说‘有一天要走遍大清的每寸土地,认识江湖上的仁人志士’看来,这只能是他的梦想他的奢望了。” “是啊,十三阿哥还遗憾从来没去过战场呢!”胡清笑了,想起两人在河南相处的情景,想起两人的谈话。 同收到的信息一样,十三阿哥的身上的确并存着侠骨和柔情,是一个磊落男儿。胡清想,这样的十三在战场上,定会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好在,皇上把暗探营交给他了,这也算是另一个战场吧。” “嗯,十三阿哥好象也还很满意他现在做的事吧。毕竟皇上还很信任他,很倚重他的。对了哥哥,府里这两年进了不少的人,你和阿玛怎么会如此的疏忽?”胡清突然转移话题。 容宇还在想着十三阿哥,清儿已经说到他了,容宇苦笑了一下“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没办法啊,都是阿哥们的人,有明着送来的,有借口送来的。留不得,又送不走。” “咱们家西郊的园子不是还闲着么?明儿把人全部送过去,他们自会离开回到他们主子的身边。”胡清说。 “这行吗?太明显了吧?”容宇有些不理解这种作法。 “要的就是明显!既然不想淌这浑水,就一个不留。也别叫人小瞧了阿玛不是。”胡清又说。 这两年阿哥们以各种借口往董鄂府里塞自己的人,董鄂府聚齐了京城各方势力,竟比龙潭虎穴还来得凶险。董鄂七十是瀚林出身,不通世务又不会变通,如果不是皇上器重,想保全自己都很难。可也正是因为皇上器重,才成了阿哥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二品官身虽不是多么重要的显位,但是加上背后董鄂一族,却成了很大的势力。 胡清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阿玛表明了谁也不帮的立场。 “哥哥,哪天我们再去骑马。” “你的骑术不行,这天太冷,等天暖一些,请十三阿哥教你,他的骑术堪称一绝。” “好啊,就怕他嫌我笨。” “你还笨?有谁见过比你更聪明的,让他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让你戳瞎人家的眼睛么?” “是啊,谁叫他见过比你还聪明的人了呢!” “哥哥,如果这样,全天下的人的眼睛都被你戳瞎了!呵呵……” 容宇听得哈哈大笑,胡清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 胡中正和秦鹤鸣也相视而笑,清儿的这个生日,难得的竟然听到了他的笑声。 011.回礼 011.回礼 从胡府回来,九阿哥来到书房里写字,这是皇阿玛为他们这些皇子们规定的每日必作的功课之一。 管家秦道然走进书房,贴近桌子对胤禟说:“九爷,胡府差人送东西来了。” 胤禟没有抬头,只虚抬起了笔,问道:“哪个胡府?” 秦道然急忙说:“是胡中正的府上。” 胤禟微愣,瞬间的错愕,笔尖上的墨已经滴落在纸上,随即晕染开。 秦道然轻叹:这张要重写了。抬头看胤禟的脸色,只见胤禟的眉头轻轻一皱旋即舒展“快请!” 进来的人一身墨色的劲装打扮,劲装外罩的也是一件墨色的大氅。他对胤禟抱拳施礼,“雪见过九爷,少主差我来给九爷送东西,请九爷当面查收。”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案上。 胤禟看了雪一眼然后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把紫砂壶。待细看过后,胤禟大吃一惊,这把紫砂壶分明和他那天生气时摔碎的那把一模一样。他暗自压下吃惊,和气的说:“你们少主还有什么话,请说!” 雪退后两步,直视胤禟双目:“少主说,胡家买了九爷的粮食只是因为胡家是商人,不论那些粮食是谁的都没有分别。商家将粮食辛苦运到了河南是为了挣银子,少主便不能让人空手而回,绝无其他的意思,请九爷不用防着胡家,也不用再在胡家用心用力。这几天九爷的人辛苦了。” 胤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告诉你们少主,不管怎么样,爷还是谢谢他。只是这把壶,爷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少主说今儿九爷破费了,这是我们少主的回礼。”雪淡淡的答。 胤禟伸手拿起了壶,边把玩着边说:“那替我多谢你们少主了。”说完给秦道然使个眼色。 秦道然微一点头从袖袋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雪,没想到雪仍是背负着双手,看都没有看银票,根本就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胤禟踱到雪的面前,笑着解释:“大晚上的要你跑一趟,爷心里过意不去,这只是一杯茶钱没有别的意思,你收下吧。”从秦道然的手中接过银票,递向雪。 雪双手握拳,淡然道:“九爷不用如此客气,雪是胡家的人,不能坏了胡家的规矩。告辞!”说完大步跨出书房,转眼便没入夜色中。 “一个小小的家奴竟然敢不把九爷放在眼里!这胡家是怎么教育下人的!”秦道然有些不服气,这满城的京贵有谁敢这么对待九爷。 “哼!咱们府里的人如果都能象胡家的这些下人一样,你九爷我就能闭着眼睛安心的睡觉了!”胤禟绕过桌案坐下,眼睛盯着手中的壶,嘴里长叹着。 “爷,这把壶放哪儿?”秦道然说着话伸手过来拿起壶。 “别动,就放我这。”胤禟几乎是从秦道然的手里抢过了壶。刚才一见这壶时,震惊之余他真的想摔碎它,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了胡清的意思,他已经见到了这把壶,再摔碎它也没有意义了。这把壶就是胡清对他的警告,胡清想做什么,他阻止不了,而他想做的事情,胡清一清二楚。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胡清的能耐,八哥说的对,‘胡清不简单’,他还真是不简单。他由这把壶知道自己的府里有胡家的眼线,既然九阿哥府里有胡家的暗桩,那么其他阿哥和京贵们的府里未必就没有胡家的暗桩,而这些暗桩绝不是胡清来京城之后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布好的。 想不到胡清如此的未雨绸缪。可偏偏他眼下拿这些暗桩没有办法,胡清既然能让他知道,就一定想好了应对之策,何况眼下他打了或是杀了胡家的暗桩,就等于是直接站在胡家的对立面上了。 胡清,果然是不能小看。 岂止不能小看胡清,就连他胡家的护卫们都不能小看,雪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回避他的注视,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仿佛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是平等的。 在他胡家下人们的眼里,他这个堂堂的九阿哥和平民百姓也许没有区别吧。 恐怕正是他想的这样。胡清也好,胡家的下人也好,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一个阿哥,给予应有的重视,规矩循礼是有的,但是绝对不是示好,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合作关系,今夜发生的事情等同于胡清明白的告诉他,胡家没有同他合作的打算。 看着面前的紫砂壶,胤禟又气又笑:胡清,你真的很有手段,有你这样的对手会很有意思的,但是我却不希望我们是对立双方了。 雪说:这几天九爷的人辛苦了!也就是说他的人跟踪胡清被发现了。真是废物! “把鹰眼叫来!”胡清沉声吩咐。 鹰眼来了,低眉敛目,态度恭顺,给胤禟行过礼后便肃手立在桌案前。 胤禟以指尖轻轻的叩击着桌子,看着他,不悦的问道:“今天,他去了哪里?” 鹰眼恭敬和回话:“爷,他今儿去了岫云寺。在一间禅房里呆了半天,他走后,奴才去看,里面供着两个牌位,牌位上没有名字,一个写的是‘外婆之灵位’,一个写的是‘额娘之灵位’。屋里挂着几幅画,奴才没敢拿。” 胤禟诧异,轻轻皱起眉头,“画的什么?可还记得?” “有两张画的都是同一个年轻的女人,一张是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小孩,还有几张奴才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声音,奴才闪了出去,后来门就锁上了。” “谁锁的门?” “寺里的和尚。” 胤禟又问:“能进去胡府吗?” 鹰眼又答:“不能,根本无法靠近,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奴才还未来得及翻墙进去,就听到了暗器破空之声,他们也并不伤人,只是让人知难而退。奴才也再不敢去了。” 胤禟摆手,不耐的说:“以后不用再跟着他了。下去吧。” 秦道然看着鹰眼渐渐消失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再换个人试试?” “不用了!换谁都一样!”胤禟缓缓摇头。 胡清,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故事,还真让人好奇啊! 胤禟端详自己沾了墨迹的手,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胡清的手,小巧细腻,手指纤细指甲呈淡淡的浅粉色,很好看。 胡清对容宇说“哥哥,我醉了!”那一刻,胡清语气娇柔神态娇痴,竟让自己听得心中没来由的波动,胡清给人的感觉一向是理智的,那一刻的胡清让他感觉到他还只是个让人疼爱的孩子,需要人疼爱的孩子。 胤禟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凤目里绽出点点星光,说不尽的温柔,看得秦道然都愣住了,他不明白主子是怎么了,这会儿岂止是他不明白,恐怕胤禟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胤禟的心思变化了,可是他的心思并没有告诉别人,他的计划还在按部就班的执行着。 012.人心 012.人心 胤禛从养心殿出来,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虽然笑容浅薄淡弱,却让他冷肃的俊颜生动了许多。从幼时起,他便极少将心事流露在脸上,他觉得这样把自己的心事隐藏起来,更能保护自己。除了和十三弟在一起,通常时候,他的面上都严肃得没有喜怒表情,可是今天的这个时候,他似乎是只想陶醉在心思里,不想再去思索其他了。 胤禛的步子迈得很大,精神抖擞着带出虎虎生气,看到他的宫女太监个个一脸遮遮掩掩的探究,让他陡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暗暗自责:这是在宫里啊,怎么可以如此的得意忘形!神色一凛,收起脸上的笑容,胤禛又冷起了脸,然后看到从毓庆宫出来的十三弟。 胤祥从远处走过来瞧见四哥,四哥脸上急速变化的表情被他瞧个正着,他立刻便明白了四哥的喜悦从何而来。 “四哥,你的笑容就不能维持的时间长一点么?我还没瞧够!”胤祥一直觉得四哥太理智太冷静了,今儿哥俩都是难得的好心情,说话便不免带了三分的意气。 “见过太子了?”胤禛低问。 “嗯,见过了,有点扫兴,四哥,别提他了,今高兴我们出去喝酒吧。”胤祥一把拉住胤禛的臂弯,拖着他向宫门方向走去。 两个人喝酒的地方又是‘会朋居’。胤祥已经记不清自己来过这里多少次,这几年,无论心情好坏,总会来这里度过。他对‘会朋居’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生平第一次出宫,想看看宫墙外面的样子,没想到救了当时晕倒在雪地上的丁雪松,然后在‘会朋居’里认了丁雪松做师傅,后来他和四哥回宫,被皇阿玛抓个正着,他逞强说是自己的主意,和四哥没有关系,大约是他当时的样子过于义气了,皇阿玛不怒反笑,同意他出宫来和师傅学习笛子,而且那之后,皇阿玛对他刻意栽培,终于在十三岁时,把暗探营和八旗护卫全部交给他统领。 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可每次回头再想,胤祥总觉自己的人生是从三岁时和四哥偷偷溜出宫开始的,而‘会朋居’是他人生转折的一个见证。 ‘会朋居’上至掌柜财叔下至跑堂的,对于十三阿哥,都是极喜欢的,不仅因为他是容宇少爷的好友,而且还因为十三阿哥从不恃着自己尊贵的身份看低任何人,在他们看来,十三阿哥仗义豪侠的个性实在比这满京城的京贵们都要磊落得多。所以,十三阿哥两只脚刚迈进会朋居,跑堂的一声“来了你呐!里边请!”这声惯常招呼客人的口号后,紧接着就又是一句“哟,十三爷!你来了!”财叔听到,也走近前招呼“十三阿哥!你来了!哟,四贝勒也来了!”胤禛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胤祥听到这一声亲热的呼唤,先前心里的不痛快似乎也淡薄了,呵呵的朗笑着应了声:“财叔,你忙去吧,不用管我,让他们把好吃的给我端上来就成了!”说着上楼梯,胤禛露出淡淡的笑容跟着十三弟上了楼梯,两人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喝得酣畅时,胤祥把太子叫他去的原因告诉了四哥。 原来当初说到河南赈灾,因地方上财力不足,只有从国库拨款,但是康熙的意思是借助民力来解决,这就给赈灾增加了难度。要百姓捐钱自然不现实,只能从商人身上打主意。大清最有钱的商人就是胡中正,但是阿哥们现在想的都是如何同胡家攀上交情而不是拿这件事情来惹胡家不待见,除了胡中正其余的那些财主们,几乎都被九阿哥拉拢在身后,九阿哥自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把身后的人推出去。 旁的阿哥们没有门路不敢出头,**阿哥有门路也不出头。康熙看到儿子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时,只好把目光移向太子,指望着太子能站出来承担这件事,偏偏太子看到事情不讨好,低头装做没看见。 康熙对太子又生气又失望,转头再问众人,谁想整个朝庭竟然无人应和,最后是四阿哥看不过去,站出来担下了这件事。康熙知道四阿哥身后无人,便激他说这件事做不成就要削了他的贝勒爵位,十三阿哥见此,站出来和四哥一体担下了此事。 四阿哥仅仅见了胡清一次面便把此事定了下来,胡清是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事情也办得格外的顺畅。阿哥们都在暗自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出头领了这差事,可是又有谁能料到胡清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羽衣阁初见时,怎么看胡清都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因为河南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在百姓恐慌之前,朝庭赈灾的粮食已经发到他们的手中,百姓生活有了希望,对朝庭自然存了感恩的心意,一场隐患消弥于无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缴旨时,康熙已经大大的夸奖了两人。上书房张延玉和马齐又把收到的河南各府县上呈的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请功的折子呈给康熙,康熙欣喜之余,在百官面前大大的着实的夸赞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并为两人记一大功。 事涉胡清这个敏感人物,其余的人都不再有异议,九阿哥挣得了银子,**阿哥一派也无话可说。可是没想到这次是太子对两位阿哥有了意见,原因就是这件功劳里两位弟弟没有加上他一份。下朝以后太子把十三阿哥叫到毓庆宫去发了一通牢骚。 “以后,他会明白的。”胤禛不意外太子会有如此反应,这些年的兄弟,他早已知道太子的为人,但是他想的是总有一天太子会明白他和十三弟的苦心:这江山有一天还不是要传到他的手里么,他和十三弟这么维护着江山,不就是维护他么! “四哥,他不觉得我们抢了他的风光,我就知足了。”十三冷冷一笑,仰头喝干杯底的酒。 “索大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被他气得转身就走了。” “那天说这差事时太子又没言声,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怎么敢把他搅和进来,如果不成功,我们俩领了责罚便是,可太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人笑话他无能吧!”他毕竟是未来的国君,是皇阿玛亲自载培的人。 “四哥,这差事是办成了,如果办不成,还不知道他怎么埋怨我们呢!”十三是说不出的烦闷“如果他当时站出来,我十三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差事给办好,可是他当时低着头躲着皇阿玛和索大人的眼光,看到的人又岂止我们?现在差事办成了他又怪我们!如今这差事越发难办了,办成办不成都不对!” “别喝了!”胤禛伸手按住十三的酒杯口,低缓的说:“十三弟,我们只做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又不想和他争什么,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但愿吧!”胤祥把身体向椅子后背一靠,颇为气馁。 “这次真的要谢谢胡清!”胤禟想了想又说:“朝庭嘉奖他不要,咱们得想个法子谢一谢他。” “嗯。清儿倒是没的说。那天容宇说,要我教他骑马,我答应了。”说到容宇和清儿,胤祥的心情才好些。 “嗯。他在南面长大,娇养惯了,你当心点。”胤禛又想起胡清的身世,“想想胡中正也怪可怜的,胡家只余这点血脉了!” “容宇也算胡家血脉。四哥。” “毕竟隔了一层。还是胡清近些。你当心点,可别让他有个闪失。” “放心吧,四哥!” *** 西苑。胡清和十三阿哥两人并骑,由远及近,容宇上前拉住马缰,扶住马身,看着清儿从马上下来。“累不累?”他有些担心。 “嗯。有点。”胡清翻身下马,红扑扑的小脸上,凤眸越发清亮。她调匀了呼吸回答“骑在马背上,与马融为一体,感觉自己在飞翔,这种感觉真好。” “今儿你可飞够了?”容宇笑谑着看清儿,又抬头对十三阿哥笑说:“清儿不笨吧,他还怕你说他笨呢。” 十三阿哥朗笑“清儿,你可不笨,你不但不笨还太聪明了。如今,象你这样喜欢骑马的人,越来越少了。咱们满人在马背上得天下,可如今大家都越来越爱坐轿子了。” 胡清扯了扯衣服,抬头看十三阿哥,“你若是看了我的衣服,就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爱坐轿子了。”说着掸土,刚才只顾策马急驰,可没考虑到仪容。身上一件青灰色袍子上又是褶皱又是浮土。 十三阿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果然也一样,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收拾。 “骑了这半天的马,你们俩也累了吧。咱们回去吧。”容宇看了眼四周,冬日天短,说话天就暗下来了。 “清儿累不累,咱们回去吧。” “好啊!”看着徐徐下落的夕阳,回头应着“可惜这么快就要天黑了。”话里带着惋惜,觉得时间短还没骑够。 “清儿,你爱骑马,我们以后常来就行了啊。”十三阿哥看着清儿微微笑说,真是个小孩子,喜欢就不嫌多。 “行么?你没事做么?”清儿欣喜的问。又低低的说:“你事情多,不要勉强。” “行!只要是你的事情,做什么都行。”十三宠溺的看着清儿。 转回头时却意外的见到容宇惊异的面容。“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容宇匆忙摆手。心里叹道:十三阿哥,你对清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着清儿要上马,胤祥走过去替他稳住马身。“清儿,谢谢你送火铳给我。” 从容宇手里接过火铳时,容宇没瞒他,告诉他这是清儿送的。他在心里感激清儿,再贵的东西也有价值,只有人心无价。清儿能把他和自己的哥哥一样的看待,就冲这份心意,清儿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013.戏码 013.戏码 年前,康熙旨意,董鄂七十由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官晋一品大学士。朝堂上揣测圣意如此,大抵和胡家赈灾有关。董鄂七十深以为然,自认这正一品自己受之有愧,连夜写了请辞奏折。 第二日下朝后,董鄂七十被康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请到养心殿。 养心殿外众阿哥和上书房的大臣们都站在三丈外等侯,养心殿内康熙在等着他。 康熙摆手免去董鄂七十的大礼,召他近前坐下,然后站到董鄂七十的面前看着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董鄂七十对于自己得到康熙这份超常的待遇诚惶诚恐,身体悬坐在凳子沿上。 “升你一品并不只为胡家这次赈灾,还为了你这几年来行事不偏不倚,你可明白?”康熙的声音如同闲话家常,透着赞赏和满意。 “臣,明白!”董鄂七十站起身肃立着回话。 康熙的手放在董鄂七十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指着凳子,董鄂七十只好又坐下。皇上的话让他想起清儿,如果不是清儿出主意把阿哥们送来的人送走,现在府里还不能清静。 “你做得很好!”康熙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说,“你不用再辞,这个一品你当之无愧!” “臣,惶恐!”董鄂七十知道官阶越重,越容易卷入朝堂之争。 “惶恐,有什么惶恐的?好好干你的差事就好!没什么惶恐的!下去吧!”康熙呵呵笑着说。 “是,臣告退!”董鄂七十恭身施礼向殿外走。 “董鄂大人,你生了个好孩子啊!”康熙声音不大,听在董鄂七十的耳中,却无异于惊雷。他僵着身子顿住脚步,稳了稳心神,缓缓说“全赖皇上的栽培,臣不敢居功。” “你该说是胡中正教育的好!”康熙淡淡的说完,回身在御座上坐下。 果然,果然……,这个一品果然还是晋得有名堂,皇上已经知道他在清儿的出生上动了手脚,却没打算追究。 董鄂七十先是苦笑,然后再伏地叩头:“多谢皇上夸奖,臣,告退!”这一次叩首是因为皇上免去他的欺君之罪。 “嗯,去吧!”康熙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声音一如既往的笃定。 董鄂七十出了宫急奔胡府,此刻他的一颗心如同在油里翻滚,可是身子却冷着僵着,大脑麻木得失了思想。胡中正看到他的样子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怎么了?七十?”难能看到一向稳重的人会这般惊惶失措。 “岳父,糟了!皇上知道了。” “是清儿的事?”胡中正马上猜到问题所在,果然见董鄂七十点头。 当年,秀明说亲自抚养清儿时,他突然想到可以错将清儿当作是儿子的遗孤,当做男孩来养,待他长大再要他继承胡家家业。这几年胡家确实也在按这个计划进行,而且三年前陈子昂已先一步去海外发展,如果不是陈子昴走后就断了音讯,恐怕清儿早已离开了大清。 “看来,皇上早知道清儿出身,也早知道他是女子。是清儿这些年太惹眼了。即如此,再想办法吧。”胡中正脑子里的念头迅速的过滤,最后也只有这个答案。 “岳父,皇上即知道清儿是女子,那么清儿就要参加选秀了!”董鄂七十的意思是清儿已经不可能再有自由。 “还有时间!”胡中正说完就抿紧唇,仿佛要和时间争个高低。 “岳父有办法?”董鄂七十有些吃惊,吃惊里含着欣喜。 “这几年胡家都在救济灾民难民,也许因此会蒙上天眷顾垂怜也未可知。 “岳父是说……” “嗯,就是这样,”胡中正最后又叮咛一句:“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清儿。” “嗯,好。” *** 新年,董鄂府谢绝一切来客,就连容宇也没有参加京贵们之间的应酬,专心在家陪着胡中正和胡清。 胡清是生意场上的商人,年纪轻轻就执掌了胡家的生意,越到年节时,就越是不得轻松。 年前和哥哥骑马时受了风寒,秦鹤鸣和胡中正看着他在床上养了十几日还没有好利索,今儿他却不得不出府去。因为年底盘账时,胡清做了一个决定,和外公商量了正好利用过年期间把北方的掌柜们都召来,一则是大家见个面亲热亲热,二则是商量一下生意上的事儿。 位于前门大街的会朋居酒楼的门前矗立着两座晶莹剔透的高大的冰雕。一鸡一鱼栩栩如生,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会朋居门边张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东主有事,歇业三日。 胡家少主胡清在会朋居的掌柜财叔和风雪的陪同下在会朋居的门前迎接着胡家北方所有生意铺子的掌柜们的到来。 胡家的这些掌柜们大多是跟随了胡中正几十年的老人儿,平时互相也难得见个面,这次大家齐聚京城,见面的场面自然是热闹非凡。 京城绸缎庄的掌柜周叔距离很远就笑呵呵得向胡清报拳:“少主,新年大吉呀!老爷子可来了?这两座冰雕还真是好看呢!还是少主有心思!” 胡清也笑着向他回礼:“周叔,你老也新年大吉!外公在里面陪着掌柜们呢。” 财叔和周叔互相寒暄着,两个人从小都是胡中正的跟班儿,关系比较亲厚。 几个人说笑着往会朋居里走,这时街面传来一片喧哗声由远及近,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 见一个姑娘被身后两个男人追赶着向他们跑过来,两个男人边追边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那个被追赶的女子跑到胡清近前双膝跪下,口中急呼:“公子救我!”胡清扶起她,见她面色姣好,却仅穿着一身破烂得不能避体的单衣。 两个追赶着的男人也已经跑到近前,被风和雪架住不能动弹却仍在吵闹不休。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追你?”胡清问向女子。 “我借了他们银子,他们要我以身抵债。”女子用手捂住脸哭诉。 “以身抵债?怎么抵?”胡清不解的问。 女子含羞低头不好意思再说,胡清把目光扫向两个男人。 “关你什么事?赶快放开我们!”男人试图挣开风和雪的禁锢。 “咱们少主问你话你没听到?”周叔大声喝斥两人。 “这女人欠了咱们银子,说好以身抵债的,可临了她又不肯了。”其中一个男人说。 “欠了你们多少银子,就要人以身抵债?”胡清冷笑。 “你是谁?”男人仍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我是这酒楼的老板,这位姑娘欠你们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了,说个数吧。”胡清向会朋居一指,走到两个男人面前。 “五百两银子。” “给他!”胡清对雪摆手。 男人掏出借据递给胡清,胡清打开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子接过银子转身就要跑。“我许你们走了么?”胡清扬眉对两个男人冷冷的说。风和雪又扭住他们的胳膊,两个男人吓得不敢再动,双脚钉在地上,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胡清来到哀哀哭泣的女子面前,把手中的借据递给了她“姑娘,你别怕,以后没人再追你还债了。”双目停在她裤子破损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粉白凝腻犹如婴儿的肌肤,而她哭得梨花带雨,凄婉得越发美丽。 女子抓住胡清的皮袍,象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公子,你收留我吧,嫣红会好好侍奉你的。” 胡清面含笑容,向后一步侧过身体让开她,淡淡的说道:“你还是走吧,我是不会收留你的。” 财叔和周叔不可置信地看着少主,不对!有哪里不对,不好的感觉,这不象是少主一贯的作风,两个人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屋外的吵闹声将屋里的掌柜们惊动了,胡中正和掌柜们一齐走出了会朋居,此时会朋居外,胡家的人加上围观的人已经将清儿和嫣红包围在圈里。 嫣红仍是抓紧胡清,呜咽着说:“我从杭州来京城投奔舅舅,没想到舅舅得了大病,我不得已借了他们的银子,现在舅舅死了,我已经投亲无门走投无路,求您收留我吧。” 胡清握住嫣红的手,用手指抚触着她的手心,面上保持笑容“你交待得很清楚,可是我不能收留你。” 嫣红羞涩的低头,声音低低的说:“公子定是以为我被他们……,才不要我的。我,我还是清白之身。” 胡清笑得戏谑:“这样啊,可我还是不能要你。” 胡清话音一落,围观的人开始嘀咕了:这小白脸仗着有几个臭钱戏弄那个女人呢,女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要人家,那你拿出银子替人家还债为的又是什么?噢!难不成这小白脸有什么断袖癖好,不喜欢女人?……人群议论纷纷了。 外公和胡家的掌柜们都了解胡清的脾性,但是对眼下他的反常作法也是不明所以。 胡清脱下披风扔在女子身上“你可以走了!”语气里已是不耐,带着三分恼怒。实在是不想再纠缠下去,若不是为了警告九阿哥,这出闹剧早该落幕了。 嫣红以嘲弄的口气笑说:“人人都说小财神胡清仗义疏财,果然所言非虚啊!” ‘原来他就是胡清!’‘大清首富胡中正的孙子!’‘小财神!’‘’神童!’众人唏嘘,可这场景更让人不明白了,去年还为河南赈灾捐出几十万两银子的胡清,怎么这会儿竟然吝啬去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了? 胡清对嫣红冷冷地说:“回去告诉你主子,这戏码对我没用!你走吧,我不难为你!”说完转身往会朋居走去,看到的却是外公疑惧惊慌的神色,外公匆忙上前想拉开他,终是离得有些距离,胡清已警觉祸起身后,还来不及回头看,腰上一痛,耳中听到刀剑断裂的声音。雷从远处三两步奔到了近前,和胡中正一起扶住胡清的身子。外公颤声惊问:“清儿,你没事吧!”胡清笑着摇头:“外公,我没事。”同一时间电则将剑架在嫣红细白的颈上,地上是一把断裂的匕首。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突然发生让人群传出阵阵惊呼。 风和雪象老鹰一样将冰冷的目光射向人群。 胡清回过身体对着嫣红嘲讽的说:“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嫣红对胡清说:“你早就识穿了我?” 胡清摇头微笑说:“我并没有识穿你,只不过是我不喜欢玩太简单的游戏罢了,是你自己太着急了些。” 嫣红对胡清的话很意外,“你什么意思?” 胡清指着先前追赶她的那两个男人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只怕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吧?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嫣红吃了一惊,“你知道他们是谁?” 胡清点头没再说话,低头思索,然后猛的问道:“薛云出事了,对不对?” 嫣红露出怀疑的神色,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薛云出事了?我哪里露了破绽?” 胡清指着她的腿说:“你的身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没见过人挨冻吧!”又握住她的手:“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你怎么会是平常人!再说,现下京城里还没有人想要我死,即使是他们的主子。”最后那句话是指着那两个男人说的。 嫣红注视着胡清说:“胡清,你果然聪明。不错,薛云是出事了,可是就算你此刻能赶回去,只怕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胡清冷冷的扳起粉面,眼中一片肃杀:“是曹景轩要你来杀我的么?” 嫣红哈哈大笑,笑过后才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胡清摆手,“你走吧!” 嫣红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儿,现在这个距离正是格杀她的最佳时机,可是自己却下不去手了。“你真的放我走?”她不相信胡清会放她走。 胡清反问:“我留着你做什么?” “你放我走,可是我却不想回去了。”一击不中,嫣红已没有心力再来二击,胡清的作法让她生出凄怆的感觉。对于一个刺杀自己的人,胡清可以不计前嫌,光是这份胸襟,那个男人就无法比较。他要自己来刺杀胡清,允诺回去后娶自己,可是此刻的她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回去面对他,情何以堪? 胡清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嫣红恳切的说:“胡少爷,我虽然后悔爱上了他,但是我求你不要杀他。” 胡清的唇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同时凤目中也泛起凛冽的光芒。“现在我不能答应你,我只能说大哥没事他就没事,如果大哥有事,即便他在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嫣红缓缓地闭上双目倒在地上:轩哥,今生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看到嫣红倒下去,胡清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外公的怀里,电只来得及听到她的话:“放他们走!” 014.朋友 014.朋友 胤禟的面前跪着追赶嫣红的那两个男人,胡清倒下去之后,风和雪放了他们,两人不敢停留,匆忙赶回九阿哥府面见胤禟。 两个人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讲给九阿哥后,就被他的目光冻住。 九爷的脾气他们知道,赏得重罚得也重,赏罚分明。这次任务没完成,中间出了变故,两个人一想到这计中计,戏中戏,便不寒而栗。 “他受伤了?”胤禟收回目光喃喃自语,语气里竟然夹着心疼,不容人回答,长长的一叹后,胤禟对两人烦躁地挥手:“滚出去!”两个人没想到胡家人放过他们,九爷也没有处罚他们,急忙跑了。 能在那么香艳的戏码里看出端倪,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看穿计中有计。胡清!你果真没让我失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呢!只有级数相同的对手,较量起来才更有趣味吧! 可是,这个叫嫣红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为什么要刺杀胡清?她口中的薛云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为了他要胡清死?他和胡清又有什么关系? 胤禟一时间觉得真是头大,而且从未感觉过的自己的信息竟是如此的落后。 “准备一下,我去胡府。”胤禟边走边对秦道然吩咐着。 “爷是现在去?”秦道然问道。 “是!”胤禟急切的转身入内更衣。等他来到胡府被管家带到大厅时,见到大厅外跪着胡家百十来号掌柜,而大厅内胤俄、胤祥、胤祯和容宇正焦急地坐等清儿伤势的消息。 胤禟面色一凛,急步上前问道:“清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容宇面带忧色,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 胤禟再次追问:“要不找太医来看看?” 容宇又摇头,也不跟胤禟客气,闭上双眼靠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清儿自进房后,胡中正、秦鹤鸣和风雪就未再现身过。 容宇和胤祥下朝后从街上路过,听到街上闹哄哄的嚷‘小财神胡清被人刺伤’,两人俱是吃了一惊,匆忙赶到胡府。两人知道清儿今日在会朋居宴请胡家掌柜,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胤俄是和胤祯一起来的,两个人原本约好一起去馆子吃酒,没想到酒没吃到先听到了清儿遇刺的消息,两人也匆忙的赶到胡府。 众阿哥们对望后,各各低头在心里嘀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有谁对胡清下这等狠手,竟然要置他与死地?可是没人和他们解释,此刻除了沉下心来等待,谁都无计可施。 胡中正陪着胡清从后堂走进来时,众人忙起身上下打量他,见他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没有异样,脸上仍是他招牌式的微笑和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众阿哥心知肚明,此刻即使胡清伤重,他也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这一番探望更象是一个形式。 清儿对他们的戒心和他们对清儿的用心,让他们无法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胡清对着几位阿哥一礼:“各位阿哥操心了!胡清没事,请坐!” 几人全都坐下来,还未及说话,就见胡清直接走到厅外。见胡清有话和掌柜们说,阿哥们不便跟过来,就坐下来耐心的等着他。 胡清俯身对各位掌柜说:“各位叔叔伯伯们快快请起!今天清儿本想和各位叔叔伯伯们聚聚,没想到反而令叔叔伯伯们受惊了,是清儿对不住大家了。”各位掌柜眼看着少主在自己眼前被刺,一个个羞愧得无地自容,怎肯起来。 胡中正对各位掌柜笑说:“小孩子受点伤打什么紧?赶快都站起来!你们跟了胡家跟了我几十年,是清儿的长辈,没有跪他的道理。再说清儿受伤和你们没关系,都起来!”最后这句话说的严厉。众人这才勉强着站起来。 胡清继续说道:“今天把各位叔伯请到京城来,是因为有两件事要和各位掌柜说明一下。第一,从今年起,每个掌柜的年底分红改成了各分管铺面利润的十分之一,各位掌柜到账房签名取领银票就成了。第二件事,以后凡是到了不惑之年的掌柜,都可以扶持自己的接班人,举贤不避亲,即使是自己的子侄也没关系,只要通过考核达到我的要求就可以正式成为胡家的掌柜。原先的掌柜即使退下掌柜之职,每年分红仍同今年,这是外公给各位掌柜们的养老银子。原本这两件事,我是要和掌柜们慢慢解释的,可是因为有件急事,我必须离开些日子,就在这里一次向掌柜们说明了,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或意见,就和外公聊聊吧。各位叔叔伯伯们好不容易来京一次,也好好松散松散,今儿发生的事也不要放在心里,该吃吃该玩玩,清儿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掌柜们除了感激哪还能有其他话说?都肃立着不语,听他和胡中正说话。 胡清伏在外公怀里低低的说:“对不住外公,不能陪你过十五了。清儿必须回去一趟。” 外公抚着胡清的头发,笑着安慰他:“清儿,做你想做的去吧。外公等着你回来!” “是!”胡清低头,任柔儿为披上皮裘,回身抱住外公“外公,我走了!回来再陪你!”不敢抬头,领着可儿柔儿宁儿素儿和日月星辰四人转身大步向外走。 “外公,清儿这是去哪?”容宇瞧着清儿低头和掌柜们说话,瞧着他和外公拥抱,却听不清楚他的话,眼见着他一副出远门的样子,而外公也没有阻拦,急忙从厅里走出来。 “薛云出事了,清儿回杭州!”胡中正的话简短,带着浓浓的绵意,虽说清儿也离开过他身边,可是总没有这次的凶险,他明知道凶险,却也只能任他去做,胡清是重情义的人,听到薛云出事他不会不管不顾。 便是他的朋友遇到相同的事情,他也会和清儿一样的做法。可是,清儿是他心尖上的肉,他舍不得他犯险。他在两难中权衡,最终没有阻拦清儿,清儿走了,而他只能怅望和忧心。 容宇促着眉,声音有点急。“回杭州?清儿的伤重不重?他受得了这一路的奔波吗?” 胡清早已不见踪影,胡中正收回目光,低低叹道:“清儿的伤口在腰上没伤到骨头,你秦爷爷陪着他,你放心吧!如今薛云有难,你拦着他不让去,他也会偷偷跑去,清儿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再说,他有分寸。”说完下台阶走进掌柜们的中间。最后一句是安慰容宇也是安慰他自己。 容宇看着外公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外公被掌柜们包围着走了,容宇转身走进厅里。 几个阿哥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清匆匆来去,直到他人走了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胤俄问容宇:“清儿好象要出远门,是不是?她不是受伤了么?” 容宇说:“是,回杭州了,他义兄有难,清儿赶去救他。” 胤禟仿佛明白了些,问道:“你说的可是薛云?”原来清儿和薛云是这个关系。 “‘战神’薛云?”胤祥对他神往已久,知道他是清儿的义兄,不由得又惊又喜。 “你知道他?”胤禟侧头问胤祥。 “嗯,有过耳闻。”毕竟是暗探总领,胤禟不知道他却知道。十三和其余兄弟的性子不同,兄弟们虽然从小也有学武,可是十三却是从小就习武成痴,几个兄弟都知道他一心向往江湖,对江湖人物了解得多一些自然也不稀奇,也没有多想。 容宇说:“正是江湖人称‘战神’的薛云。” 胤禟疑惑的问:“他和清儿很好吗?清儿还带着伤呢!”好到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帮助他? 容宇解释:“薛云是清儿的义兄,也是清儿最好的朋友。清儿说过‘朋友,是那种水里火里相随的人,那种和你肝胆相照的人,不用随时在侧却会闻警而至。一生有一已是奢求,但已足够。’他和薛云就是这种朋友,所以薛云有事清儿一定要赶到他身边去。” 不用随时在侧,却会闻警而至,不顾个人安危,不管山高水远都要赶来助你的朋友,果然是真正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一生有一个的确已是奢求,但已足够了! 果然!不为名利,不为富贵,不为拥有,只为真心!这样的朋友,人生有一个确实就已足够!可是要怎样做才能拥有这样的朋友,拥有这样的友情? 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此刻清儿做到的两个字:真心!做到其实却很难很难,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对别人付出真心,不计后果不计回报地付出真心。 几位阿哥不再说话。可是心底里就象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地触动着,温情的感觉就在这一刻在心头尽情的释放了。 “清儿,你让我好感动!你这么的重情义,我佩服你。以后你就是我胤俄的朋友。”胤俄激动的大声地说,仿佛想让清儿听见。 “清儿,我会象你对薛云一样对你,你是我值得付出的最真心的朋友。”胤祥在心里对清儿说。再次见证清儿的侠肝义胆,见证清儿的真诚。 清儿柔弱的身体里似乎蕴藏有无穷的热情,让他对那些灾民和朋友都能这样无私的帮助,生命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至尊至贵! “我一定要真心对待清儿。真心对待朋友。”胤祯看到和他同龄的胡清能够这样对待朋友,说不出的羡慕,他没有什么朋友,从小只跟在十三哥身后转,这一刻他下决心,以后有了朋友,一定好好待他,也好好的对待清儿。 “好了不起的胡清!竟是这样肯为朋友牺牲的人。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呢!”胤禟暗想又复暗叹:“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清儿,该怎样做才能和你成为这样的朋友?” 带伤赶去杭州的清儿全不知因他的一番举动,众阿哥对他的改变,只在心里默念:大哥,等着我,我回来了! 015.兄弟 015.兄弟 二月的杭州,空气清冷,比北方少了几许肃杀。此时天边单薄的日头刚刚冒头,漕帮大门大敞,漕帮帮众及胡家四百名武功好手列队在门内外一字排开。 薛云白衣白靴负手站在门外的槐树下,俊朗不凡的玉面上溢着踌躇,他的视线落在被风雪雷电押着从门里出来越走越近的曹景轩的身上。曹景轩黑衣黑靴,桀骜不驯的面上挂着冷漠,在槐树下薛云的身畔站定后没有看向薛云,而是侧过身子冷冷的打量一直跟在他身后,被日月星辰簇拥着的胡清,然后他转回头视线落在槐树上,还是没有看向薛云。 薛云微微叹气,收回目光望向槐树。此刻,纵使相望也已不再相亲。彼此相亲的日子,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这株槐树是十五年前他们一起种下的。那时他们一起被沈帮主收养。他们曾说“兄弟情深,好比槐树,槐树会越长越茂盛,我们的兄弟情谊也会越来越深厚。”那时的他们天真无忧、不懂名利不计地位,眼中心中只有兄弟。 五年前,薛云先一步闯出“战神”名号,曹景轩随后闯出“鬼见愁”名号。 三年前,他们同时被沈帮主提拔为副帮主,曹景轩对内处理帮中事务,薛云对外处理漕运。曹景轩对帮众赏罚分明,帮众们对他又爱又惧,薛云则为人随和且乐于助人,深得帮众的喜爱拥戴。 薛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轩哥越来越喜欢权利,喜欢发号施令,喜欢被人簇拥,喜欢被人敬畏;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轩哥和自己生出嫌隙,把自己看成竞争对手而不再是兄弟。清弟说过‘曹景轩功利心太重’,他一直不敢认同,心里总还盼着轩哥会再如少时一样的接受他。 曹景轩深深知道,没有权利就意味着失败。他享受着权力带来的优越感的同时希图着更大的权力,直到欲望膨胀到他再也不能控制再也不想控制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晚上趁薛云外出,他刺杀了重病在床的沈帮主,囚禁了沈兰。 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在任何人还没有警觉之前,他和他的人已经掌握了漕帮。 薛云从洛阳赶回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心痛的说:“轩哥,你收手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望着薛云一字一字地说:“薛云,我已经杀了沈帮主,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薛云急于将岔路的人引上正途,急于挽留住一份感情。“要杀要剐我替轩哥受了便是!” 曹景轩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友情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重要了,在他的剑刺入沈帮主心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不后悔杀了沈秋水,你也不必替我受苦。我们之间的问题,现在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你应该知道,你才是我最大的劲敌,有你在漕帮就不会完全属于我!” “轩哥,我不想杀你。你杀了我,我无怨言,但清弟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清弟的脾性,我不想你有事,你还是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没想到他的话,反令曹景轩纵声狂笑。“哈哈,薛云,你的清弟还能做什么?他的死迅传来之时就是你们相见之日!” 薛云怒睁虎目看着曹景轩,如果清弟有事,他至死都不会原谅轩哥,他后悔没有听清弟的话及早防犯,以至于如今这种局面。 ‘清弟,是大哥连累你了’。他深深的懊悔和着急。 “你的清弟很不好对付啊,我颇费了些心机才想到要怎么对付他!”曹景轩颇有些得意。他的话让薛云心中升起庆幸,他庆幸清弟是胡家少主,他身边保护他的明卫暗卫令别人很难靠近他,也庆幸清弟这个胡家少主不是个纨绔,受陈子昂和胡中正两人的教导,清儿很早就明白江湖上的那些伎俩;更庆幸清弟个性孤傲,除了他和兰儿几乎不和人来往,少了被人出卖的可能。 “轩哥,你不该对清弟动手,你错了!”薛云已经预知结果。 “我没错!‘战神’和‘鬼见愁’!‘神’和‘鬼’,永远都是誓不两立的,我们天生就该是夙敌,我们之间只能存活一个,注定是你死我活!只要胡清一死,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胡清?你以为杀了胡清胡家会放过你?” “胡清是胡中正的命根子,胡清一死胡中正决计活不成,胡中正都死了,胡家还有什么?到那时整个漕帮就都是我的了。至于胡清,他也不是嫣红的对手!” 薛云促起眉头,怎么也不信轩哥会这么做,“你要嫣红去刺杀清弟?” 曹景轩嘴角漾起得意的笑,笃定的说:“不错,以嫣红的武功,你的那个清弟如何敌得过?” “轩哥,你明知道清弟的身边有众多高手在保护着,你还要嫣红去冒险?” 曹景轩面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竖起一根食指对他晃了晃“冒险,怎么会?你不要忘记胡清是一个男人!何况他又那么愿意施善!既然他愿意施善,那么就施条命吧。哈哈……” “轩哥,你有没有想过嫣红?你这样利用她,她的心里会难过。况且……”况且胡清并不是一个男人,这是一个秘密,此刻他不能说出来。这个计策虽然用错人,但不可畏不毒,针对的是清弟的弱点,只是清弟不会轻易的就上当呢,轩哥还不知道清弟的深浅,注定是失败了。 曹景轩不容薛云再说,已经截住了他的话“我会补偿她,只要她回来,她就是帮主夫人。你不必再说。” 薛云为他的冥顽不灵感叹,“轩哥,且不说嫣红是否还回得来,就是你做了帮主,以你暗害沈帮主的行为,帮中弟兄们可还会再信服于你?” 曹景轩说:“我不信嫣红回不来,我也不信帮众不服我,你不必再说!”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里有帮主夫人的位置,嫣红怎么会不回来?至于不信服的帮众,他自然有办法令他们信服。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薛云的目光停在大厅正壁牌匾上硕大的‘漕’字下边那几个小字上,小字是楷体,是漕帮的帮训,是沈帮主亲书:忠肝义胆。黑地金字,那么醒目,可是有些人却偏偏还是看不见,偏偏视而不见。 “轩哥,你会众叛亲离的!”薛云冷了心,眼前的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再不是他的轩哥了! 曹景轩急怒之下将薛云夫妇分别囚禁在地牢里。 曹景轩知道通往成功的路有几步是最关键的,刺杀胡清是他迈向成功的关键一步。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刺杀胡清这一计划会令整个事件逆转。直到床榻前突然出现四个拿着火铳指着他的人,他才意识到是胡清回来了,然后他被带入大厅,看到面色阴冷深沉如冰潭的胡清,再然后,他被带到这棵槐树下,看见薛云的同时也看到了帮众们对他的鄙夷,这一刻他知道他彻底的输了。 不但嫣红失手,就连他亲自部署的伏击、警戒、陷阱,竟然都全无用处!而这一切全都因为胡清。不,不是胡清,胡清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胡家的财势,胡清又算得了什么?他是败在没有钱势,不是败给胡清,他恨透了胡清,恨透了这个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的胡家少主。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把今日的屈辱十倍百倍的加注在胡清的身上。 看着薛云,他冷冷的说:“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薛云面泛苦笑“轩哥可还记得这棵树?十五年前我们一起种的,那时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如今这棵树越长越茂盛。而我们当初的誓言却已不复存在。”低头忍住眼泪,深深吸气再抬头看向远方“轩哥,你走吧!我们,后会无期!” 曹景轩没有动,他在等着胡清的说法。 胡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走吧!我答应过嫣红不杀你!” 曹景轩的目光瞬间阴冷,“嫣红在哪里?” 胡清的目光比他更加阴冷,即使是唇角的笑也没有半分热度。“她死了!”那样一个飒爽的女子爱上了他,以至于心灰意冷放弃生命,想来仍令胡清惋惜得扼腕。 曹景轩轻拍槐树,转身便走。经过胡清时,曹景轩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胡清:“胡清,我们后会有期!” 胡清噙着冷笑,扬起眉峰款款答道:“好!我等着!”不再多说,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如果你再敢伤害我在意的人,我绝不再放过你! 薛云看着曹景轩渐行渐远,心头怅然。 为什么有些人,总在失去之后,才觉的珍贵;在得不到时,才觉得美好?在手中掌握时,不去珍惜? 轩哥,经过此事,但愿你明白,什么才是你想要的,你能要的,你可以要的! 朝阳冉冉上升,随之将光暖哺入大地。 薛云转头,看到黑衣黑袍的胡清,那张雅稚的面上泛着青白,对上胡清含着血丝的凤眸,薛云心中一暖:“清弟,辛苦了!” “不辛苦,大哥!只要你和兰姐姐没事儿就好!”胡清唇角上扬,眼里泪光浮动。 薛云也笑了,可是目光里是疼宠。“清弟兵不血刃的攻下漕帮,大哥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是漕帮的防守有问题还是清弟你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边说边揽着胡清向大厅行去。 “大哥,你怎么不说是你的人缘好?帮众们爱戴你?”胡清扬起柳眉,瞪着凤目,扬起下颌,调皮的看向薛云。 薛云扭头大笑:“噢!一别经年,清弟你夸奖人的本事也大大的长近了啊!” “本来就是么!”胡清嘟嘴回答。 “告诉大哥,嫣红可曾伤了你?还有你是如何做到兵不血刃攻下漕帮的?”薛云上下打量胡清,他一直担心这个。 漕帮正厅里,沈兰已经在候着两人了。 016.游湖 016.游湖 沈兰见到薛云和胡清,急忙站起身向他们奔来,薛云紧走两步上前,见她面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原本羸弱的身子越发消瘦,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垂头低语:“兰儿,你好吗?” “我还好,云哥。”沈兰抬起头看薛云,眼中漾着泪花,又伸手揽住清儿“清儿,姐姐好想你!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说着抱住胡清嘤嘤的哭,胡清再也忍不住眼泪,搂住沈兰也嘤嘤的哭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们。薛云看着她们哭,眼中也洇着泪,良久,张臂将两人都拥进怀里,“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我们都平安了。”是啊,都平安了,两个人才止住哭泣抬头,梨花带雨的粉面上绽出笑容。 “云哥,你瘦了!清儿也瘦了。”纤手抚上胡清的面颊,抹去眼泪。“他呢?” “我让他走了!”薛云低低的说。 “你放了他?他杀了我爹!” “兰儿,岳父已经去了,即使杀了他岳父也回不来。杀了他,我们和他还有什么分别?” “可是他杀了爹。”沈兰低低的答,终还是有几分不情愿。 胡清从未见过沈兰这样激动,见她坚持,便状似不经意的问:“姐姐可知道嫣红?” “嫣红!知道,是他的爱人。她怎么?”沈兰回忆着那个爽朗爱笑的女子。 “她去京城行刺我,事败后自杀了。”清儿的话里带着感伤,为嫣红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为那个男人那样利用她,为她那样不顾自我的付出。 “自杀了?”沈兰一字一顿,无法接受那样爽朗的一个人会选择自杀。 “兰姐姐,我答应过嫣红,如果你和大哥安然无恙就放过他。”胡清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也在心疼嫣红,是吗兰姐姐,我也心疼她,虽然我觉得她为了这样一个不爱惜她的男人放弃生命,不值得,但是嫣红直到死都在维护他,求我饶他。我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如果以后他还继续作恶,我们再收了他,好不好?”胡清牵着沈兰的衣袖央求,替薛云解围。 “好吧。为了嫣红,我们饶他这一次。”沈兰仍有些勉强,但是算是同意薛云和清儿的作法了。 薛云将怀中的两个人紧紧的搂了搂,爽朗一笑“来,兰儿坐下,清弟也坐下,我们许久未见,大家说会儿话。”胡清松开搂住薛云和沈兰腰畔的手臂扶沈兰坐下,又坐到她的对面,再看着坐在沈兰身侧的大哥说:“兰姐姐的身体要调养些日子,大哥身体可还好?” “大哥身体没事,放心吧,到是清弟你一定很劳累吧!” “我没事!大哥!”胡清瞄了眼大哥,大哥的身体是没有什么事,这会儿,只怕有事的是大哥的心里。大哥一直都把曹景轩当作亲哥哥,没想到如今是分道扬镳人的结果,想来大哥的心里也不似表面这般轻松无事! “清弟,刚才大哥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感觉到胡清的担心,薛云向她笑了笑。 “噢,大哥放心,嫣红没有伤我。大哥知道的,日月星辰的武功单个来论,放眼江湖未必是最厉害的,但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却还从未遇过敌手,他们四人潜入漕帮拿下了曹景轩和他的党羽,风雪雷电则带领护卫们向漕帮的兄弟们说明了曹景轩杀害了沈伯伯又囚禁了大哥和兰姐姐的事实,帮众们对曹景轩的作为深恶痛绝,再加上大哥素日待人一向友爱和善,帮众们钦服你,所以自愿跟随你,就是这样!” 薛云点了点头,“嗯,事情只怕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其中的经历你不说大哥也能想象的到!清弟,论运筹帷幄掌控先机你可比轩哥更高明!”又正色的说:“答应大哥,以后不要再为大哥身犯险境了,大哥不想成为你的死穴。” 胡清低头不语,薛云督促道:“清弟!答应大哥!” 胡清不以为然“大哥会不会为清儿身犯险境?” 薛云目光炯炯看着清儿“那是自然!大哥乃江湖草莽,而你和大哥不一样。” 胡清截住薛云的话头:“大哥!我们结拜时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难道都忘记了?” 薛云嘴角上扬却极力压低声音,“你还说!当初我若知道你这个鬼精灵是女子,怎会和你结拜!” “大哥你又来了,难道大哥后悔和清儿结拜?”胡清嘟着嘴的样子惹得薛云和沈兰都笑了“清儿,大哥从来没有后悔和你结拜!” “那就是大哥忘记和我结拜的事了!”胡清依旧嘟着嘴不依不饶。 “大哥怎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你的身份,大哥实在是怕给你招来麻烦,这样对你不好。” 胡清摇头,笑嘻嘻的说:“大哥,你好迂腐!清儿何时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了?” 薛云长长的叹气:“是,你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大哥在乎,清弟,大哥要你幸福,你可明白?最好,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好。” 胡清朗朗一笑,摊开手心说:“大哥,我是被嫣红当街刺杀的,现在就是我想隐瞒,那也瞒不住!”何况他从来没想过隐瞒,这个义兄,是他在意的人,爱戴的人,他从来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薛云摇头叹道:“别让大哥误了你!否则大哥会后悔终身的。” 胡清笑得灿烂“大哥永远是清儿的大哥,不管将来如何变化,我们的兄弟情谊永远不会改变!” 薛云叹气:“唉,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又摇头苦笑。 沈兰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云哥,这次多亏了清儿,否则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我们要好好的谢谢清儿。” 薛云扬起下颌看清儿“对清弟不用说‘谢’字,你知道的,他不喜欢这个。” 胡清轻轻皱眉,感觉到腰上伤口又在流血,他站起身对薛云笑说:“大哥,接下来你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带兰姐先回明园调理身体。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聚时再聊吧。” 薛云说:“好,清弟,大哥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去找你们。” 胡清站起身“大哥,漕帮现在群龙无首,帮众们都拥护你,你要挑起重担了。对了大哥,曹景轩的那些党羽怎么处置?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薛云敛起笑容认真的说:“清弟放心,大哥不会忘记。大哥处理好帮内的事情,就会找人来接替,然后就等着和你们一起离开。兰儿就拜托清弟了,大哥会尽快去看你们的。那些人就放了吧,是走是留随他们自愿。兰儿,你去明园之前我们先去祭拜岳父。”说到最后一句,薛云神情又已低落。 解救薛云夫妇确实不象胡清说的那样轻松,胡清遇刺昏迷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雷和电先行奔赴杭州打探消息。胡家卫队是四人一组,如同风雪雷电,前两位以武功和兵器见长,后两位是轻功和暗器见长。风和雪明着随侍在清儿身侧,需要外出办事,通常是雪去,而雷和电一直隐身在清儿身侧护卫他。 四个人跟从胡清**年,从未离开过,这次胡清把雷和电派出去,胡中正和秦鹤鸣就已知道他必去的决心。两人对于胡清不顾自身的伤痛急赴杭州营救薛云没有异义,暗地里担心他的身体,面上却绝无丝毫显露。 秦鹤鸣陪着胡清回杭州,一路医着他的伤。胡清的伤在腰畔,虽未及骨入肉却颇深,如果是个身体康健的男人受这样的伤,将养上半月一月的便已无大碍,可是胡清先天身子柔弱,又没有好好将养,一路奔波着回到明园时,伤势虽未恶化却也未见几分好转。二十多天不分昼夜的的赶路,再加上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研究漕帮的状况和救援薛云夫妇的计策,其实全凭的是一股信念支撑着。 薛云知道胡清的为人,以为他不想插手漕帮的内务,对他急于功成身退的做法也没有在意,送走两人,薛云就投身到整顿帮务中。 回到明园的胡清和沈兰在秦鹤鸣的看护下全力养伤和调养身体,这才知道原来沈兰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沈兰历经漕帮内乱,父亲被杀,和薛云夫妻分离,几成死别。听到秦鹤鸣说自己怀有身孕时,百感交集,却只是握着胡清的手一迭声的说:“谢谢你,清儿!”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而胡清的激动丝毫不亚于沈兰,一直兴奋的问:“姐姐,我要有侄子了!我真的有侄子了?” *** 四月的杭州,如情人般的旖旎缠绵,如处子般的温柔婉然,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绵绵的花香。 此时,西湖上泊着大大小小的十几支船舫,其中一支画舫的船板上有两个男子,一立一坐。长身玉立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着一袭淡青色长衫,深青色长裤和鞋子,一条乌黑的长辫垂过腰际。手中执着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在吹奏着,他的目光跃过湖面停在远处。 坐着的男子埋首琴上,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的一双素手在琴弦上上下翻飞,优美的曲调便从他的手中倾泻流淌出来,和着笛音在空中飘飞烟没。 一名清秀的女子坐在舫侧深情地注视着立着的男子,目光痴柔。 这三个人就是薛云、胡清和沈兰。 暖暖的阳光洒进西湖,水面上波光嶙峋艳芒四射,水面下的波涛是否会汹涌着奔腾而来此刻已无关紧要,月前刚经历过生死又重新在一起的他们,此刻正尽情的享受着生命,热爱着生命。 如果不能忘记痛苦,如果不能远离伤害,那么就用热情来回馈此刻的平静,就用仁爱来回馈生命的美好吧。 一曲奏罢,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沈兰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二人,“你们的合奏果然不同凡响,叫人听得痴住了。” 胡清摇头:“我们还是没有奏出其中的韵味来,是不是大哥?” “是啊,因为我们都太满足了,这首《惜别离》被我们奏成《乐相聚》了!”薛云看着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满足的笑了。 沈兰看着胡清,“清儿,你没找那人合奏试试么?毕竟这是你们两人的师傅合创的曲子。” 胡清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还没有,以后再说吧。”总有合奏的一天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云看着胡清瞬间阴暗的神色,急于打断他的思路,“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清楚?难不成你不想告诉他,你和他的关系?” 胡清翻了大哥一眼说:“不忙,时机成熟了再说。他现在想不到我是谁,是因为他被我给搅混了,终有一天即使我不说他也会明白的。” “清弟,他会怪你的!” “也许吧!兰姐,你累不累?”伸手在沈兰的小腹上抚摸:“宝宝又长大了,是不是?”虽然还未出生,可是这条小生命,已牵动了三个人的心。 薛云温柔的注视着沈兰,“兰儿,辛苦你了,要你来陪我们游湖。” 沈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难得云哥这么清闲,清儿又要回京了,我们就多陪陪他吧,再见面不知又是何时了。”说着,脸上已是难舍。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宝宝出生时我一定回来。” 沈兰微微的叹气,嗔着胡清。“说得容易!谁知到时候你在忙什么?也许你走不开呢。” 胡清原也是不舍得和两人分离,见沈兰和薛云都神色黯淡,故意瞪起凤眼扬着眉说:“胡清的话几时不算数过!” “清弟,轩哥已到了京城,你要小心他,你也知道他的名号,连鬼都愁的难缠,这次他的帮主之梦因你而破碎,他不会罢休的,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凭他么?”胡清冷冷一笑。 “清弟!他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他当然也明白,所以我想他定会依附旁人的。” “随他,凭他依附谁!”这满城的京贵,如果有人硬要和自己过不去收留他,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但是如果他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那便凭谁包庇他,都是不行的。 “如果他依附的是那个人呢?” 017.面圣 017.面圣 薛云眯起眼睛眺望着湖面,缓缓的说“那个选择了同一种方式接近你的人。”胡清淡淡一笑,“虽说方式相同,但是目的不同。他不会招揽鬼见愁的。”以他对胡家的用心,他不会。这一点胡清知道。 “清弟,不可大意。”薛云仍是不放心,再次叮嘱。“以轩哥的心计,总会有人招揽他,何况很多人并不了解他的为人。”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清儿微笑对薛云连连点头,薛云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没拿自己的话当回事儿,知道他的脾气例来固执,不由得暗自着急。 “清儿,你的脾气就不能改改么,怎么还是这样撞了南墙,宁拆南墙也不回头?” “改不了了,大哥,我只会撞了南墙拆南墙。”胡清说完大声咯咯的笑起来,结果薛云望着他又是摇头。 “清儿,你知道朝庭的规矩么?”沈兰对清儿的身份有些担心。 “什么规矩?”清儿瞪着一双清亮的凤眸询问。 “朝庭每隔三年要在满人中选秀,你即是女子,就要守着规矩去参选,是不是?” “姐姐,我是男子!” “难道还没有人知道你是女子?” “嗯,眼下最急的是师傅一走就没了音讯,等到师傅回来,我们就去海外,大哥,你可找到接替你的人了?”胡清信心满满,只待陈子昂来信就离开大清。 “有几个合适的人,还要再看看,毕竟漕帮不仅仅是一个帮派,还关系着民生。等到陈师傅有信回来,我再做决定。” “我现在盼着师傅能快点回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好想师傅啊!” “陈师傅走了三年了,想来在海外站稳脚不容易,你师傅疼你,舍不得你去了之后受苦,定然万事齐备才会来接你的。不过,我想他也快有信来了,三年了啊。” “嗯,师傅一有信来,我们大家就一起走。” “好!”薛云和沈兰相视一笑,大家能一同离开大清,他们和清儿都会少了对彼此的那份牵挂。 旁边一艘画舫突然靠拢驶近,从舫中走出一个白袍男子,立在甲板上望向他们然后忽道:“清儿,是你吗?” 胡清抬起头怔了怔,待瞧清对面的人确实是十三时,嘴角渐渐上扬,欣喜的说:“十三阿哥?” 十三抬脚在甲板上一顿人已借力跃起,轻轻落在小舫上,玉脸上一片明朗。“清儿,真的是你,没想到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真的是你啊,十三阿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皇阿玛南巡到了杭州,刚才阿玛听到有人弹琴,想见见,没想到是你。” 胡清微笑:“是啊,是我,没想到在杭州见到你,真好。来,十三阿哥,给你介绍我义兄薛云。” 薛云见来人洒脱不羁,龙行虎步,又对胡清流露真情,心中已先对他存了好感,便上前抱拳一礼:“十三阿哥,薛云有礼了。” “‘战神’薛云!果然是气宇不凡,胤祥对薛大哥也是久仰的,没想到今日能一睹大哥的风采,倒是拜清儿所赐了。”十三上下打量着薛云,一双虎目里俱是兴奋。 “十三阿哥客气了,薛云汗颜。” “薛大哥的事迹早在五年前我便已知晓,只恨无缘一见,今日得见实感欣慰!薛大哥不必自谦!”胤祥朗声说笑,然后又垂下头低问:“清儿,你的伤好了吗?” “清儿,你受伤了?什么时候?”薛云和沈兰望着胡清,一起惊问。 “没,没有受伤,是十三阿哥记错了,是不是啊?十三阿哥!”胡清说着对十三快速的眨眼。 “噢,是我记错了!”十三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胡清的用意,急忙帮着他掩饰。 “兰儿,你带清弟进舱去看看。”薛云已绷起俊面。 “大哥!不用了。”胡清的脸瞬间飞上桃花,扭捏着不动。薛云看了眼清儿见她突然露出羞态,心里恍悟,未再说话。 十三阿哥看了眼薛云,又看了眼沈兰,再看了眼清儿,见三人突然都似僵住了一样不言不动,心下暗暗诧异。抬眼打量着沈兰,见她梳着已婚女子的发式,衣着举止不似婢女,暗暗猜度着她和胡清的关系,眼见薛云和胡清两人都不向自己介绍她,又不好询问,便又转头看清儿,打破沉默:“清儿,告诉薛大哥吧,免得他惦记你。” “噢。大哥,在京城时我不小心被嫣红刺了一剑。”看着薛云清儿扯了个笑脸,轻声说完,又急急地摆手“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刺得不深,没伤到骨头。” 薛云低头,神色黯然“我竟然不知道!我记得你是在被袭击那天连夜赶回杭州的,对不对?你这么拼命,让大哥如何心安?”说着声音已然低沉,沈兰已经拿着帕子拭泪。 胡清忙说:“大哥,秦爷爷说‘可以’我才上路的,你放心真的没有什么事儿。” 薛云长长舒气“清弟,如果秦爷爷说‘不可以上路’,你会听吗?你呀!身上可留了伤痕?”慧空大师曾经预言清儿必是天家的人,虽然他不尽信,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对清弟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胡清红着脸摇头:“没,没有伤痕。” 薛云轻促剑眉“风雪雷电四人没在你身边吗,你怎会受伤的?” “嫣红露面时,我以为她只是九阿哥的人,所以大意了。” “以后切不可再大意了,嫣红已经让你受伤了,轩哥的功夫高过嫣红,你可要小心了。” “大哥,曹景轩的武功不会高过风雪联手,轻功和暗器不会高过雷和电,更敌不过四人联手,何况以后我身边不止风雪雷电这一组人保护,大哥放心吧。” 薛云听到胡清说以后身边会有更多的高手保护他,方才放心。淡淡笑说“你受伤,外公吓坏了吧,风雪雷电怎么样?其实也是白问,你又怎么会责怪他们。” 十三阿哥看了清儿一眼,笑着对薛云说:“岂止是外公被他吓着了,那天清儿约了胡家的掌柜们喝酒,结果每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掌柜们吓得跪了一院子。谁知道清儿没有怪罪任何人却和他们说起分发年利和寻找接班人的事,侃侃而谈生意经,竟是要给那些掌柜们养老呢!”想起那天的情景,胤祥真是佩服清儿。 薛云和沈兰也笑了:“这才象是清儿!” 胡清看了眼大舫,问道:“十三阿哥,皇上南巡,容宇哥哥来了没有?” 胤祥被提醒,笑说:“容宇来了,但他这会儿和我四哥留在行营,听到有人弹琴,我阿玛想见见,没想到是你们,清儿,你见不见?”他的意思是如果清儿不想见他皇阿玛,他可以放两人离开。 薛云胡清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都明了对方的用意,胡清点头,掩不住兴奋:“我见!”薛云同时脱口答应。“清弟,我陪你去!” 两人被十三带到大舫上去见康熙。 康熙坐在舱里,被胤禩、胤禟、胤俄、胤祹、胤祯围拢着。 看到胡清进来,几个小阿哥吃惊之余难掩面上的高兴,只是碍于皇阿玛在身边,不便跟他打招呼。 胡清和薛云一齐跪倒叩呼:草民胡清(薛云)见过皇上! 胡清对康熙这位仁君,明君,圣君的感情已不仅仅是一个臣民对天子的敬畏和爱戴,还有着对偶像的尊敬和崇拜。自幼时起,胡清就常听师傅们谈起康熙的事迹,他在那些事迹里长大,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智。 在伏地叩拜的瞬间,胡清心头默念:爱新觉罗.玄烨,八岁继位,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智除鳌拜,二十岁平定三藩,三十岁统一台湾,三十四岁平定噶尔丹叛乱。…… 八岁,胡清接掌胡家,将胡家所有的人员分成了日月两组;他颁立了胡家家规;他开始接手胡家生意;他决策将月组的暗桩陆续送入官府衙门、王公大臣府、阿哥贝勒府、王府等处;他开始匿名赈灾;他闯出神童名号,……。 风从虎,云从龙,胡清以他自己的方式追从着康熙,追从着心中那颗永远不落的艳阳。 康熙四十多岁的年纪,虎目炯炯,鼻骨挺括,薄唇贝齿。穿一件月白色锦袍,淡青色长裤,脚下是白底黑面便鞋,青色腰带和帽子上嵌着玉片。被众阿哥包围着的康熙此刻眉目带笑,和祥慈善,宛如享受着天伦之乐的寻常父亲。他兴味盎然地看着面前两个人,微笑着点头:“胡清!薛云!朕已久闻大名了!果然是少年英雄!” 胡清和薛云低头无语,五体伏地,更加虔诚恭敬。 康熙又说:“胡清去岁在河南放粮赈灾,为朝庭分忧解难。今年初又兵不血刃地平息了漕帮内乱,难得啊!小小年纪不但已经为国分忧,更难能的是重情重义!”说着微一停顿,接着提高了音调,冷冷地说:“胡清,你可知罪!”左手支头,右手则轻叩桌面,一下一下,震憾着人心。 康熙话音才落,阿哥们皆惊惧地看向康熙,皇阿玛何出此言? 胡清微一低头:“草民不知皇上所指是什么?” 康熙接着说:“连接四年,在山西,山东,河北,陕西捐粮捐物却不留名的就是你吧!为什么不留名,是怕朕不容你吗?” 阿哥们都愣了,这个胡清干嘛弄这个玄虚,捐了财物不留名?冤不冤啊! 胡清微笑:“皇上,兄弟姐妹有难互相帮助只为尽孝,天下万民皆为皇上子民,草民施以援手只为尽忠,请皇上明察。” 康熙音色如旧:“你不怕朕怪罪于你吗?” 胡清叩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草民领受便是。” 康熙听后大乐:“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宠辱不惊,果然难得。你有十三岁了吧,朕就给你指个福晋,如何啊?” 胡清顾不上君前失仪,忙抬头急道:“皇上,草民还小,不急着成婚。” 康熙微笑着看胡清,语气淡淡的。“朕并没要你马上成婚!只是先定下来罢了。象你这样出色的男儿不早定下来就被人抢跑了,老八,你可有堪配胡清的人选啊?” 胤禩一怔,皇阿玛要给胡清指婚?这么着急?他侧身看向胤禟,恰好胤禟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刹那,随即分开,彼此已心领神会。 胤禩看了眼胡清,笑了笑,再看向皇阿玛说:“不知皇阿玛有什么条件?” “当然是要让胡清满意。胡清,你有什么条件就和八阿哥提吧。” 胡清低头叩首。“胡清相信,皇上乃一代圣主断不会强人所难的。”竟是和皇上僵持住了,阿哥们个个叹气摇头:一个福晋而已!将来随你再挑可心的娶回来就是了,何至于此刻触怒皇阿玛? 康熙扳起脸对一干众人摆手:“全都退下!” 人群退出,康熙戏谑地看向胡清:“朕给你指个福晋,你不该恭领么?怎么一味的推辞?” 胡清伏下头轻叩船板:“草民不敢劳皇上操心。” 康熙低声说:“不敢?是这样吗?嗯?董鄂清扬!假凤虚凰游戏红尘,玩得不亦乐乎吧!” 胡清心头大大震动,好一会才稳住心神“皇上,您知道,草民是个商人,女扮男装只是为了做生意方便,绝不敢有意欺瞒皇上。” 康熙向胡清摆手:“起来吧!商人,做生意。那好,朕就跟你做一个生意!” 胡清按下心慌,勉强笑着应对“皇上,谈生意只有双方都满意才能成交。” 康熙点头:“当然!朕会让你满意。” 018.买卖 018.买卖 此刻,舱外的薛云同另一个舱中的沈兰一样,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俗语说:圣意难测,龙颜无常。把清弟独自留在舱里面对康熙,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临出舱时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碰上康熙抬头看他,他猜不透康熙目光中的意思,出舱后选了一个距舱较近的位置站着,他现在最怕的是清弟的倔强脾气上来,为了摆脱皇上的指婚,不管不顾说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若果真如此,胡府和董鄂一族便难逃欺君大罪,清弟更是性命堪忧。 身侧的胤祥看出他的紧张,笑了笑对他说:“薛大哥,你放心吧,清儿对朝庭有功,皇阿玛不会为难他。” 薛云仍望向舱里,屏风阻隔了视线,里面的情状他想象不到,也掌握不了。他有些后悔没有阻拦清弟见康熙。按刚才康熙的意思,他还是会给清弟指婚,清弟定会坚拒,他知道清弟的倔强程度,可对方是一国之君,怎么会容许别人的忤逆?清弟一旦惹得龙颜大怒,他只有铤而走险,先制住身边的十三阿哥,迫使康熙放了清弟。瞥了眼远处正低声交谈的**十三位阿哥和更远些专心看风景的十二阿哥,薛云低低的说:“十三阿哥,看得出你很喜欢清弟。” “是,清儿很合我的脾气,我们一同在河南赈灾,他很善良也很义气。”胤祥唇角上扬,笑意印在眼底。 “你愿意为清弟做一些事情吗?”薛云抬头看胤祥,目光迫切。胤祥没有看他,视线投在舱内,肯定的点头,“我愿意!” “谢谢!”薛云笑了,不论今天结果如何,在薛云的心里,胤祥已经是他的朋友。 “不客气,清儿是我的朋友。”胤祥回头看薛云,扬起剑眉笑着说:“薛大哥,我替清儿谢谢你。”说完,笑着摇了摇头。看出薛云的意图,联想薛云的问话,知道自己会被薛云利用,但是胤祥还是笑了,而且很高兴。 “薛云也替清弟谢谢十三阿哥。”薛云背转身子,走近船舷眺望远方。“如果今日清弟无事,还望日后,十三阿哥帮助清弟留意曹景轩的动静。”说完长长的叹气。 “我会的,薛大哥放心吧。”胤祥在薛云的身边负手而立,语气淡定。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深知一个人后背的防守最弱,能把后背露给对方,定然是因为背后是自己信任的朋友。薛云看向胤祥,胤祥的视线也正看过来,心意相通,两人均是淡然一笑,至此刻,两人已是交浅言深、彼此信任不疑的朋友。 十三阿哥,如果日后,你皇阿玛‘为难’清弟,你还会帮助清弟么? 没容薛云的话问出口,也没容两人再想说什么,皇上已经传众人进舱,进舱后,薛云重新挨着胡清跪下,见他神色如常,皇上面上也没有怒容,不由心中暗呼‘万幸’。 康熙朗声对薛云说:“薛云!十四岁即以一杆银枪挑了黑道‘无影帮’,从此让黑道闻风丧胆,受白道爱戴拥护。多年来为漕运尽心尽力,被最好的兄弟伤害却不计前嫌,难能可贵啊!现在漕帮由你掌舵,你任重而道远,说说你每年能给京城运多少粮食?” “回皇上,草民每年可给京城运二百万担粮食。” “好!朕就等着你的二百万担粮食!”康熙说着,微微淡笑“你们俩起来吧!给朕说说你们二人是如何义结金兰的!” 胡清边站起身子边对薛云说:“大哥,你说吧!” 薛云含着笑看了眼胡清,然后说道:“回皇上的话,五年前草民听帮里兄弟说胡家小少爷在江浙会馆摆擂,扬言说谁胜了他,谁就是他的师傅。草民觉得他太过狂妄,便前去教训他。经过攻擂,草民觉得清弟有才华,人又聪明,便和他结为兄弟了。” “怎么攻擂?你们俩胜负如何?”康熙瞄了眼儿子们,见到儿子们好奇的神色,不由得一笑。 “回皇上,清弟摆的擂是琴棋书画和天文地理。草民输在琴和画上。清弟弹了《霓裳羽衣曲》,应该草民跟着再弹一遍,草民弹不出来所以琴艺输了。画技比的是画花,清弟画了一副荷花,草民画的是一副牡丹。结果清弟的荷花引来了蝴蝶。草民又输了。……” 话没说完,胡清已忍不住笑“皇上!我骗了大哥,我的那副绢是用花汁浸泡过的,所以引来了蝴蝶!”众阿哥一听轰然大笑,薛云也看着胡清笑。 康熙边笑边指着胡清连说:“这个鬼精灵!这也算赢?” 薛云忍住笑说:“那也是清弟赢,草民不如清弟机智又比清弟年长。几场下来,草民渐渐的喜欢上清弟,就和清弟义结金兰。事情就是这样。” “嗯!两个人是惺惺相惜!清儿闯了个‘神童’名号之外,更大的收获是得了个兄长吧!”康熙意味深长的说,只是阿哥们谁都没有在意皇阿玛的话,只发现皇阿玛称呼胡清“清儿”。 胡清嬉笑:“是啊!皇上!” “清儿,朕的儿子们都很惦记你,你们叙叙。朕累了!”再回头对李德全说:“取两块新恭上的玉佩赏给胡清和薛云!”说着步下座位转去后舱。 众人来到舱外,薛云向众阿哥行了一礼即返回小舫上。 胡清被胤禩、胤禟、胤俄、胤祹、胤祥、胤祯包围着问话。 胤俄抢先发问:“清儿,刚才皇阿玛没有为难你吧?” 胤祯也担心着。“清儿,皇阿玛跟你说了什么?” 胤禟看了眼清儿的神色,还好,没有什么不对劲,也问道:“你的伤可好了?” 胤禩对着弟弟们摆了一下手,笑说:“你们要清儿先回答哪句?还是先听清儿说。” 胡清笑着对众阿哥一礼:“清儿谢各位阿哥惦记,清儿的伤早好了。皇上没给清儿指婚,也没有责怪清儿。” 胤禟一直奇怪胡清是怎么看穿那个戏码的,所以他问:“清儿,你是怎么看穿那女人是刺客的?” 胡清淡淡一笑,对胤禟说:“‘英雄救美’这戏码不适合清儿,九阿不是在责怪清儿没给您留面子收下那女子吧?” 胤禩笑着接住胡清的话说道:“清儿,你受了伤,九弟后悔得紧,你这么说可是冤枉他了,是不是老十?”最后那句是问胤俄,可语气却已是变了味道。 胤俄上前一步对清儿笑呵呵的说:“是是是,清儿,九哥还把那两个奴才打了一顿呢。” 胡清唇角含笑看着胤禟,“噢?打奴才?嘿嘿,九阿哥真是好功夫!”说完扭头看自己坐的画舫,心知大哥和兰姐姐此刻定在担心着自己。 胤禟对胡清受伤心里存着歉疚,见清儿如此,不由得问:“清儿,你还生我的气?” 胡清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胤禟。“九阿哥,只要你别来跟胡清过不去,胡清绝不敢生你的气,所以请九阿哥高抬贵手放过胡清。” 胡清一袭粉白的长袍,迎风肃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即亲又近,可是他的话却却说得毫不留情。胤禟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一下,回身就走,站在一边生气去了。 胤祹急打圆场“清儿,你的伤不碍了吗?剑伤不易好还是多注意些。”胡清对他微微点头。“多谢十二阿哥,清儿的伤没事了。” 胤祥见众人都有些不自在,遂岔开话题说:“清儿,哪天我们一起去灵隐寺看一看。” 胡清摇头推辞:“京里有事清儿要先行一步,巩怕不能陪着各位阿哥了。” 胤祯抢着说:“清儿,你和我们一起回京吧,我们路上作伴,大家一起不好么?” 胡清摇头,抱拳对阿哥们说:“清儿有话和大哥说,就先走了,各位阿哥,京城再见吧。” 晚饭后,容宇陪着胤禛和胤祥来到明园。 四个人围着茶桌坐定,胡清点燃红泥炉,炖上雪水,又拿出一套紫砂茶具,取出紫砂盖碗,点上普洱熟茶,待雪水烧滚后,左手捏住右袖口,伸出右手提起水壶,顺碗沿一圈将水注入茶碗,杯子皆注满水后,又分别拿起茶碗将茶水倒出,然后再顺碗沿分别注入滚水,最后将茶杯分递给两位阿哥和容宇,自己拿起另一杯:“请!” 胤祥当先端起茶碗:“为什么这第一碗茶不喝反要倒掉?” 胡清淡淡一笑,长话短说:“这第一杯茶说是‘醒茶’,其实该叫‘洗茶’,所以不喝。”说着低头饮茶。对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因口渴登门讨茶喝的借口,即不说破也不反驳。 “你这手串怕不是凡品吧!”胤禛眼光独到,早已注意到胡清腕上那串佛珠手串。 “不瞒四爷,此是灵隐寺的宝物。” “寺中之宝岂是能轻易送人的,怕是巧取豪夺来的吧。”胤禛看似随意地说,其实心里已经认定这是胡家财大气粗,以势压人强取来的。 “胡清不屑于巧取豪夺,得失之间总有机缘。”胡清淡淡微笑。 “有什么机缘?”胤祥比较好奇,一串手串也这么多讲究。 “佛曰:不可说。”胡清单掌立于胸前,轻轻颌首。 “那好,君子不强人所难,说说你上次的河南之行吧。” “怎么?”不明白,这一会儿四贝勒怎么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了。 “你买的是九哥的粮食?”胤祥快人快语,容宇也看着胡清。 “没错!” “可是价钱却高得离谱了吧。”胤禛清秀的冷面上,一双冷目射向胡清。 “还好。人家千辛万苦地运到河南不就为了挣钱吗?”胡清嘴角擒着一丝冷笑。 “为什么要买他的粮食?你的粮仓没有粮食?” “有。”这不是秘密。九阿哥、四阿哥和皇帝的人都已经打探过了。 “你放着自己平价购得的粮食不用,高价收购九哥的粮食,再捐出去,这里外亏损了不少银子吧?” “没错!” “为什么?”胤祥想不明白,自己的粮食不用,反而高价去收购别人的粮食,这样不是要多花好多的银子么。 “胡清只是一个商人,不愿意把路越走越窄,捐粮只为百姓,旁的事情胡清没有想过。四爷如果觉得胡清这件事办得不对,责罚便是,胡清绝无二话。” 听出胡清语气变化,胤禛嘴角微扬,淡淡的说:“你四爷气量就这么小?九阿哥是我的弟弟,弟弟挣了银子哥哥倒有不高兴的?此事已了,你也不用多想。”说罢,端起茶碗,面色隐在水气里。 “四贝勒,胡清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胡清暗暗叹气,自己无意介入阿哥们之间的斗争,究竟怎样做才能站在中间不被波及呢,真是头疼啊! “清儿,我知道在四哥找你之前你已经决定赈灾了,为什么又同意以朝庭的名义赈灾?”胤祥看了眼四哥,又看着胡清问。 “以朝庭的名义振灾解救百姓于危难,这于百姓不是好的希望吗?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胡清以个人名义振灾只怕会落得个招人嫉妒的下场,说不定更会引来莫名灾祸,另外还赚得四爷一个承诺,不是一举数得吗?”清完全一副嬉笑打闹的语气。 “哈哈哈……,四哥,清儿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怎么听着捐了银子倒象是捡了个便宜了似的。”胤祥手指胡清对胤禛笑说。 “也难为他小小的年纪,想得如此深远。只是你不说你的愿望,四爷我终是难以安寝。你现在可想好你的愿望了?” “四爷何必如此,胡清早已言明,不会要求四爷做力不能及的事情。” “可有目标?或是说个期限吧。”胤禛瞪视着胡清问。 “现在不能说。” “那总该有个范围吧!”胤禛说。 “现在不能说。”胡清再次斩钉截铁。可是脸上小小的得意之色却泄露了他的秘密。当日要四贝勒的承诺来交换,完全是一时起意,其实并无打算。 “又是不能说!”胤禛带着笑,语气已是无奈。 “四爷记得这个承诺就行了。” “好,我记得便是。”胤禛说。 “这里有十三阿哥作证,我和四贝勒击掌为誓。”胡清认真的说。 胤禛微笑着举起右手,看着胡清一只纤巧的小手遥遥的击了过来。 019.生意 019.生意 胡清回到京城时已是五月。这番离开京城又近半年的时间。 初来京城时胡清已是各方势力的争夺中心,一举一动牵引着京贵们的视线,此次又经历遇刺负伤事件,然后带伤营救薛云,这一义举在京贵中间广为流传着,人人都更想争取到胡清的友谊。胡府收到的请柬比胡清初来京城时收到的还要多,胡清仍是一概的婉词谢绝。最后被扰得烦不胜烦,便对外宣称自己出京巡视生意去,至于归京日期,则只有两字:不定。胡家生意遍布大清,这‘不定’二字倒也还说得过去。 其实胡清的心思在装修小楼上,小楼在会朋居对面,共三层。胡清把这里设计得美仑美奂:一楼是开放式大厅,二楼是八个雅间,三楼是四个房间,除去一间自用,还有一间用于练身的地方。整个楼的装修装饰胡清力求舒适和温馨,自然下了些功夫。 这日,胡清刚刚走出小楼正欲上车,就听风在身侧说:“少主,十阿哥!” “就说我不在,快点回去吧!”连日的操劳又赶上一个太阳充足的大热天,头晕着,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少主,十阿哥看着你呢!”风在身侧低语。胡清没办法,只得把脚缩回来扭头,见十阿哥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停在车前,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知道自个没认错人,胤俄跳下马背走过来,边走边说:“清儿,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起了自己去巡视生意离开京城的借口,胡清晒笑:“刚回,刚回,这不还没回府呢,十阿哥要是没事,清儿就先走了。”说完扭头要走,此时头晕得越发厉害。 “别走!清儿,你等着我,别走啊!我马上回来!”胤俄转身扑到马前,翻身上马,然后两腿一磕马肚,马儿载着他飞快地跑了。这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真是流畅,胡清羡慕不已,虽说不及十三阿哥的骑术,但是比自己那是强得太多了。 “咱们走吧,改天我再跟他解释。”胡清收回目光,抬脚上车回府。 睡醒一觉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还未迈进大厅便听到笑语声,外公,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还有容宇正在说笑。胡清迈步进厅,笑向众人说:“见过各位阿哥!”再回头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呵!赶情都算账来了! 容宇笑着一指胡清:“你不是说出门了吗?连哥哥你都敢骗。越来越不象话,真该打!” 胡清弯腰作势把脸贴过去:“来,打吧。”惹得一屋子人个个摇着头笑看他。 容宇对着胡清笑,面上不忿,语气却是宠溺:“哼,知道哥哥舍不得打你!”也是,清儿不说出门,自己每天就被人缠着约见清儿,也是麻烦。 胤祥端详着清儿的脸面,说:“象是瘦了,病了么?剑伤可好了?” 胡清扫了一眼胤祥,然后笑说:“没病,只是有些忙累,剑伤早好了。”说着走到外公身畔站下。 外公伸臂搂着胡清,对容宇和各位阿哥们说:“清儿最近实在是忙,倒不如出门巡视生意省心!” 胤禟看着胡清说:“你忙什么?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胡清笑着对阿哥们说:“没什么再忙的了,‘闺友’开业时各位阿哥们前来捧场,就是帮胡清的忙了。” 胤禟瞪着一双凤目,惊异地问:“‘闺友’?老板是你?”这小子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给女人设计衣服,现在又弄了一个‘闺友’?说着轻促起眉头。 胡清扬眉“怎么?不行?” 胤禟摇头,嘴角淡笑夹着一抹苦笑,瞅着胡清说:“这几天京城都轰动了,会朋居老板娘招聘侍女,每月一两银子的酬劳,这是你的主意?全京城的男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女人呢。照你这个给法,我们那些饭馆酒楼可没法干下去了啊!” 胡清坐正身子不紧不慢的说:“‘闺友’是专供女子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同与饭馆酒楼。” 胤禟还未来得及开口,胤俄已惊问:“女子玩乐的地方?”看着胡清的脸又加了一句:“那没有我们什么事啊?呵呵呵!”说完又看着胤禟,胤禟却没注意他,只盯着胡清看。 “‘闺友’是女子们玩乐的地方,各位阿哥可以随女眷去。”胡清扫了眼胤禟,又看胤俄。几位阿哥虽没有福晋,可是却都先有了侧福晋。 “我们去了是不是也没得玩?那我就不去了。”胤祯向椅背靠了靠。 “‘闺友’专为男子准备一间带有飞镖、箭弩、石锁这些练身器具的房间。”胡清盯着胤祯笑说,知道他喜欢这个。 “真的!那我要去!”胤祯果然喜形于色,众皇子里,除了十三阿哥就是他酷爱武功了。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不去,你们家的女人就会磨着你带她去。清儿最会吊人胃口了,我们家的那几个女人现在只穿‘羽衣阁’的衣服。羽衣阁的衣服已经是天价了,还越贵越有人买,还得提前预订不能现场拿货。你们说清儿怎么就那么了解女人啊!”胤俄张开大嗓门向几个人笑着说。 胤禟得意的看了眼胡清,胡清也回了他一眼,初次见面时,两人就是因为这一句‘了解女人’发生了不痛快,只是胤禟不知道,那天胡清是故意给他难堪。 “只怕什么人都去,不大好吧?”胤祥想得比别人多,这个地方如果专为女子所建,就不能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去的,虽说满人不象汉人那样对女子诸多礼仪约束,到底还是该在意一些的。 “‘闺友’办银卡,五百两银子一年,多退少补。”五百两银子一年,已不是寻常人能出得起的。也就是说,‘闺友’是专为京贵的家眷所设。 “噢,开业吉日可定下了?”胤祥说。 “六月六日,请各位阿哥准时赴约,请柬我稍后送上。”胡清说。 “不会又是金卡吧!”胤禟笑说,一个噱头出现两次就没创意了。 “不会,这次没有五百两银子是没有卡拿的,拿的也只是银卡。” “那好,咱们哥几个就等着你开业了!”胤禟一笑站起身。 几个阿哥都站在马旁,容宇正跟他们道别。胡清笑对胤祥说:“十三阿哥,你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胤禟回头看了胡清一眼,没说什么,和胤俄、胤祯骑马先走了。 胤祥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清,胡清也是临时起意,一时也不知道话该怎么说才好,所以也怔怔地看着他,容宇看到两人这个情形,笑一笑就先进了园子。 “请进吧!”胡清当先向园子里走,胤祥跟了进来,随着胡清向园子深处亭子走去。胡清站住转身对胤祥说:“‘闺友’是我自己的,不算胡家产业。我想找几个朋友合伙,不知十三阿哥有没有兴趣。亏了算我的。”最后又补了一句。 “清儿,多谢!我明白你的心意,承你这份情。改天我送银子过来,你说个数吧。”胤祥知道这是胡清在帮助他,以胡清的实力根本不需找人合作。 “三千两。银子不急,你方便了再说。”一个阿哥一年俸银大约有一千三百两,胤祥乐善好施,每见到别人有难,总是忍不住出手相助。他即不似几个大的阿哥们庄子园子多进项多,又不如**十阿哥做着生意另有收入,胡清早存心要帮助他。 “清儿,多谢你。”胤祥对着胡清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池边的亭子里。胡清对他的这一份‘好’,他心中明白已不单单是因为容宇的关系。 “不客气!十三阿哥早已是我的朋友了。”胡清微笑。转身坐在亭子上。 “你在我府上动过手脚了?”十三阿哥站在胡清身侧,不经意的笑说。顺手将手边的鱼饵撮起一把扔进湖里,水中的鱼蜂拥而来,争抢着食物。 “杀人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只是要他们知难而退罢了,十三阿哥可是在责怪我多事?”胡清拈起鱼饵扔进湖里,又拍了拍掌,抚掉指尖上残余的饵沫。他向来不是多事的人,除了自保只是对十三,才会特殊。 “怎会怪你多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你还来不及!”十三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胡清,然后叹气,无奈地说:“钉子拔了还是会再来的,难道再拔?算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只要相安即可无事。”每个阿哥府都有另外阿哥们的钉子,如果不是太过份都可容忍,胡清出手就是因为九阿哥的钉子越矩了。 “嗯,我知道了!” “最近你一直在忙着闺友的事情吧,要注意身体,天气越来越热了,别太操劳,别人能做的事情就放手让他们去做,胡家这么多生意,总不能你事事都亲历亲为吧。” “嗯,我知道。只是闺友不同于其他生意,忙过这阵子就好了。”清儿淡淡的说,又低头伏在栏杆上看金鱼。 胤祥扭回头看清儿,见他纤密的睫毛拢着一双凤眼,尖挺的鼻骨,和两弯肉粉色的唇瓣,玉面莹润,突然有些恍惚,这是胡清吗?怎么看起来不象那个和他在西苑骑马的清儿了?还是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长相? “十三阿哥,给你一个曲谱。”胡清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胤祥。 胤祥接过来打开,是一个笛子的谱子,“你做的?”胤祥头也没抬,边看边抽出腰畔的笛子,对着曲子吹。 “不是,是一位故人。”胡清淡淡的说,双眼一直盯着胤祥。 “嗯,看着好似是琴笛合奏的曲子。”胤祥放下笛子不经意的说,侧头看胡清。胡清点头答:“是!琴谱在我这里。” “《惜别离》,名子有些伤感,我想创作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重情重义的人了。是你的朋友?” “嗯。”胡清看着池水,低低垂下眼帘,心中凄惶。 “你一定弹得很熟练了吧,等我吹奏熟练了,我们合奏!”胤祥折起纸,对胡清扬了扬,然后放入怀中。 “好!”胡清点头答应。 送走十三阿哥胡清进厅时,容宇正和外公说笑,看见胡清,容宇亲自倒杯茶递给他“清儿,别说哥哥不疼你,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帮忙就说话,别一个人担着,哥哥虽然不喜经商,可还是会帮助你的。” “多谢哥哥,那就给我三千两银子吧。”胡清说着对着哥哥摊开右手。 “小财神也伸手向别人要钱?现在还有人比你更有钱?”容宇撇着嘴笑。 “没听说过越有钱越吝啬吗?”胡清扳着脸一本正经,哥哥可比十三阿哥有钱。 “好,谁叫你是我妹妹,给你!”容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胡清,胡清也大大方方地收下放进腰带夹层:“有钱真好啊,腰缠万贯。”说得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清儿,怎么想起建‘闺友’这么一个地方?”容宇轻促着眉问。 “‘闺友’服务的对象是女人,哥哥放心,‘闺友’里上至掌柜下至跑堂的和厨娘,全部都是女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可别出什么事情,天子脚下,弄出事非来你可担当不起!” “放心吧,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看着哥哥担心的样子,胡清想了想还是没说和康熙之间的‘买卖’。 020.迫从 ? 六月六日,‘闺友’正式开张,三日前,请柬以胡清和容宇的名义送出。 挂了匾,燃了炮,胡清和容宇站在楼外迎接客人,今天胡清穿着一身白色细棉布长袍长裤,头戴镶着羊脂美玉的粉白瓜皮小帽,足蹬同色同质的短靴。粉白色的腰带上嵌一块羊脂美玉。袍子前身用金线绣出一首诗:白玉帐寒夜静,帘幕月明微冷。两地看冰盘,路漫漫。恼杀天边飞雁。不寄慰愁书柬。谁料是归程,怅三星。正是沈宛的那首一痕沙.望远。 晌午前阿哥们陆续到齐,应清儿的要求,众阿哥们都是携眷前来。八阿哥以上的阿哥们是携着嫡福晋前来:胤祉携容芳,胤禛携兰婷,胤祺携东月、胤佑携康婉,胤禩携娜英。九阿哥以下的阿哥们尚未娶嫡福晋都是携侧福晋前来:胤禟携宝艳,胤俄携梅玉,胤祹携秋若,胤祥携雅慧,胤祯携汀芬。除胤祥外,众阿哥同胡清略事寒暄后便带着家眷们直接上了三楼。 胤祥下马,见胡清一身装束,爽朗大笑“原来清儿穿白袍子也能穿出这样的韵味来。”随即站在他的身后帮助接待客人。胤祥的洒脱不羁与胡清的俊逸不凡相得益彰,胡清见雅慧在旁边陪着他俩站着,便将两个人也赶到三楼去了。 客人都到齐后,胡清和容宇从一楼开始敬酒,财婶、水大娘和四名蒙面女侍跟在身后。一楼的客人多数为二三品官员的妻女,水大娘向胡清介绍,胡清便含笑上前见礼。看得出女人们对胡清毫不掩饰的好奇。所有的敬酒都被会朋居掌柜财叔的妻子,‘闺友’掌柜财婶挡下了“我们少主自小身子柔弱,不能沾酒,各位福晋格格们见谅。”众人也就不再勉强。留下财婶招呼,胡清和容宇还有水大娘上了二楼。 二楼的客人多数为朝庭一品官员和王公贝勒们的家眷,水大娘和她们极熟,便主动去招呼她们,人们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胡清也状似无意的点头微笑,一笑而过。同样酒水都被水大娘挡下了。二楼留下水大娘招呼,胡清和容宇又来到三楼。 三楼里所有的阿哥和福晋侧福晋们围拢着坐在一张大圆桌旁。 胡清虽说在阿哥中也只与四阿哥和几个小阿哥熟悉一些,可是三、五、七、十二四位崇文的阿哥实在是早就想和胡清切蹉诗词曲赋,今日这难得的机会四人岂肯白白放过,所以从胡清迈进包房便被众阿哥包围着谈诗论赋,说及墙上张贴的字画,胡清向阿哥们谦虚讨教,众阿哥方知这一个楼的诗词和书画均是胡清的手笔,对他不由得大加赞赏。 众福晋本来谈笑着,看见前来敬酒的胡清不喝酒只拿茶碗装样子,就联合起来非要胡清喝:“不喝不行,哪有主人请客自己反倒不喝酒的道理。”嚷嚷着不休,胡清自知理亏却也不分辩,只微笑着举着茶碗不动。 胤禟、胤俄、胤祥、胤祯见众嫂嫂们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纷纷上来解释:清儿真的不能喝,喝一杯就醉。我们亲眼见过,可以作证。 三福晋容芳以纤指点着众位小阿哥笑说:“赫,难得见你们这么齐心协力。” 四福晋兰婷也笑着附合,“胡清竟将咱们家这些爷们都收伏了。”说着看向四阿哥,连四阿哥都对胡清另眼相看呢。 八福晋娜英边说边笑:“嫂嫂们不知道吧,就连皇阿玛都对胡清褒奖不已呢。” 胤禩接过话说:“胡清连续五年赈济灾民救济穷人却没有留名,被皇阿玛誉为‘忠孝两全’”。 五福晋东月双掌合揖,口里大呼:“阿弥佗佛!真是善举!” 七福晋康婉也连连点头:“果然称的上是忠孝两全,难得的是清儿不但没有一味的惜财,小小的年纪反而已经知道惜贫。” 众福晋和众侧福晋这边夸着胡清,那边阿哥们又在议论胡清营救薛云的义举,胡清看着这些皇子皇媳们,毫不避讳的当着自己的面夸奖自己,颇有些尴尬。 胤祥把胡清从包围中拉出来:“清儿,来一下。”说着给身侧的容宇递了个眼色。 三人走出餐厅,胡清把胤祥和容宇领到一间门上挂着“内部”的银牌的房间里。 “给你,这几天忙得见不到你。”胤祥说着递过来一张银票。 容宇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胡清收起银票入怀,然后嬉笑着回答:“这是十三阿哥入伙的银子。” “还有谁入伙?” 胡清扳起一本正经的小脸,淡然的:“你喽!只有你们俩,哥哥的三千两也在这里运作呢。你们两个人待遇一样,亏了算我的,赢了月底有分红。” 容宇点头,笑得几近谑意:“不会吧,我才是你的哥哥。” 胡清看了眼哥哥那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反而乐了“那我认十三阿哥作哥哥好不好?” “胡说!”容宇低斥,哪有百姓认皇子作哥哥的理。 “容宇,清儿逗你呢。你啊,淘气!”胤祥截住胡清的话说,后一句是对胡清说的,再说道:“去吧,不然找不到你他们该着急了。”说着当先向房门行去,胡清点点头跟在身后,容宇吃惊的看着前面的两人,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培养出这么好的默契了,心里暗喜。 进了厅,见胤俄在屏风前立看,走上前去,胤俄看到他,急忙拉住“清儿,这个屏风是你画的?” 胡清面带微笑答:“是啊,吉庆有鱼,好看吧!” 双扇黑胡桃门的里面,一个两米见方的白绢屏风上除了八尾红色鲤鱼形态各异地游弋于水中外就只有几尾绿色水草。整个画面简洁明快。微风吹过丝绢轻起波纹,鲤鱼仿佛鲜活了一般。 “清儿好象格外的喜欢鸡和鱼,是不是?新年时会朋居门前那两个鸡和鱼的冰雕也是清儿的手笔吧,那可是轰动京城了。”胤禟微笑着踱步过来,刚才他的视线一直在胡清的身上,知道他和十三出去过。 “没错,取个好兆头。怎么样好不好看?”胡清笑着转头问两人。 “好看,我喜欢。清.儿,能不能也给我画一副?”胤俄小心的询问。 “没问题,十阿哥想要多大尺寸?” “比这个小一半就成。清儿,先多谢了啊!”胤俄说着抱拳。 “我也要!”胤祯凑近来说。 门外有人大笑:“抢什么呢?” 门口的四人一怔后慌忙跪倒“皇阿玛!”“皇上!”随即他们身后的阿哥和众福晋侧福晋也都跪下。 康熙笑呵呵的缓步入内,面向众人双手虚抬:“都起来吧。清儿呢?”说着拿眼扫向众人,撂下身后便装的李德全和侍卫进了屋子。 胡清笑盈盈地起身“皇上,我在这呢!” 众人一看,胡清果然深受皇阿玛的喜爱,买卖开张皇阿玛亲自到来不说,一进厅来放着众儿子儿媳一概不理,反而要先见他! 康熙笑着招手“清儿,过来!让朕看看你。” “好!”胡清站起身越过众阿哥走近康熙。康熙上下打量着清儿,突然俯身在清儿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清儿蓦地红了脸,抬头嘟着嘴看着康熙摇头。康熙笑着又低下头在清儿耳畔说了几句话,清儿还是摇头,小嘴高高的嘟着。众人看清了,胡清分明是在跟皇阿玛撒娇!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胡清在撒娇!而且还是跟皇阿玛撒娇!如果不是胡清刚才还在他们身畔说笑,几个小阿哥真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胡清,还有今儿的皇阿玛也着实是不同往常。 胡清还要再说,康熙一扳脸对胡清说:“清儿,去准备吧!别想逃跑啊!容宇跟着,要是跑了他,朕就拿你是问!”说完看容宇。容宇应是声“是!”转身跟着胡清走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刚皇阿玛还在和清儿说笑,转脸就让容宇看着清儿,防止她逃跑?清儿要做什么去?为什么要逃跑?清儿刚刚的表情确实是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皇阿玛好象很乐意为难她的样子!不知道皇阿玛胡芦里卖的什么药,餐厅里气氛顿时很诡异。 “皇阿玛,你别难为清儿好不好?”胤俄站前一步接近康熙身前,替胡清求情。 “皇阿玛,你要清儿干什么去?”胤禟也站近康熙身前发问。 “皇阿玛,为什么要容宇看着清儿?”胤祥也好奇着呢,清儿和容宇可都是他的好朋友。 “皇阿玛?你快回答啊!”胤祯有些着急。清儿啊,那可是他佩服的清儿啊! 众阿哥和众福晋都望着康熙,康熙笑说:“都坐下等着吧!”率先坐在餐桌前,掂起筷子挟了一颗虾仁放在嘴里咀嚼,状甚悠哉,众阿哥们看着皇阿玛不急不徐,不紧不慢的样子,也只得坐下来等着,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等的是什么。 康熙的目光在众子面上逐一轻轻扫过,把众人的神态全部瞧在眼里,然后缓缓垂下眼睑,唇角上扬,貌似很感兴趣的看着一桌美食。 021.红颜 ?第二卷身无彩凤双飞翼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无题》============================================.=========================闺友‘内部’。 清儿坐在妆镜前,水大娘和财婶两人围着她忙活。 水大娘将胡清的头发从中间分成两份,取其中一份的一半梳顺然后在头侧盘缠绕成一个圆髻,用一个粉色珍珠发钗在中间固定,再在四周缀上几支粉色的珍珠小钗,将剩余的头发分成两份,各编了一个松松的麻花辫,再在麻花辫辫梢系上粉色珍珠。另一份也同样梳好装饰好。将四个辫子放在胸前,薄薄的流海覆上前额,一个少女发式大功告成。 胡清看到镜中的自己一点点的恢复女儿家的娇美,早已难为情。“大娘,这,是我吗?” 水大娘笑道:“怎么不是少主?我还没有见过比少主更美的女子呢!”说着从饰盒中挑出两枚和珍珠钗配套的细长金链下坠有粉色珍珠的耳环给胡清戴上。 财婶洗了手要给胡清上妆,胡清见状忙摆手“不要用香粉!熏得慌!” 财婶忍不住笑了,应着“好!”取了一点蜜奶涂在胡清的脸上颈上手上,又取了蜜油涂在胡清的唇上。镜中的女子细长的双眉,灵动的凤眼,纤密的睫毛,挺直的瑶鼻,润泽的唇瓣,成熟中透着少女的青涩,从容中露着女子的温婉。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又如怒放牡丹般娇艳夺目。 水大娘忍不住说:“少主去见皇上和阿哥们,不会被领走吧?”话意里透着浓浓的担心。这么漂亮的少主任哪个男人见了也不想再放手吧。 财婶一愣:“不会吧?!”不知道是回答还是担心,透着不确定。 胡清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站起身走去里间。换上一袭女装:水粉色蚕丝抹胸外罩水粉色斜襟上装和同样质的的水粉色长裙,收细了腰身,袖子在肘部开始加宽呈喇叭形状。 这是她新近设计的一款汉装,面料为轻罗质地,走动之间闪现光泽,水粉色泽轻罗质的把少女的娇柔妩媚淋漓尽致的衬托出来。 一双银灰缎面缀珍珠小靴包住了纤巧玉足。 胡清款款从屋中出来时,水大娘和财婶已经惊艳得无语。 胡清拉开房门,看到等侯着的容宇,有些难为情的笑,笑得很勉强。 容宇看着清儿一张俏脸已是绯红,笑了笑“真的很美,清儿!” “嗯。”胡清对着哥哥扯了下唇角,即使是不美,如今已没有转寰的余地。 容宇笑着上前牵起她走回餐厅。 两人在门前站住,“进去吧!别怕,有哥哥在呢!”容宇低声鼓励她。 胡清回望哥哥,轻轻却坚定的点头,“嗯,知道,哥哥放心吧,别忘了,我是胡家少主!”说完抬脚迈进餐厅。 几个小阿哥等待得快要失了耐性的时候,突见一女子从屏风后转出来,直接走到皇阿玛身旁站下。她低垂眼睑,十分娇柔中带着三分羞怯,一副婷婷玉立的身姿翩然出众,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又有着几分似曾相识,都不由得看呆了,再看到她身后侍立的容宇和皇阿玛满面的笑容,众阿哥恍然惊醒:她!是胡清!她是胡清!胡清,竟然是,一名女子!! 胡清双眼瞧着地面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康熙望着胡清,朗声笑说:“清儿,看来你对朕有意见啊?”宠溺的语气出自高高在上的皇阿玛,众阿哥们均吃了一惊,更吃惊的竟然看见胡清在点头! 康熙牵着胡清的衣袖把她拉到身边,惊得众阿哥福晋慌忙站起身,给她让出个位子。 康熙和气的说:“来,坐朕身边,累了吧?”对着众人说:“这是董鄂清扬,容宇的胞妹。”听了皇阿玛的话,众阿哥纷纷将指责的目光投向容宇,偏容宇恍若未觉只专心的注视着清儿,目光柔柔的带着笑意。 大概没人料到,这也是容宇第一次见清儿穿着女装。 小的时候,有一次额娘的忌日,阿玛告诉他,他有一个表弟叫‘胡清’,现在外公家里,胡清来京之前,阿玛才又告诉他胡清其实是他嫡亲的妹妹,要他在她来京后多多照顾她,说完又似乎很后悔,再三嘱咐他不要泄露妹妹的身世。 他自幼年的印象里清儿就是弟弟,清儿自来京后又一直是男装示人,比他能干又比他有心机,他脑子里从来没把他当过妹妹,今天突然见到女装的清儿,心里突然生出另外一种感觉,妹妹就是妹妹,怎么也做不成弟弟,妹妹将来是要嫁人的,和弟弟不一样。妹妹再能干也需要他这个哥哥保护。 容宇冷眼旁观众阿哥,知道从今以后,妹妹的麻烦只怕是再少不了。 他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十三阿哥,瞒着这个消息没告诉他,让他和旁人一样到现在才知道。他侧头扫了眼胤祥,见他迷惑的样子,登时笑了,他也有让十三阿哥上当的时候! 胡清站起来,对众人敛首一礼:“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各位福晋。”说完抬起头,剪水双瞳盈盈地看向众位阿哥和福晋侧福晋们。 三阿哥胤祉望着清儿,脱口而出:“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果真如此!”说罢不由得点头。他也欣赏胡清,但是比较起来,他更愿意看到董鄂清扬。 四阿哥胤禛望着清扬,眼中浮起迷惑:自己印象中那个灵动大气的男孩,那个视钱财如粪土的男孩,那个满腹经济的男孩,那个要了自己承诺,给自己表演茶道的男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娉婷多娇的少女了?而且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五阿哥胤祺望着清扬,眼里是赞赏,面上是微笑,他的目光从胡清身上移向九、十、十三、十四几个弟弟,心想这几人多次接触她,竟然没人发现她是女子?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老九也没发现?还真是怪事!他的视线停在九弟身上,唇角荡起弯度,他发现此刻的九弟已不能仅仅用‘失态’这两个字来形容,该用‘失魂落魄’!他决定明日进宫找额娘聊聊今儿的九弟。 七阿哥胤佑望着清扬,摇头苦笑:满腹才华的‘神童’是个女子?‘神童’这个称号女子用也就罢了!‘小财神’居然也是这个女子?唉,这是怎么话说的!这个女子也太……,太厉害了吧! 八阿哥胤禩在最初的瞬间惊愕后,脸上挂着雍荣的笑,他看着清扬,再侧头看了看九弟,心下了然。以你对她的用心和越来越多的喜爱不舍,九弟呀,只怕你这次真的要失陷情关了。 九阿哥胤禟呆呆的望着清扬,仿若被雷击中。 这个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如朝阳含暖光照四方的女子不正是胡清?不正是那个说自己比她更懂女人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又怨又恨过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千思万想着要征服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喜爱到不忍心伤害的胡清? 听到胡清的话,他的心中又酸又涩,又悔又恼,五味杂陈,真是眉间心计,难消此中味。 胡清!董鄂清扬!清儿!一声声叹息在胤禟的心底悠悠地荡开…… 十阿哥胤俄看着清儿,张大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似又有着千言万语。 十二阿哥胤祹看着咫尺距离远的清儿,面上没有表情。 在他眼中的清儿就如一轮明月般清冽,如一束百合般清香,如一掬甘泉般清甜,如一道风景般清净。 清儿,你似在红尘外却有着慈悲心,似在名利外却有着玲珑心。这样的你遥不可及却偏偏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了解,想拥有!只是,只是你终是你,终是你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胡家人呢? 胤裪带着叹息和无比的遗憾,从清儿的身上移开目光,低下头。 十三阿哥胤祥眨了眨双目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再看向清儿,似乎想证实眼前的这个事实不过是幻觉:怎么可能?自己和胡清接触多次,竟然没有发现她一点破绽!‘胡中正的嫡孙’!嫡孙啊!怎么就变成了容宇的胞妹?对,容宇!他转头看向容宇,容宇也正在看他,容宇那近乎笑谑的目光换来他哭笑不得的一个瞪目,再转头去看清儿,清儿看他的目光不同于旁人,好象有一些什么,对,除了真诚好象有歉意。胤祥笑了,这哥俩……,可真行! 十四阿哥胤祯伸手挡住眼睛,再拿开看向清儿,果然还在,她静静的站在众人面前,带着恬淡的微笑,不是错觉不是自己做梦,是胡清也是女子。 好美的清儿! 一个女子竟然能把友情看得如此之重,竟然能有这样的作为,真是让人钦佩! 几个福晋对清儿越发的喜爱,看着清儿的目光中多了赞赏。 赶情女人中也有这么出色的人儿,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这样的多才多艺,真给女人长脸! 娜英用扇子掩着嘴,低声地对身侧低头不语的胤禟说:“你不是自诩对女人手到擒来么,怎么连清儿是男是女都没看出来?”说罢对上胤禟急怒的脸色“你还是不是我妹妹?看着我出丑你很高兴,啊?” 娜英越发小声说:“喜欢她吗?” “废话!”胤禟还真承认了,娜英心头一乐,转回头再问:“要不要我帮你?” “你有办法?”胤禟急切的追问,说完恍悟,看向八哥。 胤禩和娜英一样面上带着笑谑看着他。 胤禟微红了脸,低头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扭开头不再说话。 “回去再说!”胤禩忍着笑,低低的对两人说。 几个侧福晋看着胡清再看看自己的爷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都明白眼前这个倍受皇上疼宠的女子已经在自家爷的心里扎了根,这种感情自己替代不了,对胡清即嫉妒又无可奈何。 清扬将众位皇子皇媳的情形全部看在眼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有了计较。看向身侧的康熙,无奈的一笑:这次你满意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众皇子,心中对自己的做法颇为得意,不破不立,果然女装的清儿对儿子们更有影响。 他笑着对胡清说:“清儿,坐吧!”胡清无所谓的坐下,如果可能,她现在可不想留在这里了。 胤俄打破沉默,带着商量问:“清儿,以后我还能再叫你清儿吗?” “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十阿哥以后还来不来‘闺友’?还要不要清儿的画?” “当然来,我们是好朋友,画我照要不误!”胤俄扬声回答。 胤祯抢着说:“我也要!”众人全都笑了。 康熙疼爱地看着这一桌子的阿哥,淡淡的说:“清儿今天就和朕回宫吧,让娘娘们也见见你。” “皇上,改天成不成?啊!”胡清面向康熙,满脸恳求,伸指拉扯康熙的衣角。 众阿哥看着好笑:她又撒娇!这还是那个理智沉静的胡清吗?怎么换上女装就这么的娇气?还敢对着皇阿玛又撒娇又发脾气,不畏不惧,想想都替她担心! 可是这会儿,又有谁不愿意她是在向着自己发脾气和撒娇呢! “为什么?”康熙瞪视清儿,面上严肃,语气严肃,却找不到坚决。 “清儿有事要做!”胡清的手没松动仍扯着康熙的衣袖。 皇上迫她穿上女装,她对皇上有意见,但是她不敢也不能对皇上发脾气。 生平第一次被协迫着做一件事,偏偏对方又是一国之君,反抗不得。况且皇上是她幼时起,就屹立在心中的偶像,她实在是崇敬诚服已久的。 今天注定不能强攻,那也只能放低姿态软求了。 “什么事,非做不可?”康熙知道对清儿不能逼得太急,知道她倔强好胜,也知道她更重大体。 “是啊,皇上,清儿答应兰姐姐回杭州了。”清儿倾身伏在康熙的耳边,不想别人听到,泄露行踪。 “清儿!在你心里朕还不如你的兰姐姐?嗯?”康熙也在清儿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不是,皇上,薛大哥和兰姐姐要做阿玛和额娘了。” “噢,这样啊,那好吧,朕成全你让你去。不过你得快去快回啊!” 众人见两人耳语,又见最后妥协的是皇阿玛,不禁心里摇头,皇阿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谢皇上!请皇上尝尝闺友的龙井虾仁,是不是比御膳好吃!”达到目的不免高兴了几分,清儿为康熙布菜。 “嗯,好吃!”康熙边咀嚼边点头。 “皇上,要不,你也在闺友入一股,每年年底分你红利!”清儿笑嘻嘻的说,如果能让皇上注资‘闺友’,等于是注资‘胡家’。 “入股?等你挣了银子朕再入股。现在入股有风险啊!”康熙睨了眼清儿,暗自好笑。 “皇上,做生意怎会没风险?风险越大利润还越高呢。” “嗯?清儿,你打算让朕入多少银子啊?”康熙笑呵呵的又问。 “皇上,你入三万两银子就好,其余算清儿的。盈利对半分,你觉得怎么样?”又给皇上盛了一碗东西,“皇上,羹,别家是吃不到的,包括御膳房!” “入股嘛,朕再想想。”康熙勺一口牛肉羹入口“你敢说朕的御膳房做的不是西湖牛肉羹!” “不敢,清儿说错了!”抓着康熙的袍袖娇笑着,再扳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皇上你可想好了,清儿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到闺友挣了银子您再想入股可就晚了。”清儿厥着小嘴看康熙。 “唔,朕再想想啊!”康熙似乎也在思考。 满桌的阿哥福晋们没人发出声音,耳听得清儿和皇阿玛言来语去,眼看着她一会笑语如珠,一会和皇阿玛发脾气,一会和皇阿玛撒娇,一会和皇阿玛谈生意,竟是将喜怒嗔痴全盘表演了一遍。看得众人个个头晕眼花,难以招架! 这个董鄂清扬,她真的是胡清么? 022.争取 ?在八贝勒府的书房里,胤禩和娜英相邻而坐,对面是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和十四阿哥胤祯。 从‘闺友’回来后,胤禟便一声不响的瘫在椅子里,似有无限心事却又似神魂颠倒,几个人的视线都聚齐在他的身上,难得见到他这么反常的样子。 难怪胤禟如此,今天的事情的确太让人意外了,一个在大清朝几乎家喻户晓的‘小财神’和‘神童’居然是女子!他们算计这么久竟然在算计一个女子! “你们说,皇阿玛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胡清是女子的?”娜英的目光从八阿哥的脸上移到胤禟没有表情的脸上,再移到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身上。“胡家的保密功夫做得真好,可是也敌不过一国之君的手段!” 几位阿哥听到娜英的话,均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来,这个问题现在再拿来讨论似乎已没有必要,所以,人人都是一怔之后就低下头各想心事了。 “不知道在西湖的画舫上,皇阿玛和她说了什么?”娜英甩着手中的帕子,曝出了几位阿哥一直忽略的问题。 八阿哥九阿哥迅速的交换了目光,同样顿悟。西湖上皇阿玛摒退他们单独留下清儿,原本是因为清儿拒绝皇阿玛为他挑选福晋,可是后来众人再进舱,皇阿玛却不再提及此事,而且对清儿极为喜爱,当初他们还担心皇阿玛为难清儿,现在想来,皇阿玛一定早在那之前就知道清儿是女子,命他们回避正是要拆穿清儿的身世。 真是不同寻常,皇阿玛知道清儿是女子后,不但没有怪罪胡家和董鄂一族欺君,反而对清儿喜爱有加,果然是那日皇阿玛和清儿说了什么了。 胤祯新近才和八哥九哥走得近些,见两个人不说话,和十阿哥相视一眼后,也没接话。几位阿哥都把这个问题存在了心上。 众人没人说话,娜英带着揶揄的笑容转向九阿哥“你真的没发现他是女子?还是你早就发现了他是女子才对他上心的?” 胤禟抬起头冷冷的盯了她一眼,带着薄怒,如果他早就发现清儿是女子,还会对她用‘英雄救美’那计策?此刻想起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得象被人掴了一掌。 “娜英!”八阿哥嘴角噙着浅笑,冲着娜英轻轻摇头,阻止她再继续刺激老九。 娜英瞄了眼胤禟,转头对胤禩说:“我就是好奇啊,咱们九阿哥见多识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胡清是女子?” “你有完没完!我怎么可能看出来……”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自从见到女装的清儿,九阿哥已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胡思乱想一番,越发六神无主。此刻被娜英一激,突然想起,胡清生日那次,对容宇说“哥哥,我醉了!”那神态可不就是个女子?哪有男子那么娇痴的?可是当时的自己,竟未想到胡清会是女子!竟然,从未想过他会是女子! “这会儿,只怕咱们九阿哥正盼着自己是容宇少爷吧?”娜英从未见过胤禟如此懊悔,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现在也只有容宇能和她亲近。宴席上送走皇阿玛以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在躲着他们。 “我才不盼着是容宇呢!”胤禟邪眯凤目带着三分义气,又长吁口气“我这会儿盼着她什么都不是,她阿玛即不是一品,她外公也不是胡中正。”她也不是胡清,自己没算计过她,也没和她发生过那么多的不愉快。这些话没说出口,带着懊悔哽在喉咙里。 “九弟,如果她没有这么多护身符,说不定明天一早就真的会被哪位兄弟一顶轿子接回府了。”胤禩看着胤禟淡淡的说,回来的路上他已想好下部棋该如何走。 “八哥,你什么意思?”胤禟惊讶的抬头看八哥,胤禩看着他淡淡的笑没有说话,胤禟一怔后也随即明白。 “你们别打哑迷,有话说出来!什么意思?”娜英看到两人这情形,有问无答,还没反应过来,扭头看胤禩,胤禩不答,娜英又扭过头看胤禟,胤禟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八哥这话的意思就是:胡清扮作男子时,兄弟们都在争取他,现在胡清是女子了,难不成兄弟们反倒要疏远他?娶了她,可不是比争取到他还要牢靠?又有谁会对她放手?只怕现在兄弟们都在想着怎么得到她呢!明白了没?”最后一句已经扬声,带着些隐忍。和娜英说了这么多,越说自己越明白,想得到她可不容易呢,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或什么物件,他或许会放手,笑着看兄弟们争,可是对她,他不想放手。 “难不成,她只能嫁给你们这些阿哥?”娜英撇了撇嘴。 “她阿玛是当朝一品,她外公是大清首富,她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她只能是咱们天家的人。”胤禩轻摇褶扇,悠悠的回答。 “八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纳了她?”胤禟试探的问,如果八哥回答‘会’那他可真要郁闷死了。 “不会!”胤禩倒没让他失望,而且语气是非常的肯定。 “你们皇阿玛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宠爱,说不定就存了纳她的心思。” “绝对不会。”八阿哥抿着嘴摇头“如果皇阿玛有纳她的心,今儿就不用让她换上女装出现在咱们兄弟面前了。在皇阿玛的心里疼她宠她或许是有的,只怕,她也是一颗棋子呢!” “你的意思是你皇阿玛会把胡清指给你们兄弟?”娜英瞧着胤禩,透着担心。 “嗯,这是一定的。年前皇阿玛把董鄂七十晋了一品,只怕跟这个有关。”胤禩看着胤禟淡淡的回答。 胤禟嘴角上扬,挂着自嘲的笑容,自从清儿来京城,几乎所有的兄弟们都在想着怎样和她联系,怎样和她建立友谊,说到底大半是为了胡家的财势,人人都想算计胡清,可谁知反而都被胡清算计着。 他独身事外,冷眼旁观着兄弟们的作为,也冷眼观看着自己为她演绎着一出出蹩脚的戏码。 这个清儿啊,还真是让人爱恨不得。 “你皇阿玛会把清儿指给谁?”娜英深深的看着胤禩。这句话不问出来,不但今夜,恐怕直到有结果的那天都不能安寝了。 “以她的身份只能作嫡福晋,眼下只有他们几个没有嫡福晋了。”胤禩看着娜英淡淡一笑,娜英微红了脸低下头。胤禩又说:“但是不会是十二弟。” 以清儿的身份,按以往惯例,她必是嫡福晋,可现在朝堂上如此纷乱,以皇阿玛对太子的用心,清儿被指给谁真的不大好说。 现在还是给九弟信心,让他尽量争取。 “为什么不是十二弟?”娜英仍是不明白胤禩从何而来的肯定。 “十二弟现在没有参与朝堂之争,他置身棋外,如果娶了她,就被拉进棋内,皇阿玛不会这么做,十二弟自己也明白这个。十三弟自己虽然没有参与党争,但是他站在四哥和太子身侧,不争也算是太子一党,除了太子皇阿玛最疼十三,有可能把清儿指配给十三。” 娜英轻吁口气,皇阿玛只要不把清儿指给胤禩,指给谁都和她没关系。 “为什么?我们三个也没有嫡福晋?”胤禟看了眼十弟和十四弟,再疑惑的看着八哥。 “你想要她?”胤禩带着浅笑瞧着九弟,平日这个心机灵动的九弟,只要自己意有所指,便会领悟十分,可今晚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没明白。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要!当然要!怎么可能不要!”这天下间,只有她是他不想撒手的。“八哥,你帮帮我!”胤禟的话说得恳切。 “九哥,你别这样,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看着这样的九哥,胤俄觉得心疼。 “老十,清儿是一般的女人吗?你告诉九哥,你喜欢不喜欢她?”胤禟说完盯着胤俄看他。 胤俄面色浮起薄红低下头:“我是喜欢清儿。”说完恍悟,急忙抬头,看到九哥微微僵住的脸,胤俄咬了咬牙“可是九哥你也喜欢清儿,我不跟你争!” 胤禟带着感激的对十弟笑了笑,又看胤祯“十四弟,你呢,你喜欢清儿么?”,胤祯淡淡的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清儿不可能喜欢我,是不是?”在羽衣阁自己问清儿多大时,清儿厌恶的神态至今没忘,给清儿过生日时,又是自己首先发难逼她喝酒,结果她一杯即醉,生日都没过好。对自己,只怕清儿从未在意过,对九哥,不论是否情愿,清儿至少曾经用心智来应对过。 胤禟长长的叹气,“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但是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胤禩慢悠悠地说:“关心则乱。九弟,你已经乱了方寸,八哥也不知道这与你是好还是坏,毕竟这事情最后还在皇阿玛一句话。” “八哥,你说实话你对她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清儿女装现身时,在座的人中除了皇阿玛就只有八哥似乎还镇静如恒。 胤禩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娜英,只见娜英也在探询的看着他,遂低下头冥想。 对她动心吗?也许在初见女装的清儿时有过刹那的动心,但是他知道九弟对清儿已经情根深种,娜英与他也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最重要的一点,清儿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只有九弟得到清儿,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几个人都瞪着眼睛看胤禩,等着他回答,胤禩视线在几人脸上一一瞄过,最后停在娜英的脸上“有娜英,我已经知足了。” 英涨红了一张俏脸看胤禩,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水样温柔。 “她这样一个女子只会对比自己强势的人屈服。你如果想要他,就要让她知道。”胤禩定定的看着胤禟,如果九弟不能争取到清儿,反被别人得了去,凭清儿的心智和为人,可不仅仅是给对方添了财势那么简单。 “多谢八哥!”想到今日她的娇态,她的美丽,她的慧狤,胤禟柔柔的笑了。 此刻他真的希望她在身侧。希望她永远陪伴在身侧。 “老九,让宜妃娘娘帮你去求皇阿玛。”娜英一语点醒胤禟“娘娘不止一个,可是她却只有一个,老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明天我就进宫找额娘,替我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我。” 023.心伤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游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子,纤纤十指抚在宋代名琴‘洒尘’上,她便是三年前被大清首富的嫡孙胡清捧红的杭州第一清倌,淑心阁的头牌素卿姑娘。 此刻她面前坐着四名男子,离她最近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气度不凡,着一袭浅紫色锦袍、深紫色的瓜皮小帽和长裤长靴,黑色皮腰带上嵌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片,正是闻名江浙的小财神胡清。另外三人比他年长些,也是温文俊秀气度从容。这三人似是追随着他而来,而他对这三人并没有过多的亲热举动,见到三人之初不过是瞬间.的错愕即微笑的将手中的折扇指向身旁的椅子,三人也没有多话,略一点头即坐了下来听琴。 一曲弹罢,素卿站起身向胡清款款一礼:“这首‘蜉蝣’配了少爷的曲子,少爷可还满意?少爷可还要听什么曲子么?”说完警惕的看了三人一眼。 “素卿,本来今天有话和你说,但是临时有事我要先走了,改天我再过来。”说着领先出了淑心阁,旁边三人也站起来随他走了出去,留下素卿独自发呆。 “清儿见过八爷、九爷、十爷。不知三位爷是专为清儿而来,还是和清儿偶遇呢?”清儿转过身子见礼,压低着声音说,此时人来人往的街面上,不方便多说。 “清儿,如果说我们是专为你来,你信不信?”胤禟急于求证他在清儿心中的地位。 “信!”清儿牵动唇角,似笑非笑。如果他们能因为他是女子就放过他,那才叫他不信呢。 “你信?”胤禟扬起眉骨,一双凤眼溢满不解。 “相信。”胡清看着胤禟的失态,露出浅淡的微笑。 不管以前他们怎么算计自己,毕竟他们也曾关心过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得声音放柔“我当然相信,朋友之间是不会相疑的。不是么?” “你拿我……,我们当朋友?”胤禟吃惊着却掩饰不住满面的欣喜。 “当然!难道九阿哥不拿清儿当朋友?三位阿哥可是去过明园了?” “正是!管家告知了你的去向,所以我们就追到了这里找你。”胤禩微笑。 “清儿,你怎会去见一个清倌?”胤俄看着清儿,好奇的问。刚才三人来找胡清,淑心阁的伙计大言炎炎的说:“胡家少爷?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胤俄忍不住饥讽他:“噢,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了?”伙计昂起头,傲慢的说:“这天下间,只有我们素卿姑娘才能想见就见。”三人听后相顾失笑,这胡清,明明自己就是个假凤虚凰,还敢来这种地方包清倌?如果不是皇阿玛严禁众人外泄她女扮男装的消息,真不知道她今天还怎么敢再来这淑心阁! 最后三人说他们是胡清的朋友,找胡清有急事,如果耽搁了只怕他吃罪不起,又给了些银子,软硬兼施,伙计才让他们进屋见胡清。 清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包了一个清倌定是有她的原因,她和清儿有什么关系?清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胤禟想弄明白这些事情。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回明园吧。我饿了!”胡清刹开话题,招手叫来远处候着的风,迈步上车。 听到清儿这样说,胤禟终于露出笑容。数番打探后知道她回了杭州,想见到她的念头那么迫切,就不管不顾地跟着有公干的八哥绕道来了杭州,只想快些见到她,完全忘记以前和她的诸多过节。而今终于见到了她,又见她对自己并不排斥,一颗心方才欣慰不已。 胡府管家任伯在胡府外的石桥上张望,见到清儿回来急忙跑近前低声说:“少爷,十三阿哥和容宇少爷来了。” “知道了!任伯,麻烦你带十三阿哥和哥哥到竹林去。”这一天,终于来了。 清儿回身看向三位阿哥,胤禩三人知道清儿的意思,却都没有说话。 清儿见他们没有回避的意思,自己刚才还说大家是朋友,若此刻要求他们回避,好象刚才的话没有诚意,而且事涉十三阿哥,想想也不是避讳人的事情,就没再说话。 “少主,你要去竹林?”任伯欲言又止。 “嗯!”清儿点头。 “我去请秦大夫回来?”任伯的话里透着担忧。 “不用了,任伯,去请十三爷和哥哥过来吧。”胡清对他笑了笑,借此安慰他。 任伯摇头不语,看着清儿长大,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性。给身旁的小厮递个眼色:“快去找风雪去竹林,赶紧!”小厮一溜烟的跑远了。 胤禟落后一步,看着任伯又紧张又担心的样子笑说:“任伯,你们少主不能去那个竹林吗?” “九爷,少主没说您不能去,您去了就知道了!”任伯转身去请容宇和十三阿哥。 胤禟独自发呆,不懂这个竹林到底有什么,为什么管家那么害怕清儿去?为什么清儿要十三弟去竹林?十三弟此来是又为的是什么? 摇头苦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一会儿不就都知道了!上清儿。 ‘明园’是胡中正为爱妻苏秀明筑建。 胡园占地百亩,门外有丈余宽的河水环绕,形成天然屏障,通过一座石桥抵达园门。园子正中是‘中正堂’,与四周四座楼阁以回廊相连。园里珍花异草四季不败,园子东西南北四角建有不同的植物群,眼下他们去的就是西北的竹林。 众人随清儿来到一大片竹林前,竹子悠悠的清香淡淡的扑面而来,竹林深幽隔住天色,还未进入已清凉得通身爽泰。 清儿闭目深呼吸后迈步徐徐进入,胤禟等人也随后而入。 竹林深处是四层颜色各异的鲜花,花开得烂漫。 鲜花的中间是一块空地,空地一侧立着一块汉白玉碑,碑上洁净无尘。 胤禟走近看视,碑上瘦金字体正是清儿的亲笔:柔琴竹笛之墓,另有两行小字:不孝弟子胡清敬立;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十三日。 胤禟回头看向清儿,见她眉关紧锁,满面凄惶,心里突然发紧,忙走近她:“清儿,你还好吧!”这就是任伯紧张的原由? 胤禩和胤俄也看出了清儿的异样,两个人也走近清儿,关切地看着她“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无语摇头,眼睛紧盯墓碑,那里面埋着的是她亦师亦母的亲人! 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原来没有,许多的往事放在记忆最深处,只因不敢触及。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而她经历的不是离别是永别,离别可以再聚首,而永别则是永远的不再相聚。 永别于她是伤心蚀骨的痛,不敢触及是因为早已无力承受! “八哥、九哥、十哥,你们也在!”胤祥和容宇来得颇快,看到三位阿哥和清儿在一起,两人都有些吃惊。 “见过八爷、九爷、十爷。”容宇对三位阿哥恭身施礼。 容宇的性子一向随和,和人相处往往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只是清儿知道,和他越有距离的人他越恭敬。大约正合了‘敬而远之’这句话。 “嗯,容宇不要客气,说起来你才是主人。我们办完公事顺便来看看清儿,你们此来也是公干吗?有需要哥哥帮助的尽管开口。”胤禩微笑着望向十三弟和容宇,一派从容淡雅。 “说是公干也没错,皇阿玛要我们来接清儿回京。”胤祥朗朗笑说。 “这么急着接清儿回去,有什么事吗?”胤禟眯起凤目。 “没事,皇阿玛差我和容宇来接清儿,回宫里过中秋。”胤祥缓缓的说。 清儿一愣,皇上要干什么?她去宫里过中秋,那外公怎么办?于是张口问:“能不能不去?” 胤祥和容宇两人望向她,齐齐摇头。 “清儿。”胤祥唤她,有话要问。 “师哥!”清儿面上勉强堆起的笑容,有些凄楚。 “果然是你!”胤祥微笑,其余众人反而糊涂了。 清儿扭头看向墓碑:“师哥,我们的师傅在那里!” 胤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吃惊的问:“我师傅他,死了?” “嗯!”清儿黯然的点头。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胤祥惊问,看向墓碑,柔琴松笛,松笛!果然是师傅。 胤祥对着墓碑缓缓跪倒,清儿在他身后跪下:“七年了。师傅、师伯,清儿和师哥来看你们了!” “他们,怎么死的?”胤祥修长的手指在墓碑上一点点抚过,仿佛那是师傅的脸颊。 “师傅师伯是自杀!”清儿低头,带着深深的自责,“都怪我!” 胤祥吃惊的侧身看向她:“怪你?和你有关系?究竟怎么回事?” “师傅教我弹琴的时候我四岁,她教了我三年,这三年里她疼我、爱我、关心我、照顾我。她是我唯一的女师傅,也只有她知道我是女子,对我来说,她是额娘更多于是师傅。 后来,我见她经常吹奏《梅花三弄》,吹着吹着便忍不住哭泣。我想她定是有了为难的事,便央及外公帮助她。外公说感情的事旁人帮不上忙,我不懂向外公发脾气,外公无奈才告诉我师傅是在想念她的爱人。我跑去问师傅,师傅她搂住我哭了,边哭边说:明知相思苦,偏又苦相思! 后来师傅病了,每日昏睡不醒,只呓语‘松哥’这两个字。 我急了,给你的师傅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给他。”清儿闭目不语呼吸急促,胤禟下意识的要靠近她,风雪已先他一步走过去,将手掌隔着寸远的距离贴在她的后背上,掌上发力将真气度给她。 “你师傅来了,我师傅的病渐渐的好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直到那一天,他们来到了竹林,我也偷偷地跟了进来。就在这里,我看见师傅把刀子刺进自己的心脏,看向师伯把刀子从师傅的身体里拨出来然后刺进自己的身体。我看见他们鲜血在他们的身下汇流成河。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不想他们死,我要的是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害死了师傅和师伯,如果师伯不来,师傅总想着能再见师伯一面,她就不会死。结果我把师伯请来,师傅实现愿望,不用再等待,师傅就死了。”清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最后几句话,尽管攥紧双拳,仍然觉得身体的热力向体外流走,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嗓音嘶哑,眼中已迫出细碎的血丝。 024.悲喜 024.悲喜 众人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感染着她的悲伤。 一个七岁的孩童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该是怎样的心痛和无助?看着自己好心办的事最后却变成了惨事该是怎样的自责和后悔?这么多年了,她还在为这个伤感自责,还是不能看开,还是不能想明白,还是无法解脱。 “清儿,不要自责!没人怪你。”胤祥回身扶清儿站起身,抓着她的肩臂说:“这是他们的选择,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清儿,再不要自责了,好不好?”七年前师傅收到她的信离开后便音讯全无,这几年他多次派人打听师傅的下落,均无结果,他也只知道信是胡家写来的,没想到跟她相处这么久,今日才知道师傅的下落,才明白是胡家封锁了这个消息,胡家将师傅师叔葬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人打搅他们吧。 “清儿,他们是大人,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自责了。”胤俄大声的安慰她,这样的清儿让人看着心疼,从来不知道她的心底藏着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清儿,他们之间存在问题,这是解决的方法,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最没有负担的,既然是他们的选择,你就接受吧。别再自责了,好不好?嗯?”胤禟走近前低声劝慰,能体会她的痛,知道她没有额娘,她对这个师傅定然有着对额娘那样的依恋吧,失去额娘的痛她竟然经历了两次! “清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死者已矣,忘记他让自己快乐起来,没有必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胤禩眼中一抹同情和了悟。 那个将剑刺入自己身体的师傅绝决凄美,对师伯说:“松哥,既然相儒、相忘都是痛,那么不如期待来生,期待永恒。” 师伯说:“柔儿,今世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你选择放弃生命,哥哥陪你。来世我一定要先你而生,做你的夫君好好照顾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再不让你受今世这般苦楚!” 她扑到师傅的身前,哭着用手去堵那个血洞。师傅笑着对着她说:“不要哭,师傅是重生,是解脱,师傅很幸福!清儿,答应师傅将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清儿,哭出来!哭出来会舒服些。”容宇伸长手臂轻轻的把清儿搂在怀里,拍抚着她的后背。 清儿在容宇的怀里摇头:“我答应师傅不哭,便不能哭。如果我做到师傅就会没有遗憾,走得安心了,是不是?” 容宇轻声细语:“清儿,秦爷爷此刻在漕帮未归,你不可以再出状况。你师傅她走得很安心,如果你不再自责,她会更安心,知道吗?”当年她吐血后昏倒在师傅的尸体上,几乎把外公外婆和秦爷爷吓死,三个人悉心照料看护她一个月后她才苏醒过来。 “嗯!”虚弱的点头,却仍是没有眼泪。 一个多月后醒来,得知外公将师傅师伯葬在竹林,她很欣慰,竹林是师傅最喜爱的地方,她亲自书写了碑文,却被外公禁止再到竹林里来。后来她瞒着外公进来陪师傅,外公嘴上不说可每次都让风和雪陪着她,度真气给她,否则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走出竹林。 容宇向任伯使个眼色,任伯上前说:“少主,漕帮回信说薛夫人只怕就在这一两日就要生产了。” “嗯?这一两日吗?”清儿抬起头望着任伯,沙哑着嗓子问。 “是。”任伯担心的看着他,可不要再发生意外了。 “漕帮那边都准备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吗?叫宁儿和素儿在兰姐的身边侯着,不许出状况,我,稍后过去。”身体虽是疲惫不堪,神智却已恢复常态,恢复冷静理智。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出来了。 “产婆稳婆按少主的吩咐从城里请了八个送过去,又有秦大夫作阵,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少主尽管放心不必急着过去。到是几位爷此刻还未用饭,少主看……。”任伯对上容宇赞赏的目光,他们同是了解胡清的人。料定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定是吃不下,此刻这几位皇子在,她断不会让客人都陪她饿肚子吧。 果然清儿苦笑着说:“摆饭吧,怎敢饿着各位爷,我也饿了!” 当先走出竹林,没有回头。众人却知道她不过是将伤痛收藏起来了,她还在自责。她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爱是怎么样的,不懂得‘放手’,不懂得爱情可以让人‘生死相随’。 胤祥双手抚上墓碑:师傅,没想到七年前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弟子不孝没有送您最后一程。师傅,你和师叔定然料不到清儿会为了你们自责了这些年,清儿,她太可怜了。放心吧,以后,我会照顾她。 胤禩看着身前衣不沾尘,背影瘦小的清儿,心头不知怎么浮起一丝凄怆,清儿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经过这件事,只怕以后要对她有负面影响。今日的事确实让人震憾,不仅是为了墓中那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为了清儿的这段经历,今日重新面对心中的创伤,她该是怎样的疼痛啊!看着刚才的她连自己都心疼了呢!他轻轻的说:“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无爱恋也无怨!”眼见着清儿微微顿了下身子又继续前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清儿虽然柔嫩却不脆弱,虽然是女子却有着男儿自强不息的个性,她会好起来的! 胤禟看着清儿的背影,真希望此刻能和她并肩前行,能够分担她的痛苦;真希望自己有能力让她远离伤痛,永远幸福;真希望自己不象现在这么无奈和无能为力;真希望为她做些什么! *** 曙色还未染上纱窗,清儿便来到漕帮。 薛云正在厅前打拳,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站定了看果然是清儿一行人,待马行到近前,看见了清儿身后是八、九、十、十三四位阿哥和容宇,微微一愣后便上前见礼。 “薛云见过各位阿哥。宇弟!” “恭喜!恭喜薛大哥做了阿玛!”几个人纷纷给薛云道喜。 几个月未见,薛云黑瘦了些,想来做帮主确实是很辛苦。 “我先去看兰姐和宝宝了。”撇下正在寒暄的男子们,清儿跑进后堂。 “嘘!悄声些!兰姐睡了?秦爷爷可给兰姐看过了?说了什么没有?兰姐没事吧?”清儿甫一进门就对宁可和素儿摆手,一边轻声说一边放缓脚步走近床,掀起床帐看向床里,许是刚生产过疲累了些,沈兰昏昏沉沉的睡着,苍白的面上却带着笑意。 看着这一幕,清儿愣住了:是不是每个生产过后的母亲都是这样满足的?当年的额娘生产自己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满足?所以即使是丢了她自己的命,也要让她平安的出世?怔怔地放下床帐,人已呆住了。 “少主,你没事吧!”宁儿扶着她坐下来。 “没事!秦爷爷呢?”清儿回神,摇头低语。 “秦大夫给薛夫人诊过脉,现在在厢房休息。少主,我陪你去见小公子吧!他小手小脚的可有意思了。”宁儿对胡清低低笑说。她和素儿奉清儿的命令守候在沈兰身边,在沈兰力气不够的时候度真气给她,于是两个人第一时间见到宝宝,比守候在门外焦急等候的薛云还要早见,心里有些激动。 看着她们疲惫的样子,清儿欣慰的低语说:“辛苦你们了,累了吧,先带我去看宝宝,然后你们就去休息吧。” “是!”两人领胡清出门去了隔壁的房间,引着清儿来到婴儿床前。 清儿俯下身子,眼前粉粉嫩嫩的一团肉肉,肤色是近乎透明的嫩白。闭着眼睛,小嘴微张,小鼻子翕动着,脸色微红,头顶上有着长长的胎毛。小胳膊小腿用布带捆绑着包在被里。看着这个新生命,清儿充满了新奇,掀开被子一角,把他的小手拿出来,见他双拳握得紧紧的。用小指去抚他的小手,立刻被他无意识的握住,清儿的笑容迅速的爬上面颊嘴角:“呀!他真可爱!” “就是啊,真的好可爱,一出生时还看着我们俩笑呢!”素儿忍不住说,到了此刻她还在兴奋和激动中。 “现在漕帮内乱刚平,还不太稳定。我想把你们留在漕帮,一来可以保护兰姐和小公子,二来可以帮助兰姐照顾小公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清儿挥退了奶妈,对宁儿素儿说。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生命,心里满满的都是欣喜都是感动,这么纯净柔软弱小的小人儿,成长已经不容易,成长后还要面对数不清的困难和危机,自己能为他做的实在是有限,尽一份心力而已。 宁儿和素儿听少主说出这话,一时没明白,互相看了眼,再一齐莫名的看着少主。 “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你们的心甘情愿,也只有你们心甘情愿了,我也才能放心地把兰姐和宝宝交给你们,你们懂我的意思吗?不愿意就直接说出来,我不会责怪你们。你们跟了我几年,是我最放心的人。”看着宁儿和素儿,清儿认真的说。 “少主,我们愿意留下来照顾薛夫人和小公子。”两人对视一眼后对着清儿跪下,意态坚决的说,也许是因为看着宝宝出生的,所以两人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 “那好!虽然你们人在漕帮,可是要遵守的不仅是漕帮的帮规还有胡家的家法,如果你们做了对不住漕帮的事那便是对不住胡家,就算大哥兰姐不处罚你们,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性的,我不会手软。胡家的家法第一条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请少主放心,我们知道。” “那好,你们以后就留在漕帮,你们的薪银我每个月派人送过来给你们,你们还是我胡家的人,千万别给我丢脸,啊!”胡清伸手把两人扶起。 “是,少主。我们定当竭尽心力的保护小公子和薛夫人,照顾小公子,不会给少主丢脸的。” “好!去休息吧。”清儿点头。宁儿素儿推门而出。 “果然是治家有方啊!”伴着话语几位阿哥和薛云、容宇推门而入。 025.责任 清儿站起身子,笑着迎向几人“你们怎么都来这里了?”看到宝宝以后,心情大好,不自觉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薛云的目光在她的脸颊上飞快的扫视一下后便移开了,状若无意的说:“没什么,过来看看宝宝。”刚才听到容宇说了清儿昨天在竹园的情形,他实在是不放心,几位阿哥和容宇也都不放心,就随着他一起过来了。 “大哥,可给宝宝取了名字?” “我和兰儿商量过了,给宝宝取一个单字‘清’,薛清。”薛云抚下身看向宝宝,轻语:“薛清,你也同意吧!是不是!” “大哥!”这个时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怎会不懂薛云的意思,怎会不懂‘清’的含义,有的时候友情真的很浓重,感情真的很挚烈,而心真的很脆弱! 薛云伸手抚去清儿眼角的泪:“清弟,他能出生多亏了你,长大让他好好的孝顺你,别哭了,你哭得大哥心都疼了,他是你第一个侄子呢!好不好看?” “好看,小薛清是咱们大清第一美男子!”眼中有泪,面上却已是笑颜,拭去泪低头看着小人儿说:“小薛清,叔叔带你去海的那面,去英吉利,去罗马,去很多很多的国家,好不好?” “清儿,就算当年你摆擂我攻擂,你输在没有行万里路上,你也不用这样惩罚我吧!把我儿子带到别的国家去,让我看不见他,你也太狠了点吧!”薛云笑说。听到清儿这句话,那几个人都傻住了,他不在这别这一下,这几个人接下来要在恐慌中度过了! “嗯?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大哥,你怎么了?”清儿有些不明白,不是早就说好的,怎么大哥象是不知情似的,再看向大哥,见他在给自己使眼色。唉,是因为这几个阿哥啊! “不是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薛云苦笑,他还真不大会演戏,为了不让几位阿哥再对清弟动心思,他只能配合清弟了。 “明年吧,路太远现在走怕小薛清吃不消。不过得尽早,外公和秦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也怕他们吃不消呢!我等着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快等不及了呢。” “慢着!你打算全家都去?外公知道?外公同意么?阿玛呢?也同意?”容宇变了脸色,侧头再看看几位阿哥,同他一样,每个人都变了脸,不同的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看着的是清儿,而八阿哥和十阿哥看的是九阿哥。 “什么全家都去,你不去,阿玛和姨娘也不去。” 容宇气得倒笑出来了:“只有你和外公去,什么时候回来?”一看就不可能的事么,偏说得这么正经八百的,这个妹妹越来越调皮了! “唉!你笑什么呀!我早就计划好了,明年夏天或秋天走,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大约五年、十年、二十年以后,或者就不回来了。”胡清撇嘴。海外呀,好远的,谁知道发生什么状况,哪说得准归期啊。 “外公知道你的计划吗?他赞成吗?”容宇更笃定了。 “当然知道,当然赞成了!”怎么哥哥还不明白呢!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外公的决定啊! “你就在这作梦吧你!你不选秀了?”容宇拍着清儿的头,说得几位阿哥也缓过来了,对啊,她还得选秀呢!那这个计划不是注定不能实现的! “什么选秀啊,哪还用选秀,哥哥,我不用选秀了!外公和阿玛没告诉你么?”如果不是被小薛清抓住了手指,清儿真想拍哥哥一掌。 “什么?你不用选秀了?我怎么不知道?因为什么?”容宇是真的没听人提过,有些不相信。其实胡中正和董鄂七十对于皇帝的允诺是将信将疑,所以即没对这容宇说,也没敢泼清儿冷水。 “嘘,小点声,别吵醒宝宝,皇上答应我的,我和皇上有交易。”这下几个阿哥都傻了,这象皇阿玛的作派,也象清儿的作风。 “真的?什么交易?”容宇有些好奇,清儿能和皇上有交易?阿哥们也好奇地看着她,唯一知道真相的薛云微笑不语。 清儿看了眼众阿哥和哥哥期待的目光,抱歉的说道:“不能说!这是我和皇上的秘密!”众阿哥马上气弱了,九阿哥叹着气在心里埋怨:皇阿玛,你到底要干什么!被你害死了! “你们怎么了?”清儿看了眼众人,她选秀不选秀和他们的关系不太大吧?选秀不是为了充实后宫吗?她哪里知道,选透不但是要充实后宫还为亲王贝勒皇子们拴婚呢! “没,没什么。”几位阿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就这么想离开大清?海外就那么好? “没什么啊!”胤禟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她。 “大哥,你想好要谁接替你了么?可不要到时候我们一大帮人等着你一个,嘻嘻。”清儿再交待清楚,看到薛云点头答应方才满意地放下心来。说起去海外,就格外的兴奋。 饭后,八、九、十三位阿哥先一步回京。清儿留在漕帮。这会儿她陪坐在沈兰的床侧,逗弄着床上的薛清。“兰姐姐,薛清的眼睛真清亮。” “清儿,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沈兰替清儿抿着发丝,担心的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君无戏言的。”抬起头,对上沈兰担忧的双眼,清儿凝神。 “我总觉得不踏实。你太优秀了,皇上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们之间有交易啊!”清儿也有点不确定了。 “你忘了慧空大师给你算的命了?”沈兰摇头低语。 “兰姐你信命吗?我才不信!慧空大师说我:你的命数早已启动,命中注定你是天家的人,已经注定了。我才不信他瞎说。”清儿学着慧空大师的语气,说完又撇了撇嘴。 “别想了,反正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该选秀了,这几个月你尽量别让皇上看见你就成了。” “不行啊!皇上让我去宫里过中秋。”清儿苦笑。 “中秋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清儿,皇上为什么让你去宫里过,他这么做不是把你算作一家人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清儿摆手大声的说,然后马上低头拍薛清“宝宝,不吓不吓,叔叔没吓你,呵呵。” “那你找个借口不去,成不成?” “你知道他派谁来接我吗?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十三阿哥。皇上早知道十三是我师哥,他料定我不会让他们两个人替我受罪。这个皇上,还真是狠!真是狡诈!”清儿气得捶床。 “走一步看一步吧,啊!再想办法吧!” “嗯,只能这样了。” “师哥,先让我回去看看外公好不好?师哥!”清儿在车里向胤祥苦求,这一路简直是被他押回来的。 “对不起啊清儿,皇命在身不敢不从。你还是将就一下吧!”胤祥毫不动容。 “可我总得回去换件衣服,洗漱一下吧。” “一会你去我府上洗漱,衣服不是在车里!然后再和我们一起见皇阿玛。”胤祥坚持。 “干什么?”泄气了,人狠狠地靠坐在座位上:还真拿她当犯人了是怎么的。 “什么干什么?”对面坐着的胤祥和容宇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什么呢?” “离中秋还有几天呢!你皇阿玛干嘛非要我现在进宫嘛!再说我在宫里过中秋节,外公就要一个人过中秋了。” “放心!中秋节我会安排容宇休息,陪着外公,你放心吧,啊!” “你皇阿玛真是过份!” “清儿,现在是你过份了啊!”容宇匆忙扫了眼十三再扳着脸教训清儿,胤祥见他惺惺作态,语气里一点没有严肃的成份,不禁摇头微笑。 “就是嘛!”再小声嘀咕一句,嘟着嘴不看他们。 “行了,你的小嘴上能挂酒坛子了。清儿,你以前给我的曲谱是不是我师傅作的?”胤祥想起了这件事。 “是,是我们俩的师傅共同完成的。”说着,神色又黯然。 “清儿,胡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胤祥急忙扯远话题。 “干什么要告诉你。我生气着呢。”清儿嘟着小嘴!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进宫去,就浑身不自在。 “那告诉哥哥吧,我好歹也是胡家的一份子,却不知道胡家有家规!告诉哥哥吧,啊,好妹妹!”容宇接到十三的眼风,凑近清儿替他问。 “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就告诉你,但是不许你告诉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不是说我呢吧!你忘了我是你师哥了!” “什么师哥!一点都不象着师妹。” “我冤枉啊,我给你争取来着,不信你问容宇,可是皇阿玛说的:回京后即刻把清儿送进宫里来,别让她跑了。我还让你去我府上洗漱了呢!要是皇阿玛知道说不定会打我板子的。”胤祥学着皇阿玛的语气,又装可怜。 “哼!说得那么可怜。那是你阿玛怎么会打你板子!” “那告诉师哥吧。好师妹了。” “告诉你也成,你将来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清儿,你还真是会做生意!好,我也象四哥一样给你个玉佩做凭证。”伸手摘下腰间的玉佩递过来。 “好吧,告诉你,胡家家规第一条就是:出卖胡家即死!由我亲自执行!” “够狠的,谁定的?”胤祥唇角扯着笑,脸上却冷了下来,想起胡家仆役众多,如没有个狠些的约束,难保会有人倒向,想他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女子统领着胡家,还真是不易,将来又如何了局?如果真的能离开大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要离开,心里会这么的痛呢? “我定的。”胡清淡淡的说,想起陈子昂师傅,颁布家规的时候他就站在自己身侧,那时候身边总有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在帮衬着自己,可是如今,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不会是你做梦定的吧!”容宇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死啊死的,一点不忌讳。 “我八岁那年定的。”扳起面孔郑重地说:“哥哥,我是胡家少主。” 容宇不再说话,清儿自被外公抱走的那天起,就决定了他作为胡家少主的命运,他也势必要肩负起这份责任。 “你亲手处死过叛逆么?”胤祥有些担心。 “还没有,我希望永远没有,如果有了,那是我的失败!” 清儿,但愿你没有手上染血的那一天。胤祥看了眼清儿,又抬头看容宇,两人目光相撞,已然知道对方心中的话:我们一起,尽我们全力保护她! 026.荣宠 026.荣宠 紫禁城以乾清门为界,将南北划分为外朝和内廷。外朝以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为中心,是皇帝举行朝会、行使权力、举行盛典的地方。内廷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后三宫为中心,乾清宫则在内廷最前面,是康熙皇帝处理日常事务和居住的地方。 清儿随着胤祥和哥哥来到乾清宫面见康熙皇帝,在殿门外胤祥摆手阻止内官通报,领着容宇和清儿迈入大殿。康熙在御案上的一堆奏折后面,埋头批阅奏折。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胤祥撩起袍子跪在御案前的地毡上给康熙请安。 “臣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容宇的动作一如胤祥,只是称谓不同。 “清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清儿端端正正的跪下,却没向胤祥和容宇那样叩首,而是挺着身子盯着奏折看。听到三人的声音,康熙从奏折上抬起头来看向三人。“怎么迟了这么些日子才回来,朕都等着急了,快起来吧。”语气中包含着的欣喜多于责备,三人闻言站起身子。 “皇阿玛,你不知道清儿这一路上做了多少事,儿子竟是陪她巡视了一遍胡家的生意。”胤祥走近御案,望着皇阿玛说笑着。 “皇上,您不知道十三阿哥有多急着赶路,根本不给清儿歇息的时间。”清儿气鼓鼓的告状,扬起眉峰得意的看向胤祥,语气分明是在向皇上撒娇。 “皇阿玛别听清儿的,她每天骑不了半天的马,就说累了不想动了。每晚洗浴按摩都要一两个时辰,还边洗边看书,等洗浴过后,书是从水中捞出来的,赶情她在水里就睡着了。”胤祥说到最后止不住摇头苦笑。 “什么呀,我是想给书洗浴来着。”清儿认真的看着胤祥,挑起柳眉。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啊!你就逗朕乐吧!”康熙高声笑着,知道儿子和清儿在逗自己开心,感觉心里温暖。 “既然回来了,就和朕同去看看老佛爷吧。”康熙回头看胤祥,又问:“十三,见过你师傅了?” “是,皇阿玛。”胤祥侧头看了眼清儿,不愿意在她面前多提。康熙似乎也明白,不再多问。 康熙步下御案,对容宇说:“容宇回府歇着去吧,和你外公、阿玛说朕把清儿留在宫中了。”容宇应了,康熙又走到清儿身边站定:“怎么还穿着男装?” 清儿走到皇上身后,笑说:“皇上,穿男装方便,清儿习惯了。”康熙看着她,边摇头边笑,然后带头向殿外走去。 “皇阿玛,儿臣也去给太后请安。”胤祥看着清儿迈步跟上皇阿玛的脚步,急急的说。 “好吧。”康熙淡淡的应了,又转头看向清儿说:“太后早就想看看你了。” 清儿笑着应“是!”。 康熙当先向慈宁宫行去,清儿和胤祥跟在他的身后,两旁的太监急忙跟近前伺候,容宇自去出宫回府。 一路行来,清儿两眼四下观望,见苑里苍松翠柏,秀石迭砌,假山玲珑,亭阁楼榭掩映其间,果然幽美恬静。不禁长长吸了一口气,胤祥看着她:“怎么了,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景致,可是却不喜欢这宫墙。”左右看看,又小声的对胤祥说:“象不象牢笼?” “小声点,被人听到了还得了!”胤祥降低了语音俯下身子在清儿耳边悄悄的说,还拿眼扫着身侧的侍卫和太监。 “你觉得象不象?你就在这大笼子里长大的,师哥!”再次降低声音,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了。 “师哥是没有你那么自由,没办法!”同样的声音,听着费劲,不得不离得更近些,两人全然没有在意这亲昵得有些暧昧的姿式。 “师哥象毛毛!” “毛毛!什么毛毛?毛毛是谁?” “毛毛当然就是毛毛了!”清儿挑高眉毛看胤祥,面上得意洋洋。 “快点说,毛毛是谁?”胤祥含着笑询问,眼里有一丝迫切。 “不告诉你!”本来想告诉他,可看着师哥起急,突然玩心大起,不打算告诉他了。 “我一定会知道的。”胤祥别过头轻声的低语。 “好啊,就等你知道了,我再告诉你。”清儿愈加得意,师哥总不会为了了解毛毛是谁,出动暗探们吧,嘿,即便如此,他们也猜不到毛毛是谁! “我都知道了,还用你再‘告诉我’?”胤祥瞪起眼睛看着清儿,说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两个人窃窃私语,偷笑的声音引起了康熙的兴趣。回头看着他们,康熙笑说:“你们俩个偷乐什么呢?给朕说说让朕也乐乐!” “皇上,十三阿哥给清儿讲他小时候的事呢。”清儿冲胤祥眨眼暗示。 “噢,是不是他那次偷溜出宫啊?”康熙乐呵呵的站住身子回头笑问。 “是啊!”清儿笑着应着,又低声说:“师哥,你也有过这样的事?哪天给我讲讲,好不好?” “‘也’?难道你小的时候,也偷溜出过‘明园’?”胤祥注意到清儿用了一个‘也’,指着清儿面带惊异和欣喜,禁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想不到原来清儿幼时也曾和自己一样的偷溜出府。想来,总是因为院墙外的世界格外的吸引院墙内的孩童吧。 “嗯。”清儿带着笑意点头,那是**年前的事了,那之后发生过的许多事情,有些已记不得,但是那日的事情却总未曾忘怀过,而那之后自己做的许多事情都和那日的经历有关。 “回头把你们说的讲给太后听听,让太后也乐乐。”康熙在两人身前大声的说。 “是!”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笑。 宫女太监见到康熙和胤祥马上都规规矩矩的恭起身子请安见礼,可是对清儿则是好奇的注视,清儿见惯了这种目光不以为异,和胤祥一起跟在康熙的身后来到慈宁宫。 人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笑语阵阵,胤祥压低声音对清儿说:“娘娘们也在。” 内官掀开帘子,高声传报。清儿错开身子跟在胤祥的后面走了进去。康熙到太后面前去给太后请安,众位娘娘见到康熙到来,都站起来给康熙见礼,又寒暄了一阵,方才依次落座。 胤祥对着太后叩下头去,说:“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 太后向下看着,笑说:“胤祥来了,起来吧,你身后那个人是谁呀?” 清儿急忙叩头然后回答:“董鄂清扬见过太后,太后吉祥!” 听得清儿的话,太后坐直身子,招手说:“丫头,过来,让我看看你!”待清儿走近,太后握住清儿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上下打量着,然后说:“早就盼着见你了,这一看呀,还真是个美人坯子,怎么竟扮男孩养了这许多年?还没有被人瞧破!”说着又笑,看着清儿又细摩着清儿的双手:“多大了?丫头!” 清儿被太后握住双手,感觉到太后的手柔软温润,见太后五六十岁的年纪,面相慈祥,看着自己时眸子里盛满关心,忙回答:“回太后的话,清儿十三岁了。” “老祖宗,让这孩子给您做孙媳妇好不好?”说话的是离得最近的惠妃,大阿哥的额娘。 清儿听后大吃一惊,目光急忙看向康熙,盼着他能说出免了自己选秀的特例,可是偏康熙不言不语,目光只在娘娘们的脸上一一扫视,没有看向她。清儿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垂下头心里暗自着急。 “给我做孙媳妇我倒是愿意,只是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她。”太后说完看着胤祥笑。 胤祥对上太后意味不明的目光,又看向清儿,见她低头不语,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番情境被太后和康熙看在眼里,两人都是抿嘴一乐,没有说话。 太后把身边的娘娘们介绍给清儿,有惠妃,宜妃,德妃,定妃,和妃,密嫔,勤嫔等十几个娘娘。清儿恭谨的一一见礼。对清儿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这些娘娘们早已从儿子那里听说多时,此番见到清儿,见她形态虽如弱风扶柳,娇怯温婉,行动却是俯仰得体,落落大方,先自喜爱了几分,又见太后和皇上对清儿十分的疼爱,不觉得将这喜爱上升到了十成十。 各位娘娘们的神态全部落入康熙的眼中,康熙对太后笑着说:“皇额娘,儿子就把清儿留在宫中陪你过中秋,可好?” 太后握紧清儿的手,笑说:“如此最好!”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中秋夜,王爷们、阿哥们全都携家带口的赶来宫里度中秋,皇家家宴看起来更象是一场热闹的时装发布会,衣香鬓影间人流攒动。 康熙的众娘娘们个个雍荣华贵,众儿子们个个出类拔萃,众福晋们个个温柔大方,众公主们个个温柔多娇,皇宫中集齐了人间精萃。王爷们,阿哥们,公主们,福晋们,侧福晋们,……,坐了一桌又一桌。 皇上和太后一桌,太后的身边一侧坐着清儿,另一侧坐着康熙,这个不合规矩的座次,清儿本是再三再四的推辞婉谢,可皇上和太后都说这是家宴,不用讲规矩,让她尽管放心的就坐。清儿想想自己反正坐在哪里都不合适,也就顺遂了太后的心意坐在太后的身侧了,可没想到的是,皇上也在太后身侧坐下了。 太子一家人坐在近旁的另一桌,娘娘们则按照品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酒过一巡后,场中已不再如先前肃穆,底下开始传来敬酒猜拳和说笑的声音。 无视所有的人对自己的关注,清儿安心的坐在太后身侧,听太后娓娓的给她讲着中秋的传说:“相传有一年八月十五的夜里,唐明皇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飞到了天上,走到美丽的宫门前,顿时觉得香气扑鼻,定神一看,门前一颗硕大的桂花树下,一只白兔正在捣药,门头上镶着写有“广寒清虚之府”六个大字的巨幅匾额。唐明皇进了广寒宫,见到几百名仙女正在翩翩起舞,舞姿优美,乐曲悠扬,梦醒后,赶紧命人记下月宫里的曲调,这就是后来的《霓裳羽衣曲》。就从那时候起,才开始有了过中秋的习俗。” “原来《霓裳羽衣曲》是这样来的,真是难得!”清儿应和着太后,这则故事,在师傅传给自己曲子前曾经给自己讲过,此番再次听太后说起,不由得又想起了师傅,黯淡了神色。 “清儿,听说你会弹这《霓裳羽衣曲》的,是不是?”太后看了眼清儿,见她落寞,知道她心中有事,便岔开话题。 027.风动 “太后,清儿不会弹全部,只会弹一部分。”清儿掩着心酸淡淡的笑着。师傅走得匆忙,有很多都未来得及传授给她。 “皇帝,既然唐明皇梦游月宫得到了《霓裳羽衣曲》,由此便开始盛行过中秋节的习俗。那么今儿这中秋之夜,便让清儿弹奏一段《霓裳羽衣曲》给大家听听,你看好不好?”太后对身侧的康熙说。 “好!皇额娘,儿子正有此意。”康熙对太后笑着点头,又探头对清儿说:“辛苦你了,清儿。” “那清儿就献丑了,太后听了,可不能说清儿弹得不好!”说着伸长手臂到太后面前,而太后则是很有默契的给她挽起袖子,满脸的疼爱。 清儿站起身来到太监刚摆好的案子旁,接过湿毛巾净了手,闭目双手合十,低低喃语:“师傅,师伯,今夜清儿又要弹奏《霓裳羽衣曲》了,虽然你们听不到,但是清儿希望重生之后的你们能快乐!” 双手抚在琴上,有时重如狂风急雨,有时轻如微风拂柳,右手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左手吟、猱、绰、注、撞,将一把瑶琴弹得如春风细雨般清逸雅丽,如日月星光般和润清远。双手起落间一段优美婉转,荡人心魄的乐曲便在这明月星空下激扬激荡开来。 一曲终了,清儿从弦上抬起玉手,双手握成空拳再缓缓地轻收在身体两侧,太后当先鼓掌,皇上跟从,底下亦传来雷动的掌声。 “果然此曲只应天上有!清儿弹得真是好听!”太后伸出手臂将清儿搂坐在身边,一边帮她放下袖子一边说道:“听得我都呆住了!” “太后,您过奖了!”清儿仍是淡淡的笑着,享受着这一份殊荣。她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是极其的自然从容。太后为她倒果子露,布菜,劝她:“清儿,拣着能克化得动的多用些,今夜睡得晚,多用些无妨,你太瘦了。” “好的,多谢太后。清儿敬您,祝您中秋节快乐,所有不过中秋的日子都快乐!”清儿举杯向太后祝酒。 “好,快乐!清儿你多陪陪我,我就快乐了!”太后喝尽杯中的酒,再看向清儿:“该你喝了!” 清儿笑颜如花,仰面喝下杯中酒,将酒底朝下,对太后调皮的一笑:“净了!” 太后怜爱的又伸手搂住清儿,回身对康熙说:“皇帝,我可舍不得把清儿放走了。” 康熙目光灼灼,看着清儿一眼,然后笑着对太后说:“好,那就不放清儿走了。” 看着清儿小鸟依人般的偎在太后的怀抱里,皇亲贵戚们和阿哥们真是不知道该羡慕清儿,还是该羡慕太后。这一老一小此时已成了全场的焦点却不自知,两人仍在独乐。清儿声如银铃,巧笑嫣然,目光总未离开过太后,仿佛底下的一干人众不存在一样。 明月明如镜,清天清如水。 皓月当空,红烛高燃,长长大大的香案上,摆放着西瓜、月饼、苹果、梨子、红枣、李子、葡萄、脆藕、菱角、毛豆等瓜果。两侧的白玉瓷瓶中插着娇艳的鸡冠花。西瓜切成了莲花形状,尺余大的月饼上面则是‘嫦娥奔月’、‘银河夜月’、‘三潭印月’的图案。 康熙和太后跪在香案前,其他皇家成员按照次序跪在康熙身后三米外。拜月开始。康熙手捻三支檀香,谢过天地敬过月神,感谢这一年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祈盼来年的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太后则如同寻常人家的长辈,祈盼着儿孙们幸福,健康。所有人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后,拜月结束。 回到座位,净了手,落了座。清儿和太后两个人仍是和和乐乐的吃着喝着聊着,那边有人坐不住了。 太子胤礽给太后和皇上敬酒后,坐在清儿的旁边,在她的身边低语:“你迟早是爷的人,躲也没用。我要你,你不愿意也不行!” 清儿又羞又怒,也压低声音回了过去:“太子的意思胡清不懂,胡清只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胤礽一笑接着说:“想做‘胡清’,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了。” 清儿满脸的怒气忽然转成笑意:“太子爷要怎么样做,请说。” 胤礽玩转着手中的酒杯,抬眉说:“比酒吧,无醉不归。” 清儿说:“题,不过胡清只喝二十年的女儿红。” 胤礽侧身吩咐身后贴身太监说:“取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来。” 太后这才注意到两人要做什么,看着两个人阻止说:“你们俩可不许斗酒。” 清儿说:“太后,您放心,清儿不会有事的。 胤礽也忙说:“老祖宗,您放心吧!” 康熙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没有说话,别转了脸看了身侧李德全一眼。 清儿随胤礽坐到另一张桌子旁,这个举动引起了底下一些人的注意。 太监抱来两坛酒,在胤礽面前放下一坛,又在清儿面前放了一坛。 清儿面带微笑看着胤礽。 胤礽打开酒封,倒出一碗酒,对着清儿一笑,一饮而尽。 清儿学着胤礽的样子,拍开泥封,将酒倒满一碗,举起碗一饮而尽。 胤禟、胤俄、胤祥、胤祯见两人这架式,一哄而上的站在清儿身侧。几人都没有说话,胤禟则伸手抄起酒坛亲自为清儿斟酒。 两人各将一坛酒喝下去,谁也没醉没倒,清儿对身侧的太监说:“再取两坛来!” 胤礽阻止:“不用了!”站起身看了眼清儿,没说话只叹了口气,走回到了太子妃身畔坐下。 胤祥有些担心,仔细的看着清儿。“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胤祯瞥了眼太子。“清儿,去我们那桌坐吧。”说罢又看皇阿玛。 胤禟一直冷着脸看太子,目光森冷得吓人,听到胤祯的话转过头,带着询问看清儿,清儿回头看康熙,康熙淡淡的说:“胡清,去吧。” 清儿听到康熙对她的称呼,暗自苦笑,被几人簇拥着坐到了阿哥那桌。太监已先一步摆好凳几,清儿坐在胤祥的身旁,胤祯神色一黯,默默的坐在胤祥的身侧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胤禟则不管不顾的坐在清儿的另一侧。 胤祉看着清儿坐好,又看了眼弟弟,笑着说:“神童来了,咱们也别光喝酒了,吟诗如何?” 胤祺笑着说:“好是好,不过得有一个规则吧。你们说呢?”说完看众人。胤禛看着清儿淡淡一笑,低下头没有说话。 胤佑接着胤祺的话说:“今儿中秋,诗中有‘中秋’或‘月’字便可。如何?” 众人皆说好,开始吟诗。先从胤祉开始,他端着杯子站起,缓缓吟道:“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吟完举杯和四贝勒碰了杯饮酒,落座。 胤禛举着杯子吟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吟完胤禛又和五贝勒.碰杯饮酒,再座下。 胤祺接着吟:“谁道闲来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吟完再举杯和七贝勒碰杯饮酒,落座。 胤佑接着吟道:“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严城。清都绛阙夜景,风传银箭,露叆金茎。巷陌纵横。过平康款辔,缓听歌声。凤烛荧荧。那人家、未掩香屏。向罗绮丛中,认得依稀旧日,雅态轻盈。娇波艳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墙头马上,漫迟留、难写深诚。又岂知、名宦拘检,年来减尽风情。” 胤禩吟:“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玉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然后举杯向九阿哥。 胤禟淡淡一笑,看着清儿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吟罢和十阿哥碰杯,再转向清儿俯首饮酒。清儿正低头想心事,并没看到他玉容上如星般的黑眸里闪动的柔情。 胤俄看着九哥笑着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吟完又看着清儿笑了笑,清儿看了他一眼,见他又在看胤禟,不知他什么意思。 胤祹吟: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胤祥念: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胤祯吟: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众阿哥都吟完了,一齐看向清儿,清儿抬头向月,轻启朱唇吟道:玉树后庭前,瑶华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大家长少年。 众人一笑,举起酒碗,碰撞后一起饮净。 胤祉又道:明月好花,莫漫轻掷。 胤禛说:聂冠卿,多丽。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胤祺看着他笑说:雨霖铃,柳永。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胤佑说:玉蝴蝶,柳永。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胤禩说:临江仙,晏几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胤禟说: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加快了语气,底下众人也都不再说诗词的出处,可以看出这些人平日的功底还真是不弱。 胤俄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胤祹说: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胤祥说: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胤祯说: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清儿说:明月夜,短松冈。 胤祉说: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 胤禛说: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胤祺说:阴阴淡月笼纱,还宿河桥深处。 胤佑说:下是夜堂无月,沉沉暗寒食。 胤禩说: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胤禟说: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胤俄说: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胤祹说:微云淡月,对江天,分付他谁。 胤祥说:长钩流月去无声。 胤祯说:自是休文,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清儿说:风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新的一轮开始,众人更是加快的速度:胤祉吟:玉台挂秋月,铅素浅、梅花傅香雪。 胤禛吟: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月明花满。 胤祺吟: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拼醉。 胤佑吟: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胤禩吟: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胤祹吟:惟有两行低雁,知人、不倚、画楼月。 胤禟吟:谁共我,醉明月? 胤俄吟: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 胤祥吟:何处合成愁?离人心是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晾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胤祯吟: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清儿吟: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这一轮又结束了。 胤祉突然笑对胤禛说:“四弟,今儿你这诗竟是难得的有些意境呢?” 028.不让 胤.禛目光扫向清儿,微微一笑,即低下头。 清儿怔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再看向左右,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把脸转向身侧的胤祥,低问:“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看着我?” 清儿是不明所以,胤祥则是和兄弟们一样,对四哥的言行举动感觉到意外,他从不知四哥竟然也能够吟出风花雪月来,看眼下四哥对清儿的情形,心里突然觉得沉闷,不知该如何回答清儿的问话,遂也低头不语。 一时间,这一桌子的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清儿站起来对众人说:“各位阿哥尽兴,清儿失陪了!” 转身欲走,身侧的胤禟突然站起身来,“一起!我去给皇阿玛和太后敬酒!”胤禟没有同往年一样和八哥十弟一起为皇阿玛和太后敬酒,而是伴着清儿走向太后。“明儿去我府里,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就不要为难我了。”清儿淡淡的说,脚下未停。 胤禟顿住脚,笑着说:“没有旁人,只有八哥八嫂和十弟。” 清儿回身,星空下,胤禟长身玉立,粉面朱唇,眉目含春,他的笑容真诚得让薄凉的夜都暖了几分。清儿突然感觉到九阿哥今夜的不寻常,不单是他,就连四贝勒和师哥,好象也和平时,和自己收到的信息不一样,难道是因为这难得的家族聚会? 也许吧,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又有谁是不高兴的呢?可惜,自己不能陪着外公过中秋,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还有阿玛。 “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和太后说,求她老人家明天放行。” “太后准我明日回府了。” “太后放你走了?那你明日先去我府里,下了朝我来接你,然后我再送你回胡府。” “今儿不是都见了吗?怎么还这么麻烦?” “没什么,只是聚聚,我当你答应了啊!快走吧,太后看着我们俩呢!”说完,也不理清儿是否答应,抢先向太后走去。‘你不是也去十三弟的府里了吗?’这句话终是没说出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太子和四哥的情形,胤禟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清儿轻促了眉,跟在胤禟的后面回到太后的身畔坐下。 胤禟扫了眼清儿,见她面上并没有不高兴,放了心。 给太后和皇上敬了酒后,胤禟走去宜妃的身边。 胤禟才走,又有人来给太后和皇上敬酒。太后指着三人给清儿介绍说:这是保绶、保泰和海善。清儿只得起身给三人见礼,保泰、保绶是康熙的哥哥裕亲王福全的儿子,两人是同母,海善是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的儿子。清儿知道这三个人和胤禟是极要好的。 三人给太后和皇上敬过酒,又把酒杯举向清儿,清儿只得端起酒杯。 三人的年纪同胤禟差不多,对清儿早有耳闻,因一向在军中,所以还没有见过,前不久才知道这个名动京城的胡清其实是女子。此刻见她娇而不弱,媚而不俗,温柔大方,谦虚有礼,都不由得对她多看了两眼,太后见此情景,竟然让三人在清儿身畔坐下,话起了家常。 康熙笑着看清儿,眼中分明有了看戏的成份。 清儿见此也顾不得人多眼杂,走到康熙身旁坐下,凑近问:“皇上,你答应过清儿的事,还算不算数?” 康熙笑着看清儿。“当然算。” 清儿点头。“那就好!” 看到清儿欣喜的目光,康熙语气淡淡的,又说:“可是,朕是要给你指婚的。” “指婚?什么指婚!”清儿怔了。 “清儿,你好象并不知道‘选秀’是怎么回事啊?”康熙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却掺杂了几分笑意。在西湖上,康熙已经发现清儿并不懂‘选秀’的规矩。胡中正在清儿出生时即存了心把清儿是当作是嫡孙,又怎么会跟清儿说起‘选秀’呢。而董鄂七十定然又是以岳父马首是瞻,也不会对清儿说起‘选秀’。 果然,清儿听了他的话,登时便愣住了,半晌才说话:“皇上,那,咱们再做一笔买卖吧,您就把‘指婚’也免了好不好?” 康熙笑说:“那得多大的买卖啊,才够这个价!” 清儿挺直了身子,很是豪迈的说:“皇上您说吧。你想做多大的买卖都成!” 康熙看着清儿的样子,忍着笑问:“朕的儿子们,你就一个也没看上?朕看太子对你有意思,只怕老九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吧,老十三对你不是也很好,还是你师哥呢!” “皇上,你杀了我吧!”清儿皱着眉头,嘟着嘴说。 “朕可舍不得杀你,要不,你看这三个,你心许哪一个?”说着,拿眼瞄向对面的那三个正和太后话家常的人。 清儿嘟着嘴站起身,扭头就走。 康熙露出开心的笑容,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清儿和胤礽面对着面坐在亭子里,两个人的心境颇有些相似。 胤礽望着眼前的清儿,看着宁静得如一泓秋水的她,心里也觉得安宁了许多。“清儿,‘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难道你真的忍心见我为你相思吗?” 清儿轻轻摇头,轻启朱唇说道:“‘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太子,在清儿眼里,最最珍贵的是‘自由’,在太子眼里,最最珍贵的又是什么?我和太子不是同路人,也不可能是同路人,太子何必强求?” 胤礽苦笑着,“从此后,我只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清儿微笑。“何必?太子该知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吧!” 胤礽叹着气站起身,扫了眼神情颇有些低落的清儿,转身走了。望着他的身影走远,清儿才冲着假山方向大声的说:“再不出来我走了!” 一阵轻笑,胤禛和胤祥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清儿看着这两个人,咧了咧嘴勉强露出个笑容。 两人边笑边坐下,“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嗯,看见你们走过来了。” “清儿,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怕你醉啊,你今日喝了那么多酒。” “没办法,不喝不行啊。” “清儿,你好象心情不好啊?” “本来很好,现在不好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是因为皇阿玛吗?你为什么气冲冲地跑出来了?” “师哥,别问我了,我不想说。” 胤祥还要追问,一直闷声不语的胤禛突然说:“清儿,明个去我府里吧。” “嗯?”清儿怔了,胤祥也怔了,抬头看胤禛,胤禛的眸子映着星辰,晶晶的亮着,看着清儿,胤禛低柔的说:“明儿去我府里!知道你怕应酬,没请别人。明儿下朝我来接你!”说完站起身,也不管清儿是否答应,就独自走了。 清儿这才恍悟。“糟了,我已经答应九阿哥了!” 胤祥看着清儿,有些不自在,想好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师哥,你说为什么我不是男子?” 胤祥看着清儿苦笑,他回答不出来清儿的问话,他只知道树的动静从来不由树,而由风,而往往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阿哥府,胤禩、胤禟、胤俄、保绶、保泰、海善几人正聊着酒宴上的事。 “皇阿玛是这么说的?这才象皇阿玛!”听完海善说起在酒桌上清儿和皇上的对话,胤禟把玩着酒杯,唇角浮起一抹淡笑:皇阿玛,好计策!这个‘愿者上钩’,果然把儿子们都钩进去了。今日所见,太子,四哥,十三弟和自己都是那个‘愿者’。如果对方不是清儿,自己才不参与呢,隔岸观火不是更好!但是现在自己也被皇阿玛钩进去了,或是说是,早在和清儿的数次交锋下就已经不知不觉得陷进去了。就如八哥所言:九弟你终于也情关失陷了!情关失陷?如果是为了清儿,他愿意! “清儿怎么说?”胤禩担忧的问。 “她说要跟皇上做个更大的买卖,把指婚也给免了。”海善笑着说,说完摇头,还没见过要和皇上做买卖的人,而这个人竟是她! “皇阿玛同意了?”海善的话音未落,胤禟已急急惊问。 “好象没有,皇上又问她看上谁了。”海善又说,三人里,他离皇上和清儿最近,听得最清楚。他没对几人说,皇上问的‘谁’也包括他和保绶、保泰。他想让这句话在心里沉着,伴着他心头渐渐涌起的渴望。那个令他生出渴望的她,如同世外奇葩,她的骄傲,她的从容,她的果敢,她的聪慧没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而这些都在吸引着他,他的心里是从未曾有过的渴望,渴望着她能离自己更近。 “清儿怎么说?”这一次问话的是胤俄。 “她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就走了。” “什么都没说?”胤禩看着海善,又扭头看身侧的胤禟。 “可不是,没等皇上说完话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真是有性格!皇上竟然还笑了。”保泰呵呵笑着说。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给皇上脸色看,而皇上居然还笑了! “这才是清儿呢!”胤禟的笑意映在眼底,清儿啊,清儿!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约她明天来,你准备好了没有?”胤禩看着胤禟,知道九弟是再放不下清儿了。 “老秦正带人收拾呢,一会我再过去看看。” “老九,你不是看上她了吧?”保泰笑着问。保绶和海善这才注意到胤禟的神色不同以往,两人都只顾着在自己的心思里,忽略了这里还有人和自己同样的心思。 胤禟含着笑,在几人脸上逐一扫过,朗声说:“是,我看上她了,说好了,哥几个可别跟我争!” 听了他的话,海善和保绶都是微微一愣,见他不似说笑,又看向胤禩,胤禩冲两人点头,笑着说:“老九这次是真的动心动情了,咱们都帮帮他吧。” 保泰笑了,“我们才不和你争,你没看今儿的情形,有人和你呢!” “他们仨啊,爷才不在乎!”胤禟已经见过额娘,知道她对清儿甚是喜爱,而额娘也答应他会再去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他。他自己也做了准备,只等明天清儿过府,就告诉她他的心意。无论如何,要定了清儿,旁的东西他不吝惜,唯有清儿,他谁也不能让,也不想让。 029.初吻 029.初吻 十一点早朝一过,胤禛和胤禟兴冲冲的来到了慈宁宫。 清儿看着两位阿哥,颇有些为难。“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请了所有的阿哥和福晋去闺友玩,就不能去两位阿哥府上了,请两位阿哥见谅。”说着回身,从桌子上拿起两份请柬:“这是两位阿哥的。” 胤禛和胤禟接过请柬,打开,昨天的日期!昨天!在自己请了她之后!这个清儿! “我府里已经收到你的请柬了?”胤禛把请柬合上,在手里捏着。 “是,兰婷姐的请柬一早已差人送去四贝勒府,四贝勒若是不信,不妨先回府去看看。”说着迎向胤禛扳起的冷脸,淡然微笑。此刻这两难的局面不是发生在生意场上,不能用钱和胡家的势力解决,也没有发生在胡府,可以让她躲避。 “好,今儿就依你!”撂下话,看了眼胤禟和清儿,胤禛走了。 看着胤禛的背影,清儿低低的叹了口气。 赈灾后,清儿就对胤禛存了好感,觉得他不是那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他会为灾民着想,为了赈灾答应自己的条件,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在几个皇子里,也只有他和师哥会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事。 “清儿,你什么意思?我请你在四哥之前吧!你已经答应我了竟然出尔反尔?你还是不是商人?你还记不记得什么叫一诺千金?”胤禟急了,事情的发展不在他计划之内,他可是兴奋得一夜没有合眼。 “对不住啊,九阿哥!”清儿伸出小手拉动胤禟的袖子。“清儿向你赔礼好不好?”清儿拿出对付康熙的法子来对付胤禟。一早收到的消息,知道昨夜他亲自动手将府里好一番折腾,自己出尔反而确实没有信誉。胤禛会顾虑到身份隐忍不发,而九阿哥却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胤禟看着清儿软语低求的样子,心里热热的,甜甜的,可仍勉强装出一脸的怒气说:“好,不过我有要求,今天你得听我的。” “好。”清儿认命般的点头。 “不许反悔!”胤禟再次叮咛。“别忘了你可是胡家少主!说话要算话!” “绝不反悔!”清儿点头,态度诚恳。 胤禟还真戳中了清儿的软肋,‘胡家少主’,这几个字就是清儿的束缚。 “好!相信你。”胤禟忍住满心的笑意和得意,催清儿离开慈宁宫。 清儿坐轿子,胤禟一路骑马跟随来到闺友。 两人还未进楼,财婶已在楼前迎上来。“少主,好久没见,你还好吧!” 清儿笑笑:“财婶,我还好,你和财叔都好吗?你们受累了!” 财婶摇头笑说:“哪的话,我们都好,就是想少主!老爷子现在在会朋居呢。” 清儿点点头,回头冲胤禟说:“我先去看看外公,你自己上去吧。”边说边快步往外走去。 众阿哥和福晋们正在联谊厅里聊天。 清儿进门,看到阿哥和福晋们都已到齐,正欲恭身见礼,就被身前的容芳一把拉住,笑着打趣,“谁敢要咱们太后的准孙媳妇行礼!被太后知道,我们哪还敢再见太后!快起来!”众福晋都掩着嘴笑,昨夜的那个情形,任谁都看出了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了。 “清儿,看中我们家老几了,告诉姐姐们。”东月调侃着清儿,又扫了眼众阿哥。 “清儿,你喜欢谁?”娜英也上前来凑趣。众福晋看看清儿又看看几位小阿哥,然后都无声的笑了。 “你们真是的,清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由着你们胡说。来,清儿坐姐姐这来。”兰婷伸出手臂揽住清儿。 “你这么心疼清儿,直接把清儿拉到你们府里去和你做伴好了。”康婉说完笑着看兰婷的反应。 “好啊,我没意见,只怕委屈了清儿。”兰婷没笑,低头看清儿,又把清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四爷的心思,她怎会不懂。这样出众的女子,连她都喜爱,何况是男子。看向四爷,见他低头微笑着不语,她突然升出个念头。 “那可不行,要领也是我领回去,我们家八爷可还没有侧福晋呢!”娜英也扬声掺合。 “你们家八爷没有侧福晋那是怕了你这泼辣女人,清儿可不去跟你打官司。” “去我们府里吧,正好和我们爷天天谈诗论赋。”众人又一齐望向胤祺,胤祺登时大窘。 “作侧福晋委屈了清儿,要我看啊,几位小爷里到是有人和清儿最般配了。” “谁?”众阿哥和福晋不管是谁在说话,又齐齐的向几个神态都有些不自在的小阿哥看去。 “呵呵,现在还不能说。”一声惊呼:“别呵我,痒,真的不能说嘛。” …… 几个福晋兀自吵闹不休,清儿却置身事外,低着头想刚才和外公见面的情景。 胤禟快步走过来:“各位嫂嫂,我找清儿说两句话。”说完上前拉住清儿的衣袖。 “不行不行,刚坐这没一会,你就又要把人拉走。”众福晋不同意。 胤禟拉着清儿站在那,想走走不了,放手又舍不得,忙给娜英使个眼色,娜英站直身子,笑着对众福晋说:“各位姐姐们,让他把人带走吧,否则,老九可寝食难安了!”从兰婷的手臂里拉出清儿送到胤禟怀里。 众人都看向清儿,等着她的反应,谁想,她低头不语,似乎全没听到她们的话。众人面面相觑,都噤了声,任胤禟拥着她走出去。 闺友‘内部’。 清儿似是失了神魂,被胤禟按坐在椅子里,就不动不语,即不看胤禟,也不关心自己身处何方。胤禟暗自猜测清儿这个样子是和刚才见外公有关。 他猜测得没错。刚才清儿把她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公之后,外公对她说了好多话,包括从她出生时,外公的计划,又和她讲了‘选秀’的规矩,外公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清儿从来没想过还有外公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皇上一定要利用她来掣肘儿子们,没有想过皇上要用她来转移皇子们的视线。她本以为外公有办法让她远离皇宫,即不参加选秀也不被皇上指婚。 那一刻,她突然不想再做胡家的少主,不想做大清首富,不想做旗人,只想做个平凡的人,即使不是男子,即使是汉女也好,被选进宫里做奴役,只要守到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宫,那一刻,她不再求人生多彩,不再求每天都生活得有意义,只愿自己越平凡越好。 那一刻带着心酸和无奈,她明白她的愿望再也实现不了,她去不了英吉利,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也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人生,她的命运果然如慧空大师所说:她注定是天家的人。 外公的眼里是她承受不了的担心和苍凉,她不忍见。她笑着对外公说:“外公,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大不了就嫁啊,是不是?” 外公似乎被她感染,也露出一抹笑容,“外公一定帮你,让你幸福!” “嗯!好!” 她微笑着走出会朋居,黯然着走进闺友,她知道外公在注视她的背影。 两座楼中间数尺的距离,她走得好辛苦,她又是多么希望永远也走不完这条路。 胤禟蹲下身子,托起清儿的头:“告诉我,清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清儿身子前倾,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闷闷的说:“我累了!” 累了?心累了?还是身体累了?胤禟没有再问,只是跪起一条腿稳住身子怜惜的把清儿环抱在怀中。这一刻他是她信任且依赖的朋友。 这个手握天下经济命脉的财主,这个成千上万人的少主,她的一个决定可以动摇整个商界,甚至是大清的经济。她的一个想法可以是一个人,也或许是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去完成的使命。 他知道她一直是辛苦的,勤奋的,忙碌的。 他知道她从不随性悲喜甚至是哭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不再坚强。 他知道她有着比平常女子更强的耐力。 他知道,这一刻他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平常人,平常的女子,她会累,会软弱,也会需要别人的支持和安慰。 “清儿,如果有难处,一定和我说。好吗?”他的声音在耳畔轻响,是无尽的温柔。 想让她接受他,在她有需要有困难时,他可以做到‘闻警而至’,他愿意做她‘有一已是奢求但已是足够’的那种朋友,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需要他,是否接受他,和他对她‘好’的那颗心。 …… “清儿,清儿?”托起她的下颌,看向她:“说话,清儿,回答我,说‘好’。” 清儿眨眨眼,浅浅的笑。“好!” 他突然俯下身体,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本来只是想到这里,但是他真的是情不自禁,情难自己,在双唇碰触她的一刻,他不能停止,她是他倾慕已久的女子,对她的心疼和怜惜变化为心动和渴望,他的唇沿着她的琼鼻停在樱唇上。 清儿马上僵住了身子,思想也停顿了。 捕捉到清儿的慌乱,胤禟嘴角偷笑扶住她的头,“你说过,今天全听我的!”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低低的响起。清儿登时不敢再动。 舌尖带着沁凉撬开贝齿,轻柔的吮住丁香。直到清儿嘤咛出声,胤禟才颤抖着松开同样颤抖着的清儿。 “清儿。”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轻轻的环着她柔软的身子。“喜欢吗?清儿。”尽管同她一样呼吸急促,他说出来的却是柔声细语。 …… “清儿,喜欢吗?”双臂拥紧怀中娇躯,只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清儿无奈的点点头,说不喜欢是不是又要来了?早知道是这样子,真不该答应今天听他的。 “喜欢!那再来!”胤禟难掩欣喜,终于,终于啊。 “不要了,好难受!都没法呼吸,啊!……” “我教你!”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对时,胤禟再一次温柔而强势的攫住她甜美的唇瓣。 030.心怀 董鄂七十看着面前的女儿。 这个女儿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从容淡定的,可此刻的她是软弱的,是受伤的,她眉宇间凝聚不散的那一抹无助让他雄。女儿虽不是他养大,却也是他的手心之肉,掌上之珠。 “清儿,和外公离开京城,到你一直向往的英吉利去,去寻找你的幸福!”他淡淡的却坚定的说。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女儿的心事和理想他都知道,可在大清的制度下,一个女子的心事和理想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和不由自主,何况清儿的理想又是离开大清。他知道自先皇开始就制定了选秀的制度:凡八旗官员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次的秀女挑选。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重要性自不待言。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而他的这个决定,无异是在向大清的制度挑战,向皇权挑战,有可能要付出他的生命。可是即使是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愿意!他只要他的女儿幸福! 清儿抬头看着阿玛,阿玛脸上的绝决让她的心再一次被触动被触痛,这个神色是那么的熟悉,在雪柔师傅离开的前两年,她夜夜梦里都会看见师傅的脸上带着这个神色,这个神色是义无反顾!是牺牲! 阿玛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幸福!在额娘为了她牺牲生命之后,她要再夺去阿玛的生命?她不能!她不能!她做不到!爱她的人相继离开了她,她没有能力来挽救她们的生命,这与她已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心伤,如果因为她,又失去阿玛,那她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离开她!眼看着亲人离开她!她不能,她承受不了这种疼痛,这种钻心蚀骨帝痛,这种痛不欲生帝痛。如果可以选择,她从来都宁愿是自己离开,从来都愿意离开的是她自己。 “阿玛,你们都要清儿幸福,可没有你们,清儿怎么会幸福!牺牲你们得来的幸福,那不是清儿想要的幸福!不是!绝对不是!”不再掩饰情绪,泪水泅透了衣襟。 董鄂七十紧紧搂住女儿。在女儿回京时他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女儿得到幸福,可眼下的情形告诉他,女儿的未来不在他的手里,女儿的幸福也不能由他来给予。 女儿已经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未来是否幸福,就要看落子的地方是哪里了。 伏在阿玛的怀里,清儿低低浅唤:“阿玛!” 董鄂七十抚着女儿的青丝,心中酸楚,“清儿!你不仅是你额娘的宝贝,外公的宝贝,清儿,你还是阿玛的宝贝,阿玛这一生所求所系的只有你的幸福,唯有你幸福,阿玛才对得起你早逝的额娘,对得起你外公外婆对你的抚育和栽培,对得起阿玛自己的心。你知道吗?” 清儿重重的点头,她知道,她都知道的。这个偷看她入睡的阿玛,给她盖被子的阿玛,偷看她的习作的阿玛,偷看她的服装设计草图的阿玛,在闺友外徘徊不入的阿玛,隔个一两日就会去胡府看她的阿玛,她怎会不知,怎会不知阿玛爱她,疼她,怎会不知阿玛待她的这一份慈父之心,一直以来都是她忽略了阿玛,忽视了阿玛的爱。忽略了一个慈父的心怀。 “如果是用阿玛的生命来换取女儿的自由,那么阿玛就是白白的牺牲了,因为女儿从此后不会再有自由,心被禁锢了,身体又怎么会自由!”略一停顿后,清儿又歉意的说:“对不起,阿玛,让你操心了,清儿知道该怎么做了,阿玛放宽心吧!” “傻孩子,天下间有哪个父母不为儿女们操心?你已经太好了,阿玛没有为你操过什么心。” “清儿以后不会再让阿玛担心了,阿玛放心吧!”清儿看着阿玛,心里打定了主意。 看着这样的女儿,董鄂七十心里暗暗的感叹,这个女儿是这么样的要强,如果嫁入皇家,该是象鸟儿断翼了吧,女儿的这一份心高气傲不知有哪个男人能够包容,真希望有一个男子能象自己这样把女儿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她爱她,能象岳父那样给她自由飞翔的空间,任她展翼高飞。 “清儿,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阿玛都支持你!遇到挫折不要气馁,阿玛和外公一样,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 “嗯!清儿知道了!” “清儿,四福晋又送来请柬了,你去不去?”清儿仍依靠在他的怀里,董鄂七十象捧着易碎的珍宝般的轻拥着女儿。这一份天伦之情他已苦想了十几年,苦盼了十几年。 “这已经是第三封,推无可推了,再不去恐怕要伤了四福晋的面子了。”唇角泛着苦笑,无奈的看着阿玛,看到阿玛担心的神色,清儿故作轻松。“阿玛,放心吧,你女儿这么优秀,还怕没人喜爱吗?” 董鄂七十听了她的话,摇头苦笑:哪里是没人爱,这个傻丫头,你是被太多的人喜爱而不自知!你仍把自己当胡清,当男子,对男女之情根本还没懂,没开窍啊! 清儿确是不懂男女之情,他的师傅很多,可没人教授过这个。松笛和柔琴纠缠不清的感情算是他最早看到的‘男女之情’,却又偏偏不美满。两人自杀以后,清儿下意识的封闭了自己的感情。而过份紧张的胡中正,在那之后,凡是清儿要看的书都亲自筛选过,不涉及男女之情的才敢命人再拿到清儿书桌上。 她的生活圈子其实也是极窄的,除了胡府的众人和师傅们,接触的人多数是胡府的掌柜们。一来是他年纪幼小,尚不懂男女之情,二来是胡中正刻意的把他保护起来,不让他过多接触人。 胡中正在认定清儿做胡家继承人之前,其实也仅仅只是想保住清儿的性命,想让女儿死得无憾,与之而起的是要让清儿‘一生都幸福’的决心,所以把清儿当作嫡孙来抚养,直到清儿在四岁展露商业天赋的那一年,他才意识到清儿是唯一可以继承胡家家业的人。而清儿就如一颗明珠,无论怎样遮掩都会释放出耀眼的光芒,这让胡中正有些担心,联想到若事机不密,清儿的身世泄漏出去,一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才计划把清儿送去海外。他不主张清儿交朋友,一来是因为不方便,另外也怕清儿心理受到伤害,所以这些年,清儿也只有薛云和沈兰两个朋友。 胡中正把清儿当男孩子当继承人在培养,清儿又一向是以男装示人,在心理也一直没觉得自己和男子有什么不同。来京城后,又是在假凤虚凰的时候认识的皇子和京贵们,他先入为主的把他们都看作是他生意上的顾客,即使现在和几位阿哥频频交集,他也不了解各位阿哥们的心思早不再是利用她和利用胡家的财势。 此刻能告诉清儿‘男女之情’是什么的只有沈兰合适,偏她又离得那么远。 董鄂七十自己不方便对清儿解释男女之情是什么,清儿和他的如夫人又很生分,这些话也不能说。他暗自琢磨着该和岳父谈谈,怎么样让清儿开开窍了。 这是清儿第一次在她掌控之外的地方出现,因为带着风雪雷电不方便,所以只有可儿和柔儿两人护从。她知道这一次赴了约,此例一开,那些京贵之间的约会就再也没有借口推脱。可是四福晋盛意拳拳,她实在是无从推却。 到了四贝勒府门前,才发觉这里意料外的安静,完全没有聚会该有的喧闹。不会只请了自己一个人来吧?习惯性的向左面看去,清儿看到了胤禩和胤禟。 胤禩和胤禟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清儿的车子停在四贝勒府前,不相信会是清儿,胤禟和胤禩就停住脚,等着看下车的是谁。 这是清儿第二次以女子装束,仍是惊人的美丽:她的头发还象上一次那样盘着,以珍珠点缀,明眸皓齿,艳唇瑶鼻,唇角带笑,眉目含情,穿的是一身粉紫色镶白毛边的斜襟锦缎上装和同质的及小腿的短裙,外罩一件白色轻裘,一双白色缎面长靴用细小如米粒的粉色珍珠穿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图案,花叶则是用薄薄的翡翠片装饰,这一身装束虽简单俏皮,可是也真可谓豪奢了。 看得胤禩摇头浅笑:这个清儿,真是鬼精灵! 经过几天前的亲吻,胤禟觉得清儿对他应该有一种归属感,可惜,清儿看到他仍是一如往常,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失败,清儿依旧是我行我素,反而是他自己竟然为了那个吻激动得这几日寝食难安,此刻能再见到清儿,自是满脸的兴奋,可惜,在看到四哥府上的管家高福快步走来之后,他的笑容全部的垮掉了。 “八月二十七是我的生日,请柬已经给你送去了,我会亲自去接你,你一定要来!”说完,对着请安的四贝勒府管家高福挥了挥手:起吧。就拉着八哥走了。 四贝勒府紧临八贝勒府,而八贝勒府紧临九阿哥府。两个人转眼便进了八贝勒府。 清儿随管家进了四贝勒府。 031.授徒 四贝勒府是康熙三十三年在明朝内官监太监官房旧址上创建的。此时的胤禛已经是多罗贝勒,四贝勒府也被百姓称为‘禛贝勒府’。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兰婷,是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为人温和恭敬,十四岁即入宫侍奉,深得康熙的喜爱,十年前由康熙赐婚嫁给了胤禛。 兰婷接到下人报告‘董鄂格格’已到府前,急忙快步地迎出来。 见到清儿,兰婷松了口气,笑着嗔道:“清儿,姐姐我这么请你,你才来,真是不给姐姐面子。” 清儿娇声说:“姐姐,实在是有点琐事走不开,姐姐若是不原谅清儿,尽管责罚便是,清儿乖乖受了绝不喊冤!”说着挽住兰婷的衣袖轻摇。 兰婷笑着说:“是啦是啦。知道你事情多,人忙,饶了你这回了!”挽着清儿进门,直接走到女眷们居住的后院。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大厅,兰婷伸手要替清儿解下轻裘,清儿急忙道:“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兰婷嗔道:“太后亲自给你挟菜你都好意思,姐姐给你脱衣服你倒不好意思了!看来,你还是和姐姐不亲近呀!” 清儿笑道:“妹妹怎么敢不和姐姐亲近!是怕姐姐劳累着。” 兰婷纤手一指她:“你呀!” 不再说话,扬起头任兰婷替她解下轻裘。 兰婷把轻裘递给垂手肃立的婢女,“挂好了,别掉下来,这白色不碍脏。”婢女答应着要走,兰婷又急道:“请爷过来!” 清儿伸手从可儿和柔儿手中接过一堆大小不一的礼盒递过去:“这是送给两位小爷的千里眼、送给姐姐的一套首饰、送给四贝勒的一套佛经和送给其他姐姐们的一点玩意,是清儿的一点心意,请姐姐收下!”此时胤禛已有了弘晖和弘昀两个儿子。 兰婷摇着头,从清儿的手中接过来,边说边回身递给婢女:“清儿,不用这么客套,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来不许再带这些个东西,就象回到自己家一样就好。” “好!”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随着一个嬷嬷进来,恭敬地给兰婷请安,兰婷指着清儿对儿子说:“晖儿,叫清姨。” 弘晖走到清儿身前,打量着她。“你就是中秋夜,弹琴的那位叔叔吗?” 清儿蹲下身子,看着他:“你是弘晖吧!”此时的弘昀还只有两岁。 弘晖点点头,露出笑脸,扬声说:“清姨吉祥!我是弘晖。” 清儿扶起他,握着他的小手,“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弘晖睁着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睛,脆声声的喊:“叔叔!” “好孩子!看到你,叔叔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小男子汉了。” 弘晖好奇的问:“叔叔,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清儿望着他,心思却回到了千山万水之外,悠悠地答:“他有两个多月了,叫薛清。”小薛清,叔叔许诺的带你去外国的计划也许只能是梦想了,叔叔真的是又无奈又不甘心呀! 弘晖摇了摇清儿的手又问:“叔叔想他了吗?” 清儿一怔,笑说:“是啊,叔叔想他了,晖儿好聪明,晖儿你喜欢弹琴是吗?”小弘晖,但愿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弘晖点头:“我喜欢叔叔弹的《霓裳羽衣曲》,先生说他不会弹。叔叔,你能教我吗?” 清儿看着他稚气的脸上充满着期待,对他笑了笑:“好,晖儿去取琴!” 弘晖听了,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兰婷伸出纤指,把清儿坐头到脚的一指,说:“有你这样的叔叔吗?”目光从含着笑意,清儿一怔,旋即明白,望着兰婷,不好意思的笑了。 弘晖的小手抚在大琴上,似模似样,弹的是一曲《阳关三叠》。这首曲子是以五声商调式为基础,音调纯朴,却富于激情,是初学琴的人弹得最多的曲子。 清儿从他的手中接过琴,示意他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弹《阳光三叠》,这一首惜别的曲子正暗合着她此时的心境,在她手下流淌出的旋律更是将曲中的情真意切、无限留恋、无限感叹演绎得份外分明。 看弘晖双手虚弹,认真的模仿着她的手式,清儿笑着又从头开始弹。 这次边弹边合着琴音低低的念道: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巾,尺素巾,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一曲弹罢,弘晖惊喜的看着她:“叔叔,你弹得真好!” “晖儿刚才看明白了没有?” “晖儿明白了!请叔叔教晖儿弹琴。” “想做我的徒弟?我可是很严厉的,你受得了么?”清儿半真半假的问。 “嗯!晖儿受得了。”弘晖说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晖儿可知道《阳光三叠》的来历?” “晖儿知道,《阳关三叠》又名《阳关曲》、《渭城曲》,是根据唐代诗人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一首曲子。全曲共分三大段,用一个基本曲调将原诗反复咏唱三遍,故称"三叠"。师傅,晖儿说得对吗?”说完一席话,弘晖定定的注目清儿,急待她的反应。 “晖儿说得很好!为什么你想和叔叔学琴?” “晖儿想学《霓裳羽衣曲》。” “那好吧,晖儿以后每天弹一个时辰的《阳关三叠》,一个月后,叔叔要检查你学得如何,你还小不要着急,总有一天叔叔一定教会你弹《霓裳羽衣曲》。” “是,叔叔!” 兰婷拦住弘晖:“晖儿,该叫‘师傅’才是。” 清儿点头:“好,从今起你就叫我‘师傅’吧!晖儿,记住了:弹琴首先是弹给自己听,弹琴讲究的是心曲合一,先要明白曲子的意思。懂了吗?” 弘晖高兴的说:“懂了,师傅!” 兰婷对弘晖说:“快,晖儿跪下,给师傅磕头!” 清儿扶住弘晖的身子,对他说:“磕头就不用了,你好好练琴,更胜于给我磕头。” 兰婷笑说:“咱们弘晖可白捡了一个好师傅了。哪天让爷带他去胡府给你行拜师礼吧。” 清儿望着兰婷,笑着摇头:“不用,这一声师傅叫得可有些冤枉,我也不能总来看着他,还要他自己多加练习才行。” “放心吧,我替你看着他。”兰婷心下欢喜,以后清儿会经常入府教晖儿了,这可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呀! 弘晖忽然恭恭敬敬的说:“阿玛!” 清儿回头,看着门口站着胤禛,忙俯身一礼:“四贝勒!” 胤禛已接到消息说‘董鄂格格’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赶过来。待走近厅,又有些迟疑,听到兰婷、清儿和弘晖说话,知道清儿收了弘晖做徒弟,这才稳了心神进门。 清儿回身,胤禛只觉得眼前一亮,神情大震,没想到是清儿是以难得的女装形象出现在自己的府里,不由得看向兰婷,兰婷已笑着走进他:“爷刚才忙,我就没说今儿约了清儿来的事。”夫妻俩对视一眼,胤禛已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她不告诉自己是不确定清儿能来。十来年的夫妻,两人早已心有灵犀。 他点头对清儿说:“清儿,你来了!”语音淡淡的却杂着此许情绪。再感激的看向兰婷,兰婷却已经不好意思的别转脸去吩咐丫头们:“摆饭吧!” 032.约定 一株两米高的月桂,橙黄色的桂花或开或闭累累密密的挂满枝丫,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袭裹着树下静默不语的两个年轻男女。 年轻的男子,颀长的身形站在女子的身前,俊秀的容颜半含痴嗔,微笑在眼角眉梢沉沉的垂挂着,温柔似水的双眸凝视着树下的女子。 年轻的女子,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在月桂树下,在月光下绽放着美丽散发着馨香,卓然娇俏,温婉风华。 “它就这么好看?你的眼里就只有它?”嗓音低哑,带着不甘,总有半个时辰了吧,她的眼中只有这株树,和这一树的桂花,竟没有看他一眼。 “嘘,你听,它在说话。”她将食指竖停在唇瓣上,仍是没有看向他。夜风里,桂树在低低的轻响,那是风和树的对话。 “小傻瓜,是你自己在自说自话吧。”他笑着摇头。宠溺的语气,仿若她是他已厮守了一世的爱人。 伸手拿起臂弯间的轻裘为她披裹好,双手在她的颈前摸索着系丝带,语音如醉:“夜凉了,当心着凉!你的身体不好,自己要多注意些,虽说你身边有一个大国手,毕竟吃苦受罪的是你!” 她看向面前这个笨手笨脚又唠叨不休的男子,嘴角带起一丝微笑:原来素以冷面著称的你还有着这么细致的一面啊!看来自己收到的消息不确切也不完整,月组的人好久都没有整顿了啊。 他看向面前这个清丽如水的女人:如果夜夜都能象现在这样,陪你在这里看月桂飘香,看夜空清华,看星光璀璨,听风细语,那么今生还有什么遗憾? 看到她的目光又要转移到他处,系好丝带的手顺势抬起她的下颌,柔声细语:“看着我!清儿!” 她的双眸清亮透彻,直视着他,眼里是询问“嗯?你怎么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抚上她细长的眉,她媚惑的眼,她挺直的鼻,再沿着她冷腻凝滑的肌肤向下,然后停在她娇艳的唇瓣上,轻轻的描画着。 他的热情如火如荼,可她却清冷的如水如夜。 他注意到她困惑不解的目光,微微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放下手立直起身子,和她并肩看向桂花。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看桂花。好不好?”这是他的邀约,却不仅仅是邀约。 “好!如果明年,它还在!”她淡淡的应诺。不论她懂不懂,她的话对他来说都是她的允诺。 “它一定在!”他坚定的说。 它在?那么,她,在不在?如果她不在,他怎么办? 大手用力握紧她的纤手,她吃痛:“嗞!四爷,痛!” 就是要你痛,痛会让你清醒的记忆,记住今夜,记住你的允诺,记住我! 清儿,不要忘记今夜,今夜的月色,今夜的桂花,今夜的你我,和我们的约定。他松开手,轻轻的抚住她的手,那里有些发红,是他留下的迹记。 一阵风过,满树的桂花纷纷扬扬飘落,他欲搂紧她,可她已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接住桂花,拈着它,回眸向他盈盈一笑。 他于这一刻怦然心动,憾然心醉,花雨中的她以指拈花回眸一笑,百媚千娇。这一树桂花的风姿都抵不过她的一个笑颜,这天地间的清辉都抵不过她的一个回眸,夜在她的眸底泛起光芒,在她的笑里漾起暖意。 此时她的美丽只有他一个人可见,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静一动都只属于他。 走到树下,伸臂摘下一串桂花,然后,他走近她握住她的手,把花串缠上她的中指。月光下,淡黄色的花悠然开放在她莹白的纤指上。 “你的手好凉!”他将她的两只手包拢在自己的手掌之内。 握住缠着桂花的手,握住萦着香气的手,握住指尖的香气。 他定睛注视着她,她的脸上稚气还未全部褪去,可是她的德行却早已是一方霸主的风范。她统领着巨富之家,驾驭着商界,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似乎这一切与她,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个身材娇弱,心智即早已成熟的女子,从何时起开始占据了他的心,他说不清楚,也许是在闺友开业第一次她着女装出现的时候,也许是她的那些事迹一点一滴的在他心里发芽再拙壮成长的期间,让大她十岁的他再不能小觑她,再不能不关注她,再不能不喜欢她,再不能忘记她,。他的心为她颤动,为她痴迷。 从何时起自己为她情牵梦萦,从何时起她驻进了心里,他说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穷此一生,她都会在他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清儿,嫁入皇家,你就这么不情愿?” “嗯!”她轻轻低语,语气却坚冷如铁。“我从来没想过嫁人,不论是嫁入哪里,嫁给谁,我都没想过,这不是我要的。” “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扳过她的身体对着自己,他看着她。如果是她想要的,他竭尽心力也会为她拿到。 “自由!我只要自由!”她的双眼望向天空,鸟飞过。“鸟儿真好,可以飞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可是我,……哪里都去不成。”她眸中的黯淡让他不忍看。 “自由!清儿,在天家最难得的就是自由,我没有,你也不会有。如果我有,你一定也会有。”他重重的叹息,自由!他现在真的没有法子给她,因为他也同样没有。 “我一定要有,没有自由勿宁死!”她的贝齿咬着下唇。 没有自由勿宁死?勿宁死吗?清儿,不要说‘死’这个字,你说得太轻松,可是我的心太疼痛。 “清儿,我一定给你自由!”他的食指抚上她的唇,揉着齿痕。他在心底暗下决心,他要娶她,只有娶了她,他才能给她自由。只要她属于他,他就能给她自由。 “我不要别人给的自由,我只要原本属于我的自由!我不想失去自由,我也不能失去自由!” “清儿,你不能没有自由,我,不能没有你。你要的自由我会给你。”看着清儿渐行渐远的身影,吻着她指上褪下的带有她体香的花环,胤禛低低的喃语。 033.听琴 清儿扒卧在被子上,衣衫半褪露出莹润白晰的肩背。左肩下被白棉布包扎着,显见是受了伤。 柔儿掀开白棉布,露出一个如铜钱大小呈梅花形状的伤口,上面隐隐还有些黑色,可儿忙从细小的瓷瓶中挖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上面,和柔儿对视一眼后说:“少主,还是让秦大夫看看吧,都这么多天了,余毒还清不了,也不是个办法呀。” 清儿闭着双眼咬着牙齿缓缓的说:“先不要告诉外公和秦爷爷。” 可儿眼望着清儿,眼睛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少主,很疼吧!都怪我,如果那天警醒些,就不会被他得逞。” 柔儿抢先说:“谁知道这四贝勒府外竟这么不安全,刚出门就让少主中了暗器。”说着拿起桌上的磁盏,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偏少主不许声张,令咱们不能当时就搜拿他,可儿,以后再出去咱们随身带着火铳,看到他就毙了他。” 清儿立直起身系好衣带,转身从柔儿手中接过磁盏喝光了里面的药,抬手拂去可儿脸上的泪水,语气缓慢:“不怪你们,天下间哪有千年妨贼的人,不要哭了,被外公发现就不好了,以后警醒些就是了,叫雷他们回来吧,不用找了。” 柔儿接过磁盏急急的说:“那怎么成?不找到他就没有解药,没有解药就不能清除余毒,少主还得再受多少罪!偏咱们自己配的药又清不净!” 清儿看着可儿,语气坚决:“叫他们都回来,不用再找了!”他能在哪里?二十个武功好手费时近一个月却没有他一点的蛛丝马迹。还真是让人发愁的鬼见愁。 可儿伸手抹了一把泪,扶清儿坐下:“少主,你这样子能陪老爷子出门吗?” 清儿指着衣柜对柔儿说:“不碍事,去拿件深色的衣服来,咱们出门这些日子,外公没起疑吧?” 可儿摇头:“没有,只和老爷子说少主回盛京老宅休息一段日子,老爷子还嘿嘿的笑来着。”说着和柔儿一起扶侍清儿穿戴。 外公和清儿坐着车子,来到胡记绸缎庄。 绸缎庄位于前门大街,离会朋居很近,周叔给外公见过礼,又对清儿说:“少主,这次咱们庄里又从南方进了一些料子,我带少主看看吧。”清儿笑着说:“我先去绣庄,一会再去看,周叔你陪外公吧。”周叔答应着自将外公迎至内堂奉茶。 穿过绸缎庄向里走来到绣庄,绸缎庄不仅经营南北的绸缎,还经营自产的绣品,绸缎庄雇了四个伙计,绣庄大约也有三十几个绣娘。向绣娘询问了一些事情后,清儿去前堂挑衣料预备设计春装。 丝、绸、锦、缎、棉、麻、纱等等布匹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转圈摆放的柜台上,清儿就顺着柜台细看,总有百多种,伙计殷勤地给清讲解各种衣料的出处和织法,清儿正听得入神,不防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清儿!”紧接着左肩被拍了一掌,震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回头看是同样高大同样英俊同样帅气的两个男子,是哥哥容宇和十三阿哥。两旁的伙计都捂嘴偷笑,显是被哥哥禁声了。 不禁以手抚胸掩饰,脸红嗔道:“哥哥!吓我一跳。师哥!” 胤祥开心的说:“拍疼了吧!我就说不要吓你了。”又盯着清儿脸细瞧说:“何时回来的?脸色不大好?病了?” 清儿抚着脸:“昨天回来的,有些累。”被掌拍震到伤口,脸色能有多好? 容宇看向清儿的脸说:“怎么没回府,阿玛昨还和我说你呢?是有点苍白。” 清儿笑着向两人说:“原想着今儿回去的,阿玛还好吧?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哥哥说:“阿玛很好,我们经过这里,看到风和雪在外面,就猜你在这,你自己来的?” 清儿答:“不是,外公在里面呢。你们从哪儿来,或者说是要到哪里去?” 胤祥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笑呵呵地说:“难得碰到你,我们去潇湘馆听琴。要是不累也一起去吧!” 清儿摇头不语。胤祥看清儿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错了,和容宇对视后,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一点清儿的额头笑说:“你这小脑瓜想歪了吧!不是潇湘馆里面,是在馆后的小楼里,那只有一个清倌,是九哥认识的人,我们听过几次了,弹得极好,是才来京城的。想不想听一听?” 清儿听明白后来了兴趣:“你自己没说清楚倒怪我,等等我!”转身入内向外公说明后,随着哥哥和师哥一起去听琴。 三人来到潇洒馆,绕过主楼来到后面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层的厅里弹得正是一曲高山流水。三个人便不进去,只在屋外听。待里面音散后才入内,原来屋中还有人在,胤祥一进门就上前去招呼:“九哥、十哥、十四弟你们也在呀!” 清儿也上前见礼,胤俄亲热的和清儿打招呼。胤祯笑着对清儿说:“清儿你回来了!十三哥!容宇,我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哪天我们比试比试功夫,怎么样?” 清儿心道:自己竟这么被人关注着,真是糟糕!好在这次受了伤就离开了京城,没有担搁,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件来。 容宇笑着摇头:“不敢,十四爷的功夫越发的好了,容宇可不敢和十四爷比试。”又笑着和胤禟胤俄打了招呼。 胤禟一直没有说话,看到清儿时,扳着冷面目光一碰就移开了。 胤俄见众人只顾寒暄,没人听琴,就开口:“清儿,容宇,十三你们赶紧坐下,到这来的都是听素卿姑娘弹曲的,别光顾着说话了。” 清儿刚想坐下,听“素卿”这两个字吃了一惊,忙抬头打量前方的女子,可不正是素卿,见素卿也正注视自己,一副欲语还羞的样子,清儿没想到此时此地和她相见,也僵住了。 胤禟斜着凤眼冷冷地看向清儿,自己的生日又是亲自去送请柬又是派人去请,谁知她根本没当回事,竟是连招呼都没打就走掉了,今日倒和十三弟在一起,心中堵着一口气,戏谑地对清儿说:“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想一起给爷弹一曲吗?” 胤俄、胤祥、容宇和胤祯听到胤禟的话都吃惊的看向他和清儿,清儿愣了一下,看到他对自己全不是平日态度,不觉得叹了口气,再回头看向素卿,她正用水润的双眸盯着自己,不觉得又苦笑了一下,也顾不上身上有伤,径直走过素卿坐在琴前,面向素卿说:“我为我师傅弹一曲。 在座的几个人中除素卿外只有胤祯没有亲见清儿为师傅悲痛的样子,却也是听八哥九哥说起过。几个人都知道清儿是极敬爱这个师傅的,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为师傅弹了一曲,说是悲伤似乎又不全是,难道她出门的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什么事? 胤禟见清儿满面忧伤和悲切,不由得有些后悔,可对清儿的不满在心里梗着,要他认错绝无可能,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清儿站起身,对众人一礼:“清儿有事,先行一步了,各位尽兴吧。”踱到素卿身边,附耳说了句:“晚上我再来找你。”自己打开门扬长而去。 胤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走掉了!清儿已走他也不想在此逗留了,转身招呼众人:“老十,十四,我们走吧。”容宇和胤祥也站起身,胤祥说:“我们也走了。” 几个人站起身向外走,容宇从素卿身边走过时,见她恍恍惚惚的好象有心事,就热心地说:“素卿,你没事吧。” 素卿知道容宇是胡清的哥哥,爱屋及乌,不能不答,又不能说假话,只得低着头,满脸红霞:“是胡少爷,他说……” 素卿完全没留意走在门口的众人已停下了脚步,静等她说下去。 宏宇也奇怪,清儿说什么了,让素卿的脸红成这样:“清儿?清儿说什么了?” 素卿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脸也红得不能再红.了,期期艾艾地说:“他说,晚上他再来。” 容宇笑笑:“噢,这也值得你这样。你们在搞什么?”这两人好奇怪。 他的话听在素卿耳中却成了暧昧,素卿对众人福了福身,转身就跑进了里屋。 清儿悄悄推开书房的门,探头向里看。董鄂七十抬起头,儒雅的面上黑眸带笑:“回来了!进来吧!” 清儿进门,乖巧的站在董鄂七十身前:“阿玛!” 董鄂七十伸手指着面前的椅子,清儿坐过去,望着阿玛一笑:“阿玛又担心女儿了,是不是?” 七十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你的婚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清儿嘻笑:“阿玛,又有人烦你了?” 七十扳起面孔:“索相,为太子提亲。” 清儿垮了脸,不耐烦的说:“怎么这样?已经说明白了,他还不死心!” 七十盯着女儿的脸,认真的说:“告诉阿玛,你心里可是有了人了?” 清儿不解的抬头:“阿玛,为什么这么问?” 七十没有回答接着问:“那你是看上谁了?” 清儿越发不解,“没有啊。” 七十静默不语,清儿定定的看着他。 董鄂七十负手站在一株墨菊前,墨菊开得灿烂,可是他却没看。 “阿玛,你怎么了?” “清儿,太子你无意,那么,四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这三人中你中意谁?四贝勒为人冷肃,对自己严苛,对待旁人也很冷漠,现在看来对你还算是和旁人不一样,这种人轻易不动真情,但是动了真情就不会轻易放弃。九阿哥从前名声不大好,现在却收敛了许多,而且他为人也很仗义,也没少在你身上用心用力。十三阿哥和你哥哥关系一直很好,又是你的师哥,为人光明磊落,心地良善,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三人比较,你倾向谁多一些?” “阿玛,我没比较过。我把他们都当成朋友,没想过别的。” “清儿,你的心思阿玛懂,但是他们不懂,你把他们当朋友,只怕他们都是把你当作女人来交往的,清儿,好好想想,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董鄂七十这会真希望清儿的额娘还活着,至少可以交谈得更深一层,有些话作为阿玛的他真是不大好说出口。 “阿玛,我真的不知道,做为朋友,他们都很好,但是要我选择,我不知道该选择谁,这样吧,阿玛,你来选吧。” “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怎么可能阿玛来选!” “那就让外公和哥哥来选,阿玛说好不好?” “你外公一定会选四贝勒,你哥哥一定会选十三阿哥,你到时听谁的?” 是啊,听谁的? “那听阿玛的,阿玛选谁?” 七十忽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甚至有些称得上诡异的笑:“测试吧!” 034.惊变 清儿眼见今日素卿对自己的情形,便知在杭州听琴那日十阿哥戏说素卿对自己有情的话已非戏言,反思自己这三年来对她做的事情,也许真的让她误会了,眼下她来到京城,不论是为了什么,自己确实应该和她解释清楚,不要误了她的青春才是。 权衡再三,清儿决定选择一种最简单又最不伤人的办法:直接让素卿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说别的,免得素卿难堪。 胡中正看着清儿笑说:“清儿,你招惹了素卿姑娘,有人利用她来讨好你了。”伸手做了一个“九”的手势。“只怕和他有关。” 清儿一阵郁闷,“外公,我一会去见素卿姑娘把话讲清儿楚,谁把她请来的谁再把她送回去好了。” 清儿坐在绣墩上,把挑选出的一套碧玉首饰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这是送给素卿的礼物。 可儿和柔儿为清儿梳好发辫。穿上紫色云锦对襟小袄,紫色长裙和灰色锦缎长靴。除了头上的点点珍珠和腕上一串紫檀手串外,全身没有一样首饰。 潇湘馆已经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风雪将马车停在馆后小楼旁。 一楼黑暗无人,二楼屋内有光亮,却静寂无声。清儿知道一定是素卿在等着自己。可儿和柔儿挑着灯笼引着清儿走上楼,可儿上去掀帘子,清儿从柔儿手中接首饰盒,侧身就要进屋。 素卿自听胡清说晚上要来,便一直忐忑不安。晚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叫人撤了,左等右等胡清都没有来,反倒等来了上午来的那些人: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哥和容宇。众人一进门便告诉她不许说话,几个人也静默不语。 听到有人上楼掀帘子推门,众人齐齐地将目光锁在门口。 清儿笑对可儿和柔儿说:“你们守住了,别让人上楼来。”转身迈步进屋。两支脚还没有全迈进来,就看到有人在屋内。唬了一跳,手里的首饰盒“咣啷”一声掉在地上,可儿和柔儿听到屋里的动静,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进来,站在清儿的身侧,风和雪也已站在她身后。 容宇走近清儿,弯腰捡起地上的首饰盒,拉着清儿的手关切的问:“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的目光从哥哥的脸上移到阿哥们的脸上,再一一掠过,最后停在胤禟脸上,胤禟负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清儿。 清儿这时明白了,九阿哥把素卿接到京城来,可不一定是为了讨好自己,说不定还要利用素卿打击自己。暗地里冷笑,既然你想看戏,就满足你。从哥哥的怀中脱身出来,向众阿哥客气疏离的行礼:“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各位阿哥稍待,我和素卿姑娘说几句话就走。” 雪没随风出屋,而是在清儿身边低低的喊“少主!” “嗯?”清儿侧身看他,知道他有了发现“查到他了?” “查到了,他在四贝勒府。” 清儿的目光穿进雪的眸里,说:“告诉四福晋,明儿我去看晖儿。”略一停顿,又说:“算了,告诉四贝勒说我想晖儿了,让晖儿去胡府住几天。”他不想晖儿受到他的伤害,此刻,清儿还不明白,雪口中的‘他在四贝勒府’的意思。 雪应了声“是!”又问:“把小爷安置在哪里?” 清儿不假思索的说:“在我房里吧!”总不能让晖儿跟着外公吧。 雪应声转身出门而去。 胤禟的脸色突然变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他不明白前几句的意思,可最后两句却是听明白了。胤俄拉住他摇了摇头,胤禟欲言又止,不情愿的又坐回在椅子上。胤俄和胤祯看了他一眼后也回身坐在他的身旁。 清儿的目光再转向素卿。 素卿从清儿进屋就已经傻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倾慕的会是一个女子! 清儿走向她,对她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姐!” 素卿不解的看向清儿,“你,你为什么?叫我师姐?” 清儿悠悠的一笑,淡淡的说:“十年前,有一个女子曾经教过你弹琴,她是我师傅!” “你师傅?我不知道!” “.那时,师傅来杭州教我弹琴,在去明园的路上路过淑心阁,听到你在弹琴,认为你是可造之才,便进去指点你,后来的一年里她经常去淑心阁教你弹琴,是不是?” 素卿看着清儿,缓缓点头:“不错,那年我六岁,但是她从未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谁。” 清儿仰首向上,一声叹息长长的溢出口中,颤声说:“她叫丁雪柔。” “她是你的师傅?” “是,师傅教你在先,她曾说你很有天份。” “她在哪?” “师傅已经故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清儿在忧伤里,素卿却想到其他的事情。 三年前,十三岁的她凭着琴艺在杭州闯出一些名声,每日大贾巨商,绝的来听她弹琴,但是她已经明白他们不止是听琴,无依无靠的她每日要应付着各种人,身体累心里更累,淑心阁里多才多艺貌美的女子本就有很多,何况是整个杭州,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后浪扑倒,她盼望着有一个真心爱护她体贴她怜惜她的人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红颜易老,她不想蹉跎了岁月。 那一日,她忽然收到了胡家少主差人送来的请柬,请她去观赏羽衣阁举办的服装会。拿到请柬的那一刻,她愣了,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与大清首富胡家有了往来,不知道胡家那个名满江浙多才多艺的少爷怎会突然注意到了自己。 她去了,在羽衣阁她见到了胡家少爷,年龄比她小,长得比她还要娇小,可是胡家的财势大到没人敢小觑他。她被带到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傲视,有的只是怜惜。他只对她念了一首《蜉蝣》,便让她从此甘愿追随他,为奴为婢也好,为牛为马也好,她都愿意。因为这个小小的男子是如此的了解她,知道她,懂她,怜惜她,象她这样出身的人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子,她还能再有什么奢求呢! 这之后,胡家少爷每个月都会来听她弹琴,因为这,她的名声越来越大,终于成了淑心阁的头牌,她可以任着自己的性子选择听琴的客人,一切都是为他,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 “所以你点名要我去观看服装秀,所以你对我念‘蜉蝣’?所以你来听我弹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曾经都被她传授琴艺?”她缓缓的颤颤的开口,心就那么的疼了碎了。 “是!”她能为师傅做的仅此而已了。 “我倾注了三年的感情,对一名女子!” “对不起!” “你即是女子干什么扮成男子来捧我?” “我只想保护你。” “你保护我?你那也叫保护?”女人对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对她? “我只是尽我的力来为师傅做点事,为你做点事。”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选择?你凭什么来保护我?你凭什么女扮男装来戏弄我?” “你说,我戏弄你?” “你说呢!”三年的感情,日盼夜盼着有一个结局,可结局却是如此的不堪。 …… “师姐,如果你认定是我戏弄你,那么,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清儿低头,递上首饰盒。 “我不稀罕。”素卿甩手拂掉首饰盒,‘咣’的一响,砸在清儿的心上。 “师姐!” “别再叫我师姐,请你出去!” “你太过份了!”胤祥怒目看向素卿,忍不住插口:“清儿一心为你,可是你却这样对她!”揽住了连连后退,退到他身前的清儿:“清儿,别理她,我们走!” 素卿愤懑的瞪视一眼清儿,转身倔强的走回内室。 “恨比爱更容易让人接受。清儿,你懂的,是不是?清儿!清儿!”胤祥阳光般和暖而帅气的面庞上满是焦虑,纯净的眸底却如喷薄的烈火般的要给她温暖,要熔化她,将她环抱在怀里,心疼的轻轻拍抚着她的身体,低低的呼唤:“没事了,清儿,忘记她,我们走,离开这里!” 清儿,你的心在痛吗?师哥的心也在痛,你的心承受不住了吗,那么让师哥来替你承受,只求你,别放弃,别受伤,看着我,靠着我! 清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两眼无神,神情颓败,身体软绵绵的不着一丝力气随着胤祥的摇晃在晃动着。任容宇和胤祥如何呼唤,就是不言不语。 胤俄、胤祯已经站起身走向清儿。 胤禟惊慌的看向清儿,他都做了什么!他想走到清儿的面前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是双腿那么的沉重,举步维艰。 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扇子,关节透白手指透力,扇子终于不胜其力“啪”的一声折断,扎进他的手里,和着他的血掉在地上了,他无知无觉,目光定定的追随着她,心慌乱的追随着她。 “我又错了!”说完这句话,清儿从胤祥的怀中滑落了下去。 035.失踪 清儿失踪了。 潇湘馆那夜之后,没有人再看见过她。 她一个人,留下暗卫,留下风雪雷电,留下可儿柔儿,留下外公,不见了! 是伤痛也好,是失败也好,她选择了一个人面对和承受。 养好心伤要多久?战胜自己要多久?没人知道!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清儿仍未现身。四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都派出大批的人手在京城内外寻找清儿,可是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清儿到底在哪里,没人知道。 十月初一,胤祥在苦闷中独自迎来了十八岁。他没有给任何人下请柬,也拒绝了任何人的陪伴,只身一人,在北苑,他教清儿骑马的地方,清儿为他弹奏《霓裳羽衣曲》的地方吹奏了一日的《惜别》,那是柔琴松笛,清儿他们两个人的师傅共同完成的作品。 回首处,恍见清儿一袭男装俏立着望向他。他激动的奔上前,却只握住两手的冷风,两手的光影。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当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清儿,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谁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你的去处!你的归期! 风啊,云啊,告诉我!告诉我清儿在哪里?清儿!你在哪里? 十月三十,胤禛手中紧握着一支小小的桂花花环,放在胸前心间,在桂树下,站了一夜,那日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他本来想在那日向皇阿玛请求把清儿指给他,但是他找不到她了,她突然就没了消息,仿若人间蒸发一般。她如断线的风筝在他的眼前,在他奠空中飞过,又飞走了。可他分明还见到她站在面前,站在身侧,见她在桂树下留恋驻足,见她在夜风中品味花香,见她在花雨中回首掂花娇笑,见她的纤指上绽放着桂花花蕾,见她静静的注视他为她系衣带。 指上分明还萦着她靛香,她却已无迹无踪! 清儿,你究竟在哪里? 何时才能再与你并肩看夜空,听风语?何时?你才真正的依赖我信任我,把你的心交给我?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腊月初一一早,胤禟急急忙忙的来到岫云寺,却发现清儿供奉牌位的那间屋子里已不见了牌位,整整一个日夜清儿都没有出现过。失魂落魄的胤禟无奈、落寞。 清儿,幼年的你自认为把师伯请到明园,他就能与你的师傅相亲相爱了,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死亡。 这一次,你认为自己在尽力帮助素卿,没想到,真相揭开,素卿对你却是埋怨和指责。 清儿,一向心高气傲的你,必然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必然认为这又是你的错。 清儿,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可是,你走了,你不给我道歉的机会,不给我赎罪的机会,就突然没了影迹,没了行踪,销声匿迹了! 清儿,你又离开了我的视线,又走掉了,清儿,你从不曾为我停留过,驻足过!你好狠!好狠的心!清儿,我好恨!好恨你!…… 清儿,不要这样惩罚我,不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回来吧!清儿!回来,清儿! 那一刻天空落雪,那一刻希望成空,愿望成风。 自知道清儿失踪的那日起,他便日日酒醉,夜夜断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腊月初四,胤禟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可是府里府外找不到他,他醉倒在素卿的房里,口中千呼万唤的只是‘清儿!’。 第二日,他将另一个‘卿儿’素卿带回府中收了房。 容宇对最好的朋友十三阿哥的追问和恳求,只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你信我吗?”除了点头,胤祥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容宇是清儿的胞兄,是他并肩执行任务的搭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信他还能信谁?何况,他也看到了容宇的着急。他们俩曾经许诺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一起保护清儿,可清儿就在他们的眼前,不但受了伤,还失踪了。 清儿走了,去了哪里?容宇不知道,董鄂七十不知道,胡中正也不知道,那么还有谁知道? 康熙四十二年。 正月二十。 漕帮。 薛云迎来了落魄的十三阿哥胤祥。一件深青颜色的布料和手工均是上乘的锦袍上面满是折皱,足下白底黑面的快靴上是厚重的泥土,往日飞扬的眉宇间此刻是深深的焦虑,颌下是青青的胡茬,眼窝深陷。满面的憔悴掩盖了他的潇洒不羁。 胤祥策马飞驰了几个昼夜赶到漕帮,想从薛云的口中了解清儿的踪迹。却在看到薛云的那一刹那退缩了,他怕结局,他怕薛云对他说‘不知道!’ “薛大哥,你,……,小薛清还好吧!”突然就气馁了,算了吧,不论她走到哪里,终究是走不出自己的心,不论她在哪里,他都会想着她,念着她,盼着她好,盼着她快乐,又何必一定要见到她的人! 但是,但是清儿在这么伤感无依的情境之下,自己不该陪伴在她的身边吗?他要陪伴着她,陪伴着她度过这段难挨的日了,他要! 他有那么多的话要对她说,要告诉她。 那么,有谁能够告诉他,薛云能吗?能否告诉他清儿她,在哪里! 薛云望着胤祥,那个曾经龙行虎步的男子,现在迈向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的男子,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迟疑!清儿啊!大哥该怎么做,该怎样才能帮助他,帮助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薛云没有看胤祥,迎着风念出这首《蒹葭》,十三阿哥,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爱清儿,你可能会比爱别人情路艰辛得多,你可能要付出,才能让清儿明白,让清儿懂得爱情是什么。 胤祥点头,他明白,他对薛云的信任源自于清儿对薛云的情谊和爱戴。眼前的薛云是清儿最信任的大哥和朋友,薛云对清儿的情谊不是他们这些皇子对清儿的那种‘情谊’可比。 他们这些皇子对清儿自始至终都存着私心,先是为了拉拢她,后是为了得到她,清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周旋在他们这一大堆利欲熏心的男人中间,皇子中间,劳心劳智,该是多么的疲累。 这两年来,如果不是清儿聪慧,不是清儿精明,不是清儿手段高绝,清儿怎么能做到即不得罪他们任何人又不依附他们任何人,怎么能做到不着痕迹的化除了一次次的他们对她的试探和拉拢。 清儿从来都是只在防守防御,从未进攻过伤害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即使他们伤害了她。 清儿从来都是进退自如,从容不迫,从来都是尊重感情,热爱生命。 正因为她的纯真善良,他们这些皇子们才渐渐的接纳了她,才真正的喜欢了她,才强烈的要得到她。他自己也是!他不否认自己的感情,从来不想否认。只是清儿如何想,没人知道! 胤祥钦佩而恭敬的看向薛云,大千世界,万千人群也只有他才是真的对清儿好,为清儿好,无欲无求,只为真心吧! 胤祥不言,薛云也不语。未来的路还长,前方总会看见曙光。 两个优秀卓越的男子在冬日的寒风里傲岸而立,并肩远眺。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向所有喜爱本文的朋友们说明一下书中涉及到的各位阿哥的生日(阴历): 大阿哥胤禔康熙11年2月14日 二阿哥胤礽康熙13年5月3日 三阿哥胤祉康熙16年2月19日 四阿哥胤禛康熙17年10月30日 五阿哥胤祺康熙18年12月4日 七阿哥胤佑康熙19年7月25日 八阿哥胤禩康熙20年2月10日 九阿哥胤禟康熙22年8月27日 十阿哥胤俄康熙22年10月11日 十二阿哥胤祹康熙24年12月4日 十三阿哥胤祥康熙25年10月1日 十四阿哥胤祯康熙27年1月9日 036.再现 三月中旬,虽说立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北方的天气仍然是乍暖还寒,忽冷忽热,正是一年之中最难将息的日子。 战功赫赫的抚远大将军,康熙皇帝的哥哥,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在此时忽然受了风寒。 康熙皇帝是重视感情的人,自幼与二哥亲厚,闻此消息后大惊失色,急急前往探望。 福全指着厅门外站立的女子对康熙说:“这就是董鄂七十的女儿?” 康熙点头。 福全看着康熙,眼里带笑着说:“你很用心!她呢,怎么想?” 康熙摇头。 福全又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强求?” 康熙回首看着清儿,悄悄地说:“你看我的那些儿子,把她指给谁才不委屈她!” 福全笑着揶揄:“的儿子觉得委屈她就指给我的儿子,反正没跑出爱新觉罗家去。” 康熙回了福全一个无奈的笑,摇头叹气,缓慢的说:“我也希望她有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她的与众不同注定她不能平淡的度过一生。” 福全说:“把她指给谁,你没有人选吗?” 康熙笑着摇头:“人选太多了,所以定不下来。”又严肃的补充着说:“她该在她最合适的位置上。” 作为一个皇帝,在他的眼中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他自己的位置。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他希望儿子们幸福,他也希望清儿幸福。他喜爱清儿,因为她的聪慧,她的忠孝,她的善良,更因为她的重情重义。这几年里他越来越感觉到,儿子们之间的波涛暗涌,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能从清儿的身上看到情义,能感受到亲情的珍贵。 最近这半年来,他感觉到他有可能错了,儿子们是都老实了:老四比以前更加肃冷,只顾着埋头做事,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他不开心,有心事,心里记挂着一个人,那个人是清儿,他知道老四的性子,是理智的冷静的,他爱上清儿对自己来说是个意外。 老九自清儿失踪后一直醉酒,心里有苦说不出来,从前的那个留恋花丛,视女人无物的儿子现在变得痴情了专情了,仿若拥有清儿一人,就已足够了,仿若什么都比不过清儿。 十三,想到十三,康熙心疼了,自小好胜不落人后的儿子,自清儿失踪,不事公务,每日失魂落魄,竟然趁自己南巡的日子一个人偷偷跑到漕帮去找清儿。 还有其他的那些儿子儿媳们,似乎是长在了‘闺友’了,因为那是清儿的地方,那里有清儿的品味,清儿的气质,清儿的感觉。 还有太子,竟然为了清儿和索额图大吵了一架,真是让他不省心啊。 看到这样的儿子们,他不得不把清儿藏起来,让儿子们争斗的女人他是不能容忍她存在的,但是,对清儿他下不去手,清儿毕竟是太优秀了。 这半年的教导她该懂得男女之情了吧,她也该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吧,如果她还不知道,那么自己就替他决定,不能再放任她无期限的挑选了,儿子们也许会痛,但是那是短暂的,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且他知道清儿把时间拖得越长对儿子们越不利,他不能放任事情发生在他的预料之外! 清儿的目光望着厅前这条路的尽头,那里迎面走过来五个人,除了八、九、十阿哥还有保绶、保泰兄弟俩。五个人尚在远处便将目光齐齐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相信她的存在。胤禟快步走近,欣喜欲狂,抓向清儿的手,颤声问:“真的是你吗?清儿!” 清儿退后一步躲开了胤禟的手,向众人俯身一礼:“清扬见过各位爷!”标准的旗装,标准的姿势,标准的微笑,标准的语气,这样的清儿,又让胤禟想起了初次相遇时的胡清和胡清招牌式的微笑,不卑不亢,温文有礼,却冷淡疏离。 胤禩缓步踱到胤禟的身侧,温润如玉的面上,已从先前的惊愕再转回到平静,语音平平,波澜不惊的说:“清儿,皇阿玛在里面吧!” 清儿微笑答“是,八阿哥!”态度恭谨有礼。 胤俄看着清儿,不解的问:“清儿,你不认识我们了?你怎么了?” 清儿微笑摇头。 胤禟再迈前一步欺近清儿身前,探身抓住清儿的手,拖着她走远然后站定,连续追问:“你就这么不原谅我?就这么怪我?就这么恨我?是不是?你就这么没心肝么!全然看不出我对你的,我对你的,对你的……,你要急死我么?”看着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清儿,他终于忍不住抓狂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委屈。清儿,为你担心了这么久,你才出现,你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有多着急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吗? 清儿眸底清冷,从胤禟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低首一礼:“九阿哥,清扬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清扬有一事求九阿哥,不知九阿哥能不能答应?” 胤禟心痛的看着她,清儿,你还对我说‘求’字吗?我知道我错了,凭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坚定的说:“你说吧,但是别说‘求’字,我什么都答应你。” 清儿心下一松,面露诚恳:“多谢九阿哥!” 胤禟低着头,把清儿从头顶打量到脚底,今日的清儿与前两次着女装不同,一张俏脸细润清滑,翠眉远黛,凤眼星眸。身体长高了许多,也饱满了许多。美丽依旧,气质依旧,只是多了女人的韵味,看起来比从前更象是一个女人了,心中柔情涌动,不禁放缓了语气:“什么事,你说。” 清儿看向他的眸底,徐徐的说:“请九爷善待我师姐!”说完再俯首一礼。 胤禟瞪视着清儿,紧咬着牙,凤眼里却是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这么……”话还未说完,清儿已经俯首恭敬一礼:“清儿告退!”留下暴怒得要打人的胤禟和其余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独自进了厅内。 康熙向清儿招手:“清儿,过来,让王爷见见你!” 清儿对着福全屈身施礼:“清扬见过王爷。” 福全看着清儿,浑身一震,半晌无语。康熙定定的看向他,然后对清儿说:“清儿,叫阿哥们进来吧。” 清儿转身向外行去,康熙悄声问福全:“怎样?” 福全摇头,“这孩子一生跌宕,也是个……。” 康熙再问:“什么?” 福全一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但愿你能给她一个爱她的人。皇帝,好好待她吧!” 康熙回头看向正迈进门来的尚在怒气中的胤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御花园里,康熙和太后正在阅选秀女。惠妃、宜妃、德妃等后宫娘娘陪伴在皇上的身侧,而太后身侧伴驾的赫然是清儿。 太后回身对身侧站立的清儿招招手,待清儿俯首靠近时才在她的耳边说:“告诉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清儿俯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说:“太后,清儿记得!这些个秀女如果被选中了,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被选中的,就撂牌子。然后,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经复选再度被选中的秀女,一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太后,清儿说得可对?” 太后伸手抚着清儿的面颊,以目示意下面的秀女,慈祥的笑说:“清儿最聪明了!说得都对!你来看看,可有你选中的秀女?” 清.儿笑嗔太后:“太后,清儿哪有资格去阅选秀女,如果不是太后坚持,这个场合岂是清儿来得的?” 太后握住清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徐徐的说:“清儿,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才把你带在身边的。你还不答应我吗?” 清儿望着太后,望着这个象外婆一样疼宠自己的老人,只觉得窝心贴心,眼中盈满了泪水,不由得点头:“好!清儿答应您!” 康熙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把清儿搂在怀中的太后和伏在太后肩上掩饰着拭泪的清儿,低头对身后的太监说了一句,然后,便注目下面一排排的秀女。 太监念到名字的秀女,便恭身行礼回话,皇上和娘娘们便从长相、声音、身段、举止和动作上判定是该撂牌子还是该留牌子。 一会的功夫,从园外奔走进一群人,从太子到三阿哥到十四阿哥全部到齐,众人无视底下参选的秀女,愣愣的站着不动,目标一致看向太后身侧亭亭玉立的清儿。最先觉得失仪的是三阿哥,三阿哥率先行下礼去后,其余众人才反应过来,参差不齐的语气和动作向皇上和太后和娘娘们请过安后,迫不急待的看向清儿。 清儿俯身向众人见礼:“董鄂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嘴角却露出自嘲的笑:是够意外的,本该参加选秀的秀女却在这陪着太后阅选秀女! “你说,你一直在宫里?”胤禛抓着清儿的肩臂,定定的看向清儿,疑惑的说。 “是,四贝勒!”清儿望着另一侧的胤祥。“对不起,师哥,要你担心了!” 胤祥摇头,他真是笨呀,千算万算,他就没有想到清儿会在皇宫里,自中秋之后,清儿的身边怎会没有皇阿玛的人! “你说,皇阿玛亲自把你接回了宫里?” “是,皇上说的。我醒来时,已经在宫里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慈宁宫。” “我们去给太后请安时,你都不见我们?你特意避开我们?”胤祥不相信清儿会这样。 “我在学习,不知道你们来。”清儿摇头,忽然恍悟,原来如此,皇上是有意让她避开的。 “学什么?”两人齐声问。 …… “怎么不回答,清儿,谁在教你?”胤祥又担心的问道,侧头看了眼胤禛。 “曲嬷嬷。”声音低低的,怯怯的。想起那些教导内容,还真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呢。 胤禛和胤祥相视一笑,难怪清儿变得这么象‘女人’了,原来被曲嬷嬷教育过了。 “唉!讨厌,笑什么嘛?你们太过份了吧!”清儿嘟着小嘴嗔怪着两人。 “看来,曲嬷嬷没把你教好啊!你还不太象女子。”胤禛边摇头,边笑意盎然地看着清儿说。 “四哥,别勉强清儿了,她毕竟扮了十多年的男子,而且他一直都是这么随性的,别拘着她了。” “还是师哥对我好。师哥最理解清儿了。”快步走到胤祥的身边,把手伸到他的臂弯中,笑着看向胤祥。 胤祥俯首看到的是清儿眼中的柔情,越发宠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现在是一个女子了,清儿,你长大了。” 清儿,师哥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037.接受 如果你被别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有种受辱的感觉?如果你被你信任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如果你被你尊敬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鄙视他? 潇.湘馆那夜之后第二日,清儿来到岫云寺,来带走额娘和外婆的灵位,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好好想一想,没想到毒发昏倒了,醒后已在皇宫中,身边是忙碌的太医和焦急的康熙,那一刻她为康熙对她的这份疼爱和爱护感动了,所以后来康熙告诉她他的想法时,她明白自己的角色,但是她同意了。 她甘愿被康熙利用。只因她知道,康熙是对的,她也认同康熙的想法作法,每个人确实都有自己的位置,她自己不是也在把别人当成棋子在利用! 人生如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在纵横的经纬线路上行走,最终停下来。可是不论怎么行走,总有一个位置是你的,而你却总是走不出棋盘,等你真的走出棋盘的时候,就是人生终结了。 掌握众人人生轨迹的是康熙是皇权,掌握自己行走轨迹的是强者。强者可以按照自己的轨迹行走,但是不要与皇权冲突。因为通常时候强者都拗不过皇权。 清儿不屈从于皇权,例如选秀例如指婚,如果她只身一人,她早已独自远走高飞。权利是她从小就玩得熟玩得透的东西,权利对她来说,只是工具。她之所以认同、服从于康熙的利用,是因为她对康熙的感情、康熙对她的宠爱、太后对她的疼爱、她自己对亲人的挚爱和亲人对她的疼爱,这些‘爱’是她不能抗拒的,不能不要的,是她珍惜的,是她看重的,在她眼里、在她心里情义本就无价!情义重于一切! 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康熙派来裕亲王府几次了,送药,送口信,送补品,送问候,送……,不知情的人都已经认为康熙在制造机会给保绶或保泰了。 这个曾经在顺治皇帝面前说过“愿为贤王”的裕亲王,现在的病势越来越沉重了,他的双颧是不正常的潮红,面容消瘦,有的时候呼吸是困难的,可他两支眼睛在睁开的时候却是精光四射的,清儿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在他慈爱的目光下,自己越加舍不得他离开,害怕着、抗拒着那一天的到来。 裕亲王抚着清儿的头发,目光渐渐柔和的说:“清儿,不要再来看我,不要再把感情给我,如果那天到来,你会比较容易接受。付出的感情如果收不回来,就不要付出了。你的感情我给不回,所以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感情。你的感情我也无福消受了。” 清儿望着裕亲王,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然后露出灿如夏花,暖如艳阳的笑容,诚恳的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王爷不必担心清儿会接受不了,但是清儿不会因为害怕那一天到来就提前退缩,王爷尽管接受清儿对您的敬爱,清儿从王爷的身上得到的疼爱是一辈子的爱,这种爱不因您不在而消失,相反会伴随清儿一生一世。王爷,清儿会记住王爷对清儿的好。” “难怪皇帝对你不放手,一定要你做儿媳,你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女子,可惜我们的缘份太短了。”裕亲王遗憾的说。 “王爷,清儿的额娘在生产清儿的时候就过世了,可是清儿相信她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法门,开始了另一段人生,王爷,我们会在另一个空间中相遇的。”清儿看着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男人肯定的说。 “好,我相信有那么一天。”王爷看着清儿微笑着说。 “王爷,清儿有一个请求,你答应吗?” “什么请求,你说?” “如果清儿和王爷在另一个空间相遇,王爷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们都健健康康的。我答应你,清儿!你也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王爷慈祥的目光落在清儿的身上。清儿点头肯定的说:“好,清儿答应王爷,一定幸福!” 王爷直视着清儿,缓缓的又说:“清儿,你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憎吗?” “有,清儿憎‘别离’!”清儿快速的不加思考的回答。 裕亲王心头一震,清儿,清儿,你还是把感情放进来了,你怎么能面对我的离去呢?玄烨他没想到你到我这里来,没有收获爱情却收获了一个垂死之人的友情或者更象是亲情吧,玄烨他更没想到你付出感情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我吧。 “清儿,为我弹一曲吧!我还记得你弹的《霓裳羽衣曲》,好听极了!” “好,王爷!清儿为你弹一曲,但是今天清儿弹一个别的曲子给你听。”清儿敏感的说。 “我倒真希望你叫我一声阿玛!”王爷心里暗叹: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就是《霓裳羽衣曲》么?又不是羽化登仙,她太敏感了太善良了。自己不忌讳她倒忌讳了。 “清儿答应王爷,如果有来世,清儿做王爷的女儿。”看着王爷微笑着,然后缓步走到琴旁坐下。 “是‘春雷’?”清儿震惊的转头看王爷。 爱琴的人都知道,唐琴最珍贵。而唐琴之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 ‘春雷’曾为宋徽宗赵佶收藏,金灭北宋后,‘春雷’又成为金帝宫中的第一琴,被收藏于承华殿中。金章宗死后,曾以此琴陪葬。此琴在地下埋了十八年后,又复出于世,成为了元宫中的珍宝。后来,‘春雷’琴被赏赐给了元朝承相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曾将其赠予老师万松老人。后来,“春雷”琴又复归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 清儿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此琴,难怪她久觅不得。 王爷笑着点头:“不错,正是春雷。” 清儿郑重的坐下,开始抚琴。 琴音悠悠,宛若高山流水伴着鸟语花香。让人听着神清气爽,心驰神往。 “清儿,我喜欢这首曲子,喜欢听你弹琴。”清儿的手才从琴上拿下来,王爷就迫不及待的对清儿说。他的视线落在厅外,知道那里,还有一人也正全神聆听着清儿弹琴。 “如果王爷喜欢,清儿就每天来给王爷弹奏。”清儿缓步走近王爷。 “清儿!你真的能来吗?”王爷知道清儿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 “能!”清儿肯定的回答。 五月十九日,索额图突然被交宗人府拘禁,谕曰:“尔为大学士,以贪恶革退,后复起用,罔知愧悔。尔家人讦尔,留内三年,朕意欲宽尔。尔乃怙过不悛,结党妄行,议论国事。皇太子在德州,尔乘马至中门始下,即此尔已应死。尔所行事,任举一端,无不当诛。朕念尔原系大臣,心有不忍,姑贷尔死。” 康熙又将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交给心裕和法保拘禁。谕:“若别生事端,心裕、法保当族诛!” 索额图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叔叔,太子的叔公,同时也是太子的臂膀。一直以来都是圣眷极隆的,没想到落下这个结果。一时里,党附索额图的那些大臣们人人自危,朝局也明显的动荡起来。 不久后索额图的同党或被杀,或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孙都被革职,他的嫡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 康熙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并说“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清儿进宫向康熙皇帝汇报裕亲王福全的病况时,正碰到太子从乾清宫出来,两人在宫门前相遇,太子以目示意清儿,清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进入乾清宫。这些个日子以来,康熙明显的消瘦了,先是裕亲王病重,接着索额图获罪,再接着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也突然得了重病,真是雪上加霜,康熙一下子显出了疲态。 “清儿,多替朕去看看王兄吧。”康熙似乎不愿意多说话。 “是!皇上,清儿会的。”清儿告退出了乾清宫。 “清儿,幸好你没有答应我,否则这次你也会被牵累的。”太子满面戚容,无精打采的说。 “太子,万万不可这样说,皇上乃是一代圣主,断不会没有根由的便给人定下罪名。” “什么是罪,不过是谁有能耐谁说了算罢了。老爷子疼儿子,舍不得惩办儿子,可总得找人出了这口气,接了这茬才行,左不过有倒楣的人就是了。” 清儿知道,他们弟兄相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皇家家事来论,她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以国事来论,更没有她说话的资格。所以她沉默不语。 太子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心思,目注清儿,颓丧的说:“清儿,你在四弟和十三弟两人中选一个吧,只要不是老九就成,我就甘心了。” 清儿看着他,以国事论,他的身边只剩下四贝勒和师哥这两个忠心辅佐他的人了,以私事论,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弟弟还站在他的身侧,陪着他了。 “不论今后如何,清儿都当太子是朋友。至于婚事,容不得我选择了。”说完这句话,清儿站起身快步离开。 小雨细细密密的淋下来,清儿在雨中独行,这雨对务农的人来说是及时雨,但是对这皇宫中、朝堂上的人来说,大约正应了那句: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这场雨让天气阴冷了许多,但愿对裕亲王没有影响!想到裕亲王,清儿加快脚步向皇宫外她的车子走去,她要去陪着王爷,陪着他走到人生的终点。 六月二十六日,五十一岁的裕亲王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 清儿对着王爷的灵柩弹奏着《霓裳羽衣曲》。 这首欢乐的曲子在此刻由清儿的手中奏出来,已然不再是欢乐的,奏琴的人和听琴的人已经阴阳两隔。清儿一遍遍的弹着这首曲子,在王爷病重时,因为她的讳莫如深王爷没听到这首快要失传的曲子,此刻,清儿要王爷带着她弹奏的音乐走,走向另一个空间法门,在那里等着自己去作他的女儿。 清儿在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声:阿玛! “啪!”一滴泪落在琴上。 “啪!…啪!……”愈来愈多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目,清儿哽咽着,终于哭出声音,可是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紧接着,后颈一痛,清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在胡府,门外是负手而立的穿着孝衣的胤祥。看到清儿醒转,胤祥走上前去拥住清儿,白麻孝衣深深的刺痛了清儿的眼睛,刺痛了清儿的心:那个她陪了两个月的老人走了,不在了,再也看不见了!那个要她做女儿的老人再不会叫她‘清儿’了。清儿伏在胤祥的怀里,痛哭失声。 胤祥看着憔悴的清儿,这些日子她日日陪伴在王爷的身边,对王爷的感情越来越深的时候,王爷离去了,而她除了承担伤痛外还亲眼见证了死亡的过程,这对她是残忍的。 他拥着清儿,拍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解劝她,能哭出来就好,表示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象是师傅和师叔的离世,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 清儿在胤祥的安抚中哭着睡着了。她太累了。 后来的一天,保绶和保泰来到胡府,两人走到清儿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慌得清儿忙忙的要拉起两人,对两人说:“二位爷,这是要折杀清儿么?”可是她一个人怎么能拉起这两个男子,只好也跪了下来。 保绶说:“阿玛是开心的走了的,因为你的陪伴让他走得很安心,清儿,谢谢你。”说着两人磕了一个头给清儿,然后扶着她站起来又说:“感激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遵阿玛的命,将这把‘春雷’送给你,不,你不要推辞,听我说完,阿玛说了,这是送给他的女儿的。清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妹子了。” 抚着‘春雷’,清儿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了,一滴,一滴,落在琴弦上,奏出令人断肠的伤感的离别的调子。 038.棋子 四贝勒府书房。 “先生,你说的是真的?皇阿玛真的这样打算吗?”胤禛不甘心的追问对面的戴铎。 戴铎,年轻英伟,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是胤禛身边的第一谋士。胤禛对他的信任和倚重超出对任何人。朝堂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包括前些日子索额图的获罪,包括皇上如何处置索额图一党,连时间都不差。 “皇上对她的疼爱,四爷看不出来?皇上怎会让她做小!”戴铎平静的回答。 “我会对她好,会疼她,会宠她,我也可以只爱她一个!”酒后失言,胤禛的话说的过于急切,看着戴铎玩味的笑容,不由得红了脸。 “但是四爷不能给她福晋的身份。这个身份不是每个女人都不在乎的。”戴铎摇着头语气缓慢,直勾勾的看着胤禛说。 “清儿一定不会在乎的。你还不了解她。”清儿,想着你念着你,也是一种幸福。 “就算她不在乎,可是皇上在乎,皇上要补偿她。”戴铎一语中的。 “先生的意思是?”疑惑的语气。 “只怕她早就和皇上达成一致了!这样的女子,皇上竟然可以放手,爷不知道为什么吗?”戴铎把斟满的酒杯递进胤禛手里,接着说:“皇上对她放手而把她当成棋子来利用实在是聪明之举:现在的朝局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是波涛汹涌,想要平静就要让两面平衡,目前局势对太子和四爷不利,方风头太强,偏两方面都有人争着要得到她,而皇上即要补偿她又要把她放在一个掣肘住局势的‘地方’,所以这个‘地方’定不会是四爷的身边或十三爷的身边。而她甘于被利用,除了不能抗争命运之外,难道不该还有别的么?是什么呢?让这样的女子甘于被利用?”戴铎认真的为胤禛分析着,又自问着。 “可清儿不爱九弟!”胤禛忍不住的为她担心。 “哈哈,四爷,你认为她懂男女之爱吗?她对你和十三爷不过是有些混着亲情的友情吧。而且谈爱或不爱,对一个棋子来说是不是太不现实了?太奢侈了?爷对她还是放手吧,她已经被皇上抓在手中,不容她反对,也不容爷争取了。”戴铎讽刺的话语令胤禛很不舒服,他恼怒的看向戴铎。 “爷是怪我说了实话,还是怪皇上这么安排?”戴铎的声音已恢复平静。 胤禛知道戴铎的话是对的,只是在他心里不情愿清儿被利用,不情愿对清儿放手。可是凭他想拗过皇阿玛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帮不了清儿!清儿不爱他!皇阿玛也不会把清儿指给他!他泄愤般的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这会他只盼一醉。 “爷想自己说了算,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说自己想说的话,就要足够强大。”戴铎淡淡的说,胤禛慌忙要站起来,“爷坐着吧,我已把这封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这府里有钉子!清儿的人也在这里呢!”让清儿知道自己这样无能为力很糗的吧! “爷放心,钉子只能听到他该听的话。她的人留不留也只在爷一句话。死了钉子是麻烦事,但是处死了她的人不过是小事一件,她又能如何?”戴铎不屑的说。 “她的人不许动!这是她早已知会过我的,而且她的人不会对我怎样,相反却是在帮助我!我是想着自己能够强大,大到可以保护她,可以拥有她,但是不到那个位置,一切都是虚话。可那个位置不是我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坐上去。我只想好好辅佐太子,把爱新觉罗家辛苦打下的江山坐稳定坐长久。可是太子,唉,他用人乱七八糟的也就算了,行事也毫无章法,却又贪财好色,国库的银子倒有十分之一在他那里。偏皇上又叫我和十三弟去追还国库欠款,这不是让我和他打官司么!追不回来是无能,追回来也不光彩。难啊!”说着清儿又转到国事上了,胤禛牢骚满腹。 “四爷,正是因为皇上知道银子在太子手里,所以才要爷去,换个人还真不成,现在只看太子是否识时务了。”戴铎又给胤禛斟满酒杯。 “不止太子欠银,三哥、九弟、十弟都欠着呢!真是头疼!”胤禛说着又打开一个酒坛。 他只图一醉,戴铎是有心要他醉,所以两人倒都有了七八分醉意了。 “四爷,你放心,除了太子,其余的人都好办。爷尽管去追款好了。” “老九老十那怎么可能好办?”胤禛摇头苦笑,望着戴铎胸有成竹的神色,不由得又呆了。“你有办法?” “不是我有办法,是皇上有办法!”戴铎肯定的回答。 相识相知近十年,今夜的四爷是从没有过的软弱,从没有过的多情,从没有过的反常。能让一向冷静一向理智一向冷漠的四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看着酒醉昏睡的四爷,戴铎唇角勾出一抹酷笑,董鄂清扬,你是怎样的女人还真让我好奇呢! 胤禛和胤祥追缴国库欠款并不顺利,借国库银子的人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太子的人,一派八爷九爷的人。追缴过程中首先就是太子的不合作,完全没有储君的风范,胤禛气得暗咬银牙,却也是无能为力,人们的目光都在太子身上,看着太子行事,太子这边的人自然是以太子马首是瞻,而八爷九爷的人自然是‘你还我就还,你不还凭什么要我还’的态度。追急了都是‘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随时拿去!’的架势。把胤禛和胤祥急得几个日夜没有合眼了,却苦想不出对策。 “按实禀报就是了,写折子吧!”戴铎无所谓的说,已经踱到案边开始研磨了。 “可那样太子就完了!”胤祥满面忧色,不情愿看到自家兄弟拿着祖宗的基业扯皮,但是他一个人的能力又是有限的,皇阿玛每日那么多的烦心国事,还得调停着兄弟们的争斗,他心疼皇阿玛呀!可他没有办法和能力来解决这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制止将要发生的事情! “二阿哥也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子了吧!”戴铎意味不明的又说了一句。胤禛和胤祥不明所以的对望一眼再一齐看向戴铎“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索相一倒,太子断臂,皇上不过是趁此机会拉他一把,树一个形象。可他不是明白人,这么糊涂的人怎可为储君?怎能受人爱戴?我看……”话未.说完已摇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胤禛和胤祥明知不该听,可心里也承认是实情,只不过不象戴铎说的和想的那么长远那么通透,面面相觑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了然和,惧意! “先生说,太子不会长久了?”胤祥颤声问。 “不,还得些日子,等皇上对孝诚仁皇后的余情和皇上对他这三十来年的感情被他消耗怠尽的时候,他就不是太子了。”戴铎坚定的回答。 他看得透因为他在局外,而看不透的人正是应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孝诚仁皇后为康熙的结发之妻,是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其父为领侍卫内大臣喀布拉。索家曾在康熙智除鳌拜夺回皇权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又因康熙与皇后是少年夫妻,因此非常恩爱。但皇后不幸在生产胤礽时难产而死,康熙悲痛之余,立胤礽为太子以告慰皇后。自此后对太子就特别宠爱。 近三十年来亲自的教导和培养,待发觉自己教导和培育的不过是一个不足以堪当重任的储君,康熙该是怎样的心痛和难过!但要他承认这个事实接爱这个事实,确是要时间的。毕竟他对太子不同于其他儿子的疼爱和对皇后的余情还在。 一个死人在活人心里的份量往往是无法衡量的重,重要和沉重。 康熙看着胤禛的奏折,手已止不住的颤抖,偏脸上还挂着笑,可是笑得真是有些诡异和狰狞。显见他是真的发怒了,怒急反笑就是这样的吧。 “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国家的倚重,该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大清朝国库里的银子都被各位借空了,朕倒是想问问,各位可是觉得俸银少么?先不说这俸银多少,就是外省官员一年孝敬各位的冰炭银子就不在少数吧?,还有各位手底下的人一年孝敬的银子也不在少数吧!各位购得的庄子,园子难道都是自己的俸银?难不成我大清的官员真的就这么穷,这么的净?朕竟是怠慢了各位大人了!”康熙一字一字的说,语气平缓,嗓音低哑,但是话语却字字诛心。 大臣们早已跪倒在地,口中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有称自己‘该死’的,有称‘不敢’的,有称‘太子还我们就还的’,一时肃穆的朝堂竟乱轰轰的尤如闹市。 “噢!是谁说的‘太子还你就还!’朕竟是没有听清楚。”康熙语气明显不善。 从跪倒的众人中有个不怕死的站起来:“是臣说的。太子还银子臣就还。”此人名叫王鸿绪,康熙一看是他便明白又是儿子们之间的争斗,不由得一阵烦燥。 “我卖房子卖地还上就是了。”太子不顾身份的动作和言语让康熙听了更是恼火。向底下众人看去,发现竟然没有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身影,便问旁边的李德全:“九阿哥和十阿哥怎么没来?” 李德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康熙的脸色,然后凑近低低的回答。 康熙吃惊的看着李德全,然后在他耳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话,李德全则快步的走出养心殿。 039.作用 前门大街上,胤禟和胤俄正带领着府中的管家和小厮们卖家当。原本有序的街上,因这一群人和一大堆家当而显得极不协调和拥挤。 七月流火将潮湿的空气烘焙得有如蒸笼上的蒸气一般,就连呼吸都要比平时压抑。小厮们兀自扯着嗓子喊着“卖古董,卖家当,筹银还债!”,招揽着更多的人拥到这里来,胤禟和胤俄则在伞下喝着茶说笑着,看来倒象是来消遣的。 正午时分,一乘两人抬青衣小轿来到胤禟的卖场。抬轿子的人是寻常的青衣打扮,轿子也是普通的轿子,看不出轿中人的身份,轿子停下来,轿中的人却似乎并没有下轿子的打算。 “东西我全要了!”轿子里一个娇柔的声音透帘而出。 “什么?全要了!你等着!”九阿哥府管家秦道然快步跑到两位爷的面前去禀告。 胤禟和胤俄本是借这个卖家当造声势,来破坏太子和四贝勒的名声,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买下自己的家当,而且是全部都要了。两个人突然觉得不好玩了,快步走过来,竟没看见买家,抬头看到秦道然在冲轿子使眼色,胤禟心头不禁火起,什么人敢这么装大,竟然不照面就想买走他全部的家当! “姑娘,我们爷来了,请姑娘下轿,讲讲价钱吧!”秦道然凑近轿子说。他也不确定轿中人是一个姑娘,不过是从刚刚说话的语气声调判断出来的。 “不用了,把东西送到我府上去就成了。价钱随你们定。”语气冷淡声音却透着小女孩的娇气。轿夫从口袋中拿出写着地址的纸递给秦道然。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给爷出来!”胤俄上前一把扯下轿帘,却在扯下后倒退了两步,胤禟扶住胤俄,胤俄指着轿子,低呼:“清儿!” 胤禟急忙回头,看见了轿子里的人。清儿。 清儿从轿中缓步而出。 仍然是绾了双髻的少女发式,仍然是从前的清丽如水,娇艳动人。却如同一朵水中白莲:一件白缎抹胸,里衣是白色的亚光织锦的斜襟短装和长裤。外衣是白色云纱的斜襟短装和长裙,皆镶着白缎包边,脚上一双白缎小短靴。全身没有第二种颜色,只有白色。待看到她鬓边的白花时,胤禟一怔,旋即明白:她在为裕亲王戴孝!急忙命小厮赶走围观的人。 清儿不理会两位阿哥,直接走到家当面前,对管家说:“东西送去后,自有人给你银子!”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胤禟急着追上来问。 “买东西,九爷看不见么!”清儿平淡的回答。 “可这些东西是我的。”急不择言。 “我知道!”清儿淡淡的说。 “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这些也不是最好的,……。”胤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要说的话太多了。 “不必了,九爷不是在筹银还债么,送了清儿,九爷怎么筹银?怎么还债?” “你是在帮着谁?能告诉我吗?是那个窝囊太子、冷面老四还是老十三?”胤禟明白了,清儿在帮助别人,可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的选择。 “有什么分别吗?”清儿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看着胤禟回答。 “有,我想知道。”胤禟今儿铁定要知道结果。也定定的看向清儿。 “我在帮助……”不经意的移开目光看向家当,却突然僵着了。胤禟见她突然不语,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花梨木圆桌上面的一把茶壶,那是清儿生日那夜雪送来的那把海棠红色的松段紫砂壶,登时变了脸色,该死!是谁把这件宝贝拿来这里的?目光愤怒的看向秦道然,秦道然还莫名其妙,待清儿急步走近先胤禟一步拿起这把壶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双手在清儿的手下面托捧着,生怕清儿一个不留神摔了壶,一边陪着歉意说:“格格,这把壶是爷的宝贝,不是卖品,是小厮们误拿来的!” “这把壶我自己拿着,其余的劳你送去吧!”清儿说完快步走向轿子,再不看胤禟一眼。胤禟呆若木鸡的看着轿子离去。 “回府!”胤俄再看了九哥一眼,摇摇头挥手说。 “爷,这家当,还送去胡府吗?”秦道然知道回府去,爷这暴怒的性子必是场大闹,所以益发小心了,万不敢再出差错。 “拉回去!真要送去,九哥非活劈了你们不可!”胤俄发怒道,吓得小厮们赶紧收拾家当,拉回府去了。 清儿在书房忙着,快一年的时间里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裕亲王王府里,自己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做,落下了。揉了揉晦涩的眼睛,再看着桌面上摊着的一大堆账本和计划,还有柜上送来的新掌柜的资料,不觉得苦笑,这个时候真希望自己分身有术。 “少主,九爷来了,他说他想见你。”可儿来到清儿的身边轻语。 “说我睡下了。”清儿不抬头的吩咐。 可儿出去后不久重新来到清儿身边:“少主,他非要见你!” “进来吧。”依旧没有抬头。 胤禟自从那次在闺友吻过清儿之后,就不再把清儿当作是朋友,下意识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所以在她不理他后,他会大失水准的做着想要让她注意自己的事情,所以在清儿失踪后,他会那么急,那么怒,那么恨自己的冲动,那么恨清儿的无情,那么怕再也见不到清儿,那么绝望的无助,那么揪心的疼痛。他也知道自己把清儿看得越重,得不到她时会越痛,但是没有办法,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要事情扯上清儿,他就不能理智不能冷静,就如上次在裕亲王府清儿对他说好好待素卿时,他恼怒她不重视自己,把自己随便的推给别的女人。还有今儿中午,清儿在他面前拿走茶壶的时候,他仿佛突然失了心魂,仿佛清儿把她对他的感情全部都收回去了,尽管他也知道那只是朋友之情,但是他还是舍不得,他不愿意和清儿断了关系,所以他来到了胡府,来拿回那把壶,也期待着能保住和清儿的友情。 胤禟推门而入,看到隐在一堆帐本后面的清儿,这么多日子未见,她似乎更瘦弱了。中午她只是惊鸿一现,他未能仔细看她,此刻见她粉面上隐有疲色,心里突然泛起心疼和怜惜,知道她比不得寻常女子悠闲,知道她每天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可是怎么会这么多!这一案子的账册,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她不休息吗?她的身体吃得消吗?一笔笔的核对下来,要把她累坏了吧!真想自己能帮助她,账本是他了解的东西,他自己的生意每月他也会这样查对帐本,但是这是胡家的生意,他一个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不想打扰正在专心看帐本的清儿,胤禟轻轻的坐在了离案子稍远的椅子上。 清儿专心的看账本,她的眼睛时而细眯时而微张着,眉宇时而舒展时而频促着。她的左手在帐本上游走,右手时而在算盘上拨动着,时而在纸张上记录着,很快的功夫就看完了一本。她连头都没有抬过,把算过的账本放在一边,伸手又从上面拿下另一本看着,算着。 胤禟看着这屋子的装饰和这一屋子的书,看着穿了一件家常女装的清儿,想象着清儿每日都在这间书房里象现在这样专心的做事,而今天自己走进了她的书房,陪着她、看着她做事。这一刻他想到:‘幸福’就是静静的注视着心爱的人,默默的陪伴在她的身边,他觉得此刻自己是幸福的,就连空气中都涌动着幸福的馨香,让他沉醉在其中。 时间就这样在清儿的忙碌和胤禟的等待中静静的流逝。 可儿进来续茶时,看到胤禟一个人静静的安坐,而少主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便走到少主的身边,刚要说话,就见胤禟对她摆手,心里一动,便出去了。 “什么时候来的?”清儿抬手揉动腕子时,惊觉胤禟的存在,吃惊的问。 “刚才,在你看那本帐册的时候。”胤禟抬手指着她的帐册说。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光顾着自己了,有事么?”清儿向外看,天已经黑了。 “那把壶,可不可以?”胤禟说着此行目的。“知道你不会选择我,但是我想留个念想。”说得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了。 “九爷会在乎一把壶吗?”提起壶,清儿有些委屈,嘲讽的说道。 “清儿,你以为那只是一把壶吗?”胤禟追问。 “不是吗?”他不是都当作家当卖了吗?干嘛还摆出舍不得的样子来? 当时为了给他教训所以特意找了那把壶,寻找那把壶的确费了好些的人力和财力,看到他在出售,自己确实有点心血被浪费的感觉,被侮辱的感觉,所以拿走了它。 胤禟别扭的看着清儿,她哪能知道那把壶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前留着它是为了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他有一个叫‘胡清’的对手,后来留着它是因为那是清儿送他的,再最后他吻过清儿后,他珍视这把壶便如同这是定情信物一般。可是这些话此刻他无法对清儿说出口。 “在我心里那绝不是简单的一把壶。”他定定的看着她,认真的回答,“不好意思,它碎了。” “你,你把它打碎了?”他指着她,生气的问道。 “不就是一把壶吗?”待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后,又笑说:“你不是卖给我了么?” “那是无价之宝,清儿,你买不起的。” 清儿好笑的看着他说:“九爷好象忘记这把壶原是清儿的。清儿竟然不知它的价值有如此之大。看来,就是它未碎,清儿也不能把它还给九爷了。” 胤禟气怒的看着清儿,却不能发作:“那你回答我今天你帮的是谁?” 清儿自嘲的笑在唇角一闪便隐去了,然后认真的说:“九爷,我帮的是爱新觉罗家。想保住的是皇家的威仪。九爷是真的不懂吗?” 胤禟听完,摇头:不是和没回答一样?“清儿,我只想知道你在帮谁?” “九爷认为我在帮谁?”说完,埋首书案继续工作了。 清儿将自己埋进热水中,待半个时辰左右才从硕大的浴桶中探出头来,潮湿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草香。 可儿进来送衣服,隔着屏风,期期艾艾的说:“少主,九爷……。” 清儿等着她,见她半天不语,便说:“怎么了可儿,你的话没说完。” 好一会可儿都没有声音,清儿再喊:“可儿?” 可儿不答,原来已经出去了。 清儿怔怔的望着屏风出神。 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正在书写,完成今天的功课。 可是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又一次将宣纸揉搓成团扔在地下。 “九爷认为我在帮谁?”这一晚上,他的脑子被这句话占满了。 清儿,你在帮谁? 四贝勒府的书房里。 听胤祥讲了今儿前门大街那一幕,胤禛没有说话,但他不得不承认,戴铎说对了:清儿是皇阿玛的棋子。可是他对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九弟还是有疑问。 胤祥笑着说:“四哥,你不知道九哥当时的脸色多难看!看来呀只有清儿能制住九哥了。明儿咱们就等着收银子吧,咱们的差事完成了!” 胤禛只是看了眼胤祥,什么都没说。 胤祥见惯了四哥的寡言少语,对他的反应也未在意。 望着无语的四爷,戴铎明白他此刻的心结,没有到最后一步总是不死心的吧。他对清儿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与众不同的一个女人,能让四爷明知道得不到仍然是不能放手。是到了会会她的时候了。 她是皇上的棋子,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棋子?这颗棋子能对四爷起多大的作用就要看他的布局了。 想到这里戴铎笑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040.赎罪 福全病逝二十多日后,清儿奉旨随康熙去木兰围场秋猕。 “有个人病得很厉害,临死前在街上大喊道:“如果有哪位郎中能把我的病治好,我愿以家传长生不老药酬谢!”低婉的女音传出龙辇。 “哈哈哈!有意思!”康熙开怀的笑声传出龙辇,辇外的阿哥们下意识地交换了目光,然后又会心地微笑摇头。清儿,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太后喜欢她,皇阿玛喜欢她,福晋们喜欢她,就连娘娘们也都喜欢她。扮男人时,她可以纵横商界游刃有余,做回女人,她又能游弋宫庭如鱼得水,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让人爱恨不得。 去塞外的这一路上,阿哥们真是郁闷死了,原先即使关系不亲近但好歹还能和清儿说几句话,虽说她敷衍的成分居多而他们的动机也不纯洁。但是在知道她对朋友的定义之后,阿哥们的确是真正的想和她成为朋友。可惜,却没有和她达到那种肝胆相照,那种水火相随的机会了,那种男人间的纯友谊还未来得及培养,她就变回了女人的身份,也就变化成了异性的她对他们的强烈吸引。如果说他们的面子和自尊在胡清那里还是被礼貌的给予,那么在董鄂清扬这里就是被礼貌的漠视。他们容忍胡清的孤标傲世,却难忍董鄂清扬的冷淡疏离。 可恨的是他们偏偏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因为清儿没有给他们机会。 这一路下来,她要么在龙辇上,要么在娘娘们的车驾里,要么和几个福晋在一起。在自己车上的时间却又是避而不见,“少主正在休息!”是她的侍婢可儿或柔儿对他们的请求一见的一成不变的答复。 近五点到了木兰围场的驻地,龙辇停下来,八旗兵散开防守,阿哥们也跃下马站在龙辇旁等侯皇上出来。 “皇上,清儿去了!”坚定的语气,说完跃下龙辇,仍是任谁不理的回了自己的车上。清儿的视而不见,让阿哥们疑惑,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她。 康熙随后也步下龙辇,阿哥们只得收起各自的心思上前侍奉。 山坡下。 一身男装的清儿负手而立,身旁站着风、雪和柔儿,面前跪着她的贴身侍婢可儿。 被康熙领着前来参观的众阿哥,莫名其妙的面对着这一幕。 清儿身上散发出浑然天成的霸气。 “我错了,少主!”可儿颤抖着声音,懦懦的低着头。 清儿无语的望着她,心痛直达眼底。 “少主,可儿错了,少主饶了可儿吧!”可儿拉着清儿的衣襟苦苦哀求低泣。 仰起头略略侧转,闭上双目,半晌,清儿低低的说:“这些年你照顾我,我,我感激你,所以我能容忍你做错任何事,只要不是出卖我出卖胡家。可是,柔儿你,偏偏错得我不能原谅。柔儿啊,你可还记得胡家家规?可还记得出卖胡家唯有一死?今儿我不止是你的姐妹,我还是胡家的少主。胡家的家规是我立的,不能从我这里破例。对不住了!” 听了清儿的话,可儿惊慌四顾。一跃而起向后急奔,看得出身手着实不错。几个闪跃腾挪人已出去很远。 “砰!”一声枪响,惊的林间栖息的鸟四散分飞,惊的所有的人心头狂跳面容剧变。 上一刻还妙语如珠,笑颜如花的清儿,在这一刻却杀气腾腾,辣手夺命。 如此狠绝的清儿是所有的人不曾见过的,却见之难忘。 可儿仆伏在地。 清儿手执火铳站在原处。 晚风中的容颜上是深深的痛苦,夕阳下的丽影里是沉沉的落寞。 风和雪将可儿带回来,清儿接过柔儿手中的丝帕,蹲下身子,温柔的为可儿一点一点的细心的擦净脸面,她的神态寂寥如冰却又温柔似水。 雪将可儿抱上马背,驶离了清儿,驶离了驻地。 柔儿把清儿搀进车内,清儿回到车里再没出来。 众阿哥站在皇上身边,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人开口说话,压抑的气流盘旋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胡家家规!出卖即死! 康熙领先走了,众阿哥也跟着走了。 这个夜晚没人可以安睡! 清儿高烧,昏迷不醒三天了。康熙把清儿送到了宜妃的帐里,宜妃对着清儿长吁短叹心痛心急。 “皇上,按说格格应该醒了。”张太医为清儿诊脉,然后回身向康熙禀明。 “什么叫按说,清儿为什么还不醒?”康熙有点急。 “大概,是格格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张太医低声说,这是康熙的御用大夫,康熙信得过他的医术。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清儿还是受刺激了,她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啊!虽然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心里还是自责的吧。 康熙命人叫了胤禟进来,“跪下!清儿不醒,你不许起来!”撂下话,康熙领着众人走出去。 胤禟转身在榻边跪下,定定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清儿。 原本清丽的玉容如今已是苍白的病颜,双唇也已失去润泽变得干涩悔暗。胤禟心中一疼,伸手抚在清儿的面颊上。 清儿,如此的接近,却是为了弥补过错。 清儿,如果我伤害了你,请你原谅我。 如果你不愿意醒过来,那我就陪在你身侧。 如果你怪我,请你先醒过来,我任凭你处置。 只要你醒过来,我不再伤害你,不再探究你,不再接近你,不再想着利用你,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不再封闭自己,请你醒过来。 清儿,求你!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双眸微动,恍惚中记起自己结束了一个人的人生,那是她的贴身侍女,是陪她一路长大的姐妹,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 她是胡家少主,可儿的错她不能够放任不理,她要立威立信,虽然她不想去做,但是她不得不去做。 缓缓睁开双眸,看到了一脸焦虑的胤禟,就是他在自己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个晚上么? 你知道错了吗?太晚了,可儿已经走了,她爱你你知道吗?你用假情假意来换取她的真情真意,直到最后你都没有为她做任何事,你何其冷血,何其无情。如果你当时站出来,她又何须走?如果你当时带她走,她又何须面对这样的我? 你懂爱吗?知道一个女人的爱有多重,有多痛,有多烈,有多纯吗? 你不懂,你懂的是排除异己,懂得是审地度势,懂得是如何争取更大的利益,懂得是如何实现野心,而她不幸的成了你的野心的牺牲品。 她的人生是我结束的,也是你结束的。 胤禟疑问的目光看过去:你醒了? 清儿的目光却是冷拒:出去! 胤禟想站起来,脚下却是虚浮无力,一夜的跪姿双腿早就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清儿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忍,何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胤禟的目光瞬间现出惊喜,清儿,你心疼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吗?伸出手来,把清儿的柔夷握在掌中,触手凝腻无骨,禁不住心头一荡。 清儿的面上飞起红晕,欲缩回手,可胤禟怎么舍得放手,两人挣来挣去,都是低喘不已。 “放手!”轻斥的声音暗哑无力。 “清儿,不要再封闭自己,如果你怪我,我任你处罚!”一夜的低语已经让他的声音沙哑难听。 “好!你不要后悔!”心底的疼痛泛上来,清儿闭上双眼。怎么可以只对可儿一个人狠绝,你欠她的我要替她讨回来。 “只要你高兴,我决不后悔!” 宜妃外面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的低语,满心欢喜,转头去找康熙,这个儿媳妇她可是要定了! 康熙带领众皇子打猎回来途经山岗时,众人再见到了清儿,她正在给老虎弹琴。 在山岗下靠近密林处,一只色彩斑澜的老虎柔顺无害地趴在清儿的脚边,而胤禟站在清儿的另一侧,看得出来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了。 胤禩看了眼清儿和胤禟,又看向皇阿玛的背影和众兄弟的神色。 胤俄同情的看着九哥,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胤裪目光柔柔的看着清儿,再看了眼胤禟,然后带着无奈的浅笑摇了摇头。 康熙问身旁的胤禛:“清儿弹的是《春江花月夜》?”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胤禛的目光一直都在清儿的身上,听到康熙的话,收回目光回答:“回皇阿玛,清儿弹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众人也都听出来了,暗自苦笑,这个清儿永远让他们出乎意料,给老虎弹《春江花月夜》!虽然九阿哥也在,可是众人都知道清儿绝不是在为他弹奏,不过众人可以肯定的是九阿哥以后恐怕不会再听人弹奏《春江花月夜》了。 “他是谁?那个弹琴的人?”萨克图汗部小王爷博萨好奇地问十三阿哥。 胤祥望着清儿,如果不是皇阿玛命众人不得打扰清儿,他早就去陪她了。这几天未见,清儿越发清减,没想到可儿的死,她的反应会这样的激烈。 清儿曾经说过,胡家如果有人违反家规,那是她的失败。现在,她在意的决不是她自己的失败。比较起失败,恐怕她更心痛亲手射杀自己的贴身侍女。 清儿,她远没有她表现得那样坚强啊! 胤祥没有回答博萨的问话,从腰畔拿出玉笛和着清儿的琴音开始吹奏。清儿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手上却没停奏。一时间琴音婉转,笛音悠扬,琴音攀附着笛声,笛声引领着琴音,琴笛合鸣如痴如醉,缠缠绵绵不绝于耳,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达到如此的契合吧。 一曲奏罢,清儿摸摸虎头,然后向岗前走来。 “清儿见过皇上。”马前玉立的清儿,弱不禁风,让胤禛的心口发闷。 “怎么瘦成这样了!”康熙心疼的问。 “皇上!瘦点不好么?” “嗯,不好。”康熙抬头看了眼走近的胤禟,顿了顿又说:“好好照顾清儿。” “是,皇阿玛。”胤禟点头,同时看到兄弟们责怪的目光。 “清儿,你还好么?”胤禛忍不住关切,和她月桂树下的闻花香,听风语,看夜空,想起来就象是遥远得不可触及了。 “谢四贝勒关心,清儿很好。”清儿淡淡的,浅浅的笑挂在唇角,眼里是坚强,每个人看得都觉得心酸。 “你好!我是博萨。”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清儿侧头,看到一个俊美的蒙古装扮的男子与十三阿哥并骑,而阿哥们似乎对他的突然发声都很反感。 她礼貌地说:“你好!我是清。” 几个小阿哥听出了清儿礼节式的回话,她回答的是‘清’而不是‘清儿’,心下平衡了许多,可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却问了一个众人关心的问题。“你好象不怕那只虎,为什么?” “它是我养大的。”清儿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你养大了老虎?”博萨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带着怀疑看向胤禟。 “九哥,你在干嘛?”胤俄看着胤禟问。 本想说赎罪,话到嘴边胤禟却说.:“陪清儿。” “清儿,我也陪你!”胤祥边说边跃下马背。 “我也来陪清儿!”胤俄说着翻身下马。清儿,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也是!”胤祯急急地翻身下马,朋友嘛,自己发誓要拿清儿当朋友的。 “我也去!”一个不讨喜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个阿哥不耐烦地皱眉:有你什么事,添什么乱啊你? “你回吧,小王爷,清儿有我们陪就行了。”胤祥忙忙阻止,清儿此刻只怕不喜人多,尤其是陌生人。 “你们都不怕,我也不怕。”小王爷主意已定,老虎嘛,不吃你们又怎么会单单吃我。 看着马上甲胄鲜明的阿哥们,再看一眼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身边没有参加行猎的胤禟,清儿说:“不用陪我了,九阿哥,你也回吧。” “你呢?你不回吗?”胤禟问。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清儿说着低下头说,声音里透着倦意。 “我不走,我陪你,你们几个就别来了,先回去吧。”胤禟对几个弟弟挥手。 “那我们先回了,天要黑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胤俄看了眼九哥又看了眼清儿,翻身上马。胤祥看清儿恹恹的,怕坚持下去令她心烦,也和胤祯翻身上马。 临走胤祯又说:“清儿,我们今天打了好多猎物,你早点回来吃烤肉啊。” 清儿无语点头。 康熙再看了眼清儿和胤禟,没有说话,一提马缰带头骑马走了。 清儿目送众阿哥离去。呆呆地凝视天边的那一抹残红,轻声说:“你回吧。”没有声音却对上胤禟坚定的目光:“说过随你处置的,我便不会反悔。” “我们回吧!”清儿语气低沉的说。摸摸虎头:“毛毛,明天再来陪你。” 胤禟抱起琴袋,两人向岗上走。 “清儿,忘了吧,快乐起来,好不好?”胤禟看着清儿,柔柔的说。 清儿清冷的目光扫上他的脸,对上胤禟眼中的挚热和真诚,不由的闭上晦涩的眼睛。 胤禟温柔的说:“想哭就哭吧!” 但是清儿没哭,转身又行。 胤禟知道清儿仍是不原谅自己。她的软弱不肯在他的面前表露。 看着清儿的背影,胤禟低低地说:“是我错了,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开心起来,做回原来的你,哪怕你再不理我,哪怕你从此恨我,只要你不再封闭自己。”声音透着苦涩。“清儿,我把命赔给她,这样你会不会快乐一些?” 清儿闭上眼睛。无语。 050.命运 胤禛拿起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伸手托起清儿的头,把碗放在她唇边,清儿却没有意识,药汁顺着唇角流了出来。胤禛只得扶起清儿的身子,再拿起药碗放在清儿的唇边,清儿仍是没有意识,胤禛低唤:“清儿,喝药了,张开口。”说了三四遍,清儿方才微张开唇,胤禛将手中的碗缓缓倾斜,将药汁喂进清儿嘴里去,只尽一口清儿又已软软的瘫倒在胤禛的身上。清儿的身子炽热无力,偏又喝不尽药汁,胤禛心中着急,放下清儿躺好,将碗拿在手中,略一迟疑,喝了一口药汁低头哺喂给清儿,如此反复几次,方将一碗药喂尽,胤禛却已是全身汗湿,不由得苦笑摇头:这一碗药喂得他真是‘辛苦’! 清儿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触目胤禛的焦急神色,低低叫了一声:“四爷!”才要坐起,被胤禛按住:“别动,才吃了药,发了汗,不要动!”人已上床,躺在清儿身侧,伸长手臂将清儿连人带被揽住。口中说道:“再睡一会,养养神。我也睏了!”看到清儿醒来,他略放下心,清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胤禛不在,想是已经上朝,哑妇伺候清儿吃了粥又喝了药。昨夜汗湿粘连身上极不舒服,清儿打手式告诉哑妇自己要沐浴,两个哑妇一番忙碌之后,清儿将自己泡在了热水中。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一个女子在屏风后对清儿低低的说:“朱雀拜见少主。少主可有吩咐?”清儿低低的应了,又吩咐了几句话,朱雀便离去了。 清儿在半梦半醒之际,觉得有人钻进了被子,搂抱住自己,不由得僵直了身子,却听到胤禛乏力的声音传过来:“睡吧,我明儿还得早起上朝,今有事担搁,来得晚些,对不住了!”清儿不敢动,任他搂住,直到他呼吸均匀的睡去,方才沉沉的睡了。 再醒来时,胤禛果然又走了,同前天一样,吃饭吃药再沐浴,朱雀也一如前日在屏风后向她汇报外面的情况:“少主,再有三日便是少主大婚的日子,九阿哥都要急疯了,老爷子问少主何时回府?” 清儿摇头:“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好。” 胤禟,对不住,让你担心了,清儿也好想你! 胤禛轻轻掀开床账见清儿睡得正熟,伸手触摸清儿的头,温度正常,不由得露出笑容,刚想转身离去,清儿却已醒过来了,低哑的叫了声“四爷!”人已坐起来,胤禛也就顺势坐在了床上:“你醒了,吵到你了吧!别动,仔细冒了风受凉。” 屋内笼着地火,其实不冷,胤禛将清儿的被子拉高盖住清儿的身子,再取枕头给清儿倚好,方才在床上坐好。 清儿笑着看他,“四爷是把清儿当女儿了!” 胤禛一怔,带着苦笑:“我有这么老吗?”再带着戏谑又说:“我把你当自己的女人不行吗?” 清儿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伸手握住胤禛的手:“四爷,做我哥哥,好吗?” 胤禛的笑带着薄怒,“别想用对付老十三的法子来对付我,做你哥哥,想都别想!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说着吻上清儿的唇,清儿瞪大眼吃惊的看着他,摇头摆动,没想到胤禛只是浅尝即止。清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却听他接着说:“你只安心的在此,我过些日子再将你带出去。” “四爷想要什么?”清儿不解。 “要你,做我的女人。”修长的手指抚上樱唇,胤禛哑哑的声音极力压抑住欲望:“这里被我亲过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四爷,这里早就被胤禟亲过了,我也早就是他的女人了。”清儿摇头,这是谁定的规矩? “你是他的女人?”说着一把掀开被子,把清儿的手臂拿出来,拉高衣袖,露出一颗嫣红如血的砂痣。嘴角带笑:“这是什么?” “四爷,我心里有了他,即便我的身体不属于他,我也是他的女人。”清儿看着胤禛认真的说。 “噢!你四爷的想法跟你不一样,只要你的身体属于我,你的心就会属于我,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清儿,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的心会不会属于我?”说完俯下头,吻上清儿的唇,这个吻不似先前的那个吻,带有侵略意味,清儿惊慌失措的被他占领了口中的每一寸厘之地,接着丁香一痛,被他吮住,清儿又羞又急,连挣带闪,立时全身浸出细汗。胤禛的大手在清儿的中衣上用力一扯,清儿只觉得胸部一凉,人便晕了过去。 “清儿,你该知道,如果我想,这些天,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成的。可是你偏偏要激怒我,清儿,你醒来吧。我不再吓你了。”胤禛带着悔意的话低低的传进清儿的耳朵里,心头一喜,张口说:“四爷,做我的哥哥吧。”胤禛抬头看向她,苦笑:“你的哥哥未免太多了,我不会做你的哥哥。”清儿急道:“那做我的朋友吧!”胤禛却丢下一句话:“夫妻也是朋友。”然后大步的走了出去。那语气,还是不对劲! 清儿怔忡间,胤禛又端着一个碗回到了床边,温柔的说:“清儿来,把这碗药喝了。”清儿抬起身坐直,伸手拿过碗,边喝边抬头看他的神色,却见他面颊如酡,双目迷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自己衣襟大开,扣子刚才已经被他扯掉,露出里面白色的抹胸,粉腻的酥胸半露半掩,心里一急,登时呛到了,连连的咳嗽起来。 胤禛接过碗,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不忘调侃,“想引诱爷?爷不用引诱也快把持不住了,爷可不是柳下惠!”清儿急着推他,立刻拿被子捂住自己,脸已羞得通红。胤禛一笑,拿着碗出去了。 清儿和胤禛相处得极其微妙,清儿躲闪之时,胤禛便拿言语挑逗她,清儿要发怒时,胤禛就又想法子哄他高兴,清儿起先还是又惊又怕,后来见他再无实质性动作也就放下了心。 胤禛下朝回来,看到清儿时又说:“今晚上,本该是你和九弟洞房花烛,可我要对不住你了,我这里没有花轿,只有洞房。” 清儿只当他又是疯话,依然不理不睬。 胤禛没有说话,清儿抬头,看到他眼中认真的神色,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怔怔的看着胤禛,颤声问:“你怎么敢?抗旨!” 胤禛将清儿拉起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满脸疼爱:“傻丫头,你以为有人知道你失踪吗?今夜你的婚礼照常进行。” “四爷,清儿是胤禟的新娘!” “一定会另有新娘的,不然可不是只我一个人在抗旨了。” “这就是你的打算?”清儿吃惊的看着胤禛,怪他吗?他毕竟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会为别人想?自己失踪,外公和阿玛和胤禟为了自己的安全都没有声张,只是秘密的寻找着。今夜,胤禟一定是要按照旨意娶妻的,只是自己不在,外公一定要找人代替自己出嫁。这样,胤禛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站出来说找到了自己,然后娶了自己,胤禟和胡家欺君在前,皇上也不会怎么怪他吧。 “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虽然我给不了你嫡福晋的名份,但是我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你。清儿你本也不会看中那个名份的对不对?” “不,四爷,我不能让这么多人为了我欺君!我答应皇上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到。” “你答应皇阿玛什么事情了?” “我不能说,对不住了,四爷,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清儿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我不要你做朋友,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胤禛有些.急,他知道清儿的无私,也知道清儿的用意。 “对不住,四爷,清儿办不到!清儿不能抗旨,不能让胡家的人,董鄂一族的人因我受累。” “你为什么总在为别人想?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你又不爱九弟!” “四爷,清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背负上了这些责任,这是清儿的命运。四爷,对不住,如果有来生,清儿再偿还你。四爷只怕不知道,清儿是爱胤禟的。” “清儿,你敢爱胤禟,我就杀了他。”胤禛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不会,四爷。”清儿心里在冷颤,面上仍挂着笑,缓缓摇头。 “想知道我会不会?很好,你可以试一试。”胤禛挑着眉头,邪眯着眼睛看清儿。清儿这才发现,一向理智的胤禛也有这样阴戾的一面。她受不了,他一向都是一个顾大局明是非的人,怎么可以这样的?这样的四贝勒清儿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今夜我都要嫁给胤禟。清儿告辞了!”她要离开,只有她离开了,四贝勒才能恢复理智。 “清儿,别走!”他舍不得她。 “对不住,四爷!”清儿毫不迟疑的拉开门走出去。 朱雀现身出来将一件裘皮给清儿披在身上,清儿仍然没有回头。 朱雀落后一步回头,看到四阿哥斜椅着门,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她却分外清醒的感觉到他的落寞,灯火在他的身后,把他孤单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朱雀的心没来由的感觉到冷痛,象是被撂在冷风里一样,抿了抿唇,朱雀转回头,随着清儿走了。 胤禛紧紧握住双拳,心里象被掏空一般,自己最珍爱的女人!这个走出门去的女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女人,可她马上就要嫁给他的九弟!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她!拥有她!既然自己认定了她,为什么上天还要让她与自己分开!他怨!怨天,怨皇阿玛! 戴铎说的对,只是因为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天下,这天下的臣民都不是他的臣民,所以他没有权力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她的命运,所以他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的命运,他就必须去争!去夺! 透过充血的双眼胤禛看到那把全天下人都要仰视的高高在上的龙椅。 站在梅花林外的戴铎,看着现身的朱雀,眼中星光一闪,原来她的人早就等在四周了,这个胡家的少主果然不同凡响。她迟迟没有离去,大约是想和四爷说清楚吧,那么,这个计划是成功了。他缓缓的回身,面上露出狡诘的笑容。 041.赐婚 第三卷:众里寻他千百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 清儿被宜妃牵着来到康熙的身边,宜妃见康熙看清儿,笑着说:“皇上,我好说歹说才把清儿给拉来的。这孩子执拗着不肯来呢。”德妃和惠妃早已就座,看到清儿来了,都笑着看她。 康熙向清儿摆手说:“过来吧,今儿不许再躲了,陪着朕。”笑对旁边李德全说:“给她搬把椅子,坐朕旁边,省得她又逃。”又招手叫过他的女倌范姑姑:“给清儿打扮打扮,把这身衣服换了。” 清儿苦笑,不就在西湖逃了一次,怎么倒象她多爱逃跑似的。笑着给几位娘娘请安。 范姑姑答应着过来,儿站着不动,被宜妃笑着推给范姑姑。皇上和众娘娘都看着她笑,清儿红着脸被拉走了。 众阿哥看得直摇头,啧啧!这份没有规矩可讲的殊荣! 小王爷博萨也在注视着清,不知道这是康熙的第几个儿子,记忆中没有叫‘清’的,这是谁?转头问左面那桌的十三和十四阿哥:“请问两位阿哥,那个,清是你们的弟弟?”一句话说完招来更左面那桌的九和十阿哥的不待见,两桌意见不统一,三人答“哼!”一人回答“不是!”回答不是的自然是胤祥。 博萨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位阿哥,胤祥似是不想解释,其余几位阿哥不再理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几位阿哥不高兴了,打猎的时候不是好好的?看到几位阿哥那么护着清,皇上那么宠着清,问一句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极不自然的收回目光,低头喝酒,左右观看,听长调看舞蹈,再抬头向前康熙方向看,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个正被康熙的女官推到康熙面前的女子,那个粉妆玉琢的美人,那个眉目如画的佳人,那个温婉柔弱的玉人,那个,不是清?他向左面那两桌看过去,几个阿哥如痴如醉的神情,立刻让他明白了,敢情他们知道清是女子且都喜欢清,难怪那样回护她。可是她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坐在皇上和娘娘们的中间,她是公主?不是,公主是不参加北巡的。怪了,她是谁?好奇!还真是好奇!他低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话,侍卫转身走了。 娇羞如花的清儿在向皇上软语低求,皇上摇头。清儿又对着宜妃撒娇,宜妃笑着跟皇上说了几句,皇上才向下面众人看了看,然后笑着对李德全说:“叫十二阿哥过来。”胤祹不知为了什么事,一路飞快的走上来。康熙笑对他说:“把清儿带你那去坐着,好好照顾她。”胤祹答应着去看清儿,清儿说:“有劳十二阿哥了!”和他走下来坐在他旁边。胤祹这一桌的边上是胤禟和胤俄,看到清儿,胤俄高兴的和她打招呼,再远一桌的胤祥胤祯不便过来,便远远地摆手,只有胤禟低头不语。 篝火旁的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马头琴苍凉深遂悠长,长调高亢舒缓悠扬,中间的人们围着篝火欢快热情舞步飞扬。康熙正和喀尔喀的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和赛因诺颜部的几位王爷喝酒,土谢图汗部的妮娅公主,款款走到康熙和众娘娘的面前敬酒,土谢图汗部的老王爷边和康熙说话边指着几位小阿哥,清儿笑对胤祹说:“那个王爷在干什么?为什么指着你们?”几位阿哥心知肚明没人言声,博萨走过来,坐在清儿的身边:“清,敬你。”清儿一口饮尽,然后斟满两人的酒碗再回敬他:“小王爷,清敬你。” 胤俄看着清儿又看着满面担忧的九哥说:“清儿没事,九哥你放心,她不是和太子拼过一坛酒不醉!” 胤禟压低声音说:“那是水!” 胤俄吃惊的说:“水?你怎么知道?” 胤禟斜看了他一眼,目光再转回去看着清:“你忘了,她的酒是我斟的了!” 胤俄反问:“清儿在皇阿玛和太子面前做假?” 胤禟咧嘴笑说:“你以为皇阿玛不知道?” 胤俄瞪大眼睛急说:“你说皇阿玛知道?” 胤禟点头,不语。胤俄也不再说话,紧张的看着清儿。 胤禟招手唤来身后侍从,递给他一盘自己亲手切好的烤鹿肉指了指清儿,侍从明白,把鹿肉放在清儿桌上,回来回话:格格说九爷费心了! 胤禟摆手,侍卫退下。 胤祹虽也见过清儿和太子斗酒,但是眼见她两碗酒急急灌下去,倒象只为一醉,便接过清儿又要举起的酒碗,笑对小王爷说:“胤祹也敬小王爷!”一饮而近,然后对小王爷说:“公主敬酒来了,小王爷请回吧。”。 说着妮娅已经到了面前,博萨一笑走回了原坐,经过几位小阿哥身前,不意外的没人理他。妮娅这几天总听得人说起清儿,心里对她佩服得紧,这会见到清儿,觉得象早就熟知的朋友一样的热络。 妮娅笑说:“清儿格格,我是土谢图汗部的妮娅,我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我敬你。” 清儿也面露微笑站起来:“妮娅公主,清儿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草原上的百灵鸟、千里驹,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假。清儿也要敬你。” 妮娅没有害羞和推却,落落大方的端着酒碗对着清儿唱着祝酒歌。 清儿喝了酒,笑说:“公主,清儿也为你唱歌,敬你酒。”回身从柔儿手中接过‘春雷’,看着春雷,抚着春雷,心中感慨万千,抬头看到康熙柔和的关切的目光,转念间弹唱道: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场中的人看妮娅和清儿互相敬酒,听两人唱歌,先时妮娅唱的嗓音高亢穿透力强,虽好听却不以为异,现在听得清儿的这首歌,嗓音虽是温婉甜润却极具杀伤力。 一曲终了,胤禟欣喜的看着清儿:你放下了么!真的么! 歌罢,清儿对着康熙嫣然一笑,康熙和宜妃都舒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终于又再见到她的笑颜了。 康熙带头鼓掌,好!唱得好!妮娅端起碗一饮而尽,清儿夹了一块鹿肉喂给她,妮娅又在清儿的耳边低低一语,清儿点头。妮娅再向胤祹敬酒,胤祹喝干酒并未回敬,妮娅离开向下一桌走去。 清儿端着酒碗笑向胤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十二阿哥,清儿敬你。” 胤祹也笑着回道:“有女同桌,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清儿,我敬你。” “清儿,为什么单单只向我敬酒。” “因为十二阿哥是从未对清儿使过心计,从没有给清儿压力,从没有伤害过清儿的人。” “美好的东西也可以用来欣赏的,不一定非要拥有。” “谢谢!” “清儿,我们是朋友吗?” “十二阿哥,你永远都是清儿的好朋友!” “好,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两人低低私语的神态落入康熙眼中,康熙似是很高兴。这时萨克图汗部王爷向康熙说:“小王请皇上给小儿博萨赐婚。” 清儿叹道:“又是和亲,不知道又是哪位倒楣的公主。” 胤祹摇头:“这次他求的只怕不是公主。”胤祹没有说出后一句:是清儿你。 清儿笑道:“不是公主,和亲还有什么意义。” 胤祹看着清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康熙问:“不知王爷属意哪位公主?说来听听。” 王爷站起身看向清儿:“便是十二阿哥身边的姑娘!” 本来乱乱轰轰的宴席突然间静寂无声。 所有的人都看向康熙。 清儿愣了:和亲嘛,关我什么事?看向胤祹,胤祹却笑着向她低语:放心吧! 康熙也愣了,似是很意外,良久才说:“清儿不是公主!” 王爷笑说:“小儿对清儿姑娘一见钟情,不介意清儿姑娘的出身。” 博萨也跪倒在康熙面前:“请皇上成全!” 康熙却忽然大笑,笑声中透着揶揄:“你的眼光不错啊,可是清儿是朕的儿媳妇!” 博萨抬头,看见康熙看着众皇子,不免又问道:“敢问皇上,清儿是哪位阿哥的福晋?” 康熙笑着对宜妃说:“便是这位宜妃的儿子,朕的九儿子胤禟的福晋。”说完看向清儿和胤禟。 一语说罢,众人皆看向胤禟,见胤禟呆傻了似的看着清儿,清儿却低头不语。胤俄推了胤禟一把,胤禟才如梦初醒般的上去扶起清儿,跪到皇上身前,两个人叩谢皇上,再转头叩谢娘娘。博萨无所谓的一笑退了回去坐下。 “起吧,婚礼明年二月举行。”康熙发话。 胤禛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酒碗,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碗上,眼光失神的注视着杯中的酒,酒水里一个娉婷的女子坚决的说:没有自由勿宁死! 清儿,你的誓言还在吗?如果他不能给你自由,那么,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自由! 仰脖喝下碗中的酒,另一支手被人温暖的握在手心里,回头触到兰婷温柔的目光,不由得回握着,双手交缠的两个人都无语,胤禛顺着兰婷的目光看向胤祥。此时的胤祥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如炬看着皇阿玛,不动不语。 一轮明月映着繁星照着草原,两个女子坐在河边,河里是树木的模糊的倒影,风一吹,树木沙沙作响。 “清儿,你们的婚事是今天定的?” “是今天‘宣布’的。” “那件事,你还怪九阿哥吗?” “他用的手段我也用过,我没为这个怪他,我怪他是因为他既然知道可儿单恋他,为什么不和可儿说清楚,还要利用可儿。” “他大概没想到可儿会死吧?” “也许吧。” “胡家的家规真厉害,没想到你下得去手。” “这是我作为胡家少主的责任。不允许有人背叛胡家。家规是我订的,我身边的人更要遵守。你不会是怕了我吧。” “是啊我怕,怕得要死。哈哈哈!很多人说你当时象天神。” “神和鬼有明显的区别吗?只在人的转念之间罢了。” “看得出宜妃娘娘和皇上很疼你,很紧张你。” “是啊,他们都很疼我。” “清儿,九阿哥爱你,你知道吗?。” “他爱的人太多了,你没去过京城,还不知道他的爱有多泛滥呢。” “清儿,那你爱他吗?” “‘爱’?是怎样的?应该不是只有失望和心痛吧!” “你对他失望吗?痛心吗?” “别说这个,好吗?借我你的肩膀靠一下,我想睡觉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清儿在妮娅的怀中沉沉入睡了。 胤禟、胤俄、胤祯从河边的大石后转出来。 胤禟打横抱起清儿,低低地对妮娅说了句:“改天谢你!”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妮娅的话:“好好爱她。” 胤禟看着清儿低声回答:“我会的。” 胤俄,胤祯看着他的背影:好好爱她! 042.相处 “额娘,你笑话我。”清儿嘟着娇嫩的小嘴宜妃娇嗔。而宜妃脸上挂着疼爱的笑容把清儿揽在怀里,一支手还在轻轻的拍抚她。 昨天把醉酒的清儿送来额娘帐里,胤禟今早迫不及待地过来,想看看皇阿玛赐婚后的第一天清儿看到自己的反应。没料到看到这一幕,不解的说:“额娘,你们在干什么?”宜妃笑而不答,连宜妃的女官瑶儿也笑着掩面不语。 听到胤禟的声音,清儿收起笑容,从宜妃的怀里脱身出来,答道:“额娘收我做女儿了。” 胤禟眉头纠结,急说:“那怎么行?”再转头向宜妃:“额娘!清儿是我的福晋,你怎么能认她作女儿?” 宜妃肃起面容,牵着清儿的手坐在榻上,一本正经地说:“做你的福晋哪有做我的女儿好?是不是啊清儿?” 清儿伏在宜妃的肩上,转头笑说:“就是,我只作额娘的女儿。” 胤禟急了:“额娘,你不是说真的吧?”额娘在搞什么啊?真是的?这不是,不是害他吗! 宜妃撇了儿子一眼,笑着对清儿说:“清儿,咱们是不是真的?” 清儿扬着眉峰,“当然是真的,额娘!” 胤禟怔了,急了,看着清儿,却又不甘心,“你不愿意做我的福晋?” 清儿扬着眉反问:“有人愿意做你的福晋么?” 胤禟两眼上翻,想做他的福晋的人,那得排满前门大街!可在自己的心里,眼前这个不以为意的,拿自己最不当回事的清儿,才是自己想要的。探手握住清儿的衣袖,认真的说:“我怎么样做,你才愿意做我的福晋?” 清儿缩回手,嘻嘻笑,“对不起啊,哥哥!你怎么样我都不,愿,意!” 胤禟看着额娘和清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额娘收了自己的准福晋做女儿,自己的准福晋说什么都不愿意嫁给自己,这么糟糕的场面还真是,真是没话说。 胤禟转身掀帘子大步走出账篷,去找八哥。 胤禩听完胤禟的话,哈哈大笑,扭头对娜英说:“你那个姑姑,不帮着儿子倒帮儿媳。” 娜英看着胤禟笑说:“这么一个好儿媳,哪个婆婆都会帮着她的。” 胤禟听得糊涂,忙忙摆手,“慢着慢着,你们说额娘是在帮清儿?什么意思?” 胤禩看着瘫坐在椅中的胤禟笑,“你呀,还真是关心则乱!皇阿玛都下旨了,宜妃娘娘怎会收儿媳作女儿?只有你信!” 胤禟直起身,急急分辩,“我亲耳听到清儿叫的是‘额娘’,否则我怎么会相信?” 娜英得意的看他,“老九,想知道为什么清儿叫姑姑‘额娘’吗?” “快说!为什么?”胤禟摆手,半边身子前探倾出椅子,着急的看着娜英。 娜英撇着嘴,不悦的说:“态度这么不好,真不愿意告诉你,不过看在你媳妇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清儿昏迷的时候呓语:“额娘,抱抱我!”。姑姑听了心里难受就抱了她一宿,醒了之后,就让清儿私下里叫她额娘,你没看出姑姑特别疼爱清儿吗?” 胤禟缓缓的收身,坐回椅中,原来是这样,恐怕也只有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才会让人看到她的软弱吧。 不对!自己曾经见过她的软弱! 胤禟的手抚在胸口,那一天她说“我累了!”她的额头就抵在那里,她的语气无奈里夹着不甘。 虽然她没说她为什么‘累’,可是她能那样没有防范的靠在自己的怀里,是因为在她心中,自己是她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 也是在那一天,自己吻了她,看到她娇羞温婉得有如一枝风中的白荷。 胤禟浅浅的,却无比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原来,自己也曾经那样的被她信任着。 后来,自己又再再的算计她,抱负着她对自己的不以为意,她也又如最初的那样,不再信任自己。 素卿,可儿,她们都是她在意的人,可是却被自己利用着来伤害她。只是有谁能知道,他对她的这些‘伤害’,仅仅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他的爱,却给她带来了伤痛? 胤禟面上满足的笑容转换成无奈,心情有些沉重。 娜英笑说:“魂都飞了,人还不走?” 胤禟不想和她计较,没说话起身快步走去额娘的帐篷。 宜妃和清儿正在吃早饭,胤禟进去,不说话也不看两人,直接坐在餐桌旁。 瑶儿等一干侍侯进食的婢女,忙为他摆饭,胤禟二话不说,端起就吃。宜妃看看儿子,又看看清儿,无语微笑。 清儿身子一向柔弱,常年胃口不开,见胤禟进来,更加没有胃口,一碗粥勉强吃完,撂下碗站起来对宜妃说:“额娘,我吃饱了,我去看毛毛。” 宜妃撂下碗,看着清儿漱口净手后方说:“去吧,早点回来!” “嗯。”清儿答应着起身向帐外走。走过胤禟的身边时,被他拉住手,“等我!” “放手!”清儿顿时红了脸,低声斥责他。 胤禟站起身,仍是没放手,匆匆漱口然后对宜妃说:“额娘,我和清儿一起去。” “我说过不再需要你陪着我了。额娘?”后一句转头向宜妃求救。宜妃看着两人笑,却不说话,清儿气馁,羞怒的看着胤禟。 “我需要!”胤禟扬起眉峰,志得意满,说着拉着清儿走出去。宜妃和宫女们都掩着嘴笑,宜妃边笑边摇头:这两个冤家! 两人到车边,掌车的是风。 胤禟俯身把清儿抱进车里,然后极自然的坐在清儿的身侧。 清儿又羞又怒,愤愤的看着胤禟,胤禟看着清儿,眼里是探询,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 清儿转头,‘不可理喻!’不再看他。“风,走吧,去看毛毛。” “真的不愿意嫁给我?”胤禟捉住清儿柔嫩的玉手,双目里俱是心疼。 “嗯。”淡淡的,却是肯定。 “那你,不打算嫁给我?”胤禟颤音发问,音色里有担心。 “嫁给你和接受你是两回事!”清儿抬头看着胤禟,疑惑他是否能明白自己说的话。 “要怎样做你才会接受我?”胤禟放心了:只要嫁他,他会让清儿接受他。 “等你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等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时候,等你成为象薛大哥一样可以为爱牺牲一切的时候。但是这些话清儿没有说。 “你说我不明白‘爱’?”胤禟突然觉得她好可笑,不明白男女之爱的好象是她吧! “你明白?”清儿扬起眉看他,语气极为不屑。如果你真的明白,怎么还会留恋花丛,闯下花名? 胤禟愕住,‘什么意思?难道你比我还明白?’ 弹的仍然是《春江花月夜》。 仍然是一人一虎聆听。 “你很喜欢这首曲子么?为什么总是弹它?” 清儿神情落寞,“每次弹起这首曲子,就象回到明园,回到杭州。”她的留恋他不会懂。 “明园也只是个园子,你的亲人不是都在京城里?杭州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小薛清一岁了,可惜我不能回去看他。” 胤禟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以后再去看他吧,他太小又不认识你是谁!” “好想见他,好想抱抱他。”清儿唇角漾笑,悠然神往。“兰姐姐说女儿长相随阿玛,男孩长得象额娘。是不是?你的女儿长得象你吗?” “也许象吧。她太小,还看不出来。”这个话题让胤禟有些不自在。 “是你没在她的身上用心!薛清一出生就能看出长得象兰姐姐,只是不知道再长大些,会不会象大哥。” “你不吃醋吗?”胤禟有些吃惊,她真的对自己没有感觉?也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吗? “难道我还指望你从没有过女人?”清儿不屑,自己收到的各阿哥们的信息,就数他的风流情事多。 “说什么呢?你可是一个姑娘。”在意她的态度,可是他不想听她说出来这样的话。 “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是姑娘?对不住得很,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你也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住口!……”胤禟皱着眉喝斥,这话,这话怎么能随便的说出口,她又怎么敢说出口! 话未说完,只见清儿抱起琴就走,胤禟急忙站起,大喊:“你怎么敢……?” 清儿脚下未停,直到看到面前的人。 英俊的蒙古小王子博萨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正笑嘻嘻的看她。 “清儿,我们又见面了。”正在附近溜马,听到琴声料想是她,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见到两人在一起,正要避开,就见到清儿愤然起身,原来两人正在生气,他倒不愿意走了。 “小王爷好。”清儿避而不答。 “清儿你好象在生气,他气你了?”博萨目光瞥向清儿身后急急追过来的胤禟,探询的语气里有些怜惜。 “没有。”清儿的回答云淡风轻,她一惯没有和人相处的经验。此刻面对博萨的笑脸,反不如面对胤禟的怒容容易。况且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帐篷去检查一下她有些异样的身体。 “刚把你指给他,他就这样对你?”博萨有些不忿,也有些奇怪,早听说他对她的用心和痴心,怎么皇上刚把她指给他,他就这样子对她。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跟小王子没有关系吧!”胤禟终于绕开毛毛走过来,语音不善。 “清儿,如果他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去求皇上把你指给我。”博萨看着胤禟,毫不示弱。 “清儿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你没有看过她开枪杀人吧。一枪命中,简直百步穿杨。小王子没听说吗?”胤禟挑衅的望着博萨,言外之意:你对清儿了解多少? “对不起,先走一步,二位慢聊。”清儿转身,人已摇摇欲坠。 “清儿!”博萨探身伸手欲接住清儿下滑的身子。 “清儿!”清儿身后的胤禟一把揽住清儿,清儿瘫在他的怀中。 没有注意到,原来清儿的脸上已惨白得没有血色,胤禟急了:“清儿,你怎么了?”抱起她急急走向车,大喊道:“风,风,快来!” 风扔下马缰急急的奔过来,“少主怎么了?” 胤禟慌了手脚,一边上车一边道:“不知道,快点回去找太医。” 清儿已昏迷不醒。 043.初潮 在宜妃的帐子里醒来,清儿紧紧的促起眉头,感觉腹部痛得直似有人在拿着钩子向下钩,坠得沉重。 太医和柔儿守在床侧,稍远处胤禟和宜妃相对而坐。胤禟垂头望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她醒了,宜妃快速的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把她的素手握在自己的掌中,望向太医,还未及说话,清儿已先一步问道:“娘娘,我怎么了?” 听到她的问话,太医露出微笑和气的说:“格格别怕,格格这是初潮。” “初潮?初潮!”清儿先还未明白,待到醒悟,已羞红了面,怎么会这样?真是丢人! 太医仍然微笑,仍然温和的语气,解释道:“格格别怕,格格腹疼是因为格格宫寒,经血积淤不出的原故,至于刚才格格晕迷,则是因为急怒攻心所致。格格注意经期要忌食辛辣,而且更不宜生气动怒。” 这时胤禟也已站在床边,听到太医的话,直直的看向清儿,清儿红着面低头避开他的注视。 太医的话,让宜妃着急,“有什么办法没有,清儿可是痛得厉害。” 太医笑了笑,看了眼清儿,放低声音对宜妃说:“格格花径紧窄造成经血积淤不出,所以腹痛,这个没有办法,也许生产过后或可改变。不知格格除肚痛外腰痛不痛?”虽说声音极低,可是这肃静的场面如果不是耳语根本就和放声大讲没区别,唯一应该回避的胤禟站在那里不走,好象和他有多大关系似的,清儿拿眼看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凤目流转,灿若朗星,神情专注,没有半分尴尬。不由得面上更窘:嘿!女人的这些事情只怕自己还没有他懂得多! 耳听得太医又极力压低声音轻问:“格格的腰疼不疼?”清儿红着脸点头。 太医低低跟宜妃说:“格格这是子宫后位,又是不易受孕的。” 清儿急速抬头促着眉对柔儿说:“送太医出去!”太医望着清儿温和的一笑,站起身对宜妃肃了肃,随柔儿走出去。 宜妃把清儿的手放入薄被中,“你这孩子,这有什么?” 清儿望着宜妃,有些歉意,“又让娘娘担心了,对不住!” 宜妃听了清儿的话,知道她口中虽然叫着自己‘额娘’,可是待自己却不似亲生母亲那般没有顾忌,心里愈加心疼她从小没了额娘,拍了拍她道:“你虽不是我的女儿,但是我疼你却也不比儿子差。”转身问胤禟:“老九,你怎么把清儿气晕的?你做什么了?” 胤禟对着宜妃,面上扯出个大大的笑:“额娘,是儿子不对,欺负媳妇了,儿子向你保证,再不敢欺负她了!” 宜妃拉住清儿的手说:“清儿,有额娘给你作主!老九以后再不敢欺负你了。” 清儿摇头,忍着泪说:“娘娘,我想一个人静静。”这个时候,她不想面对胤禟。 宜妃站起来,整了整衣裙,“我去告诉皇上一声,皇上还惦着呢。你们两个好好说会子话吧,额娘走了!”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出帐。 清儿隐忍着腹痛,又实在不想见胤禟,见他未走,心里越加烦燥。 胤禟低低的说:“对不住,我是一时情急,才说起的。” 清儿唇角绽出一抹苦笑,这个解释,是多么的无力,她即知他的为人,便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 那是他故意说的,她的话,他接受不了,他想发火。所以他明知可儿是她心中的刺,心中的痛,他还要说,他心情不好受,便要她也不好受。 胤禟见到她的那一抹苦笑,心里也有些不是味。见她晕迷,他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句‘百步穿杨’的话。可是,如果清儿不说‘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又怎么会伤她!那么样一句让他不堪的话,她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她连要避讳他的心都没有,她都不想隐瞒!而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你走吧。”清儿闭上眼睛转过身。 “我再来看你。”胤禟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出帐篷,心情从昨日的惊喜中跌落。 清儿转过身子睁开眼睛。 帐篷里点着驱虫蚁的香,淡淡的,似有似无。 织金绣银的床帐,棉软的床。 五彩斑驳的地毡铺满整个帐篷。 花梨木圆桌上一支长颈花瓶里一大束鲜花,蓬蓬勃勃的竞相开放。 日光穿越帐篷的缝隙,照在桌子上,花瓶在桌面投下阴影。 在日影里,灰尘在花朵上起舞。 清儿又促起眉峰,闭上眼睛。 柔儿走进帐篷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低低的说:“少主,福晋们来看你了。” 清儿睁开眼睛,“扶我起来!”浑身使不上力,直觉得腰似断了一般,腹部比腰部还痛。 “姐姐们来了,快请坐。” 兰婷紧走上前按着正欲下床的清儿,“快躺下,别起来了!” 五福晋东月站在兰婷身侧,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了,哪这么多客套?你躺着吧。”东月是胤禟的嫡嫂。 娜英走过来,笑着看她,“老九后悔得什么似的,你就原谅他吧!”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看清儿,三福晋容芳不解:“关老九什么事?” 娜英边给众人解释边对着清儿笑:“老九发脾气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清儿妹妹,现下又后悔得什么似的!” 七福晋康婉笑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何况你们还年轻气盛,老九又是个急脾气,清儿最是大度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兰婷说:“清儿也不要太好强了,老九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几个人劝着,清儿虽然面上微笑,却没有说话,众人知她素来心窍玲珑,又有主意,便不再劝。 容芳转移话题:“现在是不是肚子痛得厉害?”转头对柔儿说:“给你们格格熬点糖水没?” “回三福晋,糖水已经熬好了。”柔儿回身从桌边拿起碗。 东月向柔儿伸手,说:“给我吧,我喂她喝。” 清儿笑着阻拦,“哪里就到了要人喂的份上了。给我吧。”接过碗,拿了匙在汤里搅动,然后小口小口的喝。 兰婷说:“是不是出汗了,快躺下吧。”把碗递给柔儿,扶着清儿躺下。又转头问柔儿,“太医有没有没给你们格格开些药?” 柔儿回答道:“回四福晋,太医给开了益母草汤,还在熬着。” 兰婷掖了掖清儿的薄被,“过一会,就喂清儿喝了。”又转头对众人说:“咱们先回去,让清儿休息休息!” 几人答应着站起身告辞,清儿又欲起身,被兰婷按住,“别起来,我们再来看你。” 宜妃回来后,清儿坚持要回自己的帐篷,宜妃扭不过她,只好把她送走。 胤禟晚上再来的时候,宜妃扳起脸问:“你和清儿说什么了,惹得她晕了?” 胤禟隔着桌子坐下,嬉皮笑脸的说:“额娘,我怎么觉得你疼清儿可超过疼儿子了。” 宜妃以指点着他的额头,“清儿是额娘求着皇上给你要来的,定妃和德妃也求了皇上了,你要是不对清儿好,倒叫人小瞧了你,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你还不知足?你是不是又说起可儿了?” 胤禟不语。 宜妃以指甲套子扣着桌子叮叮的响,气恼的说:“你不想想,清儿开出那一枪时有多难过,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你没看见?可儿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你不反省:如果不是为你,可儿会死?” 胤禟也后悔了,低语:“儿子那不是急了才说的么!” 宜妃扳着脸斥责胤禟:“媳妇额娘给你求来了,保不保得住,额娘可就不管了。你自己要是还是随着性子来,别说额娘帮不了你!” 胤禟.站起身,说:“儿子去看看清儿。” 宜妃面容放缓,摇头叹道:“清儿回她自己的帐子去了,她要熬药,不想把额娘这里弄得全是药味,唉!这孩子这么懂事怎么能让人不疼她。”再回头,看着胤禟,狠狠地说:“比你强!” 胤禟苦笑,转身出了账子,来到清儿的帐前,胤俄、胤祹和胤祥、胤祯已经站在那里,看着他来几个人象是没看见一样,胤禟自已也有些悔意,凑过去说:“十弟、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 胤祹和胤祥象是没听见。 胤俄压低声音说:“九哥,不是弟弟们怪你,清儿既然指给了你,你也说会好好待她了,为什么还把她气晕?” 胤祯扬声大气的道:“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如果清儿指给了我,我会好好疼她的。” 笑说:“我错了还不行吗,得罪了清儿,我倒成了大清朝的反叛了,兄弟们一起不待见我了!” 胤祯冷冷的说:“你到现在还不觉得你错了?你有什么权利议论可儿的死,有什么权利埋怨清儿杀可儿?这一切所以发生不是因为你?”越说声音越高,边说边往胤禟跟前走,看样子想动手揍胤禟。 胤禟还想再说,柔儿从帐子里走出来,对几人说:“我们少主说了她想静静,请几位爷离开吧。” 胤祹、胤祥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胤祯气得一甩袍角,转身就走。只留胤俄没走,站在胤禟身边。 胤禟对柔儿说:“我要见清儿。” 柔儿冷冰的目光从胤禟头顶看到脚下,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不屑,“九阿哥以为,我们少主还会再见你么?” 胤禟这才注意到,柔儿和可儿的性子完全不同,可儿是外钢内柔,柔儿表面是柔,可内里却钢硬得狠。跨前一步,放低声音说:“我想见清儿,请你告诉她。” 柔儿盯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柔儿的笑颜连胤俄都怔了,可那语气却透着彻骨的寒:“九阿哥,那你就等着吧!” 044.表白 天蒙蒙亮的时候,胤禟从梦中醒过来,转头看了眼四周,叹了口气,又是在清儿的车里。 车里的装饰是清儿的品味,不似女子的车桥,处处透着大气雅致,全部内壁包括车顶、车门都被深灰色的缎子蒙着,在车体的右侧和前后两面各有两扇向外开放的玻璃窗,窗内垂着白纱和灰缎。车厢内置一榻,榻上铺着厚厚的毡子,榻前是一个带着两个抽屉的长几,脚下是厚厚的白色毛毡。 连接七天,每晚在清儿的帐外站立,早晨都是在这里醒来,胤禟知道是清儿授意风雪把他弄到车里。木兰围场花木盛多,夜晚的水气自然也重些。 他不知道清儿这样做是不是在关心他。 清儿自小生活优越,却待人诚挚。任何在夜里守候她的人,她都会善待。 他不知道在清儿的心里,他有着怎么样的位置和份量,他担心,清儿再不会信任他,再不会给他机会亲近她。 他从来不知道,他伤害了别人,难过的却是他自己。 以前一味的逞强好胜,不容许别人忤逆,即使是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例外,他疼宠女人到极致,可每次女人恃宠生骄后,他又会义无反顾的舍弃。 他一向没有介意过自己对别人有意或者无意的伤害,更没有在意过别人会因为他的伤害难过。 现在他知道,没有清儿,他就不能完整。 他是一个无心人,他把心丢了。 这些日子,他的心象是飘浮在半空中,没着没落。他无法做到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兄弟们去打猎,去赛马,他都没有参加,他整日整夜的守在清儿的帐外。 柔儿在帐外熬药,他知道清儿还在腹痛,他想去看看她,可是,柔儿满脸的讥讽,风和雪无言的阻挡,他进不了帐篷,近不了清儿的身,他在稍远处,痴痴的看着清儿的帐篷,想象着她在里面。 他急于征服清儿,是因为他自己早已被清儿征服。放下身段的是他,投降的也是他。 清儿有没有被他征服,他不知道,这已经不再重要。他想告诉清儿一些他心里的话,他想见清儿。 他只想见到清儿,马上。 今天,清儿的帐外没有人阻拦他,柔儿不在,风和雪看到他,别转头似是没看到。胤禟不明所以,脚下却未停,一路走近帐子。 帐子里传出皇阿玛和额娘的说话声,中间夹着清儿娇柔的声音。掀帘进去,看到皇阿玛和额娘坐在上首,清儿坐在下首回话,着一身粉色旗装,面色已不似那日苍白,身子却更显单薄,胤禟心里忐忑,上前给皇阿玛和额娘请了安。 康熙看了眼儿子心事重重的神色,再看到清儿眼底流露的一丝惶惑,对胤禟说:“去洗洗吧,这就吃饭。”胤禟答应着要出帐,宜妃已笑着说:“老九,就烦劳柔儿吧!”尽管满脸不愿意,听了宜妃的话,柔儿还是伺候完胤禟梳洗。 康熙和宜妃、清儿已在桌前坐好,胤禟在清儿的身侧坐下,看了眼皇阿玛额娘,又侧头看了眼清儿,唇角漾起了笑。这种温馨的感觉一直是他想要的,这才是他想象中的一家人,有阿玛、有额娘、有妻子、有他。 三个人自顾自的吃饭,却都吃得极少,胤禟才端起碗,就听皇阿玛说:“胤禟,你要是不能好好的对待清儿,朕就收回把清儿指给你做福晋的旨意。” 胤禟慌忙站起来,急急的说:“儿子再不会惹清儿生气了,请皇阿玛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康熙放下箸,宜妃也马上放下箸,伺候着康熙漱口,净手。 康熙眼睛不看胤禟,淡淡的说“给你机会的不是我,是清儿。清儿,告诉胤禟,你给不给他机会。” “清儿求皇上允许清儿一辈子不嫁。”清儿站起身低着头,不再看康熙,缓缓的说。 “不行,皇阿玛已经把你指给我了。”胤禟急忙看向清儿,他向她投降了,她却要放弃他?他放缓语气,“清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行了,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再告诉朕你们的决定,宜妃,咱们走吧。”康熙站起身,向帐篷外面走,经过胤禟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身出帐。宜妃的视线在儿子和清儿身上来回一扫,什么都没说,也出了帐篷。 帐外,宜妃留住送她出帐的柔儿,“我知道你和可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为了可儿的死,你怨恨九阿哥。可九阿哥对你们少主的心你也看到了,皇上也已经把你们少主指给他为福晋。说实话,我这当娘的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说着拉过柔儿的手,缓缓的说:“我求你原谅九阿哥,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再伤害清儿,连我也不能饶他!” 柔儿的双手握在一双温软的手里,不知怎么的,隐忍着的眼泪竟然无知无觉的流了满脸。 “再给九阿哥一个机会,我们看他们两个人的发展,如果九阿哥再让你们少主伤心,你再生他的气,好不好?”宜妃不急不徐的话说得委婉恳切,柔儿忍不住点头。 “谢谢你!”宜妃笑着抚了下柔儿的青丝,转身回到康熙的身边,同他一起离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康熙看着宜妃晒笑,宜妃嗔道:“你还不是一样!”康熙淡淡的一笑,牵着宜妃的手离开。 风和雪走到柔儿身前,风抽出手帕递给她,柔儿接过来擦净脸上的眼泪。 雪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如果想让少主开心,我们就必须忘记可儿的死。” 柔儿为了可儿的死,一直在怨恨九阿哥。她不明白少主为什么同意皇上把她指给九阿哥,这个杀了可儿的九阿哥,每次看到他,她都恨不能上前去一剑刺死他。 她虽不在官宦人家长大,可是在少主身边长大,她也有些自己的见识,她发现,皇上和宜妃一力促成少主和九阿哥,少主似乎身不由己的任他们摆布。 她隐隐感觉到最近这一两年,少主行事再不似从前,仿佛有什么束住手脚。 她探询的看向风和雪,风无奈的摇头,然后长长的叹气。 雪没有叹气,也没有摇头,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就看九阿哥如何做了。” 帐篷里,胤禟心痛的看着清儿,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嫁给他,他伤她如此之深吗?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揽住清儿,就如同那次在闺友一样。“清儿,不要离开我,我不再要求你怎么样,我也不去管你曾经如何,我只要现在的你和以后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伤心,答应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俯身拥她在怀的那一刻,后悔的泪滴落在她的颈中。而她的泪将他的袍子晕染成一朵朵的海棠花。 她的泪啊!终于在他的面前流下来了吗?终于为他而流了吗? 胤禟紧紧的拥住清儿,满脸热泪。 “你不再计较我说的话吗?”清儿仰起脸。 “不计较,我知道你要的是‘平等’,清儿,我给你,你要的我都给你!哪怕是我的命。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发誓:此生只爱董鄂清扬一人,如违此誓,……” 清儿抬手捂住他的唇:“不,不要说。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不需要说,如果你做不到,此刻即使你说出来,那也没有意义。” 握着清儿的手,胤禟为清儿拭去泪,“清儿,接受我好吗?让我爱你,疼你,照顾你!” 清儿含着泪轻轻点头。 “清儿,我会永远对你好。” “别说永远,我不相信永远。” 不是不想听你的甜言蜜语,因为知道甜蜜终会随时光淡漠逝去。 不是不想听你的海誓山盟,因为知道纵是山盟虽在,也有锦书难托之时。 害怕沉迷在爱里忘记了肩上的责任。 害怕一朝爱尽情绝,自己会变得痛也当不得,愁也当不得。 害怕沉迷过后才发觉‘爱’不过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害怕全部付出之后的自己,穷途末路。 不是不想爱,不是不去爱,只因为害怕,爱是伤害。 “那么我给你我的一生一世,够不够.?如果不够还有来生来世。如果还不够,就永生永世。” “我饿了!” “你呀!真是……”胤禟摇头。真是煞风景!他不敢说。 “是什么?”清儿的凤眼斜眯过来。 “是我的命!”胤禟大声的肯定。 清儿掩面而笑:“胡扯!” 终于再见到清儿开心的笑颜,他的凤眸中也溢满喜悦。 不错,清儿是他的命,掌握他悲喜的,只有清儿一人。 “吃饭吧,吃完我们做什么?”胤禟问。 “骑马!”清儿说。 “好!一会我们去骑马。” 045.风语 胤禟的马叫刺雪。 “刺雪?不行不行,你的马儿不能叫刺雪。”清儿认真的说。 “清儿,讲讲道理,刺雪已经跟了我五年了,它一直叫刺雪。”胤禟苦笑。 “雪护卫我十年了,给你的马改名字,这名字不行。”清儿不依不饶。 “好,你给它改,改一个行的。”胤禟扶住马身,待清儿上马后,翻身上马跨坐在清儿身后。 “叫刺吧,刺,跑吧。”清儿抚着马背,马向前冲去。 “看,它喜欢这名字,它能听懂我的话!” 胤禟抿嘴一笑,凤眸里精光流动。刺雪奔跑是因为他夹了马腹,可不是刺雪听了新名字。 不过,清儿高兴不是么!随她吧,只要她高兴! 从此后,他对她的爱没有道理,也不再需要原因。 “皇上,那两个人骑着一匹马走了。”李德全看着康熙,难得的终于见到皇上的笑容了,这几天董鄂格格身上不好,皇上的脸也拉得老长,没人敢在皇上跟前大口喘气。 董鄂格格这样优秀的女子满大清再找不到第二个,她指给人人都不看好的九阿哥,落得人人摇头,只有他知道,皇上那是真疼九阿哥。 “这一对冤家!李德全,你看清儿能不能镇住那浑小子?”康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问李德全。 “皇上英明,除了董鄂格格再找不出第二个能镇住九阿哥的人了,九阿哥现在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李德全看着康熙的脸上放柔,笑着回答。 康熙点了点头:清儿,你一定要幸福! 康熙敛起笑容,拿出谕旨沉声对李德全说:传朕旨意,将尚书马尔汉之女马尔汉.佳音指给胤祥为福晋;大学士马齐之女富察氏.敏柔指给胤祹为福晋;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玉容指给胤祯为福晋;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静明指给胤俄为福晋。婚礼在明年六月之前举行。另将四品官凌柱的女儿赐给四贝勒胤禛。 李德全一听就糊涂,这是怎么了,一气给五位小阿哥指了福晋,怎么还赐给四阿哥一个女人?他看向康熙,康熙却已踱到帐外,负手望着兰天白云了。 在皇上身边几十年,皇上的心思他还是没有看通透,不过,真要看透了他也就没命了,还是糊涂点好,这点李德全明白。 康熙的心思,李德全自是不会明白。 康熙对清儿即有‘利用她’的愧疚又有着‘愿她能幸福’的祝愿,所以在决定了把清儿指给胤禟之后,频繁的命清儿出现在裕亲王府,是为了给清儿制造爱上胤禟的机会,只是康熙没有想到清儿没有把感情放在胤禟身上而放在了福全的身上。 所以容许清儿在他的面前射杀可儿,除了因为清儿胡家少主的身份外就是为了保护她,他将清儿拖进儿子们的争斗中,却又害怕清儿受到儿子们刻意的伤害,他在通过这件事告诉儿子们,清儿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清儿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能为清儿做的,也许不止这些,但是清儿是否能够幸福,却是他无能为力的,这完全取决于清儿对胤禟的感情。 两个骑马的人跑得累了,放马南山,然后坐在树下休息。 清儿手抚着毛毛,舍不得的表情。看着胤禟:“把毛毛放归森林对不对?” 胤禟疑问的望向清儿,刚才他一直在想她,在看她,以致出神,没有听到她的话。 “把毛毛放归森林对不对?”清儿又问。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征寻他的意见。 胤禟却听出了清儿没有了平日的果断,仅仅是为了毛毛吗?还是她开始依赖自己了?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问?”胤禟把清儿抱坐在他的腿上。 “放我下来。” “我抱着你,地上有湿气。”胤禟双手合拢,将清儿圈入怀中。“清儿,你不高兴?” “嗯,我舍不得毛毛离开我。”清儿也不在挣扎,安心坐下。 “每种动物都有它的生活环境,毛毛毕竟是老虎,当然应该让它生活在野外。” “我怕它被人类伤害。”不能想象它离开她后的生存。 “那也是它的尊严,它的归宿。清儿你想一想,如果毛毛老死在笼子里,它会快乐吗?这些天毛毛不是适应得很好。看得出它很喜欢现在这样。” “可我会想它。”胤禟的话对清儿是安慰。 “为它好就放了它,清儿,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他,这样行了吧?”知道清儿的脆弱,清儿的多情。胤禟正努力进入清儿的内心世界,清儿的人生。 “我还是舍不得它,它一出生就在我的身边,是我亲手喂大的。” “乖,你快乐毛毛会更快乐,再说你还有我,还有容宇,还有阿玛,还有外公。还有额娘,还有皇阿玛,我们都爱你。乖,毛毛看你呢,不要再哭了。”伸手抚去清儿的泪,清儿的泪灼伤他的心,清儿太重情,而他太爱她。 “清儿,我们再不分开。我会好好的疼你,爱你。相信我。”胤禟坚定的说。 清儿伏进胤禟的怀里,任眼泪滴入他的衣襟。 胤禟,如果这一刻我们已经变老,再没有变化,再不怕变化,多好! 如果我们已经走过所有的岁月、走过所有的风雨,多好! 如果这一刻我们已经走过时间走进永恒,相拥相守已到白头,多好! “清儿?你在听吗?” “我睡了,听不见了。” “傻瓜,哪有人睡了还说话的。”胤禟宠溺的笑,轻轻的摇动着清儿,拍抚着她:“累了就睡会。” “好!”清儿点头,却没有睡意。曾经可怜皇子们的身不由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身不由己的一天。 十四年的生命中,见证了有人离世有人临世,见证了爱和恨,伤痛、欢喜和无奈。而自己的命运终是如慧空大师所说,没有脱开天家,而且是被康熙利用到了儿子们的争斗上,如果不是为了平衡和掣肘的作用,自己会被指给谁,清儿不知道,但是清儿知道不一定是胤禟,可是自己甘心情愿被利用的那一刻,自己和胤禟就连在一起了。 额娘苍白面上的满足。 雪柔师傅说:清儿,你一定要幸福! 外婆说:“外婆会化作风陪着你,看着你幸福! 阿玛说:“到你喜欢的英吉利去,寻找你的幸福! 裕亲王说:你也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外公说:幸福,在人的心里! ‘幸福’!“我一定要幸福!”额娘,师傅,外婆,外公,阿玛,裕亲王,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是我的决心!那么,不论将来如何,不论是否变化,我都会幸福,拥有着你们的祝福,拥有着你们的爱,我怎么会不幸福!我又怎么敢不幸福!怎么能不幸福! 看着怀中的清儿,胤禟的唇角漾出温柔的笑。终于拥有清儿了,初见时嘲笑自己比她更懂得女人的清儿,看穿自己逼人还债计策的清儿,为了朋友闻警而至的清儿,第一次着女装的清儿,弹唱《霓裳羽衣曲》的清儿,和皇阿玛撒娇的清儿,为‘薛清’这个名字泪流满面的清儿,开枪射杀可儿的清儿,昏迷不醒的清儿,把老虎当玩意养的清儿,被他伤得晕迷的清儿,说一辈子不嫁他的清儿,还有刚刚问他意见的清儿。所有的清儿都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生命里。 从此后,这个洒脱、聪明、重情义、睿智、美丽、善良的女子便是他一生的最爱。 那晚,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了他。在兄弟们的心中,配得上清儿的也许只有十三弟,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清儿和十三的感情也最好。他做好了放手的准备,既然不能得到她,那就祝福她吧!没想到最终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了自己。那一刻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他傻掉了。 也是在那晚的晚些时候,他和弟弟们躲在大石后面,听酒醉的清儿和妮娅说话。皇阿玛赐婚后他真怕清儿爱的是十三弟。可万万想不到清儿对他是没有感情的,只有痛心和失望,让他全身心的凉透。直到听到八哥的那句话“九弟呀!没有期望何来失望?没有心动何来心痛?”他才明白,清儿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的,清儿是害怕得不敢去爱他。 “如果注定失去,宁愿从未得到过。”是清儿无意中说过的话,胤禟记得。 清儿是对他没有信心。清儿还不知道她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所以清儿不敢爱他。 清儿,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对你的情?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对我敞开心扉,把你的心交给我? 胤禟紧紧地搂抱住清儿,轻轻低语:“清儿,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绝不改变!” 温柔的风吹过丛林,带起草的甜香。 风啊!请你把这句话送入清儿的梦里:此生不负天地不负卿! 046.花愿 在围场的日子,除了胤禟,清儿就和妮娅在一起。 今日,康熙召集几个大阿哥和王爷议事,小阿哥们则去围猎。 妮娅和清儿相约,两人并骑缓缓而行。 “你和十三阿哥说了吗?”清儿问妮娅。 妮娅黯然摇头。 “要我替你和他说吗?”他想帮助他们,不想妮娅再拖拉下去。 “不用,我自己和他说。”看着清儿,妮娅娇艳得如牡丹花一样的脸上写满倔强。 “妮娅,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勉强,如果不行大家仍然是朋友,好不好?”师哥和妮娅,她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尤其因为感情。 “当然!清儿,我们赛马吧!” “好!” 胤禟、胤俄、胤祥和胤祯领着大队侍卫打猎回来,远远的便瞧见两个女子迎面急驰过来,然后又呼啸着从身旁驰过。 “她们在干什么?”胤祯扭身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明白两人骑得这么快要干什么? “不好,赶快把她们追回来!”胤祥反应最快,马上勒住马转头追上来,其余几人也迅速调转马头追上,本来两人的赛马,转瞬变成了赛马大会。 “妮娅,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分两路走,你和十三说清楚吧。”后面的人越来越近时,清儿大声喊向妮娅。 “好!”妮娅大声的答应,一提马缰,向另一条岔路跑去。 两人分成两路,后面跟着奔驰的人一下子停住了,这两人搞什么? “十弟跟着我去找清儿,十三和十四弟去追妮娅,别出什么事!”胤禟嘱咐弟弟们。 前方的清儿忽然勒住马,转回来迎上他们,在胤祥的马前停下,看着胤祥笑,“师哥,去追她吧。” 胤祥无奈的摇头,脸上的笑容仍然灿烂。“清儿,你也学会给我下套了!” “师哥,你的幸福是清儿最大的心愿!”清儿灿然而笑,态度却很认真,“善意的推辞也许不如痛快的拒绝来得清楚,妮娅是个好女孩,师哥,无论你是否对她有意,都把话说清楚。” 胤祥深深的看了一眼清儿,一提马缰奔去妮娅的方向。 胤禟靠近清儿问:“清儿,我们回去吧。” 清儿摇头:“我想再骑一会马,你们先回去吧。” 胤禟回头对弟弟们说:“老十,十四弟,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清儿一会回去。” 胤俄和胤祯答应着策马而去。 清儿和胤禟并骑,缓慢而行。 清儿关切的问:“你不累吗?” 胤禟摇头微笑:“不累,想陪你。” 清儿一夹马腹,催马急奔,到了一片榆树林前,两人下马。 胤禟拉住清儿的手,边走边说:“在十三弟的心里你很重要。清儿你知道吗?” 清儿微笑:“我知道,在我的心里师哥也一样的重要。” 胤禟痞痞的问:“在你的心里我和十三谁更重要?” 清儿是很认真的态度,反问:“在你的心里我和额娘谁重要?” “不能比较,这是两种不一样的爱。” 清儿一笑:“那就是了,那你还问!你觉得这会儿他们两个人说清楚了吗?” 胤禟朗朗一笑,伸臂揽住她,“一定说清楚了,两个人都是利索人。清儿,你希望他们在一起吗?” 清儿想了想才说:“如果两个人都爱着对方,那我希望他们在一起。我会祝福他们幸福。” 胤禟不好意思又不甘心再问:“你为什么不爱十三弟?” 清儿斜视他,轻挑黛眉说:“为了看着你,不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所以离开我最爱的师哥到你身边来做最亮的一颗钉子。”说完就跑。 胤禟咬牙切齿的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好啊,你等着,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清儿娇笑着一路急跑,胤禟大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清儿笑着扑倒在胤禟的怀里。 胤禟托起清儿的下颌,看着她认真的说:“即使你是为了十三留在我身边,开我。我会爱你,疼你,感动你,让你爱上我。清儿!” 清儿伏在胤禟的怀里,忍着笑低低的应一声:“好!” 胤禟拍着清儿的后背说:“带你去一个地方。”拉起清儿的手向刺跑去。 胤禟跳下马,再伸手抱住清儿,走了几十步路将她放下然后轻轻的说:“清儿,睁开眼睛。” 清儿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花海,漫山遍野的鲜花,没有边际,蓬蓬勃勃的怒放着,锦绣绚烂。面对这一份美丽,震憾得人,没有了语言。 清儿慢慢地坐下来,胤禟也在清儿的身后坐下,把她拥在怀里。 “喜欢吗?打猎的时候看见的,就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嗯。喜欢,谢谢你,胤禟!”这个离开她身畔去打猎的男子将他的心留在了她的身上,叫她不能不感动。可是她心里却愈加的不安。 她从心里怕,害怕。不知道是怕自己陷入情关,还是怕他的爱不过是昙花一现。 “好看吗? “嗯。这里好美,真的不舍得离开,好想每日都能看到这些花。”这一刻,她脱离了现实,成了一个纯真的寻常的爱作梦的女子。 “好,我们不走了,在这里盖一间房子,每天我都会陪着你看这些花。”疼宠的语气出自于他的口中。是真的想,陪着她哪里都一样,都是家。 “好!我们留下来。”如果可以和话,真的很好。 “胤禟,花是什么?”靠在他的身上,枕着他的胸,轻声细语。 “花是什么?清儿,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想花是女人吧。”双臂环住清儿。 “花不是女人,花是女人的梦。女人爱花缘于它的美丽,因为女人都希望自己美丽,梦想自己永远美丽。” “也许吧,男人不懂这些。” “没有人和你说过吗?”其实想说的是:没有女人和你说过吗?到最后终于咽下‘女人’这两个字。 “没人这样说过。我想也只有你这样想过。”古灵精怪、多愁善感的清儿啊。 “胤禟,你的府里,……”勇气在鼓起的瞬间就没了踪迹。 “想说什么?清儿?” “没什么。” “清儿,你在害怕什么?”果敢聪慧的清儿,居然害怕? “没什么!”用不耐烦的语气来掩饰心中的害怕吧。 “清儿,我只会爱你一个。你是我的妻。”不由得圈紧了她,清儿,这是你害怕的吗? “可她们也是你的女人。胤禟,‘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还做不到,爱我就好好爱她们吧。” “清儿,是你真的有这样的心胸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一抹嘲笑溢出嘴角。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看着我清儿。”扳过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眼里没有该有的羞意和春意,而是一片澄明。他突然泄了气:“你就这么怕爱上我?” “你在说什么?”掩饰着以指低头抚弄衣襟,下一刻两支手被他的大手握在掌内。抬头对上他眼中的急切,黑白分明的眼,满满的都是情意和爱。 “嗯,你怕你自己爱上我,所以你不敢承认你对我的感情。”说穿了是不是对清儿好一些?他曾经也在犹豫,可是不说出来,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在躲避什么吗?真的知道他的心吗? “瞎说,绕口令么?胤禟,我想走了。”她的嘴角泛起的笑又是标准化的,礼节化的,公式化的了。他摇头,果然是怕,又逃避? “等等我。”他站起身大步走向前方,低头摘了一大捧花,结成花束“清儿,给你!” 珍而重之的收下,闭上双眸,埋首深吻花香,人在这一刻陶醉。人陶醉在这一刻。 他眼望着她,这么懂得珍惜美好的女子,却不懂得珍惜她自己的感情,害怕面对她自己的感情和真心,只是一味的逃避,一味的谦让。摇摇头,谦让,当他是物!谦让给他的那些女人?清儿,何时你才能面对你自己的真心和感情? 伸手牵她向前走,抱她上马,在俯首的那一刹那,闻到幽幽的清香,不知是花的还是她的。 047.月誓 月光朦胧,山水朦胧,水边的女子也朦朦胧胧。 妮娅枕着一支手臂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想着十三阿哥。 清儿坐在她的身侧,想的是生意,这一趟塞外之行,又落下了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春装的设计,新掌柜的考核和聘任,还有每个月的对账查账,好在再有十来天也该回京了,只是回了京就又有得忙了。 “清儿,我就这么不讨他喜欢吗?”妮娅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清儿,妮娅是带着哭腔的语调,清儿不自禁的看向她,果然腮边有泪。 “妮娅,不要瞎想了,你很好很可爱,师哥他不接受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你出现的不是时候。你也知道的,他刚被皇上赐了婚,你嫁过去难道去做侧福晋?做小吗?你可是一个公主!我想师哥也不想委屈了你!”那天回来后,师哥截住她和胤禟,叮嘱她有时间劝劝妮娅。 “我宁可不做公主,我只想做他的女人!”妮娅抽抽噎噎的说。 “做他的女人有什么好?干嘛这么死心眼?”清儿扬头看向夜空,月亮正努力的挣脱云的遮挡,终于云和月交错而过,月绽放清华,周围的群星在月的光环下,争相辉映着夜空。 “清儿,你知道十三阿哥爱你吗?你也爱他吗?”妮娅看向清儿,月下的清儿散发着清辉,如一座精雕细琢的玉像,让人不能亵渎。 “我也爱师哥,四岁时我就听师傅说起过他,知道他的存在,那时起,我心里就已经把他当亲哥哥一般。你想象不到的,第一次在羽衣阁见他时,我对他一点都不陌生,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热情侠义。当时我和胤禟言语冲撞,师哥还帮我解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是他师妹吧。”清儿陷在回忆里,嘴角眉梢都漾着温柔的笑。“我爱师哥,不能看到他受委屈,不能看到他受伤害,不能看到他不开心,我想帮助他,想让他开心,快乐,无忧,不受伤害,不受委屈,就如同对我的哥哥容宇一样。师哥对我也象是对自己的妹妹一样!”转回头看向妮娅“有这样一个师哥,我不再奢求了。没有比他更好的师哥了。” “清儿,你真的分得清友情和爱情吗?你确信十三阿哥对你是友情?是亲情不是爱情?”为什么,她感觉和她看到的和清儿不一样?十三阿哥看着清儿的目光里,分明是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眷恋。清儿怎么会说那是哥哥对妹妹的情谊呢? “当然能分清。师哥会为了我的失踪着急,会为了我的伤心而难过,但是他对我没有想要拥有或占有的欲望。不象胤禟。” . “也许是你对了,不过,我总觉得十三阿哥对你的爱不比九阿哥少。” “不是的,胤禟几次三番的央宜妃娘娘去求皇上把我指给他,师哥就没有。” “难怪皇上把你指给九阿哥。原来他对你用情这么深。” “妮娅,其实和师哥做朋友也不错,朋友之间不会象是爱人之间有那么多的要求,付出也不会那么多,付出不多,也许失去时也不会那么的疼痛。对不对?” “清儿,怎么你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在拥有的时候你会想到失去,在快乐的时候你会想到不开心?” “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我们看不透命运,可更多的时候我们连自己都看不透。我还知道‘福兮祸所伏’的道理。” “别这么伤感了,清儿,九阿哥爱你,不是么!” “妮娅,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清儿忍不住握紧拳头。“就是‘幸福’和‘快乐’这样美好的东西,把你侵蚀得没有了抵抗力的时候,你再突然的失去它;就是你,以为你手中握住了所有的‘美好’的时候,突然发现你认为的‘美好’已经不知不觉的从你的手中溜掉了;就是你在上一刻还面对着‘美好’,而在下一刻不得不失去它。妮娅,你知道那种可怕吗?可怕的事情,可怕的局面,和可怕的结果!” “你有这种经历吗?怎么你有这么深的体会?”妮娅已经忘记啼哭,吃惊的看着清儿。 “我有,我有太多这种经历了,我曾经在最欣慰的时候面对最残酷的结果,曾经在最快乐的时候面对最无奈的痛苦,曾经在最坚强的时候不得不软弱下来,也曾经在最软弱的时候不得不坚强。我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太多。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我有钱有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但我失去了额娘,失去了师傅,失去了外婆,也失去了那个送我‘春雷’琴的王爷,妮娅,我实在是怕极了‘失去’,真的不想再因为‘得到’而‘失去’,不想再‘得到’后再‘失去’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得到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未出现过!人活着太辛苦了!” “看来和你的‘辛苦’相比,我还是幸福的!”妮娅耸起双肩,看着清儿朗朗的一笑,无奈和心伤已淡去很多。 “所以呀,妮娅,你没有失去,你也没有损失,裕亲王和我说过,‘如果付出的爱没有回报就不要再付出了!’虽然你可能做不到不再付出,但我想你应该能做到把这份‘爱’埋在心里吧。这一份‘期盼’也许有一天会变成‘祝福’的。” 清儿看向妮娅,妮娅就如一朵含露的玫瑰,鲜艳,芬芳,带着它自己的‘刺’。 “我会忘记十三阿哥的,我会有我的生活和爱我的人。”妮娅坚定的带着自信。 清儿看着妮娅,淡淡一笑,却未说话,只把目光投注向夜空。妮娅,你知道吗?每个人总有一些事情不能对别人倾诉,我们把它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即使是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诉说,不是因为不想分担分享,而是因为不需要分担分享。就如同此刻,你要把你对师哥的爱珍藏起来一样。 这些我们珍藏在心底的事情,也许我们是想独自拥有,即使它给我们带来的是疼痛。但它也是绝对的,纯粹的,完整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 也许有一天,你会忘记你对师哥的这一份感情,即使今日你少女的情怀揣满对师哥的爱恋,即使这些爱恋曾经让你快乐或是难忘的。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变成过往。 如果你不能忘记这一份感情,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当另一个男子走进你的心里,当你被另一个男子如珠如宝般的捧在手心里时,你是否会蓦然想起师哥,想起你曾经为他动情。那么今时今日你心里的这一份苦涩,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洗礼,是不是也会变得有了一些甜蜜? 妮娅,我们都是即看不透命运也看不透自己,即无法改变自己更无法改变命运的人,但是,我会祝福你,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来疼爱你,与你相偕相伴一生! “清儿,我们走吧。你这样晚了还不回去,一会儿九阿哥该着急了。”妮娅笑着拉起清儿,两个女人嬉笑着离开河边,妮娅似乎已经看开了,清儿则是又恢复到了以往理智沉稳的状态。 上一刻的清儿也许只是象寻常的女子一样,在不安的状态下泄露了心事吧? 月光照着河水,水面上映着树丛的剪影。 树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落寞的身影。 “清儿,四岁时的你就已经把我当作是你的亲哥哥了吗?” “你所以帮助我清除府中的钉子,所以在河南和我说心里话,所以为我弹《霓裳羽衣曲》,所以让我入资闺友,所以在众兄弟中对我最好,所以给我火铳,所有所有对我的好,就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同容宇一样吗?你为我做那么多,就只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亲哥哥一样的吗?” “清儿,你知道我的额娘早已离开,你知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德妃娘娘身边,你也知道十四弟才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可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已央了德妃娘娘去求皇阿玛要你,但是我不是德娘娘的亲生儿子,在我和十四弟之间,德妃娘娘终究还是更偏疼十四弟一些。” “清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皇阿玛决定把你指给九哥,但我看得出来,你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想必你也是赞同的吧。 你即知道皇阿玛不会勉强你,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可是你还是同意皇阿玛,那么,是不是你早已爱上九哥了呢? 清儿,其实在最初,皇阿玛是等着你自己决定嫁给谁,可是你没有选择我,清儿,难道我只能做你的师哥?象亲哥哥一样的师哥么? 清儿,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么师哥除了对你放手,就只有祝愿你幸福了。 清儿,你的‘幸福’也是师哥最大的心愿!” 清儿,…… 的月光和交错的星光。 “清儿,你害怕的是我对你的爱不能长久吗?要我怎么样做,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爱是无止境的,你只有永远‘得到’我的爱,而没有‘失去’我的爱的那一天呢? 清儿,你知道这句话么‘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对着天上的月亮起誓,这是我对你的誓言!”. 048.雪色 站在岫云寺前,胤禟伸展左手,望着手心,那里是一道扭结的疤痕。 那是大约一年前在潇湘馆,他又一次算计抱负清儿时留下的。 那夜,失魂落魄的清儿自胤祥的怀抱中滑落在地的那一刻,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追悔和自责,是怎样的心疼和懊恼,他在急怒之下被手中折断了的竹扇伤了手。 后来,他没有治愈手上的伤,比起心中的懊悔,这点伤根本不值一提。 他存心不治,借此来提醒自己:他伤害的那个嘴角总是带着淡笑,仿若很真诚的在关心着他,其实巴不得和他八辈子没来往的女子,是他在意的人,是他爱着的人,是驻进他心里的人。 她疼,她痛,他就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一起疼痛! 清儿失踪的时侯,他、四哥和十三弟都曾派出大批的人手在京城内外搜寻清儿的踪迹,无奈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发现,他每日都是醉了醒,醒了又醉。清儿生日那天,他突然间想起清儿定会象每年的生日那样来此陪伴额娘和外婆,其实他也不确定在这里就准能见到清儿,但是怀带着最后的微薄的希望,从不信佛的他生平第一次踏足寺庙,急迫的来到此地,没想到不但没见到清儿,连灵牌都不在了,那一刻真的是好绝望! 而这一次来这里是奉了胡中正的‘命令’来接清儿回府的。接连两天他都没有见到清儿了,今儿刚进了胡府,还未来得及说话,外公就笑着对他说:“去岫云寺把清儿接回来吧!”弄得他大窘,忙答应着向外走。偏回过身时,才发现董鄂七十和容宇正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三个人望着他急急上马奔驰的背影开心的大笑,他反倒松了口气:清儿最在乎的三个人全部都接纳他了! 与第一次到岫云寺相比,此刻他的心情是大好特好,一年的时间里,他两次踏足岫云寺,境况却已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深吸了一口清咧的空气,伸出手掌接住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这场雪已下了一个早晨,地上的雪已积了数寸深,触目所及都是银装素裹,雪花落在他温暖的手中倾刻便化成一颗晶莹的水滴,雪花象是爱情,在遇到温暖时化成春水流入人心。他想起了清儿的眼泪,清儿曾为他哭过,为他笑过,却从未对他说过他一直想听到的那三个字,不论他如何的诱导如何的暗示,清儿都是一笑而过。仿若那三个字不仅仅是一句表白,更是一个承诺,仿若那是清儿对他的肯定,他总是想听到清儿说出那三个字。 脸上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胤禟大步的向寺里走去。伸手推开禅房房门,清儿正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双掌合拢低低喃语,他一笑步到清儿身侧,在清儿疑惑的目光下,跪了下来,直接伏地叩了三个头,也同清儿一样双掌合拢,却用坚定而诚恳的语气说:“外婆,额娘,再有一个月,清儿就是我的福晋了,你们放心,我会全心全意的疼她,爱她,照顾她!”再伏身叩了三个头,伸手搀起清儿。 胤禟专注的看着清儿,伸手拭去她的泪滴,语气疼宠,“这两天没见到你,你怎么又清瘦了?可别等到嫁给我的时候只剩下一身骨头了!瞧你,越来越爱哭,越来越象小女人了!” 清儿扬起柳眉,嗔怪着他:“大男人!谁要嫁你了?” 胤禟眯着凤目,邪邪的说:“董鄂清扬,你想抗旨!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伸长手臂搂住清儿,埋首将火热的唇覆上清儿的唇瓣。 清儿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却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挣扎不得终于在他的强势下放弃抵抗。两个人都陷入这个吻里,缠缠绵绵的难舍难分,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蓬勃的爱意。 清儿埋首在胤禟怀里娇嗔,“你好讨厌!都被额娘和外婆看到了!” 胤禟却开心的大笑,望着牌位大声的说:“额娘,外婆,你们看到了我对清儿的爱了吗?所以你们应该放心的把你们的宝贝交给我了吧!”再伸手抬起清儿的下颌,温情的说:“清儿,你也是我的宝贝!” “你怎么来了?”躲闪着他火热的目光,清儿岔开话题。 “外公让我来接你回府!”胤禟轻轻摇头,又在逃避?打横抱起清儿,在她的惊呼声中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再将她放在膝上。“宝贝,我还没教会你怎么亲吻吗?你还不会!” 听完他的话,清儿急急的跳下他的双腿,却在下一刻被他围拢在怀中,惊呼声中被他吸吮住丁香。 “清儿,我们回府看看去,你觉得还缺什么,我马上着人去置办。”刚坐进车里,胤禟握紧清儿的手。“还是这么冷!怎么又没带手炉?”说着解开袍子的扣绊,将清儿的手捂在胸前。 “不用看了,你觉得好就成了。手太凉,仔细冰着你!”清儿欲缩回手。 “别动,没关系,哪里就冰着了。清儿,你是我的福晋,为你付出什么都值得!还是和我回府去看看吧,我总想着让你满意,你高兴我才高兴!”胤禟握住清儿的手,又将手向内里伸去。 “好吧,不过,我约了水大娘今儿试新衣。” “你设计的新衣?” “嗯,还有我自己的衣服。你笑什么,我自己设计嫁衣不成么?” “婚礼时得守着规矩穿宫里做的新衣,你自己做的当天穿不上。” “我不在那天穿不成么?我想穿我自己设计的衣服不成么?” “成成成!你想怎样都成,我们先回府,然后我再陪你去试嫁衣。好不好?” “好啊!新衣也有你的那份,正好你也试试。” “还有我的?” “当然,只有我自己的怎么成!” “真是我的好福晋,来,亲一下!” “讨厌!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喊吧,我就这样,谁爱来就来,我亲自己的福晋怕什么,不过,来了人你说咱们俩谁更难为情?” “不许靠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唔!……” 九阿哥府前。 “雪,麻烦你和外公说,清儿和我回府了,晚些时候我再送她回去。”胤禟一笑,环住清儿的腰,指着身后的九阿哥府对面前的雪说。 “少主,只留风一个人怎么成?”雪看着清儿,再侧头看了眼风。少主上次就是在这条街上遇袭的,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明白对方要说的话,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敬惕。 “没关系,你去吧!”清儿笑着说。“哪里会这么巧!” 雪和风对视了一眼,风点头,“放心吧,有我在!” 雪方才急急的骑上马走了。 九阿哥府的门房已经迎出来了,边拿着伞遮着清儿和胤禟边给两人请安问好,突然伞一歪人倒在地上不动了,风快步上前,翻转身体,他的眉心中插着的赫然就是一枚梅花镖。 风的眼里挟着怒火,“梅花镖”!正是一年以前少主中过的梅花镖!那次被他逃了,他们追辑一个来月都未找到他,对胡府的护卫们来说是奇耻大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过他。 风站直身子,拿眼仔细的四处观查,在发现有道身影一闪而过时,快步的追了上去,并大声说:“少主,快进九爷府!” 胤禟搂着清儿快步的向府门走去,突然听到一丝细细的尖锐的破空之声混在簌簌而落的雪中从身后传过来,他虽不及风的本领高,但是刚刚发生的人命案令常年习武的他比平时多了警觉,他听出这道暗器直袭清儿,来不及多想,他一个侧身闪在清儿身后,然后一晃身跪在地上。 清儿被胤禟顺势向前一推,滑了一个趔趄,赶紧回头扶住胤禟,看到了那个人。 在无边的落雪中快速的现出了一个戴着斗笠青衣蒙面的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向他们一步步的逼近,清儿心头一寒,九阿哥府近在咫尺,胤禟半卧在雪地上显见是无力起身,她没有力气把半晕着的胤禟扶进去,要让她留下胤禟自己跑进去她也做不到,她缓缓伸手牵住胤禟的大手。 那把剑的主人直接将剑架在胤禟的脖颈上,沉声对清儿说:“跟我们走!否则他就得死!” 清儿急忙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那人也急道:“快走!” 清儿仰头在胤禟面颊印上一吻,低声说:“胤禟,我爱你!”再深深的凝视着他,然后猛然站起身。 胤禟迷晕之际听到清儿的话,心头一喜,而后却是心被热油烹爆般的掬紧,抓紧清儿的衣襟,沉声说:“别走!” 那人手上使力,利剑在胤禟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迹。“快走!不然我这一剑下去,他就没命了。” 清.儿掰开胤禟的手指,“胤禟,答应我:为我好好活着。如果我们有缘,我还是你的妻!” 胤禟吃力的撑开眼皮,望着清儿在那人的协迫下仍是连连回首着越行越远,心头又急又怒,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人也随之轰然晕倒在地。 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一摊红。 049.心思 这是一个被梅树包围着的院子,如果不是这满目的梅花,清儿会以为自己是在胡府,屋里的家俱、装饰与胡府中自己的屋子一模一样。 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扯下眼睛上的蒙布时清儿就呆住了,如同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去,那是从未有过的“惊恐”的感觉。 她被身边的人出卖了! 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过她的房间,能进去的人不超过五个:外公,阿玛,可儿,柔儿和她自己。但这四个人都不可能出卖自己。她渐渐冷静下来,确认了最后的三个细节之后,否定了先前的认知。但是这个屋子何以会和自己的屋子如此相似,对清儿来说还是个未解之迷。 清儿被绑架二十天,从先前那个地方转来这里也已经七天。这里同样没有人看着她,没有人虐待她,甚至没人理她。 除了先前那两个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哑妇和她一同转移过来之外,这里再没有另外的人出现。两个家奴样的男人将她带到这里就自动的离开。 她和外界断了联系,二十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她全部都不知道。可她知道再有十天,就是她的婚期! 梅花,盛开在枝头上,在寒冬里绽放着它的美丽,秀绎着它的丰骨,释放着它的香气。 梅树,长在院外四周,刻意的排列栽种,组成了阵局。 一个将屋中的人困住的阵局。 这个阵局此刻困住的人是清儿。 清儿站在窗前,满目的梅花不及她满心的思念多。 胤禟,你怎么样了?你中的镖毒解了没有?你的伤有没有及时处理? 胤禟,你是不是又在自责?呵呵,这次是自责没能保护我吧。 那次你用‘逼人还债’那个计策迷惑我,可是嫣红却伤了我,那时候你也是自责的。 你怪我没有陪你过生日利用素卿来伤我,后来我失踪,你更是自责的。 胤禟,以前的你派人监视我,我知道;我失踪时,你日日酗酒,夜夜买醉,我知道;那日在裕亲王府你的喜形于色是因为我的出现,我知道;在裕亲王府里你每天在门外听我弹琴,我知道;你在皇上面前保证你拥有了我就不再觊觎储君之位,我也知道。 胤禟,我知道这么多,却独独不知道你可以为了我牺牲你自己的生命。 胤禟,我知道这么多,却偏偏不知道为了你,我也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胤禟,以前的我不信你,也不信自己,但是,在你为我挡住飞镖的时候,我们的心连在了一起,那时我知道了,我相信了,你懂‘爱’,没有人比你更懂‘爱’!我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托给你,把我的心交付给你。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怀疑你对我的爱,不会再害怕自己爱上你。我要好好的爱你,不再退缩,不再逃避。 胤禟,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袭简单的青袍,却遮掩不住他的儒雅和挺秀,不同于大清的男子,他一头黑亮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黑瞳里星光内敛,薄唇上一抹恬淡的浅笑。他定定的立在梅林外,片刻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如行云流水般的没入梅林中。身后随从着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也一晃身子跟了进去。 窗前的清儿在看到他的身影后,拉开房门一声欢呼向他跑去,扑入他的怀里,开心的大叫:“师傅!你可回来了!清儿好想你!” 那人似嗔似怪的笑说:“师傅回来了,可是却听说了你要嫁人了,更没想到你在这里迎接师傅!怎么,出不去了,看来你又不服气了?” 清儿有些难为情,“师傅,这个阵瞧着简单,可清儿总是走不出去。清儿不服气,一定要琢磨出来。不然可真是给师傅丢人。”学阵法的时候太小,很多东西记不住,后来长大了,该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就没有时间再研究阵法,师徒两人又各奔东西,此时面对师傅,真的是有一点汗颜了。 那人摇头,语气却是疼宠有加:“我陈子昂的徒弟是该有这样的骨气,但是清儿,你可别忘记,你就要大婚了,赶快和我回府吧!”然后一顿又接着说:“你们出来吧!”话音未落,身后现出随从的四个年轻人,对着清儿施礼: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参见少主!” 清儿对四人说:“快起!受累了!”然后又对陈子昂说:“师傅,你走了几年都没有音信回来,我好想你,这几年你还好吗?” 此人正是一走四年没有音讯的陈子昴,他在英吉利布置好一切匆匆回来接清儿,没想到一切都已改变。皇上不但已知清儿的女子身份,更将清儿用作棋子指给九阿哥。陈子昂除深深的自责,怨怪自己回来太迟外,对一切也是束手无策。 凭他和四大护卫,想带走清儿,胡中正和秦鹤鸣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董鄂一族却不是他们能够全部安然带走的,况且清儿也不会答应他这样做。 好在,他知道九阿哥对清儿用情至深,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到清儿的问话,他缓缓的答:“不好!” 清儿抓着他的袍袖,“师傅,在海外扎下根基,一定不容易吧?” 唇角微微上扬,陈子昂看着最心爱的徒弟,朗朗笑说:“那些都不算什么,师傅说的‘不好’是师傅再没有见过资质如你这么好的徒弟,偏偏你不学武。”他在心中叹气,却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事。 清儿自四岁第一次离开家门后,她的安全便成为胡家护卫们的重心,陈子昂从那时起,,也教授清儿一点阵法和武功。可惜教授的这两样是清儿所习中最没成就的。 清儿嗔道:“师傅,哪里是我不学,是秦爷爷不许我学。” 陈子昴又说:“现在你的身体不再每日七灾八难的让秦大夫操心了吧,他那时候一心只想保护你的性命,恨不能一刻都不敢离开你呢!” 清儿笑说:“嗯,现在没事了。” “嗯,不枉秦大夫为你操心一场,果然是结实了些!只是师傅还是有些可惜你没学武。” “师傅,其实不学武功你也是我的师傅。何必耿耿耿于怀呢?” 陈子昴一笑:“没办法,聪明绝顶的练武奇才不能学武,对师傅来说,那是遗憾。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薛大哥他们一家人都来了。” 清儿激动的说:“真的吗?薛大哥来了!兰姐姐好吗?小薛清好吗?他们在哪? 陈子昂说:“他们在胡府等着你回去,你薛大哥听说你被人绑架了,急得快疯了,正满京城找你呢。” 清儿低头说:“让大家担心了,真是对不住。师傅,我外公和我阿玛他们都好吗?” 陈子昂语带调侃:“把你丢了,他们怎么能好,不敢声张又不敢大肆的搜寻,亏得有一个人时时忍着心慌去安抚他们!” 其余四人也面露微笑望着清儿。 清儿紧张的问:“是谁?” 陈子昂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揶谕清儿:“当然是新郎倌了,新娘子不见了,他怎么会好?可你是在他的手中弄丢的,他不敢惊动旁人,只能跑去胡府问消息,也被老爷子埋怨,却不敢分辩。真是可怜!” 清儿低头不好意思的说:“师傅!您回来了,他的伤定是无碍了,外公和阿玛他们也就放心了吧!” “清儿,别给我灌迷汤!有秦大夫在,九阿哥的早就伤无碍了,大家也都好,只是不见到你总是叫人不能放心。京城里月组所有的人都被调动了,都没有你的消息,三天前咱们开始在郊外寻你,我也是刚才发现这梅林的不寻常,就进来看看,没想到能见到了你。外面的人可还在着急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布阵的人也是个奇才了。”语音渐冷:“可惜他用这阵对付的是我陈子昂的徒弟。”说完话,周身已散发出冷冰冰的杀意。 “师傅,这布阵的叫戴铎,他是四贝勒的谋士,请师傅别伤他。”清儿急急的握住师傅的手臂,抬眼恳求师傅。 “他敢这样对你,你还为他求情!” “师傅,清儿不是为他,是为了四贝勒,再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四贝勒,就冲他这一片爱主护主之心,我也不会怪他。” “那好,听你的。这个人胸有经纬,师傅倒想会会他,不过还是先把你送回府吧。” “师傅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不急着回去了,我要在这等四贝勒来。” “你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他?或许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你就这么等着,错过婚礼?” “师傅有办法让四阿哥知道我在这里的,对不对?”清儿狡黠的笑。 “你呀!胆子越来越大了,也罢,师傅就帮你把这结解开,不过你得听师傅的,我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给你留下,最迟婚礼之前你要回去。” “是,师傅!” ***胤禛杀气腾腾的站在四贝勒府书房的院子里,愤怒的目光紧紧攫住树上绑着的那个全身是血的男人,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手上使力,几欲将它捏碎,冷冷的说:“跟着爷就要守爷的规矩,胆敢擅自作主的爷就不会轻饶,这次是给你个教训,下次你再敢动她分毫,爷便让你生不如死!爷不管你是‘人见愁’还是‘鬼.见愁’!”冷冷的目光再扫向身旁一脸邪笑的戴铎:“还不走!”当先怒气冲冲的坐上轿子离开了,戴铎也笑嘻嘻的坐上了后面的轿子,跟了上去。 解下身上的大氅搭在椅背上,胤禛轻轻的掀开床帐借着灯光看向床里的清儿。大红的绫被包裹住清儿的身体,粉腻的娇面,细长的柳眉,纤密的睫毛,挺直的琼鼻,娇艳的樱唇,满头青丝松泻在枕被上,一支纤手微合着放在粉颊边,短齐而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红色。胤禛看着,脸上不由得漾起笑容,肃冷的玉面缓缓柔和,眸子也不再悠远。伸手将清儿的纤水握在手中,触手却是极烫,胤禛吃了一惊,笑容隐去,眸子转而清凉,再探手去摸清儿的额头,果然是在发热。 匆忙走出门去,对戴铎吩咐了几句,戴铎也吃了一惊: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起了热,本想把她送回府的,看这样子,爷竟是要亲自照顾她了,还真是天意难测。看着四爷黑了脸,戴铎忙忙的答应着出门找大夫去了。 050.命运 胤禛拿起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伸手托起清儿的头,把碗放在她唇边,清儿却没有意识,药汁顺着唇角流了出来。胤禛只得扶起清儿的身子,再拿起药碗放在清儿的唇边,清儿仍是没有意识,胤禛低唤:“清儿,喝药了,张开口。”说了三四遍,清儿方才微张开唇,胤禛将手中的碗缓缓倾斜,将药汁喂进清儿嘴里去,只尽一口清儿又已软软的瘫倒在胤禛的身上。清儿的身子炽热无力,偏又喝不尽药汁,胤禛心中着急,放下清儿躺好,将碗拿在手中,略一迟疑,喝了一口药汁低头哺喂给清儿,如此反复几次,方将一碗药喂尽,胤禛却已是全身汗湿,不由得苦笑摇头:这一碗药喂得他真是‘辛苦’! 清儿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触目胤禛的焦急神色,低低叫了一声:“四爷!”才要坐起,被胤禛按住:“别动,才吃了药,发了汗,不要动!”人已上床,躺在清儿身侧,伸长手臂将清儿连人带被揽住。口中说道:“再睡一会,养养神。我也睏了!”看到清儿醒来,他略放下心,清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胤禛不在,想是已经上朝,哑妇伺候清儿吃了粥又喝了药。昨夜汗湿粘连身上极不舒服,清儿打手式告诉哑妇自己要沐浴,两个哑妇一番忙碌之后,清儿将自己泡在了热水中。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一个女子在屏风后对清儿低低的说:“朱雀拜见少主。少主可有吩咐?”清儿低低的应了,又吩咐了几句话,朱雀便离去了。 清儿在半梦半醒之际,觉得有人钻进了被子,搂抱住自己,不由得僵直了身子,却听到胤禛乏力的声音传过来:“睡吧,我明儿还得早起上朝,今有事担搁,来得晚些,对不住了!”清儿不敢动,任他搂住,直到他呼吸均匀的睡去,方才沉沉的睡了。 再醒来时,胤禛果然又走了,同前天一样,吃饭吃药再沐浴,朱雀也一如前日在屏风后向她汇报外面的情况:“少主,再有三日便是少主大婚的日子,九阿哥都要急疯了,老爷子问少主何时回府?” 清儿摇头:“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好。” 胤禟,对不住,让你担心了,清儿也好想你! 胤禛轻轻掀开床账见清儿睡得正熟,伸手触摸清儿的头,温度正常,不由得露出笑容,刚想转身离去,清儿却已醒过来了,低哑的叫了声“四爷!”人已坐起来,胤禛也就顺势坐在了床上:“你醒了,吵到你了吧!别动,仔细冒了风受凉。” 屋内笼着地火,其实不冷,胤禛将清儿的被子拉高盖住清儿的身子,再取枕头给清儿倚好,方才在床上坐好。 清儿笑着看他,“四爷是把清儿当女儿了!” 胤禛一怔,带着苦笑:“我有这么老吗?”再带着戏谑又说:“我把你当自己的女人不行吗?” 清儿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伸手握住胤禛的手:“四爷,做我哥哥,好吗?” 胤禛的笑带着薄怒,“别想用对付老十三的法子来对付我,做你哥哥,想都别想!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说着吻上清儿的唇,清儿瞪大眼吃惊的看着他,摇头摆动,没想到胤禛只是浅尝即止。清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却听他接着说:“你只安心的在此,我过些日子再将你带出去。” “四爷想要什么?”清儿不解。 “要你,做我的女人。”修长的手指抚上樱唇,胤禛哑哑的声音极力压抑住欲望:“这里被我亲过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四爷,这里早就被胤禟亲过了,我也早就是他的女人了。”清儿摇头,这是谁定的规矩? “你是他的女人?”说着一把掀开被子,把清儿的手臂拿出来,拉高衣袖,露出一颗嫣红如血的砂痣。嘴角带笑:“这是什么?” “四爷,我心里有了他,即便我的身体不属于他,我也是他的女人。”清儿看着胤禛认真的说。 “噢!你四爷的想法跟你不一样,只要你的身体属于我,你的心就会属于我,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清儿,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的心会不会属于我?”说完俯下头,吻上清儿的唇,这个吻不似先前的那个吻,带有侵略意味,清儿惊慌失措的被他占领了口中的每一寸厘之地,接着丁香一痛,被他吮住,清儿又羞又急,连挣带闪,立时全身浸出细汗。胤禛的大手在清儿的中衣上用力一扯,清儿只觉得胸部一凉,人便晕了过去。 “清儿,你该知道,如果我想,这些天,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成的。可是你偏偏要激怒我,清儿,你醒来吧。我不再吓你了。”胤禛带着悔意的话低低的传进清儿的耳朵里,心头一喜,张口说:“四爷,做我的哥哥吧。”胤禛抬头看向她,苦笑:“你的哥哥未免太多了,我不会做你的哥哥。”清儿急道:“那做我的朋友吧!”胤禛却丢下一句话:“夫妻也是朋友。”然后大步的走了出去。那语气,还是不对劲! 清儿怔忡间,胤禛又端着一个碗回到了床边,温柔的说:“清儿来,把这碗药喝了。”清儿抬起身坐直,伸手拿过碗,边喝边抬头看他的神色,却见他面颊如酡,双目迷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自己衣襟大开,扣子刚才已经被他扯掉,露出里面白色的抹胸,粉腻的酥胸半露半掩,心里一急,登时呛到了,连连的咳嗽起来。 胤禛接过碗,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不忘调侃,“想引诱爷?爷不用引诱也快把持不住了,爷可不是柳下惠!”清儿急着推他,立刻拿被子捂住自己,脸已羞得通红。胤禛一笑,拿着碗出去了。 清儿和胤禛相处得极其微妙,清儿躲闪之时,胤禛便拿言语挑逗她,清儿要发怒时,胤禛就又想法子哄他高兴,清儿起先还是又惊又怕,后来见他再无实质性动作也就放下了心。 胤禛下朝回来,看到清儿时又说:“今晚上,本该是你和九弟洞房花烛,可我要对不住你了,我这里没有花轿,只有洞房。” 清儿只当他又是疯话,依然不理不睬。 胤禛没有说话,清儿抬头,看到他眼中认真的神色,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怔怔的看着胤禛,颤声问:“你怎么敢?抗旨!” 胤禛将清儿拉起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满脸疼爱:“傻丫头,你以为有人知道你失踪吗?今夜你的婚礼照常进行。” “四爷,清儿是胤禟的新娘!” “一定会另有新娘的,不然可不是只我一个人在抗旨了。” “这就是你的打算?”清儿吃惊的看着胤禛,怪他吗?他毕竟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会为别人想?自己失踪,外公和阿玛和胤禟为了自己的安全都没有声张,只是秘密的寻找着。今夜,胤禟一定是要按照旨意娶妻的,只是自己不在,外公一定要找人代替自己出嫁。这样,胤禛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站出来说找到了自己,然后娶了自己,胤禟和胡家欺君在前,皇上也不会怎么怪他吧。 “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虽然我给不了你嫡福晋的名份,但是我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你。清儿你本也不会看中那个名份的对不对?” “不,四爷,我不能让这么多人为了我欺君!我答应皇上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到。” “你答应皇阿玛什么事情了?” “我不能说,对不住了,四爷,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清儿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我不要你做朋友,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胤禛有些.急,他知道清儿的无私,也知道清儿的用意。 “对不住,四爷,清儿办不到!清儿不能抗旨,不能让胡家的人,董鄂一族的人因我受累。” “你为什么总在为别人想?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你又不爱九弟!” “四爷,清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背负上了这些责任,这是清儿的命运。四爷,对不住,如果有来生,清儿再偿还你。四爷只怕不知道,清儿是爱胤禟的。” “清儿,你敢爱胤禟,我就杀了他。”胤禛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不会,四爷。”清儿心里在冷颤,面上仍挂着笑,缓缓摇头。 “想知道我会不会?很好,你可以试一试。”胤禛挑着眉头,邪眯着眼睛看清儿。清儿这才发现,一向理智的胤禛也有这样阴戾的一面。她受不了,他一向都是一个顾大局明是非的人,怎么可以这样的?这样的四贝勒清儿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今夜我都要嫁给胤禟。清儿告辞了!”她要离开,只有她离开了,四贝勒才能恢复理智。 “清儿,别走!”他舍不得她。 “对不住,四爷!”清儿毫不迟疑的拉开门走出去。 朱雀现身出来将一件裘皮给清儿披在身上,清儿仍然没有回头。 朱雀落后一步回头,看到四阿哥斜椅着门,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她却分外清醒的感觉到他的落寞,灯火在他的身后,把他孤单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朱雀的心没来由的感觉到冷痛,象是被撂在冷风里一样,抿了抿唇,朱雀转回头,随着清儿走了。 胤禛紧紧握住双拳,心里象被掏空一般,自己最珍爱的女人!这个走出门去的女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女人,可她马上就要嫁给他的九弟!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她!拥有她!既然自己认定了她,为什么上天还要让她与自己分开!他怨!怨天,怨皇阿玛! 戴铎说的对,只是因为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天下,这天下的臣民都不是他的臣民,所以他没有权力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她的命运,所以他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的命运,他就必须去争!去夺! 透过充血的双眼胤禛看到那把全天下人都要仰视的高高在上的龙椅。 站在梅花林外的戴铎,看着现身的朱雀,眼中星光一闪,原来她的人早就等在四周了,这个胡家的少主果然不同凡响。她迟迟没有离去,大约是想和四爷说清楚吧,那么,这个计划是成功了。他缓缓的回身,面上露出狡诘的笑容。 051.婚礼 避过九阿哥府正门前的车水马龙,朱雀带着清儿来到九阿哥府后门,青龙和白虎已经先一步来到了这里,两个人一个负责引开众人,一个负责守住后门,玄武则在暗中照应着。 清儿抬头望着园子上的匾额,然后侧回头看看朱雀,朱雀的目光还停在匾额上,唇角慢慢漾起笑意,对清儿小声笑说:“‘清心园’,少主在九阿哥的心上呢!”清儿摇着头嗔道:“惯得你,连我也敢打趣了!”朱雀一伸丁香,讨饶:“少主,雀儿再也不敢了!快进去吧,一会九阿哥就该过来了!”清儿收起笑颜快步入内,顾不上观看园子里的景致,径直走入大屋前,门前守卫的四个婢女见到清儿后一齐行下礼:“梅、兰、竹、菊见过少主!里面都收拾妥当,只等少主回来了。”清儿还未说话,从屋里飞快的窜出一个身形,一身大红的喜服,一把将清儿拉入屋内,口中哇哇大叫:“少主,你可回来了,柔儿担心死了,快,快换衣服。”说着将身上的衣服快速的脱下来。 紧接着清儿就被众侍女又是梳洗又是盘发又是穿衣的一番打扮,待一切收拾停当,才刚坐稳,门外便传来大声的喧哗声,四侍给女官和喜娘解穴把两人弄醒,一大帮人已经蜂拥而入。清儿从喧闹声中听出有胤俄和胤祯的声音,心中暗喜自己回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清儿坐在喜床上,在盖头下,只见一双靴子停在面前,心禁不住砰砰的乱跳。 胤禟手中拿着秤杆,心里踌躇,不知盖头下的人是不是清儿,虽然陈子昂对他说得清楚,但是他仍是有些不敢下手,除女官和喜娘外,五个女侍都是胡家的人,可是这会人人都是满脸带笑,竟没有一个人给他一点暗示,自己一杆揭下盖头,如果新娘不是清儿,欺君之罪倒还好办,自己和清儿就不能再在一起了,所以他愈加的忐忑不安。 “九哥,你怎么了?还不揭盖头!”胤俄催促胤禟。 “九阿哥,你怎么倒扭捏起来了,让不让我们看新娘子啊!干脆点!”这个声音不熟悉。清儿不知道他是谁。 “九哥,你怕不是清儿,放心,一定是清儿。”胤祯笑着又说:“要不咱们问问清儿!” “哈哈,十四弟,今儿你九哥如愿以偿了,那是激动的!”胤祉笑着说,众人一阵轰笑。 “九阿哥,吉时已到,请揭盖头!”女官催促着说新郎官,那一大帮人也在起哄着说:“九阿哥,揭呀,揭盖头呀!犹豫什么?” 没有人能知道胤禟那不是‘激动’而是‘不敢’。 清儿看着盖头下纹丝不动定定立着的靴子,看不到胤禟脸上的表情,众人催促之下见他仍迟迟没有动静,不禁一笑,悄悄的褪下皓腕上的手串,顺着大红的喜装滑落下去掉在了地上。 手串掉在两人脚间,胤禟迫不及待的弯腰拾起,不错!正是清儿的手串,那么盖头下面一定是清儿了!心中笃定,左手收紧了手串,右手举起手中的秤杆,稳稳的挑开了盖头。胤禟只觉得眼前一亮,如梦似幻,盖头下面被灯光映着的明艳照人的盛装丽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清儿。凝脂粉肤上一弘如水的春眸,载满了思念,娇嫩的唇瓣轻启,一声“胤禟”低低溢出檀口。 胤禟伸手将清儿揽入怀中,轻颤着说:“清儿,真的是你!”一句话已包含了千言万语。清儿微笑着轻语:“是我!”仰头望向胤禟,眼中却已盈盈有泪,胤禟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清儿的泪抚干:“清儿,今夜不哭!放心,一切有我,断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清儿笑着点头:“好!” “九阿哥,九福晋,该行合卺礼了!”女官笑着催促两人。 “九哥,你乐糊涂了吧,清儿怎么受委屈了?”胤祯和胤俄两人缓步走近前,笑嘻嘻的对着两人说:“清儿,九哥,你们俩再互相看下去天就亮了,现在快点行礼吧,大伙可都等着喝酒呢!” 清儿满脸通红的低下头,手上一紧,抬头正对上胤禟舒朗的笑颜。 女官笑着上前来招唤,胤禟扶起清儿,自己站西,清儿站东,两人在女官的指示下,行了两拜礼,然后胤禟又拉着清儿在餐桌前坐下,女官斟酒两人合和饮尽,胤禟亲自夹了一箸菜喂给清儿,清儿扭捏着不张口,胤禟不依不饶的举箸不放,清儿只得红着脸张口吃了,引起观礼的人一阵笑语,胤禟却不管不顾,以目示意清儿夹菜给他吃,清儿佯装不见,胤禟俯身在清儿的身边低语带着细谑:“好,假装看不见,是吧!福晋!”最后两字清晰可闻,众人又是一场哄笑。酒过三杯,胤禟又扶清儿起身,仍行两拜礼,合卺礼成。 胤禟将清儿扶坐在床上,笑语:“清儿,你先歇会,我去一会就回来!”然后意气风发的走了出去。 众人也哄然笑闹着出了新房。女官和喜娘也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清儿都没有看清来人都有谁,刚刚她的眼中和心中全部都是胤禟。 “柔儿,哥哥和薛大哥他们在哪?师傅在哪?” “薛帮主和陈师傅他们都在胡府,说有话等少主回胡府时再说。容宇少爷刚刚就在这里看着你和九阿哥行礼呢。” “噢,不会再有人来了吧?赶紧把我这一头的东西给拆下来,压得我脖子都酸了。”梅兰竹菊笑着答应着上来为她解下头上的饰物。 清儿坐在绣墩上,看着镜中的自己,从今儿起,自己和胤禟就是夫妻了,胤禟,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娇美的容颜上满满的溢出幸福的神采,自己已经得到幸福了吧! 环顾四周,起先只觉得满眼的红晃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虚远,此刻看清了这屋中的布置和家具,不禁心头暗喜:这个胤禟!走到墙角站下,伸手打开灯柱上面的盒子,果然是颗夜明珠,再依次打开其他两个墙角灯柱上的盒子,又有两颗夜明珠露出来,顿时莹光满室,唇角带出笑意,缓步走到床边,探手向枕底,触手润滑果然又是一颗夜明珠。笑意更盛,缓步迈向右侧,打开侧门,这边是正厅、偏厅和书房,而左侧不意外的是一间都是衣柜的房间和浴房。微笑着低声喃语“果然如此!” 柔儿走近清儿,递给她一个瓷盏说:“少主,快歇一会吧,这往后有多少日子可看呢,又不急在这一时,你该吃药了。” 清儿坐在窗前的靠椅上,端着碗,边喝边问:“朱雀呢?这是什么药?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 “三堂主说出去一下,一会就回。少主,这是秦大夫给你开的调理的药,秦大夫说了,少主从今儿起还要药浴。” “又要药浴!我不就是发热么!再说也好了。” “秦大夫说必须药浴,让柔儿看着少主。柔儿这就去给少主放水去。” “你说要我在这泡药浴?” “怎么了,少主,这儿,往后不就是你的家了么!放心,我帮你看着,没人进得来。” “噢,那好吧!” 胤禟回来的时候,床上没有清儿,找到浴室时,柔儿正守着门。 胤禟问:“清儿在洗浴?” 柔儿答:“少主在泡药浴。”泡浴的时间比洗浴要长,尤其少主是泡药浴。 胤禟挥手,“我看看清儿。” 柔儿伸长两臂挡住门口,摇着头说:“少主说了谁都不能进。请九爷离开!” 胤禟哭笑不得的看着柔儿,细眯着凤眼柔声问:“你们少主说的话,你知不知道不对?我是你们少主的夫君,你知道什么叫夫君吗?” 柔儿摇头扳着脸:“对不住,九爷,我只听少主的话,不管对不对。” 胤禟没法了,“好!那你可看好了。”转身走出门去了。 胤禟坐在床边,边想边摇头,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碍事! 胤禟不知道,此刻在浴室的屏风后,朱雀正向清儿报告一条消息:和梅林。清儿听得心里突然涌出惊惧,不是一座园子的价值,而是四阿哥的决绝。他说过不许她爱胤禟,否则他会杀了胤禟! 心中百转千回,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从浴室出来时,见胤禟正靠在床上定定的看着自己,脚步一滞,在下一刻被胤禟揽在怀里,头上胤禟清晰温柔的声音带着酒香低低的传过来:“清儿,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胤禟,我也好想你!”清儿低低的倾诉,下颌被胤禟抬起,唇瓣一暖,胤禟的灵舌已探入口中,酒香充盈在两人的口中,细冗绵长的吻,轻轻的啄、浅浅的尝、深深的吮.,吸取着甜美,倾诉着思念,清儿禁不住娇喘,手臂从胤禟的脖颈上滑下,全身酸软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 胤禟打横抱起清儿,放在梳妆镜前绣凳上,伸手拿起毛巾为她擦拭头发。胤禟边擦边问:“清儿,这一个月你在哪里?是谁绑架了你?你知道吗?” 清儿握住胤禟的手,侧过身子看他:“胤禟,别问,好不好?就让它过去吧。” 胤禟脸露无奈的说:“好!” 清儿笑着看他,柔柔的说:“别咬牙!说过的话要算数!” 胤禟的唇吻上清儿的面颊说:“好,听福晋的,只不过别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放心吧。”清儿拉了拉他的手,胤禟一怔,却未再言语。 清儿看着胤禟闪烁的眼神,转移话题:“胤禟,我饿了。” “我想你也饿了,过来吃些东西吧。”收起心思,胤禟揽着清儿来到桌前,把她抱在膝上。清儿嗔怪:“让我下去自己吃。”胤禟挑高双眉,摇头:“不行!就这样,我喂你。” “你越来越霸道了。” “霸道的还在后面呢。来,张嘴!” “不要,我自己吃。 “好,这次听你的,一会听我的。” “胤禟,我累了,我要睡了,明天见!”吃饱饭的清儿边说边站起身向床前走。 “我也在这睡。”胤禟呆愣了一下,然后笑说。 “啊?”清儿站住了回头看着胤禟说,明显的是吃了一惊。 “我们是夫妻呀!”胤禟不明白了,这清儿哪里不对劲,天经地义的事她不懂? “可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清儿为难的看着胤禟说。 “我不是别人,我的福晋。”胤禟说着坐在床上脱衣服。 “那好吧。我先睡了。”说着和衣躺下,从枕下掏出夜明珠放在枕侧。 胤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伸长手臂拿起锦被给她盖上,掖好被角。然后放下床帐,在她身侧躺下。 “清儿……”胤禟伏下身看清儿。 清儿长长的睫毛在柔润的粉面上投下阴影,绯色的唇瓣轻轻微启呼出甜美的芬兰。胤禟面露满足的笑颜,温柔的凝视着看着床上的俏面娇娃,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面颊,瑶鼻、娇唇,低头吻上她的唇,清儿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低浅的吐出了呼唤。 “四爷!” 胤禟如中雷击,粉面登时苍白如雪,笑容全部垮掉,惊疑的看向清儿,极力劝慰自己是听错了,可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不要了,我要睡觉。”让他再明白不过了。 她知道!她知道绑架她的人是四哥!她这些日子都是和四哥在一起!在一起……亲热!这个该死的女人,还在这里和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难怪她不追究,难怪她极力替他掩饰。他,真是傻瓜,是笑话,是四哥的笑话,是她的笑话。 “真是我的好四哥!真是我的好福晋!”胤禟狂怒的举起手,耳边却响起他自己说过的话:“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伤心!” “清儿,接受我好吗?让我爱你,疼你,照顾你!” “清儿,我爱你。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发誓:此生只爱董鄂清扬一人。” 最后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清儿,胤禟放下手,翻身下床来到门口,如玉般莹润的粉面上浮起戾气,握紧双拳吐出一句:董鄂清扬!爷收回以前所有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迈着大步走进了沉沉的暗夜。 清儿翻过身子,把脸埋进枕中。 胤禟,我不想因为我,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我也不想因为我,让你再次受到伤害。 泪泅湿了枕,凉凉的贴在面上。 052.心结 京贵之间流传着各种传言。 九阿哥在婚礼当夜独宿书房。 九福晋在婚礼当夜侍宠生骄惹怒九阿哥。 九福晋自婚礼的第二日不顾祖制气得跑回了娘家。 …… 归根结底一个意思:九福晋自嫁给九阿哥那夜开始,失宠了! ***清儿站起身体还未及迈步下车,便看到从郊外踏春游玩回府的胤禟和宝艳,双人单骑,胤禟搂着宝艳的腰,从宝艳的肩上探头向前说着什么,引得宝艳娇笑不已。 胤禟翻身下马,.然后回身从马上抱下宝艳,越过清儿的车子,直接抱着跑向九阿哥府。 两个人嘻嘻嘻哈哈的笑闹,旁若无人。 “爷,把宝儿放下来嘛!”宝艳的娇声软语一丝不漏的传了过来。 “不放!爷疼你才抱你的。”胤禟大声笑语,好象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似的。 柔儿重重的把一条鞍凳放在地上,然后扶着清儿下车子。 “爷,福晋回来了,快放我下来。”宝艳的脸从胤禟的肩上探过,恰好看到清儿下车。 “是吗,爷怎么没看见!”胤禟放下宝艳,声音透着慵懒不羁,然后慢慢回身。 自婚礼次日从宫中谢恩回来,她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直接回了胡府,不遵祖制倒也罢了,还全然不顾他的面子,他的感受。他本就一肚子暗气,见她这样做,更是气上加怒,两个来月的时间,他没有去过胡府一次,也就没有见到清儿一面,这两个月里清儿做了什么,他也全然没有兴趣知道,不管不问。 此刻看清清儿,胤禟不由火大,扭头恨恨的进了府门,全当没看到她,心里气愤极了:她还知道回来!还这身打扮!他堂堂的九阿哥的福晋穿的竟然还是男装!她就这么不屑于做他的福晋!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好象怕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不用她的提醒,他记着呢,他都记着呢! 清儿看着胤禟的背影,一袭宝蓝色的锦袍,黑色便靴和帽子,此刻一条乌黑的辫子在腰上左右摇荡,袍角飞扬。 心里自嘲,走得还真快! 唇角荡出一抹苦笑,强忍住心底直直涌上眼中的酸意。自己担心的,而今正在一点点的证实。 婚礼第二日,清儿回胡府,一则是因为师傅刚回大清,她有许多话要和师傅说,另外的原因,是清儿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胤禟相处。 在胡府两个月,清儿每日盼着胤禟来,可总未再见过他,清儿知道他们回不去从前,再也回不去了,胤禟已经不再爱她,她的目的达到,可是心却很疼。 胡中正、秦鹤鸣、董鄂七十、容宇、陈子昂和薛云,包括清儿身边的人先还不相信两人会弄到这个地步,听到谣言每每都不以为然,随着时间推迟,清儿再也找不出借口,胤禟为什么不来胡府看她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她和胤禟之间确实出现问题。 知道清儿固执好胜,众人不敢直接询问原因,胡中正旁敲侧击问了几次,没有得到答案,众人数番猜测无果,最后陈子昂和薛云推测,大约是因为清儿舍不清和他们分开,留在胡府的时间过久,以致于胤禟不高兴。 这原因太过牵强,但是众人猜破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旦认定是这个原因,陈子昴和薛云便都执意离开,清儿自是不允,直到今日两人不得不走时,清儿才依依送别两人,然后回来九阿哥府。 没想到一下车,便看到这一幕,心不是不疼不痛,只是计较这些不是她的个性,何况她还有她的任务和胡家少主的责任在身。 唉,随他吧!随他高兴! 她没有抓住‘幸福’,她知道。 “以为手中抓住了幸福的时候,幸福其实早就从手中溜掉了。”这曾经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最害怕的感觉,她却再一次尝到了。真真切切。 宝艳在府门外回身向清儿迎去,在一步远的距离,俯首为礼恭敬的说:“宝儿见过福晋!” 先听到柔儿不屑的“嗤!”的一声,然后才听到清儿不带感情的说:“姐姐不要这样多礼,快起来!” 宝艳答着‘谢福晋!’然后直起身子,目光把清儿从头到脚快速的扫一遍。清儿肤如凝脂,目如灿星,唇如花瓣。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棉袍,外罩枣红色披风,黑帽黑靴黑皮腰带,全身没有装饰,俊俏妩媚中透着勃勃英气。 宝艳暗自寻思,这样一个美人也难怪九爷对她一片痴情,心心念念的想着她。 照理说婚礼过后这两个人该如胶似膝的才对,可是九爷在婚礼当夜独宿在书房,福晋在婚礼次日从宫里谢恩回来的路上直接回了胡府,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爷竟没有到胡府看过福晋一次,要知道皇上赐婚后直到婚礼前,爷可是往胡府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样子做了个十足十。自己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问爷,只换来他的横眉冷对,爷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自己不敢再提。今儿福晋突然回府,两个人在门外遇上竟是这么个视而不见的情形,现如今京城里说九福晋失宠的流言满天飞,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福晋虽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可是心智却成熟稳重,敢作敢当的,她射杀她自己的贴身婢女尚且毫不留情,何况别人?自己一个侧室夹在两个正主之间,可真是得瞻前顾后了。 宝艳的脑筋还在转载着,就见福晋已抬脚向府门走去,宝艳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也就亦步亦趋的跟从着,把自己的脚步和福晋的步调调整到一致,微笑着边走边说:“福晋累了吧?怎么脸色不大好,休息不好吗?” 清儿只浅浅的回了一句:“还好!”语气无喜无怒,听不出什么来,似是不愿意多说,宝艳也不再多语,默默的跟在后面进了府。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胡府,胤禟的身影已看不见了。宝艳直将清儿送到‘清心园’外。 “.”清儿看着宝艳客气的挽留。 “不进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宝儿就先回去了,福晋也歇会吧。”宝艳脸上堆出笑容,神态越加恳切。 “那好吧!”清儿一肚子的心事,也未再留她,在梅兰竹菊的迎接下走了进去。 宝艳望着胤禟亲手书刻的‘清心园’三个字,再侧头看了看园子对面胤禟新搬过来的书房,叹了一口气,然后怏怏的转身回到了离这较远的自己的‘潋艳园’。 清儿坐在软榻上,任柔儿给她换了便鞋,便装。 梅摆上饭菜,清儿却没有胃口,“你们先吃吧,我没有胃口!” 柔儿低低的劝说:“少主,你好歹也吃点,这些日子你光顾着练功,总没按时吃过饭,今儿,胃又不舒服了,吃点吧。” 清儿摇头,摆手,显是不耐烦说话。 兰说:“少主,烫烫面吧。” 接过梅递来的温热的面巾,清儿挥手让众女侍退了出去。 拿起面巾捂在脸上,许久没有拿下来,肩膀耸动却没有声音。 胤禟迈进‘清心园’的正厅时,看到清儿恹恹的坐在榻上,地上站着宝艳、青格、玉茹和素卿——他的一个侧福晋和三个妾,四人正在给清儿请安,几个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清儿的身上,清儿的目光却没有看向她们任何一人,仿佛是不情愿见她们似的。 人是他叫来的,而他是来看戏的。 几个女人看到胤禟纷纷给他行礼,清儿也从榻上下来对他施礼:“见过爷!”胤禟听得一愣,‘见过爷’?清儿说的是这几个字吗?冷淡、疏离、规矩、循礼,同其他女人说的一样,字数一样,腔调却不一样,她们是欣喜的含着讨好的成份,而她是平淡无奇的没有任何意思,听不出任何的语调高低变化。 胤禟的心象被什么刺了一下,面上浮起一抹痛切,他抬眼看向清儿,却看到清儿泛着红丝的双眸,他的惊惶直接扩展到心底,清儿哭了?! 他伸手欲扶清儿起身,清儿却慌乱快步的跑到屏风后面的小间里,紧接着,干呕的声音便从小间传出来,柔儿和四侍女慌忙跟了过去。 胤禟听到清儿的呕吐声,心疼更多于愧疚,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想到清儿那日低低呼唤‘四爷’的样子,他生生的别住了自己的脚,在榻上坐了下来,抬头却对上宝艳笑意盎然的脸和其他几个女人笑谑的眼色,胤禟不解的目光看向宝艳,宝艳没有言声却伸手在腹部划了一个半圆,胤禟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原来如此!他猛的站直身,目光冷冷的射向屏风,然后留下莫名其妙的几个女人和浑然无觉的清儿大步的向外走去。 一会,柔儿对几个女人说:“各位请回吧,少主要休息了!”几个女人在亲眼见过爷和福晋的不睦之后,对福晋再没有亲近之意,带着各自的婢女纷纷离去。 053.禁足 柔儿的手中执着一把剪刀,站在花园的桃树下。 少主书案旁的那支青白蝉翼纹的汝窑花瓶看着太过单素,她想剪几枝花插瓶,一来瞧着喜庆些,二来也让少主高兴些。 她和少主同岁,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后来她从少主的口中知道自己是个孤儿。被胡家收养时她还不过两岁,四岁开始她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练习武功,她慢慢知道胡家收养他们是为了将来保护少主和胡家。 八岁那年,和其他小孩子比试武功后,她被分配到少主身边。从此跟随少主。她们名为主仆,其实少主对她全没使过主子的架子,即使她有了错处,少主也是一笑置之,从未打骂过。在别人眼里,少主有些冷淡无情,但是她知道少主是多么的善良。 她知道少主很辛苦,为了让老爷子和老太太高兴,少主每天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词歌赋,学习天文地理洋文洋算,当然少主学习的时候她也在学武功学别的,但是对于一个没有人逼迫的小孩子来说,少主学的可真是够多、够杂、够累的。来了京城后,少主有一段很忙碌也很不开心的日子,少主似乎每天都在防范着别人,直到闺友开业,皇上现身,少主恢复女装才好一些。 皇上赐婚后,少主有一段时间比以前快乐,也爱笑了,她也跟着高兴。可是成了婚又回到九阿哥府的这些日子,她瞧着少主又不快乐了。 九阿哥婚前待少主的殷勤周到的劲头在婚后荡然无存,演变成不闻不问。 她为少主抱不平,却不敢向任何人提及,其实不用她说,老爷子和董鄂小老爷都已经知道少主和九阿哥关系不好,只不过他们都装作不知情,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少主实在是个太要强的人。 可是,他们因为什么关系不好的?婚礼的时候,两个人不是挺好的?她实在猜不出婚礼那夜发生了什么。 摇摇头,柔儿拿着剪刀剪下了两枝桃花,她一路挑选一路剪枝,不觉得走到了桃林尽头。看到那里有两个婢女正嘁嘁喳喳的说笑声。来府里的日子短,她还记不大清楚谁是谁,这两个丫头好象是九阿哥那两个妾室的婢女。想着向前走定要惊扰两人,欲待往回走时,却听到了两婢的谈话。 “你还没瞧见那天她吐的,真是不知羞耻!” “亏得胡家那么大的家业,谁料竟是这么淫荡,未婚先孕!还胡家少主?也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有了,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咱们爷更俊的男人么?” “她自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谁知道她跟了多少男人!” 两个人暧昧的笑声不依不饶的传进了柔儿的耳朵,柔儿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声变大,一股火全部冲进脑子里,再也听不下去,大步奔上前比着两人的脸甩了两个耳光,边甩边大声的怒骂:“胡说八道的东西,凭你们也敢说少主的闲话!看你们再说!” 小红和小兰冷不防的被一个人冲上来打骂,又惊又惧,待看清是柔儿,两个人倒不惧了,反而一齐攻向柔儿,柔儿本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气这两个人对少主的不敬,便越发的不留情面,一顿拳脚将两婢打扒在地,仍愤恨的看着两人说:“还胡说吗?”两人害怕的摇头:“也不胡说了!”“好,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我就杀了你们!”说完柔儿再不看向两人,转身回了清心园。 把书房的门推开一道细缝探身向里看,知道少主一贯早起,不敢进去,此刻见少主正坐在书案前,不敢打扰,正要缩身,便听见里面没有起伏的语气:“进来!”柔儿笑嘻嘻的进来,放下桃花,拿起花瓶向外走。 “怎么了?”柔儿探头探脑的小动作让清儿意识到发生事情了。 坏了,少主知道了!柔儿扭头看向清儿,“少主,柔儿错了!” 清儿仍在笔走龙蛇,语气却和缓了些。“说吧,怎么回事?” “我打人了!”柔儿低头,缩着手脚,低声轻语。 “大点声!我没听见!”清儿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肃冷。 “我打人了!”柔儿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敢隐瞒。 “为什么?”清儿促眉,放下笔,抬头看她。 “她们对少主不敬!”柔儿抬起下颌,看着清儿,眼中有泪,她的少主不容别人侮辱! “我看是你对我不敬!你已经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清儿仍促着眉头。 “柔儿不敢!少主都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什么,那么不堪!”柔儿边说边跪下。“少主罚我吧,但是柔儿不后悔打了她们,再听到她们胡说,柔儿还是要出手的。” “嘴长在人家的身上,你能管得了别人怎么说吗?再说你管得过来吗?你打得过来吗?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再起来。”清儿清冷的声音里如同以往,最后一句却说得没有转寰的余地。 这是清儿第一次惩罚柔儿。 胤禟带着怒气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梅兰竹菊和柔儿齐齐的跪在清儿的书桌前,清儿却在案前云淡风清的画画,仿佛眼前无人一样。 “这是怎么了?”胤禟收起怒气,越过五个人,缓步走向书案。 “见过爷!”清儿停笔在案,俯身一礼,胤禟走到清儿书案前,清儿后退两步避开胤禟,然后踱到五人面前说:“都起来吧。明儿起你们就回杭州去。” “少主,你不能赶柔儿走,柔儿已经跟随少主六七,不论做错什么,少主都没有赶过柔儿走,呜……”说着说着就委屈的哭起来。 “少主,我们也不走,老爷子把少主交给我们,我们没保护好少主,倒让少主受了委屈,少主怎么罚我们都成,就是不能赶我们走。”梅也呜呜咽咽的说着,其他三侍更是低泣不语,一时屋里只听到压抑的哭声。 清儿心头一阵苍凉,忍不住也要掉泪。可是这当口,如果自己和她们一起哭泣,传了出去那还了得,再说胤禟还在,别让他以为自己在撒娇。于是硬起心肠说:“你们是知道我素日的脾性的,即是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我待别人可以宽,待我身边的人却是严上加严,你们不怕,就留下,但我把话说前头,今儿这事如果再犯决不轻饶。起吧,给九爷上茶。” “少主,您该吃饭了。现在摆饭吧?”柔儿不悦的看着胤禟,扳着脸说。 “一会再说吧。”清儿挥手,这会哪有闲情吃饭。 五人答应着站起身,给胤禟奉上茶和果点,然后退了出去。清儿收起哀色,换上笑容在窗前椅子上坐下。 胤禟没有抬头,心里却不停的计较。早朝过后回府,青格和玉茹便带着两婢到他面前哭诉,说是被福晋的人打了,他看了两婢被打的鼻脸肿胀,也觉得有些不忍,两个妾室又是哭泣又是撒娇的让他招架不住,便来到清儿这里,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她还没有吃饭!她不知道她瘦了吗!胤禟的心在刹那间变得柔软。 “清儿,这副绢没被花汁泡过吧!”他戏谑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愣了。 “爷有话,还是明说了吧。”清儿知道他是为什么来。 “好,那我就说,小红和小兰为什么被打?”胤禟的脸瞬间变暗,染着薄怒。 清儿攥紧双拳,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声调没有起伏的说:“恕不远送,爷回吧!” 什么态度!胤禟登时便拉下了脸,他没有先听两妾说明原委,直接来问清儿,她还不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吗?她不知道‘以和为贵’吗?不知道‘家和万事兴’吗?她总该知道,不管她心里装的是老四还是老十三,她是嫁给了他九阿哥,就该为他着想,别让人笑话他治家不严不是!可她呢!竟是拿他当个外人,错!还不如外人,不如个陌路!她待陌路都会比待自己好得多!真是不识好歹,看来是对她太好了。 “从今儿起,十天内不许你离府外出!”扔下这句话,胤禟拂袖而去,竟是禁了清儿的足! 看着他的袍角一闪,人消失在眼前,清儿只觉得晕眩,胸口憋闷难当,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今儿放下手头要紧的事儿不做专程在府里等他回来,总以为他是了解自己的,想不到是这个结局,真是自作多情了,自作多情呀! 跌跌撞撞的走到书案前,几步路却走得通身是汗,定定神在纸上提笔写道: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笔迹歪扭,早不见往日的洒脱。 果然,付出感情后,又失去他的感情,痛当不得,愁也当不得。 自己怕的这爱不长久,他不可靠,竟是这么快就来了! 清儿扯着胸前的衣襟,直觉得那里漏了一个大大的窟窿,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分崩离析的摔了个粉碎,那些滚热的液体漫进地面,看不见了。清儿跌坐在椅上。 衣袖刮起茶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柔儿和四侍闻声冲进门,惊叫:“少主,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少主!”柔儿哽咽着扑在清儿肩上。 手背上的这点点滚烫的泪滴,终于让清儿复归冷静。 她,是胡清。 她不止是九福晋,她还是胡家少主。 胡家少主! 堂堂的胡家少主,有什么是她当不得的!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清冷如冰。 胤禟,我们完了。 我们,完了! 054.脱困 “九哥,你和清儿怎么会闹成这样?!”这是追问还是感叹,胤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的他心比黄连还要苦,却偏偏对谁都不能讲明理由,那个让他无地自容的理由! “老十,女人不用太能干,拿你当依靠就成!”他搂住十弟,眯着醉眼。 “九哥,我差人送你回去吧,天太黑了,你自己走我不放心。”胤俄憨憨的对他说。 “没事,九哥回得去,九哥身边有人呢!你和你福晋好好过日子,赶紧回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呀!”胤禟哈哈大笑着扭头离开了胤俄的婚礼。 自他和清儿上次遇袭,胡家就把杨榆柳槐四个暗卫派到他的身边保护他,他先时还以为是清儿对他的在意,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清儿在看着他,这是过了明路的在看着他了,“保护”!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拍拍手,暗里出现两个黑衣男子,“主子,有何吩咐?”胤禟笑了,主子?吩咐?太好笑了,他是他们的主子么?九阿哥府那个心机深沉,智勇过人的胡家少主才是他们的主子吧!偷袭?狗屁!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做的扣下的套,以他为质,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傻到替她去挡镖!如今想起来,真是他妈的耻辱! “没事!”摆摆手,柳槐二人迅速没入黑暗中。 董鄂清扬,你以为别人都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扬堪系马,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峨眉淡了谁叫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 清儿在园子里站着,耳听得对面胤禟的书房传来琴音歌声以及胤禟和女人们兴致勃勃的喧闹声,心里象被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疼,一下一下的割,偏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连骨带肉的分开,偏要你一次又一次的将身心全部调动到戒备状态,偏要你的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地,偏要你没有止境的疼痛,没有结果,没有终点,只能挨着,只能挺着。 这是第八天了,自己被禁足了八天,对面就笑闹了八天。 真是好笑啊!她堂堂的胡家少主在这里竟然失去自由! 自由,她宁死也不能缺的东西! 为了这十天的自由去死么?不值得!他定是觉得她一定会忍下来。 禁足,他还真是了解她,知道怎么伤她,知道怎么让她难过,让她疼! 她疼,他呢?夜夜笙歌,庆祝吗?庆祝她的委曲求全?还是庆祝她的俯首称臣? 胤禟,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完了,便是完了。你伤不到我。这个婚姻于我即是禁锢,我便把它还给你! “可以了!”清儿坚定的说。 “是,少主!”黑衣侍从听到吩咐,开始行动,点燃了园子里早已备好的焰火,焰火呼啸着腾空而起,缤纷绚丽的怒放,燃亮了暗夜。 书房里的众人被惊动,全都走出屋子,胤禟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清心园。 焰火的光芒映的清心园忽明忽暗,园子的屋子上、地面上黑鸦鸦的已经有数百的黑衣人停驻,园子外面距离胤禟的书房数丈远的地方赫然停着一乘青衣小轿。 这么多的黑衣人,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如何出现在清心园的,诺多的人众悄无声息,仿佛本来就是暗夜的一部分。 清儿一枣紫红色男装傲立在园子里,在焰火的光芒下,仿佛是暗夜的主宰者睥睨着红尘里的众生。却没有向胤禟那里观望一眼,稳步出园走进轿中。 四个黑衣人立刻托举着轿子高高的飞起,更多的黑衣人向轿子四周靠近,护从着轿子象夜鸟一样飞向天空,将清儿带出了九阿哥府!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福晋离开了!用了这种方法,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阵式! 胤禟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再也不能平定心悸,原来,原来他还是没有把她留下,她还是走了! 管家秦道然边系衣扣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到了夜空中的黑影,是鸟吗,好大的一群,好大的鸟啊。 “滚!都滚!”胤禟气愤的对身边的众人挥手,众人马上慌忙避走,谁都不敢招惹此刻即将暴发雷霆之怒的九阿哥。 秦道然一路小跑的跟上迈着大步的胤禟来到清心园,清心园内地面上的焰火壳衣,在灯光下显出形状,秦道然挑着灯笼仔细照过之后,对胤禟说:“爷,你来看!” 胤禟顺着灯亮看下去,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是一句话:落花流水随风逝,人间天上任我行。 胤禟似再也站立不住,身体摇晃,身后的秦道然急忙扶住了他。 “了它。”胤禟无力的低话,让秦道然听得心头发怵,他竟然不敢回应,只下意识的连连点头。 胤禟眼望着主屋,急于想进去看看,他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的眼中有急于了解真相的迫切,可偏偏迈出的每一步都晦滞坚涩,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浑不着力,他的身子似有千斤重,倚靠在秦道然的身上,任秦道然吃力的抗着他走向主屋。 秦道然探手撩起门帘,纱织的帘子接触皮肤,秦道然悚然一惊,屋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个人!梅兰竹菊和柔儿都不在,这个认知吓了秦道然一跳。怎么回事?九福晋呢?人都哪去了?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胤禟的失态绝非偶然,他突然明白地上那两句话的意思,他惊疑的看向胤禟,似乎感受到胤禟的无助和软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眼下最好他什么都不说不问。 “你回去吧,我歇了!”胤禟粗嘎的嗓音更让人感觉到屋子空落,他挣扎着站直身体,又挣扎着走到墙角,打开金属盒子,夜明珠莹润的光为死寂的屋中带来一些和暖。 胤禟脱靴上床,秦道然急忙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又放下床帐,然后定定神又听了听九阿哥的动静才走出去。 胤禟闭着双眼,人却了无睡意,这一番惊魂,直让他全身无力,清儿终于脱困而去了,他困了她八天,她还是去了!他刺激了她八天,也折磨自己八天,八天,清儿,再有两天,你就可以出府了,你竟是等不及了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求我,只要你和我说,我马上就可以放你出去。 “落花流水随风逝,人间天上任我行。”清儿,你在指责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你是在怪我把你困住吗?你是在向我示威,你从此后自由了吗? 清儿,你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出府,半个时辰的焰火,胡家百多个暗卫一齐现身,不觉得闹得有些大吗?用得着这样子吗?如果你想出府,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式吗? 胤禟一下子跳坐起来,他隐约明白,清儿这么做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离了九阿哥府了,她离了他了!她竟是这样的决绝好胜吗?清儿,你就没有给我留着一分余地,一丝希望。就这样完了吗!完了? 清儿,你还是不曾为我停驻吗?即使我们有婚约?即使我可以为你放弃我自己的生命? 董鄂清扬,你真狠!胤禟一拳捶在枕上,手上一痛,从枕下翻出一颗夜明珠,手握着这颗夜明珠,胤禟把脸埋进带着凉意的鸳鸯枕里。 清儿,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 大红的帐、大红的被、大红的枕,喜庆的红,象征圆满吉祥,幸福甜美,两个多月前他和清儿在这里行合卺礼成为夫妻,当时的他们是那么的幸福满足,可是今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逼走了清儿,他的妻,他最爱的女人。 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满眼的红刺痛了胤禟的双眼,鸳鸯双枕如今只枕着他一个断肠人了。 清儿,如果我们从来不曾相见,是不是会更好? 如果我们从来不曾相爱,是不是会更好?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是和他同年出生的一个藏人写的诗,被他的人不经意间得到,献给他,当时他对这首诗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病呻吟,当即撂开了手。此刻他的脑子中突然跳出了这首诗,这缘于他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记得那名藏人好象叫仓央嘉措,是西藏的六世达赖喇嘛。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喇嘛怎么也会有这种平常的男女之情。 看来全天下的男女对于爱的苦恼是相通的。 爱情,还真是一把双刃剑。 055.得失 胤禟除了在京城的当铺、珠宝行、酒楼等生意外,在各地的交通要道上也都有这样的生意,这些铺面是他六七年来的心血,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他比别的阿哥们有钱,仗义,朋友多,全都得益于这些铺子的收入。 可是除了京城的生意外,这些要道上的生意在半个月内竟然全部都坍了瘫了,听到这个消息时胤禟正在自己家中和胤禩、胤俄、胤祯、保绶、保泰和海善喝酒。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谁有这么大的手笔敢跟爷叫板,谁又有这么大的实力能让爷的生意一夜之间全都瘫了?”胤禟不信,四面八方的几十家铺子说瘫就一齐全瘫了?不能怪他不信是不是,他是皇子,怎么会有人敢公然的跟他叫板叫阵! “爷,是真的。”看着餐桌上的九爷,秦道然轻声的回答,仿佛怕声音过大,什么东西会被震碎了一样。 “谁干的?”胤俄皱着眉头大声的问。 “皇阿玛教育皇子们遇事要冷静理智,这事要是放在一向以冷静理智著称碟面四哥身上,他也不会冷静吧。”看着其他八哥九哥十哥都变得灰败丧气的脸色,胤祯突然想笑。 “不知道!”秦道然脸上脖子上头上全是汗水,却不敢擦。这一晃头,汗水四下分飞。“还没查出来。” “下去吧。”胤禩摆手叫秦道然下去了。 “八哥知道是谁干的?”胤祯收拢手中清儿为他画的褶扇,抬头看着胤禩,是谁有这个实力和这个胆量,竟没有听说过。 “还能有谁?”胤禩手中摆弄着酒杯,仰脖喝下杯中的酒,然后轻轻的轻轻的把杯子放在桌上,扭脸看胤禟。 “她?你说是她?不,不会,她再怎么怪我,总不会这么绝情的吧!”胤禟摇头。 “绝情,你别忘了她是谁!除了她还谁有这份能耐!”胤禩淡淡的语气,净白的玉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等等,你们说的是谁?”看着两个哥哥的样子,胤祯意识到也许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个能力让九哥的生意一夜间全毁了,他想知道这人是谁。 “是清儿。”胤禟唇角浮起苦笑,没有波折的语气。可是他却只觉得心里疼。说不上原因为什么会疼,疼的又是什么?是生意?还是清儿?还是他自己的感情?他对她的爱?他都拿不准。他想,以她的脾性,此番她这一出手,是不是就表示她和自己一刀两断?是不是真的就一点和好的指望都没有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没去找她,他总想着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想想他的好,自己回府来,可是现在看来,这竟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不,不会的!清儿不会这样做,她是最重情义的人,断断不会这样对付九哥。”胤俄摇头,不相信,打死他他也不相信,清儿会这样无情。 “怕的是清儿早就被九哥伤透了心吧。”胤禟冷冰冰的语气里有压抑的怒火。早就听说太多的闲言闲语,“九哥,新婚之夜让清儿独守空房,这你也能做出来?你都不顾及清儿的脸面。……”他说不下去,不说是雄,说了心还疼,听别人传说起清儿和九哥种种,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清儿,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对清儿的爱。这些日子他守在九哥的身边,只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去而复返的清儿。 胤祯打开褶扇,扇面是他央清儿为他写的,只有四个字,‘清净无为’,字是古篆,没有落款。他无从知道清儿写这四个字时的心情,但是他挑出这四个字让清儿写,即没有道家无为无不为的境界,也不是君王无为而治的权术,仅仅是在告诫自己他对清儿的感情再无指望。每日执着这扇,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痛,这种痛日日囤积,时至今日已成绝望。 “都别说了,让我静静。”胤禟抚着额头打断胤祯的话。 “你是该好好静一静,想一想了。保泰,保绶、海善,我们走!”胤祯当先站起身,他意识到他等在这里,再也见不到清儿,这时,他对九哥只有怨恨,保绶和海善随着他站起身,两人望向胤禟的目光,埋怨里多了一层厌弃。临出厅保绶似乎尤有不甘,顿住脚没有回身,冷冷的说:“九阿哥,清儿是我的妹子,她有恩于裕亲王府你是知道的,裕亲王府不容任何人欺负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欺负她?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吧,到底是谁欺负谁,你们都向着她,还当不当我是你们的兄弟?”胤禟冷着脸大喊。这十几二十年的感情,竟不及他们和她两三年的交情深! “不当!”保泰随着声音站起身大步的追随着保绶海泰走了出去。 胤禟盯着走出去的几个人,再把目光转移回到胤俄的身上,胤俄忙道:“九哥,我不走,我当你是兄弟。”然后又低低的加了一句:“九哥,把清儿请回来吧。” 胤禟露出苦笑,她搞那么大的阵式离开了,怎么还会再回来?再说他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他这几十个铺子一齐倒下去,她会在哪里坐阵?他到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她了。 “你告诉八哥,你还想不想和清儿和好!”胤禩静静的看着胤禟说。 和好?真是可笑!明明是他委屈在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他辜负了清儿?清儿,她的手段还真是高绝呀! 他总算尝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你要是还爱她,明儿就去胡府接她回来。”胤禩说得坚决。心中却嘀咕,老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爱不释手的娶回来转眼就撂开了手,到底哪不对了? “你和清儿出了什么问题?”胤禩又问。 胤禟不语。 “那么就是你的问题,你又怎么了?”胤禩一心想查出究竟,再次追问道。 “那天柔儿打了两个婢女,我去问清儿怎么回事,她竟恼了,把我赶了出来,我就让她在府里禁足十天不许出门,结果第八天,胡府来人把她接走了。”胤禟长话短说,含糊其词。 “你去问清儿怎么回事儿?你不相信清儿?还是你不了解清儿的为人?再说两个丫头也值得你去和清儿使气。九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是真的爱清儿吗?”胤俄也有些急。想象当时的情境,九哥这火爆的脾气和清儿隐忍的性子,就知道清儿受了委屈,心里不由得为她不平。可看到胤禟又是懊悔又是难过的样子,不由得语气放柔,又继续说:“清儿不会怂恿柔儿去打人,柔儿也不是没分寸的人,你稍微用些心,就该知道原委,可是你,只怕是听了别人的话在先,心里已经认定清儿有错了吧。九哥,弟弟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真是让清儿失望!” 失望?是啊,他竟然为了两个丫头跟清儿使气?他一向是了解清儿的,她怎么会调唆自己的人平白无故的打人?如果不是她受了委屈,柔儿怎么会打人,那天他听到她叫柔儿她们离开的,原本那时候她还不想离开他的呀,是他,把她逼走了。 “以前多次伤她害她,她都没有反击,看来这次清儿是真的生气了。行了,九弟,明儿赶紧去胡府把她接回来吧。有什么话说清楚。” “好!”胤禟说,他要把她接回来,把话说清楚。别好象就她有委屈似的。 胤禟在胡府吃了闭门羹,外公、秦大夫已经离开了京城。胡府的管家对他寻问的清儿的去向,只说出了三个字:“不知道!”他只好又硬着头皮来到了岳父的府上。 董鄂七十看着胤禟不语,婚前婚后他竟能有这么大的反差。看来他以往对清儿表现出来帝爱都是假的! 新婚之夜不同房,清儿婚后回府的两个月里他竟一次都没有来过,清儿从九阿哥府里出走又已一个多月,他还是没有来过,他的生意崩了他才出现,这个皇子还是爱他自己过清儿的吧! 清儿,他要强好胜的女儿,他的掌上之珠,他的心头之肉竟被这个男人这么糟踏,就因为他是皇子!董鄂七十对胤禟真是说不上来的怨恨。 “九阿哥请回吧,清儿不在,即使他在,我也不会让她再回九爷府了!”董鄂七十面色铁青的看着胤禟,这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了。 “岳父,请你听我说,今儿,我一定要接清儿回府。以后我会好好的爱她,再不委屈她了。”胤禟急急的说。 董鄂七十却是冷着脸再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胤禟只好把目光看向容宇。 “九阿哥,虽说你是皇子,可是,你配不上清儿。”容宇并不看胤禟,他怕自己忍不住对眼前的人出手。如果不是答应了清儿,知道清儿的脾性,他的拳头早就落在他的身上了,他可不会为了他是皇子就任她欺负妹妹。 “容宇,清儿在不在,你告诉我清儿在哪?我去找她。请你告诉我!”胤禟蹭的站起来看着容宇,急切的说。 “九爷,你以为清儿的心是铁打的吗?”容宇露出讥讽的笑容。 “请你告诉我!容宇。” “请九爷放过清儿,让她自由快乐的生活。” “容宇,没有清儿,我不会快乐。清儿离开我她不会快乐。她是爱我的。” “九爷,你可真是个浑蛋,明知道清儿爱你,你还伤害她,你不信任她,再说爱她都是假的!” 看着清儿带着梅兰竹菊四侍和柔儿回来,胡中正和秦鹤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们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私下向五侍问清原因。 第二日,胡中正把董鄂七十请到胡府,告诉他清儿的事情,三日后,胡中正和秦鹤鸣带着清儿返回杭州。 胤禟没有猜对,打击他生意的人不是清儿,而是容宇。估计清儿已回杭州,容宇才出手,他利用胡家的财势和商场的地位,在一夜间让胤禟的生意全部瘫坍。 “我知道我错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清儿。” “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董鄂七十看着胤禟,冷冷的说:“如果你不是皇子,清儿不会指给你,不论你是不是皇子,你都配不上清儿,你即不能给清儿幸福,就请你放手。” 说完话再也不看胤禟,愤懑出厅大步离去。 容宇随着站起身对他冷冷的道:“不送,九阿哥好走!” 056.情份 56.情份 这一段日子,胤禟来‘闺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在这里安心,仿佛离清儿很亲很近。 胤禟和胤俄第一次一起来‘闺友’时,财婶冷着脸,眼绽寒芒,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他心甘情愿的等着财婶骂他甚至动手打他,没想到财婶的脸色一沉再沉,最后咬着牙说:“闺友的规矩,没有女眷男子是不能进来的,两位阿哥既然进来了,那么还请自重,别做出什么让皇上丢脸的事,其实,即便是两位阿哥做了什么让皇上丢脸的事,那也跟我们没关系,但是,闺友是胡家的,我们胡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两位阿哥若能保证就进,若是保证不了就请离开!” 胤禟看着财婶,觉得好笑,难不成财婶以为他有了新欢,才让他们少主新婚夜独眠的?知道财婶是清儿在意的人,他不敢放肆,只得陪着笑脸着说:“我保证!” 财婶料不到他这样回答,怔了怔,方才挥手叫人来带他上楼。 这些日子也再不和他说一个字,每次见他来,仿佛没看见一般。 此刻,胤禟和胤俄坐在‘闺友’的雅间里喝酒。 胤祥推开门缓步走进来,也不言声,直接走到桌边坐在胤禟的身边。胤禟和胤俄停止交谈,看着他。屋中的空气突然稀薄得让人窒息。 胤祥左手执壶右手把杯,自斟自饮,举止优雅,态度从容,面带微笑,可眼底分明是怒火熊熊。 一壶酒喝净,放下酒杯后胤祥突然出手,对准胤禟的脸挥出一拳,拳头打中胤禟的鼻子,血顺着下颌流下来。 胤禟没有反击只是拿着餐巾草草的擦了擦,伸长手臂挡住了要站起来的胤俄,看着胤祥笑着说:“够了吗?不够再来,随你打,只是打完了要告诉我,清儿在哪?” 胤祥扳着脸不说话,接着喝酒。 “我知道你也爱清儿,我也知道皇阿玛把清儿指给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得到清儿,要我干什么、放弃什么都成,他是我们的皇阿玛,不是我一个人的阿玛,但是清儿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没有她,十三弟,九哥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见她。”胤禟拿起酒壶给胤祥倒了杯酒,慢慢的说。 心那么的疼,疼得几乎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每一滴都和着一句“清儿,回来!”每一滴都是他的追悔,都是他心中的希望。清儿,回来吧。 胤祥站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没有回头,却说了一句话:“希望有人能在清儿离开大清前拦住她。” 门在叹息声中无声的阖上了。 胤禟却已如泥塑木雕,瘫在座椅上。 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越跳越急,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心疼得已失去痛感变得麻木,终究她还是要离开他,还是他自己逼得她离开,离得越来越远了,这次如果她能够离开大清,是不是他和她相见无期?再不相见了? 清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的狠绝呢?不给我反悔的机会,你要我没有办法补偿你,这一世的缘份真的就到头了吗?我们真的就没有未来了吗? 在胤俄惊惧的目光里,胤禟一口鲜血喷在酒桌上。 九哥! 胤俄慌神,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拿袖子糊乱的去抹九哥的嘴。 “别慌,老十,九哥没事,九哥这是自作自受!”胤禟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可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胤禟在府里的时间多数都是在‘清心园’里独自度过。当初他对胡中正说想按照胡府中清儿的园子在府里给清儿建一个园子,胡中正亲自带他去参观了清儿的听风阁,回来后他马上画了详尽的图纸,并专门请了工部的师傅们按图修建和装饰了这个园子。希望清儿在九阿哥府里没有陌生感,能够惬意地生活。 可是他忽略了清儿是不讲物质的女子,清儿更重视的是精神方面的满足。 他一直都知道的,可他仍然在精神上打击清儿,清儿被禁足,独自一人在清心园时,他则带着众妾在她的面前欢闹,他对她摆出他是一家之主的架子来伤她,他明明知道清儿有多在意‘自由’,他却用他的身份来束缚她。 他知道他错了,他承认他错了,他只等着清儿回来,他.要好好的补偿她。 现在,他希望清儿在离开大清前,被拦下来了。 ***养心殿内香烟缭绕,从太子到十四阿哥全都肃立在这里,康熙在考教着儿子们的功课。 康熙对皇子们的字一向是满意,但是他不会表扬他们,反而总是摆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眼下他拿着胤禛的字在看,胤禛一笔端正的楷体,让康熙暗暗点头。 就在众阿哥的视线紧盯着康熙的时候,康熙却顺着大殿地上的阴影看向殿外。然后步下龙案,在阿哥们的注视下将殿外的人领进了殿内。下一刻众人看到了清儿。黑帽黑靴黑腰带,一件墨绿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越发让人觉得她的单薄瘦弱。 清儿没有抬头,在康熙的牵引下,几乎是足不点地的飘到御案前。康熙仍旧回到案前坐下,对李德全招招手,李德全笑着将一张椅子放在清儿的后面,然后将一杯茶递在清儿面前,清儿接过来托在手上,在康熙的注视下坐在椅上。 殿内鸦雀无声,众阿哥的视线已经从康熙的身上移到清儿的身上,清儿自始至终都没有侧头看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她有什么样的表情。 胤祥白玉似的面颊上泛着微红,目光柔柔的深深的看着清儿,心里除了疼还是疼,如果当初自己坚持,皇阿玛会把清儿指给自己的吧,如果那样,清儿不会受现在这么多的委屈和痛苦。 在听到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九哥时,他比九哥还呆傻,九哥是喜极,而他是惊极,痛极。他知道皇阿玛在利用清儿,那一刻他是怨怪皇阿玛的,甚至是可怜皇阿玛的,在他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阿玛竟然要利用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偏偏又是清儿! 他想知道清儿的真实想法,只要清儿说嫁他,他马上去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他。以后的几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大堆的事情,他没有见到清儿,再见到清儿时,惊见清儿和九阿哥在拥吻,当时他的震惊无以形容,之后他也被皇阿玛赐婚。 那一夜,清儿和妮娅说,他对她没有占有的欲望所以不是爱情。那时他真想站出来说“清儿,师哥对你的爱是爱情不是友情。因为师哥知道你把自由看得有多重,师哥不愿意以爱之名困住你,让你失去自由。清儿,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但是师哥对你的爱绝对是爱情。” 那一夜,他听清儿对妮娅说的话,知道清儿对他是妹妹对哥哥的亲情,这种亲情在清儿四岁时就产生在清儿的心里,早已经根深蒂固。那一刻他除了心痛的感觉之外就是全身无力。无能为力,对自己的感情无能为力。 那一夜,他亲耳听到清儿爱九哥的事实,他埋葬了自己对清儿的爱情,对清儿放手。他把他的祝愿留给清儿,收拾起破碎的感情,离开了清儿的身边。 清儿成婚他也替清儿开心,没想到九哥会那样对清儿,他生气之余发动手下的人打探原因,却不得而知。九哥太不知道珍惜清儿。他心疼清儿,怨怼九哥,可是除此之外,他再不能做什么,他不能再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他,他已经娶了福晋。他对清儿除了祝福之外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胤禛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看着清儿,眼底有一点星火一闪即没。其实他的心里就象被油滚过一样的煎熬着。他心疼她,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知道清儿不幸福,知道清儿被禁足,耳听到那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他都不能阻止、不能帮她,因为这个他心上的女人跟他没有关系。偏偏他对这个‘没有关系’是那样的不甘心。 自清儿离开梅园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拥有清儿、得到清儿,必须具备的东西,他此刻还没有,他还没有力量和皇阿玛抗衡,他还没有能力保护清儿。 绑架清儿不是他的本意,那是戴铎的一个计策,逼他认清事实的计策。但是看到清儿时,他是欣喜的。照顾生病的清儿时,他觉得是自己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那些日子都能看到她,拥抱她。可是再想每天看到她,拥抱她,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以后。 057.归来 57.归来 胤禟的心里先是被喜悦占满,在看到清儿的一瞬他真想把她拥在怀里,轻怜蜜爱诉说思念。却在下一刻就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可行性。即使他再想,清儿也不会愿意! 他目不转瞬的看着清儿。 清儿,我错了,我后悔了,我还深爱着你,你知道吗?请你原谅我,请你看看我,好吗? 仿佛是有感应似的,清儿抬起了头,目光飘向众皇子,只一瞥便又低下头。 胤禟不确定清儿那么匆匆的飘忽的一瞥能在众人中瞧见自己。他的心却在清儿抬头转目之间疼痛不堪,这个消瘦得巴掌大的小脸上只突出了一双大大的凤眼的女子真的是清儿吗?原本就瘦弱的她怎么会瘦成这样?她没有好好吃东西吗?没有人照顾她吗?她的表情依然是宠辱不惊,淡定从容,可是她的哀伤和疲惫直达眸底,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于是在下一刻胤禟便被兄弟们埋怨的愤怒的目光刺击着,他心头苦笑,这些人中有谁的心能疼过他!妻,是他的宝贝。 “清儿留下和朕下一盘棋,你们下去候着去!”康熙对儿子们摆摆手,皇子们鱼贯的走出去,各个在心头叹气:怎么会这样?清儿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侯在殿外的众人因皇命不敢离去,但更多的是真的关心清儿,想看看她,也想知道皇阿玛拿她怎么办,拿胤禟怎么办,怎么处理两人的婚姻。 李德全带着全部的内侍退出大殿,阿哥们自持身份,不屑于偷听,对里面的情况自然是一无所知,内侍全部退出来,殿内只有康熙和清儿,这就表示两个人谈的是不能让任何人听到的话,所以即使有什么人存心打听,也是枉然。 阿哥们站在养心殿外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大约有两柱香的时间,殿外的阿哥们开始站立不住。 胤禟心急如焚。他急切的想知道清儿对他的态度,清儿是否还爱着他,他在清儿的心里有多重要,清儿能不能原谅他,皇阿玛拿他和清儿怎么办。 胤禛面无表情,目光一直在天空中巡视,似乎天上的飞鸟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清楚的记得她说‘鸟儿真好,可以飞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时的语气和神态,是那么渴望和羡慕。唉,有谁想过堂堂的胡家少主会羡慕一只鸟。 他也说过,他一定会给她自由。那么,清儿,等着我,我为你争得自由。 胤祥的目光一直盯着关闭的殿门,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清儿,为了保护老九选择离开他,结果不被老九理解,反而受到伤害,委屈吗?” “皇上,你都知道了?”清儿抬头看着康熙,康熙一副了然的样子,清儿反而不好意思。原来自己的行动早在皇上的视线里。 “嗯,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怎么会选了这么笨的办法。老九可真是有苦说不出来呀。”康熙的语气里有对清儿的体谅,也有对胤禟的心疼。 “呃,当时想不出别的办法。” “让他恨你怨你,你做到了。但是这样太伤人,伤了你也伤了他,后来的发展不是你能想象到的吧。” “嗯。”清儿心里苦笑,真的没想到,当时她还一厢情愿的想,即使胤禟怪她恨她,也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而她也没想过要离开九阿哥府,每日能看到他,于她也是欣慰。没想到,最后这个结局远远偏离了她的预想。 “舍得离开他?不再爱他了?”康熙盯着清儿,瞧着她细小的神色变化。清儿一向不把心情摆在脸上,如同老四,老四是用‘冷’来掩饰,她则是微笑。试想,有谁会去分析一个面带微笑的人,她的心里是难过还是高兴。 “嗯。”清儿淡淡的应。 “如果真的能放下他,你又怎会这么瘦?”康熙直起身子看向殿外,胤禟神魂颠倒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他淡淡的笑。今日他要推儿子和清儿一把,帮他们度过这个坎坷。既然清儿面上没有起伏,那他就采用攻心术。攻心为上。 “不是为他,是因为这半年胃口一直不好。”清儿觉得很累很累,再不想陷在感情里。她不想再想他,好也罢坏也罢,她都不想应付,只想离开,去海外也好,回杭州也好,只要离开京城,远远的离开他。 “在雨中研究阵式,很伤身的!放心吧,清儿,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清儿抬头,这也知道?也是,皇上不是说了吗?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清儿咧嘴苦笑,他被他们三父子在掌中戏耍了一个遍! “也不要再怕有人因为你伤害老九,既然你们是夫妻,就要共同面对问题,不能总想着独自承担,放心,朕的九儿子是有担当的,何况,老四也只是说说,人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当不得真。”康熙看着清儿,暗暗摇头,以她的机敏竟然把一句气话当真了,还真是关心则乱。看来,清儿也深爱着胤禟。 清儿看着康熙,张了张口,竟然无话可说。 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竟然只是说说,当不得真!清儿这一刻不恨别人,只对自己懊恼。那当不得真的一句话,竟然能够让她远离唾手可得的幸福,让她身心俱疲,让她心恢意冷,一句当不得真的话,竟然把她和胤禟生生分开,不再恩爱,不再相守。 她和胤禟究竟是爱得太深还是爱得太浅?她无力回答。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了。 “你身边的那四个人是胡家在海外的人吧。”康熙转移话题,不想她太自责。清儿和老九经过这件事,以后会越来越成熟,他们的爱也会更坚定。 “是。” “他们走了?你师傅教你的那套剑法叫什么?” “嗯,他们全走了,那套剑法叫‘飘絮剑法’是师傅专为我创的。” “听名字应该走的是轻灵的路子,学得如何?”康熙故意东拉西扯,意在要清儿放松。 “还不知道,每天只是由别人给我喂招,陪我练,还未实战过。” “你师傅还是不放心你,他教你剑法就是为了应付日后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清儿你该知道你师傅的心意,他不要你遇到事情,就逃避一走了之,他要你面对,你知道吗?你师傅是个奇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对陈子昂,康熙也早已知之颇多。 “是,清儿知道了。” “是不是累了?” “还好!” “一会和老九回府吧。他知道错了,你也给他个机会。” “不。”清儿摇头,她无法再面对胤禟。 “清儿,朕想听你叫朕皇阿玛,想在想你的时候看到你,想让你留在老九的身边替朕看着他,别让他犯错,清儿,你也给朕个机会来补偿你。好不好?” “皇上,……”康熙说得委婉低回,清儿委屈的泪水再也不能抑止。 “好孩子,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吧。” “皇上,……”清儿伏在康熙的怀里痛哭。 “清儿,答应朕,不要轻易放弃,这样的你让朕心疼。” “嗯,清儿要住在胡府。” “那怎么成,哪有女子成婚后还常住娘家的?回去吧。啊!” “清儿想回府去看看阿玛和哥哥。” “等你养两天,让老九陪你一起回去。你阿玛和哥哥可是给过他脸色看了。”康熙低低的笑了。 清儿无话可说。 “你们是相爱的,不要再制造误会了,有什么事情要互相商量,你太要强了,老九是你的夫君,就该由他担当。他会爱护你的。” “皇上!” “还委屈?要不朕命人打他板子给你出气?” “不要!”清儿伏在康熙怀里边哭边摇头。 “又舍不得了是不是?你还爱着他,你知道吗?” “清儿是不想因为有人因为清儿受伤。” “你的心思朕懂。朕就把他交给你了。过几天你养胖点再来见宜妃和太后,她们可是想着你,念着你呢。朕和她们说让你歇几天,她们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谢皇上。” “傻丫头,还皇上皇上的,该叫皇阿玛。” “皇阿玛。” “李德全,把九阿哥叫进来!”康熙的声音不大,却让在猜测中等候的众人听到了。 “九阿哥,请进去吧!”李德全笑着对胤禟说。 胤禟收起心思,深吸一口气,疾步入殿。 清儿低头坐在椅子上,康熙负手站在她的身前。 康熙深深的看了眼胤禟,然后轻松的说:“九阿哥,你得赔给朕一件衣服了。” 胤禟一阵错愕,仔细看康皇阿玛,果然在衣服前胸上洇有大片的水印。 康熙看着儿子,不悦的说:“你的福晋把朕的衣服给弄坏了,你不想赔?” 胤禟明白了康熙的言外之意,忙大声的笑答:“赔!儿子赔!” 康熙回头再对清儿说:“清儿,他在这,要打要骂随你,不用给朕留面子。”说完扔下两人转身出了大殿。 胤禟没有迟疑,在下一刻紧紧的拥住清儿,深情的说:“宝贝,我们回府。要打要骂随你,只是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清儿双手推拒着胤禟的身体,低垂眼帘,语气倔强,“请九阿哥自重,放开我!” 胤禟将清儿的手握在手中,然后俯首吻住了清儿,封住了她未完的话。 “宝贝,我们回府去。”说完打横抱起清儿,不管她的挣扎和反抗大步向殿外走。 胤禟经过康熙身边,康熙挥手道:“赶紧抱回府去,再跑了朕就不管了!” “皇上,你.让他放我下来!”清儿大声求救。 “抱着吧,免得你再跑!”康熙大声的回话,仿佛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清儿又羞又气把脸埋在胤禟的怀里,胤禟一笑,收紧了手臂,抱着清儿快步向宫门走去。 康熙露出舒心的笑容。然后对众皇子们说:“都进来吧!”率先进了殿内。 众皇子各收起心思,随后恭身进入殿内。 058.发现 58.发现 胤禟抱着清儿坐在轿子里,从在乾清宫抱起清儿的那一刻开始,胤禟就再也没有放下她。清儿已不再挣扎,静静的伏在胤禟的怀里。 “清儿,对不住,我知道我该死,我不好,我又让你受委屈了,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去扭转,我只能说,清儿,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会好好的爱你,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你相信我,好不好?”胤禟低沉的无限懊悔的诚恳的说完,低头看怀中的清儿,发觉清儿已经睡着了。 唉,这一番表白,清儿竟没有听到。 胤禟自嘲的笑了笑,温柔的搂紧了清儿,她好瘦好轻,大概也好累。这么着就睡着了,那么她对自己没有戒备吧,她还是会和自己和好的吧。胤禟决定这一次无论清儿如何对他,他都再不做伤害清儿的事。如果清儿不接受他,他可以等。他给清儿时间和空间,让清儿能够感受他的真情,然后重新接受他。 轿子直接停在了清心园外,胤禟抱着清儿进了屋子,然后将清儿轻轻的放在床上,替她脱去靴子,再为她盖上被子,放下床帐。胤禟在窗前的软榻上坐下来。 这一段日子他也是寝食难安,想念清儿,担心清儿,怕清儿离开大清,怕清儿不原谅他,每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今儿清儿回来了,他突然感觉到了困乏,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胤禟是被剑气惊醒的,儿,柔儿的身后站着梅兰竹菊四侍。 柔儿怒瞪双眼紧抿着双唇看着胤禟,然后用另一只手指着门,没有说话,但是胤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在赶自己走,遂站起身点头微笑走出了清心园。 四侍和柔儿已经回来,她们会很好的照顾清儿,他放心了。 既然清儿已经回来了,那么自己总还是有机会的,急也不在这一时。 可是胤禟错了,接下来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没再见到清儿,每次走近清心园,总是被梅兰竹菊或柔儿阻驾,他根本进不去清心园,他不想把五侍女或是清儿惹恼,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强硬再次失去清儿,所以他每次都隐忍下来。就如同在木兰围场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胤禟留在书房的时间起来越多,有的时候他会在书房外面正对着清心园的位置坐上好久,盼着清儿从屋中出来的时候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和看到他的等待,但是清儿似乎从未走出过屋子,如果不是秦大夫来为清儿诊过几次脉,胤禟几乎以为清儿不在府里。 过了些日子,清儿便经常出门去,或是在胡府陪外公,或是到董鄂府陪阿玛,或是到闺友处理事务,或是到绸缎庄,酒楼等处,她也去四贝勒府教弘晖弹琴,有的时候也和容宇、胤祥去.郊外骑马。 太后和宜妃的赏赐不断的赐下来,清儿也就不时的进宫谢恩,可是在宫里胤禟竟未见过清儿,胤禟明知道清儿在躲避他,却也无可奈何。 胤禟曾经去过胡府和董鄂府上找清儿,董鄂七十虽然对他失望透顶,但是清儿既然再回九阿哥府做回九福晋,为着清儿的幸福,失望归失望,总还是要顾全胤禟的面子,没再说让他丢失颜面的话。 在胡府,胡中正只对胤禟说了一句话:“自成婚开始半年之内,若清儿还不幸福,在大清绝不会再有董鄂清扬或是胡清这个人!”语气不软不硬,却没有转寰的余地。 胤禟苦笑,他何尝不想给清儿幸福,但是回来的这些日子,他连清儿的面都没有再见过,他怎么样做才能让清儿‘幸福’?他唯唯诺诺的应着,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让清儿原谅自己,重新接受自己。 清心园与他已是禁地。 ***天气越来越热,胤禟知道清儿是个又怕热又怕冷的体质,特意嘱咐秦道然每日为清儿屋子里多送去几盆冰消暑,清儿也不再经常出门。 胤禟心里窃喜,隔些日子又命秦道然为清儿送去几件首饰,是他自己专为清儿设计,又请了造物办的师傅连日赶出来。清儿给退了回来,胤禟早已做好准备,只笑笑便将首饰收起来。隔些日子,胤禟又命制衣局为清儿赶制了一批单薄的新衣,结果不出胤禟意料,也被退了回来,就这样,胤禟这里送,清儿那里退,两个人象是太极云手一般,你推我阻,你进我退。 胤禟总没见清儿出清心园,就以为清儿是不出园子的,没想到有一天,他再次见到了清儿。 清儿回来后,胤禟的心思都在清儿身上,朋友之间的应酬便少了许多,这天,胤禟把胤禩、胤俄、胤祯、保泰、保绶、海善请进府里,天气炎热,几个人便在花园的观雨阁里饮酒聊天。这个阁建在假山上,四面有窗,建的上圆下方,高高的顶子,很凉爽。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酒饮到了半夜。 胤祯内急,步下了亭子,踏着月色到假山后解决,隐隐听到脚步声响,胤祯侧耳细听,似是正向自己这里走过来,便隐在假山后不出来。待几人走过去,才探头向外看,见到前头挑着灯笼的好象是柔儿,后面有几个人抬着一些东西,再一细看发现中间的人是清儿,便悄悄的跟在这几个人身后。 清儿没有料到自己行踪已经泄漏,仍然是来到了一片池水前,这片池水是胤禟仿胡府而建,胤禟原不知道胡府建这个有什么用处,池子不是很大,里面什么也没有养,一直没有机会问清儿,也就闲置着。 清儿在池水前停下步子,柔儿上前为她款下长衣和鞋子,清儿“扑通”一声跃进池水里,一个鱼跃便没了踪迹,只余下池水翻着波浪,起伏荡漾,过一会清儿又在水中探出头,仰面浮游,再过一会,清儿一个翻身又没入水中不见。 胤祯从没见过有人能在水中这般自由自在,羡慕之余记起清儿在杭州长大,练到这样大概也下了很大的功夫。他也知道清儿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的这么个倔强的性子。 这身游水的功夫说起来,清儿也练了七八年,清儿怕热,从小身体又不好,这般练习游水除了避热外,倒也还是为了强身健体。 观雨阁里坐着的胤俄久不见胤祯回来,不免说笑:“老十四不是掉进茅坑了吧。”然后顺着阁子的窗子向外了望。 “九,九哥,你快来看!”胤俄自己吃了一惊,这一声呼喊把正在聊天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几个人蜂拥着来到窗前向下看。 “什么也没有,你乍呼个啥?”海善拍着胤俄的肩膀说。 “看池子那。”胤俄手指着池子说。 众人这才发觉池子边上有人,好象池子里还有人在游水。 “你府里谁半夜三更,有这兴致?”海绶侧头看着胤禟说。 胤禟摇头,突然一怔,虽然隔得远,看不大清楚那些人的面容,但是从她们的戒备状态来看,池水里面的人一定是清儿。 清儿在水中游了半个时辰,冒出头,四名女侍已搭好帐蓬,又用一匹绢做成围墙的样子,将从池水里出来的清儿护住,清儿进入帐蓬将头发擦得半干,然后简单绾上,再脱下身上的湿衣,然后又将衣服一层层穿好。四个女侍上前拔起竹竿,将帐蓬收起来。 竹笑着上前低声对柔儿说:“姐姐最近的轻功练得如何了?一会我们比比?”柔儿拿过灯笼来也低声说:“今儿不比了,哪天我们比打暗器,好不好?”竹还未回答,清儿指着灯笼笑着说:“再点着它,倒辜负了这片明月了。” 柔儿也笑着说:“少主别光顾着抬头看月,仔细崴脚!”说完熄了灯笼,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终于渐行渐远了。 阁上的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摇曳的灯光和明亮的月光下,那层薄薄的帐衣将女子擦发、绾发、脱衣、穿衣一套动作朦胧的映出来,雾里看花,月下看人是另一种韵味,却越发的引人遐想。待人走远,几个人都坐回了座位,却都半天无语,最后草草的散了。 只有胤禟和胤祯知道那个游水的人是清儿。 胤禟即知清儿来花园游水,便每日侯在阁子上等清儿。他不敢现身,怕清儿为了躲他不再来。果然那日之后,清儿差不多都来游水。胤禟还发现清儿不仅游水,还和柔儿她们练剑,他没有见过这样飘忽的剑法,仔细的看过之后,不得要领,倒是越看越象舞蹈,这样没有杀伤力的剑法,不知道是谁教清儿的。 胤禟每夜看着清儿悄悄的来悄悄的去,欣慰之余也越发自责,如果不是为了躲开自己,清儿也不会昼伏夜出了。他还发现清儿离开后,二更时分,会有几名黑衣人潜进来,将一些东西洒进池水中,有的时候是一些人来,将原来的水清空,再注入新的水,单看这些人抬着一大缸水翻墙进府如履平地的样子,就足以让胤禟瞠目结舌了。 059.相依 059.相依 离外公限定的半年期限不足两个月,胤禟仍是进不去清心园,见不到清儿,他想好的要说的话和见面的场面一遍遍的演练过,仍是没有用到的时候。他知道胡中正绝不是开玩笑,不由得着急,急归急偏他又无计可施。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觉得前方无路可走的时候,偏偏又柳暗花明了。 只是这个转折是建立在一条生命上。 六月初六,胤禛的第一个儿子,清儿的第一个徒弟弘晖殁了。 清儿接到消息后跌跌撞撞的来到弘晖的灵前,痴痴的坐着,即不流泪也不说话。兰婷看她这个样子,便命人找来胤禟,胤禟上前劝她,清儿没有反应似无所觉,倒是胤禛过去劝她,不知说了什么,才把清儿的三魂七魄给唤回来,胤禟半扶半抱的将她带出灵堂,刚出四贝勒府,清儿一声哽咽紧接着人就晕迷了。 胤禟几乎魂飞魄散,抱起清儿急急的回到清心园,又急忙命人去请秦鹤鸣。胡中正和秦鹤鸣慌忙赶来,施了针,清儿才悠悠的醒过来。 “外公……”清儿将头埋在外公的怀里低泣。 “清儿,等你精神好了,想收徒弟再收。”胡中正搂着清儿,眼里湿润有泪。 “清儿再也不收徒弟了,再没有比晖儿更好的徒弟。”清儿摇头,哽咽着说,只有她自己知道晖儿不单是她的徒弟,有的时候她对他就象对小薛清一样的疼,晖儿天真的童心也让她低落的心情回升轻松。 “好,那就不收徒弟。清儿乖,别再哭了,伤身体。”胡中正自己拭了眼角,又为清儿拭眼泪。 秦大夫对胡中正摇了摇头,胡中正不再说话,只搂着清儿轻轻的拍抚,屋子里只有清儿哽咽的声音,哭得累了,她又睡着了。 “让她哭出来吧,这丫头有什么事不说出来,都在心里憋着,我还怕她憋出病来,现在能哭出来,对她倒有些好处。”秦鹤鸣说完,伸手为清儿诊脉。 胤禟听着心疼不已,又忙着招呼两人。秦鹤鸣开了方子看着柔儿煎药喂给清儿喝,直到天黑,两人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胤禟没有出过清心园,连早朝也不去,康熙和宜妃知道清儿的情况后,也派太监送来补品和慰问。 胡中正、秦鹤鸣和董鄂七十,三天两头的来九阿哥府看视清儿,对胤禟悉心照顾清儿,嘴上不说心里暗自觉得欣慰。 这天,容宇和胤祥忙完弘晖的事过府来看清儿,见她的精神仍是不足,不禁摇头。“你呀,人生老病死是常情,偏你每次不能接受,你还要吓死谁呢!”清儿不语只低头摆弄手中的孔雀羽扇,神情落寞。 胤祥看了眼清儿,低低的说:“清儿面冷心热,象四哥,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说,其实说出来哭出来就好多了。” 胤禟坐在清儿身侧,愧疚的说:“都是我,让清儿受了委屈,憋在心里太久了,又赶上晖儿这件事,结果清儿就病了这么一场,都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让清儿受委屈了,两位哥哥放心吧。” 听了胤禟的话,胤祥和容宇都是一怔,连清儿都抬头看胤禟。然后容宇和胤祥互望均露出了然的神色,清儿心里也已经明白,胤禟口中对胤祥也称做哥哥,是站在她的立场上。 这些日子,清儿听了无数次胤禟的道歉,胤禟对她照顾得很用心,事事亲历亲为,连柔儿都靠不上边。四女侍先前对胤禟还诸多刁难,柔儿更是每日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念上无数次,最后几人见他没有生气倒是虚心接受,诚心悔过,对少主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也就原谅了他。 一个皇子,天生优越,这般放下身段来伏低做小,清儿本也不是折辱旁人的人,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 清儿虽然仍是不假辞色,但是众人也都看出胤禟破功在即。 送走容宇和胤祥,胤禟又回到清心园,然后扶着清儿上床,再去放床帐。 “你回房去睡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清儿睁开眼睛,看着胤禟正把着床帐的手。胤禟十指修长,因长年练习弓马,指肚上有层薄茧,但不显得粗糙,反而给这双略显女气的手带来一些阳刚之气。 胤禟怔了怔,这些日子以来,不论他说多说少,不论他做什么,清儿只是不和他说话,甚至不看他。今儿突然说话,胤禟一时倒没有反应过来。 清儿见他没有言语,又说:“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儿就上朝去吧!那榻上,又睡不安稳又不够长。” 胤禟又惊又喜,一把拉住清儿的手:“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清儿往怀里缩手,胤禟拉着手不放,两个人又挣来挣去,清儿‘嗞’的一声,胤禟忙忙的松手,“疼了吧,厉害不厉害,要不要请秦大夫过来?” 清儿咬着牙,凤目高挑,两眼噙着泪,说:“你真讨厌,就欺负我。”说着眼泪流了下来,胤禟心疼得忙俯下身去揉清儿的玉臂,口中赔着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清儿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再让你揉搓,这条胳膊也不用要了!”清儿收回手臂,作势要起,胤禟忙把她扶起,把大迎枕给她靠在身后。 “清儿,你知道我手重,可是我不是诚心的,别生气了,啊!”胤禟坐在清儿身侧,看着清儿,随手将清儿的头发拢在胸前。 “这次不是诚心,那你以前欺负我就是诚心的了,是不是?左不过你自认比别人高贵,哪还放别人放在眼里!”说着泪流不止。 “宝贝,你这么说我,可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何曾没把你放在眼里?”胤禟的语音也含着哭腔。 清儿知道自己说得昧心,胤禟为她挡飞镖,可见是把她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她只是对胤禟婚后那样待她觉得委屈。 “清儿,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要打要骂随你高兴,我绝不还手还口。可是你要快些好起来,你这样子我看了真是心疼。”胤禟握住清儿的臂膀,在上面温柔的按抚。 “谁稀罕打你骂你,没的脏了我的手!”清儿满面通红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胤禟仔细的看清儿,见她粉面含羞,唇角带着薄薄的浅笑,嗔痴的语气,这一种妩媚娇柔竟是从未在清儿身上见过,不由得痴了。 清儿见胤禟没有接话,瞥了他一眼,见他凤哞迷醉,呼吸低促,不觉得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触手湿凉,似是皮肤沁汗,清儿又说:“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今儿你回去好好歇歇,明儿就去早朝,别让人觉得你是……”低头不再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觉得我是妻奴,是不是?爷还怕别人说,爷本就是妻奴。”胤禟无所谓,反手握住清儿的柔荑。 “别,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别让人觉得我整日霸着你似的。”清儿扬眉撇嘴。 “宝贝,你没霸着我,是我霸着你,别人早就知道了。”清儿不生气了,还为他设想,胤禟怎么能不高兴,说着凑近清儿,伸手抚上清儿的粉面,触手温软细腻滑不溜手,又抚上清儿的唇瓣,双唇娇艳欲滴呈淡淡粉色,再抚上清儿那一双凝水双眸,清儿闭上眼睛,胤禟俯下身抱住清儿,含住樱唇,迫不急待的撬开贝齿滑进灵舌,吸吮着清儿的甜蜜。这个吻就如胤禟的个性,温柔中有霸道放肆,霸道里又温情缠绵。让人心醉心疼心动。 清儿不及拒绝便已沉醉,倒在胤禟的怀里。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060.诺言 清儿,如果你的心被我伤了,那么,我会把它养到完好。 如果你的心为我碎了,那么我来把它拼得无损。 如果你的心不在了,那么让我来寻找,如果寻找不回来,那么我们共用一心。 胤禟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清儿纤巧的小手合拢在掌心里,然后放在自己的胸怀上。 清儿,这里从来都有你在。 胤禟,如果爱我,那么某一天,如果我想离开,请让我走。 这未来的几十年,我们不会过得平静,难道还要在这些波折里伤了身伤了心?伤了彼此?伤了感情最后失了真诚?失了我们自己? 胤禟,离开你,不是因为不再爱着你,是因为要把最爱我的你记在我心里。 离开你,是因为要把最爱你的我留在你心里。 清儿搂紧胤禟的颈,把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泪水滑落流进两人的口中,咸咸的,涩涩的。 “清儿,再不要离开我,不管将来如何,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度过,相信我。”他的温柔,他的缠mian,如水般漾过身体,浸上大脑。不能思想,也不想去思想。真的这样,也很好,至少在一起了。 “清儿,答应我。”颈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吹出她的寒气,皮肤沁出凉意,一阵酥麻。 “好。”低低回应。 “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对呵,那你总还是商人,要守信用的。对不对?” “现在,我也不是商人。” “那你现在只是我的妻,那就要听为夫的话,答应为夫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样可以了吧!” “好。我答应你。” “嗯,胡清的信用是有口皆碑的,不知道咱们九福晋的信用怎么样?” “我不知道,总要看处境的,对不对?如果没有能力守住信用,那也只好放弃。” 她是真的不知道,商场是她玩转自如,与生俱通的一个战场,更是因为她比别人根基厚实,所以游戏规则即使不是完全由她来制定,也不会超出太远,仍在她的掌握之中。但是皇家的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只是一个棋子,棋子的利用价值由皇权说了算,康熙的一个命令,可以把她和胤禟的感情全部抹杀;感情上,她也不懂,初解风情便坠入胤禟的爱怜和怨怼里,她为此受伤,为此伤心,为此难过,为此开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走进自己的心里,清儿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在初见时他的那份不屑激起了心中的不服气,从而开始想要征服他;也许是初见时他的风liu俊秀,实在是超乎心目中所能想象到的一个男子的界定。他美的俊雅却偏偏不羁,美得高贵却偏偏邪佞,她想要看清楚他,她对他的好奇让她的心里有了他;也许是从他对付她,她的第一次他们之间正式交锋开始;也许是他借着要她守信用占了她的初吻那时开始。不论从何时开始,她早已在胤禟为她挡住飞镖的时候开始正视他的爱了。为了他,她可以委屈自己,可以让他伤害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因为他是为她可以牺牲自己生命的爱人。那么为他做任何事,她也是愿意的。 在不确定的境况下,清儿从不许诺,事实上她也从不轻易许诺,一直以来,她信守的都是‘说不如做’,‘少说多做,多听多看’,是她一贯的信条。 “清儿,答应我,不再离开我。”胤禟黑亮的瞳里有受伤,有坚持,有果决。 “好。”就破例一次吧,如果离开他是为了他好,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他。可是她也知道有的时候自己真的做不了自己的主,尤其是感情。 就象是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的时候我们看不懂命运,可的时候我们看不懂的,是我们自己。 “清儿,我们再不会分开,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他的眼晶晶闪烁燃亮暗夜。 “胤禟,不管我走多远,你都在我的这里。”清儿将他的大手放在胸前贴近心脏。 “好,如果我们不得不分开,清儿,你也永远都在我的心里。” 这已足够了,现实太残酷,而他们都是聪明人,世上的事情不是只讲感情,不是只有感情存在的,还有现实。 难以想象的现实。或许可能是残酷的现实。 “如果为你好,我可以放手让你离开我,但是我的心和你在一起,我也在等着你回来。” 康熙四十三年的夏夜里他们在心中给了彼此一份承诺。关于爱情,关于真诚。 “清儿,快点把身体养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一些开心的事情,我要陪你玩,把你的幼年找回来。” “胤禟,你也没有幼年的。” “至少我还有兄弟,清儿,不象你只有一个人,没有人陪伴。” “我习惯了。” “你以后有我。” “是,你也有我。”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搂住他。 “明儿,去上早朝吧,不要让皇上再担心我们了。” “再歇一天,好不好?你也知道我还没领什么差事,去了也没有用。” “胤禟,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是皇上的儿子。这就已经够了。” “好,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争这些,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就知道结果了。” “不甘心?” “没有不甘心,有你,已经足够了。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我要的是阿玛,额娘和妻子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幸福生活,今生已经不能够了,来生吧。” “清儿,如果有来生,不要嫁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这样想过吗?” “想过。” “什么时候?” “在你为我挡住飞镖的时候,在我以为自己要永远的离开你的时候。” “是补偿吗?” “不是,是心愿。” “清儿,那些日子你和四哥在一起?” “不是,最后那十天。我病了,四贝勒在照顾我。” “我知道他也爱你。你们,……” “胤禟,绑架我不是他的本意,我所以不愿意你再追究是因为我平安回来了,事情过去了,我们都还好,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是他的本意么?那好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是,忘了吧。” “清儿,如果当初让你自己选择,你会选择我们谁?还有太子?” “谁都不会选,我向往的一直是自由自在,你知道的。” “我知道,如果非选一个呢?” “那就选你。” “谢谢你,清儿。” 胤禟用力握住清儿的手,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这是他听到了所有的答案里最好的答案。没有勉强,不是皇阿玛强加的,是清儿的选择,‘他’是她唯一的选择。 枕上两人都侧过头,看着彼此,中间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珠光映着两人的脸,坦诚,真诚,赤诚,热诚,宁静而温馨。 心意相通,跨过时间和空间,跨过伤害和不确定,跨过风雨和泥泞。 胤禟,前方的道路也许还会有坎坷,可是我们会并肩前行。 清儿,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这是我爱新觉罗。胤禟对你一生的承诺。 061.辟谣 第四卷:鸳鸯两字怎生书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欧阳修《南歌子.闺情》==============================================61.辟谣“我们回府去吧。你这坐了几个时辰了,身体刚养好些,可别再劳累病了。”胤禟走到清儿身侧,扶着她站起身绕过书案。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清儿笑说,随着胤禟向外走,胤禟自然的揽住清儿的纤腰,俯首间,两唇相印。 胤禟打开内部的门,揽着清儿向楼梯走,路过练功房时,“那个九福晋,嫁给老九前是不是早已经……”私语声从屋子里隐隐传出来。 胤禟绷紧素面,身躯腾挪着就要冲进屋去,清儿急抓住他的臂膊摇头。 胤禟看清儿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想了想不宜冲动,忍住满腔怒火扶着清儿下楼离开闺友回府。 九阿哥风流不羁,九福晋才貌双绝,只这两点就足已让人嘱目,何况两人婚前恩爱,婚后情变那么大的反差。经过推测和判断,这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自然来源于九福晋董鄂清扬。 ***慧空大师讲说:“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情,所求皆得’。‘第一大愿:愿我来世,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尽无边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听到这里时,胡清目光清远,微笑摇头。 慧空大师顿住话语,目注胡清,“胡清,你可有解?” 胡清面色凝重,敛去微笑,双手合掌揖首,然后回答:“我心似琉璃,不在是否得菩提。我心似琉璃,不在来生和今世。” 慧空大师微愕,后说:“尔以何心面对红尘?” 胡清侃侃而答:“一颗赤诚之心,一颗纯洁之心,一颗童真之心,一.颗平常之心。” 那一年,胡清五岁。 忽然想起了慧空大师,想起了那段往事。自己是因为得到了所以怕失去,因为幸福所以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手。这算不算是违背了‘平常心’?大起大落间仍能坦然自若的人才是拥有‘平常心’的人吧,自己当初年幼无知,怎么可能知道那一颗‘平常心’岂是人人都能有的。 现在清儿知道,当年的回答不过是她的年少轻狂而已。 今儿是九阿哥宴请京贵。贴子是九阿哥和九福晋亲自书写的。地点是在九阿哥府。 来的客人中以太子为尊,其余阿哥,亲王,贝子,贝勒,世家子弟,王公大臣等,不分帮派不分远近全部请到。九阿哥胤禟原好交友,倒是九福晋董鄂清扬不喜热闹,没想到两人和好,就举办了这样一个盛会。 为了这次盛会,清儿可是费心准备了好久。 有些事,如果她是胡清,或是她只是董鄂清扬,她都不会在乎。可是她是九福晋,她就一定在乎。为了胤禟,她在乎。 清儿和众嫡福晋坐在一桌,说笑着。 “清儿真是越来越美了,难怪老九神不守舍的直往这瞟。”容芳笑着揶揄清儿。两个人同是董鄂一族,自然是比旁的人近些,其他人附合着玩笑,目光都转过去看胤禟。 “咱们老九可是个疼媳妇的人。看把清儿养得多白多嫩多水灵。”东月是胤禟的嫡嫂,相帮着胤禟说话。 “可不是,清儿离开的时候,咱们老九象是没魂了似的,清儿呀,以后走到哪都带着老九,啊!”娜英边说边促狭的笑,又一个向着胤禟的,没办法她是胤禟的表妹。 清儿一笑置之,胤禟的目光总是往这里看,她早就注意到了,故意躲着不看他,就是怕有人拿她打趣,果然,还是这个结果,她实在是不想成为焦点。可今儿她不想成为焦点都不成。做‘焦点’就是她今天请客的目的。 兰婷刚经历过丧子之痛,还在心伤,自觉得和这个喧闹的场面格格不入,所以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清儿见她站起身也随后起来跟着她向前走。 “姐姐。”清儿伏在兰婷的肩上,声音已哽咽难平。 “清儿,姐姐知道你疼晖儿,是晖儿没福。罢了。不说他了,你的身体也刚好,别硬撑着,累了略歇歇,不碍的,没人计较这个。”兰婷拍抚着清儿的后背。“和老九好好的过日子,别再闹别扭了,多担待他些,他不似你想得多,经得多,又是天璜贵胃,先天优越,脾气难免大些,但是人不坏,况且对你也是好得没的说。姐姐走了,你回吧,我们姐俩以后再聊。”说完回身走了,清儿看着她神情低落,便一直跟着她,直把她送回府。 回身往府里走,见胤禟站在自己府门外等着她。 见清儿回转,胤禟大步迎上来,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疼宠的看着她,微笑着伸出右手,清儿也未言语,含着笑将自己的左手放进他的掌中,由他牵领着回府。 到了府里,两人自然是要分开的,胤禟招呼男客,清儿招呼女客。 中午时分,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大厅里,花园里,亭子里,凉阁里,回廊上,看花的,看鱼的,看戏的,热闹非常。 胤禟坐在保泰和保绶之间,耳朵听着别人闲聊,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找清儿,这一会不见,不知道她去了哪。 “老九,离了你媳妇那么一会,还追出去找,这才坐下没一会,又想了!你用不用这样啊!”坐在对面的揆叙笑着说胤禟,惹来众人齐声大笑,夹着奚落。 “爷还就这样了,怎么着,羡慕吧,嫉妒吧。”胤禟无所谓的笑着说,惹得众人笑得更欢了。边笑边有人说:“这小子,脸皮越发的厚实了!”、“九阿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众人笑声未落,外面已一片吵闹,人们还未听个明白,胤禟已飞步向外跑去。众人听了个大概,也一齐跟出去。 荷花池里,水面只微微漾着轻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胤禟跑到荷花池上的石桥,看着趴在桥栏上的女人们,颤声问:“谁掉下去了?” 娜英一指水面说:“老九,清儿掉下去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 胤禟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的沉了下去,几乎站立不住,胤祯在他身后伸手扶了他一把并低声说:“九哥,放心吧。清儿是在杭州长大的。”胤禟这才清醒过来,眼睛定定的看着池面,只见池里浮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清儿则从远处游了过来。 此刻清儿穿着一身白色的缎面抹胸和藕粉色长裙,湿淋淋的紧紧的贴在身上,现出玲珑曲线,酥胸和两条臂膊凝滑似玉,一头青丝滴着水垂在肩上胸前,水珠从脸上青丝上不断下滑。 看到胤禟时清儿抬起手臂挥了挥,胤禟从石桥走进水里抓住清儿的手,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边脱长衣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这就是你今天请客的目的,嗯?你可真傻!”把清儿包在自己的衣服里,然后打横抱起她走上石桥,直接回了清心园。 扔下一堆莫名其妙和疑惑的客人们,谁也弄不清楚九福晋怎么会掉进了水里,可是经过刚刚的交流,现在人人都清楚的知道九福晋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在她扬手的时候,现出的那颗如血的砂痣,正是守宫砂。 硕大的浴桶里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水气氤氲,扑面是温暖的潮热,熏得肌肤蒙上一层雾气。 红色的花瓣之间漂浮着清儿铺陈在水中的青丝,美丽的面容,颀长的颈子,细挺的锁骨,莹润的酥肩,是美丽的视觉冲击,也是诱人的感观盛宴。 伸出手撩拔起串串水滴,在光下幻出七彩光影,水面上轻起波褶,清儿随着水波浮动任水荡涤着她的娇躯。 胤禟坐在浴桶外面,定定的看着清儿,脸上是玩味的笑。 “是谁说过爷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嗯?”语音里明显是要算账的意思。清儿游回到浴桶的另一边,不看胤禟,语气不善:“是我说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爷要惩罚你!” “你现在不是在看着我洗浴了?” “你那也叫洗浴?这也算罚?”胤禟哭笑不得的看着清儿。 “我怎么不是洗浴了?”清儿扬眉看着胤禟。 “我的福晋,你见过有谁穿着衣服洗浴的?” “我为什么要见过!” “好,你别告诉我你一直是这样洗浴的?” “我就是一直这样泡药浴的!” “不会吧,我的福晋,你那些婢女都不跟着你的吗?” “废话!谁象你这么不害臊。” “宝贝,我是你的夫君。” “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什么是丈夫吗?” “丈,夫嘛,一个七尺高的男子。”说完清儿忍不住捂着嘴笑。 “这就是你对‘丈夫’的理解,不对!我现在告诉你,妻子就要听丈夫的。” “我也告诉你:‘没门’!” “看样子,我不来硬的不行了。连我你也敢戏弄。”胤禟站起身脱靴子再脱长衣。 “你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就是想看看你有多不客气。”胤禟边说边迈进水里,走近清儿,把她揽在怀里。 “松开我,别闹了,我洗完了。”清儿在胤禟怀里挣扎着推他。 “我还没洗完,陪我!” “不行,快点放开我。外面还一大帮人等着你招呼呢!干什么?你!” “脱衣服!给你脱衣服。” “不要!” “我就要!” “你讨厌,外面还有客人在呢!” “不管,人又不是我要请来的。”胤禟双手仍在清儿的肩膀上,凤眼盯在清儿脸上,露着浓浓的柔情。 “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和朋友,你快出去!”清儿抓紧衣服扳着脸看胤禟。 “你都演完了,他们也该走了,咱们继续!”胤禟不为所动。 “死胤禟,臭胤禟,你再不出去,我生气了。” “好!你别生气,我出去,不过这咒爷的话下次不许再说了,听到没。” “嗯!”清儿低低的应了。 “你歇会再出去吧。别累着了。” “知道了,我想看看佳音,她和师哥的婚礼我都没有参加,有点不好意思。” “你只参加了十二弟的婚礼,也没参加老十和十四的婚礼,你得多准备点‘不好意思’了。” “呵呵,一会把他们留下来晚点回去吧。” “不行,晚上我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 “晚上再告诉你。清儿,答应我,有什么事情让我解决好不好?不要再自己出头,我是你的夫君,我有保护你的责任。” “好!”清儿攀住胤禟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胤禟,你真好!我爱你!”果如康熙所说,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清儿,我也爱你,乖,放手了,再不放我可不想走了。我们晚上再继续。” 062.初夜 胤禩,胤俄,胤祯,保泰,保绶,海善坐在一张餐桌旁,在其他客人告辞离席后,他们几人没有离开,留了下来。 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病逝后,保泰袭了和硕裕亲王的爵位,海善封了贝勒。由此可见哥哥裕亲王和弟弟常宁在康熙心中的份量的不同。 胤禟牵着清儿的手把她领入大厅,几个人停下话语,然后都站起身笑看着着两人。清儿欠身跟几人打招呼:“清儿见过各位爷。” 胤禩朗笑着说:“清儿,你该改口叫我八哥了吧。” 清儿一笑,然后低低的喊了一声:“八哥!” 胤禩微笑着点头,面容和煦的说:“这声‘八哥’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清儿笑着低首,保泰笑着说:“清儿,忘了我这个哥哥了,怎么也叫起‘爷’来了。” 保绶走到清儿身侧,笑着对清儿说:“清儿,你该叫我二哥!” 清儿面含微笑,低低的叫了声:“大哥,二哥。” 胤禟单手环住清儿的纤腰,笑着对众人说:“前些日子,清儿也一直‘爷’‘爷’的叫我,那叫的,那叫一个酸!”说着用手捂着面颊,众人大乐。 清儿斜着眼嗔怪的看着胤禟,胤禟马上搂住清儿,拉长声音然后说:“得,福晋,不酸,不酸。”说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连清儿也掌不住抿着嘴低头笑。 胤祯探身向前对清儿说:“清儿,以后我叫你九嫂,你叫我‘十四弟’再叫‘爷’,我可不答应啊!” 清儿笑着回答:“好。十四弟!” 海善看着清儿没有说话,对于清儿,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莫名的情愫,从初时对她的耳闻,到初次见面听她弹《霓裳羽衣曲》,从最初的到后来的想念,从听到皇上把她指给九阿哥的心痛不甘到今日见到她的守宫砂,清儿真的是太神秘了,对她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子,他有着太多的在意和关注。 不是不想拥有她,实在是距离太远了,那是远在天涯的距离。 相距遥远会让人思念,可有的时候,咫超也是天涯,而咫尺会让人更加思念。 海善看着清儿的笑颜,忽然觉得感动,这样一个女子原也不应该属于自己,自己配不上她,能看着她,听着她的笑声,也许就是一种福气。 海善笑了,真诚而亲切,目光对上清儿的盈水双瞳,清儿柔柔的叫了声“三哥!” 海善掩住激动,低声答应,胤禟扶清儿坐下,海善也坐了下来。 胤禟看着海善,“怎么,不高兴?你不是老三?叫你三哥你不愿意?” 海善眯着脸看胤禟,“我哪有九阿哥那么挑剔?” 说得众人也笑了。 清儿的酒量不能和这几人比,便亲自为几人斟酒,几人扭不过他,又不好意思麻烦她,清儿便招呼侍女在每人面前放一壶酒。 胤禟示意清儿为他斟酒,清儿佯装看不见,胤禟在桌下拉住她的手不放,清儿不敢惊动众人,只拿眼瞪他。 胤禟毫不妥协的回看清儿,清儿没法子,只好拿起酒壶为他斟酒。 保绶笑着手指胤禟说:“老九,还是我妹妹斟的酒好喝,是不是?” 胤禟扬着腔,“自然,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对不对,清儿?”说得众人轰然大笑。 清儿看着众人,不好意思的说:“你们竟然全知道了!” 保泰笑着说:“你敢和太子拼酒,我们都当你是海量呢,原来行的是偷梁换柱之计,亏的这几个酒鬼过去,带了一身的酒味,要不然妹妹就穿帮了。” 胤俄也笑着说:“当时,清儿还说,‘再来一酝’。那气势!简直就是一个气吞山河,若众人知道你喝的是水,那才叫屈呢,你不知道你当时震住多少人!”说着又笑。 清儿嗔怪着胤禟说:“就你多嘴!” 胤禟扬起眉说:“你怕太子知道?” “太子早就知道,我跟他说过了。” 几人一听,都愣住了。以太子的胸怀,竟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胤禩盯了眼胤禟,然后垂头不语,面上仍是浅笑。 胤禟回看八哥一眼,然后状若无意的说:“咱们还怕他太子!清儿是我的福晋。” 几人都明白他话中有话,却都没有言语,清儿将几个人的神色瞧在眼里,一笑道:“太子没有在意,这点子小事也犯不上他生气。何况皇阿玛也知道的。” 几人神色略缓,胤禟边笑边说:“清儿,你今儿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清儿说:“好!我先回去,你们再玩一会吧。” 胤禩拦住胤禟,对几个人说:“咱们也回吧,今儿清儿累了,老九也都够乏的了。” 几人附合着站起身告辞。胤禟叫了声:“八哥!”追了出去,胤禩站住,对几人摆手,几人先行,然后两人并排着向外走。 胤禟低低的说:“八哥,清儿早就说过不参与我们兄弟之间的派别,她和太子也没有什么,毕竟她还是我的福晋。你信不信我?” 胤禩拍着他的肩说:“别多想,八哥信你。” 胤禟回头看了眼远处等着他的清儿,然后说:“我会全力帮助八哥的,事成之后,我和清儿去英吉利。这是我答应清儿的。” 胤禩抬头看了眼胤禟,目光深沉,然后悠悠的说:“回去吧,早点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胤禟无语的一笑,然后陪着他向府外走。 胤禟以手支头,看着躺在身侧的清儿。 清儿睡得象个婴儿似的安宁,两排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粉面嫣红,鼻立挺,唇瓣娇嫩,小手微合拳头放在脸畔。 “清儿,你睡了吗?”胤禟低低的问。 清儿也低低的回应,“嗯。” 胤禟以手点清儿的鼻子,轻笑道:“还装睡!你就这么怕?” 清儿不动不语。 胤禟环住清儿,在她耳边低低的说:“放心,有我,别怕。” 清儿仍是不动不语。 胤禟俯首吻住清儿,并加深了这个吻,吻得温柔动情。两人的身体同样越来越烫,喷薄的热情一触即发。 胤禟觉得自己焦渴难碍,用力的着清儿的唇舌。身体如在火上炙烤,两手扶着清儿的头,腿压在清儿的上,越发感觉它的细腻嫩滑。 清儿紧紧的闭上双眼,面色莹白,双手不自禁的抓紧胤禟的胳膊,额上遍布细汗。 感觉到清儿的紧张,胤禟从清儿的脸上抬起头,噗哧一声笑了,然后戏谑的说:“宝贝,你这是做什么?弄得跟英勇就义似的。” 清儿期期艾艾的,“胤禟,我……,我害怕。” 胤禟怔了怔,下意识的笑:“怕什么?我们要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清儿迷惑的看着他,摇了。 胤禟无语了,然后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上花轿前,嬷嬷没跟你说什么吗?” 清儿,“我没坐花轿!” 胤禟大吃一惊:“你没坐花轿,那花轿里的是谁?” 清儿笑得淘气:“是柔儿,我那时还在回来的路上。” 胤禟不死心的又问:“就没有人告诉你成婚之后,我们应该怎么样?” 清儿。 胤禟悲鸣:“你身边的人没人告诉你什么吗?” 清儿不解的问:“我身边的人,你指的是外公和秦爷爷还是阿玛和哥哥?他们应该跟我说什么?” 胤禟这才恍悟,清儿身边最亲的几人都是男人,他们都不会和清儿说这些隐秘的话,而清儿身边的女人多半是未婚女子,也是不懂的,即使有懂的,例如财婶水大娘,她们又不能和清儿说这些事,所以清儿到现在,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福晋,这会儿只怕全大清的人都知道为夫是柳下惠在世了。” “啊!那不正好吗?免得人家以为你还是花花公子呢!” “宝贝,我们把这颗砂记去掉吧。” “怎么去掉?” “宝贝,你错过了嬷嬷的教导,看来,只能由为夫的亲自教你了。”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暧mei。“你的身体只怕你自己还不了解吧。……,女人的私密处从外向内按寸分,分为中极,琴弦,麦齿,婴女,昆石,谷石。其中琴弦和麦齿之间是最的,这是……” 胤禟的声音忽高忽低,双手在清儿的身上抚mo游走。 胤禟还未讲完,清儿已掀起被子要跳下床,胤禟探手从身后抱住她,笑说:“宝贝,干嘛去?”扳过她的身子,看到了清儿满面桃红,低垂眼帘,贝齿轻轻咬着嫩唇。 “干嘛去?” 清儿不语,只低低的垂着头。 胤禟伸手抬起清儿的下颌,望向凝水双眸,眼里已载不动热情和yu望。嘶哑着嗓子说:“宝贝,给我吧。好不好?”将她拥卧在,翻身覆了上去。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夜,很漫长。 063.变化 千古不变的定理是:想象和现实不能完全的不谋而合,观望和面对有着天壤之别。 看到清心园外站立的素卿时,清儿脚步一滞,下意识的转身往回走。 “你还在怪我?”急切的话语从身后响起。 清儿转过身体时,笑意已沿着唇角上涌,“师姐,我没有怪你。错的是我,我怕你还在怪我!” 素卿走到清儿面前,低着头说:“是我的错,我伤了你。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清儿:“不是的,是我错。我没有考虑到你,师姐!” 素卿抬起头,柔声说:“那我们就忘箭去的不愉快,好不好?” 清儿点头:“好!我们进去聊。”牵起素卿的手,一同向屋里走去。 素卿带着欣喜的神色在屋里参观。 “师姐,你来过?”看着素卿的神情,清儿诧异的问。 “没有。你不在的时候,他把这里当成禁地,不让别人靠近。你回来了,他又不让我们来见你。清,……” “嗯,师姐,有话你就直说。”清儿从柔儿手中将茶碗接过来,放在素卿的手中。 “他对你好吗?你们,……”素卿眼望着手中的茶碗,低头轻声细问。 “师姐,你想说什么?”清儿好奇的看着素卿。 “你爱他吗?……”素卿欲言又止。 “师姐,我和胤禟是相爱的。” “可是,他从前那么对你,你难道不记恨他吗?” “师姐,他是我的夫君,是我一生的良人。其实不止是他伤了我,……” “我知道,我也伤了你,你被他禁足的时候,我还在书院弹琴,可是,清,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从不想伤害你的。我弹那首曲子,是因为……”素卿急急的分辨着。 “师姐,我没有怪你,我想说的是,其实不止胤禟伤了我,我也伤了胤禟,虽然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这本身又何尝不是伤害?现在我明白了:相爱是很简单的事情,只关乎两个人,但是现实很复杂,有可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经过这件事,我和胤禟都知道彼此的责任了。”清儿笑着阻止素卿的话,握住她的手,又问道:“胤禟对你好不好?” 素卿伸长手臂,绾起衣袖,雪白的臂上一粒朱砂印记红得醒目。看着清儿疑惑不解的目光接着说:“你失踪的时候,他怪我伤了你,更恨自己伤了你,喝醉酒,就跑去骂我,更骂他自己。有一天,他醉倒在我的房里,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觉得对我有责任,就把我接回府里,他知道我不爱他,也没有勉强我。我和他有名无实。所以谈不上好坏。” “原来如此,难怪在裕亲王府我要他好好对你时,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清儿笑语,又接着问:“可是你真的不爱胤禟吗?我知道他有很多的缺点,脾气大,性子急,爱女色,可是胤禟他心地不坏,讲情谊,重义气。虽然有的时候做事有些阴狠,为达到目的这也在所难免的,我能理解。他对师姐也很好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接受他。” “当初进府的时候,我和他有约定:我不做他的女人,他答应我是瞧在我是你师姐的份上,我知道。他给我一个名份,只是为了让我在这府里好过些,他不能接受我,因为我伤了你。我不能接受他,因为我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 “师姐,难道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虽说你和胤禟没有什么,但是你名义上总还是他的女人。你心里的那个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他答应我,我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真的吗?那你什么时候离开?你想好去哪里了吗?你心里的那个人,他在哪?” “瞧你急的,我还没想走呢。” “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不是,我已经找到他了。” “他在哪?” “京城。” “你见到他了?他对你如何?” “见到了,我不知道他对我如何。” “师姐!他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那你们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四年多了。” “四年多了,那和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差不多,我见过他吗?” “见过。” “他是谁?”清儿低头回想。四年前见过的人,那时候自己也不过十来岁,没什么印象了。“我想不起来这个人了。他现在在哪,撵我陪你去见见他。顺便看看他的意思,如果……” “不用!”素卿截断清儿的话。看到清儿困惑的目光又说:“算了,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站起身匆匆的走了。 清儿呆呆的望着脚步零乱的素卿走出房门,心里充满自责。连胤禟进门也未发觉。 “想什么呢?想我了!”胤禟握住清儿的肩臂,面带戏谑的笑容。 “啊!吓我一跳。”清儿一见是胤禟,扭头向书房走。 “还疼不疼?”胤禟跟在清儿身畔低声细问。清儿不语,急步向前赚下一刻,被胤禟拉住衣袖转回身,清儿的粉面已染着酡红,眼帘低垂。胤禟忍不住俯身吻住清儿娇艳欲滴的双唇。清儿挣扎着,怎奈力量相差悬殊,被胤禟搂抱在怀里不能动弹,抬脚踢去,又被胤禟闪身躲过,“清儿,我今儿总算是见识了你的花拳绣腿了。”低低轻笑,俯身打横抱起还在挣扎的清儿向卧床走去,把清儿放下,然后在她的身侧躺下。 “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象一个色中饿鬼!” “呵,神童就是神童,经过昨日,连‘色中饿鬼’也说出来了,你倒说说有哪个男人见到美貌女子不是色中恶鬼的。”胤禟眯着凤目,戏谑着问。 “柳下惠!”清儿急道。 “你认识他?”胤禟长腔长调,语含不屑。 “你不是胡说么,谁认识一个古人?”清儿嗔怪他。 “那就是了,事实上有没有这个人尚待考证。”嘴上说着,手伸向清儿。 “那也没有人象你这么好色成性。”清儿打落他的手。 “宝贝,听没听过这首诗: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鄂君怅望舟中夜,绣被焚香独自眠。”胤禟伸长手臂揽住清儿,在她耳畔低声吟诵。 “你写的?”看着俊面腻红的胤禟,清儿撇嘴。 “不会吧,咱们大清的神童,没读过这首诗?”胤禟不信的瞧着清儿。 “你当神童是万能的!神童也不可能读遍天下所有的书。何况我还不是神童。” “你真的没读过这首诗?” “有什么奇怪的。你再念一遍。” “宝贝,我告诉你啊,这首诗写的是夫妻之间的私密。”胤禟又念了一遍然后逐句对清儿解释。 这个清儿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要好好的调教她了。可是她怎么会没见过这些诗呢?胤禟暗自奇怪,他哪里知道清儿看的书都是经胡中正筛选过的,这些诗清儿不但没看到过,就连听也没听过。 “真的不是你写的,可是怎会有人写这样的诗,还拿出来流传。”清儿带着羞怯不屑。 “这是李商隐的诗,这种诗很多,你读书时真的没读过?” “李商隐怎么会写这样的诗?我以为他只写‘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身无彩凤双fei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样的诗句呢!” “哈哈,其实写这样艳诗的人多了,你有没有读过这首诗: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人悄悄,晨会雨蒙蒙。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栊。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浦,将朝碧帝宫。因游李城北,偶向宋家东。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huan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赠环明运合,留结表心同。啼粉流清镜,残灯绕暗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曈曈。警乘还归洛,吹xiao亦上嵩。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幂幂临塘草,飘飘思渚蓬。素琴鸣怨鹤,清汉望归鸿。海阔诚难度,天高不易冲。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胤禟念完后,目光灼灼的定定的看着清儿。 清儿听着诗,先还不动声色,待和胤禟对上目光后,看到他目光中的热情和yu望,不禁心头鹿撞,羞红了脸,挣扎着欲起身,却被胤禟压卧在,遂埋首在他胸前不语。 胤禟看着怀中的清儿粉面含鞋凤目带怯,另有一种柔媚,不禁全身燥热。伸手抬高清儿的头,俯首间双唇han住清儿的樱唇肆意掉逗纠缠。 清儿闭紧双目,急切间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师姐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吗?你答应他让她随时可以离开的,是不是?”语音微颤,可总算是免了一番沉沦,她真的是疼得怕了。 胤禟,看着清儿邪气的说:“转移目标?是吧!” 清儿急急分辩:“才不是呢!刚才师姐来看我了,你知道师姐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吧?还有,你答应师姐随时离开的,不会反悔吧?” 胤禟敛去笑意,认真的说:“清儿,我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反悔。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如果我那时没有那么自以为是的包下师姐,也许,现在师姐已经和她爱的人幸福的在一起生活了。”清儿将头抵在胤禟的胸前,闷闷的说。 “已经发生了四年的事情了,你还在说‘如果’!清儿,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 “嗯?我变了?哪变了?” “变得越来越象女人了,比以前也更温柔。” “你说我以前不象女人?不温柔?”清儿扬起拳头,作势要打。被胤禟紧握在手中。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吗?那时候你可是一个洒脱的男孩子。我当时就在羡慕你,你外公给了你那么大的发展空间,让你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好!” “不是吧,我的爷,当时你好象说:‘你很懂女人啊。’那口气!简直就是侮辱我。幸好我是女人。”清儿学着胤禟的语气,说完对他撇嘴。 “得了吧,还说我!你当时怎么说的‘没有九阿哥懂!’,气死我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呢!” “是啊,咱们九爷当时就揪住我要打人呢!” “我才没想打你呢,只觉得你太猖狂了,欠打而已。” “长到这么大,我还真没被人打过。你呢?” “我哪有你那么幸福。” “你被谁打过?” “别幸灾乐祸了,不告诉你。” “不说算了,我要去看外公了。” “我陪你去!”胤禟急急跌下床,再伸手扶起清儿,扶她下床。现在的他舍不得再让清儿离开他的视犀不想和清儿有距离,哪怕这种距离不是心理上的距离。 “不怕外公唠叨你?”清儿一边笑问一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外公说了,如果你不幸福,他就带你离开大清,清儿,告诉我你现在幸福吗?你不会和外公离开的对不对,你再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伸手把清儿搂在怀里,“清儿,答应我,再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胤禟,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埋首在胤禟的胸前心间,清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064.恩爱 64.恩爱 容宇性格豪爽,结交广阔,原就和十三阿哥走动频繁,现今妹妹嫁给了九阿哥,再加上董鄂家和胡家的财力势力,容宇俨然是京城小字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也因此作为小小五等侍卫的容宇,他儿子的满月宴,齐集了京城几乎全部的京贵。 清儿和胤禟到来时,容宇正在府门外和胤祥一边说话一边迎接客人。胤禟将清儿抱下车后,便在众人的视线下,不管不顾的将清儿环在怀里。 胤祥笑谑的看向两人,再对胤禟说:“九哥,这人来人往的,你不用表演你们夫妻的恩爱了吧。” 胤禟却对胤祥撇嘴,“你也别说我,你的福晋可有喜了。” 清儿嗔了胤禟一眼道:“这你也知道!”再笑对两个人柔柔的叫:“师哥,哥哥。” 容宇笑呵呵的跟两人见了礼,又对清儿说:“快进去吧,你嫂子可念叨你半天了。” 清儿笑着说:“那我先进去了。师哥,佳音在哪?” 胤祥回话:“和你嫂子在一起呢。” 胤禟丢下话:“我们先进去了。”环着清儿就进府了,丢下一堆看热闹的人。 胤祥和容宇对视一眼,都无声的笑了。 胤禟将清儿送进后院,两人在院子里站定。 胤禟扶着清儿的肩臂,低声叮咛:“你还累不累?今儿人多,少不得的要应酬。我们一会儿早些回府去,哪天人少时我再陪你来。” 清儿轻颦柳眉,娇嗔着说:“都是你,这会知道我累了。夜里你怎么……”说到这里,蓦地顿住,自己觉得言语不雅,粉面含羞,垂下头去。 胤禟唇角噙着柔笑,眼里涨满柔情,将清儿搂在怀中。低低的说:“怕你累,可我忍得实在辛苦,你也看到了,是不?好清儿。今夜,我……” 话还未说完,清儿已将粉拳擂在他的胸上,口中娇呼:“不许说!你不许说出来!” 胤禟将清儿的纤手握在手心里,微微笑道:“好好,我不说!宝贝,这一生,我都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清儿霍的抬起头,细眯凤目,扬声问:“你说什么?你想逃开我?” 胤禟噗哧一笑,说:“得,我说错了,我没想逃出你的手心,还不成吗?” 清儿不依的说:“你说了,你说要逃开我了。” 胤禟越发搂紧她,重重的说。“我没那意思,宝贝。天地良心,我要是有那意思,就叫我……” 清儿急道:“不许说!”纤手已捂住胤禟的唇。 胤禟以指挑高清儿的下颌,对着清儿的樱唇轻轻一吻:“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清儿在他怀里摇头:“不信!再不信你这些花言巧语了。” 胤禟益发的搂紧清儿,紧张的说:“宝贝,我真没有那意思!” 清儿将手环上胤禟的腰,抱紧了他:“不许你再说那些狠话,胤禟,你说那些话我心里难受。” 胤禟拍抚着清儿的后背说:“好,宝贝,听你的,我再不说这些话让你难受了。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清儿松开搂着胤禟的怀抱,抬首看胤禟,两人的目光里都是柔情涌动。不由得相视一笑。胤禟俯首间两人双唇相印,再抬头时,胤禟目光灼灼,仍是将清儿拥在怀中,舍不得放手。口中轻轻吟语:“清儿,你真是我的命根子!” 两人正在这里蜜里调油,便听到有人说:“行了,九阿哥九福晋这恩爱表演咱们看了多时了!” 两人唬了一跳,胤禟满不在乎,清儿脸上却已挂不住,向说话的人轻含怨意的说:“嫂嫂,你就知道说我,你和哥哥还不是一样!”说着话,容宇的福晋惠儿和胤祥的福晋佳音已从半启的门帘后笑着走出来。 胤禟笑着对清儿说:“你就不要出去见客了,一会我来接你。”再对惠儿说:“嫂嫂,我把清儿交给你了。” 惠儿笑着点头,“好,放心吧。” 胤禟再看了眼清儿方才转身出后院,留下还待言语的清儿和戏谑的看着清儿的佳音和惠儿。 清儿看着笑得打跌的两个人,无奈的说:“嫂嫂们,至于吗?” 佳音笑得掌不住:“现今,谁不知道九福晋是专房专宠,全京城的阿哥福晋里,只有你一个人独享一个阿哥。” 清儿羞红了脸喊她:“佳音!又糊说!” 惠儿揽住清儿的肩臂,边向屋里走.边问道:“可有了喜信了?” 清儿越发红了脸,轻斥:“嫂嫂!你也陪佳音疯。”再侧头看上佳音一脸的兴味,转头对惠儿说道:“嫂嫂,有了喜信的人是咱们十三福晋呢!” 惠儿带着惊喜看向佳音,问:“真的吗?和你说了这半天的话,你竟都没提,敢情你还保密呢!”说着亲自掀起帘子。 佳音微一错愕,笑向清儿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儿嫁给胤禟以后,胡府的暗桩们已全部从京城辙出跟着陈子昂去了海外。 佳音对自己秘而不宣的事情被外人知道,很是惊异。她自然想不到府里有各个阿哥们的钉子。清儿深悔自己言语莽撞,即不能说是从胤禟那里听来的消息,也不能说是自己的消息。一时倒无法回答她的问话。 “我刚告诉容宇的时候,清儿也在。”胤祥边笑说边从院里走近,他的身侧是容宇。 “我说的呢。就你嘴快!”佳音嗔怪胤祥,也未留意清儿和惠儿的脸色。 容宇只娶惠儿一个女人,对她很是疼爱,清儿又很喜欢她,哥俩有什么事情便不对她隐瞒,她知道的远比佳音要多。看到清儿不自在,惠儿状若无意的说“孩子比前几日又长大了,清儿今儿还未见着呢,要不要去看看?” “这两天没见到他,还真是怪想的。”清儿说着向门口走,惠儿先一步打开帘子,几人相跟着清儿都走出屋子。 清儿看着奶娘怀里的小宝宝,粉嫩粉嫩的小脸,亮晶晶的大眼睛,嘟着小嘴,心里喜爱得紧,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蛋,边摸边拿着玩具哄他乐。佳音站在清儿的身前,正对着屋门,一眼瞥见胤禟进来,对惠儿使了个眼色,看胤禟这么痴缠清儿,都低头浅笑。 奶娘见清儿喜欢的样子,就要把孩子给清儿抱。 清儿摇手:“不行不行,我怕摔了他。”口里说着,眼里却是舍不得。 “没事的,九福晋试一试。”奶娘看到了惠儿的示意后,边说边把宝宝放到清儿的臂弯上。 清儿托着宝宝,全身绷紧不敢动,眼睛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不舒服的哭,没想到宝宝却裂开小嘴笑了,清儿这才长呼一口气,全身放轻松。 “九阿哥,看清儿逗弄起孩子来,还象那么回事吧。”惠儿对站在身侧的胤禟问。 清儿听到惠儿的话抬头,看到胤禟促狭的眼晴,知道他想说什么,瞪着他急道:“我就是喜欢,怎么了,不行?” 胤禟忙伸手托在清儿的手臂下边说:“行行,我的好福晋,喜欢是喜欢,你可别把人家孩子摔了。” 清儿伸手揽紧宝宝,潇洒地对容宇说:“哥哥,借我玩几天。” 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容宇边笑边说:“借你玩可不行,我儿子可不是你的玩意,想要玩意那得找九阿哥。”说得众人和胤禟都哈哈大笑。 清儿不顾众人,只斜眯着凤目看胤禟。胤禟止了笑,环着清儿腰畔的手紧了紧,在清儿耳边低语:“咱们自己生一个,不是更好?” 清儿也在他的耳边轻声的笑着说:“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胤禟马上服软,却用了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好清儿,为夫的再也不敢了。” 见到两个人如此,其余人笑得更欢实了。 清儿还未尽兴,便被胤禟找借口,从哥哥家带回府。 胤禟抱清儿下车,还没站稳清儿就直接冲进屋子插上门不让他进。 “清儿!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胤禟在门外拍着门。 “好好的是给别人看的,我讨厌你。”清儿有委屈是真的,但是真的象是无理取闹:“你说,为什么你一看见宝宝两眼就蹬得那么圆那么亮,你自己没孩子吗?” 门外一声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清儿等了一会仍是没有声息。便悄悄去开门。门刚打开一道缝,胤禟就挤进来。清儿没他力气大,自然认输,快步走进里屋坐在床上生气。 胤禟挨着清儿坐下,揽紧她说:“宝贝,两眼瞪得又圆又亮的那个人好象是你吧!” 清儿扭着身子说:“你就瞪眼睛了!我看见了。” 胤禟妥协:“行行,我瞪眼睛了,我不该瞪眼睛,你打我吧。”说着举起清儿的胳膊。 清儿受不了他的软语温存,举起纤手握成拳头,又放下,唉,打他还不是自己心疼。 胤禟看着清儿的举动,诱惑她,“是不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宝宝了?来,我们努力,也生一个。”说着欺身上来。 清儿挣扎着,“你又要……?”话未说完,已湮没在胤禟温柔的霸道里。 066.试探 66.试探 清儿从梦中突然醒来,慢慢地坐起身体,只觉得头晕目眩气喘不已。胤禟刚换好朝服要上早朝.,看到清儿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匆忙在床头坐上,把她抱在怀里,边抚着后背边问:“清儿,你哪儿不舒服?” 清儿已说不出话,胤禟更加着急了。“清儿,说话呀!你怎么了?别吓我!” 清儿软软地瘫在他怀里摇头,胤禟急忙打发人去请太医。 “福晋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恭喜九阿哥九福晋!”太医宣布这个消息后,胤禟都快哭了,一惊一喜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真的吗?清儿现在这是怎么了?”太医说九福晋身体弱,需要多补补。胤禟急忙盯着太医又给清儿开了药剂,然后马上打发人给宫里送信,给胡府送信,给董鄂府送信,给容宇送信。 太后、康熙和宜妃的赏赐随后也颁赐下来。 胤禟和清儿进宫谢宫。 清儿站在宜妃和康熙面前,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宜妃拉起来扶坐下,她也顺势坐在清儿身侧说:“清儿,这以后还要更辛苦的,你可要注意身体。”说着观望清儿气色,又告诉清儿该注意什么,最后又叮嘱胤禟:“老九,清儿有身孕在身,你们该分房睡了!”清儿羞怯的低下头,胤禟马上拉着清儿的手,语含不耐的对宜妃说:“额娘,知道了,别吓着清儿。”毫不理会宜妃和宫女们笑谑的眼光。康熙看着面前的胤禟和清儿,脸上是掩不住的满意的笑容,终于放心了。 “你们两个,一会去看看太后吧,太后知道清儿有了喜信,替你们高兴呢。”康熙说道。 “回皇阿玛,儿子和清儿已经去看过太后了。”胤禟回答。 “清儿,从今起就住在我宫里吧。我亲自照顾你。”宜妃看着清儿,心疼的说。 “额娘,照顾清儿还是很劳累的,儿子怎么能再劳累你呢。还是儿子来照顾清儿的好。”胤禟急急的说道。 “你呀,哪是不想我劳累!是舍不得清儿离开你吧!”宜妃了解儿子,一语中的,说得康熙都笑了。 “好了,就让胤禟照顾清儿吧。”康熙一捶定音。 ***清儿怀孕了,最高兴的人不是清儿,难以比较胡中正、董鄂七十和胤禟哪一个更高兴一些,秦鹤鸣更是紧张,总是想着法子给清儿进补。 怀孕的清儿,成了国宝和家宝。康熙特许清儿可以不参加宫里的活动,胤禟更紧张,不止宫里活动不许清儿参加,是任何活动都坚决的不准她参加。 胤祥和佳音给儿子摆满月酒邀请清儿,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清儿收了请柬还特意回话说“一定去”。 刚换好衣服人还没走出门,胤禟就进来了,看着清儿急道:“你要上哪去?” “和你一起去师哥那,你衣服都换好了,还装糊涂!”清儿以为胤禟要带自己出门,给她一个惊喜,这会儿着急去,也顾不上配合了。 “你不能去。你在家里等着,我转一圈就回来。”胤禟匆匆搂抱一下清儿,便要急着出门。 清儿抓着胤禟的衣袖,急急的说:“我都答应师哥和佳音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我要去!不管,我要去!” “宝贝,你不去,我一会就回来。”胤禟回身搂住清儿在怀里哄着。 “我就去看看佳音,跟她讨教讨教生产秘诀。”清儿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 “你离生产还早着呢,太医说你身子弱,怕滑胎,你先把胎养结实了,乖,听话。” 清儿不依,胤禟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效力。最终只得留下来陪清儿。给胤祥捎话说清儿不舒服,把胤禟、佳音和容宇、惠儿都吓了一跳,忙忙的过来问情况。得知是这个原因,几个人都是哭笑不得。 胡中正也这样紧张,清儿好不容易偷溜出府找他去郊外玩,他竟不肯。从来没有过的事:外公会违背自己的意愿,清儿都不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个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突然完全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不听自己的话了。最遭的是这种情况让她心理慌慌的没有了着落。 清儿对外公大发脾气:“你不爱清儿了,你不疼清儿了,你们爱的都是宝宝。”清儿在外公身上扭来扭去,不依不饶。外公拿清儿没辙,赶紧派人找胤禟来。 胤禟匆匆跑来,按住清儿:“我的姑奶奶,你就轻点折腾吧。”清儿扑哧一乐,自己成了他的姑奶奶了,那不成了康熙的……,笑过又怕,谁要把这句话告诉康熙,准得换回自己娘家抄家灭门的大罪呀,又咧嘴想哭。 胤禟不理清儿的情绪变化,马上把清儿带回家。 从那天开始,清儿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外面不让去,清儿就自己在府里面折腾。她练剑,陈子昂为她创的这一套飘絮剑法,极是阴柔轻灵,而且时有劈腿和弯腰的动作。 那天胤禟下朝回来,看清儿在地毡上练着劈腿将剑前刺,没把魂魄吓飞了:“宝贝,你是要我的命呢吧!我是不是没有命见儿子出生了!”说着疾步上前,欲抱起清儿来。 “谁说是儿子的,我要女儿。”清儿不依,边起身边说。 “行行行,是女儿,你别再练了,行不行?”把清儿抱到床上,赶紧命柔儿备水沐浴。 “你再练,我就打柔儿,你练一次我就打她一次。”胤禟恐吓清儿。 清儿眯眼看他,咬牙怒道:“行,算你狠!” 剑法不能练了,不是因为怕胤禟打柔儿她们,是因为清儿的妊娠反应太大了,根本吃不进去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胤禟心疼得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他替不了清儿。 胤禟没遵宜妃的命令,仍然和清儿同房,夜里端茶倒水地照顾清儿,清儿怕影响他的休息让他去别的屋睡,他不肯,怕清儿冷清。 “跟我同房,只能看不能有动作,很难过吧?”清儿问胤禟。她现在就弄不清楚胤禟到底是爱她,还是爱宝宝多一些。 胤禟扳着脸淡淡的说:“还好,我能忍住,不就半年了吗!” 清儿说他:“禽兽不如!”说完哈哈笑“你再笑我打你屁股。”胤禟作势要打清儿,问:“为什么骂我?” 清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天,有一对未婚男女出城去郊外游玩,两个人玩得很开心,这时天下雨了,雨很大,两个人就去附近人家借宿。可是那家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两个人谁都不好意思在床上睡。最后在床中间挂了一块帘子,两人说好,谁要越界谁就是禽兽,第二天女人醒过来看到男人在他自己那面睡得正香,就上前去打了男人一巴掌,男人问为什么打他,女人大怒道:你连禽兽都不如!” 胤禟听后咯咯大笑:“是禽兽不如,放着美人,怎可睡得如此安稳。”说完看着清儿,见她眼里的谑意正丰,气得说:“噢,原来在骂我,你再说,爷现在就要了你,爷可忍得很辛苦!” 清儿撇嘴:“谁让你忍了,府里的女人可都盼你去呢!快去呀!” 胤禟一叹:“你就呕我吧。我知道我对不住你”突然正经地问:“可你和四哥练的是哪出,新婚之夜叫着四哥,却又为我守身如玉,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儿扬着声问道:“你真想知道原因?”边说边甩着手中的帕子,两眼向上望着,然后回眸看了眼胤禟。 胤禟慌忙说:“得,全当我没问,你也别呕着我了。” 怀孕开始,胤禟就亲力亲为地照顾清儿,为清儿做着他能做的每一件事。 他知道清儿心里害怕,因为清儿的额娘就是在生产清儿时离世的,但是清儿不提,他也不说,只是尽量抽时间陪着清儿。 胤禟全心全力的照顾清儿,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关心,外面的应酬一概推掉,京贵们私底下戏说胤禟是“妻奴”。包括康熙在内,谁也想不到胤禟能为清儿做到这一步。 清儿很感动,所有的皇子里只有胤禟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福晋。不,不单是所有的皇子,便是在大清也没有几个男人能象胤禟对自己一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娜英来看清儿时,正赶上两个人在研究宝宝睡床的样式。清儿坐在书桌前画画,胤禟站在清儿身后一手环固在清儿胸前,一手在给清儿揉抚后背。 娜英揶揄胤禟:“要知道表哥这么疼媳妇,我当时嫁给表哥就好了。” 胤禟没有给她留面子说:“要是你嫁给我,我还不伺候呢!你想让人伺侯找八哥去!” 清儿笑说:“你现在嫁过来也不晚,我把福晋的位置让给你,怎么样?” 娜英继续笑说:“晚了,免了吧!” 晚上,清儿奇怪的问胤禟:“你以前为什么不娶娜英?她和额娘同是郭络罗一族,这样亲上加亲不好吗?” 胤禟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宝贝,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武功又高深了。” 清儿不解,眨着两只凤目说:“什么武功?” 胤禟答道:“捕风捉影神功。”说完笑呵呵的看着清儿。 清儿大笑着倒在他的怀里,清儿给胤禟美其名曰“人肉垫子”。 清儿在人肉垫子里大笑,人肉垫子抱着清儿,对清儿说:“好清儿,为夫的忍得很辛苦,你不要再动了。” 清儿更加放肆地笑。胤禟呵她痒,清儿大叫:“哎呀,肚子痛。” 胤禟马上停下来,紧张至极:“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清儿娇笑道:“还差一个多月呢!我的笨爷!” “看来是爷太宠你了,宠得你都敢拿爷开玩笑。” 清儿嗤之以鼻:“是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胤禟也笑着,暧昧的说:“我给我女儿面子,等你生完了我再跟你算总账。” 清儿急忙软语哀求:“好胤禟,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说着回身搂住胤禟的脖颈,用丁香描他的唇型,再舔他的牙齿,然后把丁香伸入他的口中,吸吮他口中的香津,还没等清儿表演完,丁香已被胤禟吮住。 耳听得胤禟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清儿急忙摇头脱开他,“胤禟!我肚子疼。” 胤禟正在情深火热时,看到清儿促眉,急忙松开她。待看到清儿眼底的笑意,怒道:“好,敢耍爷,看爷怎么收拾你!”把清儿转圈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自己跳下床走了,一会就湿头湿脸的回来了,看来忍得还真是辛苦。 清儿偷偷吐舌:试探成功! 067.坚强 67。坚强 秦爷爷说生产时只能靠她自己,稳婆和嬷嬷和任何人全都指望不上:疼不得她自己疼吗?生不得她自己生吗?清儿认同秦爷爷的话,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中秋日上午,在意识到自己快要生产的时候,清儿忍着痛把胤禟撵出去参加宫里的庆典。 胤禟一走清儿告诉管家秦道然:“关上大门,今儿一律不见外客。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院子里不许有闲杂人走动”。留了管家和两小厮在院外侯着。管家听侯传唤,小厮替管家跑腿办事。 稳婆也经过清儿叮嘱:“不许一惊一乍的,只告诉我什么时候使力,什么时候休息就好。” 卧房里的镏金钟打两声响时,清儿打发管家悄悄去请太医来,太医来后即给清儿号脉,告诉清儿还要再等五六个时辰。清儿要求他在自己生产遇到危险时先救孩子。太医说他要找九阿哥商量。 秦道然垂手立在清儿身侧,听到清儿的话,震摄得有些呆了,待反应过来,急道:“福晋,还是先请爷回来吧。”他可不敢担这么大干系,谁不知道清儿是九爷的命根子。 清儿绷着粉面说:“听我的,我说了算。我给胤禟留了一封信,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他看了信自然不会怪罪你们。现在你也不许叫他回来。需要他回来时我再告诉你。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秦道然苦着一张脸应了声“是!”,太医看到清儿坚决的表情,也无语的点头。 镏金钟打六声响时,清儿招来秦道然,“你差人去请爷回来,只说我想吃桂花糕了让他亲自去买,旁的话一句不许说,听明白了吗?”秦道然忙答应着找人去宫里请胤禟回府。 整个下午清儿都忍着肚痛扶着柔儿在院子里散步。秦爷爷说过:多活动,生产时会顺利一些。为着不让外公担心,清儿没敢请秦爷爷来。 七点钟的时候清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太医号脉后说快生了,清儿躺在事先准备好的。 稳婆到真是听话,只说使力和休息,再没有一个废字。清儿现在只信她了,她叫用力便用力,叫休息便休息,一拔接一拔的用力和休息,一阵接一阵帝痛和宫缩里,清儿告诉自己:我只有自己,我的孩子只有我,胤禟需要我。 清儿听到稳婆说的最好听的废话是“看到孩子的头了!”秦爷爷说过这意味着胎位正,生产就会顺利一些。清儿暗暗松了口气。 几个月前,宜妃把自己宫里的嬷嬷派来照顾清儿,现在嬷嬷凑过来在清儿耳边说:“福晋,再使一点力,孩子就出来了。”清儿已经没有力气了,虚弱地说:“等我缓口气。”嬷嬷握着清儿的手说:“好!”清儿知道自己不能耽搁,遂使出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腿间一热,孩子出生了,接着就听到哇哇的哭啼声。 稳婆抱着孩子过来给她看:恭喜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这一刻心中的喜悦不是语言能够形容,那种成就感未做母亲时根本想象不到,这是真正的血肉亲情,骨肉相连。清儿方才体会到额娘当年的笑容有多满足,额娘离开自己时有多么不舍。 清儿笑着说:“给我看看她。”稳婆把孩子放在清儿头侧。清儿看到女儿睁着双目望向她,对视的一瞬清儿忍不住流出热泪。“把她抱去给太医检查。”稳婆答应着抱着孩子出去,清儿也累得晕睡了。 胤禟在宫里坐着,只觉得心里慌张无依,没有着落,后悔自己抛下清儿出来。众兄弟三五成群领。他坐在胤禩、胤俄、胤祯旁爆心不在焉谍着他们领,随口敷衍着。转脸瞥见自己府中长随张来喜行色匆匆的样子,心里怦怦乱跳,怔怔的站起身子却说不出话来,其余诸皇子见他这样,都噤了声站起身踱过来。 胤禩看到胤禟疑惧的神色,替他问张来喜:“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张来喜看了眼胤禟,再恭敬的对胤禩说:“八爷,我们福晋命小的请我们爷去买桂花糕。”一句话说完,众阿哥哄堂大笑。胤禟也松了口气,一脚踢过去,口中轻斥:“吓了爷一跳。快走吧!”说着回身又对胤禩说:“八哥,我先回府了,一会皇阿玛那,……” 胤禩笑着说:“快去吧,要不你的心也不踏实。旁的你不必管了,有我呢。” 胤禟心急火燎的买完桂花糕回府,在清心园外见到迎出来的秦道然,在他耳边认真的说了福晋的交代。胤禟心急如焚,眼望众人紧张的神色,不敢在这里再火上浇油,让清儿不得安生,便点头不语。 园中众人先前被柔儿警告,都不敢出声,鸦雀无声的静寂中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续声,柔儿和梅兰竹菊奉清儿的命没在身边伺候,此刻都侯在房门口,如果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声音,几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可是偏偏里面悄无声息。素卿紧闭双目,轻攥粉拳,侧耳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柔儿屈起手指,轻轻的敲打着额头,这时梅从身后碰了她肩膀一下,柔儿带着不满回头看,见梅兰竹菊目光一致示意,便顺着四侍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胤禟已撩起袍子,神情肃穆的跪下,俯首叩了三个头,立直身子时朗朗说道:“我爱新觉罗。胤禟在此立誓:我愿意减寿三十年,换得清儿今日平安的生产,请过往神灵护佑清儿。”说完,再恭敬的叩了三个头。此时,房里传出一声儿口啼。 胤禟快速的立起身子向屋赚却在门外被柔儿拦住:“少主吩咐,请爷先去太医那里看看小主子,少主请太医给小主子检查呢,请爷和素卿姑娘移步过去吧。” 胤禟望了眼房门,转身走去侧门。柔儿带着四侍进了产房。 清儿醒来时,已过子夜。身边围着胤禟和五侍,胤禟怕清儿醒了要看女儿,便命娘带着女儿留在这里。 见清儿醒了,胤禟搂住清儿,未说话先红了眼睛,“清儿,还疼吗?” 清儿笑着。 胤禟又问:“你累坏了吧?你不知道你多勇敢,你多坚强,连太医都夸你呢。” 清儿看着他泛着红丝的眼睛,笑得无力,“女儿呢,给我看看。” 娘把格格放在清儿身侧,“格格才刚吃了睡了。”清儿撑起身子看着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红红的小嘴,真想亲她一口,这倒让清儿想起一件事,告诫娘道:“不许人亲格格的脸,她会流口水。不许人拿长指甲摸格格的脸,她会疼的。”清儿也只亲女儿的小手小脚。娘笑着答应了。 胤禟搂着清儿,“太医给女儿检查过了,说身体很好。外公和秦爷爷,阿玛姨娘刚赚说再来看你。” “女儿身体好我就放心了。外公和阿玛没再说什么?”生产前没敢告诉外公和阿玛,怕吓到他们。 胤禟笑说:“外公和阿玛姨娘都说女儿长得象你,不象我。” 清儿笑问,“长得象我很丑吗?” 胤禟嗔怪道:“谁不知道九福晋是咱大清朝第一美女。不过,从今起,这第一美女是我的闺女了。来,好闺女,让阿玛抱抱啊!”边说边摩拳擦掌地要抱女儿,一看就没有抱过孩子。娘急忙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小格格放他臂弯上。胤禟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清儿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乐,“胡扯!小心明儿出门,大清朝的美人们往你身上丢石头。” 柔儿给清儿垫了大迎枕,让清儿半倚着。“咱们小主子就是好看,连嬷嬷都说没见过比小主子更好看的孩子呢。” 胤禟仍僵着身子,转身笑对柔儿说:“你们少主怕是饿坏了,快传膳吧。”又把女儿转向娘,“带格格回房睡吧。”娘接过小格格出去,柔儿和四侍开始摆饭,然后退出去,留下夫妻两人。 胤禟边喂清儿边雄,“清儿,你终于受完苦了,以后我会好好疼你,好好补偿你。”说着,轻吻细密的落满脸颈,清儿实在是没有力气和他厮混,对他说:“这个月你去别人那睡。” 胤禟原本欣喜,听到清儿这样说话,有些委屈,“我想陪你,你生产完了!” 清儿实在是没精神,低声说:“听话,我这坐褥呢。” “那一个月后我回来,你可不许再赶我走了。” “好!” *** 女儿满月,胤禟不听清儿的话坚持摆满月酒。地点选在闺友。除太子和大阿哥以外所有的阿哥和福晋全部到齐。小格格在众人怀里传阅着,完全不陌生不害怕,扑闪着一对大大的凤眼,见人直乐。众人都说她长得漂亮,清儿听后心里美滋滋的。 胤祥笑着对清儿说:“这回再看到别人的孩子不流口水了吧?” 清儿不好意思,“我哪有?” 胤祥又笑着对众兄弟说:“容宇的儿子她还要当玩意儿借来玩呢。这回看她自己可舍得当玩意儿玩?” 胤禛笑着看清儿,目光里有欣慰有欢喜,笑说:“也只有清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清儿觉得腰上吃紧,抬眼对上胤禟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亮,灿若流星。这一年他比自己辛苦,清儿象是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他了。两人微笑着对视,脉脉情深。 哄然大笑中就听娜英说:“瞧人家夫妻这恩爱劲,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人家。”作势欲走。 清儿羞急,上去呵她痒:“你再说!” 众人更加笑成一团。 胤禟忙搂住清儿,“仔细扭了腰!” 清儿不依,指着娜英嘟嘴,说:“不行,你去呵她。” 话一落地,众人笑得更欢。 胤禟忍着笑扳起脸,“胡说!” 清儿说完话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顿住身形站着,兰婷牵着她的手坐下,“快别逗清儿了,仔细闪着腰,这第一胎最容易落下病的。” 东月大笑:“咱们清儿没事,人家坚强着呢,一声不响的就生下女儿了,疼得那么厉害还指挥若定呢!” 胤祺也说:“可不,连皇阿玛都说清儿要是男儿,当个大将军也成。来,大将军,咱们大伙敬你一杯,恭喜你作了额娘。” 清儿拈起酒杯笑对众人说:“应该是我们夫妇敬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说着侧首看胤禟,胤禟温和的目光中柔情涌动。俯下身在清儿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清儿立时粉面带鞋含着娇嗔望向胤禟,这一眼的风采和光华瞬间击中胤禟。胤禟不觉得搂紧清儿,将自己杯子贴向她的嫩唇,以目示意,清儿红着脸,在胤禟又温柔又霸道的目光里仰首喝尽杯中的酒,她手中的酒杯被胤禟接过,笑意中也是一饮而尽。 众人看到胤禟如此痴缠清儿,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胤禛神色一黯,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清儿,给小格格取了什么名字了?”胤祥望了眼四哥,笑对清儿说。 清儿从娘手中接过女儿。将纤指塞进女儿紧握的小手里。回眸望向胤禟。胤禟也正看着女儿,柔柔的目光里溢满疼爱。 胤禟,我们的爱已经开花结果了。 “她在中秋节出生,我们给她取名叫盈月!胤禟,好不好?”清儿回首看向深爱的男子,低柔的轻语。 “好!清儿,只要你喜欢就好!”胤禟揽紧她在怀里,目光从女儿的身上移到她的脸上,柔柔的说。 “小盈月,平平安安的长大吧,也不枉你额娘为你吃的那些苦”。胤禟在心里对女儿说。“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来爱她。” 068.相思 68.相思胤禟促着细长的剑眉。他听到清儿在哭,哭声压抑,依恋不舍和哀伤凄楚,他听得心痛心碎,嘴里一直低低喃语:好清儿,别哭!别哭!我在这里! 睁开双眼时,胤禟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虽然奢华却不是清心园,也不是自己的府里。胤禟先是吃了一惊,接下来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全身酥软无力,别说起身,身体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在床头站下,看到他睁着双目,惊异的问道:“嗯?你醒了?”不知道是吃惊他醒,还是吃惊他醒来的时候不对,但是话里很明显的没有敌意。 胤禟急急的问:“这是哪里?……”话未说完,已发现自己说的话没有声音。 女子神色从容,端着杯子,“这是参茶!”,说着欠身扶着胤禟坐起身,把杯子放在他的唇边,缓缓倾着杯身喂他。 “多谢……”胤禟无力的话里仍是没有声音。这个认知让胤禟顿住了要说的话,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他困惑的想着,却发现他竟然没有印象,脑子里象是混混胀胀,又象是空空荡荡。 女子似乎知道他要说的话,径自说道:“这里是‘听香楼’,小女子名叫‘凤凰’。”凤凰把胤禟放倒,随手掖好被子,纤手对胤禟扬了扬,胤禟的双目不由自主的阖上。 胤禟再次醒来时,已经在清心园,管家秦道然正焦灼不安的在床前踱步。 胤禟蹭的坐直身子,清儿的哭泣,听香楼,凤凰,这些都是梦吗?可又真实得不象是梦。 胤禟的突然起身惊醒了秦道然,他带着三分疑惧七分惊喜的叫了声“爷!你可醒了,您都睡了三天了。” 胤禟的手按在额头上,微闭上双眼,“发生什么事了?” “三天前,福晋和爷一起出门,可是今儿只有爷自己回来。三天前的夜里闺友燃起了大火。”秦道然迫不及待的向胤禟汇报着这几天的情况,他不敢担搁,他知道担搁的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这一刻,胤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秦道然的话,是不是梦的延续。他闭上眼睛,只盼着下一刻再睁开双眼时,能看到清儿睡在身侧。 “闺友燃起大火时,保绶小王爷不知道打哪听说的福晋在闺友里,便冲进去救福晋,结果,……” “结果,怎样?”胤禟焦急的却带着怯意的问道。 “大火过后,咱们府里的人没有在闺友发现有人的,人的……,”秦道然担忧的看着胤禟,怕他接受不了,‘尸骨’这两个字在嘴边收住,没敢说出口,心里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也许,闺友里根本没有人。” “谁说清儿在闺友里面的,又是谁看到保绶进去的?可是真的进去了?”胤禟眼里的惊惧不断的扩大。 “只是听人群中有人在嚷嚷,当时情况非常混乱。”秦道然回想起那场大火,至今心有余悸。 “清儿还没回来吗?”胤禟总算记起清儿说要他陪着去骑马,结果在郊外,清儿落马,他慌张的跑近前去探看的时候,只觉得后脑一痛,便无知觉了。 “回爷,福晋还没回来。……” 胤禟打断他的话,大声喝斥道:“那还不出去找?马上去找!去胡府!董鄂大人的府上!容宇少爷的府上去找!等等,再去裕亲王府看看保绶保泰,让他们过来一下。” 秦道然没敢声辩,这些地方他早已派人去找过了。眼下的胤禟危险得如狮如虎,全身是刺是火,他哪里敢惹,慌忙答应着出去布置人手满京城的寻找。 ***时间没有停驻依然悄无声息的,在向前走,可是胤禟的爱停住了,停在那个久未见面的爱人心上。 那夜,胤禟酣睡在‘听香楼’里。 那夜,‘闺友’燃起大火,熊熊大火燃亮了京城的夜。 那夜,清儿在胤禟的枕畔留恋的哭泣。 那夜,保绶离开,自此便再无踪迹。 那夜,…… 那夜,发生了很多事,那夜,清儿失了踪迹。 一遍遍的穿透这些事件,胤禟触摸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清儿,一遍遍的梳理着我的思绪,是为了读懂你。 清儿,一遍遍的读你,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 清儿,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你,在何处? 清儿,天涯地角终有时,我对你的思念却绵绵延延的无穷无尽。 清儿,纵有相思万千,我却没有凭寄之处。 清儿,酒已都醒,你让我如何消夜永? 清儿啊,清儿。这一声声的呼唤你可曾听见?这一片如镜的明月可曾把你照见? 清儿,你在哪里?近三年了,你仍是无声无息,无踪无迹。 清儿,我知道你离开我定然有着不得已的缘由。 清儿,如果你喜欢征服的感觉,那么,你就去征服吧。 清儿,我们曾经说过,不论你走多远,走多久,我都一直在家里等着你,我的心也一直陪伴着你。 皓月当空,星光璀灿。 胤禟坐在观雨阁里,仰首望天。 远处池水静谧无波。 那里,没有嬉水的清儿。 清儿曾说,她喜爱水,水中那种温柔的束裹象是额娘的怀抱。 没有人比胤禟更知道清儿的遗憾和感伤。母爱的温暖和滋润清儿从来未感受过。可是清儿把盈月留给了自己,胤禟知道清儿的用意。 怀中的女儿不安的动了动。 胤禟将绷紧的身体放轻松,伸手把薄被拉平整覆盖在女儿幼小的身体上。女儿好梦正酣,那张象极了清儿的小脸上,是淡淡的欢喜和满足。看着她,胤禟眼光愈加痴柔,笑容在脸上弥漾。 清儿,盈月越来越象极了你,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清儿,盈月她想额娘呢。 清儿,盈月她很好,很可爱,很懂事。 清儿,盈月四岁了。 清儿,盈月会背好多诗了呢。 清儿,盈月开始弹练《阳关三叠》了。 清儿,盈月她写的第一个字是‘娘’。 清儿,…… 盈月几乎得到了阿玛全部的爱。她自己不知道她是阿玛的全部希望和梦想。 盈月病了,胤禟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照料她。盈月有了一点进步,胤禟比女儿还高兴,女儿被外公或舅舅接去府里,胤禟几乎是脚跟脚的就追过去接女儿回府。他的妾室们对盈月稍有微词,便换来他的责难,结果到现在不但她的妾室们连他的儿女们对盈月也是招惹不起,避之不及。胤禟对盈月的疼宠几乎是大清朝家喻户晓的事。 所有的人都知道,胤禟是连同清儿的那份爱一起给了盈月。 胤禟侧了侧身体,然后站起身,身后暗影里一直在想着心事的素卿亦急急的站起身走近,在他的怀里接过盈月,放在榻上。 胤禟望着满面温柔的素卿,低低的说道:“你走吧,别再为她守着了。” 素卿双手揽紧盈月,眼中柔光涌动,抱起包裹好的盈月,低低回说:“不。” 胤禟伸手停在素卿的肩上轻拍,语重心长的说:“算了吧,你也知道不可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被拍到的人斜身卸下肩上的手,淡淡的说:“不劳九爷费心,这是素卿自己的事。” 胤禟摇头苦笑,却仍在坚持:“没有意义的事,不要再继续了,素卿,为你自己想想吧。今年你也二十三岁了。” 素卿的语气淡淡的,却含着坚持,“为她做什么,素卿都愿意。” “可是她不愿意.,她愿意你幸福,走前的那些日子,她为你费了多少心思,你不是没看到。” 素卿低低的答,“素卿这一生,只欠她一个人的,爷就让素卿做自己该做的事,想做的事,可好?” “你何苦如此固执,这与你与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爷说如何做才算是好事?”素卿抱着盈月向外走,听到他的话脚下一窒。 “放开她,做一个正常的女人,有一段正常的感情。”胤禟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 “爷!素卿不觉得自己不正常,也不觉得我对她的感情不正常。素卿请爷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我不提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爷请说。” “永远不要让她知道你对她的感情。” “爷是怕我跟爷抢她?爷又怎么知道她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素卿转过身子看胤禟,面上是挑衅。 “素卿,不是爷小看你,凭谁都不可能抢得过爷,另外她也绝不会知道你对她的感情。”胤禟的唇角荡出一抹深笑,接着说:“因为她对感情上的事,真的是非常的迟钝。当年,我对她那么明显的爱恋,她竟然全然不知。好不容易知道了,竟然不接受。感觉到她自己爱上了我,却不相信我的爱。等到相信我的爱了,却不相信她自己的爱。这个清儿啊,对感情真真是非常的迟钝。素卿,她接受我尚且那么难,又怎么会接受你的这一份姑且也称作爱的感情呢。与其让她知道徒增烦恼,不如我们都让她永远不知道的好。”胤禟有些怜悯素卿,她对的清儿的感情和身边的所有的人对清儿的感情都不同。她明知这份爱没有结果,明知这种感情这种爱不被世俗伦理认同,也要义无反顾的去做去付出。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素卿,她才能放开,走出这种困局。 素卿看他的目光却渐渐锋利,冷冷的道:“爷,不要同情我,你觉得我可怜,可素卿觉得自己很幸福。素卿认为值得的事情,就会一直做下去的。爷放心,她回来之后,素卿就离开。但是这之前,还请爷让素卿照顾盈月,这是她的骨血呢。” 说完转身,迈步,下台阶,动作一气呵成,那样的从容,那样的潇洒和义无反顾。 胤禟听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柔情万千,不觉得有些动容。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素卿,和暗处现身护从的梅兰竹菊。胤禟禁不住的一声长叹悠然的回荡在寂寞空旷的夜里。 清儿,你怎么也料不到素卿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你吧。 清儿,你知道吗?这一生我都甘心情愿的被你征服着。两情相悦,你带给我铭心的缠绵和刻骨的爱恋,穷此一生,都不能有片刻的忘怀了。 清儿,等着我,等我办好八哥的事,我就来寻你。 胤禟现在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迫切的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他要在这个机会里帮八哥夺得储君之位。他相信,此后即使他不在八哥身边,凭借八哥一惯的怀柔,坐上帝位是顺理成章的事。 红尘新文:距离,亲们去捧捧场,给个评。 http:///105204/l 069.心境 69.心境 胤禟听到太子与和贵人的事情之后,认为机会来了。扳倒太子扶起八哥的机会来了,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他就要去找清儿了。他兴奋得几乎坐立不住。 八哥却不以为然的说:“光凭这个,恐怕不够,这种事情在大家子里都是常有的事,仅凭这一件事,不足以让皇阿玛对他……”边说话边摇头,如玉的面上已是否定的神色。沉吟片刻接着又说:“这件事还是要让皇阿玛知道。九弟!” 胤禟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接下去该如何做。 阿灵阿冷笑,面上不屑,“太子行事,果然越来越荒唐了。” 揆叙笑着附合,“太子好色倒是真的,可是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皇上还春秋正盛,他就敢……。”话未说完已在摇头。 胤俄讥笑着,“他是皇阿玛的心头肉,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胤祯看了眼胤禟,又低下头。当时太子身边的钉子说起那女人的样貌时,他就在九哥的身边,当即便清楚的知道了原因。他有几分可怜太子,如果他不是太子只做二哥,或许会是一个好兄长,也或许他会得到清儿。可眼下,身为太子的他不但没为朝庭尽心尽力却在做着这些乱七八糟授人以柄的事,唉,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心里对太子不免又怜又怨。 胤禟不愿意加入这个话题,太子不顾伦常做出这种事,原因他知道,替他难过的念想也仅是稍纵即逝,他现在懊恼的是这件事达不到他预期的效果,再找机会扳倒太子的话,可能就是无穷的等待时机,那么去寻找清儿的计划就要无限期的延长了。 这种相思之苦看来还是要尝得更久一些了。 可是,还要尝多久啊? 清儿啊,你在哪里?我还要等待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听香楼。 三年前,听香楼在前门大街上静悄悄的开业了。没有喧染,没有声张。 听香楼里只有二十名女子,每日只在晚六点至八点营业,只歌舞一曲。不论是否客满都是如此。 曲名是《春江花月夜》,自开业至今,三年来没有变过。 听香楼由一个名叫‘凤凰’的女子领导。 今日的听香楼迎来唯一的客人,九阿哥胤禟。 自三年前的那日离开这里,胤禟再未来过。这个地方的经营手段,光听不看他就已经知道是清儿的风格,何况那日他在这里清醒过来又在这里昏睡然后再在府里清醒,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清儿的用意。 如果他想知道清儿的下落,他随时都可以来找凤凰。 他一直没来,因为他还没有办法帮八哥达成所愿。他总想着再来这里时,能放下所有的责任和担子,轻轻松松的去和清儿团圆,然后再不分开。 今天,胤禟再也不能不来,太子的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容易,拖了近三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谁想却是空欢喜,他突然从没有过的恢心气馁。 他极于在这里听到清儿的消息,好给自己一个支撑和一种安慰。 凤凰仍在领舞,只一瞥,胤禟便已知道这支舞是从清儿的飘絮剑法演化而来,凤凰比清儿舞得更象飘絮,大约是清儿练武的时间不及凤凰长久。凤凰和清儿的区别在于凤凰能把这支舞演化得柔中带媚,清儿却把这套剑法演练得柔中带钢。这一番比较,胤禟已然知道凤凰比清儿好驾驭,凤凰的个性应该是钢中带柔,清儿则是外柔内钢,常年的领袖地位也让清儿比凤凰多了一份理性和冷静。如果清儿是江水,凤凰则更象是溪水,远观只能看到江水的壮丽,进入江水中才能领略她的柔美。而溪水不用进入其中已能感觉到她的柔丽。 凤凰一曲舞罢,就退下了舞台,再现身时,手中已托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恭恭敬敬的对胤禟一礼后,便将其余众人带了出去。 胤禟的目光没有转移定定的盯着手中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放下它,再解开丝带打开,轻轻的从里面捧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薄胎玉壶,眼中流光突现,笑容已在唇角绽放开。 “一片冰心在玉壶!” 清儿,我的妻!如此晶莹剔透的玉壶仍是不及你的心窍晶莹剔透啊。 细心的包好玉壶,胤禟怀抱着它离开了听香楼回府。 胤禟前脚刚走,胤禛后脚便进来了。 凤凰见到他,先是微微一怔,便将他请进了厅里。 胤禛并未留意到凤凰脸色的转化,拿眼在厅中匆匆一扫,便在厅中的椅上坐下。口中不急不徐的问道:“你是凤凰?” 凤凰边奉上手中的茶边回答:“小女子正是凤凰,不知四爷找凤凰,有何事?” 胤禛微微一怔后,笑说:“原来你认识爷,难怪你敢把爷领进来!” 凤凰笑说:“大清朝的四贝勒有谁会不认得呢?”眼中一抹伤痛瞬间即逝。 胤禛不以为意,接着问:“清儿在哪?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凤凰笑得勉强:“四爷要找九福晋?”后面三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胤禛面上微红,双眸却是冷冽,紧紧盯着凤凰,“不该说的你最后不要说,回答我的话。” 凤凰自嘲的一笑,说:“四爷问错人了吧。凤凰怎会知道九福晋的行踪?” “你当爷什么都不知道?爷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是女子,我也不难为你,就说出你们少主的下落即可。” “既然四爷知道凤凰是胡家的人,就该知道胡家的家规。敢问四爷,可是想要凤凰的命吗?” 胤禛冷冷的笑,淡淡的语气,“你不说,难道还能活!爷今日只要一句话,她人在哪?” 凤凰咯咯一笑,“原来今日不止是四爷大喜的日子,还是凤凰的死期呢!” 胤禛侧首看着凤凰,声音愈加清冷:“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却不想说,是吧?”站直身子向凤凰迫去。 凤凰看向胤禛渐近的身体,低低的轻吟:“‘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四爷对少主的心凤凰怎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凤凰才不能告诉四爷少主的行踪,四爷还是回府吧,今夜不该让新娘子独守空房的。” 胤禛脚下一顿,人已顺势坐下,“但愿清儿明白我为什么娶她。” 凤凰急道:“少主会明白的。” 胤禛犹疑的看着凤凰,问道:“你怎知清儿会明白?” 凤凰扭头不看他,悠悠的答:“京郊梅林。” 胤禛点头:“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凤凰走向邻房,再出来时,手中已托着一个餐盘,盘上一壶酒、两只青花小杯和几样小菜。执壶为胤禛倒满一杯酒,高举说:“我替少主敬四爷。”言罢仰首喝尽。 胤禛平日没有特别的嗜好,也仅限于每餐饮两杯,其实酒量是极浅的。凤凰平日也是不饮酒的。两人各怀心事,不言不语的喝尽一壶酒,都有了几分醉意。 “凤凰为四爷舞剑吧。”凤凰站起身,举起手中的剑,一个起手式后,已然是飘絮剑法。人若飘絮,剑若流水,柔中有媚,媚中有情。一阵旋舞,目光锁定胤禛双瞳,嫣然一笑。 下一刻已被脚步踉跄的胤禛绊倒在地,随即被他压在身下,胤禛兀自不觉凤凰的愕然,仍如痴如醉的轻语:“清儿,你终于肯回来了吗?你可知我每年在桂树下等你来共同赏桂,等得我有多苦?‘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清儿,你答应过我一同看桂花的,可是你失约了。我不再相信你了,你说的来世再还我的情,我也不信了,我要你现在就还。清儿,给我!”说着,俯首间已是深深的吮吻。 兰婷站在院子外面,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天擦黑时,四爷放着新娘子不理,独自匆匆出门,眼见着天色已经黑透,人还未回,几路人马出门去找,都是空手而归,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四爷娶.了年新月,她也知道为着什么,年新月的父亲和长兄都是工部侍郎,四爷倒并不为这两个人,主要是因为她的二兄年羹尧眼下虽只是翰林院检讨,却实在是汉人中的佼佼者,自幼饱读诗书,是一个有才识有作为的男子。连皇上都对他颇为赏识,言语中有堪当大用的意思。 四爷此刻娶了年新月,提前埋下了伏笔,将来是要借助的。 兰婷也知道,四爷的心思不在这年新月的身上,这些年,四爷的心思还在清儿身上。纵是她自己,这三年里仍然是时时的想起清儿,又何况是四爷呢!清儿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叫人忘记呢!她相信不止是四爷忘不掉,便是这满京城的京贵们,也没有几人能忘掉清儿。 清儿,三年了,你在哪里,姐姐还真是想你呢! 清儿,如果当年你嫁给了爷,爷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清儿,如果今夜是你嫁给了爷,爷是绝不会放着你不管不顾独自出门的! 清儿,你可知道太子他……,唉,太子身后这一片人啊! 清儿,快回来吧。此刻的京城、此刻的四爷和九弟十三弟都需要你。 清儿,只怕皇上更盼着你回来呢。 清儿,姐姐真的好想你,快些回来吧。 胤禟将箸上沾了一点酒,然后伸到盈月的唇前,说道:“闺女,来尝尝这酒香不香?” 盈月笑着张口含了箸,然后皱紧眉,“阿玛,酒不香!好辣!” 素卿嗔了胤禟一眼,带着不满说:“大半夜的,你喝的这是哪门子酒,还不让月儿睡觉!” 胤禟笑意更胜,斜了她一眼说:“要是告诉你,怕你高兴得都要喝醉了呢。” 素卿嘲弄得说:“爷越发胡说了。”再转身对盈月说:“月儿来,卿姨抱你睡觉去,不陪着你阿玛疯了!” 胤禟牵住素卿的衣袖,眯着眼说:“你想想原因,就知道了。”他这会只想有人分担他的喜悦。 素卿略一愕,面上惊喜参半,颤声道:“可是她,有了信了?”只有关乎她的事情,才把两个人联在一起。 胤禟但笑不语。素卿伸手夺下他的酒杯,急道:“她人在哪里?快说!” 胤禟没理她,只将怀中的盈月搂住说:“月儿,额娘快回来了。” 素卿也顾不上和他斗嘴,追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胤禟向案上的盒子努嘴,素卿迟疑着打开,拿出里面的玉壶,回头不解的看向胤禟,胤禟做了个翻手的姿式,素卿翻开壶盖时看到里面的便笺上,秀逸的小楷:三年必归。一行清泪顺腮而下,素卿缓缓坐倒在椅中。 胤禟抱起女儿,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小脸,说:“月儿乖,去告诉姨,今日该高兴,不该哭。”说完,放下女儿,急急的大步走出了房门。 素卿抬头,梨花带雨,望着他出门,嘲弄的低语“好象只有我哭似的!”伸手抚干泪珠,把盈月搂在怀里。说:“月儿,额娘真的要回来了呢!” 盈月欣喜的说:“真的吗,姨,我额娘真的要回来了?我好想额娘啊,姨,你想不想我额娘?” 素卿用力点头,徐徐的说:“是,姨想你额娘,好想,好想!” 070.局势 70.局势 素卿自清儿离去后便一直担起母亲的职责。盈月继承了清儿的美貌和智慧,年纪虽小却禀承了清儿谦让有礼的个性,所有喜爱清儿的人都将对清儿的心转移到了盈月的身上。 胤禟一天都离不开盈月,所以每年的秋猕胤禟都是带着盈月和素卿参加的。 这次的秋猕,皇上特意带上了八岁的十八阿哥胤祄。 盈月的古灵精怪,颇有乃母之风。 阿哥们都去狩猎,只余两个小人儿伴在康熙身侧。盈月眨着灵动的凤眼,奶声奶气的问胤祄:“十八叔,你知道什么叫马甲吗?” 胤祄不解,摇头说:“不知道!月儿说说,什么叫‘马甲’!” 盈月笑笑未说话,拿凤眼打量着胤祄,娇笑着说:“十八叔,你想想再说不知道!” 胤祄低头想了想,抬头看着盈月摇头。“还是不知道,想过了。” 康熙看着面前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童心大起,探头问道:“月儿,什么叫马甲,告诉皇玛法,好不好?” 盈月站直身子,走到康熙的身边,探头在康熙耳畔说:“皇玛法,马甲就是马的脚趾甲呀!” 康熙扑噗一声笑了,怎么也未料到答案是这个。一笑益发忍不住,想想又笑。盈月伸手在康熙的后背上轻拍。胤祄也急忙倒了盏茶递给康熙。康熙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大人似的孩子,越加喜爱得合不拢嘴了。 有了这两个孩子每日在身边逗乐,康熙的心情也是大好特好了。却不料八月下旬,胤祄突然得了急病,康熙吃惊之余,自然是焦虑万分,盈月也是每日不言不语的闷闷不乐。太医使尽了心力,胤祄仍是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的拖了半个月,终于在九月初,撒手尘寰了。 康熙痛心之余,再加上半个月内一直未好好休息,竟也染了病。先还是秘而不宣,到后来竟成了头晕之症。盈月每日里里外外的陪在康熙身侧,逗康熙高兴。 这一天,康熙眼见着盈月没从帐门进来,倒是从帐衣中爬进来的,笑着问她:“月儿,怎么有门不走,倒从这里进来了。” 盈月奶声奶气的回答:“皇玛法,我们从外面向里看,可好玩了。” 康熙又笑问:“你们,指的都是谁呀?” 盈月答道:“是月儿和二伯伯。” 康熙听后愣怔了一下后,继续笑着问道:“二伯伯和你在一起吗?” 盈月摇摇头,然后噘着小嘴说:“我想逗二伯伯来着,可是他听到我的声音吓跑了。皇玛法,二伯伯可真胆小!” 康熙抬眼不动声色的给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也未言声,暗地点头踱出帐外。看着李德全走出去,康熙抚着盈月的头,对她说:“月儿记着,以后晚上不要再自己跑出来,知道吗?” 盈月扑闪着大眼睛问:“皇玛法,为什么?月儿不怕黑,月亮好大的。” 康熙笑着说:“月亮好大的,月儿不怕,是不是?可是黑天畜牲会出来伤人的。记得皇玛法的话,知道了吗?” 盈月点头答应了。 康熙叫侍卫请胤禟过来,然后带着盈月去案前看她写字。 胤禟急急跑来时,康熙却只说道:“把月儿带回去,这几天不要让她自己出去玩。” 胤禟莫名其妙的答应着,带盈月回帐蓬交给素卿,又叮嘱了几句,方才回了自己的帐蓬。 两天后,九月初四,太子被废。康熙历数其罪状:“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的宏业。”令大阿哥直郡王胤禔监视胤礽,送回京城幽禁。同时被囚禁的还有十三阿哥胤祥。 此时,胤禟方才醒悟,问及盈月当日之事,不由得后怕。 ***清儿仍是没有音讯,三年已过,清儿仍未回来,胤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找不到落点,一方面受着朝局的影响,要做出应对,一方面又惦记着清儿。 过几日他再去听香阁时打探清儿的归期时,发现听香阁已经人去楼空,他不明所以,只得怏怏而回。 康熙自回了宫里,想及太子所作所为过去种种,委实难以平复心境。心情低落,身体也大不如前。胤礽被囚禁在上驷院侧,由胤禔看守。此时废皇太子胤礽之事已宣示天下,康熙又亲自撰文,告天地、太庙和社稷。 太子被废,胤禟和胤禩认为时机已到,积极的做着准备。没想到康熙在对太子失望之余,也对胤禟和胤禩的行动作出了激烈的打压。 九月初七日,胤禩受命署内务府总管事,原内务府总管凌普格职查办,由胤禩奉旨查其家产。 九月二十五日,胤禔秘奏康熙,有一叫张明德的相面人曾相胤禩后必大贵,康熙听后大怒,遂命胤禔将张明德拿交刑部审问。 九月二十八日,康熙对胤禩奉旨查凌普家产未能尽职一事,对胤禩极其不满。 九月二十九日,康熙召集众皇子至乾清官,痛斥胤禩,说其“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欲将其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后来在胤禟和胤祯舍身相救之下,康熙方才作罢。 十月初二日,胤禩因张明德案,被革去贝勒,降为闲散宗室。 十月初四日,胤禩再受康熙责备,称其自幼性奸心妄,邀结苏努为党羽。 十月二十三日,康熙染疾,胤禩流涕伤怀。闻此感动之余,召见了胤禩。 十一月十四日,康熙令满汉文武举奏皇太子,诸大臣皆推举胤禩,康熙不准。 朝局就在这样的动荡中一日一日的过去,看似太子已成死局,没想到,胤祉突然向康熙告发胤禔用喇嘛巴汉格隆魇术魔废皇太子之事。 康熙闻听此事,当即派人前往胤礽住处搜查,果然搜出“魇胜”,确信胤礽为魔术致狂。康熙气愤万分,对胤禔“不顾君臣大义,不念父子之情”而宣示为“乱臣贼子”。将胤禔夺爵,在府第高墙之内幽禁起来,严加看守。 十一月十六日,太子被释放。 十一月二十八日,胤禩复封为贝勒。 胤禟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风已逆向着一次次的吹来。之前的数年努力几乎在此时全盘暴露后又全盘皆输。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清儿仍是没有信息,而他却找不到可以探听清儿消息的人。就这样,在他的不安和焦虑中迎来了康熙48年。 正月二十一日,康熙召集满汉文武大臣,查问去年为何一致举荐胤禩为皇太子一事。 正月二十二日,康熙将马齐交于胤禩严行拘禁。 二月二十八日,胤禩随康熙巡视畿甸。 三月初九日,康熙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昭告宗庙,颁诏天下。 此刻的胤禟已不复之前的活力,对于扶助八哥登上储君之位,他在尽心尽力却没有结果之后,已不如先前积极。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京师,去寻找清儿。 三月二十一日,胤禟将盈月从宫中带回府里,宜妃实在是爱极了盈月,几日不见后就会召她来玩一天,如果不是胤禟一天也离不了她,宜妃几乎不放盈月出宫。 爷俩刚下轿,就见府门外驶过来一辆车子停下,胤禟在看见那辆车子时就有种感觉,心情激动的迈着大步匆匆的奔进车前,一把掀开车门,听见里面女人的惊叫声,说声“对不住!”匆忙关上门,站在一边发愣。盈月已经跑过来,看着阿玛不解的问:“阿玛,你怎么了?” 胤禟没有回答,牵着盈月的手向府门走。走到府门外时,在跨进去前回首又望了一眼。 此时车中已经步下一个淡妆女子,一袭淡绿色的旗袍上绣着云纹,墨绿色的宽腿裤和绣鞋,秀发堆鸦,凤目星耀,正是清儿,旁边立着柔儿。 胤禟以手支扶着门框,眨了眨眼睛,在下一刻已松开盈月的手,大步的向清儿奔去。盈月也一声惊呼:“额娘!”撒腿向她跑去。 父女俩双双奔来,清儿张开双臂迎上前去。 胤禟伸长手臂用力将清儿揽进怀里。颤声急说:“你这个狠心的婆娘,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多想你!”话未说完,声音已是哽咽。 清儿扑在胤禟的怀里,深深吸气,用力点头,眼泪顺着腮滑落:“胤禟,我也好想你!” 胤禟推开清儿,不依着说:“想我,你才回来,要是不想我,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连家,连丈夫连女儿全不要了!是不是?嗯?”口里说着,手已抚上清儿的面颊,为她拭去泪滴。 清儿伸手抚摸胤禟的脸颊,柔声说:“对不住,胤禟,我也想早回来的,可是外公他,过世了。” 胤禟长臂搂紧清儿,“回来就好,我没怪你,外公年纪大了,总是要走的,只是你,宝贝,你还好吗?”胤禟能想到外公离去时,清儿的悲痛欲绝,不由得心疼。 清儿点头。两人还待再说,就听盈月说:“阿玛,你说完了没?该我说了!” 胤禟看着清儿笑说:“得,你女儿着急了!” 盈月牵着清儿的衣襟,奶声奶气的说:“额娘,盈月好想你!” 清儿俯身抱起盈月,亲着她的面颊说:“我的宝贝,额娘也好想你呢!额娘每天都对着月亮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盈月点头,认真的稚气的说:“月儿也每天对着月亮和额娘说话,额娘听到了没?” 清儿点着盈月的小耳朵说:“额娘听到了,月儿听到了没?” 盈月点头笑着说:“月儿也听到了额娘说的话。额娘说小宝贝快点长大,额娘还说会回来看我,对不对?” 清儿笑着点头,答“对!”母女俩相视而笑,胤禟接过女儿抱着,一手牵着清儿,“走,我们回府去!” “嗯。”清儿的柔荑被胤禟握在掌中,这一份真实的触感让清儿心里满足和踏实。 胤禟,我终于回来了! 清儿盯着胤禟,胤禟也正侧头看她,两人眼中的眷恋都漾在泪光里。 “九阿哥请留步!皇上有旨,宣九福晋即刻进宫觐见!”两人急回身,见身后快步走近一个青年男子,对着两人举起大内侍卫的腰牌。 071.人质 71.人质 “你在监视爷!”胤禟怒急,迎上前欲揪住说话的青年男子。 “胤禟!”清儿急忙拉他的手,摇头苦笑道:“圣命难违,他等在这里,想必日子也不短了,何苦为难他!我去便是了。” “清儿,我陪你去!”胤禟反手握住清儿,脸上已是忧色和不舍。 “不必了,胤禟,他是皇上,可也是我们的皇阿玛,我信他。”清儿伸长手臂搂住胤禟的脖颈,在他耳畔低低的说了句:“胤禟,我们有两个挛生儿子在英吉利等着我们呢!”再抬头时,两人都已是热泪盈满眼眶。 “清儿,你受苦了!”胤禟心疼的说,俯身吻上清儿的唇瓣,再抬头时坚定的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英吉利!”他此刻只想抛开所有的一切,带着清儿去找儿子,然后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好!等我回来。胤禟。”清儿说罢,回身便走。 康熙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清儿,疼宠的语气仍同三年前一样:“你这个丫头啊,怎么还这么任性,你心里不高兴,也不用离开大清吧!” 清儿撒着娇,不依的说:“皇阿玛,你都不疼清儿了!” 康熙摇头微笑:“等朕替你做主,打他一顿板子,可好!” 清儿娇笑,“好,皇阿玛重重的打他,替清儿出气!” 康熙深深的盯着清儿,清儿也敛起笑意。重新跪下,诚恳的说:“请皇阿玛不要再计较十三阿哥对你言语不敬,一切的错都在臣媳身上,请皇阿玛责罚臣媳!” 康熙苦笑着伸手,“起来!你和老十三,还真的是惺惺相惜呀。他对朕说朕不该利用你来挟制老九,朕在拿你的幸福作赌注。清儿,你今儿和朕说,和老九在一起,你可幸福?” 清儿牵着康熙的衣袖,红着脸说:“皇阿玛,如果清儿不幸福,怎么还会回来?就是想起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才舍不得离开他又回来了!” 康熙意味深长的说:“过了三年,才想起他对你的好,不觉得时间太久了么?” 清儿收起笑脸,低声说:“外公过世了。” 康熙有些动容,轻轻的“噢”了一声,又说:“原来如此!”,然后目光移到清儿身上,问:“那段日子你一定很难过吧。朕还以为是你不想回来了呢!”语音透着关切。 清儿牵着康熙的衣袖摇晃,“皇阿玛!请您原谅十三阿哥,放了他,好不好?” “好,好,朕放了他,再不答应你,朕都被你摇散了。”康熙笑着说。 康熙口中说笑着,目光却已没有焦点的向远处望去。十三,最重情重义,最象他的儿子,别的儿子们争储位争红了眼,争破了头,他却只抱着自己的情义不放手。这个儿子无心储位他知道,但其他的儿子却未必明白,他所以囚禁十三,也是不想他受到伤害。 如今,他想做一个好父亲,想保护每一个儿子都不受伤害,却发现自己已是力不从心了。众多的儿子们没有谁能体谅一个父亲的心,也没有谁在顾虑自己是否伤害了一个父亲的心。为着一个储位,儿子们已经将人伦亲情全部置之脑后了。可他不但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皇上,面对着这样的儿子们,他不得不采取着一些手段。 为着这个储位,老大对太子下魔术被他囚禁了;太子废了又立,虽说重新复立,可是康熙也知道,太子的威信已不复以往;老三受到了教训,现在只专心的著书,看来再无心储位了;老五、老七、十二现在同从前一样无心储位;老九、老十、十四抱成一团,为老八争储位,更是让康熙心寒心惊;老十三是这么个情形,唯一安慰的也只有老四,只有他还安心的在朝堂做着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算是还心存家国的人。 如今,太子不争气已指望不上了,老八是过于争气了,大半个朝堂已经被他操控在手中,如果不是先前提议太子人选,他这个皇上竟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架空了!好可怕的手段,好惊人的现实!…… “皇阿玛?”康熙的脸色越来越阴冷,清儿放柔声音轻轻的叫着他。 “清儿,既然回来了,就先去看看太后,太后这几年身体不好,想你想得紧,去陪陪她吧。再去给宜妃请个安,清儿,你这个儿媳可当得太轻松了吧!”康熙边笑着说边伸手招来李德全:“把清儿送到太后宫里去!告诉太后朕一会就过去。” 李德全微笑着答应,又恭敬的对清儿说:“九福晋,老奴给您带路!” 清儿回首嗔道:“皇阿玛,清儿识得路,不劳李公公陪着,清儿自己去吧。” 康熙也笑说:“你可不能半路走丢了啊!一会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清儿甜甜的笑,“皇阿玛,瞧您说的,清儿有三年多没见到太后和额娘了,想得紧,清儿就在宫里陪着太后和额娘,不回府了。” 康熙手指着清儿,侧头对李德全说:“你瞧着这丫头矫情的。”转头又对清儿笑说:“快去吧,再不去,太后就该来要人了。” 清儿俯身一礼答应着出了养心殿。 康熙看着清儿的背影,长长一叹,“清儿,朕也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有法子啊。”转身回到御案前坐下,定了定心神,抽出案前的奏折开始审阅。 清儿从养心殿出来走到墙边,手抚着胸慢慢蹲下,皇上对她已经不再如当初开诚布公。皇上不问她这三年人在哪里,不关心她这三年都做了什么,不拆穿当初出走的借口,不提师哥因何被囚,对她将原因揽在自己身上,也未予批驳,所做的只是借太后之名将她留在宫里,将刚从海外回来尚未进府门的她留在了身边。 清儿眼中含着泪苦笑,胤禟,我们还是太天真了,皇上怎么会让我们俩都离了他的管辖呢! 胤禟,皇阿玛如果知道我们是真的想退隐而不是在为八哥培置势力,恐怕也是不许我们离开的吧! 胤禟,皇阿玛即使知道我们还有两个儿子在海外,恐怕也是不会放我们离开大清的吧! 胤禟,如果我不回来,你去找我,我们一家人就会在海外团聚了吧! 胤禟,我好后悔,我不该贪恋着你的爱,自己回来的。我应该等着你来寻我的。 胤禟,我们回不去儿子的身边了。 胤禟,我们该怎么办? 胤禟,我好想你。 ***康熙去塞外避暑行猎,日期定在四月二十六日。 这次伴驾的除太子外,就只有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其余众阿哥皆未随行。康熙钦点清儿随行。 清儿自回来那一日见过胤禟之后,一直留在宫里陪着太后。她和胤禟都明白,她被皇上软禁了。用她来挟制胤禟,皇上也算是找对人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回来避免了盈月成为人质的可能。 出发之前,胤禟总算在宜妃那里见到了清儿。 “皇阿玛终于开恩了,让我见你一面。”胤禟将清儿紧紧的搂在怀里,久久的不放手。 “胤禟,你想我了没?”清儿笑嘻嘻的问。 “你这个傻婆娘,明知故问!”胤禟也笑着回答,臂上却愈加用力。 “你没想我,我知道!”清儿摇头娇语,故作委屈的说。 “是啊,我没想你,想的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婆娘。”胤禟附合着清儿的话,却在下一刻偷偷拭干流出的眼泪,感觉到清儿绷紧的身子,又说:“傻婆娘,我迷眼了,这花园里有小虫,专进人的眼睛。给我笑笑,清儿!” 松开怀抱,对视的两双眼底里是同样的笑意,同样的疼爱和不舍,也同样的泪水充盈。 “你把风雪雷电和日月星辰都带上吧。去塞外时身边也有人照应着。” “不用,让.他们在你身边吧。我有柔儿就行了。”清儿挽着胤禟的手臂,两个人出门在花园慢慢的踱着。不用言明,两个人都知道,如果康熙要清儿死,多少个胡家暗卫在清儿身边都没有用。而京城,此刻各方势力的战局已进入明朗化,比起伴在康熙身边的清儿,留守在没有康熙坐镇的京城的胤禟更加的危险。 清儿,你在我的心里是最重要的,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胤禟,我知道。我想要你知道:不管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不论是什么结局,我是生是死,都会与你魂梦相依。我永远都是你的妻! 清儿,我知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夫妻同心,不离不弃! 胤禟,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去英吉利找儿子,把他们抚养长大。看到他们,就象是看到我一样。胤禟,我爱你! “清儿,如果有来世,一定要等我!今世我欠你的,来世,我一定还你!”胤禟用力搂紧清儿,在她耳畔低语。 胤禟不知道,这一次分别是否还有再见之期,此刻纵使他百般不愿,千般不舍却也只能看着清儿走得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清儿,今生我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能把全部的爱都给你,要你为我担惊受怕,要你一个人面对生子和外公的离世,要你不得不尝尽相思之苦,要你被皇阿玛胁作人质,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来世我一定还你。 清儿,这一生我从算计你,到佩服你、爱上你、娶了你。真的已经知足。即便这天下与我无份,即便我从此一文不名。我,爱新觉罗.胤禟也没有白来这人世。 清儿,一定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072.无奈 072.无奈 木兰围场绵延的绿草地上,清儿挽着宜妃散步。 “额娘,请你责罚清儿。”清儿对着宜妃恭恭敬敬的跪下。 “额娘知道你一向不是个妄为的孩子,你这么做,定是有着原因的。你当初离开,而今回来,定然都是为了老九,可对?”宜妃伸长手臂俯身将清儿拉起身。温婉高贵的庄容上,透出着疼爱的神色。 “是,都是为他。额娘,如果因为清儿,你不能……”清儿欲言又止。 “傻丫头,其实额娘盼的也不过是你们平安幸福,又岂能强求事事尽如人意?当年胤祺受伤落下病根,我就看透了,没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宜妃牵领着清儿的手,两个同样优秀同样站在高端的女人,所盼所求的如同寻常人家的母亲与妻子一样:不求富贵闻达,只愿所爱的人一生平安。 “额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可是你不能太激动啊!”清儿拉着宜妃的素手,左右看了看,两米外站立着的柔儿和青龙对清儿摇了摇头。 “噢,你这丫头瞒着我什么事了?有好事还不早些告诉我,额娘现在最想听的就是好消息了。”宜妃兴味盎然看着清儿。 “额娘,你有了两个挛生孙子了。”清儿轻声的在宜妃的耳畔说,说罢羞红了脸低下头。 “你这个丫头,怎么不早说!”宜妃嗔怪道。又心疼的说:“生产时,定是很辛苦吧?” “恩,当时外公去世,如果不是这两个孩子,恐怕我真的活不过来了。”短短的几句话,已涵盖了太多。辛酸伤痛已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 “你受苦了。清儿。我的女儿!”宜妃揽紧清儿在怀中,低沉的说。 伏在宜妃的怀中,清儿终于忍不住眼泪。“额娘……” “哎,额娘在,我去和皇上说,让你回府去吧。你受的苦够多的了。” “嗯。”清儿安心的答应。伏在宜妃的怀中,再次感受到那种母亲的疼爱,心也柔软得似在云中。 宜妃揽紧清儿,这个又要强又善良的女子,让她打心眼里心疼她。 “清儿,老九这几年,有了好多女人,你不怪他吧。”宜妃担心的问。 “额娘,这天家的男人,有哪一个不是如此?‘一生一代一双人’,纳兰容若尚且做不到,何况是胤禟。强求这些没有意义,况且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就已足够了。”清儿在宜妃的怀中淡淡的笑。 在自己之前,胤禟已有女人,这个现实不能更改,在自己之后,胤禟再有女人,她多少都会介怀,但是她能看开,只是因为心底里这个男人太过重要,他的快乐和平安在自己的心中已重于一切。 轻轻的叹了口气仰起头,清儿转移话题,“额娘,你知道皇阿玛心中,最爱的女人是谁吗?” “当然知道,你这孩子,问这个。”宜妃微笑着摇头,目光里却浮起一抹辛酸。在皇上的心里,最爱的女人自然是先皇后,他青梅竹马的妻。能令他至死不忘的也只有他的妻了吧。妻,这么一个平常的称谓,与自己已是一生的绝望绝想。 望着宜妃刻意掩饰的伤感,清儿深悔自己说错了话,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有深垂着头不言不语。 “清儿,额娘谢谢你。”宜妃敛起心绪侧身牵起清儿的手在掌中轻拍。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而清儿又是儿子的命根子,为这个,她也要对清儿说这句话。“外面的人看着天家自然是光芒耀眼,可谁能知道这天家最是无情的。清儿,额娘把胤禟交给你了。” “额娘,你放心,有清儿在就有胤禟在,清儿会舍命护持着他的。”清儿对宜妃坚定的说。 “傻孩子,额娘是要你平安,只有你平安了,胤禟他,才能平安!你明白吗?”宜妃郑重的说。 “额娘。”清儿不好意思的低头,再抬头时,语气已坚决:“清儿明白了,额娘放心吧。” “我就去求皇上,让你回府和胤禟团聚。”宜妃看着远方定定的说。高高在上的,她的丈夫,她要去‘求’他,才能让他们的儿子幸福,这天家的无情,她只尝于今生吧。如果有来世,她绝不想再和这天家有任何的关联了。 胤祥和清儿坐在溪边。 清清的溪水欢快的流淌着,映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这情景仿佛当年,而现今的时局已经变了样。 胤祥长长的一声叹息,随后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 “清儿,走就走了,为什么要回来?”胤祥看着清儿,此时的她气质依旧,美丽依旧,却是陷在是非里抽不出身。 “师哥,我都回来了,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身体还好吗?”刚被释放出来,就随皇上来北巡,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吃得消。清儿很是惦记。 “我没事,早些年在古北口练兵,什么苦没吃过!到是你,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吧。昨儿听容宇说,外公过世了,就你的那个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两个小家伙还好吧。” “师哥,虽说你还年轻,可毕竟身子骨要紧,这次回去还是找太医好好瞧瞧吧。秦爷爷在海外,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当年还是我太任性了,把外公和秦爷爷都带去海外,结果外公没有叶落归根,秦爷爷有生之年大约也是回不来了。唉!当年如果不是那两个小鬼,些日子了。”说到太医又想起了秦爷爷,这个把全部的心思和疼爱都给了自己的老人,此刻远在天涯,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了。 “想他们了?当年你拿着容宇的儿子当玩意玩,如今想来竟是那么久远的事了。”胤禟摇头苦笑。 “是啊,好想他们,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回去找他们的,没想到现在是这样子。” “是啊,变了太多了,这三四年,简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尤其是你。” “嗯?” “当年,皇阿玛把你指给九哥,是利用你利用胡家来挟制他,今天的胡家今天的你却成了皇阿玛心上最忌惮的了,皇阿玛所以将你和九哥分开,就是为此吧。” “师哥,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时过镜迁,有谁能想到当初和如今是这两种局面。当初的她一心争取自由,而现在却被困在了皇宫里,唉,这一番际遇,真真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了。 “佳音好吗?孩子们都好吗?”清儿低声问。却看到胤祥做了一个手势。 “他们都还好。你好吗?清儿!”胤祥看着清儿以目示意,那块大石后有人。清儿探询的看过去,胤祥竖起食指向天,唇角泛着苦笑,摇摇头。 “我还好。我知道皇阿玛现在的难处,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清儿音调不变的说。 “你不怪皇阿玛?”胤祥眨着眼睛问道。 “怪,当然怪了。”话未说完,只见胤祥瞪眼,清儿柔柔一笑,接着说:“他老人家把儿子们个个都教育得这么好,这么优秀,只除了胤禟,可偏偏把我指给胤禟,当然怪他了。”话一说完,清儿伏首低笑,然后再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来看着胤祥说:“是不是?师哥。”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和九哥好得蜜里调油了?这会儿在这说嘴了!”胤祥撇嘴摇头。 “师哥,如果我和胤禟去海外生活,你会不会想我?” “不想,要走快走!”胤祥开着玩笑,气氛渐渐轻松。 “可是我会想你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才不去,我一个人对着你们两个?” “才不是,那里有好多人,薛大哥一家人也在,容宇哥哥也会去,你也去吧,师哥!”清儿扯着胤祥衣袖低求。 “好,我去,到时候我就带着佳音和儿子们去。”胤祥边说边摇头。心里明白,不过是说给皇阿玛听的,不会有结果的。如果被皇阿玛知道有两个孙子流落在海外,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何况又要加上两个儿子了。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清儿愉悦的说。 “嗯,我答应你了。”清儿,我能答应你,做不做得到,却不是我能掌握的了。 离开是非,这是现在的他们最想做的事,同样热爱着自由的他们,却不得不陷身权力之争,这一份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深深的遗憾。 胤祥的目光落在大石上,那里的人已经走了。 “保绶好吗?”胤祥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很好,每日和那两个小家伙玩得可欢实了,竟不知道二哥这么喜欢小孩子。” “宗碟上已经将他当做死亡对待了。他自由了。”对视的两个人莞尔一笑,俱是庆幸的表情。 “师哥,四贝勒他现在……”清儿欲言又止,她有些恼火,可是却隐忍着不能发作。她人还未回京,便接到消息,进京后先带着柔儿去看凤凰,正值凤凰临盆,待把凤凰安顿好,她和柔儿才回府。 “你问的是哪方面?我只知道四哥现在很宠年氏。”胤祥笑着说,现今这也不是秘密了,此次的塞外之行,胤禛就是独带着年氏来的。 “这几年,四贝勒将门人都放出去做官了。如今年氏的哥哥做了四川巡抚,戴铎也去了四川,四贝勒真是精明啊,眼光远,手段强。胤禟如何是他的对手?”清儿讥笑。 “九哥的心思哪在这上面,清儿,娶了你,九哥就没想过再要什么了,不过是为着情义帮八哥吧。他也尽力了。”一个没有任何职位,没掌着任何职事的胤禟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财力上,心智上帮着胤禩而已。 “现在最怕的就是‘财力’这两个字了。”胤祥悠悠的开口。这几年消耗了诺多的财力修建热河行宫和增建畅春园,还有已经愈来愈严重的腐败吏治,比起四十二年的那次国库清理亏空,恐怕现在的国库更加的虚空了。 而财力充盈的胡家,此时便是康熙心中的大患。 “师哥,你知道我是不参与朝堂上那些事情的,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胡家早已将财力转移出大清了。海外,才是胡家最后的落脚点。” “即使没有转移,胡家也不会倾尽财力帮助八哥。皇阿玛只是怕九哥为了和你去海外,孤注一掷吧。”胤祥一语中的,说得自己和清儿都半天无语了。 “师哥,如果,我们都是寻常人,人生会平常得多。可是如果我们都是寻常人,是不是会幸福得多?”清儿捡起石子丢进河里,河面轻起涟漪,一圈一圈的层叠着荡开,最后归于沉寂。 “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得多。”胤祥缓缓的闭上双目。今生不能够了,寻常的幸福对于普通人唾手可得,对于他,这个大清朝的十三阿哥,那种普通人的幸福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清清幽幽的流水仍在欢快的流淌着。 天上,白云依旧。 073.人生 073.人生 京城。 九阿哥府书房。 “九哥,你就放心让清儿陪在皇阿玛和太子、四哥的身边?你就放心让八哥一个人面对太子他们这一伙人吗?”胤祯的口气有些冷硬。 “我不放心,又能怎么样?”胤禟高挑着凤目,唇角爆出自嘲的笑容。 “去塞外找他们,陪在他们的身边。”胤祯定定的看着胤禟,目光里有不顾一切的坚持。 “十四弟,我去塞外,清儿和八哥必无生理,皇阿玛定会认为我和八哥要谋反的,正好借机杀了八哥。”胤禟语气低沉的说。他何尝不想去,可是皇阿玛把他和八哥分开,如果他硬要违背圣意,那八哥和清儿就性命堪忧了。他不能冒这个险,他要他们两个人平安的回来。 胤俄对胤祯摇头。“谁去九哥都不能去。现在皇阿玛防的就是九哥,所以才把清儿留在身边,如果九哥有异动,那清儿和八哥就都危险了。” “好,九哥不能去,我去!我不能眼看着八哥一个人对着一群虎狼。” “你也不许去,我们都不去,他们在皇阿玛身边还是安全的。如果我们去了,反倒置他们与险地。” “九哥,你……”胤祯还要再说。 “十四弟,听九哥的吧。”胤俄拦住了胤祯的话,两个人一齐看向胤禟。 胤禟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捧着玉壶,莹润的光泽下衬着胤禟的黑曈星光流转,说不尽的温柔,只听他缓缓说道:“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回来的。” *** 胤祯没有听胤禟的话,当天夜里,胤祯青衣小帽避过康熙和太子的耳目,离开京城踏上去塞外的路。 这次塞外之行,康熙启用了新晋升为三品御前侍卫的容宇担当护卫总领。 这些年,容宇已改了心性,行事也渐渐干练。知道自己本身和几方夺嫡的人都有着关系,明白康熙将护卫之职交给自己的用意,便愈加的谨慎小心。 清儿带着柔儿从宜妃那里回来的时候,被容宇拦在帐外。 兄妹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处境,没有多说话,清儿便随着容宇的身后向驻地外走。 “哥哥,发生了什么事?”确信安全后,清儿低低的问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用管,和你没有关系。清儿,保护好自己,别忘记还有人等着你回去。”这个回去不单是指京城,还有海外,清儿明白,所以尽管满腹疑问,仍是点了点头。 “哥哥,小心些。”清儿看着容宇,焦急的说道。 “放心,哥哥没事。”容宇拍了拍清儿的肩臂,看了眼青龙,摆摆手走了。 “少主!”青龙给柔儿使了眼色,柔儿退后两米外瞭望去了。 “嗯?”清儿仍在看着远去的容宇,满脸都是担心的神色。哥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现在的局势是康熙对太子和众儿子们都不信任,就连对胤祥也是如此,要知道以前康熙对胤祥那可是绝对的信任,否则也不会将暗探营交给他,现在的胤祥已交出暗探营统领之职,离开了暗探营。 尽管康熙听了自己和师哥两个人的谈话,可是对师哥仍是不同以前的亲近了,清儿虽为师哥抱不平,却也只能眼看着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再融洽,越走越远,她实在是不够立场做什么了。 康熙此番启用容宇,便是将董鄂一族架在了刀尖上。又有谁能说康熙还对清儿疼宠依旧呢? “少主,师傅和薛爷近期会回来。”青龙说完,抿着嘴站在一旁。 “啊,何时启程?日子可定了?”清儿吃了一惊,惊急发问。 “下个月。” “速速传话过去,不要让他们回来!”清儿急切的说道。现如今这样的局势,她和胤禟已经跳不出去了,实在不能再让无辜的关爱自己的人陷进来了。 “也许来不及了。”青龙回答。 “那就让他们先去杭州。” “是。” 青龙负手而立,态度有些生硬。 清儿深深的看着他说道:“青龙,你还在怪我?” 青龙垂手低头回答:“属下不敢。少主有少主的难处,属下明白。” 清儿目光渐渐游移,“八岁那年我就立誓要保护胡家的每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他伤了朱雀,我却不能动他。因为除了他,现在再找不到第二个为朝庭分忧解难的皇子了,而且他是朱雀早就深爱着的人。”语音顿了顿又接着说:“你深爱着朱雀,我知道,你们一同被师傅选中成为四大堂主,一同执行任务出生入死,互相扶持着走过许多年,这种情谊我没经历过,可是我能想象得到。青龙,朱雀当你是哥哥,不要把自己困进去了。为他生子,朱雀是心甘情愿的。” 青龙抬起头坚定的说:“为她做任何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清儿绷起脸,态度有些严肃,“青龙,我不许你动他。你听到没有?” 青龙恭恭敬敬的答“是”,便不再言语。 清儿看了眼青龙,柔声说道:“青龙,我不让你伤害他,就是在保护你,你能明白么?我不能保护胡家的每一个人,还是要你们自己保护自己啊!” 青龙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清儿,敛首一礼:“青龙明白,少主放心吧。” “回去吧。”闭上双目,再睁开时,眼睛一阵刺痛。 “少主不能回去。”青龙出声拦阻清儿。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清儿回头看青龙,目光里满是疑问。 “十四阿哥来了。”青龙迎上清儿的目光,淡淡地回答。 “你看见了?可还有别人瞧见?”清儿急切发问。哥哥!哥哥定是瞧见十四了。哥哥该如何做呢?抓住十四,康熙定是要问罪十四,不抓十四,哥哥就要担负失职之罪,弄不好,还会被康熙误认为哥哥和胤禟是一个阵线的。 清儿心头升起焦灼,十四呀十四,你可是还嫌局势不乱吗?你可真会添乱! “没有别人瞧见,容宇少爷大概知道了。” “刚才他们可是在找十四?” “是,十四阿哥身手不错。”青龙微笑着说。 “你和他动手了?”清儿疑惧。这下更糟,惊动了康熙,恐怕哥哥、自己、胤禩、胤禟、胤祯都穿成串了,一个都跑不掉。 “嗯,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动手了,才惊动了少爷。” “哥哥没见到他,不确定是十四,是不是?” “少爷还没和十四阿哥照面,但是少爷好象知道他是十四阿哥。” “你现在马上去守在八阿哥的帐蓬外面,不许十四走近,不管用什么方法,打晕他也行,然后把他带回京城去交给胤禟。不用再来知会我,只放信号便成。” 清儿看着青龙急忙离去的背影,心下稍安。对青龙她还是放心的,青龙毕竟是师傅一手**出来的人,做事稳重老诚,心思缜密,实在是一员干将。 *** 清儿晚上再去宜妃的帐蓬时见到娜英。 娜英的个性敢作敢当,爱恨分明,清儿以前很欣赏她,和她在一起不必动用太多的心思来猜目的,很简单很直接的就能看明白听明白。 不同与普通的女子,娜英不论是面对康熙对胤禩的打压,还是面对胤禩的妾室产子,她都没有显露出一丝的颓势,她的骄傲她的美丽在遇到挫折后,反而释放得更加耀眼。 看着娜英精致的妆容,清儿暗暗的想,为了自己的目标,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娜英也没有例外。 娜英看着清儿,没有关切的询问,没有婉转的话语,也没有迟疑不决,言语里透着的只有急不可待。“如今只看你的了,清儿。只要你们胡家插手,便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成的。” 清儿清冷如冰的目光在娜英脸上扫过,唇角暴出一抹嘲笑。 娜英,你以为我们胡家和董鄂家是你的棋子么!你不够资格! 娜英看到清儿的目光,犹自不解,她还待再问,清儿已回身向宜妃恭敬的行了一礼:“儿媳给额娘请安!” 宜妃了悟的目光扫过娜英,再停在清儿脸上时,目光已变得柔和,“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多礼了,来,坐我身边。”说着,向清儿伸出素手。 清儿迈步上前,将柔荑放入宜妃的手中,触手处柔软和温暖缓缓透入身心,面色终于和缓的露出笑容,在宜妃的身侧坐下。 宜妃关切的话盖过静穆的气氛在耳侧响起。“昨夜睡得可好?今夜来和我做伴吧。” 清儿看着宜妃,“昨夜还好,只是清儿过来又要搅扰额娘的清梦了。” 宜妃拉着清儿的纤手不放,面上温柔的笑颜,“我老了,自然是浅眠的,只怕是额娘扰了你的清梦吧。” “额娘才不老呢。清儿一会就搬过来了,以后就赖在额娘身边了,额娘可不许赶我走。” 宜妃边摇着头边笑说:“你这丫头,又说嘴,别到时候是你急着走。”说完玩味的看着清儿。清儿登时想起初有身孕时,宜妃曾说要照顾自己,结果被胤禟阻止的事情,心里感动宜妃的疼爱,回握宜妃的手。 娜英知道自己的娘家指望不上,便盼着宜妃看在同是郭络罗一脉的份上伸把手,劝清儿帮助胤禩一把,可此刻眼见着宜妃和清儿在自己的面前旁若无人的亲热,心中不免难过,又深悔自己之前还没有打通宜妃的关节,就在清儿的面前冒失的提出了请求。 此刻面前这两个最不能得罪,对自己最有利的人,由不得她翻脸和使义气,为了胤禩,这点委屈她总也还是要受的。 娜英的目光停留在清儿的脸上,试图看进清儿的心里。“清儿,你怎么想的?你不打算帮我们?你也不打算帮胤禟?” 宜妃没料到娜英这么不依不饶,不由得有些愠怒。 清儿抬眼扫了眼宜妃,然后把目光转到娜英的脸上,站起身微笑着走近她,“八嫂,今天额娘在这里,我不妨对你说实话。当年在西湖,我和皇阿玛曾做了一笔买卖,这个买卖就是皇阿玛要求我不帮助任何一位皇子,不介入皇子们之间的任何派别。我答应了。我是商人,信义为先,终身不悔。” 娜英讥笑道:“可你换回的是什么?不参加选秀,却将你指给胤禟。仍是没有自由!” 清儿面带自嘲笑着说:“我知道,皇阿玛免我选秀,是因为那时我中剑身上已落疤痕,选秀必会不取,皇阿玛不容我存于他的掌控之外,自然是将顺水人情送给了我。其实早在我从宫里清醒过来,皇阿玛便将他的用意告诉我了。” 娜英半信半疑,接着说:“可是你没料到自己是被指给胤禟吧。”言下之意,你所以同意是因为十三。 清儿回身看着宜妃一笑,接着说:“早在裕亲王辞世前,我已经知道了。” 宜妃微笑着站起身走进两个人,对清儿嗔道:“你这丫头,害我白担心你被别人抢了先,一次次的去求皇上要人,可不是白操了心了,原来竟是早就定好的了。”说着,柔润的玉手抚上清儿的青丝。 娜英扳着粉面,僵着身子一礼,对宜妃说:“臣媳告退,娘娘和九福晋慢聊。”说完不再看两人,径直掀帘子去了。 宜妃敛起笑容,伸长手臂,揽清儿入怀,柔柔的说:“什么时候,你的苦才能过去呀。我的好女儿。” 合起双目,搂紧宜妃的身体,清儿轻轻的低语:“额娘,人生百味,吃苦是难免的为胤禟,再苦我也甘之如饴。” 宜妃双臂微环搂住清儿,滴滴清泪顺着完美的庄容滑落下。清儿,我的女儿,人生是有着许多苦,可是,你的苦要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清儿的头紧紧的贴在宜妃的怀里,隐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074.爱情 074.爱情 花儿肆意的、张扬的绽放着、怒放着。无拘无束的美丽着。 在看到那一片锦绣而绚烂的花海时,清儿缓缓的的坐下,一如当年,只是身后没有拥抱她的双手,没有她可以依靠的身体。 胤禟,这里是你带我来过的地方。 那时候我知道你爱我,却不相信你的爱会长久。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也是爱着你的。 那时候我曾经问你:花儿是什么?你说:花儿是女人。我说:花儿是女人的梦想。胤禟,其实女人的梦想是‘爱’,花儿是女人对‘爱’的梦想,女人梦想的是自己拥有的爱象花儿一样,日日绽放,常开不败。爱情,女人,女人是为爱情而生存的,爱情让女人的生命精彩而美丽。 胤禟,我也是女人,也是为爱而生存着的女人,如同这天下每一个平凡或不平凡的女人,如同每一个追求爱或拥有爱的女人。 胤禟,如果我们都是平凡人,这一生或许我们会错过彼此。 胤禟:佛说:百年修得同般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么我们修得了几千年,才换得了今世的相知、相爱、相惜、相护? 胤禟,这一片花海曾经见证过你对我的爱恋,那么它今日又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胤禟,我将自己没入在花海中,就象在你温柔的怀抱里。 胤禟,…… “……你八嫂昨儿被清儿一顿抢白,到今儿还气着呢。……”胤禩的话随着风伴着花香传来,惊扰了正在沉思着的清儿。 “八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清儿的个性一向如此的。就好比当年她来京城时,也是这样,谁都不亲近,谁都不得罪。嘿嘿,经过这些年,清儿还是没有变。”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许是认为这地方僻静无人,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 “你还爱着她?老十四,形势如此,已容不得你对清儿再有儿女私情了。如果你和老九再有着什么,那我们不用等着旁人来打自己也散了,还争什么?”两人顿住了脚步不再前行,距离清儿不过数尺之遥。 “放心吧,八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胤祯低笑着回答。 “你知道最好。”胤禩略一停顿,语气放低柔:“唉,我不能再让额娘被人瞧不起,我曾经发过誓的。” “八哥,我和九哥,十哥都会帮助你的,你放心,至于清儿,你就不要怪她了。” “十四弟,说出来你大概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清儿,即使她不帮助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她同意嫁给老九时,已经选择站在了皇阿玛的立场上,现在这个结果我早已知道的。” “这就是清儿和旁的女人的不同,清儿不会要求别人做什么。她会守着自己的立场做好份内的事,不奢望不强求。” 让清儿微微愣怔住了,没想到,原来他们竟是理解她的。 “八哥,看到你,我就放心了,稍后我就回京城,我们京城再见吧。”胤祯接着说道。 “好,八哥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些。”胤禩说完转身离开。 胤祯的视线从八哥的身上收回来,然后向前迈了几大步,冷冷的说:“出来!” 从花丛中间站立起身子的清儿,坦诚的看着胤祯。 尽管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可仍是相视一笑,清儿先开口:“多谢!” 胤祯摇摇头,接着答:“不用谢。”敛起凝重的神色,飞扬的眉宇间卷起淡淡的笑意。 “胤禟让你来的?他怎么会如何的糊涂,……” “不是!”胤祯急急的截住清儿的话,“九哥告诉我不要来,是我自己偷偷来的。”说完看清儿。 清儿穿的是一袭男装,白色的云锦长袍,墨绿色的绸裤和缎靴,墨绿色的瓜皮小帽上同皮腰带上一样嵌着的也是一块羊脂美玉,乌黑的辫子上系的是一个玉扣。俏生生的站在花丛中,却比花儿更美,更娇,更艳。 “清儿,你想九哥了吧!九哥也想你想得紧。”胤祯别过头,急急的说道。 “你不该来!”清儿轻轻的驳他,“早些回京去吧。”清儿转身欲行。 “我总记得你为薛云做的事,你受着伤仍然赶回杭州去救他。清儿,你不是很看重兄弟情谊吗?”看到清儿回转身躯,胤祯又加了一句:“我以为你懂。” “十四,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我也明白你为什么来,可是这个时期不对,你面对的人也不对。我和大哥那次发生的事情,不关朝庭不关政治不关时事,只是在讲私情,可是你不同,你是皇子,首先就该遵从皇上的旨意。你违背了皇阿玛的旨意,一个‘孝’字尚且谈不上,还谈何兄弟情谊?”清儿叹了口气,接着说:“十四,兄弟有危难,是该相帮,可是做为一个儿子,是兄弟情谊重还是父子情谊重,作为一个男儿,是私情重还是国情重,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错了么?这一趟来,竟然是这么个结果?”胤祯自嘲的笑。 “十四,焰火很绚烂却很短暂,花儿很美丽却有花期,人生也一样,从生到死不过数十年,一个皇子是应该做些有利于家国的事情还是偏执于私情,你要好好的想想了。青龙是胡家的人,你要好好待他。十四,好自为之,我们京城再见了。” 看到清儿的背影缓缓的消失在视线里,胤祯走前两步,在刚刚清儿坐过的地方慢慢的坐下来,回想清儿的话,然后他微笑着缓缓的躺倒,把自己埋进花丛里。一如刚刚的清儿。 清儿,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是理智如斯,你自己已经是皇阿玛的人质,可是你却为我指引了一条路。 清儿,谢谢你,我定不负你的这一份好意。 清儿,你没有问我九哥好不好,是不是因为九哥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你好他便好,他好你才好。 胤祯在这一刻才明白清儿和九哥的感情竟是如此的深厚。 他很羡慕九哥。 他很爱清儿,他笑了,笑得很欣慰。 康熙的脸上浮着一层醉红,挂着盛怒的前兆,双拳微拢放在御案上,目光冷峻却没有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容宇。 帐外原本吵嚷着要进来的胤祥在被侍卫阻住了之后,便一直未走。 “皇阿玛,儿子有事要奏!”胤禛的声音适时的缓解了这种紧张和沉闷的气氛。 “叫进吧。”康熙挥手向李德全。李德全掀开帐帘,让进胤禛。室外室内明暗的反差让胤禛略微的停顿下脚步后,跪在了容宇身侧靠前的位置。 “皇阿玛,……”胤禛的心思百转千回,刚才听说了便急匆匆的赶过来,边走边计较着怎样进言,没想到,皇阿玛这里却是不声不响的,反倒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了。 “你也是为着这个孽障而来?”康熙的声音叫回胤禛的思绪。 “请皇阿玛不要动怒,身子骨要紧。”胤禛说着叩下头去,借此时机讨度着下面该说的话。容宇见状也急忙跟从着叩下头去,口中响应着:“请皇上保重龙体。” “朕还要这身子骨做什么?”康熙语气略平,心顺了一些,胤禛和容宇听了稍放宽心。 “我要见皇阿玛,请你通禀一声。”清儿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时分,带着明显的颤抖,不意外的响起来。 康熙看了看容宇和胤禛两个人不同的神色,然后对李德全挥手说:“请九福晋进来。”李德全面上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打起帐帘,心下却迟疑着康熙对清儿的称呼。 “九福晋,请进吧。”李德全对着清儿恭敬的说。 清儿略一点头:“谢谢李公公。”便顺势迈步进入康熙的大帐中。 清儿没有留意三个人不同的目光,略一停顿便大步进前跪在哥哥的身侧。“请皇阿玛责罚臣媳,此事不关旁人。” 康熙望着清儿缓缓摇头,语气低沉的说:“九福晋,‘旁人’指的是谁,容宇么?他不是旁人是朕的侍卫,胤祯也不是旁人,是朕的子臣,你也不是旁人,是朕的儿媳,你这样的肩膀能挑多大的力?能担多大的事儿?为什么要往自己的身上揽?”康熙一口气的说完,略顿了顿,再说话时,语音转为无力:“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康熙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奈,三个人慌忙站起身,恭身一礼退了出来。 尽管康熙已不再追究,可是几个人都没觉得轻松。 胤祥迎上了三个人,“皇阿玛怎么说?有没有怪容宇?” 容宇摇头。 胤禛侧身说:“清儿,能谈谈吗?” 清儿僵着身子,没有说话,却顿住了脚步,胤禛领先向旁边行去,清儿略一思索也跟了上去。 走到溪边,胤禛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清儿,三年多未见,她仍是美得清雅,美得慧洁。这一身男子装束再也包裹不住她越加成熟的女子的身体,女子的柔美和妩媚在她不经意间已经无遮无掩的散发了出来。 抬头对上胤禛疼宠欣赏的目光,清儿略怔了怔便低下了头。 “清儿,你好吗?”下一刻身体被胤禛拥在怀里。 “清儿很好,请贝勒爷放开清儿。”清儿疏离的语气让胤禛不由得气苦。 “你是在怪我,所以一直在躲着我,是不是?凤凰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想说自己是把她误作是你,也不想说是因为酒醉,你尽管怪我吧。我只想说一句:我对你的心没有变。”没有松手,反而愈加抱紧了她。 “凤凰爱着四贝勒,四贝勒应该是知道的。清儿是胤禟的福晋,四贝勒也知道。所以四贝勒该如何做不用清儿再说了吧。”清儿也不挣扎,等着胤禛自动放开她。 “你永远都这么理智么?就不能做一回小女人?”胤禛松开怀抱,扶住清儿的臂膊,不满的说道。 “不能。四贝勒该知道清儿的处境的。”清儿看着胤禛的黑曈缓缓摇头。不是她不想,是时势不容她想。她最想做的就是只做胤禟的妻子,与政治与时势没有关系,可是这也做不到,胤禟是皇子,胤禟在这局里,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先不说这些了,告诉我这几年你在哪里?你可好?”胤禛疼宠的语气不改。 “我在英吉利,我很好。” “英吉利?难怪找不到你。可是你为什么去英吉利?” “我和胤禟想离开这些是非。” “你和他都想离开?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离开?” “因为我的理由。”清儿苦笑,人算果然不如天算,她布下迷局,宁可和胤禟分开三年也要把孩子生到大清以外,就是怕将来一家人四分五裂的不能团圆,结果现在却是真的不能团圆。 “你的理由?啊!我忘了你是胡家的少主了,胡家在海外也是有生意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师傅应该就在海外吧。”胤禛询问。 “不错。”清儿嘲讽的笑了。 “你在奇怪我知道这些?” “不奇怪,曹景轩既在四贝勒的府上,四贝勒知道这些就不奇怪。”清儿的神态突然疏冷。 “如果你想他死,很容易。”胤禛定定的看着清儿,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我不想他死。四贝勒既然收留了他,就有四贝勒的理由。是不是?” 胤禛紧盯着清儿,心跳停了一瞬,原来还是让她误会了,她定是以为之前的两次被袭都是他授意的,如果不是第一次曹景轩在自己府门外伤了她,他也不会把曹景轩留在身边,他留下他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看着他,不让他再做出伤害清儿的事情。胤禛知道这个原因能解释得通,清儿会接受,第二次清儿在胤禟的府门外被袭,他就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了。 胤禛到此时还不知道清儿早已经知道了他是被戴铎蒙在鼓里不知情的。 胤禛选择不解释,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先不解释,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清儿想知道,四贝勒要如何对待凤凰。”清儿的双眸里隐忍着怒火。 清儿是站在胡家少主的立场子上,向他要一个交待。可是胤禛不能给凤凰任何的承诺,当时,他只是错把凤凰当作是清儿。“清儿,你想要我怎么做?”胤禛的语气里带着戏谑,也带着不甘。 “娶她,四贝勒以为如何?”清儿挑高眉毛看胤禛,这是她不再计较并且乐见的结果。 “不可能!”胤禛的脸瞬间垮掉,冷冷的看着清儿。 “好吧。我知道了。”清儿收敛脸上所有的神情,转身欲走。 “你要如何?清儿!”胤禛急急的拉住清儿的衣袖。 “如何做都是我欠她的。”清儿露出嘲讽的笑容。低头盯着胤禛的手。再抬头看向胤禛时,目光里已经将他视作路人。 清儿的话和清儿的眼神,让胤禛不由得心下一寒,他不对这件事情负责,那么这个责任就该清儿来负,清儿是这个意思吧。毕竟是他把凤凰误作是清儿了。 他知道,清儿对他从此后再不会同以前一样亲近了,因为这个事实是:如果凤凰是清儿,那他侵犯的就是清儿。 胤禛觉得他和清儿之间裂了一个深大的鸿沟,心沉沉重重的没落了下去。 075.亲恩 075.亲恩 在宫里可以躲开任何人不见,但是在塞外就做不到,生活空间狭小了。 在见到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胤禩面容上那一抹温和动人的笑容时,清儿唇角轻轻上扬,爆出的是自嘲的笑容。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清儿才发现胤禩面上的疲态和憔悴,虽然他笑容依旧、儒雅依旧,可是由心而生的颓唐紧紧的关联到面相上,如今的他是皇阿玛不得意的儿子,对于一心想做出事迹来打动父亲博得父爱的他来说,他算是失败了,而这种失败也许是一生的失败,他已一败涂地。 “清儿还未恭喜八哥做了阿玛!”说什么都不能表达此时复杂的心情,所以清儿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希望借着这一件喜事,胤禩能稍稍平复心中的郁闷。去年初和今天五月份,胤禩终于得了一子一女,虽不是出自娜英,但也总算是后继有人。 “谢谢,清儿。”胤禩诚恳的笑。“没事的话一起走走吧。” “好。”清儿爽快的回答,胤禩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有了笑意,抬脚向驻地外走去。清儿回身看了眼柔儿,跟了上去。 “这锦绣深宫里,我额娘,她是活得最卑微的一个了,我想让她活得开心些,可是,我连这些都做不到。”胤禩闭上双眼,缓缓的说道。“不孝如我,真是该愧疚死了。” “八哥,不要这样想。良妃娘娘同样也是皇阿玛的妻子,没人认为她是卑微的。”清儿极力阻止胤禩的想法。 “妻子?有称自己的妻子是贱妇的丈夫吗?我是辛者库贱妇所生,难道我不是他的儿子?”胤禩闭着双眼,面容泛着青白。 对于一个一心让额娘站在高处的儿子,因自身之过让额娘再次蒙羞,温和如胤禩,也是不能接受,对康熙心怀怨怼的。清儿望着他,能体会他的心情。 良妃的阿玛阿布鼐原是蒙古亲王,因“负恩失礼”被削去爵位并被处死,良妃才以公主之尊降为罪人,入辛者库罪籍。说出这话时,康熙并不是在责难.良妃,而是借此警告胤禩不要再痴心妄想争夺储位,可是盛怒之下的康熙,说起话来未免顾不得人伦亲情,由此给胤禩的心里留下了难以平复的伤痛,良妃也因此生了一场病,原本就柔弱的身体也是日渐衰弱了。 康熙对此有没有后悔,没人知道,但是可以看出来,胤禩和康熙的父子之情的日渐淡薄了。 清儿低下头,尽管她此刻算是天家的一员,但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和个性使然,事不关己她仍是不会多言多说一句。她也不敢妄评康熙的言行。 “我生下来便和别的阿哥不同,我不仅不能见额娘,更被送给惠妃抚养,我额娘连见我一面都不能,尽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这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最大的痛苦和伤害。这种痛苦我们娘俩忍了十多年,我拼命的读书、练武、写字,办差事,只想给我额娘一些慰藉,终于在十八岁时封了贝勒,我额娘也因此封嫔封妃,我知道额娘不看重这些,但是她是我额娘,是给我生命的人,我要让她站在最高处,不再卑微,不再被人鄙视。我做了这么多,只求得皇阿玛的认可,让他认为我是出色的儿子,让他可以善待我额娘,可是他,他却如此的污辱我额娘。清儿,我错了么?”胤禩长长的叹了口气,借以排解心口的堵塞,这些话总没有对旁人讲过,原本也以为是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即使是对娜英,可是今天却对清儿说了出来。 “八哥,我们不一样,你的额娘她还健在,我额娘,她早已不在了。你还有孝顺额娘的机会,而我,没有了。”清儿轻轻叹气,心里却是深深的痛楚。“八哥,只有你好,良妃才会好,你开心,良妃才开心。” 良妃当年虽然是诞下了胤禩,但是终归是出身罪藉,仍旧是低人一等。这是她不同于其他娘娘的地方,也因此,别的娘娘是子凭母贵,而良妃却是母以子贵。更不同于各位娘娘们身后拥有的娘家势力,良妃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良妃在宫中如履薄冰般的度日,年幼的胤禩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所以就立下远大志向:一定要让额娘抬起头来做人。 这些年他待人宽厚有礼,亲切随和,身边围拢起众多拥护的人,更是将胤禟、胤祯揽在身侧,在众臣工心中搏了个‘贤亲’的好名声,便是和硕裕亲王福全也曾夸他“心性好,不务矜夸”。胤禩却不知道他失败的原因正是为此,“君子不党”古来有训,却偏偏不被急功好利的胤禩所重视。正是‘成也萧河,败也萧河’。 胤禩对上清儿带着一丝同情和怜惜的目光,微微一怔,便也没再说话,低下了头。 “八哥,放手吧。如果是你的,不用争,如果不是你的,争,也是争不来的,何况,良妃娘娘所求的也并不是这些,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女们的平安康健才是最重要的。”清儿悠悠的说着,抬头向胤禩看去,此刻她所说的话,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 “放手么?也许不用放了,根本,就不在手中。”胤禩苦笑着说,看向清儿,少有的洒脱,“放心吧,清儿,回去后,我去求皇阿玛,放你和老九离开。” “如果八哥能放下,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想必胤禟也是不放心八哥的。”清儿微笑着说,如果能远离是非,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那该有多好。 “我不能走,我不能扔下额娘,你们走吧,离了是非,离了这无情的天家,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寻找你们的自由和幸福。八哥看着你们幸福了,也就没有遗憾了。”胤禩带着一丝苦味和不舍说出这番话,没敢拿眼看清儿,清儿却已从身后抱住他,伏在他的背上边哭边说:“八哥,……对不住……。” 胤禩回身搂住清儿,一声长叹说:“傻清儿,你心太善了,你谁都放不下,谁都心疼,却谁都不能帮,让你左右为难,是八哥的不是了,也不要往心里去,过去的就算了,以后躲开这是非,安心快乐的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吧。八哥即便是不在你们的身边,也会祝福你们的,娜英的话别再往心里去了。啊!” 清儿抬起泪眼看着胤禩,点头说:“我们会等着八哥来的。” 胤禩也是双目微红,边笑边点头说:“好,八哥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我和胤禟等着八哥和娜英姐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对了,还有我师哥,我哥哥。” “好,我们这些人,就在海外,闯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胤禩难得的露出豪气来,看着远处的天空大声的说,清儿望着重新振作的胤禩,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好,八哥,我们一言为定!”清儿点着头,大声的说。 晚上在帐篷时,宜妃看着清儿轻斥:“傻丫头,你今天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了,怎么总是偷偷的乐呢!” 清儿抚着面颊,轻轻的笑了,然后抱住宜妃说:“额娘,如果我把胤禟带离咱们大清朝,你会不会怪我?” 宜妃笑着嗔道:“傻孩子,越来越说傻话了,你要是把他带出这是非外,额娘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会怪你。再说了,你走了,他的心也不在这了,活得没心没肺的,还不如跟你一起走呢。你又是一定要走的,唉,额娘所求的,也只是你们平平安安的了。” 清儿伏在宜妃的怀里说:“额娘,我们会想你的。” 抚着清儿的后背说:“想我可以回来看我,虽说路途远了些,可是能去就能回来不是!”说着眼里也是含着泪,又强忍泪流说:“我还没见过那两个小孙子呢,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们一面,怪想的呢。” 清儿静静的伏在宜妃的怀里没有再说话,如今的她想自己的那两个儿子想得已经是痛彻心扉,真的离开大清了,那时的宜妃又怎么会不想胤禟,生离虽然可以再聚,但是对于作父母的来说,能在想念儿女的时候见到他们,就是最大的满足了,可尽管如此,他们仍会忍住自己的愿望,只要儿女们好,哪怕不能时时见到,哪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也是没有怨由的。这就是全天下父母的心肠啊。 远离大清,是外公早在许多年前的计划,那时,受书本和师傅的影响,她对海外充满着向往,一心想去海外。这个计划的制定和实施,付出了许多人的心血和努力。如今,计划已经变成现实,可是生命里已经多出胤禟、宜妃和康熙,还有那么多有着关联的人和舍不得也带不走的人,这个局势这个环境,一直是她想逃避开的,留下来,做不到心甘情愿,走,又不能走得干净利落,没有牵挂。 清儿叹了口气,到底该如何做,她的心中一片迷惘。 076.友情 076.友情 康熙曾经说过“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蒙古,成为清朝北部坚固的长城,而康熙每次北巡时,召见喀尔喀的王爷们便是必不可少的了。 喀尔喀由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和赛因诺颜部等几大部族组成,妮娅是土谢图汗部的公主,听说清儿也跟随康熙来北巡了,便急急的陪着土谢图汗部的王爷来到了驻地。 清儿被康熙请到了帐篷,见到了妮娅。 久别重逢,一声欢呼后,两个已经过了青涩的少女时期的女子便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妮娅的豪爽一如当年,抱着清儿就原地转了一个圈,放下时随即揶谕道:“你怎么这么瘦,比一只羊没重多少,九阿哥不给你饭吃么?”说着拿眼扫向四周寻找胤禟。“九阿哥欺负你么?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清儿羞涩的举起纤手盖住她的唇瓣,促起柳眉轻轻摇头。 康熙被两个女子的热情感染,正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听着妮娅的话不禁一怔,瞧向清儿时,正瞧见她眼中的一抹无奈和落寞,不由得心里一紧,缓缓收起笑容,怔怔的看向清儿。 清儿感觉到空气的紧张,掩饰着说:“我们去外面聊吧。”再侧头看向康熙时,正接触到康熙看着她时若有所思的神色,便低下头。 康熙缓缓的吁了一口气,微笑的看着清儿柔和的说:“清儿,你陪妮娅公主出去聊吧。” 清儿回身向康熙一礼,应了声“是!”,又向着王爷行了礼,带着妮娅向帐外走去,将出帐蓬时,回首看康熙,见他仍在注视自己,面上已换成疼爱.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暖,微笑着步出了帐蓬。 仍然是这片溪水,仍然是这两个女子,仍然在说着女子的心事。 “妮娅,你好吗?博萨对你好不好?”清儿看着妮娅柔柔的发问,恬静的笑容一如当年。 “他敢不对我好?”说着妮娅自己也笑起来,幸福的笑容已漾上眼角眉梢。“当年,他可是追求过你的啊。清儿。” “是么,我不记得了!”清儿微笑着。 “清儿,我们有五六年未见了吧,你离开了九阿哥,可是真的?他待你不好么?” “妮娅,我没有离开他,只是去海外处理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噢。我还奇怪,九阿哥怎么舍得让你离开他,你们不是很恩爱的么!” “妮娅,……”话未说完,随着妮娅向身后看去,胤祥和容宇满面笑容的越走越近。 妮娅站起身,微笑着向两个人打招呼:“十三阿哥,容宇大哥。” 看到清儿奇怪的神色,胤祥爽郎的一笑说:“我们这几年年年见面,大家早就做了好朋友了。妮娅还非要叫容宇‘哥哥’呢!” 清儿看着三个人,不好意思的笑说:“原来,我错过了很多的精彩呢!”再对两人说:“你们怎么来了?哥哥不忙么?” 胤祥看着清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是皇阿玛要我和容宇过来陪你们的。” 听得清儿一怔,抬头看向容宇,容宇对她点点头,露出笑容。清儿心下了悟,原来,皇上还是一副仁慈的心肠啊。 “皇上肯放过你了?不会再难为你了,是不?”妮娅搂着清儿的肩臂在她耳畔悄声的说。 清儿惊慌的回头看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现在的局势那么不稳,皇上的忧虑虽然不会显露出来,但是这些在喀尔喀却也不是秘密了。” “原来你刚才,是故意在皇上面前那么说我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嫌我瘦!”清儿对着妮娅露出苦笑。 “是啊,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我虽然没在京城,可是也知道你久离京城,回来之后即被皇上请进宫里,都几个月了,皇上仍未放你出宫回府,带着你北巡,却不带上九阿哥,再加上去年太子被废,又复立,还有八阿哥的那些事,你道咱们都猜不出原因的么?我总想着皇上毕竟还是疼你的,所以故意那么说,来试试皇上的心肠。” 清儿看着妮娅,妮娅虽然豪爽,终归是在王府里长大,虽然是一个女子,没经历男人的争权夺势,但是这种事情想必也见多听多了! “看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反倒是我。”清儿苦笑着看向胤祥、哥哥和妮娅,只见他们三个人都面露欣慰的笑容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象升起了太阳一样的和暖舒服。 “多谢!”看着妮娅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字不多仅代表她的心情,妮娅伸手揽过清儿的肩臂,爽快的说:“不客气!只要你好!” ‘只要你好!’清儿抚着胸闭上双目,怦然心动中,泪滴串串涌出眼框。妮娅掏出丝帕来替她拭去泪滴,语气坚定的说:“清儿,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嗯。” 两个男子负手立在溪边,两个女子静静的步到他们的身后,四个人都是静默无语。纯静的溪水仍然在一如既往的向前奔流,有一些东西任凭如何努力都挽留不住,可是有一些东西却长存在柔软的心底里。 晚上,清儿被康熙请去参加晚宴。 这次北巡,随行的阿哥少,女人也少。太子带的是太子妃石氏,胤禛带的是年新月,胤禩带的是娜英,胤祥孤身。康熙命所有的年轻人坐在一桌。 清儿被康熙的女官范姑姑领去桌前时,见到众人。 对着上座恭恭敬敬的行礼:“清儿见过太子,太子妃。”话音甫一落地,双臂已被胤礽拉住,就势立起身子。“多谢太子。”终于还是躲不过! “坐吧。”胤礽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借以掩饰着心悸。 以太子和太子妃为尊坐在上首,胤禛、年氏、胤禩、娜英、胤祥和清儿、妮娅坐在下首,清儿的左手是胤祥,右手是妮娅。 妮娅在桌下攥紧清儿的手,攀着清儿的肩臂上语气低低的说:“没事吧!别抬头,都在看你呢!” 清儿吁了一口气,果然听话的没有抬头。 这般亲热的相聚在一处的骨肉,却是在打着各自的算盘,而自己,在这里,就是最最无奈最最无辜的那个。 胤祥咳了一声,然后大声的爽快的笑说:“各位哥哥嫂嫂,来,我们喝酒吧!”总算将这一桌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几个皇子都故意的大声的吵嚷着笑闹着将酒一杯杯的灌饮下去。 康熙在台上看着底下的这桌子,冷冷一笑,随即和各位王爷们说笑道:“年轻人笑闹,倒好象我们老了似的,来,朕陪着众位王爷们喝,今儿朕同你们都无醉不归!” 众位王爷们也是呵呵大笑着说:“皇上春秋正盛,怎么可以用一个‘老’字呢。” “皇上高兴,咱们老哥几个今儿晚上就陪皇上尽兴一醉吧。” “……” 清儿听了,侧头向康熙看去,这半年来,眼见着康熙日渐显出老势和病态,眼见着康熙的挣扎和无奈,同情也罢,心痛也罢,这个自己八岁时,就崇拜着的偶像,在心中已经由不落的艳阳变化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喝尽面前酒杯中的酒,一手执起酒壶,斟满了酒杯又端起来饮尽,如是五六杯,才警觉到酒桌上的安静,抬头便见着这一桌人或火热或冷清或同情的目光,不由得灰心丧气,缓缓的再斟满酒杯,一饮而尽。下一刻手中的酒壶和酒杯已被身侧的胤祥和妮娅分别夺去。没有抬头,没有言语,清儿亭亭的站立,不看向任何人,转身走到康熙的面前。“皇阿玛,身子骨要紧,还是不要喝了。”说着,伸手按在康熙的酒杯上。 她的举动惊到所有的人,实属大不敬,清儿覆在杯上的手,皓白如霜,康熙定定的看着她的手,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 清儿也不动不言,刚才她喝酒的频率同康熙一样,可是有人关心她,注意她,却没有人关心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康熙的酒杯被清儿阻住,心头一热一冷,终究还有人在意自己,懂自己,心痛自己。 康熙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淡淡的说:“清儿,你随我来。” 清儿跟着康熙来到溪边。 康熙没有回身看清儿,自管自顾的说:“清儿,现在朝庭什么状况,想必你也是知道。” 清儿望着康熙的背影,轻声的应了声:“是,皇阿玛。” “朕将你留在宫里,你可怪朕?” “清儿不怪皇阿玛。” “把你和老九分开,朕心疼你也心疼他,这是一个父亲的心肠,但是朕是皇上,这样做,虽然不通情理,却是不得不做的!” “皇阿玛,清儿明白。” “当初,朕就看出你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明理晓事,果然不错,朕没看错你。” “皇阿玛过奖了。” “回去,你就回府吧。别让你和老九,怪朕棒打鸳鸯。” “皇阿玛,……” 康熙截住清儿欲说的话:“你的心思,朕明白,可是胤禟和胤祥毕竟还是爱新觉罗皇室的子孙,怎么可以流落海外!以后,不要再想离开,清儿,就连你,也不要再想着离开。” 康熙说完话,慢慢的转过身体,星光的映照下,清儿凤眼圆睁却分明含着凄苦,月光在她的身上洒下清辉,她孤傲得几似不食人间烟火。 “清儿,每个人都有无奈,不管你有多委屈,为了朕和大清,留下来吧!” “皇阿玛,我,我不能。”清儿无措的分解。 “不是要你永远留下,或许,等朕百年之后,你就可以自由的离开了。先忍耐忍耐吧。”康熙举手在清儿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然后从她的身侧走过,离开。 康熙口中的‘百年’,指的自然是他大行之后,那时候,……哎,谁知道又会如何,未来太远了,远得看不到,触碰不到。 清儿只觉得眼前混沌一片,然后摇摇晃晃的晕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我回不去了!”是她晕迷前说的话。 077.难题 077.难题 胤礽低头看着怀中的清儿,这张清丽绝伦的面孔,这具柔软娇娜的身子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他的怀里。双臂环紧,带着温柔的满足,. 初次听到‘胡清’这个名字,已经是十几年前,那时候对‘胡清’没有太多的关注,仅仅知道他是一方财主,一个成功的商人。后来,知道他来到京城,成为从兄弟们争取的对象,知道他给九弟难堪,听了他太多的传闻,再后来知道‘胡清’是一个女子。 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能把情谊看得重于自己的生命,能智勇双全救助朋友于危难,能不求名利拯救灾民,她的故事,她的为人,让他好奇。 皇阿玛把她接进了宫里,他终于见到了这个名动京城的传奇女子。没想到,她是如此的美丽清秀,气质温婉全然没有半点生意人的样子,从容自信,气定神闲,言语不多,却字字珠玑。 她不同于他身边的任何女子,未来储君的身份在她的面前,和普通的路人没有半点区别。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震撼和吸引。 中秋夜,她如一颗明珠般,绽放出炫目璀灿的光华。看得出,她的心目中没有在场的任何人,可偏偏他们这些皇亲贵胄都想走进她的视野她的心中,看到他们对她的在意和注视,他故意的撩拨她,借此来警告弟弟们,她是自己中意的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领情不为所动。他借诗词向她舒畅心意,没想到她侃侃回应的竟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自由在她的眼里,竟是如此的高尚。这个不寻常的女子,让他在面对着她宽广和豁达的心胸时,平生第一次,在佩服之余兴起了放手成全的念头。 在索额图获罪,他失去臂膀,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她对他说:“不论今后如何,清儿都当你是朋友。”朋友,他从来不相信他们天家的人也会有朋友,可是她拿他不当太子只当朋友。 只要是听说过她带伤去漕帮救助薛云的人就都知道,她的‘朋友’在她心中的份量。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知道,她是真心的将他当朋友,不会伤害他,会在他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一如她对薛云。 后来,皇阿玛把她指给了九弟,后来她和九弟闹翻出走。后来她被皇阿玛找回来,再后来他听说她和九弟很恩爱,再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替她高兴,她平平安安的产下女儿,度过一个劫难。再后来,她失踪。 这些年,他没有忘记她,没有拥有她,却在他心里给她安了一个家。 那个和他有着鱼水之欢的和贵人,仅凭着眉眼处与她的两分相象,便得到了他全部的疼宠。他知道和她不会有好的结局,但是他在心里把她当作清儿。 怀中的清儿悠悠的一声哽咽,让胤礽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低头对视上清儿蓄满了泪的清眸,心里象被刀割一般的痛:曾几何时,坚强的清儿这么脆弱过! “太子,让我起来。”清儿轻轻的挣扎。 “清儿,你还好么?”胤礽把清儿扶起来。 清儿唇边绽出一抹苦笑。古月、明月,额娘回不去你们身边了,额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了。宝贝,你们好不好?额娘好想你们啊! 胤礽看着一行行清泪顺着清儿瘦削的面庞走珠般的滑下,心疼得伸出手去想抚干它,可是清儿却忽然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极力压抑的哭泣让他的心痛得都揪到了一处。他伸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缩回去。 容宇和胤祥从远处快步奔近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两个人探询的目光和胤礽心痛的目光对上之后,六道如海水般深沉的目光一起投注到清儿瘦弱的身上。 容宇靠近清儿蹲下,伸长手臂揽住清儿,轻轻的唤“清儿,哥哥在这儿呢。”清儿抬眼看到他,委屈的叫了声“哥哥!”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痛声哭泣。 “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偷偷擦去自己的泪水,容宇紧紧的揽住了清儿。 胤祥对胤礽说:“天黑了,太子还是先回去吧。” 胤礽摇摇头,没有言声。 胤祥不再说话,走离三人十几步远的地方,袍角一甩,席地坐了下来。 “她还在哭么?”康熙抚着额头,看着李德全问。 “是,还在哭。这都两个时辰了,九福晋这样再哭下去,会不会……”李德全叹了口气。原来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啊,这么两年的功夫,皇上和九福晋这两个素来坚强的人,先后都露出了脆弱的势态:皇上为了儿子们的争斗焦头烂额,虽然仍是同从前的果毅,可也仅限于为了制止儿子们的党派之争,再无力朝堂了;九福晋自被皇上留在皇宫不放回府去,表现出来的仍是和从前一样的从容优雅,没想到今晚上不知道因为皇上说了什么话,竟然痛哭了近两个时辰,再这样哭下去,连自己都担心九福晋那瘦弱的身子能不能顶住了。唉,皇上以前那么疼九福晋,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对她。或许该怪阿哥们都太出色了吧,毕竟储位只有一个,阿哥们都想上位,怎么可能不争不夺呢!…… “一会让太医去给清儿诊诊脉,不论什么药,只要是宫里有的,就不要吝惜。清儿身子骨弱,这段时间咬牙苦撑,这一次只怕再撑不下去了,赶紧去吧。”康熙拿着药盏,还未送到唇边又放下,再次叮咛道:“让太医赶紧去,不要担搁了。”说吧向李德全挥手,李德全看到这个手势,忙不跌的跑着去找太医了。 果如康熙所料,当夜,清儿来势汹涌的病了。 宜妃守在清儿的身边,日夜照顾着她。不出几日,宜妃也吃不消了,不觉得就露出了病态。 康熙见了,也无意再逗留下去,缩短了北巡的日子,在九月二十三启程回了京城。 九阿哥府前。 胤禟迎上容宇,从他的手中接过面色清白昏昏入睡的清儿时,再也忍不住眼泪,经历了这么多,失而复得的宝贝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这一刻,他发誓再不让她吃苦,再不让她为自己付出。他要带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给她平静安宁的日子,带她离开京城,到英吉利去,去找他们的儿子,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完,爱她,这一生也爱不够。如果有轮回,愿意生生世世都和她做夫妻,来爱她,来偿还她。 解开清儿的衣襟,绞干毛巾,胤禟为清儿擦身。手指抚过清儿平滑的肚腹,上面那道长长的疤痕,让胤禟止不住再次流泪,怕泪落在清儿的身上惊着她,胤禟急忙转过身体。 睁开眼,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看到日思夜想的家,看着泪滴滑过胤禟俊美的面颊,清儿低低的唤:“胤禟,……” 胤禟边擦眼泪边回身,脸上已露出笑容。“宝贝,你可醒了!再不醒,我可不要你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盖不住话语里浓重的哭音。 清儿露出淡淡的笑容,笑说:“早知道看到你这个丑样,我就不醒了。” 胤禟急道:“你敢,你再不醒,我就在这化身成望妻石!” 清儿嗔了他一眼:“是啊,我再不醒,你就把九阿哥府哭成汪洋泽国了。” 抚着清儿的面颊,胤禟坚定的说:“清儿,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们就去英吉利。” 清儿看着胤禟摇头,神色凄楚,“胤禟,皇阿玛不让我们走。” 胤禟愣了一下,然后问:“皇阿玛和你说的,你就是为了这个生病?” 清儿苦笑不语。原本是怕自己离开大清时带不走孩子们,骨肉分离,所以离开胤禟先去了英吉利。现在看来,当初的分离,当初的计划,当初将两个儿子生在海外,都是错误,这才真正的成了骨肉分离。 看着清儿愁苦的面容,胤禟安慰道:“不去就不去,以后我陪着你,再不理那些闲事。如果你舍不得儿子们,我们把他们接回来。” “胤禟,你还不明白么,我不想让儿子们过你这样的生活,充满争斗,充满杀戮,没有自由,没有亲情,我不想让他们活得那么没有选择那么无奈,我想让他们快乐的过一生,自己的一生,不在宫墙里,不在朝堂上,在山水间,在天地间有自己的方向和人生。” “是啊!如果他们回来,就要被记入宗碟,就不可能再自由了。我这一生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我的儿子和我一样,清儿,你说的对,不能让他们回来。” “胤禟,可我想他们,很想,很想。……” “清儿,我知道我知道,别急,等我想个办法出来,让他们即不入宗碟,又能和我们日日在一起。我这会儿心太乱,容我想想啊。” “好。” 胤禟和清儿双双陷入沉思中,真是个难题。 078.兰婷 078.兰婷 雍亲王府本在侍候着胤禛穿朝服的兰婷,听了胤禛的话,双手顿住.疑的看着胤禛。 胤禛侧过身体,避开兰婷的注视,面色微红,边系颈扣边沉声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了,清儿至今仍不原谅我,你方便的话去看看她吧。”说罢直接走出门去,没有停顿没有回身,也没有留恋。 兰婷缓缓后退,靠在桌边坐下。一颗心仍在七上八下的狂跳不止,这个说自己侵犯了别的女子的男子是她的丈夫么?她以为自己对他了解得很透彻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胤禛不是那种好女色的男人,她知道。 成婚十多年,他对她这个福晋算不上是深爱,但是却可以说敬爱有加。他对她从没有过一句重话或是任何的不满意,她也谨守着自己的本份,处理着府内的事情,从不参与他的公事,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她得了个温雅贤淑的名声,更是德妃娘娘最贴心的好儿媳。 她把他敬为天,当作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她爱他,这种爱如绵绵不绝的流水,细润悠长。 她关心他的苦,他的痛,他的难过,他的高兴。她对他用尽心力,心甘情愿的为他做着任何的事情。 以前她总以为,他不会深爱上任何的女人,可是那年,她知道她错了,他不是没有‘爱’,是没有‘爱过’。 那年,他爱上清儿。 清儿,这个让她在佩服之余深深喜爱上的传奇女子,相信没有人能够不喜爱她。 那日闺友开业,皇阿玛亲自前来,监督清儿换回女装,清儿的美,艳若桃李却又雅若芳兰,她的美慧震憾住在场的所有的人,而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原本的钦慕和疑惑瞬间幻化为光热和火焰,幻化为爱慕。 他爱上清儿,不能说是意外,因为没有人能对清儿的美丽,清儿的智慧视而不见,意外的是他的爱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浓烈和激扬。 她亲眼见到了他为了清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没有要求她作什么,但是她还是一次次的约请清儿来,她能容下清儿,为了他,她能,况且她原本就喜爱清儿。 清儿推拒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来。在看到清儿的那一刻,他突然的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后来,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感激,是他对她的感激,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值得了。 清儿收了弘晖做徒弟,她在心里感激清儿的同时,也在替他高兴:自此后他多了接触清儿的机会。弘晖和胤禛,这两个人已经是她的全部生命,清儿能让他们快乐,她就能放下自己的心肠包容清儿。 只是那夜,他没有她原本以为的,他该出现的欣喜,而是有着浓浓的焦虑。后来他说:“清儿要的是自由!” 他们都知道,清儿从小接受的教育与这清朝的格格们绝不相同,她的世界比她们更宽广,她也比任何的女人更有作为。 他们还知道,清儿热爱自由,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由。 他们更知道,以皇阿玛对清儿的态度,清儿不会拥有她所热爱的自由。她去求德妃娘娘,可德妃娘娘却说:清儿指给谁,皇上的心里早就有数,不用再求了! 不久后,清儿被指给九弟,他心痛难过神伤,她也心痛难过神伤,为了他。 清儿怀孕的时候,他焦虑不安,她知道他是害怕清儿出意外,害怕大清朝再没有董鄂清扬这个人,害怕这个人永远变成记忆。所以她经常的去见清儿,然后回府状若无意的告诉他清儿的状况,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清儿平安的生下盈月的那夜,他在月桂树下站了一夜。 三年前,清儿失踪,不知去向,京城传言是九弟伤了清儿的心,她不相信。她知道九弟不会舍得让清儿伤心,清儿离开一定有着她自己的理由。 清儿离开后,他先是象失了心神一样,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应该做着什么,他派出了大批的人南方北方的找了大半年,都没有找到清儿,后来,他突然象是醒悟了,不仅开始诚孝皇阿玛、友爱兄弟,而且勤勉敬业。凡是皇阿玛交办的事情,都竭尽全力去办好,既让皇阿玛满意,也在朝臣中间留下了好的口碑。 她知道,这些年,他没有放下清儿,相反,清儿在他的心中,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重要,任何人也都不可能替代清儿。 清儿回来后被皇阿玛留在宫中,他难过,但是他不能去求皇阿玛,为此,他更加的难过,他总想着在清儿需要的时候为她做任何的事情,可是,说来也奇怪,每次清儿出事,他好象全部都帮不上她的忙。 清儿回府了,她以为他会高兴起来,可谁知,他却告诉了她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强要了朱雀的身子,而朱雀是清儿为胤禟留在京城的一个暗桩,在他娶年氏的那夜。 那夜,果然还是出事了。 兰婷揉着太阳穴,缓缓站起身。他临走时是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清儿至今仍不原谅我,你方便的话去看看她吧。”他的意思是要她去向清儿解释。唉,这叫她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清儿昨日回府,她原本打算今儿去九贝勒府看清儿,可是,添了这么一件堵心的事,不知道清儿会如何想她、待她。 兰婷深深的吁出一口气,迈步走向梳妆镜前,坐正身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身后她的陪嫁丫头喜梅急忙走过来问她要做什么。是啊,她要做什么呢?她已经梳洗过了,她平日的妆容也仅是如此,衣饰谈不上华美,只能算是大方得体,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而且她也是难得有功夫有心情有需要揽镜自照的。 每日清早,不论他在哪歇宿,她都先他一步起床,伺候着他出门,这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多少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小家的女人们尚且能做到如此,何况她还是一个皇子的福晋。她更要为他掌好家,做他的贤内助才行。 喜梅看着福晋,从小到大侍候了她二十来年了,她是个难得的好主子,虽说人严肃了些,可是心肠好,她自小便是这个性子,有什么事情也只是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这些年,她虽改口叫她‘福晋’,可是在心里头她还是她的格格,看着她每日在府里张罗着操心着,她心疼格格,可是格格嫁的不是一般人,是大清朝的四阿哥。况且四阿哥对格格也很好。 早晨正在跟前侍候着的她被爷支出去,等爷出去的时候才对守在门外的她说:“好生伺候你主子。”她不明所以的进来,见到格格失魂落魄的坐在那沉思,她不敢打扰,只在一旁侯着,直到格格到梳妆镜前,她问格格她要做什么,格格才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着都有些苦味,看样子,爷是借故把自己支出去,对格格说了什么。 喜梅观察着福晋的面色,发现她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她也知道,福晋这张脸绝不会喜形于色的,即便她敢问原因,福晋也不会告诉她的。她这正想着,就听福晋说:“喜梅,替我戴上那套九福晋送我的首饰。”喜梅答应着麻利的翻开首饰箱找出那个蓝丝绒的首饰盒,拿出里面的红宝石项链、红宝石钗子,红宝石戒指,红宝石耳环,替福晋一一戴上。这套首饰放在这里几年,今儿是第一次戴,这一戴上,福晋显得喜气多了,人也越发的显得雍容华贵。 “福晋这一打扮,比画上的人儿还美。” “你这孩子,又胡说了。” “是真的,福晋平日里也该这样打扮打扮才是,你看年氏她们,每日打扮得多美。” 兰婷看着镜中喜梅那兴奋的脸,不由得露出苦笑,缓缓的说:“我老了,比不得她们了。” 喜梅急忙分辩:“才没呢。福晋只是平日里不打扮,现下打扮起来,可比年氏,李氏她们好看多了。” 兰婷轻轻斥责道:“你又胡说,快摆饭吧。吃了饭我还要去看看九福晋。” 喜梅答应着“是”。然后,笑嘻嘻的出去传膳了。 079.家事 079。家事 兰婷进了清心园,得知清儿正在吃早膳,便阻住梅,不让告诉清儿她来,她不想因为自己担搁了清儿用膳。 兰婷和清儿关系好,柔儿和梅兰竹菊都知道,也就没有再坚持。兰婷留在紧邻着卧室的厅里等着。 清儿昨日回府,胤禟便着急着给她补身子,命人找出府里存着的灵芝人参要梅立刻炖给清儿食用,秦道然看他急得没了章法,忙说:“爷,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胤禟这才醒悟过来,忙着叫人又请来了十多个太医,请他们共同给清儿拟了个补身的药方,太后、康熙、宜妃和各宫的娘娘们随后也送来了好多的补品,胤禟又命秦道然去寻民间的偏方,忙乱了好半天。 胤俄、胤祯、保泰、胤祥、海善都来看清儿,看着他忙成这样,几个人都觉得他紧张过度。胤俄笑话他,“这会,如果有人说要九哥的心给清儿作药引子,只怕九哥也是毫不吝惜的。” 胤禟也不顾脸面的回他:“没错,你还真说对了。”引得几个人轰堂大笑。 清儿一早被胤禟看着喝下两碗药汁,实在是哭笑不得。有个这么关心疼爱自己的丈夫,感动是难免的,可是紧接着又要吃药膳,那么,她的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了。 “快吃,吃了你的病就能快些好了。”胤禟一手端着瓷碗,一手举着装满药膳的瓷勺,扳着面孔说。 清儿闭紧双唇,摇头。 “来,清儿乖,把这碗粥吃了,你的病就能好得快些,是不?”胤禟绽开笑脸劝慰。 清儿仍是闭紧双唇,摇头不语。 “宝贝,你也太不乖了,一碗粥吃得这么费劲,还不如咱们月儿小时候呢。来,乖乖张嘴,把这勺粥吃了啊,要不然月儿会笑话你的啊。”胤禟苦口婆心的劝。 清儿反驳他:“我吃不下了么,我都喝了两碗药了,早就喝饱了!” “两碗水哪能饱?你什么都没吃,身体怎么会好得快。来,乖,把这勺吃了。” “说了不吃了。胤禟,我真的吃不下了,你别迫我了,好不好?” “不好!要不,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这是药膳,你又没病,瞎吃什么!” “你不是不吃么,我陪着你,你就能多吃点,是不?再说,这是补气补血的,我吃也行,是不是?啊!” “我不吃,你爱吃,你自己吃吧。” “哎!清儿,怎么我说了半天你都不听话呢。你不吃饭,身体怎么能好得快?来,乖,张开口,你一勺我一勺,这勺我先吃了啊。”胤禟张口吞了一勺粥,细细咀嚼咽下,接着说:“味道不错,来,清儿,这勺该你吃了。” “我不吃么,胤禟,我吃不下了。” “那我喂你啊,我可是用这里喂的。”说着指自己的嘴。 “嗯,你好讨厌!我吃,告诉你啊,你烦死人了。” “我知道,我烦死你了,可是烦我,你现在也得忍着。来,张开口,这勺该你吃了。好,这才乖,味道不错吧。” “……” 兰婷在厅里坐着,半开的门隔着厅和卧房,这些亲昵的话语无遮无挡的送进了耳朵,躲避不及的时候已然听明白了全概,她的心神在这一刻不知不觉的走了很远,原来夫妻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原来女人可以被男人这样疼着宠着,原来男人可以这样的温柔动情,女人可以这样的娇婉柔媚。 她这边正想着,那边夫妻两个终于喝完了一碗粥。胤禟拍手,柔儿进去拿碗并告之“四福晋来了。”清儿急忙要起床相迎,胤禟按住她:“你躺着,我去接四嫂进来。”自己跳下床,整理好衣服,亲自来门口迎进了兰婷。 兰婷听到了人家小夫妻俩的恩爱表演,这会儿又见胤禟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进屋正瞧见清儿起身,急忙紧走两步近到床前,按住她:“清儿,快别起来,你好好躺着吧。” “好,我就不起来了,姐姐坐上来。”清儿刚才起身时,浑身已然见汗,知道自己身体虚弱支撑不住,也就不再逞强。 胤禟也走近前,替她整理好被枕,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说:“四嫂不是外人,你何必逞这强?这一早晨吃药还跟我呕气,这会儿该知道我的好了吧!还烦我呢,我不看着你喝药吃饭,你又拿病不当回事,撂开去,多早晚才能好呢?好好吃药,多多吃饭,身体才能好得快不是!” 清儿嗔怪道:“是,是我错怪你了。我不烦你了,好了,你赶紧出去吧,让我们姐俩个说会儿话。” 胤禟眯着凤目,咬着牙说:“没良心的,有了姐姐,就不要我了,是吧!” 清儿扳着笑脸,假意生气:“是,不要你了,你快出去吧。再不出气,我可真烦你了啊。” 胤禟陪着笑脸,“得,我出去我出去,我这就出去,还不成!”又转头对兰婷说:“四嫂你坐着,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被清儿赶出去了。” 兰婷站起身来笑说:“好,九弟你忙去吧。”留神细看面前这两个人,男俊女娇,真是一对碧人,早就听说胤禟疼清儿,却不知道是如此的牵就和爱护。见两人能如此恩爱,心里也替清儿高兴。 看着胤禟走出门,两个人收回视线,看着彼此,均是轻轻一笑。 兰婷看着清儿,这一场病患下来,清儿越发的瘦弱,握着她纤细的素手,兰婷心中微微一疼,说:“清儿,有什么事情都要放宽心,身体要紧,不要往心里去才是,你这身子越发的瘦了,难怪九弟心疼,姐姐看了都心疼呢。” “姐姐,放心吧,我会宽心的。再过几日,我就全好了。” “哪有那么快就能全好了!你也不要着急,即使病好了,也要将养着身子才是。知道么?” “嗯。知道了。姐姐。” 看着清儿甜润的笑脸,兰婷拉着清儿的手,久久都没有说出话,倒是清儿看到她的样子,盯着她的脸问道:“姐姐,你有话要和我说么?” 兰婷轻轻的点头,又缓缓的说:“是,清儿,姐姐请你原谅四爷!”说完看清儿,清儿听完这句话,面上隐去笑容浮起愠色,低下头扭转过身子,不再看兰婷,冰冰冷冷的说道:“我做不到!” 清儿的话早在兰婷的意料之中,兰婷苦笑着又说:“大家都是女人,我能理解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爷补偿她,爷只求你原谅他。” 清儿摇头,闭上眼睛,沉声对兰婷说:“姐姐,凤凰的名节要如何才能补偿?她为胡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即便是我,也拿她当妹妹来看待,从不敢轻视她的。可是她被四贝勒……”说着攥紧双拳,长长的吸了口气又说:“我不能为她报仇,已然对不住她,要我再与四贝勒握手言欢,姐姐你不如杀了我吧。” 兰婷重新握住清儿的手,叹道:“好妹妹,你说这话,不是叫姐姐无地自容么,姐姐怎么舍得杀了你!你重情义,姐姐知道,可是姐姐说话,你不要不爱听,凤凰她不过是个民女,爷是皇子,这种事情,发生了也就只能是发生了。……” “别人我管不到,可她是我的人。四贝勒这般欺负她,便是欺负我,欺负我们胡家,我如何能袖手不管?姐姐,如果是你,兄弟姐妹受辱,你也会不管不问么?” “清儿,你如果非要让她进门,我也容得下她,府里的人自然也不敢看低了她,可是在这阿哥府里,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要如何过日子?” “凤凰还有我,有胡家。” “清儿啊,就算她有你给她撑着,可爷不中意她,你要她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人生?” “他不中意凤凰,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清儿气愤。 “清儿,爷是醉酒,误将她当作是你。”兰婷说完低头。 “他,怎么能拿这个当借口,难道是我,他就没错了么?”清儿越加气愤。 “清儿,爷对你的心,难道你当真不知道么?” “原来,罪魁祸首反倒是我。” “清儿,不是这样的,姐姐没说是你的错,这件事情是爷错了,他自己也认了,只是他不娶凤凰,是为凤凰好,并不是不想负责任。”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本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凤凰如今这个样子,不嫁给四贝勒,今后怎么办?” “清儿,姐姐说句肺腑之言,这阿哥府里,男人只有一个,女人却有几个甚至是十几个。我们两个还好,还有个嫡福晋的名头在这压着,那些女人即便是再得宠,还不敢对我们过于放肆,可是她们之间的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就真的是说不得的。就象你们府里的宝艳,不就是因为……”话到这里,突然顿住。 清儿疑惑的看着兰婷问道:“宝艳怎么了?” 兰婷却突然下床,拿起茶盏掩饰着喝,两眼不再看清儿。 清儿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下的兰婷。 080.暗算 080.暗算 兰婷深悔自己言语过于急躁,说了不该说的话,现下已没有转寰的余地,只有不再言声,可是清儿的疑虑终是没有消除,即便最后不是由自己解释清楚,却也是因为自己露了口风,若是因为这个惹得人家夫妻失了和气,总还是自己的过错。 前边四爷的事没有办好,这边又要因为自己的话横生枝节,她心里又悔又急,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手中托举着茶盏,面上看着平静无事,其实心里却是焦灼不安。 清儿看着兰婷不语,心思却已然是百转千回了,她知道兰婷一向不是个多事的人,刚才说出这个话头,一定是被自己的言语迫得急了,也知道她不会再接着说下去,瞧着她一盏茶喝了五六口却好象还没有喝完的样子,便知道她一定是在为难。 她把刚才兰婷的话细细的琢磨两遍,心里已然明了。 “姐姐,辛苦你给妹妹倒杯茶吧。我这会儿口渴得紧。”清儿娇声唤醒兰婷。 “你这还在吃着药,怎么可以吃茶,等我唤柔儿来给你倒杯蜜水吧。”兰婷说着看清儿,清儿面上漾着笑意,眼神清澈无波,她也略略放宽了心神。 “好,多谢姐姐!”清儿面上的笑意加深,泛进眼瞳。 “你呀,总跟我这么客气。”兰婷也笑着嗔怪她,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清儿从柔儿的手中接过瓷盏,端起来抿了一口,抬头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柔儿忍着笑,装作不解,“灵芝炖水。” 清儿把瓷盏交回给柔儿:“我知道这是什么!我要喝水,怎么给我这个?” 柔儿轻笑着抬头,连连摆手,“是爷吩咐的,说是少主渴了给喝这个。” 清儿闭眼叹气,再睁开眼时,盯着柔儿问:“我记得我才是你的少主,是吧!” 柔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边笑边说:“少主,你可不能怪我,九爷可是说了,炖水得连喝三个月才见效。还说少主要是一个月内还不能下床舞剑,就处置我呢。” 清儿扬着柳眉,挑着凤目,浅浅一笑说:“好啊。我就喝三个月,等我能下床舞剑了,我就拿你家法处置!”说着抢过瓷盏,大口喝下。 兰婷瞧着主仆两人言来语去,方才弄明白,原来是胤禟要柔儿拿着这灵芝炖水当水给清儿喝,不禁面上泛起笑意。 柔儿接过瓷盏,对清儿说:“敢情九爷自己没敢和少主说,倒拿我出头了。嘿,我一个丫头,自然是主子们怎么说,咱就怎么做了。现下,这两个主子都要打我,我可躲不躲开呢!”说完自己紧抿着唇瓣。 清儿拿眼瞥了她一眼,也忍住笑说:“是啊,要跑快跑,免得挨打,可是有一宗,要跑你自己跑,可不许你拐带着风跟你一起跑。” 柔儿又羞又急,红着脸说:“还是主子呢,竟拿人家开玩笑。” 清儿扳着笑脸回说:“你这会儿知道我是你主子了?” 柔儿绷着脸说:“八岁的时候柔儿就知道少主你是我主子了,要不是九爷为少主好,柔儿怎么会听他的话!少主还这么怨怪人家!” 她这边一抱怨,清儿立马止不笑,嗔怪道:“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这灵芝水怎么能当水喝?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柔儿点头说:“柔儿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爷吩咐过了,柔儿只能照办。” 清儿再一笑,又说道:“再过些日子,就把你和风的喜事办了吧。” 柔儿听了脸一红,低着头说:“柔儿不急,等少主养好了病再说。” 清儿点头:“哎,看来我不快点把病养好,就要担搁你的喜事了,那我可不讨人嫌厌了么!” 柔儿急道:“少主!你要这样说,可不折杀柔儿了么?” 清儿笑着轻斥道:“又起急!你的喜事办了,紧接着就能办梅她们的事了,你们都有了着落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了。”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柔儿见此,知道她的心事,也没敢再言语。 兰婷却笑了,说:“可真是一个好主子呢,这般为她们着想,叫她们怎么不死心踏地的跟着你呢!” 清儿苦着脸一笑,双目渐渐悠远,原来想着,这次回来把梅她们四个安排好,便带着胤禟回英吉利的,现下,梅她们四个能安排好,自己和胤禟却是回不去英吉利了,秦爷爷、师傅、大哥兰姐和自己的两个幼子还不知道怎么盼着自己回去呢。 兰婷瞧着清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何况今儿也不适宜再提凤凰的话,便不再留,起身告辞。 清儿自己原也一怀的心事,又加上放心不下宝艳的事,便不强留,挣扎着要起床相送,被兰婷按住,方才眼见着柔儿将兰婷送了出去。 柔儿送兰婷回来后直接进屋,扶清儿躺好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陪着她。清儿想了想,问柔儿:“回来这一日,你可听说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柔儿摇头,说道:“没有啊。咱们昨儿刚回府,今早上,梅她们就伴着格格进宫见娘娘,我们还没说上话呢。”看着清儿,见她似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便说道:“要不,我把梅叫回来问问。” 清儿略一沉吟问道:“不用了,让她们陪着月儿吧,回来再说。” 柔儿应了声“是”起身放下床帐,又拿了个景泰兰的暖手炉,放在清儿手中,说:“少主,你歇歇神吧,有事我叫你。” 清儿轻轻“嗯”了一声,缓缓合上眼。 清儿被胤禟叫醒时,天刚过午,说是会朋居的掌柜财叔差人给清儿送补品来了。 清儿轻促了眉峰,缓声问:“财叔没来么” 胤禟边摇着头边说:“没来,来的是伙计,说是客多,财叔说闲时再来。” 清儿微微一怔然后又接着问:“送的是什么?” 胤禟笑说:“和柔儿做的一样,是炖黄唇鱼的鱼鳔。清儿,财叔对你还真是好!” 黄唇鱼产自沿海地区,被人视为上等大补品,尤其是鱼膘更为珍贵,即便在沿海地区也不多见,在北方尤其罕见难觅。胤禟自己的生意做遍大清,又是皇子身份,得到这个尚且不易,更不知道财叔是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得了它。 清儿听后,轻促着柳眉,对胤禟说:“把人叫进来吧。” 胤禟急说:“那怎么行?你这还在床上呢?我叫人拿屏风来。” 清儿摆手说:“不用了。” 胤禟看着清儿,清儿又说了句:“叫进来吧!”胤禟不再坚持,扶起清儿,用靠枕给她倚上,然后拍拍手掌,柔儿领小厮进来。 小厮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青衣布褂,手上拎了个竹篮,进门直走到距离床三尺远的地方停下,放下篮子,麻利的扎了个千,说:“小的给九爷、九福晋请安了。” 胤禟侧头看着清儿,没有说话。他已隐约觉得不对,这个人显然不是伙计,倒象是官宦人家的长随,这个千扎得过于利落,另外,这个人称清儿为‘九福晋’而不是‘少主’。胤禟知道,胡家所有铺子,上至掌柜下至伙计从来都只称清儿为‘少主’。 清儿盯着小厮看了看,说道:“起来吧。这一趟辛苦你了,财叔还好么?” 小厮站起身,口齿伶俐的回答:“财叔好,就是惦着福晋,说等福晋身体好了,请福晋去会朋居呢。” 清儿笑着说:“好,你回去告诉财叔,等我身体好了,我去看他。” 小厮麻利的应了声“是”,打开手中竹篮的盖子,从中托出一个套着保温套子的瓷盅,说:“这是财叔给福晋炖的补品,要福晋趁热喝了。”说着转身递给柔儿。 柔儿托着瓷盅走近床前,掀开盖子给清儿看,清儿看了眼,抬头对小厮说:“是财叔亲自炖的吧,替我谢谢财叔。” 小厮看着清儿说:“是财叔亲自炖的,福晋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清儿侧脸对柔儿说:“盛在碗里吧。”柔儿答应着要去,胤禟站起来说:“还是我去吧!”从柔儿的手中拿过瓷盅,和清儿视线交汇,胤禟以目示意盗盅,然后轻轻的眨下眼,清儿点头,胤禟方才出去。 清儿看着小厮又问道:“财叔财婶这一项身体可好啊?财婶的腿还痛吗?” 小厮抬头看着清儿,怔了怔方才答道:“财叔财婶的身体都还好,财婶的腿有时是痛的。” 清儿眼中精芒一闪即没,轻轻的“啊”了一声便不再言声。 胤禟进门直走到床边坐下,口中说道:“来,.清儿,尝尝财叔的手艺如何?”边说边将瓷勺送到清儿的唇边。清儿含着笑咽下,口中称赞道:“财叔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转头对小厮说:“替我多谢财叔,说我吃了,让他费心了。” 小厮答应着说:“是,小的告退。” 清儿突然问:“你是怎么来的?” 小厮答:“小的是骑马来的。”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财叔说了,马跑得快。” 清儿点头不再说话了。 胤禟对柔儿说:“劳他跑了这一趟,柔儿带他去账房领些银子吧。” 柔儿应了声“是。”小厮又谢过了。两个人出去了。 胤禟放下瓷碗,将清儿冰冷的手放在两手中拢握着,低柔的说:“清儿,没事,有我在呢。” 清儿抬起头,双目微红,看着胤禟说:“汤里有毒,是吗?” 胤禟点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毒,只是用银针试过了。” 清儿伏下头靠在他怀里闷声说:“等柔儿回来,就知道了。胤禟,只怕这会儿,财叔财婶,都已经不在了。” 胤禟目光清冽如冰,冷冷一笑道:“放心吧,宝贝,杨和柳已经分头去胡府和会朋居找财叔,榆和槐盯着他呢,我今儿到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们身上捣鬼。”说着,将清儿拥进怀里。 清儿伏在胤禟的怀里,心里悲苦,却没有流泪。 胤禟拍抚着她,低声劝慰道:“放心吧,你先休息会。一会有信来了我再告诉你。” 清儿摇头不语,胤禟也不勉强她,只是将她连人带被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081.计策 第五卷: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画堂春》纳兰容若=======================================================================081.计策 消息接二连三的回来了。 先是榆和槐带回消息说,那个小厮还未走到前门大街,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地不起,二人上前去查看,发现他已中毒气绝。 接下来,杨和柳也带回消息说:在路上停着的一乘轿子里发现了财叔财婶的尸体。 清儿听到这些消息后,闭上双眼,再睁开双眼时没有流泪却有两束冰冷的清芒,脱离胤禟的怀抱坐直身子,低沉的说:“胤禟,我们将计就计吧!” 胤禟看着清儿,清儿的侧脸透着冷峻果决,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她,此刻她不止是他的福晋,还是胡家的少主,是智慧果敢的胡清,牵起她的小手,包容在自己的掌中,对着她柔柔的说:“好!” 清儿,如果你有了不幸,我也不会独活。你有你的责任,我不能阻拦你,但是,我会陪着你。我们,生死相随! 养心殿内,太子和三、四、五、七、八、十、十二、十三、十四阿哥都在。 康熙霍地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容宇,问道:“怎么回事,朕没听明白。九福晋如今是生是死?你说清楚!” 大约是太过震惊了,诺大的殿内鸦雀无声,连同张廷玉,马齐等大臣,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齐集在跪在地上的容宇的身上。 容宇哽咽着,“回禀皇上,清儿身子虚弱,现下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康熙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扶着御案缓缓坐下。下毒!有人竟然对清儿下毒!抬起头,眼光直视着众位皇子,将他们的神色一一的瞧在眼里。太子的目光里是吃惊,他对清儿还下不了这个毒手,虽说江山在他的眼里更重一些。可是他身后那些追随他的人就难说不敢下这个毒手了;胤禛的目光里是疑惧,这几年他对朝廷尽心尽力,却无意于江山,以他对清儿的痴心,他也不会下这个毒手;胤祉、胤祺、胤佑、胤祹的目光里是心痛更多于吃惊,这四个人不可能做出伤害清儿的事,他们欣赏清儿的为人和才华,和清儿也没有利益之争;胤禩的目光该是惊惧更多一些,以他和老九的关系,按说他是不会伤害清儿的,可是,又有谁能保证他不是想嫁祸于人呢?胤俄喜爱清儿,他不会伤害清儿。胤祥更不可能,胤祯是最看不得清儿受委屈的,他也不会伤害清儿。这些儿子们的脸上个个都写满了意外,写满了无辜。 康熙的视线从儿子们的脸上移转开,心里又恨又怒,他自己处在那么艰难的境况,都没有想过取清儿的性命,而有人竟然敢对皇子的福晋下手! 这些年,清儿谨守着和自己的约定,没有任何的不当之处,却只为着是天家的媳妇,受了多少的委屈! 当初福全的那句话:这孩子一生跌宕,也是个……。话没说完,可是自己知道他未完的话:也是个,红颜薄命。 清儿,是朕对不住你了啊!如果当初朕不利用你放你自由,你现在会很幸福无忧吧! 康熙抬手命容宇站起来,转头对胤祥说:“十三,你和容宇去老九府上去看看现在清儿如何了,马上回来禀朕。至于你们,在事情未查明之前,谁都不许去老九府上。”在查出是谁下的毒手之前,这些儿子们都有嫌疑,他一定要查清,是谁在伤害清儿。 胤祥答应着,和容宇急向殿外走。 在英吉利三年,柔儿一直在跟着秦鹤鸣学医,师徒两人都是为着清儿,秦鹤鸣为着将来自己离世时有人能照顾清儿,倾尽全力的教授,柔儿也是相同的目的,学的用心。三年的时间里,柔儿已将秦鹤鸣的医术学了个七八。 柔儿验出了汤里的毒药是马钱子后,向胤禟庄重的一礼说:“多谢爷换下了那碗汤,救了少主。” 胤禟看向清儿说:“你的道谢爷可不敢当,这还得多亏清儿机智。” 清儿戚然的说:“财叔怎么会因为客多,就不来看我呢!” 柔儿说:“马钱子的中毒症状最初是头痛、头晕、不思饮食,然后,四肢无力、呼吸困难、胸部胀闷、四肢抽躇、全身发紧,对听、视、味等感觉过度的敏感,继而发生惊厥症状,最后窒息而死。最初的症状和少主现在的状况极为相似,如果少主真的服下了这碗汤,我们又没有及时发现的话,那可真的危险了!” 胤禟看着清儿素白的脸,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清儿发现小厮的话不对,那后果可真是难以预料。 转回头看着柔儿急问:“可有解毒方法?” 柔儿点头:“马钱子的解毒方法是先制止惊厥,然后清洗肠胃,再后,用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煎服,连续服4剂即可。” 胤禟又问:“如何制止惊厥?” 柔儿叹了口气:“可以用针灸,但是考虑到太医诊断的时间,可能会担误了为少主施针,不如服药来得效用快,只是这种西洋药,我们没有带回来,得到。” 胤禟略一沉吟,说:“也许能找到,我跟一个西洋传教士有些交情,我差人去问他可有这种药。” 清儿点头,沉声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风去吧。” 胤禟点头,风转身走出去。 柔儿看着清儿,颤声说:“少主,你真的要服用这毒药?” 清儿微笑着说:“你不是都有解毒的办法了么?怕什么?我死不了,我还要为财叔财婶讨个公道呢!想对付我,怎么都成,只别伤害我在意的人,我早就说过,你也知道的对不?”越说下去声音越加冷寂,柔儿和胤禟都听出来了,清儿这次是动怒了。 柔儿点头答是,已止不住泪流满面。 清儿探身握住她的手,笑说:“傻丫头,哭什么?我不会死的了,……”话没说完,腰中一紧,胤禟已埋首在她的颈上,回身搂抱住他,柔柔一笑:“傻胤禟,你也这样,倒象是生离死别了似的。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柔儿现在也是个小神医了,放心吧,啊!” 胤禟抬头,定定的看着清儿说:“清儿,我们不会再有生离,也不会死别。”顿住话音,再接着说时,已是语气低转了。“柔儿,我把清儿交给你了!也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柔儿点头,坚定的说:“爷放心吧!” 胤禟应了声“我知道,我去布置一下,柔儿你陪着清儿吧。” 胤禟站起身,匆匆走出房门,眼里含着两泉热泪。 清儿看着他急急而去的背影,知道他在哭。自己如果真的死了,胤禟必不会独活,可是让他眼看着自己痛苦,他还是舍不得。 胤祥和容宇到来的时候,只见风雪雷电,日月星辰,杨柳榆槐守在清心园外面,人人挂着一张悲愤的脸,止不住心中狂跳,急步进了门。 清儿躺在紫色的绫被里,花容苍白,胤禟痴痴的坐在床侧,两手握着清儿的手,兰婷、佳音、惠儿、柔儿、素卿立在太医的身后,太医坐在清儿的床前,一个洋人站在胤禟的身侧,董鄂七十和姨娘两人坐在窗前的榻上,众人的视线都投注在清儿的身上,完全没在意胤祥和容宇进门。 “太医,清儿怎么样了?”胤祥低下身子在太医身侧小声的问道。 太医认出他,要行礼,被他双手按下了,太医低声回答道。“福晋再服两剂药,毒药就能全部解去了!” “她现在还好吧?”胤祥又问。 “福晋的身子原本就虚弱,被毒药侵蚀,虽说时间不长,可是也会有影响。” “什么影响?”胤禟、容宇和胤祥看着太医,齐声问,董鄂七十也直立起了身子,看向太医。 “怕是会对福晋的脏器有些影响。”太医沉吟后说道。 胤禟茫然的转头看向柔儿,柔儿轻促着眉沉思,太医说的她之前已经想到了,服那碗毒汤之前她已采取措施,甚至也想好了补偿的法子,但是,少主终究是身体太虚了,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也办不到,她只能是尽量的减少这种影响。 清儿缓缓的睁开双目,看到了这一屋子的人,虚弱的也轻轻的笑了。“兰婷姐、佳音、嫂嫂、哥哥、师哥,你们都来了!” “清儿,你觉得怎么样?”众人齐齐的问她。 胤禟写满了心疼的脸近在数寸,清儿忍不住回握他的手。低低的答:“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胤禟柔声说:“清儿,阿玛也来了!” 董鄂七十走近床弯下腰,扶住清儿的肩,心疼的说:“丫头,不用起来了,阿玛来看看你,……”话未说完,声音已是带着哽咽。 清儿急道:“阿玛,我没事,你放心吧。” 董鄂七十没再说话,却是轻轻的一声长叹。 看到清儿睁开双眼和说出话,胤祥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踱到太医身边,俯下身子问:“九福晋这样,还用再做些什么?” 太医回答:“之前,多亏了这位穆先生送来了西洋药,老臣又施了针,已将毒排出了七八,现下,再吃几副药,余毒就能清了。之后,就剩下调理身子了。” 胤祥点头,不舍的看了眼清儿,再转头对胤禟说:“九哥,我要去向皇阿玛回禀清儿的情况,这就走了,有什么事差人知会我一声。”又扭头对清儿说:“清儿,我再来看你吧。”清儿点头。 胤禟对胤祥点头,然后侧头对容宇说:“容宇,你也送阿玛姨娘回去吧。等清儿好了,我就带清儿回府去。”清儿的毒已无大碍,胤禟怕人多纠集在这里帮不上忙,倒惹得清儿心里不得清静。 众人明白他的这个意思,就不再逗留了。 容宇答应着陪着董鄂七十走出去,胤祥也陪着佳音向外走。 胤禟又对素卿说:“你去送送四嫂。”素卿站起身答应着,兰婷低头拭了泪,再抬头时,对清儿笑了笑:“清儿,姐姐再来看你啊。” 清儿轻轻眨眼,微微一笑说:“好,姐姐。” 清儿看到人都出去了,只有一个洋人还在,欲起身,被胤禟按住:“你现在还不能起身,躺着吧,这是我的洋文老师,就是他送来了药。” 清儿偎在胤禟怀里,略点下头说:“谢谢你!” 洋人俯身一礼,操着别脚的中文说:“九福晋,你好,我是穆景远。” 082.线索 082.线索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自前儿开始下雪,至今未停,这已是今冬的第三场大雪了。 天还朦胧着,一行十几人骑马护从着一辆车子出了九贝勒府。 天光大亮时,车子来到步军营前,杨走上前去对门房出示了九贝勒府的腰牌,门房进去禀报,一会,胤祥和容宇两人急步从里面走出来,将清儿和胤禟迎了进去。 步军营也称步军统领衙门,负责京城的治安缉捕。 财叔财婶的尸身就停放在这里。 康熙本已责令胤祥和容宇负责这个案子,可清儿坚持,她要亲手抓住凶手,康熙便命一切以清儿为主,二人辅佐她。如今一个多月过去,清儿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也可以,展开行动了。 清儿到来之前,胤祥和容宇命人将财叔财婶和送汤的小厮的尸体完好无缺原封无损的保护着。 没能亲临财叔财婶出事的现场,已经失了先机,清儿现下指望着自己能从财叔和财婶的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要保存尸身,肃冷的房间里没有一星烟火和暖意。财叔财婶的尸体并排着被搁置在两块门板上,门板上辅盖着全新的被褥,清儿抬头对胤祥露出感激的笑容,胤祥.轻轻点头,回以微笑,算是答复。 财婶穿的是一身墨绿色的棉袄棉裤,棉袄的前襟上有一片发黑发硬的印迹,清儿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那是财婶的血迹。手抚上财婶的头发,发丝有一丝零乱,但是可以显见,在去见清儿之前,财婶是细心的整理过仪容的,清儿轻轻的替她抿好那几丝乱发。 财婶唇边的浅笑里穿透出热情和亲切,她的神态极度祥和,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如果不是眉心处正中的那一记镖,会让人认为,她是在安睡。 清儿的手抚过财婶的面颊,眼泪止不住的滴落,轻柔小心的抚摩着已经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 众人纷纷别转过头去,不忍见她如此的依恋难舍。 胤禟欲上前来劝,被容宇伸臂拦住。容宇看着清儿的动作,对胤禟摇头,胤禟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已蕴有热泪。 良久,良久,拭干腮边的泪滴,清儿转过身去看财叔。 财叔的胸前中了一记镖,心口处还有一记镖,脸上是诡异的笑容,痛苦里又有着欣慰的神色,清儿怔怔的看着财叔,穿过泪眼,四目相对,财叔暗淡没有生机的眼睛里仿佛暗示着某种喻意。 清儿解读着财叔的眼色,然后瞪着腥红的双眼,在财叔的身上一寸寸的搜索,财叔褐色的棉袍上都是斑斑的血迹,看得出他曾警觉到危险的来临,第一支镖射来时,打在他的胸前,没有命中要害,或许他还反抗过,第二支镖才是他的致命伤。他的双手停放在身侧,清儿的目光停在财叔的手上,财叔左手伸开,右手却是紧握着,不同寻常的姿式,清儿双眼紧紧的盯着上面,紧张得不能呼吸。 风迈步上前,伸出左手握住财叔的右腕,右手扣住财叔的四指。 “不要!我来。”清儿急急的说道。这般使力,会伤害到财叔。 从风的手中接过财叔的手,双手捧着,这只紧握的手里有秘密,也许是一个能揭穿凶手身份的秘密。 财叔,你知道有人想伤害我,所以你定会为我留下些线索,告诉我他是谁的,对不对? 财叔,你知道自己死得冤枉,你不甘心,对不对? 财叔,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不会让你们不明不白的死去! 财叔,你老儿英灵没有走远,就护佑清儿为你们伸张正义,严惩凶手! 清儿的眼泪滴落在财叔紧握的拳头上。 财叔的手指缓缓屈张,最终完全打开,惨白的手掌中间是一枚耳坠,金刚石镶嵌的耳坠。金刚石发出耀目的清冷的光辉,也点亮了清儿眼底的熊熊怒火:凶手竟然是一个女人! 好吧!不论你是谁,我都让你血债血偿!伸出手轻轻的阖上财叔的眼睛:您老走好,剩下的,就交给清儿了。 将耳坠放入荷包里,清儿伸长手臂,抖开棉被,为财婶和财叔盖好,在床侧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财叔财婶,你们为了清儿去了,清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这个仇,不共戴天! “清儿,你怎么知道财叔会给你留下线索?”胤祥和容宇探询的目光望过来,清儿咧嘴苦笑,握紧手里的耳坠。 “因为财叔不放心我,他惦记我,他怕有人会伤害我而我不知道,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告诉我,谁是我的敌人,我要小心谁,提防谁。我断定他会留下线索,因为他是我的财叔。 四十多年前,外公还是个喜欢热闹对武功很上心的年轻人,每次出门做生意身边都带着胡家的武功好手,一来是为了切蹉武功,二来也是为了护卫。 那年在四川做生意,被一个小贼给盯上了。众人都是常年闯荡江湖的人,见他肆无忌惮的来踩盘子,心里好笑,面上却都不动声色,只等着抓到他时,好好的惩治他。晚上他果然来偷,众人擒住了他,想惩治他,外公出面护住他。 有感于外公的风度和义气,他投靠了外公。那一年,外公只有二十岁,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外公问他的来历,才知道他是个孤儿,没有名字,外公要给他取个名字,他说他喜爱钱财,便给他取了名字叫胡财。 他从此作了外公的跟班,跟着外公大江南北的做生意跑马头,再后来,他作了胡家京城会朋居的掌柜。 他在胡家四十多年了,早就把胡家当成是自己的家,跟着外公的那天,他发誓此生不再偷盗,没想到最后一次,却是为我留下线索。他一直把我当作是他自己的孙女,可是他却为我而死,……他留下线索不是要我为他报仇,他在为我的安危担心,……”清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胤禟伸长手臂把她颤抖的身体紧紧的拥抱在怀里,低柔的说:“清儿,我们为财叔报仇,不让他们枉死。我答应你,这个他我一定帮你报!” 胤禟知道财叔心疼清儿,可就是因为这份心疼,让他丢了命,如果他不心疼清儿,他不会去送汤给清儿,如果不送汤的话,便没有这次的事件。清儿心里不能承受的就是这份别人对她的疼对她的好,而最不忍见的便是别人为她受委屈。可这次的事件,已不仅仅是有人受委屈,而是有人丢了命,是最疼爱她的人为她丢了命,而这个人,是财叔。一直疼她爱她的财叔。是在胡家四十年,为胡家贡献了四十年,把自己当作是胡家人的财叔。清儿的这种疼痛,如何才能过去,何时才能过去啊! 财叔知道清儿的志向和理想,知道她这样一个存心于天地间的人,却被困在京城这方天底下的无奈和悲苦,清儿向往自由,他能理解,所以,他更心疼清儿,清儿的不甘,不悦,便让他更加的自责,因为他没有法子没有能力帮助她,只能是打理好会朋居,做好会朋居的掌柜,帮她,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尽心尽力。 有人能预见四十年后的自己,有人却不堪回首往事。 四十年前,财叔活得没有尊严,为了温饱不得不去偷。 这四十年,财叔不再担心温饱,他娶妻生子,得到了常人的幸福。为此,他感激胡中正,也疼爱清儿,将她看作是自己的亲人,家人。 四十年,很漫长,却也很短暂。对于走过的人来说,再回头看,不过是一段经历。可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未来的四十年,也许就是生命中全部的岁月。 ***康熙命令工部于畅春园内修建园子,赐予胤禛和胤禟居住。 胤禛这几年,颇得康熙的信任和倚重,赐给他园子住自然是奖励和鼓舞,可胤禟向来是不被康熙疼宠在心上的儿子,这几年越发的被怀疑和打压,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正经的领过一件差事,前次封爵,胤禟不过才封了贝勒,现在却突然的被康熙亲赐了园子,这个举动难免让人生出些误会。 几天下来,来九贝勒府贺喜的京贵们络驿不绝,清儿却只有愁苦焦虑的面容。她知道康熙的心情,知道他在补偿自己,知道他想要保护自己,感激的同时,想离开京城的想法越加的强烈了,她不想有人再被她牵累,受到伤害。 而眼下要紧的,只有一件事。 清儿坐在梳妆镜前,将一支金刚石耳坠细心的别在右耳上。 九贝勒府内外人声鼎沸,喧嚷的声音隐隐的不断的透进了园子里。 今儿,清儿和胤禟宴请全京城的京贵们。 现在,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人生是一场戏,每个人在戏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今天,她的角色,一定是九福晋,也一定,会有着另外的,一个角色。 083.凶手 083.凶手 清儿盛装从清心园里缓缓的走出来,被守在园外正应付着众人的胤禟大步走过来,轻柔的揽在臂间。凤目从清儿的脸上瞄过即不着痕迹的转移开笑向众人,清儿也顺势偎在胤禟的怀里,微笑着同人打招呼。 清儿眼中淡薄的笑意遮盖不住眼底的悲戚,胤禟的心疼也就绵绵密密的在心底弥漫着铺张开来。 “放心,今儿定让她无所遁形。”低不可闻的耳语在身侧绝然响起。 清儿扭头向他融融一笑,胤禟!纵使面上有泪,心底有苦,可是,身边有你!老天,终是没有完全负我!这一份仁慈如果能够长久,就让我们来世再相亲相爱吧! 深情的抚摸着她的娇颜,清儿,生有何欢,死有何苦,生死契阔,皆是为你! 我知道!胤禟。可是,我不要你为我死,如果爱我,就为我好好活下去! 握紧她的手,纤弱凉薄得没有一丝生气,胤禟的眼底浮起了惧意。 “清儿,今儿,你不止是胡家少主还是我的福晋,答应我,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来面对。”十指牵缠,他说出心底的担忧。清儿,你的心,我怎会不懂!如果你定要为财叔财婶报仇,那么,我陪着你。 “好!”她低低的回答,没有多语。 胤禟,你的这一份心意,就留在来世,我再回报你吧。 胤禟,再见了! 她脱开他的怀抱,笑着迎向众女眷,回眸处温柔又决绝的深情一瞥,灼痛了他的心脾。 痴痴的望向清儿,那一抹清丽转瞬被包围在衣香鬓影里,胤禟的心里越发的不安、惊惧和着急。 远观的胤祯发现了他的异状。 “怎么了,九哥?你这可是在担心清儿?”胤祯悠闲的踱过来,站在他身前。 胤禟听了,直想扳脸说他:废话!被他的身形遮住了视线,面上浮起了不耐烦。 胤祯咧嘴笑了,痞痞的说:“放心!今儿来得可不止是京贵们,你这九贝勒府如今已是铜墙铁壁了。” 胤禟促着眉峰望向胤祯,犹自不解:“怎么说?” “除了满京城的京贵们,现在就有两路人马在你府里,放心吧,清儿没事。”胤祯嘴角一努,“你看,那是谁?” 胤禟举目张望,却在那人回头看向他时,心头止不住的泛出喜悦:谢天谢地,薛云,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对胤祯匆匆的说了一句:“老十四,你先替我招呼着!”扭身向薛云大步奔去。 清儿面上泛着淡淡的笑意,耳朵里听着奉承的话语,嘴上亲热的招呼着各位京眷们。 这种交际上的事情,她在十二岁时已经能够驾轻就熟了。 现今的她,身为皇上最疼爱的儿媳,九阿哥最疼宠的娇妻,身为这贝勒府的女主人,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她的心里,早已千疮百孔得不复完整。 一路笑着和人应对,一路走进大厅里,皇子的嫡福晋和侧福晋们全部聚在这里,桌上摆着精致的美味佳肴,福晋们团团围坐在桌边说笑。 “姐姐妹妹们,你们都来了,我来晚了啊。呵呵!”把手放在兰婷伸过来的手心里,在她和佳音的中间坐下。面露笑容瞄向众人,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厅里。 “你这个主人,把我们晾在这里许久,自己连个面也不见,来,我们罚她多喝两杯。”容芳说着端起酒杯,笑着嗔怪清儿。这些人里,她最年长,自然是以她为尊。 “清儿的病刚好,你还是不要灌她酒喝,等她身子好利索了,我备置上好酒好菜请你!”东月看着清儿的脸色,笑着阻拦道。 “啧啧,真是个好嫂子啊!”容芳边笑着揶谕,边放下酒杯。 “月姐姐,不碍事的,我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敢请姐姐妹妹来,不然,把姐妹们请来了我却不能陪酒,可不是扫了大家的兴致么!”清儿一边说笑,一边离开桌子。 清儿中毒一事,康熙明令不许外泄,所以,在座的女人中除兰婷和佳音都不知道清儿曾经中毒,人人都以为她刚刚大病初愈。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天家,泄露出去必要引起朝堂上的动乱和猜忌。 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天家,这种事情的起因,无外乎都是为了争家产,家产分大小,争夺的人分多寡。天家的这份家产庞大至极而且荣耀至极,参与的人数更加众多,已从个人演变到派系。最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时,参与其中的人也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这个‘荣损’,争夺的场面也愈加血腥,手段也更加阴毒。 “容芳姐,我敬你!”清儿笑语莹莹,看着容芳。 “这可是你自己说敬我的,可别让老九,还有你四嫂,五嫂怨我,好象就我不疼你似的!”容芳笑着嗔怪清儿,话里有心疼。 “知道姐姐你疼我,我的病全都好了,你放心的喝吧!”清儿端起酒杯递给容芳,自己也端起酒杯向她杯上轻碰,仰面喝了。 “姐姐坐。”清儿扶着她双肩,让她坐下,自己转头对东月举起酒杯。“月姐姐!” 东月的酒杯还未举起,七福晋康婉已笑着站起身来,说:“清儿就别一个一个的敬了,咱们大家一齐喝一杯,不是更好?”话说得场面,可私心里是在替清儿挡酒,众人心领神会的一一端起酒杯站起身。 “今儿是我的谢酒宴,我要好好的谢谢各位姐妹们,怎可以如此的马虎呢?”清儿坚持。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俩就陪你喝一满杯,清儿你随意就好。”东月和康婉举起酒杯来,和清儿的酒杯轻轻一碰,三人皆仰首喝尽杯中酒。接下来,该是兰婷了。 兰婷伸手按住清儿的手,自己执壶,为清儿和自己满上,深深的看了清儿一眼,然后喝下杯中酒,伏在清儿耳侧低低一语:“清儿,不要鲁莽。” “姐姐,还是你懂我,你即懂我,便应当知道,我这不是鲁莽!”清儿伏在兰婷的肩上,轻轻的低语,末了说了句:“姐姐,谢谢你!”姐妹两人须臾间凑近又分开,短短数语,已然表达了彼此的心意。清儿仰首喝下杯中酒,转向佳音.,再不去看身后兰婷担忧的目光。 “你还没敬八嫂,清儿。”佳音好意提醒她。清儿轻轻一笑,转过佳音,来到娜英面前。 “八嫂,我敬你。”清儿唇边浅浅一笑,低头执壶斟酒,再举起酒杯,俯首抬头间,金刚石映着日光将璀璨的光芒映在清儿的面颊上,凤目里的流转星火映着一束七彩流光,奕奕生辉。 “九嫂,你的耳坠好别致啊。”十福晋静明惊喜的说,站起身来到近前探看,女人喜爱美丽的东西是天性,静明的动作牵动了所有人的目光,十二福晋敏柔也上前来观看。“就是啊,很少见的,好象不是造物办做的呢!” “这是金刚石耳坠,在海外很多,在咱们大清却不多见,难怪你们觉得新鲜。”说完摸向左耳,惊呼:“哎呀,怎么就一个了,刚进来时还是两个!”说罢急着低头寻找。众人一听,也都忙着低下身子帮她在地上寻找。 清儿却站直起身子,将目光冷冷的投注在娜英的脸上。这一屋子的人,只有她没有动作,换言之,只有她知道清儿根本没有另外一支耳坠,因为她,才是这支耳坠的主人。 娜英也在冷冷的注视着清儿,两人唇角各挂着讥笑,对峙不语。 清儿突然扭头对柔儿说道:“八嫂头晕,柔儿,带八福晋去我屋里休息!” 柔儿答应着上前,挽起娜英就向厅外走,娜英也未挣扎,众人抬头看时,两人已经出厅。清儿笑嘻嘻的说:“一个耳坠也不值什么,各位姐妹不要再找了,咱们喝酒吧,没得扰了酒兴。”说着端起酒杯,这次不再是一一敬酒,只看着众福晋说:“多谢各位姐妹。”仰首喝了杯中的酒。 众人只当她是在感谢刚才替她找耳环,却不知她是在辞别。 兰婷向清儿招手,“过来,清儿。”清儿坐回兰婷的身边,手被兰婷握住,到兰婷的低语:“你别想着自己担下来,有什么事,还有我呢。爷也会帮助你。”她说的自然是胤禛,可清儿似是没有听见,只轻柔的握住她的手,伸出另一支手来握住身侧佳音的手,说道:“佳音,好好待我师哥,他腿不好,肠胃也不好,你要多注意些。” “清儿,你傻了!自己的病刚好,就开始担心他了,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佳音笑着嗔他,完全不知道清儿的心已经痛如刀绞。 兰姐姐,师哥,佳音,再见了! “我去看看娜英,你们在这玩吧。”大声的说完这句,再次用力的握了下身侧两人的手,不待有人说话,清儿站起身,匆匆的离开大厅。 从大厅出来,梅上前对她低低的说话,清儿点头,直接转去后门,风驾车在这里等她。 回身再看了眼九贝勒府,清儿上车。 风跳上马车,一提马缰,驶去胡府。 胡府的大厅里,案上供着财叔财婶的灵牌。娜英坐在座位上,看着清儿一步步的走进屋子。 084.现实 084.现实 清儿直接走近案前,从案子上拈起三支香,就着牌位前的烛火点燃,鞠了三个躬,然后跪了下去。 “财叔,财婶,清儿来了!” “没有话问我?”娜英看着伤心欲绝的清儿,语含讥讽。 “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似乎已没有必要了。我只问你,你向两个老人下这毒手,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么?你如何下得去手?娜英!”清儿轻轻摇头,纤手抚着胸口,一字一字的说出这些话,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落。 “董鄂清扬,这不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如果你答应出手帮助八爷,不会死,他们是你杀死的,是你自私,你只想置身事外,做个好人,却不管我们之间的交情,不顾老九和八爷兄弟情谊。你才是罪魁祸首!杀了他们的是你!不是我!”娜英手指着清儿大声说道。 “我?我是凶手?娜英,你知不知道,八哥已经放弃争夺储位了?你知不知道,胤禟只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想离开大清过平常人的生活?你知不知道良妃娘娘现在还在病着?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生病?娜英,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放弃争夺,意味着道路更宽更广!” “更宽更广?是么?董鄂清扬,你就别再说这些言不由衷的假话了。这次封爵,八爷应该封王,可是皇上为什么不封他?老九应该封王,皇上为什么不封他?你们都说自己要放弃,可是皇上根本不信你们!如果皇上信了,为什么,我们府里,我们身边还有皇上的人?” 十月初,皇上封三阿哥诚郡王胤祉为诚亲王,四贝勒胤禛为雍亲王,五贝勒胤祺为恒亲王,七贝勒胤祐为淳郡王,原本无爵的十阿哥胤俄越过八九两位哥哥直接封为敦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和十四阿哥胤祯三人为贝勒。 继三十七年对皇子们第一次封爵后,这是康熙第二次对皇子们封爵。胤禛、胤祺越过郡王位直接升为亲王,胤俄越过贝勒位直接升为郡王,胤禩没有加封,仍是贝勒,胤禟也只封了贝勒,而胤祥却是没有任何的爵位。 胤禟、胤禩身后的人直为他们叫屈,但是两人却是毫不在意,志不在此,根本不再看重这个了。而今的胤禩和胤禟对储位早已没有了志在必得的野心。 在清儿的心里,胤禟不论是作亲王还是作贝勒,都不如什么都不是来得轻松和惬意。可是,娜英的心思却正好相反,她为胤禩喊冤,不但如此,她还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胤禩,即使牺牲清儿,她也在所不惜。 “你以为八哥和胤禟在乎封王么!他们向往的是平常人的生活,他们恨不得自己能脱离天家,你懂不懂?你以为凭你个人的手段就能改变事实么?别作梦了!娜英。” “我没做梦,我只恨没有毒死你!扰乱了我的计划。” “杀了我,让胤禟以为这是太子所为,然后让他死心踏地的跟着八哥夺嫡,是么?” “以你在老九心中的份量,你若死了,他当然会拼命的把太子拉下马。”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娜英。我曾经说过,想对付我,怎么都成,就是不要伤害我在意的人,你早知道的!” “不过是两个奴才罢了,你还敢杀了我不成!”娜英挑高眉毛,露出讥讽的笑容。 “我告诉你,娜英,他们不是奴才,是我的亲人,今日你就以一命抵偿他们吧。”清儿徐徐的抽出腰间的软剑,一个前递刺向娜英。 娜英看到清儿刺出剑的时候,一个旋身躲过清儿的剑,转身向厅外急跑。清儿追出厅,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厅前的空地上,清儿终是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一番急奔已然气喘吁吁,却仍是挽着剑花刺向娜英。 娜英虽不会武功,可是胜在身子轻灵,闪躲之下衣服虽被划破,身体却没有受伤。 虽然厅外被风雪雷电和日月星辰守住了,但是清儿不发话,谁也不敢上前。眼望着清儿一时奈何不了娜英,众人倒都有些焦急了。 清儿先还依着飘絮剑法的套路,后来,急切间竟是毫无章法,娜英见她似拼了命一般,也心慌意乱,突然一个跟头绊倒在地,清儿见此,心头一喜,利剑前递,眼看着就要刺入娜英的身体。 叮,一声脆响,清儿的剑应手而飞,清儿收势不住,向前倒去,娜英向旁边一闪,清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风雪等人听到暗器破空的声响,知道有高手来到,阻止了少主,回头张望,便见薛云、胤禟、胤禩、胤祯从后面越走越近,然后越过众人,向清儿和娜英走去。 胤禟快步走到清儿近前,弯腰把她抱在怀里进厅,几人跟着胤禟的身后进了厅,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瞧向娜英。娜英手足无措的站着,胡家的人守在厅外,她走不出去,眼看着胤禩象是不认识她似的,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胤禟把清儿抱入里间的卧室,众人此刻也顾不得嫌忌,全都跟了进来。柔儿二话不说,伸手把脉,抬眼向胤禟说:“是急怒攻心!”胤禟俯身给清儿掖好被角,然后站起身怒气冲冲的向外走。 娜英正犹豫着进不进屋去,被胤禟迎面走来挥手一嘴巴,打了个趔趄。嘴里哭叫道:“你打我,你说过你从不打女人的。” 胤禟气得咬紧牙关,眯着一双腥红的眸子,手指着娜英狠狠的说:“趁我还没杀了你之前,你给我滚,以后再别让我看见你!” 娜英哭得哽咽:“我也是为你啊!” 胤禟挥手:“八哥,带她走!” 胤禩走近娜英,二话不说拉起她的胳膊就向外走,娜英还在挣扎,一眼瞥见胤祯。 胤祯负手立在厅门前,浑身透着怒意,他拢在袖中的双手此刻已握成拳头,看到娜英看他,他突然对娜英轻轻一笑,笑容象一阵寒风激得娜英一机灵,马上慌乱的跟着胤禩向外行去。 风却没有放他们走的打算,仍是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胤禟早已转身进了屋里,胤祯看着两人被困住,就只冷冷的看着没有言语,然后转身进屋。 胤禩和娜英和胡家的护卫们僵持着,外面已经冲进了一队人。 当先一人亮出大内腰牌,望着众人说道:“请八阿哥、八福晋留步。皇上有旨,着八阿哥、九阿哥、八福晋、九福晋即刻进宫。” 胤禟疾步出来,向来人说道:“请转告皇阿玛,此刻我的福晋正昏迷未醒,待她清醒,我再同她一起入宫。” 来人点头应了声“是”,向胤禩和娜英伸手,说道:“八爷、八福晋请!” 胤禩回身看了胤禟,低低的说:“八哥对不住你和清儿!”说完,拉着娜英随来人进宫。 胤禟第二日奉康熙的旨意将清儿送入宜妃的宫里静养。 康熙表面上并未对胤禩和娜英做出任何的惩戒。旁人只听说八贝勒和八福晋被康熙传进宫里,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有人也曾揣测那日或许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但是却没有痕迹可寻,渐渐的也就止了风传。 朝堂上也继续维护着表面上的安宁。 那日发生的事,象是一阵轻烟,随风吹散了无踪迹。 可是那日的事情,在一些人的心里却成了永远的遗憾和伤痛。 胤禟将盈月送进宜妃的宫里陪清儿。 清儿在盈月一岁时离开,三年未在盈月身边,虽说胤禟疼宠有加,素卿也是身兼母职,但终是不如亲生母亲这般贴心,每日只是一味的痴缠着清儿,清儿也将自己亏欠的加倍的补偿给她。 清儿的身体在春暖花开后,一日好似一日,宜妃娘娘和胤禟终日变着法的逗清儿开心,宜妃和胤禟见清儿渐渐宽心,面上也能露出些笑颜了,方才慢慢的放松了心肠。 这天,母女两人又如平日似的来到御花园。 .却不想良妃已经先她们一步来到这里,等待清儿。 最初的惊讶过后,清儿向她恭身一礼:“臣媳见过娘娘。” “快快起来,你的身子才好,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良妃伸出素手对清儿摆了摆,面上温柔的浅笑,言语越发的和气。“这一向都说要去看你,可总是身子骨不争气,怕过了病气给你。你终是年轻些,虽然清瘦,可是精神倒还好。” 良妃自觉是罪奴出身,低人一等,所以纵使是喜爱清儿,却并未和她有过来往。清儿自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两人虽也见过数次面,却从未亲近过,此番见面,互相看视时,均发现对方与自己气质相似,又同样有着一身傲人的风骨,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这里还是有风,我们去那边坐吧。”清儿说着上前来挽起良妃。 良妃心里一暖,低头牵住盈月的手,微笑着同清儿走进暖阁。 085.身份 085.身份 挽着良妃的臂,不经意间触及她冰冷粘凝的手,清儿侧眼瞄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柔柔的说:“娘娘的病没有大好,有什么事,差人知会清儿一声即可,这风里头站了半日,娘娘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要不要差人去知会皇阿玛一声?或是传个太医来瞧瞧?”说完握住良妃的手,良妃身子一颤,欲抽回手,触及清儿眼中的暖意,也未再坚持,任由清儿握着。其实清儿的手比良妃的手也暖不了多少,想温暖她也是力不随心,不过是觉得凄惶和心疼,想给她些安慰而已。 良妃浅笑,淡淡的道:“不碍的,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好得了的,左不过多将养些日子吧。不用去告诉旁人了。” 旁人?她称皇阿玛为旁人么?清儿微一错愕,转瞬即明白了,良妃似是不想让皇阿玛知道她的病,其实多半是怕皇阿玛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来看她,而她自己自那件事之后,恐怕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阿玛的。 良妃娘娘,你也是个多情人啊!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你对皇阿玛,就是这种感情吧,给人的感觉是无情,其实是深情绵绵,个中情意,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不怕相思断,只怕相思伴无眠。清冷的夜,孤袭被冷,不知她如何熬过这漫漫相思。温婉柔雅如良妃,偏偏是个多舛多病的身,多舛多灾的命!唉,造化何其弄人,造化弄人何至如斯啊!清儿的心在这一刻柔肠百转。 走进暖阁,良妃松开盈月,清儿注意到她用袍袖垫在盈月和她的手之间,心里又是一痛,这般兰心惠质的一个人,面对皇阿玛“辛者库贱妇”这几个字情何以堪?巩怕是字字诛心,若不是怕给八哥再加上罪名,她现在大概不会站在这里而是躺在棺椁里了。 清儿亲自端了一盏茶敬给良妃,良妃柔柔一笑,接过来,放在手里面托着,清儿自己也握了茶盏在手里暖着。 “你们家掌柜的事,我都知道了,总之是英儿的不是了,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吧。”良妃放下茶盏便要起身行礼,清儿急忙站起身扶住了她:“娘娘如此,可真是要清儿无地自容了!再说,皇阿玛已处置过她了,清儿怎敢再不依不饶!” 清儿身子略好时,康熙来看她,在病榻边告诉过她,:“朕命老八媳妇为你们家掌柜披麻戴孝七日,清儿,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吧!” “不行!”清儿闭上刺痛的双眼,两条命,披麻戴孝七日就能抵得过么? 康熙没有将事情扩大,清儿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和顾虑,单就自己是皇上九儿媳的身份,如果杀了皇上的八儿媳,在朝堂和百姓的心里上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震动,再加上自己这大清首富的身份,在商界,也是会有着不小的影响。 康熙自然不希望家丑传播得天下皆知,更不希望因此影响到百姓的生活,所以,再三的劝慰清儿。好话说了无数,清儿只闭目不语,最后,康熙说了句:“你若还不依,朕便将老八夫妻两人赐死,给你们家掌柜赔命,你看可好?” 清儿急忙睁眼摇头,她怎么可能想要八哥的命,如果不是娜英杀人在先,她连娜英的命也是不要的,又怎么会同意皇上为了她的复仇杀死自己的儿子呢!那她岂不成了口诛笔伐的罪人了么!康熙脸上重现柔情,说:“清儿,你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你即不想他们死,又不想饶了老八媳妇,那你说,你想朕如何做?” 清儿仍是不语,康熙笑说:“好,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朕。” 走之前,康熙对宜妃和老九使了眼风,两个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宜妃并未深劝,只说:“清儿,难道你舍得扔下三个幼子?”清儿惶惑的抬眼,望着宜妃摇头。 不报仇,对不住财叔财婶,非要报仇,便是和皇上过不去。皇上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自己一意孤行,恐怕他也不能担待,额娘和胤禟也已想到这层。 胤禟接着说:“薛云已将财叔财婶的事情告诉你师傅,估计再有十几日陈师傅和古月明月就到京城了。” 清儿激动的起身,哑着嗓子问:“不行!让他们回去!”胤禟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信是他们出发之前写的,怕你着急没敢告诉你。” 清儿颓然合上双眼,良久不语,胤禟握紧清儿的手,低低劝慰:“清儿,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这个仇咱们不能报了,皇阿玛把八哥和娜英看作一体,认为这件事八哥也参与了,你非要报仇的话,便是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娜英或许该死,可是八哥是无辜的,娜英做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清儿,如果你自己动手杀了娜英,便是违反了大清的律法。清儿,财叔也不想你因为给他们报仇枉送了自己的命,再说,我们的儿子还在等着你呢。你就算不为我想,总也该为这三个可怜的孩子们想想吧!”胤禟眼中的心疼和不舍,让清儿心如刀绞,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肆意的泪水。良久,清儿说:“胤禟,我知道要和皇阿玛说什么了!” 胤禟点头说:“嗯,清儿,我知道你要说的话了,我没意见,就这么办吧。” 当夜,清儿和康熙达成另一笔交易。 娜英果如康熙要求,在财叔财婶的灵前披麻戴孝七日,胤禩虽未披麻戴孝,却在财叔财婶的灵前烧了七日的纸,直到出殡。 胤禟和胤禩两个皇子齐齐现身胡府,为财叔财婶办丧事,外界自然是众说纷纭,但是九贝勒府和胡府的解释是,清儿是财叔财婶看着长大的,清儿当执晚辈礼,在灵前尽孝,因为身体不妥,所以由娜英代替她。 财叔财婶的儿子胡小财已经赶回来,亲见两个皇子尽心尽力的主持着父亲的丧事,又被九贝勒告之是有人误将两老当作胡家少主暗杀了,小财自己不是个鲁莽的人,这几年作了北方铺子的掌柜,见的人和经的事情多了,知道这其中涉及到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又听说连少主都波及到了,耳聪心净,明白九贝勒的意思,便不敢再深究,胤禟作主又将会朋居送给他。 这场风波渐渐不再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清儿的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只等着儿子们的到来了。 “清儿,如果你有能力,就将胤禩带出大清吧。”良妃热切的目光盯在清儿脸上。 清儿听得心头酸涩,如今连她都走不出大清,哪还有能力再带走胤禩!可看到良妃殷殷的目光,忙答应道:“会的,如果清儿能,清儿一定带八哥走!娘娘就放宽心好好养病吧。” “胤禩能离开这里,我就放心了!”良妃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从未觉胤禩是她的负担,而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儿子的负担。如果清儿能将胤禩带离大清,那么,儿子就放下了她这个负担,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吧。胤禩,是个苦命的孩子,生在至尊至荣的天家,却是因为她这个额娘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父爱,反而被父亲厌恶嫌弃。 那年她得蒙圣宠,那年她诞下了胤禩,随即皇上就命人来抱走了胤禩,她求、她哭、她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动皇上的那颗人君之心。就这样,她和儿子开始咫尺天涯。每次在远处偷看儿子,每次发现了儿子的进步,她都欣喜得止不住泪。儿子在长大,可儿子在她的心里,还是她最初手中捧着的香香软软的小生命。历经了十几年的煎熬,儿子终于能够回到她的身边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儿子了,儿子却已长成了气宇轩昂的男人,再不是能够抱抚在怀里的婴儿。他有自己的心思,有计谋,也拥有了好名声。他是个谦谦君子,同时也是个有着野心的皇子,只是他的野心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着她这个额娘在人前能站直身子,这些,她做额娘的何尝不知道,不懂? 看着这样努力的儿子,她除了骄傲之外,就是辛酸和愧疚,如果自己也能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外家势力,如果自己不是辛者库出身,那么,胤禩的地位会不同,胤禩的生活也会与现在有所不同。 皇上骂儿子是辛者库财妇所生,她明白不是针对她,可是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他岂止是在骂儿子,他是在剜她的心啊。一夜夫妻尚且还有百日的恩情在,难道他们这几十年,连这点恩情都没有么?他明知道儿子是她的命,他明知道‘罪奴出身’是自己的心伤心痛,可是他说得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的眷恋和恩情,叫她如何自处,如何能够不伤不痛?儿子只想让她站起身子来做人,只想得到应得的父爱,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么?他连这点都想不到,处理不好么?为什么偏要骂出那几个字,为什么偏要伤他们娘俩的心呢? 如今,儿子陷在夺嫡的风暴里,皇上的重用和喜爱,儿子是痛苦的,伤心的。她也是。可是娘俩个的痛苦和伤心却无法,也无力摆脱。背负的这个天家之人的身份,是他们摆脱不开的,这辈子,他们的身上都烙下了“天家”的痕迹。 良妃和清儿各想心事,都没有说话,清儿答应了良妃之后,良妃的心多少还是放宽一些了,虽说那个日子还是遥遥无期,但是她却是有了新的希望。 清儿的心里在盘算着,自己也该离开宫里回府了! 盈月见两人都静默不语,走上前轻轻牵着清儿的衣襟,口里说:“额娘,我们出去玩吧,这里闷闷。”清儿笑着俯身,抱起女儿放在膝上,看着她说:“月儿嫌闷闷啊,额娘一会就带你出去玩啊。” 良妃伸出手抚着月儿的头,对清儿说:“月儿好乖,你带她出去玩吧。方便的时候我们再聊!”略一点头,率先出了暖阁。 “娘娘,请你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为了八哥。”清儿忙站直起身子,匆匆的说道。 良妃正走在门槛上,脚步微滞,轻轻点头,说道:“我会的。”然后迈过门槛,走出去。 086.妥协 086.妥协 从暖阁向外走的清儿低首牵着盈月跨过门槛时,几乎撞到了匆匆而来的胤禛的身上。 胤禛穿着朝服,因行色匆忙,微微有些低喘,此刻顿住脚步,调匀呼吸,近距离的俯视着清儿,一双黑曈亮晶晶的盛满了思念。 清儿看清是他后,敛去面上的温柔,扳着粉面没有说话,牵着盈月迈向侧旁,从胤禛的身旁走过去,胤禛也转身跟了上来。 “清儿,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胤禛的音调里弥漫着温柔。 清儿没有停顿,继续前走。“多谢王爷关心,清儿很好,不劳惦记!” 胤禛听清儿如此说话,止住脚步,扯住她的衣袖,急道:“什么叫‘不劳惦记’?这些年,我日夜惦记着你,你还说‘不劳惦记’?你的心可真够冷、真够狠的,清儿!可是你的冷,你的狠只是对我,别人怎么伤你,你都无所谓,只有我,你是再不会原谅了,是吧?” 清儿站住脚步,手臂向怀里缩,收回胤禛手里的衣袖,然后冷冷的说:“王爷,我说过了,伤害我怎么着都成,只是不要伤害我在意的人!凤凰,她.是我在意的人。” 胤禛低低的冷笑,“好!好!如果我娶了她就是不伤害你,那我娶她!” 那天在九贝勒府被兰婷从席上叫出去,看着兰婷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就知道出事了,听兰婷说清儿离了大厅,满府找不见时,他的心悠悠的下沉,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清儿的意思,匆忙之下调动自己的隐身护卫巴汉格隆,才查清清儿的去向。待他赶到胡府时,胡府静谧无声,全不似有事情发生的样子。 “八阿哥和八福晋被皇上传进宫里,因为九福晋晕迷,九阿哥没有去宫里,在这里陪着九福晋。”巴汉格隆在他的耳边低低的汇报,他听得心里竟生出了浓浓的悲凉,她晕迷么?又病了啊! 此刻,他真希望自己能守在她的身旁,亲手照顾她。真希望自己能把她的身体养得壮实些,从此后远离病痛。 可是她是九福晋!不是他雍亲王的福晋,她除却是他的弟妇这层关系外,再没有另外更亲密的关系了。他想去看视她,想去关心她,想去陪伴他,想保护她,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又想及京郊梅林那次自己亲手照顾生病的清儿,心头渐渐温热,泪眼婆娑,再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了吧?清儿! 他握紧拳头,击在院墙上,热血瞬间染红了墙砖。 天空刮起冷风,却没有他的心冷,她这么个多病的身子,叫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清儿,千万要好起来,千万不要就这样离开我!没有你,我便没有了梦想。我所做的一切,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清儿,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郭络罗娜英,她不会再伤害到你了。伤害你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当夜,如果不是兰婷警觉,制止他,大清只怕从此后就真的没有了郭络罗娜英了。 兰婷说:如果娜英现在有了不测,清儿是最大的嫌疑,恐怕皇阿玛不会原谅清儿。 他恨,郭络罗可以肆意伤害清儿,清儿却连反击都不能!他生平第一次痛恨一个女人。 因为不想再让她受伤,不想再让她伤神,他来见她,告诉她,他愿意娶凤凰。尽管他不爱凤凰,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娶凤凰!这是他现在能为清儿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让清儿不再愧对凤凰,是他做的,就由他来承受吧! 清儿甩开袖子,向前迈步:“不用了。凤凰她从没有想过嫁给你,你们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胤禛微微一笑,尽量说得轻松:“清儿,是她不愿意嫁我,可不是我不愿意娶她。清儿,你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清儿扭回头,不情愿的说:“是,清儿以后再不会生王爷的气了,王爷好走!”说完牵着盈月继续向前走。 盈月头上带着一个花环,闷闷不乐的任额娘牵着向前走。出来这半天,额娘都没有好好的和自己玩,只顾着和旁人说话了,刚才是皇奶奶,现在又是四伯伯,唉,大人还真是麻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玩游戏呢,偏要这么愁眉苦脸的说话么! 回头看向四伯伯,见他驻止脚步,正可怜兮兮的望向自己和额娘,额娘似无所觉,不由得悄声对额娘说:“额娘,四伯伯没有跟上来!” 清儿低声说:“月儿,四伯伯还有事情要做,不和我们一起走,月儿乖,快走吧!” “清儿,我不会让你平白的受到伤害,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声音不大,语音里的恨意和果决却让清儿止住脚步,回首再看,说话的人已迈着大步向相反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坚决刚毅的背影。 下朝后,胤禟和胤俄、胤祯来宜妃宫里看清儿,与宜妃说了会儿话,然后三人来到花园找清儿。 前方迎面走来胤禛,三人走近前停下脚步,敛首恭腰叫了声:“四哥!”,胤禛也迎向三人,口中呼应:“是九弟,十弟,十四弟呀!”,“四哥也来赏花么?”胤禟笑呵呵的问,眼睛扫向胤禛的双眼。胤禛已收起眼底的落寞,扳出肃面。 “是啊,出来松散一下,九弟可是在找清儿?她和月儿在那边!哥哥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冲三位弟弟微一点头,胤禛迈开脚步。 “好,四哥慢走。”胤禟的俊面上笑意不改。 三人侧身让出路来,与胤禛交错而过,背道而行。 三人再向花园里行,见一株海棠树下,清儿低着头坐在石墩上,盈月正将手中的海棠花往清儿的头上戴,边戴边说:“额娘,你的头发乱了。”手里拿着海棠花兀自向发髻里插,却怎么也插不好,一次次的拔起又再插。 “噢,乱了啊,那我们不戴了好不好?”清儿柔声问。 “嗯,不要,我要给额娘戴。”盈月边摇头边说:“额娘给我戴了,我也要给额娘戴!” “那好吧,月儿,我们拿着这朵花回府去再戴,好不好,一会儿你阿玛就来接我们了。” “额娘,我们找阿玛去吧!”月儿上来牵清儿的手。 “好!”清儿答应着顺势站起身。 “清儿!盈月!”胤禟出声招呼妻女。 “阿玛!”盈月循着声音看到了胤禟,然后向他奔去。 胤禟俯身抱起女儿,然后走向清儿。 “十弟、十四弟!”清儿向两人打招呼。 “清儿,你今儿回府去么?”胤俄问。 “清儿,你身子可大好了?”胤祯也问道。 “嗯,大好了。胤禟,我想回府了。”转移视线,不意外的看到胤禟的一脸温柔,清儿也回以微笑。 “月儿,阿玛帮你给额娘戴上花好不好?”胤禟看着女儿笑说。 “好啊,阿玛给额娘戴。”盈月将花放入胤禟伸开的掌中。 胤禟放下盈月,拿起花为清儿别在鬓边,再看清儿时,嘴角泛笑:“月儿,额娘好美,是不是?” “恩,额娘最美了!”盈月拍着小手。 “额娘没有月儿美。”清儿看着胤禟,想起盈月刚出生的时候,胤禟对盈月大清第一美女的称谓,不由得低头浅笑。 “阿玛,额娘说我们今天回府,是不是?” “是,我们现在去向太后和额娘、皇阿玛辞行,然后就回府去。”胤禟喜形于色,牵起清儿的手。 “月儿,来,十四叔抱!”胤祯俯身抱起月儿。 “十四叔,我想和弘春、弘明哥哥玩,好不好?”弘明和弘春是胤祯的儿子,弘明和盈月同是四十四年出生的,弘春大他们两岁,三个人经常一起玩,这些日子盈月在宫中,许久未见到两人,现在见了胤祯,想到两人。 “好啊,月儿,十四叔带你去找哥哥们,好不好?”胤祯扫了眼前面和清儿并肩而行的胤禟,然后望着盈月笑说。 “十四叔,阿玛不会同意的。”盈月望着胤禟的背影摇头。胤禟顿住脚步,回头说:“月儿,让哥哥们来我们府里玩也一样的,是不是?”清儿看着胤禟紧张的样子,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带着浅笑不语。 胤俄和胤祯面面相视,均是一笑摇头。胤祯说:“清儿,九哥宝贝着月儿呢,一天不见都不行,为了这,也不知道闹出多少的笑话。” “胡说啊,十四弟,这段日子月儿可没在我身边啊!”胤禟拉长声音反驳。 “你还好意思说?九哥!你每天从下了朝就腻在娘娘宫里陪清儿,月儿和在你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胤俄笑着说道,胤禟难为情的看了眼清儿,触目所及的是清儿眼中的了然,不由得握紧清儿的手说:“她是我们的女儿,清儿,为了她,你可没少吃苦!” 想及当年怀着盈月时,胤禟对自己的紧张和关怀,又想及生产古月和明月前后发生的事情和回来之后发生的这么多的事情,面色一黯,垂下眼睑。 “那两个小子到了!”看到清儿如此神色,胤禟心里实在难忍。“昨儿到的,本来想告诉你,偏巧你也要回府了,一会我们一起去看他们吧。” “他们,在哪?”清儿颤声追问。 “胡府!” “那我们先去胡府。” “好!” 胤禟携着清儿向前走,两人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 古月、明月,额娘来了。 087.娜英 087.娜英 娜英坐在良妃的面前,低首敛眉,不言不语。羞愧、后悔、颓丧、不甘种种矛盾的情绪象团团烟雾包裹住着她的身体,袭扰.着她的心绪,迫得她不能畅快的呼吸。 康熙38年,她嫁给胤禩。从成婚的那天起,她知道他作为一个儿子的愿望: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为额娘撑起一片天。 只因为额娘出身罪籍,所以胤禩从出生的那刻起就不得不和额娘分离,别的阿哥在额娘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只能远远的望着那个偷看着他的女人,他知道那是他的额娘,母子间这种只能相望不能相亲的日子长达十几年之久,直到他成婚。 胤禩不甘心因母家卑贱而屈居众皇子之后,他勤勉好学,谦虚有礼,却也机敏深沉,心思灵动,几年的时间里,他的周围聚拢了足以与太子抗衡的人脉。而她见证了他的努力,见证了他是如何苦心的经营着他的愿望。 成亲十余年,尽管她无所出,他还是把所有的疼宠都给了她。如果不是为了拉拢人心,他不会娶妾,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毛氏和张氏进门之前,他对她说:“九弟已经收了五六个他们送上来的女人了,还不知道清儿回来会如何?我不能再让他替我担着了,娜英,我要对不住你了!” 听他这样说,她哭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可是他们却不得不屈从与形势,她不怪他违背了誓言,只怪自己帮不上他。他要笼络住身后的那些人,收娶他们送上来的女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之前为了她,他将这些女人都送给了老九,老十,老九尽管不情愿,但是为了他,还是收了。 他也哭了,他的泪是她的心头血,她见不得他这样一个从容优雅的人露出这样让她心疼心碎的样子。所以她发誓,再不让他流泪哭泣,不管她付出什么,付出多少,她都要帮助他达成他的愿望。 她的娘家在岳乐外公离世后,已经不复以前的风光,她根本无从指望。她想着如果能借助胡家的财力和董鄂一族的势力,那么胤禩争夺储位便有了很大的胜算。可是,清儿置身事外的态度真的是让她觉得意外,难道她不知道胤禩和老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清儿就算不想她和胤禩,也该为老九着想的,不是么? 在热河,她想借助宜妃来劝服清儿,没想到,清儿远比她想象的聪慧,先她一步征得了宜妃的同盟:清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先向宜妃行礼请安。这个举动让她愕然,却让宜妃明白了清儿的意图,所以,宜妃选择站在清儿这个儿媳而不是她这个仅仅同宗的八福晋。清儿后来的话,让她明白了,清儿早就和皇上有约,不能帮助老九和胤禩,也让她明白了,清儿无论是站在商人的角度还是作为九福晋,都不会帮助他们。 清儿的决定,让她又气愤又怨恨,可是帮助胤禩的决心不会因为清儿的拒绝就作罢,她要想办法,取得能帮助胤禩的势力和财力。她也知道清儿的这些优越的条件不是她能拿到的,但是胤禟能拿到,只要清儿‘不在了’,那么清儿的那些优势便会转移到胤禟的身上。 清儿如果遭到毒手,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太子所为,那么胤禟和董鄂一族必会与太子短兵相接,这个计划也就成功了。 只是这个计划的麻烦之处在于,清儿怎样才能遭到毒手,先不说胤禟对她的宝贝程度,就是她身边的那些武功好手,也不是她能对付的。但是,清儿是有弱点的人,她太重情,所以她选择从清儿身边的人下手。她选择了会朋居的掌柜财叔。 得知财叔和财婶去看清儿,她诱使财叔和财婶离了轿子,财婶认得她,不虞有诈,被她事先埋伏在暗处的人射杀了,杀财叔就有些废事了,,而当时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走到他的前面去看他死了没有,结果,他状若无意的一抓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抓’去了她的耳坠。这个耳坠是胤禩送她的生日礼物,据胤禩说在大清是绝无仅有的一对。待她发觉耳坠子不在时,已经是晚上卸妆的时候,当时她就懵了。 尽管如此,她仍是没敢再到现场去,她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 清儿戴着她的那只耳坠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没有惊讶和胆怯,只有嘲弄和不甘,她连这一分的侥幸都没有。她看着清儿做戏,看着众人为她找耳坠,原本她也一样可以假装低头去找,但是她不屑于这样做。她是郭络罗娜英,她有她的骄傲!这一次也许可以藏过,但是机敏如清儿,怎么会找不出她来?何况如果能够帮助胤禩,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仍然会如此做,为了胤禩,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她都不在乎的。她不后悔,她只是恨,恨老天不帮她达成所愿! 皇上没有责罚她,也没有责罚胤禩,只盯着胤禩,那一刻,她明白了,皇上认为这件事情胤禩也有份参与,她向皇上解释,但是皇上一眼也没有看她,只说了两个字“住口!”他冰冷的僵硬的目光从始到终都狠狠的锁在胤禩的身上,没有片刻的稍离。 皇上不相信她的话,她突然觉得害怕:她将胤禩带进了死局了!他们无路可走了! 皇上最后对她作了决断:为财叔财婶披麻戴孝七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和胤禩回府,他们都没有再提这件事,聪明如胤禩,自然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披麻戴孝的七日里,胤禩寸步不离的陪在她的身边,她知道他要说的话,知道他不会对她坐视不理,也许他没有能力来扭转她的情境,但是他会陪着她,他们夫妻荣辱与共。 这让她更加的羞愧,她不但没有帮助他,反而将他带入这么不堪的一个境地。他不责怪她,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看得她好想哭,但是她不能哭,她要笑,对着他笑,让他知道,她和他在一起,不论荣辱都生死与共! 财叔出殡那日回府后,他将她拥在怀里,久久不语,她也不言不语,这一刻,他们夫妻两个是从未有过的心灵契合,不用语言,已能够心意相通,她驻止在他的心里,不再单单因为她是他的妻。 第二日,他去邻府,为她请罪,老九不原谅她。 第三日,他又去邻府,为她请罪,老九还是不原谅她。 第四日,他又去邻府,老九仍是不原谅她并且扔下话: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清儿清醒,身体渐渐康复,老九呆在宫里的时间越加的多,胤禩没有办法,只好去求额娘出面,他不想失去老九这个弟弟。 今儿,良妃告诉她说‘清儿不再怪你’。 她知道,清儿是不可能原谅她的,财叔财婶毕竟是看着清儿长大的人,他们在清儿心中的份量,她知道。 她也知道,清儿不再怪她,并不是清儿原谅她,而是‘不难为’她。清儿一诺千金,即说过不难为她,便不会让胡家的任何人难为她。 清儿的话等于是放了她一马,但是从此后,他们老死都不会再相往来。 娜英对此并没有感到高兴或是欣慰,她只是更加心疼良妃和胤禩。这件事情发生后,良妃在皇上的心里更加的不堪了吧!良妃的困境是她造成的,她帮不了胤禩和良妃,却将他们带到了更加艰难的境况里。连老天都不帮助她,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皇上的妃子和她的宝贝儿子,竟是这般的可怜可叹! “英儿,额娘谢谢你!”良妃伸长手臂将娜英的手握在掌中,娜英只觉得良妃的手如冰冻一般的冷,没有半点温度,不禁疑惑的抬头看向她,颤声问道:“额娘,你的手,怎会这般冷?你是不是很冷?” 良妃微微一笑,缩回手臂,淡淡的笑:“积年的毛病了,没什么。倒是你对胤禩的心,额娘已经知道了,额娘谢谢你,如果有一天,额娘不在了,你替额娘好好的照顾胤禩。英儿,额娘把胤禩交给你了!” 这番话听着象是交代后事似的,娜英惊得连连摇头,“额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胤禩他一生的目标都是要额娘你能够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活着,额娘你不要吓我,如果你有了什么,岂不是要了胤禩的命了么!额娘!” “你和胤禩都是好孩子,是我拖累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过日子,再不要为额娘争什么,做什么了,额娘有你们两个,这一生已经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替额娘好好的照顾他。英儿。”良妃勉勉强强的说完这些话,就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去找太医,请太医快来!”娜英扶着良妃的身体,心中惊雷大作,大声呼叫道:“额娘,额娘,你醒醒!你醒醒啊!额娘!额娘!……” 088.双子 088.双子 胡府的花园里。 陈子昂白衣胜雪,黑发披肩,身如修竹般负手挺立。乍一看面无表情,细看眉峰唇角处却浅漾着笑意,双眸炯炯黑亮,注视着面前的孩童。身侧不远处燃着三支拇指粗细的檀香。 古月、明月目注前方,稳稳的扎着马步,两人同样长着一对黑亮的凤目和挺直的瑶鼻,唇红齿白,象极了胤禟,瓷玉般细润的小脸上,是在三四岁孩童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坚毅。 清儿和胤禟刚在树下站好,陈子昂面色不变,目光已经冷冷扫过来,两人急忙避走。 “好险,差点被你师傅发现。”胤禟边替清儿摘下头上的树叶,边轻笑着说。 “胤禟,师傅发现我们了。”清儿浅笑回应。 “也是,我们两个这点功夫,和你师傅比差得太远了。”边说边自嘲着摇头。 “你也知道自己功夫差啊!”清儿笑谑胤禟。 “这点自知之明,为夫还是有的。清儿,还有半柱香,他们才能回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胤禟伸手揽住清儿,向听风阁走去。 “胤禟,我们还是去大厅吧,一会师傅他们也该回来了。”清儿扭头看向胤禟,胤禟扬眉浅笑,双眸生辉,嘴里却痞痞的说:“得,看见儿子,就不想我了,是不?好清儿,我可好久都没有好好的看你了。” “谁捂着你的眼睛了么?”清儿扬眉细眯凤目看向他,下一刻,就被胤禟紧紧的拥在怀里,被他揽着走向听风阁。 “好,这次我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福晋。”胤禟一抬下颌,挑衅着说,越发的加快了脚步。 “你好张狂啊。胤禟!” “你才知道啊!晚了啊!宝贝!” 听风阁一如她当年未嫁时的样子,却也是九贝勒府内清心园的原版。 “回到家里,真好!”清儿心满意足的深深呼吸,在屋子里流连观看。 “说什么呢?只有这里是你的家啊!过来!”胤禟牵住清儿衣袖,顺势向怀里一拉,清儿已后知后觉的跌入在他的怀里,抬头对视上胤禟眼里蓬勃的春意和喜色。 “胤禟!……” “清儿!……”一声吟唤在颊边还未散去,余下的话已停驻在彼此的唇舌之间。 ‘想你!’‘爱你!’说得太多了,与其对着天空白云说,对着记忆说,不如好好珍视眼前的你。 ‘想你,’‘爱你,’说过太多了,如今却已没有必要再说,经过这么多生别和磨难,海誓山盟都已没有了重量,又怎及得上面对真实的你。 唯一的愿望是再也不和你分开,再不离开你!往后剩下的日子,不论甘苦,都有你在身边陪伴着我,也都有我在身边陪伴着你,相依相偎相携相伴着一同走下去。 他还是如记忆中的温柔,她也还是如记忆中的娇软,耳鬓厮磨,牵出的已不止是爱怜和情动,还有那些孤独岁月里的思念,那些刻骨的思念已化作绵绵不绝的情爱注入到彼此的身体和心间。 “再不要离开我了。清儿!”泪滴滑落在口中,酸涩中夹着甜蜜。 “嗯,胤禟,我再不和你分开了。”点头,伏在他的怀里,泪已成串的晕染进他的衣襟。 “说话算话啊,九福晋。”胤禟俯首将双唇印上清儿的唇瓣。 “是啊,九贝勒!”抬眼处,看到他的满意。胤禟,我们不会再分离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伸手,为面前的人抚去珠泪。 “我们去找他们吧。”胤禟牵着素手向外走。 “儿子们还真俊,长得象我!”胤禟说得得意。 “是啊,长得象你这么俊,可别象你那么滥情!” “啊?清儿你说话不公平啊,我哪滥情了?” “没滥情没滥情,快走吧!” “就是嘛,我只对你一个人多情。”胤禟仍在小声嘀咕。 胡府大厅里,清儿将好消息告诉师傅和大哥。“皇阿玛已经答应我,古月和明月不入宗籍了!” “这就是你喝下毒药的目的?”陈子昂不以为然,“和生命相比,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清儿,你可明白?” “是,师傅,清儿明白了!”清儿站起身子肃立着回答,胤禟也急忙站起身,对陈子昂说:“陈师傅,你不要怪责清儿,当时柔儿已知道毒药的解法,认为没有凶险,清儿才……” “真的没有凶险么?清儿,手给我。”陈子昂两支修长的手指搭在清儿脉门上,微促眉头,须臾舒展,一颦一促间胤禟的心已揪结成一团,原来还是有影响的啊。 “清儿,你只要记着,即使有一分危险,对于你,那也是不可行的!别忘记你胡家少主的身份!” “是,师傅!” “古月和明月还有一柱香的时间才能过来,你们再等一会,我有事先出去一下。”陈子昂站起身,清儿和胤禟、薛云起身相送。 “大哥!”那天如果不是大哥阻止她杀娜英,现在只怕换做她是杀人凶手了。本来她对娜英恨得切齿,见过良妃后,清儿心里对娜英反而生出同情。尽管她还是恨娜英对财叔财婶下手,她还是传下话去,不让人难为娜英。 “清弟,你的病没事了么,毒药真的对你的身体无碍么?”薛云也留意到陈子昂的神色。 “大哥,真的没事,我的病好了,毒药也全解了,对身体没有影响了,大哥放心吧。”清儿伸长双臂,“看,我不是好好的?” “唉,你呀,你说好了就好了吧。反正我又不懂医术!”薛云苦笑,道:“大哥还是没有帮上你。” “不是啊,大哥,如果不是你及时制止我,我想我恐怕再见不到你了。”话音微顿,再说时,声音苦涩:“只可惜财叔财婶的仇,我不能报了。” “只要你好,只要你平安,财叔财婶他们不会怪你的,清弟,这是所有的爱你的人对你的愿望。”薛云轻轻的拍了下清儿的肩臂。 “我知道了,大哥,我不会再任性了。你放心吧。” “嗯。你知道就好,清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大哥是在奇怪师傅的离开?师傅应该是去看凤凰和青龙了。” “青龙和朱雀还好么?”薛云又问。 “嗯。凤凰的儿子已经一岁,青龙跟着十四,十四很重视他,但愿他能解开心中的郁结,不要做傻事。”不要利用十四来伤害四王爷。这句话她没说,却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清儿,你不打算让他们回来帮你么?”胤禟询问清儿。 “不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只守着一个胡家,我要给胡家每一个人一次选择的机会,让他们选择自己的路,选择自己的去向。至于凤凰,她已经决定离开京城了。”说到凤凰,清儿叹气。 京城是凤凰留恋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个她深爱的男人,可是这里也是她的伤心地,因为这个男人不爱她。在他的心里,她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在他面前的错误的女人,他对她根本就不屑一顾,如果不是醉酒,他和她不会有那次意外,如果不是他来问少主的去向,他不会和她有交集。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少主,所以,她只有逃避,眼睛看不见,心里就不会想念,可她又舍不得逃得太远。只是她的这些想法,清儿不懂。 “凤凰要去哪里?不然,回海外吧!”薛云也觉得凤凰的事情有些棘手。 “我和她说过回海外的,她不同意。我让她回明园或盛京,她似乎也不愿意。”清儿抚着额头,她觉得自己亏欠凤凰太多。 薛云看了眼胤禟,又看着清儿,“四王爷还不知道凤凰有了他的骨肉吧,既然凤凰不想回海外,那么也不要在胡家,去别的地方吧。” 胤禟淡淡的笑了,经过财叔财婶的事情之后,薛云已相信他再无意宫庭争斗,才敢在他的面前说出凤凰生的是四哥的儿子。 “去哪里呢?她不在胡家,一旦四爷来要儿子,谁能保护他们娘俩呢?”清儿有些为难。 薛云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说:“清弟,我记得外公有一位故交好友在海宁,是不是?” “恩。是陈爷爷。” “海宁陈家,也是一方财主,是仁善之家。不如就送凤凰去那里,清儿,你看如何?”薛云象是已算计好了,脸上一片肯定。 “这?行么?那么远?有什么事我们都照应不到她。”清儿犹豫。 “凤凰也许会愿意去的。”胤禟微笑着开口,凤凰只怕不会再愿意留在清儿的身边或胡家,看见清儿,她也会不自在。清儿一向机敏,只是于男女之情还是不大能明白。 “是么,她不愿意在我的身边,倒愿意去一陌生人的家里?不会吧?”清儿边说边看薛云和胤禟,无法相信两人的建议。 胤禟和薛云目光相对,两人都是苦笑着摇头,,也只有她还搞不懂这种状况吧。 “还是问问凤凰自己的意见吧,清弟!”薛云扫了眼胤禟,说道。 “我还是舍不得她离开我,毕竟她是胡家的人,又为胡家立下过功劳,我还没有好好的感谢她,为她安排以后的生活,现在她正需要人的时候我倒把她送出去了,这不大好吧。”清儿扭头为难的对两个人说。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问凤凰自己的意见吧。如果她不想去,那就回杭州或盛京好了。说不定哪天我们也回去,你们又能见面了!对不对?”胤禟微笑着劝解。 “恩,那好吧,就由她自己决定了,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她在躲人呢!”清儿微微笑着。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忍住笑意,却在心里暗道:是在躲人,只是你无论如何想不到,她躲的人是你啊,清儿! 后来,凤凰果如胤禟和薛云所说,选择去海宁陈家。青龙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和儿子,再后来,为了那个不能爱的男人,凤凰思念成疾,郁郁而终。 她的儿子自幼在陈家长大,聪明好学,陈家不负清儿所托,尽力的栽培他,凤凰死后,青龙带着凤凰的儿子回英吉利,清儿为他复名:爱新觉罗.弘忆。 089.天伦 089.天伦 今夜的胡府悄悄的迎来了董鄂七十和容宇,也静静的迎来了康熙和宜妃。 他们都是来看古月和明月的,胤禟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儿子从厅外进来,甫一迈入厅门便被容宇抢去一个。 “来,舅舅抱抱,告诉舅舅你的名字!”容宇抱住在身上扭动的小人不放。 “来,让外公抱抱。”董鄂七十伸手,胤禟忙将手里的儿子送到岳父的手中。 “来,让皇……爷爷抱抱。”康熙也向两个小人伸出了手,可惜,两个小人儿全不给他面子,都不理他。 康熙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嘿嘿干笑两声,董鄂七十不舍的将自己手中的外孙子递了出去,容宇也不情不愿的将外甥松了手,两个小人一着地,对视一眼后,极有默契的向厅外跑。容宇眼疾手快的拦住两人,两人收住脚步,却一齐摆了个姿势,容宇一看乐了:“嗯,有功夫?”也摆了个姿势,两个小人一看也乐了,不约而同的一起牵住他的两支衣袖,恳求:“舅舅,你会武功!你能教我们么?” “嗯?”一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继而全部哈哈的大笑,两个小人儿不象他们的阿玛反倒象舅舅一样爱武。 “没问题,舅舅可以教你们,可是你们得告诉舅舅:你们为什么要学武功?”容宇逗问着外甥。 “当然是为了强身健体和保家卫国了!”挺起胸膛,背负起小手,两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故作老成的动作,又惹得众人大笑。容宇也乐,又问:“教你可以,你得让我抱抱!” 古月不语,看着弟弟,明月扫了眼哥哥,小脑袋一扬,说道:“舅舅,我们不想让人抱,我们是男子汉!” 一句话说得众人又是一阵大乐。 容宇笑呵呵的牵起两个外甥的手,边向外走边说:“好,舅舅不抱了,走吧!小男子汉们,舅舅教你们武功去。” “好啊,舅舅快走!”两个小人雀跃着,反拉着容宇向外急走。 “清儿,谢谢你给我生了两个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孙子!”宜妃抱紧怀里的盈月,握住清儿的手,高兴的说道。 “额娘,我也想跟舅舅学武功!”盈月一直在看着弟弟们,见他们两个人走了,也急得要站起身。 “月儿乖,到阿玛这来。”胤禟接过盈月,笑着抱起来,伏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盈月听得点头,然后胤禟又将她放回到宜妃的怀里,盈月就乖乖的坐着不再嚷着学武功的话了。 看到女儿这么乖巧,清儿浅浅一笑,然后轻轻拍了拍宜妃的手,再看向康熙,深怕他出尔反而。 康熙看向董鄂七十,说:“董鄂大人,恭喜你啊,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外孙子!” 董鄂七十忙肃立着答:“臣也恭喜皇上,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孙子!” 康熙摆手,口中轻笑道:“坐吧,坐吧,今儿我们只是亲家,都是来看这两个孙子的,那些规矩就免了吧。”又侧头对清儿说:“清儿,扶你阿玛坐!朕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今儿真高兴!” 清儿应了声“是!”,扶董鄂七十坐下,董鄂七十侧头看了眼清儿,清儿回以微笑。 康熙轻摇着褶扇,笑对董鄂七十说:“你的辞呈朕已见着了,原本今日不说公事的,既然今儿高兴,朕就让你再高兴高兴吧,朕已允了你的辞呈,你可以回杭州养老了,至于容宇,朕把他调去杭州就是了,这样即全了你们父子之情,又全了朕的爱才之心,你看可好?” 董鄂七十急忙跪下答道:“臣,谢主隆恩!”他没有想到自己辞官会这么的顺利,也没有想到皇上对容宇有这样安排。 清儿为了阿哥们的夺嫡受了波及,从海外回到京城便被软禁在宫中,后来更被皇上当作人质带去北巡,一去半年,骨肉分离夫妻不得团圆。回京后,又被暗害,那天见清儿误服毒药仅余半条命的样子,董鄂七十又恨又悔,恨的是天家的这些勾当将女儿牵涉进来,悔的是自己当年没有拼了性命不要将女儿送出大清。回去后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写了辞呈,辞呈递上去近一个月也没有旨意给他,他不过是一时意气,原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此番听到康熙竟然准了自己的辞呈,不由得心感安慰。 经过这一年,康熙也知道了清儿仍在履行着她当年‘不参与皇子们任何的派别’的诺言,她的立场没有变化,但是事情和时局却总会有变化,不会完全按照他想象的和所能控制的局面发展。 作为了一个皇上,天家出了丑事,自然不能将之公布于世,作为一个父辈,他对清儿的喜爱要远远的超过对娜英,也因此,眼见着清儿受到伤害,他却连公平的处理都做不到,心中的歉疚便回报于董鄂七十的身上了。 虽说容宇现在比以前精明许多,但是到底和几方夺嫡的人都交情匪浅,如果真的被一方利用,恐怕容宇自己和清儿都是个两难的局面。 容宇在他的心中是个难得的人才,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在几方人马的拉拢下仍能够不偏不倚的一心向着朝庭。他将容宇放调外任在董鄂七十的身边,这也算是额外开恩了。毕竟现在的时局仍是不稳,他能为清儿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在座的康熙、董鄂七十、胤禟、清儿,皆是聪明的局内人,自然明白彼此的心思。 康熙对胤禟摆手说道:“老九,父扶起来,有话坐下说!” 董鄂七十回答:“谢皇上。”然后在胤禟和清儿的搀扶下坐下来。 宜妃看着董鄂七十,低柔的道:“大人还是要多注意些身子才是,清儿的病已无大碍,大人也从此放宽心吧!”董鄂七十才要站起,胤禟忙按住他,笑着安慰道:“岳父就不要总是起来回话了,刚才皇阿玛已经说了,今夜不用讲规矩的。” 董鄂七十就在座上对宜妃抱了拳说:“多谢娘娘这一向对清儿的包涵,清儿从小就太独立,也太任性。这以后,还请娘娘多加管教才是。” 宜妃微笑着看了眼清儿,然后回答:“大人言重了,说起来,清儿比胤禟更贴我心,也更明事体,大人就放心的离开京城养老吧,不必惦记清儿,我会好好疼爱她的。” 董鄂七十再拱手抱拳:“如此,就多谢娘娘了。”侧头疼爱的看了眼女儿,想起自己要离开,此后一别,再见不易,忍不住心头有些戚然。 清儿站在阿玛的身后,想及以后阿玛和哥哥都离开了京城,自己不能再时时见到他们,心中恻然,眼中盈满清泪,却不敢在此时哭泣。胤禟见她这样隐忍,故意将袖中的锦帕掏出来,也不管皇阿玛额娘的目光,直接将她揽进怀里,为她抹去腮边的泪滴,笑着说道:“清儿,日后你想阿玛了,我就陪你回杭州,别哭!” 宜妃也笑着回应儿子,对清儿说道:“放心吧清儿,如果你要回杭州去,额娘绝不拦你!” 康熙看看清儿和儿子,又看看宜妃,再看看董鄂七十,见四人全都盯着他,象是在等着他表态,随即收拢了褶扇,笑说:“清儿,皇阿玛也不会拦着你的,你放宽心,不要再哭了,今儿高兴,把朕的孙子给朕带过来,让朕看看!这天儿也晚了,朕也该回宫了!” 胤禟答应着揽紧清儿就向厅外走,董鄂七十也轻轻吁出一口气,对宜妃感激的一笑,宜妃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揽紧怀里的盈月。 “清儿,如果你想阿玛,我们就回杭州去,到时候随你留多久,或者我们就再不回京了。”胤禟将清儿拥在怀中,低低的说。 当时将计就计喝下毒汤,就是拿这件事来赌皇上是否能够放开自己和胤禟离开京城,没想到,皇上连阿玛和哥哥都替她安排好了,她自己一心想离开京城,只愿此后再不踏入这个是非之地了,可是胤禟做为皇子,却是身不由己的。 清儿抬起泪脸看着胤禟说:“可是你是皇子,怎么能为所欲为?” “我这个皇子身不由己,害得你也要身不.由己,现在,可是后悔嫁给我这个皇子了?嗯?”胤禟笑谑的看向怀中的爱妻,说道。 “恩,早就后悔嫁给你了!”清儿轻颦柳眉,扬首娇语。胤禟,知道你是在逗我开心,那么我便应和你吧,这样的话即使说过再多次,我们也知道彼此的心中那句誓言:爱你,从来无悔! “噢,果然是后悔了,可是,我的福晋,你后悔得不是晚了些么?现在我可是儿女双全了!”胤禟得意的笑说,双曈闪着晶亮的看着清儿。 “你很得意啊!啊!”扬起眉毛细眯凤目,清儿说道。 “那当然!我是谁啊!”胤禟还未感觉到这个危险的信号,回答。 “嗯?你是谁啊?”清儿的话里越发带了笑意。 “嘿嘿,我是你的夫君啊!宝贝!”胤禟总算在得意里醒悟过来,俯首吻上樱唇。 明月映耀着繁星,微风带着花香轻轻柔柔的吹过来。 胤禟揽着清儿站在庭院中,看向稍远处正在跟容宇学打拳的一对幼子。 此刻,屋内有他的阿玛额娘和女儿,远处有他的一双儿子,身边有他最爱的妻,他得意的就是这些,也只有这些。 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他的家人全部都在他的身旁,父慈子孝,妻贤娘亲,平静安宁、和美温馨。 原本以为今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可是今日他竟享受到了,得到了,也许只能有一天,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清儿,让我好好看看你!”脉脉的注视着她,真的是许久都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铭刻在心中的爱人了。 “胤禟,我很快乐!”双手相握,“你也是么?” “清儿,我也是!” 091.离意 091.离意 胤禟的手掌停在清儿肚腹上那道细长的疤痕上面,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来回的摩挲。“当时是不是很疼?现在还疼不疼?” “不疼,当时不疼,现在也不疼。当时正值外公去世,我昏迷不醒。每天靠参汤补品提着一口气,该生产的时候我还没有醒来,秦爷爷怕对孩子有影响,和外国的医生商量,将我的肚子打开,取出我们的儿子,没想到是挛生,而且他们还很健康。听到他们在我的耳边啼哭,我才清醒过来。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现在,回到了家里,在你的身边,胤禟,我再也不会疼了。”清儿带着浅浅的笑说完,纤手抚上胤禟的手背,胤禟的手掌停在疤痕上,掌中的热力穿透皮肤度了进去,另一支手反握住她,低沉的说:“清儿,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可是,我却没在你的身边,我欠你的太多了。”展臂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胤禟,那时候我真的很想你,我总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因为去海外,外公也不会走得那么早,我们也不会分开,两个儿子也不会见不到阿玛,没有阿玛疼。”攀住他的身体,将头伏在他的怀里,这个怀抱想念得实在是太久了。 “清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无论在哪,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我想好了,拼着什么都不要,我们一家人也不要再分开了。” “恩。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杭州去,一家人团圆。我怕有人知道古月和明月是我们的儿子,拿这个做文章。” “我也怕,古月和明月不入宗籍,确实是有些难为皇阿玛,毕竟这在皇家还是绝无仅有的,也就是在眼下,皇阿玛心灰意冷的时候,否则,想都别想。今天看来,皇阿玛还是挺喜爱我们的这两个儿子的。”胤禟说到后来浅笑。 “恩,我也看出来皇阿玛很喜欢他们,我还真怕皇阿玛会出尔反而。” “不会的,你忘记君无戏言了么?让他们先和岳父回杭州去,我们再想办法抽身离开。” “说是‘君无戏言’,可是有的时候,君王也有无奈的时候。但愿是我多虑了。” “清儿,是你告诉额娘古月和明月回来的么?” “没有,不是你告诉的么?” “我没有说啊。”胤禟略一停顿,明悟:“嘿嘿,我们的身边还是有皇阿玛的人。” 经过这么多,没想到这种事情还是在照旧,弄得两个人都有些灰心。 “算了,胤禟,这也有好处,不是么?” “嗯?” “胡家现在的人手也不够,有人替我们守着,也不错,权当保护我们了,我们也不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没什么可怕的!再说,说不定皇阿玛只是想保护我们,不让古月和明月的事情被别人发现。” “看来,应该让岳父早些离开京城才是,虽然我们不舍得他们,但是他们早些离开京城才安全。” “恩,我明天去和阿玛说,走之前我想要师哥来看看他们。” “为什么让他来看?”胤禟明显不悦,十三弟要是知道了,太子和四哥难保不知道。这次十三来,说不定下次就是四哥来了。 “我早就答应师哥的,谁都可以不给看,师哥却不能不给看!” “董鄂清扬,你什么意思?谁都可以不看,偏要给他看。我也可以不知道不看,是不是?”胤禟促起眉头,听着清儿的话,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爱新觉罗.胤禟,你要不要紧啊!你在说什么呢?你不觉得自己可笑么?你……”清儿扬眉嗔怪,话未说完,嘴已被封上,赌气的吮吻,激烈的占有。清儿唇角漾着笑摇头:这个男人有的时候真象是个小孩子! “你还敢笑!”说着,惩罚似的进入,没有停顿的激烈的冲刺。 清儿承受不住,连连娇吟。“胤禟,慢些!”行动的人速度不减分毫,力度却更强。酥软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浮起,直达心头,勉强够到他的唇吻上,颤音说:“胤禟,我爱你!” “清儿,我也爱你!来,感受我的爱!”缠缠绵绵的吻落了一身,他更加痴缠不休,她已溃不成军。 这样的夜,温情而缠绵。 中午时分,柔儿从宫中回来,神情落寞、心事重重,见到清儿和胤禟,只疲惫的眨了眨眼,清儿咬住下唇,神情呆滞,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胤禟见了主仆二人的神色,不安的问:“良妃娘娘她……?” 柔儿摇头,深深叹气:“她醒了!” 胤禟松了一口气,不悦的说:“那你还摆出这个样子来吓唬人!” 柔儿低下头,闷闷的说:“虽是醒了,却也只有两三个月的性命了。” 清儿转身伏进胤禟的怀里,双手成拳,看不见她的脸色,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感觉薄薄的衣衫下,她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胸前很快便湿润了。胤禟伸臂环抚住她的后背,急道:“别哭别哭,清儿,也许没有想象得那么糟,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你怎么回来了?”胤禟抬头问柔儿。 “是八贝勒要我回来伺候少主的,八贝勒说,少主身体还未全好。” “你和八哥说了?”胤禟急问。 “嗯!”柔儿点头。“即使我不说,他也能看出来的,告诉他,让他提前有个准备,毕竟是他的额娘!” 八哥,那般斯文柔和的八哥,这个时候还能做到为别人设想。他怎么能接受这个噩耗啊,只怕是要肝肠寸断了吧。 “清儿,你在家陪着孩子们,我去看看八哥。”扶起清儿,果然已是满脸湿泪,掏出丝帕为她擦净,揽着她,轻轻一叹,哎,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这么重情,如果将来我走在你之前,你一个人要如何过完剩下的日子? 心里凄怆,却不能再在清儿的面前露出半点来,浅浅一笑道:“别这样,清儿,良妃娘娘不是还有三个月的寿命么,咱们让柔儿伴着她,也许能治好她,也说不定呢。是不是?” 清儿忍住心疼,不忍让他再担心自己,这个时候,他该陪在八哥的身边的。浅浅一笑道:“胤禟,你去吧,我没事了,刚听这个消息心里有些不受用,你把柔儿送进宫去吧。”再转头对柔儿说:“柔儿,如今我也再没有什么能帮助良妃娘娘的了,你代我尽一份心吧。”接过胤禟手里的丝帕,抚干面上的泪痕。 “我们走了啊,清儿!”胤禟不放心的搂了搂她的纤腰,再松手向外走。 柔儿走近清儿说道“我知道了!少主!我走了!你要按时吃我配的药,过些日子我再配些捎回来,你千万不要忘记吃,还有药浴!” 清儿点头:“知道了,良妃.那里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你去吧!”望着胤禟和柔儿出门,呆呆一个人立在窗前,一片脚步声响,儿子们和盈月进来厅里,三个人叫着“额娘”就扑到怀里。 清儿问三个宝贝:“你们怎么不去上课?” 盈月道:“阿玛说额娘不开心,要我们来陪额娘!” 清儿摇头苦笑:这个胤禟!再对三人笑说:“你们去上课吧,额娘没事。” 古月道:“额娘,薛伯伯说今天放我们假,要我们陪着额娘。” 古月和明月因为身份特殊,不能在外面聘任师傅,所以由陈子昂亲自教授两人武功,薛云教授两个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从有了这两个宝贝,陈子昂当年没有教授清儿武功的遗憾总算得到了补偿,而古月和明月的聪明一点也不亚于清儿。 大哥定然是想到了古月和明月要回杭州去,自己要和两个儿子分开,所以,放儿子们假和自己相聚。想及此,心头一动。低头牵起两个儿子的手说:“我们去找你们的师傅吧!” 八贝勒府书房里。 胤禩疲惫不堪、百无聊赖的样子,让胤禟心里象扎了根刺一样的难受。两个人静静的分坐在一张几子旁,谁都没有说话。 胤禟一眼接一眼的看过去,发现八哥竟然是一动未动木然的坐了两个时辰,他的心底渐渐慌乱了,这怎么行,再这样下去,八哥不是说病就病了么。他急需找出一些话来打破这沉默,把八哥的心思引出来。于是他说:“八哥,我和清儿打算离开京城了。”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怎么这个时候,提这么一个话头?唉,自己这两日都沉浸在幸福里,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喜悦,忘记了面对的这个人,此刻心里愁苦,是听不得这些话的。自己这会儿急不择言,说出来的话真是有欠考虑了。 胤禩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反而是坚定的口吻,说:“外面的天地是自由和广阔的,能去就去吧!越早去越好!这也一直是清儿的心愿。” 娜英酸涩的接着说:“她就不该回来!” 胤禟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这个话头,这会再计较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胤禩举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说:“八哥以茶代酒敬你,谢你这些年来的鼎力相助。” 胤禟喝尽杯中的茶水,说道:“是兄弟无能,没有帮八哥达成所愿。” 胤禩苦笑道:“兄弟是好兄弟,只是我命终是由天不由己,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回荡在书房里,闷闷的击在胤禟的心上。胤禩接着说:“如今我再努力也没有意义了,额娘,她等不到了。我也再没有这份心争什么了,可怜的额娘,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这一辈子,我欠额娘的,怎么也还不上了!”声音渐渐哽咽,说不下去,双手抖动,茶杯倾斜,茶水洒了一地。 胤禟走近前,从八哥的手中取过茶杯放在几子上,看着八哥身体缩在椅子中间,象是一叶孤舟停泊在浩瀚的海洋里,无所依附,无从凭借。胤禟心里觉得苍凉,说道:“八哥,良妃娘娘还没有到那一步,让柔儿再给治治。”勉强笑道:“柔儿可是神医的徒弟!” 胤禩伸出左右摆了摆,摇头说:“让柔儿回去吧,八哥欠清儿的,太多了,这个时候清儿的病还没有好利索,就让柔儿回去照顾她吧。” 想着刚才清儿听到良妃的消息时的反应,胤禟苦笑着说道:“八哥,你也知道清儿的为人,她对娘娘颇为疼惜,所以就不会对娘娘的事放手不管,你就成全她这一番心意吧。” 胤禩急忙挥手道:“不行不行,万万不可,清儿的身子本就嬴弱,前番又中了毒,八哥我的心里已是愧疚得无地自容了,就不要再给八哥多添罪孽了。八哥求你了,别再为难八哥了!” 胤禟眼中酸涩,心底不忍,看着八哥痛苦的样子,也不再坚持,低低的答应说:“八哥,清儿不会怪你的,清儿说了,谁都没有错,立场不同而已。因为不能帮助八哥,清儿一直觉得亏欠八哥,但是,她是早就答应过皇阿玛的,她不能反悔。” 胤禩苦笑道:“老九,即使清儿没有早答应过皇阿玛,她也是谁都不会帮助的。现在,我才知道,清儿谁都不帮,其实是在帮助每一个人啊。”说完摇头,胤禟和娜英对视一眼,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帮助每一个人?那还是帮助么!胤禩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两个人这会也没有心思再追问这话的原因,就低头各想心事。 满天星幕低垂时,胤禟告辞出来。 虽说隔壁就是自己的九贝勒府,可是胤禟并没有进去,此刻心头沉甸甸,只想快些见到清儿。 胤禩见胤禟没有回府,反翻身上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问,胤禟见他这样,自是不方便告诉他古月和明月的事,也一笑作罢,未作解释。 092.事件 092.事件 床上的良妃微阖着双目,淡淡的呼吸着,虽面色苍白却恬静得一如初生的安睡着的婴儿。 床畔的康熙温柔的注视着良妃,目光久久不移,面上郁结着伤痛,两只大手紧紧的包握着良妃冰冷的柔荑。 屋中安静得没有声音,婢女仆妇们自康熙进屋便退了出去,剩余的这两人一坐一卧,卧着的人全然不知道身边已多了一个人,仍是昏睡不起,康熙也不管时间长短,在这里久坐着不动。 空气中飘浮着草药的香气,和似有似无的甜味。 “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很单薄纤细,你的脸色比你身上那件白色的棉布衣裳还要白,那件白布衣裳洗得很白,下角是两朵淡淡的兰花,很素雅,就象当时的你。你的两只眼睛带着怯意,让人看着心疼。那时,朕想的是要爱护你,不再让你受苦,给你安定。”和着微微的笑,看着榻上的佳人,回忆在伸展,慢慢的诉说着往事,倾诉着心语。 “可是良妃啊,自古,君王可以多情滥情,却不可以专情,朕可以把爱分给三宫六院,却不能只给一人。否则,便是给爱人带来了祸事。良妃,你毕竟没有外家的势力可以让你依靠,朕当年把老八送给惠妃抚养,老八可以借助惠妃和那拉氏一族的势力得已生存下来,有了那拉氏一族,没人再会轻视他。朕将他带离你的身边,不许你们相见,就是让他能够完全的得到惠妃的疼爱,惠妃疼爱他,那拉一族的人才会护佑着他,朕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为了他为了你,朕也只能这样做。” “朕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朕真的是想作个好丈夫,好父亲的,甚至超过想作一个好皇帝。这个天下,是朕继承来的,朕有责任把这江山完好的传承下去。” “老八为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朕知道,朕总认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懂得一个父亲的心,懂得自保和保护你,可是朕错了,他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出格,朕容不得他再这样下去了。伤了他,也伤了你,朕也是没有法子。” “朕给别的皇子赐侧福晋,赐妾室赐格格,却从未给老八赐过女人,有人说是朕不容他作大,不给他可以依靠的势力。可是有谁能知道朕的用心,是不想让他为难,因为朕知道他和娜英的感情。” “朕明知道他和老九好,他要借助老九的财力势力,可是朕没有把老九和他分开,朕也没有断了老九的财路。因为朕不想让他太过于孤单,孤单得没有手足的亲情” “朕明知道他这几年收买邀获人心,可是朕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睁的这只眼是因为这是君王的眼睛,闭着眼是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朕的骨肉。” “朕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是因为你,因为他要让你能够挺身站立,所以朕容他,不追究他,因为他有这一份孝心。” “纤蓝,这些年朕冷落你,你知道朕的苦心么?” “纤蓝,快点好起来吧!看着你病,朕心疼啊!” “纤蓝,佛说人生八苦,从离开母亲的身体,坠地之初便开始了生苦、直到死苦,中间经历老苦、病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倾国倾城的美人变得鸡皮鹤发自然会是老苦,年轻力壮风流俊美变得偻背拱腰也是老苦;缠绵病榻的人较身康体健的人自是多了些病.苦,可是这‘病’又有谁能避免?人们喜爱欢聚怨恨别离,可是这别离却是难免的;那些意气相投的朋友,海誓山盟的爱人,恩爱情深的夫妻,膝下承欢的子女,或生离,或死别,一切不能自主;而那些面目可憎,语言乏味,或利害冲突,两不相容的人,偏又聚会在一起。像那些厌憎的人,能够终身不见,岂不眼前清净?可是有的时候,愈是互相怨憎的人,愈被安排在一起,如影随形,好像再也不会分散,这岂不是让人苦恼万分?想得到一件东西,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得到这件东西,却奢望着得到更多,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岂不是求不得苦?”低的轻轻的说着,似说给自己又似说给良妃听。轻揭被子将柔荑放入,再探身掖好被子接着说:“人生就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你有,朕也有。纤蓝,快点好起来吧。朕老了,受不了所爱的人离开我了,朕也不想再面对这求不得苦。” 求不得苦,求不得,所以苦。日盼夜盼,都不能得,怎会不苦?一个好儿子难求,一个情投意合的爱人难求,一个理解自己的人,也许一生也不会求得,却还是在求,岂不是,更苦? 康熙把手伸进被里握着良妃的柔荑,说道:“纤蓝,好好将养身子,朕,再来看你吧!”站起身刚要抽回手,手却被紧紧的反握住,抬眼看,良妃面色如旧,没有波动,康熙心中轻叹,手没有缩回来,任由她握着,人缓缓坐稳,痴痴的望向床上一动未动过的良妃的面容。 门轻轻的打开,李德全蹑手蹑脚的走进来,靠近康熙低低的说道:“皇上!” 康熙两眼从良妃的脸上移去,见到平素镇定的李德全竟然全身在颤抖,已是一惊,声音不由得低沉:“什么事?” 李德全瞧了眼良妃,嗫着嘴未语。 康熙向兀自昏睡的良妃看了一眼,再看李德全,“说吧!” 李德全踏前一步,更加靠近康熙,却也不敢附耳,只是小心的说道:“是和贵人,生了!” 康熙怒气布了满脸,恨恨的说了声:“这个孽子!”抽回被中的手,站起身大步的走出门。 李德全向良妃看了一眼,然后也随在康熙后面急步走了出去。 墨绿色的锦被中,右手握住左手,一滴清泪从良妃紧闭的眼角缓缓的流了下来。 康熙挥手横扫,将案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两尺高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然后瘫坐在御座上,双目带着寒星怒火看向叩伏在地上的胤礽。 李德全向所有的内侍挥手,众人整齐有序的退下,李德全再次担心的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太子,然后,疾步走出殿外,关上殿门,和所有人一样,站在三丈开外。 胤礽此刻五体匍伏在地,额头低垂,不敢抬头看向暴怒的皇阿玛。 伤痛和懊悔已然将康熙的脸面扭结成为一个可怕的人,脸上已然不见了往日太子见惯的慈祥仁和的父亲形象。 康熙在太子前,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诺大的宫殿里只有康熙急促的脚步和喘息声,他停在太子面前,俯视着太子,真的是太失望了,这个孽子,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朝局已然动乱成这样,帮派分裂成这样,他还敢出这种状况? 这个儿子,占尽了他所有的父爱,却是这样回报他? 他这个皇阿玛对他的期望、爱护、教导,三十多年,就得到了这个结局? 康熙一拳砸在御案上,拳骨疼痛,却怎么及得上心痛,仿佛发泄心中的怒火,接连四五拳又击了下去。 咚咚咚咚,连接几响,太子的头伏下去,重重的叩在地上,康熙心中一疼,便不再击下去。 父子间暂时都静止不动,空空的大殿里,只有沉重的气流,压在两人的头顶和心上。 要如何做,才能不露一丝风声,保全父子两人的脸面?要如何做,才能不致于在朝堂引起轰动?要如何做,才能不在那些派别里造成影响? 康熙按住太阳穴暴跳的血管,闭目不语,心中尽管是说不出的烦厌,却也只能先处理了这件事情。 事实上,眼下容不得再出一点错,老八对储位之争刚刚罢手,不再感兴趣了,太子这边就出现这种丑事,这件事如有一丝泄露,恐怕就算老八老九没有行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也不会视而不见,善罢甘休的。 而太子身后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支持的是这样一个无德的储君,恐怕也是要心寒的放弃了吧。 作为天子,是愿意朝堂上有纷争的,这样才能保持君主的威严。如果所有的人都倒向一方,那不是他所乐见的,也是很可怕的。 江山交给哪个儿子,康熙并没有确切的目标,但是,他知道绝不能再交给眼前的这个儿子了。 093.家庭 093.家庭 还未近胡府的大厅,胤禟便被里面三个儿女们制造出来的声音搅得心里温暖起来。古月和明月在背诗,中间杂着盈月的琴声。胤禟的心里瞬间柔软和满足了,面上布满笑意,掀帘子进屋,一面笑着说:“书声朗朗,琴声悠悠,好一个桃源仙境啊!孩子们,阿玛回来了!” 几个孩子听到他说话,全部奔进身旁,儿子们吵吵着要他听他们背诗,女儿嚷嚷着要阿玛听她弹琴。胤禟转头看到清儿拿着帕子掩着嘴笑,自己不觉得也是一笑:原来孩子们在争这个。 “好,一个一个来,从姐姐开始,咱们听姐姐弹琴,好不好?”胤禟牵着儿子们的小手,来到琴旁,坐下,将两个儿子抱在腿上坐着。 盈月看向清儿,见到额娘鼓励的笑容,略带一丝羞涩坐好,将小手放在琴上,弹的是《霓裳羽衣曲》,清儿脸上的笑容一直未落,其实心里已经是千回百转,这首曲子,关联着太多的故事了。 胤禟侧头看向清儿,清儿感受到胤禟询问的目光,向他微笑着轻轻摇头,胤禟也是柔和的一笑,两人未说话,一同将目光投注在女儿身上。 盈月经素卿传授琴艺已有了两三年的时间,在宫里的几个月又得额娘亲自传授这首《霓裳羽衣曲》,虽只有几个月的功夫,她竟弹得似模似样的了。 胤禟的掌声随着女儿的最后一个收手姿势响了起来,清儿也鼓掌,儿子们也不再嚷嚷了,都说:“姐姐,你先弹这个就好了。”那意思是,先要是弹这个我们就不跟你争先后了。 盈月笑盈盈的看着额娘,又看了眼阿玛,腼腆的一笑,清儿伸手揽住女儿,说:“盈月弹得很好,有进步。额娘和阿玛听了都很高兴。这把琴是卿姨的,你回府去之后就还给卿姨,额娘给你再买一把,好不好啊!” 素卿的这把‘洒尘’,原是清儿送的,素卿一直视之如命,现在却传给盈月,清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喜欢额娘的那把春雷,额娘。”盈月指着清儿案前的那把春雷,清儿看着女儿,说:“等你出嫁,额娘把这把琴给你陪嫁!” “好,额娘说话算数么?”盈月扳着小脸问,清儿抬头看胤禟,正捕捉到他促狭的笑,不由得也是一笑。“算数,额娘说话从来都算数!来,坐好,听弟弟背诗!” 接下来该儿子们背诗了,古月背着小首,在屋中踱着步子,一字一句的念道:洱海昆池道路难,捷书夜半到长安。未衿干羽三苗格,乍喜征输六诏宽。天末远收金马隘,军中新解铁衣寒。回思几载焦劳意,此日方同万国欢。 胤禟听得一怔,向清儿看了一眼,见清儿面带浅笑,便问道:“古月,你可知道这首诗的出处?” 古月恭敬回答道:“这首诗是爷爷平定三藩所做,诗名《滇平》。” 胤禟带着笑看着儿子问:“你知道什么是‘三藩’么?” 古月答:“儿子知道。” 胤禟一怔:“知道?你知道?”抬头看看清儿,清儿点头,于是胤禟又问:“明月说说,什么是‘三藩’?爷爷为什么要平定三藩?” 明月小手一背,边在屋子中间踱步边回答道:“‘三藩’是指镇守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镇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和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爷爷平定三藩是因为三藩各霸一方,形成几股割据势力。‘三藩’都拥有大量武装,他们仗着自己日益壮大的力量,飞扬跋扈,不听约束,给爷爷带来很大的威胁。而且爷爷每年还要给他们划拨巨大的军费。爷爷认为‘藩镇久握重兵,势成尾大,非国家利’,决定下令‘撤藩’。但是,‘撤藩’的决定遭来三藩的反抗,更引起了叛乱,最后爷爷采取坚决打击的措施,历时八年,终于平定了三藩。” 明月说完,停在胤禟的身前,胤禟赞赏的看着儿子,道:“好儿子!谁教你的?” “是薛伯伯教儿子们的,薛伯伯说了,儿子们应该知道爷爷的事迹。阿玛,对不对?” “对,薛伯伯说的对,你们也答得对。” “你这个义兄,真是个人物!想得……”胤禟侧头对清儿说道。 话还未说完,已听得门外笑声朗朗,门帘掀动,胤祥和薛云迈步进屋,两个人同样帅气得迫人,薛云在帅气中透着儒雅,胤祥则在帅气中透着飞扬。 胤禟和清儿站起身招呼胤祥和薛云,胤祥直接伸臂抱起古月和明月,对两人说:“快让十三叔抱抱!” 两个小儿回头看向额娘和阿玛,见额娘点头,于是各叫了声:“十三叔!” 胤禟向薛云伸臂,说道:“薛大哥,坐,我正要好好的谢谢你对他们两个的教诲。” 薛云望着胤祥和两个孩子,笑着说道:“九贝勒不用客气,这两个孩子,年纪虽小,聪明和才智却是超群。虽说不入宗籍,到底是皇家血脉,应该知道皇上的事迹。” 胤禟对两个侄子非常喜爱,笑对胤禟说:“九哥,我能分清楚谁是古月,谁是明月。” 胤禟不信,“你仅一眼就能分清谁是古月,谁是明月?怎么可能?” 胤祥笑着扭头答:“我左手抱着的是古月,右手抱着的是明月,对不对?” 古月不言,明月道:“十三叔,你怎么会分得出来?爷爷和奶奶就分不出来我们。” 胤祥笑道:“因为我对你们久仰大名了,古月笑的时候左脸蛋有酒窝,明月笑的时候右脸蛋出现酒窝。” 明月又说:“那我们不笑,十三叔还能分得出来?” 胤祥笑着说:“古月不爱说话,明月爱说话,古月是左手便箸,明月是右手,古月的耳上有一颗痣,明月没有。古月说话速度慢,明月快,古月性子慢,明月性子急,是不是啊?” 明月扭着身子要下来,胤祥才把两个小家伙放在地上,明月已经跑到胤禟身边,问:“是阿玛告诉十三叔的么?” 胤禟笑谑的看了眼清儿,对儿子说:“你们是额娘的宝贝!” 薛云和胤祥、胤禟齐看着清儿笑。清儿也难得的爽快:“当然了,你们是额娘的宝贝,额娘早就把你们俩的不同差别告诉了十三叔和外公、舅舅他们了。” 明月还兀自嘟着小嘴念叨着:“啊!额娘,这就不好玩了。” 清儿笑着蹲下身子,对儿子说:“额娘不再告诉别人了,好不好?” 明月才高兴起来。 这一屋子人正在这里高兴,管家在厅外喊了一嗓子:“少主,宫里李公公来了!” 清儿和另外几人视线聚焦在一起,看到的是大家目光里的疑问。 “请公公进来吧!”清儿和胤禟胤祥向门口走,薛云带着孩子们转去隔壁的房间。 几个人没想到来的是李德全,他是康熙的贴身太监,如果不是非常的事情,他是不会出宫的。 李德全的视线扫向胤祥,也微微一怔,脸上挂着笑,已然向三人扎了个千:“老奴给九阿哥十三阿哥请安!给九福晋请安!” 胤禟和胤祥两人急忙近前扶起他,口里一致着说:“公公不必客气,快快请起!” 李德全站直身子,把目光转向清儿,说:“皇上请九福晋即刻进宫!” 清儿的身子僵了僵,下意识的看向胤禟,胤禟和胤祥的目光从清儿的脸上扫过又停留在李德全的脸上,企图从上面发现一些痕迹和线索,可是李德全的那张脸,没有一丝喜怒哀乐。胤禟和胤祥的视线又转回到清儿的身上,已然换成担心。胤禟握住清儿的手,说:“我陪你去!” 李德全听到胤禟的话没有反对,当先向厅外走去,清儿瞥了眼胤祥,似要说什么,又觉得不妥,便没有言语,胤祥转身入内,对薛云说了情况,也要随胤禟和清儿入宫去,盈月、古月、明月三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出来看到额娘和阿玛都不在了,有些不高兴,胤祥允诺以后教古月和明月骑马,两人才又露出笑脸。 094.考验 094。考验 清儿被李德全直接领到了咸安宫宫门外,李德全说:“九福晋请进吧!”忽视掉清儿探询的眼色,转身便走,脚步匆匆,仿佛咸安宫里面有洪水猛兽随时会扑出来一般。 视线所及,宫门外空无一人,即没有侍卫也没有婢女。不知道皇上这般机密的私下召见自己,是为了什么。既然来此,也由不得不进去,只得走近宫门,两只手撑在门上,然后缓缓推开宫门,迈步进去。 咸安宫里只有太子一人在。 胤礽的额头上缠着绷布,显见是受伤了,双目红肿,人也没了往日的潇洒,颇有些狼狈。在看到清儿凤目中到究不解和疑问时,胤礽没有多说,直切主题说:“清儿,你还当我是朋友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不管怎么样,都会是你的朋友,是不是?” 声音急促,带着,清儿听得轻促起眉头,说:“发生什么事了?太子何以会如此……如此模样?” 胤礽没有接清儿的问话,继续追问:“清儿,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清儿轻轻点头,语气坚定的说:“是,不管太子如何,都是清儿的朋友!” “那么,帮我一个忙,清儿!” “太子请说。” “帮我救一条人命。” “谁?” “我的女儿。” “女儿?”清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委。“难道是和贵人所生?和贵人呢?” 胤礽低首摇头,再抬头,眼中已含着泪花。“这个女儿我不能再保不住了。” 清儿后退两步抵靠在桌边上,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说:“好,我来想办法。她在哪?” “稍等!”胤礽说着话转去隔壁房间,抱出一个用薄被包裹住的女婴,看着清儿,欲言又止,最终伸出双手,将婴儿递进清儿手里。 “放心,有我,就有她!”与胤礽对视,坚定的说出他担心的却未说出的话。 “如今我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了,清儿!”深深的凝视着襁褓中的女儿,这一番离别,不知何时再见! “放心,清儿定不负所托!”抱着那个安睡的婴儿,清儿转身步出咸安宫,投身到苍茫的夜色里。 身体是出了咸安宫,可是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平静,那个刚生下婴儿的和贵人,天家的尊严注定了她是不能再存于世的,怀里的婴儿没有福气得到亲娘帝宠,就又要离开最亲近的阿玛。 如果今日自己不能够将她带出宫去,那么,今日,也注定是她的生命的终结,或者也是自己的生命终结。自抱她出咸安宫的那一刻,自己的命便和这个女婴联在一起了。 清儿两臂放柔,将怀中的婴儿更加的抱紧,贴近自己的心胸。 俯身看向怀里的女婴,她离开亲人是不幸的,可是,如果自己将她带出去,好好安置她,那么她不做公主,跟天家脱离了关系,也应该算是幸运的吧。毕竟大清朝的公主们身不由己的命运也如皇子的命运般不可改变。 叹了又叹,脚步不缓,心事重重的清儿全然未发现今日皇宫中的不同寻常:这一路下来,竟然没有遇见一个侍卫。 风轻轻的拂过脸面,清儿下意识的缩了下身体,又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她一直在沉睡中,连眼睛也未睁开过,清儿将被子虚掩在她的小脸上,再抱紧她,加快步子,向宜妃的宫中走去,与胤禟会合出宫。 前方的暗影里似乎有人,清儿低头看了眼婴儿,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停住脚步。 “清儿!”一声呼唤,将清儿原本戒备的心击得惊震,是皇阿玛! 康熙身边仅有的一个人不是常伴在君侧的李德全,而是一个陌生的侍卫,隐约的光影里,清儿见他的手一直握着剑柄。 “皇阿玛!”清儿不得不走向康熙。 康熙看着清儿故意慢吞吞的步伐,和怀中的那个包袱状的物件,没有言声。 “皇阿玛!”清儿终于挪近康熙,嘻笑着打哈哈。“皇阿玛散步呢!” “嗯,吃了饭走动一下,散散步,清儿,你在干什么?”康熙祥和的笑着。 “皇阿玛,清儿也刚陪额娘吃了饭,现在散散步,消消食。”清儿陪着笑脸,说道。 “是么,刚才吃饭的人里,好象没有你啊!”康熙淡淡的说,否定了清儿的谎话。 “啊!皇阿玛,……,”明白了,康熙是和宜妃一起用膳,然后再回宫去的。清儿连忙改口说:“嘿嘿,皇阿玛,清儿和胤禟吃饭后,来给额娘请安来了。” “啊,我说么,怎么刚才没看见你。”康熙一笑,也不追究清儿的谎话。 “皇阿玛,清儿正想去找胤禟回府去呢!宫门要下钥了,清儿先走了。”清儿深怕这个时候婴儿醒来哭泣,僵着臂膀不敢动,急急说完,就想开溜。 “清儿,你这怀里抱的是什么啊?”康熙的声音拉住清儿的脚步,清儿叹了口气,缓缓回身,扑通一声跪在康熙的面前,说:“清儿错了,请皇阿玛责罚!” “噢,哪错了?这是哪来的婴儿,怎么?宫中有人生产么?”康熙伸手揭开虚掩在婴儿脸上的薄被,定定的看了一会,然后侧过头来问清儿。 “不是,皇阿玛,这是胤禟新得的女儿,清儿将她带进宫来给额娘看,忘了规矩了,请皇阿玛责罚。”清儿低头,避过康熙的注视。 “起来吧!这是老九的女儿么?”康熙的手停在婴儿的脸上,慢慢的说。 “是,皇阿玛看看,她长得象不象胤禟?”清儿站起来,掩住心中的慌乱,语带轻松的说。这个月竟没有一个阿哥得女,慌乱之下,也只有说是胤禟的女儿,这会如果说是别人的女儿在自己的手中抱着,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心中唯愿皇阿玛以后不要再想起这个孩子来。 “清儿,胤禟在宫门外等你,你去那里找他吧!”康熙收回停在婴儿脸上的手,站直身子。又说道:“送九福晋过去!”语音已转成不可置疑,带着清咧。 一直按剑不动的侍卫,听到康熙的话,走到清儿身侧站住,手仍按在剑柄上。 清儿望了眼康熙,康熙的眼中面上全无一丝波动,清儿只得抬脚向出宫方向走去。 宫门外停着清儿和胤禟来时坐的车子,还有胤祥,另一个人是李德全,却没有胤禟。 看到清儿,胤祥明显的松了口气。 来的时候,他骑马紧随在九哥和清儿的后面。 看着九哥和清儿随着李德全宫门,胤祥没有进去,在皇宫外等着他们出来。先等来的人是去而复返的李德全。李德全看了眼胤祥,说:“如果九福晋能安然出宫,由十三阿哥陪着她去一处地方。” ‘如果九福晋能安然出宫!’安然?难道清儿此次入宫有危险么? 李德全拿出了康熙的御剑,拦下了要闯宫的胤祥。 “如果有人进宫去救九福晋,九福晋就必死无疑!”李德全顿了顿,又说:“如果她凭着自己出了宫,请十三阿哥将九福晋安全的送到地方。”李德全收回手中的御剑说道。 “什么地方?在哪?”胤祥的声音冷的带着。 “请十三阿哥稍待。”李德全说完,站在胤祥的身侧,不再说话。 看到清儿走出宫门,李德全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胤祥说:“皇上有密旨给十三阿哥。”然后迎着清儿走去,似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最后与清儿交错而过。 借着车侧的灯亮,胤祥匆匆读完这张纸的内容,抬头看了眼清儿,又从头再细细的读了一遍。心里已不知是惊还是怒,是烦还是怨了。 走近清儿,看了眼她怀中的婴儿,没有说话。清儿看着他,张张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默默的上了自己的车,胤祥随后也上了车,把皇阿玛的密旨递给清儿。 清儿接过来,就着车内的烛火,看过,对着胤祥点点头,胤祥掏出火折子将密旨燃了,然后下车,再翻身上马。这时已有四个青衣人骑马来到近前,当中一人对胤祥一礼后,走到车前领先开道,后面的几个人就跟在了胤祥的后面。 车子里的清儿搂紧怀中的女婴,长长稻气,低低的说:“孩子,但愿你的命能比我好!” 看着清儿走出视线,久久未动,直到李德全寻过来,康熙才如梦方醒,迈着僵硬的步子,扶着李德全走向养心殿。 *** “请皇阿玛留下她的命,她才没了额娘,皇阿玛忍心杀她吗?”胤礽跪地叩求。 “住口!你以为朕是嗜杀之人?你要把她安置在哪里?你还嫌别人手中没有你的把柄么?还嫌这朝堂不乱么?”康熙咬牙切齿的看着胤礽,愤怒到极点。 “儿子想办法安置她?”胤礽再次叩头不起。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你有可信可托之人么?”康熙盯着太子。 “儿子没有,……儿子有!”胤礽如陷身在黑暗中的人发现了前方的一丝光亮般的欣喜。 “谁?”谁能够不利用这件事情来兴风作浪?康熙真的想不到。 “清儿!”胤礽看着皇阿玛清晰的说。 “清儿?哪个清儿?”康熙明知道只有这一个清儿,仍是不自禁的问。 “董鄂清扬!” “清儿?你不要忘记她是九福晋!”虽说她是可信可托之人,但是到底是老九的嫡妻,谁知道会不会被老八那一伙人利用。康熙不敢冒这个险。 “清儿不会出卖我!” “你这么信她?” “是!儿子现在只信她!清儿说过,不论将来儿子如何,她都是儿子的朋友。” “好,那就这么办吧!”康熙负手走下御座,停在太子身前。 把清儿的生命和女婴的生命连在一起,他知道对清儿不公平。可是,这世上的事,有多少是用‘公平’两个字来衡量的。 今日的清儿没有让他失望。 他和太子都没有错看她。 095.父子 095。父子 在宫门分手时,胤禟和清儿说好在额娘的宫中碰面,然后一起回府,可是胤禟在额娘这里左等右等,宫门都快要下钥了,清儿还是没有回来!这绝不是清儿的作风,胤禟懵了也怕了。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值得皇阿玛又扣留住清儿,事情不会平白无故的发生,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和自己或是和八哥有了牵扯,才让皇阿玛连夜召见清儿,扣留住了她。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最后,干脆直接来到养心殿求见皇阿玛。 胤禟在康熙的御案前跪地不起,任康熙说破了嘴,不见清儿就是不走。 康熙愧疚在前,对胤禟自然是不能用强,何况现在的胤禟这么倔强,用强不但达不到效果,还会把事情扩大,所以,康熙只能对胤禟安抚,怎奈安抚无效。 “请皇阿玛放了清儿!”胤禟再次叩头,闷声闷气的说。 “你以为朕把清儿软禁了?朕怎么可能软禁她?”康熙以手支额,真是头疼啊! “难道不是么?难道清儿没有被皇阿玛软禁过?”胤禟带着冷笑看着皇阿玛。 “这次,朕没有软禁清儿。”怎么说都说不通了似的,这个儿子,还真是倔强,象谁的性格呢,宜妃也不这么倔强啊! “请皇阿玛放了清儿,儿子愿意为庶民,和清儿回杭州去,以后再不踏入京城一步!”胤禟抬头看着康熙,淡淡的微笑。 “糊涂,你为了清儿,竟然愿意为庶民?”康熙带着震怒吃惊的问。 “皇阿玛软禁清儿,不就是这个目的么?”胤禟咧开嘴角讥笑,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 “你混帐!你还记得自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么?”康熙愤怒道。 “皇阿玛,爱新觉罗家,愿意有我这么一个,连自己的嫡妻,都保护不了的子孙么?”胤禟缓缓的说道,声音透着自嘲,听得康熙心头涌起一丝酸楚。 “我告诉过你了,清儿她没事,她很安全!”康熙沉声说道。 “清儿她只是现在安全吧?皇阿玛打算什么时候杀她啊,杀她的时候别忘了,把儿子一块给杀了!”胤禟梗着颈子,成心要惹怒皇阿玛。 “真是夫妻情深啊!”康熙点头,语气含着戏谑。 “这不是皇阿玛乐见的么,否则,皇阿玛还有什么能威胁儿子的?皇阿玛当初把清儿指给儿子,不就是为了掣肘儿子的么!” “不错,朕当初将清儿指给你,是要掣肘你,如果你不帮助老八,只安心的当你的阿哥,朕会那么对清儿么?你自己想想,你答应了朕不参与争储,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老八出钱出力,帮助他拉拢人脉,朕是你的皇父,你对朕可还讲得过一个信字一个孝字么?” “皇阿玛,八哥他为什么想争储,您知道!儿子为什么帮助八哥,您也知道!” “朕知道,所以朕能容他!但是你和他不同!胤禟,你的胸襟怎么就不及清儿呢?” “皇阿玛,以前的事是儿子做得不对,如今八哥也再不想争储了。请皇阿玛看在清儿一向都不偏不倚的份上,放了她吧!皇阿玛,儿子求你了!要不,你就把儿子关起来吧!”胤禟看着皇阿玛,眼里带着商量的成分。 “朕再说一次,朕没有软禁清儿,也不会作伤害清儿的事情!” “皇阿玛敢说对清儿没有动过杀念么?”胤禟仍是倔强的要问出个究竟来。 想起刚才和清儿的交谈,如果清儿承认那是太子的女儿,那么,他是要杀清儿的。但,那不是他要杀清儿,是清儿必须死。是他要用清儿的死来换回朝庭的安宁,换句话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被灭口,清儿也不例外。 所以康熙说:“朕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清儿!” “当真,皇阿玛,此话当真么?”胤禟欣喜欲狂。 “君无戏言!”康熙冷冷的说。为了儿子们的争储之战,他杀了朝堂上太多的人,但是他从来不舍得杀死自己的儿子,老大对太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也只是囚禁。他对自己的儿子们下不去手,也从来没有想过杀清儿。 “那就请皇阿玛放了清儿!” “清儿不在我这里!我没有软禁她!” “那她在哪里?皇阿玛!”胤禟紧紧的追问。 “她替朕出宫办事了!”康熙拿胤禟真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儿子总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清儿替皇阿玛去哪里办事?”胤禟促着眉峰,望着皇阿玛。 “江宁织造!”康熙冷着脸回答。 “皇阿玛!你怎么能这样,有什么事情非要清儿去做?你不是不知道清儿刚和儿子们重逢,你就又要他们母子分开,皇阿玛,你太残忍了!”胤禟皱着眉抱怨。 “清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朕再不会让你们一家人分开了。”对清儿原本就心存愧疚,在胤禟的逼问下,康熙只能许诺了。 康熙也知道这次让清儿去做这件事对清儿有欠公允,不但让她与儿子们分开,先前更要面对生死考验,可是,这件事情太子只认准由清儿来做,而当时正处于烦燥之中的他也没有比清儿更适合的人选,就答应了太子。 “多谢皇阿玛,儿子记住了皇阿玛的话!”胤禟不待康熙说话,自己站起身来,膝盖跪的还挺疼,呲着牙看了眼康熙,康熙看着儿子的样子,忍不住抿嘴偷乐。 “皇阿玛,清儿怎么走的?这么远的路程,有没有人陪着?清儿的身体可能吃不消啊!”胤禟活动着膝盖又问道。清儿那还不能算作康健的身体,真是让他担心。 “朕让老十三一起去的!”既然说了,康熙也不再隐瞒了,但是那个真正的理由是不能说的,不论是对谁。 “皇阿玛,为什么让十三弟一起去?老十三笨手笨脚的,怎么可能照顾清儿,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啊!” “胤禟,你以为清儿还要人照顾啊,再说老十三是清儿的师哥,照顾她是应该的。” “皇阿玛,老十三是男人,何况他对清儿……”胤禟停住了话语,但是康熙听明白了,感情这儿子是吃味了。 “你是不信老十三,还是不信清儿,清儿对老十三可是象对容宇一样,老十三对清儿那也是和自己的亲妹妹没两样,好得没的说!”康熙知道,胤祥不可能伤害清儿,因为胤祥他舍不得。 “皇阿玛,儿子怎么会不信清儿和老十三呢。”胤禟也知道胤禟和清儿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这心里,难免有点不对味罢了。 “胤禟,你快回去吧,家里的孩子们还等着你这个阿玛回去呢!”康熙被胤禟纠缠得心烦了,只想赶他快走。 “皇阿玛,他们也在等额娘回去呢!”胤禟又不依不饶。 康熙手一抬,指着宫门说:“赶紧走,朕答应清儿回来后,不再让你们分开了,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胤禟嘻笑着脸说:“皇阿玛,那儿子走了!” “等等!”康熙又叫住胤禟,从御案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给胤禟,胤禟上前接住,问:“这里是什么?皇阿玛!” “不是给你的,是给古月和明月的。”顿了下,又小声说:“过几日,朕带着你额娘再去看看这两个孙子去,他们是不是要随着你岳父回杭州了?” “是,他们和岳父一起走!过几日就走,走得匆忙,皇阿玛就不用再去看他们了!” “朕要去,再去看看这两个孙子!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康熙语带不舍,面含微笑。 “是!那儿子走了!”胤禟说完回身向宫门走,边把荷包放入怀中,边扭头再看了一眼皇阿玛。 诺大的宫殿里,到处都是明黄的颜色,在这庄严得几近神圣的宫殿里,只有他皇阿玛一人,这里连空气都显得阴冷且压抑,而他的皇阿玛正就着案前的灯火,批阅着那一堆高高叠起的奏折。 胤禟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酸涩,眼中湿润。 “皇阿玛!儿子走了!”胤禟大声说完,也不管皇阿玛是否还有话说,急急掸脚跨出宫门,同时抚了下面颊。 康熙抬起头,看了眼宫门方向,刚才胤禟那句话含着的是哭腔吧。“这个臭小子!”康熙微笑着摇头,又埋首在奏折中。 李德全站在宫门外,看着胤禟从宫里面出来,脸上没有应有的戾气,反而是不该出现的的温和,感到不可思议,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九阿哥脾气不好,谁不知道九阿哥爱妻如命?现在九福晋被皇上派出宫去,九阿哥竟是这么个神色?还真是奇怪! 胤禟从李德全的身畔迈着大步,匆忙的走了过去,想了想,又回身走回来。对正注视着他的李德全轻声说:“好好伺候皇阿玛!”然后,从腰带夹层中抽出两张银票塞进他怀里,扭头走了。 李德全愣愣的看着胤禟的背影,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胤禟回胡府时,三个孩子都已入睡,陈子昴和薛云还在等着他和清儿回来。 他向两人细说了清儿的去向和皇阿玛的允诺。 “九贝勒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陈子昴说完,对胤禟点了下头,和薛云一起走出大厅。两人离开大厅,站在园子里,谁都没有回自己休息的住处去。 薛云担心的对陈子昂说:“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人来禀报清弟的行踪。” 陈子昂望着夜空,低低的说:“皇上说的是实话,但是理由却没那么简单,按说消息早该到了,除非是清儿没和咱们的人照面,那么这也就说明她要么在替人掩饰着什么,要么是受制与人行动不便。我们不等了,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护着古月和明月吧。” 薛云点头应是,明白他是去联系在京城的暗桩,了解清儿的路向了。 胤禟来到了儿子们的园子,阻住了值夜的梅和兰,自己卧房。 古月和明月在一张大床上睡得正熟,两个人都只穿着中衣,踢开了被子。古月还好,明月的头已经离开了头枕,人也睡得七扭八歪。胤禟俯身轻轻的将明月的身子放正,从两人的身下小心的抽出被子给两人盖好,然后,坐在床畔的椅子上,望着儿子们。 胤禟从怀里拿出皇阿玛送给儿子们的礼物,在手里捏着,伸手欲放在儿子们的枕边,想了想,又放回怀中。他想皇阿玛下次再来时,由皇阿玛亲自把这个礼物送给儿子们。 吉林.为您提供恋清尘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096.进退 第六卷:天不老,情难绝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丝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丝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残灯灭。 ---《千秋岁》张先 ===================================================================== 096.进退 胤祥和清儿两人在大内侍卫们的押护下连夜出了京城,奉康熙密旨,两人要将女婴送去江宁织造曹寅的府中。 望着在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清儿和胤祥对视着露出无奈的一笑。 康熙密旨两个人连夜出京城,不得在京城里逗留,对于其他的诸如两个人路上的需要即没有提供也没有干涉,也就是说两个人出京后一切需要都要自己打点。 “清儿,先去我的庄子吧,给她找个奶娘,你也需要婢女。”胤祥看着清儿说。 “还是去我的庄子吧,那里方便一些。”清儿望着怀里的女婴说。 胤祥走近清儿,偏着头看婴儿,“也好!” 清儿又说道:“师哥,我们走水路吧。” 胤祥略一思索,说:“好!听你的。那就赶紧走吧。” 一行七人上马上车直奔清儿位于通州的庄子而来。管家谦叔同庄上的人被吵醒,都迎了出来,看到是少主来了,一字排开将众人迎了进去。 “大家伙都各忙各的去吧!”谦叔说着挑着灯笼走在前面,把清儿和胤祥迎进大厅。待把厅中的灯烛点亮,转身看向清儿时,这才看到随在少主身后的人不是风也不是九贝勒,居然是十三阿哥,再将视线移向清儿,见到她正在给一个婴儿换尿布,两件超乎寻常的事在眼前出现,让他立马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 “十三爷吉祥!”胡谦转回头对胤祥抱拳。 “不用多礼了,谦叔!有事情麻烦你老去做。”胤祥以前和容宇来过这里,认识谦叔。 清儿将婴儿包裹好,又抱在怀里,边拍抚着婴儿边说:“谦叔,我和十三阿哥要出一趟远门,这个孩子需要奶娘,你看能不能找个手脚利索点的跟着。另外,我们走水路,用咱们自己的船,谦叔你叫人去准备一下。再找人先给她熬点米汤,她饿了!” “好,我这就去!”谦叔答应着走出大厅找人准备去了。 陈子昂大约在两个时辰后赶了过来,清儿和胤祥两个人是临时受命走得急迫,对家里人都没有交待去向,正在商议着给两个人的府里留个什么样的信儿合适,见到陈子昂,清儿和胤祥不觉得都松了口气,清儿将皇上的旨意告诉了师傅。 陈子昂负手而立,面色严肃缓缓说道:“嗯。府里留不留信儿都好说,只是对外说不过去: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们两人同行。朝庭上的公事,清儿不该参与,你们师兄妹的私事,犯不上连夜出京,这事情到底是瞒不过去!” 清儿和胤祥考虑的只是自己府里,还未考虑到京城各色人物的耳目,听到这里,两人面面相觑,不觉得都面色凝重了。 陈子昂以褶扇慢慢的敲击着左手,又说道:“皇上唯恐因为太子的荒唐引发朝堂上的混乱,所以命你们连夜将孩子带离出京,不给人留下把柄。皇上让清儿来做这件事,日后**贝勒身后的人知道这件事九福晋插手了,也就不会再有所动作。至于皇上要十三阿哥同行,一是因为,这么隐秘的事情,皇上也不可能全部的丢给清儿放任不理。二是因为,十三阿哥同去,对曹寅也算是有一个交代,毕竟清儿不能代表太子。这也是即有看护也有监督的意思了。” 清儿露出即无奈又气馁的一笑,说道:“皇阿玛还是不相信我啊!” 陈子昂看着她摇头,宠溺的一笑说:“清儿,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阿玛,他信得过你,可是他是皇帝,他手中执掌的是江山,肩上担负的是无比沉重的责任,所以你不能要求他信任别人。” 清儿撇嘴道:“可是他信任曹寅!” 陈子昂摇头浅笑,道:“在皇上的眼里,曹寅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他的家人。” 清儿不服气的嘟着嘴说:“我也算是天家的人了。” 陈子昂摇头,这次却笑出了声音,说:“清儿,你好象吃味了啊。”敛起笑容又说道:“你是九贝勒的妻!” 清儿长长的叹气,低低的说了句:“明白了!”便不再说。胤祥看了眼清儿,对陈子昂说:“陈师傅,为什么是我,陪清儿去呢?” 陈子昂将目光从清儿身上收回,转移到胤祥的身上,说道:“我想皇上知道十三阿哥你即不会倒向八、九贝勒又不会伤害太子,你和清儿私谊较其他人都要好,又恰好在胡府被李公公看见,随清儿到了宫里,所以和清儿同行的人你是最合适的。清儿你知道么,皇上让十三阿哥陪你去,还是疼你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清儿说的。 听了师傅的话,清儿才微笑着说:“还好,还好!” 陈子昂看着清儿摇头又说道:“还好?还不能说是‘好’。这件事情以后的麻烦还很多,单说这三年大选,这个女婴即在曹家便是要参选的,这个如何躲得过?皇上如果健在还好,如果……” “师傅,如果将来是太子做了皇上,那不是更好办了么?太子不会让她参选,说不定还会想法子让她认祖归宗的。”清儿不解的问师傅。 陈子昂看着清儿缓缓摇头,又侧过头去看胤祥,胤祥略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得面色暗淡。 清儿兀自不解的说:“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声音转小,扭捏着说:“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皇上那么疼太子,不会因为这个就废了他吧。” 陈子昴和胤祥都好笑的看着羞涩的清儿,胤祥轻轻的一笑,端起茶碗低头喝茶,掩饰着情绪。陈子昂淡淡一笑,说:“废储是早晚的事,先前太子尽管性子柔弱些,对皇上却还是仁孝的,皇上虽知他性子不足,念着与先皇后的旧情,又是自己亲手教育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所以一味的容忍他,谁想到他复立后一扫先前的柔弱竟露出暴戾的性情,再无仁孝可寻,只怕是让皇上失望已极了!这件事不是废太子的主要理由,却能让皇上下决心再次废他了。”微一停顿,又说:“清儿,皇上废太子,并不是因为皇上不疼他了,实在是太子不堪大任。毕竟他是一个皇上,他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把江山传承下去,这亲情与江山相比,还是江山重了些吧。所以皇上断然不会因为疼着太子就把江山传给他。只是再废储一次,这朝堂上,只怕又要不平静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然低回。 陈子昂说完,回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清儿和胤祥,缓了缓口气,又说道:“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的心里有个准备,这个女婴的事情处理不好,会受太子的影响,你们心里存个心思,见机行事吧。既然她离了天家了,未来的路如何走,就是最让人牵念的了。我想,曹寅也会想到这一层的。” “清儿,你将这女婴送到曹家,日后无论你怎样想她,都不得再去见她,也不要再记着这件事,要全当没有发生过,知道么?”陈子昂的话语里是清儿从没见过的严肃。 “是,师傅!”清儿站起身,低低的应了。这般差点没命的忙碌了大半夜,此刻听了师傅这番话,直觉得心里有些承受不住了。偏头看向师哥,胤祥正低头想着事情。 “再过一会,薛云就会带着人过来,他会护送你们两人去曹家。” “师傅,你还怕我们路上出事儿啊,皇上给我们准备着人手呢。” “那几个人,恐怕不够用。皇上知道你定会带着胡家的人,你让他们四个回去吧,免得再回来以后又被灭了口。” “是,师傅,等大哥来了,就叫他们回去,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我们的话。”清儿低低的有些嘲弄的说。 “十三阿哥去说,总是管用的。”陈子昂笑着看向胤祥,胤祥是知道宫里规矩的,这四个人将他们送到曹家后就要被灭口,陈子昂如此一说,便是在替四人求命,胤祥对陈子昂点了点头,陈子昂一笑收回目光。 薛云在天亮前,带着风雪雷电赶来,众人连夜商定了计划。天亮后,薛云带着风雪雷电和清儿、胤祥一起登上南下的船。 那四个大内侍卫没有离开,胤祥想到他们此刻回去也逃不开被灭口的命运,不如先去江宁府,然后再想法子安置他们,便作主留下了他们。 097.归隐 097。归隐 “九福晋和九贝勒被李德全请进宫去了!” “宫门下钥之前,九贝勒一个人从宫里出来回胡府了!” “九福晋和十三阿哥被四名大内侍卫押送着连夜出城了!” 消息在焦虑的等待中再次送进雍亲王府的书房时,胤禛再也无心公务,从满案的文书中抬起头,心事重重的伸手端起茶杯喝水,不想烫了嘴,冷着脸甩手将茶杯发泄一般的摔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送水的小厮慌忙跪下嗑头。 戴铎在书案旁边坐着不动也不说话,拿着一双暧mei的含着笑意的双眼瞧着胤禛。 胤禛感觉到戴铎对他的注视,越发烦躁,挥手打发小厮‘出去!’,小厮急忙站直身子向外走,走到门口,听到戴铎吩咐道:“弄坛酒和几个小菜!” 戴铎回头时,不意外的看到胤禛扳着一张冷脸,戴铎笑说:“四爷要是今晚上还能专心公务,这酒菜算是我给自己备的!” 胤禛冷冷的说道:“哼!别想再灌醉我!”说着坐下来,习惯的拉开桌案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花环,花环上的花朵早已颓败损落,可是在胤禛看来,它们依旧是那夜缠绕在清儿纤指上的模样。 当胤禛的目光渐渐的变得痴柔的时候,戴铎的唇角也渐渐上扬,果然,接下来,胤禛带着满足和希翼收起花环,又埋首公务了。 第二日下朝后,胤禛接到宫里传回来的消息。 消息来得不及时也不完整,胤禛前后推敲,大致明白个中原委。 他不会拿这件事去刁难太子,对于皇阿玛考验清儿的作法,如果对方不是清儿,他也觉得皇阿玛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是事情牵连上清儿,他不免觉得皇阿玛过于冷酷无情。 想及清儿当时面对皇阿玛的考验的情景,替清儿后怕之余在心里不免对太子怨了又怨,气了又气。 两眼紧紧的盯着巴汉格隆,胤禛的语气透着急迫:“你现在就带人追过去,护卫他们,待他们办完事情,你再把他们安全的带回京里来!” 戴铎挥臂挡住转身要走的巴汉格隆,急急说道:“四爷,万万不可,你的本意去是为了护卫十三爷和她,但是,这么隐密的事情,四爷如何得知?四爷派人跟到江宁,又是什么意图?单这两点,便会叫皇上对四爷存着疑心,日后众阿哥也会防着四爷,这于四爷是大大的不利。” “难道又要我看着她一路涉险不管么?”眼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涉险和出事故,而自己却只能是袖手旁观,由不得他又恨又怒。 “四爷说差了,她此次看着险,其实并不险,现今夺嫡的这些人中,太子自然不会伤害她,八九阿哥身后的人即便知道她的目的,也不敢妄动,所以,她实在是一路无险,另外有薛云和胡家的护卫们陪同,还有谁再敢动她分毫。四爷放心吧!船是她胡家的,人也是她胡家的,她实在没有半分危险。” “嗯,眼下我能为她做些什么?”胤禛舒了口气,语气已经不再激动,为她善后总可以吧。 “四爷不管不问,就是在帮助她了。四爷不管不问,对她、对四爷都好。”戴铎望着胤禛说,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戴铎的眼里是笑意,胤禛的眼里却是失落。 “好吧!这次我不插手,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断不会再让她涉险了。” “四爷,那也得你有保护她的能力时再说!”戴铎不客气的顶撞胤禛。 胤禛恼怒的看着戴铎,忽然一笑:“先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戴铎僵着面,他的心思终究是逃不过胤禛。“以后不准再利用她!”这就是四爷含而未吐的话,彼此心里都明白。 那年自己利用她来激励四爷,虽说那是四爷最快乐的日子,但是到底让她后来受了委屈,四爷对她存着愧疚。也因此对自己利用她一事耿耿耿于怀,其实行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戴铎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挥手让巴汉格隆退了出去。自己则跟在四爷的背后,走进书案坐下。 胤禟也是在第二日下朝后才得到清儿的消息,消息是陈子昂亲自告诉他的。 陈子昂对胤禟说了和清儿商定的事情后,就去董鄂府,请容宇和惠儿告之佳音胤祥的决定。 因为清儿连夜离京,胤祯和胤俄两人下了朝也都来到了胡府。 三人谁也没想到皇阿玛要清儿去江宁是做这个。 “九哥,顺儿不是在和贵人身边么,怎么你会不知道和贵人有了太子的骨肉呢?”胤祯问道。 “七八个月以前,顺儿就失了踪迹了,我当时正忙着照顾清儿,再加上八哥对储位无意了,我也就没在意这个。”胤禟皱着眉头说。 “现在看来,顺儿一定是被灭口了。”胤俄说着看两个人,两个人都默然点头。 “其实太子早知道顺儿是我们的人,所以在那个时候灭口肯定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和贵人怀孕了。”胤祯说。 “我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太子要这么做,顶着这么大个雷,只为了生个孩子么,似乎有点不值得啊,他太子还缺儿女么?”胤俄又说道。 “只是因为和贵人与清儿有几分相似,所以太子想知道,这个孩子又有几分与清儿相似吧。”胤祯冷笑着说。 ‘太子大约把和贵人的孩子当成是他和清儿的孩子了吧。’这句话才是他原本要说的话,但是守着九哥,他终是没敢说,但是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想到太子的这个想法,他就气愤不已,觉得清儿被太子亵du了,心里凭空填了一把怒火。 “他疯了吧,这也敢试着看!清儿就多余管他这破事,还差点没命!”胤俄提高声音,生气的说道。 “算了,这事到此为止,盯着你们的人,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胤禟眯着凤目不悦的说。不看两个弟弟,接着说:“我随容宇一起走,以后不会再在京城长驻了,皇阿玛那里你们多替我尽些孝道吧!” 胤祯手里正擎着一杯茶要喝,听得此话,吃惊抬头:“九哥,你决定了?” 胤禟点头,低低的却坚定不移的说:“是!老十三也是这样决定的。”说罢,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胤祯和胤俄面面相觑,这一下走了两个皇子,皇阿玛怎么会同意呢? 胤禟以手支头,带着倦意说:“皇阿玛同意我离开了,老十三是自己不想再回来了,皇阿玛还不知道呢,再说吧!以后你们两个要自己多保重了!我后天就动身!” 胤祯爽快着说:“好,那我们以后常联系吧。九哥和清儿在一起开心,我们也就放心了!”又转头对胤俄说:“十哥,你别跟个娘们似的,九哥不是说了么,不会常驻京城,又不是说再不回京城来了,再说,我们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杭州看九哥和清儿啊。” 胤俄不情愿的说:“九哥,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我们就去看你和清儿。” “好,九哥在杭州等你们来!”胤禟微笑着回答。 胤禟再见到清儿的时候,已经是冬天。 “少主再有一个时辰到明园!”电先回到明园向众人报告清儿的行程。 听到这个消息,胤禟再也坐不住,一个人跑到明园外面去等清儿。 当青衣飘飘的清儿从车上下来时,等待她的已不仅仅是胤禟一个人,还有阿玛、姨娘、惠儿、佳音、一群孩子还有日月星辰、梅兰竹菊、杨柳榆槐以及胡府的所有护卫。 胤禟飞快的奔过去,将清儿紧紧的拥抱在怀里。 “好清儿,你可回来了!从今儿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胤禟收拢两臂,揽紧清儿,欣喜的说道。 “胤禟,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我们真的可以在杭州生活了么?这真的是明园么,不是我在做梦?”伏在胤禟的怀里,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 胤禟阳刚的热烈的的男人的气息,一点点的充斥进口鼻和身体,将她团团围拢住,带来安全和慰藉。 “宝贝,你不是做梦,是真的,这以后我们和孩子们就住在杭州了。”胤禟伸长手臂把清儿扶正,牵着她的手,指着眼前的明园说:“哪,这不是明园么?你心心念念的家,来,看看那是谁?” “阿玛!”清儿急步奔向那个清越的身影。 董鄂七十搂着扑进怀里的女儿,禁不住温润了双眼,真是不容易啊,他的掌上明珠终于回到他的身边来了。 “清儿,累不累,如果累,就先去休息,我们晚上再聊?”董鄂七十望着女儿,几个月不见,女儿还是这么的瘦弱。 “阿玛,我不累,回到明园了,哪舍得休息啊。姨娘!”清儿露出舒心的笑容向姨娘招呼着。 “清儿啊,回来就好了!饿了吧,我吩咐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菜了。”姨娘看着清儿疼爱的说。 “清儿,你要是不累,就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说吧。”董鄂七十看着女儿,又望着身侧规规矩矩站着的外孙女和两个外孙,说:“去向你们额娘请安吧。” 三个孩子早已跃跃欲试,听到这话全都奔过来扑进清儿怀里喊“额娘!”。 清儿笑着俯身将孩子们拥进怀里,答应着。又走到惠儿和佳音身前,说:“给嫂嫂们请安了!”惠儿高兴的拥抱着清儿说:“这就好了!从此后咱们一家人再不分开了。” “哥哥呢?” “他在衙门呢,还不知道你今儿回来,已经差人去叫他了!” “不用叫哥哥回来了,以后天天都能见到了,今儿晚见这一会也没什么。” “那哪成,你哥哥惦记你几个月了,知道你回来我不告诉他,还不生我的气啊!”惠儿笑嗔着说。 “十三阿哥,薛公子,你们都辛苦了!”董鄂七十对着走近的胤祥和薛云说道,心里头对这两个人是极喜欢的。 “大人客气了,以后大家一起生活,大人就不要再‘公子’‘阿哥’的称呼我们了,叫名字就好!”胤祥走近董鄂七十,笑着说道。 “十三阿哥还叫草民‘大人’呢!草民已不在朝为官了。”董鄂七十摇着头笑说。 “是啊,我们以后就称呼大人为‘老爷’,大人就叫我们的名字好了。”薛云接着说。 “那怎么成?……”董鄂七十还要再说,胤禟走近前一边环住清儿,一边对他说:“阿玛,就这么定了吧,这样叫起来不生份。” 清儿也笑说:“阿玛和他们不必客气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结义的兄长,一个是我师哥,你叫他们名字也不为过。” 董鄂七十点头道:“那好吧,就这样吧。” 胤禟挥手高呼:“好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一群人应着‘好’,浩浩荡荡的进了明园。 098.维护 /">言情,尽在言情后花园。请记住本站:. 098。维护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0helcidlgkntmv2e0 容宇离京时,是三品,到杭州前晋二品总兵,掌管杭州军务。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44klvniai5l2 上任后,容宇整顿军务,整肃军容,成日在军中,忙得没时间回明园。听到家人来报说清儿归家,忙忙的放下手头公务赶回来。饶是赶得急,到家也已是傍晚前后,董鄂七十和姨娘,女人和孩子们都已各自归房。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qhjqvqvxtc9 甫一进厅,便被迎出来的胤祥袭击,错步躲开时送出一掌,胤祥不避,当胸挨了一掌,容宇也不再避,被胤祥轻轻的击了一掌,两人大笑着伸手,两掌隔空相握。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ddyun8gvajdm1aszds3h 见到哥哥走近,清儿笑意盈盈的站起身,心中暗暗欢喜师哥和哥哥还如从前友爱。或许哥哥有办法劝得师哥留在明园居住。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pz6ruozoryd 容宇细细的打量清儿,“怎么又瘦了,很累吧?若是倦了就去休息,明儿还不是一样能见到我!”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biz11xba87z “不见你一面,清儿哪里能睡得着!”胤禟笑着扶清儿坐下。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zvdfnek0iibjg9kamk “哥哥黑瘦许多,这一向在军中可好?”清儿安坐后,又笑着看容宇。为了见哥哥一面,忍了倦意苦撑,这会子见到哥哥的面,倦意涌上来,人也失了几分精神,懒怠得不愿讲话。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alxfgyn9um9 “好,在军中比在朝庭当差轻松,没那么多忌讳。”容宇笑着看妹妹,又抬头看胤禟。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cussqopjvy “容宇,你可是在怪我?”胤禟直起身子,看向容宇。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aepegmffakrcp “可不是在怪你!你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九阿哥便是了,干嘛和太子对着干?弄得朝堂上乱七八糟!”容宇提高声气。“不知道我在京城时,每天活得多累!”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dmkmvchpb 清儿耳听着两人话风不对,忙站起身,先瞧哥哥,容宇的唇角轻轻上扬,面上半真半假的责备,还未及回头看身畔的胤禟,就听到胤禟哈哈大笑。“不错,朝堂上这‘乱七八糟’确是有我的责任,可你也不能就全怪了我吧,若太子是有胸襟的人,我还会和他对着干?偏偏皇阿玛还一味袒护他,我就是不服气!”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fhldqarhooybtdgo9 “你不服气的不是皇上护着太子吧?”容宇把清儿按坐在椅里,又在她身侧坐下,似乎对胤禟的话不以为意,成心要惹得胤禟火起。这时,不单清儿,就连胤祥也有了几分紧张,生怕两人争嚷起来。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xvfcri5t5jd8acvp “皇子太多,父爱太少!”薛云悠悠的送过来一句话,扫了四人一眼便垂下眼睑。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prpljpurb4lvmz “不错,正是大哥这话!”容宇两手合击,应和这句话。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m1f4sk7bfmkpnbsv 胤禟没了声气,胤祥也低头不语,想想薛云的话,也许这才是症结所在吧。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evucpmziits5 “我阿玛可是似疼儿子一般帝你啊,妹夫!”容宇看了眼胤禟,拉长语调,又转头对胤祥说:“十三阿哥,听说你要丢下清儿这唯一的师妹,离开明园自己出去住?你不是让她伤心,让我难堪么?”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2s5lh98yoqzbffd “你直接说‘不许’就完了,闹了这玄虚出来,你一堂堂总兵也好意思!”胤祥略一思量便明白容宇哪里是和胤禟争吵,分明借题发挥在挽留自己。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tjju5ks2v3b “行,我这一天天也确实累得脱力,没法子再跟你动心思,那我就直接说了,既然我们都来到杭州,那便都住到明园里,明园这么大,难道还住不下两位阿哥么?”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lr5hefvg1f4i4x9jvxxf 清儿这才知道,原来不止师哥要到外面去住,连胤禟也是这样想。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n62ztnvnsj “皇子的身份果然尊贵,我们老百姓高攀不起,想走就走吧!”见两位阿哥都不说话,容宇也恼了。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puxlugfjsuzrzdvoomtl 胤禟看清儿,见她低垂头不语,知她在掩饰情绪,心中一动,转头对胤祥说:“十三弟,我们都住在明园吧!”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h0qvko254l5ec 胤祥看容宇,容宇则挑高眉头看他,一双虎目里俱是挑衅,胤祥咧嘴微笑,“好!”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z5fymvduaamtupir 薛云带着薄笑长长的舒了口气。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rvqhjh4xgny15nszna 清儿看着几人,大哥,师哥,哥哥,胤禟,全部都在,真好!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ikphkgbexvo8i 没想到几个月未见,哥哥和胤禟相处得这么好,这么默契!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bsauy7jpy4g “好了,我先去休息,你们几个聊吧。”清儿笑着站起身,这会儿困意涌上来,实在是撑不住了。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iiggp5tlte “我送你回去。”胤禟伸手揽住清儿的纤腰,对几人说:“等我,一会回来。”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lko7cgqpfka “你就不用回来了,陪清儿吧。”容宇忙忙阻止胤禟,清儿听了没回头,和笑嘻嘻的胤禟直接掀帘子出去。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o5us40aggl 清儿知道这几个人还有话说。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tqey8pxbx 晚饭后,嫂子惠儿把她叫到一边和她说容宇最近惹了麻烦。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ujsqpbap4z28iefc35vt 容宇初来杭州带兵,总想好好干一番,不负皇上期望,没想到去军中一看,这些兵根本谈不上军容军纪,作威作福不论,单单是在操练场上聚赌这一项,他就不能够容忍,京城胤祥辖下的八旗兵中什么人敢这样!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lsvvz0iaebgj6b0dlfy 朝庭自二十九年对葛尔丹用兵后,便不再有大的军事用兵,虽说平日各地方军队也在操练,到底是没有危机,况且山高皇帝远,便一年比一年,一日更比一日的懈怠。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xve1jyigupcfitungfb 容宇杀一儆佰,偏偏下手的对象是四川提督鄂海的妻侄,也是浙江提督孙铎昊的儿子。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kkiao8q3bstmrrqvons 容宇特意挑他下手,自然是无惧,但是惠儿听说后,却有些心惊,筹谋了几天不得要领,一心盼望清儿回来想办法。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r6kxro5vxcymgdmp 清儿把这则消息告诉胤祥和大哥,以三个人的交情,自然可以商讨着该怎么做,她不想对哥哥的公事发表意见。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9oobhhjfpuubisp 胤祥知道这些满蒙贵族子弟仗着先人的余荫,平时蛮横无礼,很不把人瞧在眼里。他自己带兵时,每每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方才练出一支好兵。如果不是他尊贵的身份在那里压着,换作旁人,只怕也辖制不易。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v4nbc1pyus6 眼下容宇初来军中为帅将,即年轻又无威望,这些兵不服他也在情理之中。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soosxt5qlus 胤祥看着容宇晒笑,容宇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7pnf62tg6zx “你打了四川提督鄂海的妻侄?浙江提督孙铎昊的儿子?可真是了不得!”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yxrvupzyhhrlqijpfkq0 鄂海年前新晋四川提督,如今圣眷正隆。虽说容宇也是新贵,毕竟比鄂海的从一品要低,如果两人发生龌龊,即使容宇有理在前,康熙多半也要先顾全鄂海的面子。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khqazsgks0ak 胤祥担心容宇,还因为孙铎昊是九哥身后的人。九哥那一派的人一向认为他是太子的人,容宇即是他的好友,自然也和他一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怕孙铎昊对付容宇。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cd1jrfjzribkujjs 容宇擎杯在手,正往唇边送,听胤祥话风不对,顿住落杯,问:“怎么样?”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zeanermma5uk1ndaouo 胤祥看着他呵呵笑,笑后抚掌,“你别管了,有我呢!”他打算让四哥出面,在皇阿玛那里先替容宇递个话,让皇阿玛心里有个印象,日后孙铎昊对容宇下手时,皇阿玛明白容宇无辜就好。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mterkuz4mhbi 容宇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十三?我罚我的兵,还要你给我善后是不是?你也太小瞧我,小瞧我这总兵之职了吧?难不成你以为你这阿哥身份比我这‘总兵’还管用?”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jko6cbknph0te8zxdg1 胤祥睨着眼,咬着牙。“嗯,阿哥的身份还就比你的‘总兵’管用,怎么样,不乐意?”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qm771fc0tiba1ipb7 “对,就不乐意!”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c76b75nop7yiourqcos “不乐意就打啊!”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zk5khcfekp8h “打就打,谁怕谁!”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yusqx4p3lbjjgtyz 容宇有些心燥,胤祥是故意激他,知道他压力大,想让他发泄出来。两人还真动开了手,薛云边喝茶边看两人打斗。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ehox1bbizxlyzkbg 他们都相信,等到兵众们了解容宇豪侠仗义的个性,知道容宇的身手本领后会服从他。容宇会带出一支好兵。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7d4bji6k8z5et 刚出厅,清儿就督促胤禟回去,她自己二话不说扭头回玲珑馆。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t6dkgpryqeankmiq 清儿知道这里面有胤禟的人,他不出头说话,哥哥日后难免要受委屈,他不想哥哥受委屈。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q1syy6hll1uflcz 胤禟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来,正准备掀帘进屋,听到胤祥说到孙铎昊,不好再进去,便停住脚步。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irycvn3v9znif0f5bh 听到胤祥和容宇两人动手,胤禟扭身离开。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ugg1q0go7dkn2 风从暗处现身,看着胤禟走路的方向,追上前问:“九爷可是要出去?天黑了,要不明儿再去?”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sjmo0acrpi60 胤禟停住脚步,“风,你跟我出去一趟。”转身先行,走出明园。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jkx2m3uvlgrgi09jc5 出了明园,胤禟顿住脚步,对风说:“去浙江提督府!”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1hp3pmxtgybn “是!”风答,快速走上前带路。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4cqjmfcqcao 胤禟是不速之客,亮出腰牌后,由人指引着,直接走进孙耀辉的院子。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7sahexiycgd7ufr 孙铎昊听到下人报告,忙忙的跑到儿子屋里,怎也料不到是九贝勒亲自前来,慌的又是请安又吩咐人上茶上果点的伺候。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tnxj5vmgajmht0dsn 胤禟上前看了眼趴在床上的孙耀辉,咯咯的笑了。“打得好!”一句话说得父子两人气噎。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l8ofyvylxy41half2 “九爷,你给我们作主啊!这董鄂大人忒狠,根本就没把贝勒爷你放在眼里,……”孙铎昊边说边把胤禟往主座上让。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cyasxffvrzegff 二十军棍打下来,孙耀辉常年声色犬马的身子实在挺不住,孙铎昊就这一个儿子,看到被打得起不来床,不免把容宇恨得咬牙切齿。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uyp7pmat3cktq4t 胤禟坐下,一只手捏着另一支袖口,整理衣褶,语气淡淡的。“没把我放在眼里?嗯?怎么样才叫把我放在眼里?”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xcfi4gczyjhnxxx0cq6 “九爷,他打了我们,就和打你是一样的,谁不知道我们是九爷的人?”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e0tosby0ksdp “我的人?呵呵。打了我的人又如何?你们想怎么样?”胤禟细眯了凤目,在他脸上一瞄。孙铎昊登时觉得不妙。“我们听九爷的。”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anvh8fzqecgfy0xm “按我说,就算了!”胤禟淡淡的说。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xxoldnh8xfegl5bvqe3 “就算了?那耀辉不是白挨打了?不行!”最后两个字说得硬气些。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emsqolkodnvs5xcy4j 胤禟两支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银票,送到孙铎昊面前桌上,轻飘飘的放下。“在军中,自然是听长官的话,就如同在家里,孩子要听父母的话一样,难不成,这还用我教你!”说着站起身,看了眼孙铎昊,收回目光向外走。临跨门坎时回身,语气仍是淡淡的,“他姓董鄂!”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robmcgfyu2ltqph2q 门帘落下时,孙铎昊听出味了,赶情九阿哥在维护这个人,他姓董鄂!姓董鄂有什么了不得的?董鄂!一道亮光在脑海中划过,原来是他!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i4avcoskb075cskdx ***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rkpkhsp3jxnrjxa0bf 走近玲珑馆,胤禟看到负手望天的胤祥。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dmdq6nf8abjo1k5n0 胤祥和佳音带着孩子住在园子东面的琉璃轩。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pvhpblsogezvjhuul “这些日子赶路劳乏,还不早点休息?”胤禟在胤祥身侧站住,也负手望了望天。今夜晴天,有星有月。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ixmyy3irmmbdp “我在等你。”胤祥抿着唇看胤禟。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f5hlcrknyx22ztr “嗯,说吧。”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81mpz5a1tadfhsxjsb “你都办妥了,我还说什么!”胤祥淡淡的笑,语气里带着赞赏。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zun24d1qyh45vlt “那去睡吧!”胤禟迈步向前走,想起清儿在屋里,他没有谈下去的兴致。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bsg3ktdanz “九哥,容宇性子直,眼里容不得沙子,你的那些人,别把他当对手才好,否则,我只怕到头来,要劳动九哥。”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emcolrnrjgg9urx5ma5z “嗯,以后不会了!”胤禟从胤祥的身边大步走过,急急的奔去见清儿。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qo1kzmjzob0bj “那就好!”胤祥低低的回答。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nrq2dbqg1vx 胤祥仍站着,良久没有动作。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qhnjefb4sxp 一阵风过,掀起胤祥的衣襟,树上的雪沫纷纷扬扬的飘落。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x7ta6dqpndcirszt “皇阿玛,请你原谅你不孝的十三儿!” 言情后花园,提供精品言情阅读!fqm0abyb4mnuaku1 淡月孤凉。 101.守望 101.守望 胤祥和清儿去江宁织造前,在通州清儿的园子里见到陈子昂时,胤祥临时起意,决定在江宁知造办完事以后,留在杭州。这个想法由陈子昂负责告之容宇,再由惠儿告之佳音,因为怕皇阿玛和旁人起疑,胤祥没告诉四哥。 董鄂家起程的前一天,佳音带着孩子来送惠儿。 佳音和惠儿平日就相处得好,走动也频繁,没人料到,佳音和孩子会跟着董鄂府的人一起离京。董鄂府的人坐船沿运河南行,待到十三阿哥府的人看到佳音留书,船已去远。 康熙默许胤禟离京,胤禟比起胤祥的离京要从容得多。可他只想和清儿长相厮守,便没有带府中其他的女眷和孩子。 素卿比较特殊,当初是胤禟不明白她和清儿的关系,想利用她,才接她来京。胤禟想这一次,把她再带回杭州,由她自己决定她的未来。 胤禟没想到素卿会决定留下来,替他和清儿照料九贝勒府。 只要胡清幸福,她就幸福。 她要胡清幸福,她在替胡清争取幸福。 她替九贝勒照顾这一府的人,唯愿九贝勒能一心一意的没有顾虑的与胡清长相厮守。 胤禟知道素卿的心思,他也知道清儿有多在意这位师姐,他不同意她的决定,他要带她走,把她交到清儿手里。 临走时久候不至,他去找素卿。 素卿在画画,画中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子,面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一双凤目熠熠生辉。 素白的纸上,只有墨色,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生动的画面。想来,这个画面在素卿心中已然留下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胤禟站在素卿的身后,定定的看着画中的男子,他知道画中的男子,就是素卿初见清儿时,清儿的样子。 他暗自揣测若清儿是男子,现在他和素卿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有结果。 胤禟的心中涌起凄怆,为素卿,为她对这一份感情的执着,明知不能,偏偏不肯放手。 和素卿相比,他实在是幸福,清儿是女子,清儿是他的妻。 他庆幸清儿是女子,庆幸自己娶了清儿,庆幸自己可以和清儿肩并肩相依相伴。 素卿把画递给他,他摇头,这样的清儿,原该属于素卿。 他默默的转身出屋,才发现他和素卿竟然没有说过一言一字。 再回首,门里的素卿正举着画看,唇角柔柔的笑,感染着阳光的明媚。 素卿已二十有七。 素卿守候的是她心中的胡清,守候着她自己一个人的幸福。 而他,要去守候属于他的清儿。他的爱妻。 *** 纵是再不舍,离别的时刻也还是会如约而至。 胤禟知道清儿最是重情,知道她对薛云的感情,知道薛云在她心中的份量。 想劝她不要去送行,可是话在嘴里翻滚过数次,终是没有说出来。 说了也是白说,徒增伤感而已。 清儿不想哭,不想流泪。 “大哥,秦爷爷就交给你和兰姐姐了,下次再回来一定把薛清带回来让我看看,还有你和兰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还有,帮我照看师傅,别让他太劳累,大哥,你也要顾着身子,……”清儿眼中含着泪,看到薛云面上温柔的笑颜时,伏在薛云的怀里,哽咽着说不下去,忍不住眼泪,再也忍不住。 薛清一面拍抚着清儿,一面开玩笑:“清弟,你的眼泪如今越发的多了,都说女人是水作的,依大哥看你是泪作的。如果你真是我的义弟,可就没这些眼泪了。”说着呵呵笑,可是他的笑声任谁听了也不是畅快淋漓。 清儿流着泪嗔他,“大哥,你越来越滑头了,连哄人的本事也越来越刁钻。”拭干泪,清儿不敢再哭,她怕见到大哥的眼泪,大哥在她的心中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该哭也不能哭。 “没办法啊,谁叫你扑到我身上哭,照你这样子再哭下去我这衣服不要了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耽搁行程,我就见不到儿子出生了,大哥可不放心你兰姐姐一个人生产。”薛云看着清儿拭干眼泪,方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清弟,秦爷爷的身体还好,你就放心吧,我和兰儿会照顾他,如今兰儿的身体经秦爷爷调理也比以前好,兰儿在跟秦爷爷学习药理,反倒是你的身体不好,让大哥放心不下。”说着偏头看胤禟,“京城那边还没消息么?柔儿几时能回来?清儿身子骨忒弱,得让柔儿早些回来。” 胤禟笑着揽过清儿,对薛云说:“大哥放心吧,大夫给清儿开了药,这几日都在用。” “嗯。”薛云若有所思,似乎有话,看到胤禟示意的目光仿佛明白了几分,便转移话题:“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要经常给皇上写信!” 胤禟和胤祥应了声‘是!’,众人便不再说话。容宇拿起包袱递给薛云,顺势拥抱他,两个男子都有些难分难舍。薛云松开容宇,又一一拥抱胤祥和胤禟,待拥抱清儿时,清儿死命的搂住薛云的腰背,薛云也不挣扎,等她自动放松手臂才拍拍她的后背。清儿松手,薛云扭头就走,直接上船,再没回头,几人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船缓缓驶离码头,看着薛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不见。 清儿默默不语暗自垂泪,容宇看了她一眼,又使个眼色给胤禟,胤禟点头,伏下身子在清儿耳边低低的说:“你猜儿子们以后会不会听十三弟的话?” “当然会了,他们本来就喜欢师哥。”清儿一面拭泪一面抬头看胤禟,语气诧异,眼睫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噢,也不一定,我猜他们更喜欢我,要不然我来教他们?”胤禟扶清儿上车,他也进去,在清儿身边坐下,把清儿的素手拢在自己的掌中。 容宇和胤祥看着两人上车,耳听得清儿的声音“算了吧!你哪能教他们,你的功夫和师哥和哥哥差太远!”两人相顾而笑,然后上马,回明园。 **** “胤禟,你有事瞒我?”清儿柔柔的肯定的目光投注在胤禟的脸上。 “没有啊,哪有?”胤禟笑着看清儿。“你别这样看我,很吓人的!” “胤禟,良妃娘娘是不是不在了?叫柔儿出来吧,别藏着了!” “知道瞒不住你,本来是想告诉你,可是想到薛大哥又要走,两宗事赶到一起,怕你受不了,所以没让柔儿露面。”胤禟指着碗里的药说:“我就知道这些药会露馅。清儿,是人就要有这一天,你不要难过,良妃娘娘没有遗憾,她临去前,皇阿玛已经解开她的心结,柔儿说,她去的很平静。” “良妃娘娘很可怜,活着的时候,她的生命纤弱得仿佛经不住风雨,只怕到死,她都没有过几天快乐的日子,她知道皇阿玛爱着她,一定很满足。只可惜,她到死才知道!”清儿长长的叹息,却没有眼泪流下来。其实,知道了又如何?又能如何? “清儿,想哭你就哭出来,柔儿说,不要阻止你哭。”胤禟有些担心。 “胤禟,我没想哭,她走得很平静,不是么?” 胤禟不明白清儿是怎么了,连毛毛离开时,清儿都哭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良妃娘娘去了,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害怕清儿接受不了这件事,怕她隐忍不发伤身体。“你真没事?” “胤禟,放心,我真的没事。”清儿把手搭在胤禟的手上,定定的看着他。我们好好的开心的生活,才不枉我们这一生,是不是?” “是!从今以后,我们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胤禟反握住清儿的手,大力点头。 “胤禟,我们为风和柔儿举办一个婚礼吧。还有雷和菊,电和梅,我们这个月把他们的喜事都办了,怎么样?”清儿提议。 胤禟见清儿有兴致,也起了兴致,想了想说:我看,不如一起办了吧,选在一天,怎么样?” “一天?怎么办?”清儿诧异胤禟的想法。 “不是在一天之中办,是在同一时辰。嘿嘿,一定很有意思。就这么办吧!”胤禟似乎已有主意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行么?不会太乱吧,别弄错了!新娘嫁错新郎娶错,可就不好了。” “不会,我有办法。”胤禟心中已有计较。 *** 胡家的羽衣阁里就有现成的婚衣出售,按胤禟的提意,在每对新郎新娘的婚衣上绣上相同的花色,三个女子的妆奁清儿亲自置办,自然是极丰隆的。 清儿为新人在明园里另辟了院子,胡家财大,十几二十天下来,三座院子已修整一新。 胤禟和胤祥的婚礼,是按照宫里阿哥大婚的规矩,容宇的婚礼也是按照满蒙贵族婚配的规矩,一步一步的进行。他们都没参加过民间的婚礼,又不想外人插手,各抒己见,各个出力,把一场婚礼办得热闹至极,高兴至极,却也不伦不类至极。 当三对新人行合卺礼时,众人的脸上都挂着从心里向外泛溢出来的喜悦。 院子的各个通道挂满红灯笼。 长长的桌上布满酒菜、各样点心和水果。 孩童们聚在一起放焰火。 男人们喝酒聊天,女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家常。 董鄂七十和姨娘看着一大群风华正茂的青年人,直叹:年轻真好! 盈月为新人们弹《凤求凰》。 今夜所有的护卫们都聚在一起,清儿向他们承诺,若是有谁喜欢上哪家的姑娘,她亲自上门去提亲,胤禟在旁边附合:“我和你们少主一起去提亲!” 众侍卫哄然叫好,堂堂的胡家少主,堂堂的九贝勒九福晋亲自去说亲,好有面子!亲事哪有不成的! 这一天,对胤禟、胤祥和清儿来说,是有意义的一天,每个人都很高兴,清儿从出生到如今,还从未如此轻松过。 散席后,胤禟揽着清儿回玲珑阁。 清儿说:“三个新娘子好美!” 胤禟停住脚步,“从今以后,清儿,我要让你每天都象今天这样开心。今天的你,比她们更美!” 星光璀璨,比星光更璀璨的是胤禟的眼眸。 夜风温软,比夜风更温软的是清儿的心。 102.感受 102。感受 胤禟和胤祥都没有看错容宇。 容宇也没有让康熙失望。 容宇用两年的时间带出一支军纪严明,跷勇善战的精兵。他自己功夫在身,骑射出众,又为人侠义,嫉恶如仇,在军中每每以身作则,从不倚仗官威为所欲为,两年下来,不但深得军心,即便是杭州百姓,也都知道军中有一个本领高强,为人和善的董鄂总兵。 这三年,胤禟安心的住在明园,再不去理朝堂上的事,除了与额娘时有书写信来往,便是教儿子们读书,骑射,或是和清儿厮守。 初来杭州时,经常能收到胤禩、胤俄和胤祯的来信,胤禟都是看完即交给清儿保存,从不回信,清儿劝他给八哥、十弟、十四弟写信,他也总是一笑置之,三年下来,竟然一封信也没写过。后来,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安定的生活,三人也不再给胤禟来信。 比较起来,胤禟夺嫡的胜算比胤禩要大,无论是出身还是身后支持的人,胤禟都比胤禩有优势。原先站在胤禟身后的那些人,对他当年突然放弃夺嫡转而支持胤禩存着疑问,后来见他铁了心的扶助胤禩,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大家还在一条船上,再后来,胤禩在皇阿玛心中失了份量,夺嫡无望,众人又把心思转回来放在胤禟身上。 初来杭州的一年,常有人借口拜见胤禟,明里暗里的劝他‘尽早为自己打算’,胤禟先时虽不置一词,但到底面上还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听着,数次以后,再有人来拜见,他通通避而不见。 堂堂的九贝勒不会总困在明园不出来,于是有心人布下明桩暗桩等在明园外,哪知道,九贝勒爷竟然生生的三年没有出过明园。市面上倒是常听人说,胡家的绣纺和首饰行又在赶做着九贝勒亲自为九福晋设计的首饰和新衣。 男人羡慕九贝勒有那样一个聪慧温柔的妻,女人则羡慕胡家少主有一个如此疼宠他的夫君,百姓们企盼着能一睹这一对璧人的风采,可是等了三年也没等到,明园自不是任谁都能进来,九贝勒也不是任谁都能见到。这种企盼便随着日复一日的不可见越发的浓厚起来。 ‘九贝勒离开京城,皇上断不会相信九贝勒无意夺嫡,九贝勒难免要做出一些姿态出来避嫌。’ ‘九贝勒如果真的没有夺嫡的心思,又怎么会对九福晋那么好?试问,大清朝有哪个男子如九贝勒对九福晋一般?还不是为了要借助胡家的财势!’ 总有人如是想,也总会有人在冷眼的观察着明园的动静。 胤禟三年未出明园,九贝勒身后的那些人渐渐明白九贝勒是真的不再存有夺嫡的心思,明白九贝勒把九福晋看得比嫡位还重。有人不免叹息“九贝勒如此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智啊不智!”叹息之余,众人便如一盘散沙般没入朝庭。 阿哥们的党派之争,在太子再次被废,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时归隐后,渐渐的无声的平息。 自陈子昂和薛云相继离开大清回英吉利以后,胡家护卫由胤祥掌领,江湖上不论白道黑道,听闻十三阿哥离开宫庭,投身江湖,佩服他视富贵如浮云的洒脱,自愿归于他的麾下。 胤祥一人遥领整个江湖,少年时代的梦想终于得已实现! **** 康熙从软轿上下来,被明晃晃的日头照得身上,才进养心殿只觉得眼前炫着光晕,顿住脚闭上双眼,董姑姑见了急忙搀着康熙站稳。 原来的女官范姑姑已放出宫,现在的女官是董姑姑,董姑姑率一众宫女伺候康熙净手、漱口、烫面,换下朝服换上便服,又伺候康熙饮了一碗晾好的温茶,把茶点在御案上放好后,方带领一众宫女退下。 康熙在御案上坐好,从腰上系着的卧龙袋里取出一颗如鸽卵大的腊丸,用银质小刀撬开,取出里面的丝帕在御桌上展开铺平。左手按压,右手食指在上面一行行寻摸,最后停住不动,那里写道: “六月初七,江南鬼影帮和龙虎帮发生楔斗,十三阿哥单人独骑前往平息,两帮言和。” “六月二十一,二品总兵董鄂容宇与杭州郊外练兵后,又与军士切蹉,以一敌十,胜后大笑。” “六月二十四,九贝勒三年来初次携妻董鄂氏与郡主,另两名身份不详之双生子泛舟西湖,日落方归。之后数日再未出园。” “六月三十,十三阿哥与嫡福晋马尔汉氏喜得一子。” 康熙抬头,眼前仿佛出现一些画面,然后,无声的笑了。良久,他才又低头,把帕子从头到尾仔细阅览。 **** 雍亲王胤禛下朝后,没有象往日一样陪伴皇阿玛,而是匆匆返回王府。 管家高福等在王府外,看到胤禛下轿,忙巴巴的跑上来报告:王爷,人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胤禛不置可否未付一词,只脚步更似急迫,一路行到书房外,小厮远远瞧见,急忙掀开门帘,胤禛停住脚步平复呼吸,方才迈步进屋。 屋中一个男子穿着极平常的浅青色长袍,微恭着身体,垂手肃立,看到胤禛进屋,极快的打了个千:奴才叩见主子! 胤禛不看他,直接走到书案前坐下,才淡淡的没有情绪的说:“起来吧。 男子站起身,不待胤禛询问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的呈给胤禛,然后退立一旁。 胤禛快速的看了一眼火漆封口,对男子说:“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男子应声退出屋子,胤禛方才拆开火漆从中取出信纸,纸上一色漂亮的小楷,胤禛不及细赏,直接看内容。 “六月二十四,九贝勒携妻泛舟西湖,同行另有两人爱女,及一对年纪约八九岁双生男童。九福晋于舫上弹曲,琴音优美婉转,闻者莫不回顾,九贝勒和诗而歌。稍几,双童又做诗和之。末,九贝勒爱女弹曲,九贝勒与九福晋衣襟作画,并蒂荷花一幅,九福晋笑。” 看到‘九福晋笑’这四个字,胤禛的面目放柔和,双目晶莹隐有泪光。又重头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两遍,才再向下看,写的是“十三阿哥……”胤禛修长的手指在纸上逐字抚过,一向冷肃的玉面上,一滴泪静静的划过。 胤禛还待细看,便听到外面一片吵嚷声,管家高福跨进门垮时竟然差点摔倒“王爷,快去看看年侧福晋!” “外面这是怎么了?”雍亲王府规矩极严,平日断不会出现这种慌乱的情况。 “王爷,年侧福晋生下一个…一个死胎,是个男婴。”高福不敢再说下去,胤禛惊惧的看向他,只觉得周身的热血瞬间流失尽光,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呆愣的看着高福,高福不敢迟疑,乍着胆子又说:“年侧福晋只怕受不住,爷还是去看看吧!” 胤禛下意识的站起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出书房,来到他书房旁边年新月的院子。 此时院子内外丫环婢仆乱成一团,屋里年氏大声哭喊的声音惊得胤禛如梦初醒,他急急的推门进屋。 年新月披散着头发,面上惨白得似一张白纸,平日温婉乖巧的形象全然不见,状似疯颠,只着一件染了鲜血的白色中衣,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把兰婷向外推。“你出去,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妒嫉爷疼我,不敢对我下手,便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她边哭边说,伸手推开兰婷。 许是心中存了恨意,年新月的力气出奇的大,兰婷被她推搡着差点摔倒,身后的稳婆及时扶住她, 胤禛其余的几个侧室早先都被兰婷劝出去,此刻屋中只有兰婷和两个稳婆。 兰婷叹了口气又继续上前,一面防着她伤了自己,一面劝说着。“妹妹,你安心的将养好身子,你若想要孩子,以后还有机会,你若是一味的不舍他,把身子骨作践坏了,也不是你对他的好。把孩子给我,你快点躺下来,别再哭了。……”兰婷亲历过失子之痛,能够体谅她的苦,对她的不敬并未在意。 是意识到孩子已死的事实,年新月把孩子紧紧的搂抱在怀里,眼里是无限的温柔。“孩子,娘就来陪你!”她拿起身侧妆台上的金簪刺向咽喉。 兰婷和两个稳婆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来夺。四个女人转瞬就搅和在一起。 胤禛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全身突然涌出力量,把众女人拉开,从后面环抱住年新月,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月儿,你还有我。”胤禛声音哽咽,红了眼睛。年新月听得这一声呼唤,先是全身然后放声大哭。 兰婷看了眼两人,从年新月的手中慢慢低出孩子,交给稳婆,然后带着稳婆出门。 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头顶,从屋子里出来,兰婷只觉得身子似脱了力。 喜梅率一干婢女奉兰婷的命令守在屋子外,见到兰婷脸色煞白一片,忙上前架住她。“快去抬竹椅来。”喜梅轻声吩咐着身边的人。 “不用!”兰婷虚弱的摇头阻止,边说边竭力站直身子,对高福轻声道:“去请个可靠但医来。” 高福不明白的看着兰婷,见她没有详说,便问道:“不知道福晋想找哪一科但医。” “不拘哪一科,只要能查出这孩子的死因。”兰婷扭头看向稳婆手里那个没有生命没有呼吸的男婴,刚才她一直没有时间看上他一眼,此刻看到他,眼里竟没来由的蕴了眼泪。她收回目光,果绝的对高福说:“快去!” 阳光明晃晃的挂在头顶,炫得人头晕。兰婷没有感觉到温暖,和年新月争执时,全身出了一层薄汗,此刻汗湿的内衣凉凉爹在身上,越发的从里到外冷透。 103.命数 103.命数 “太后身体不豫!”消息传到明园后,清儿去灵隐寺为太后祈福。一月未满,传来太后辞世的消息。清儿想起从前太后对自己的疼爱,又勾起外公外婆离世的痛,悲不能止,于是继续在灵隐寺清修。 灵隐寺面貌如旧,香火也依旧鼎盛。清儿如今身份是天家成员,不宜再似少时在灵隐寺清修那般没有顾忌,灵隐寺拔出后山的院子给清儿居住,清儿领着柔儿和梅兰竹菊,每日在这里抄写经书。 这日,清儿在后山眺望落日时,看到慧空大师由远处向自己走来,清儿合手辑首:“大师!” 慧空大师走到清儿身侧站立不动。这一刻的落日竭尽释放着它最后的温暖,是一日中最美丽的时刻,令人不舍。 清儿看着落日,感受落日的挣扎,心伤如海潮般席卷至全身。 慧空大师移目到清儿面上,看她长长的睫上沾着泪珠,面色悲凄,双唇泛白,伸出两指搭在清儿脉门上,稍倾大师收回手,负手而立。 “清儿,落日很美,很悲壮?”大师仍似从前那样称呼她。 “是,因为它是‘落日’!” “日有‘落’才有‘升’,有‘升’又必有‘落’。如果只看重‘落’而不去看‘升’,怎么知道‘光明’的可贵?清儿,你的心留在悲伤里,便看不到快乐!” 清儿仔细琢磨大师的话,过了一会答道:“是!大师,清儿受教了!” “明早,老纳在此等你,一起看日出。”慧空大师说完,不待清儿答应,转身远去。 于是,清儿每日在后山看日出。大师教她吐纳之法,清儿的心渐渐沉静。在身体被寒冷侵袭的时候,在寺里的钟磬声中,看太阳自山后一点点升起,把温暖哺入自然万物,心里有一种感动,感叹自身渺小的同时,也看淡生死的距离。 “清儿,可还记得你上次来清修,老纳对你说的话?”慧空大师一袭宽大的灰色僧衣,面色红润,双眼炯然有神,胡须银白垂于胸前,太阳在他身上映出万点光芒,直似神仙。 此时已是五十六年十二月末,上一次清儿来灵隐寺是因为外婆过世,这一次距离上一次已有十七年。 清儿对大师点头。“清儿记得!” “你可知自己的命数?” “当年,大师说‘两旬过后阴缺休’,清儿一直在想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这个便是……” 大师对清儿郑重的点头,眼里却含着担心,注目清儿。 清儿长长的叹气,转过身体望着远山,太阳正一点点升起。因为住在寺里,清儿穿的是一袭男装,青色棉袍外加了一件深紫色裘衣大氅,此刻被太阳照射,更衬得她面如美玉,神清目朗。 “若是从前,大师的话,清儿定是不信,不以为意。”清儿淡淡的说,淡淡的微笑。 “若是信了,定然是惊恐莫名?”大师也带着淡然的浅笑。 “是,因为害怕,所以宁可不信。”转头去看大师,脸上笑容不落,只是眼底有一层不舍。“大师,这是清儿的命数?” “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大师坚定的点头。“不可逆转!不可更改!” “清儿明白了!”清儿回身对大师深深一礼。“大师,清儿今日回明园,就在此拜别大师!大师保重!” 慧空大师双手合礼,答:“施主保重!” 清儿从大师面前施施然走远,如同十七年前。 收到清儿回府的消息,胤禟带着孩子们亲自来接清儿,两人久别重逢,这一刻再见,清儿已知自己的宿命,对胤禟反不似从前亲热。 避开他殷殷的目光,清儿俯下身把两个儿子紧紧的搂进怀里,舍不得放开。 “额娘,我们想去大殿,好不好?”因为急于见额娘,尽管对大殿好奇,两个人还是直接来到后山。 “好!”清儿疼爱的看着儿子们,爽快的点头,明月和古月对胤禟和清儿说:“阿玛额娘我们走了!”,两人点头,看着风和雪跟上去,才收回目光。 胤禟笑着牵起清儿的手,压低声音说:“怎么不高兴,不爱见我?”说的有几分笑谑,几分委屈。这两三个月不见,清儿益发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清越。 此刻已近正午,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饶是天气清寒,也不由让人慵懒几分,胤禟一袭墨绿色的锦袍,更显身子修长,如玉的面上,一双凤眸微微眯着,嘴角含着笑,脸上宠溺的温柔直似要把清儿浸透。 “胤禟!”清儿伸臂紧紧的抱住胤禟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 “怎么了?宝贝!”胤禟一面拍抚着清儿,一面低低询问。 清儿缓缓摇头,极力忍住眼泪。 胤禟又问,清儿只是摇头,不敢讲话,怕一开口忍不住眼泪。 胤禟,想不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足七年了! 胤禟,我怎么舍得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 胤禟,我们夫妻恩爱,可是老天不让我陪你到老。 胤禟,越是珍惜的东西,往往坏得越快,越是留恋越是容易消逝,越是美满越是容易破碎。夫妻越是恩爱往往越是不能天长地久,厮守终生。 胤禟,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去,若是你爱我少些,那么痛苦也会少些吧。 清儿暗暗打定主意,在胤禟疼惜的目光里,直起身子,牵着他的手,“我们去看儿子吧,寺里人多别出意外才好。” 胤禟不放心的看了眼她,见她脸色如常,方才点头“好!”反握住清儿的素手,向院外走。 阳光直直的照进眼睛,清儿闭目,再挣开双眼里,已隐去眼中的伤痛。 “太阳有‘升’便有‘落’,人有‘生时’,便有‘死期’,这是自然规律,无可更改,舍不得只会徒增痛苦。爱得越深,分离时越痛。”站在院子外面,回首遥望后山,清儿肃立双手揖礼:大师,你的意思清儿明白了! 胤禟握着清儿的手,立在石阶前等儿子们。 明月和古月贪看寺里景色,远看着走过来,转眼又不见影踪。胤禟不信佛,只在大殿上了一柱香便来到寺外山门前。 清儿发髻上别着胤禟设计的一只取名为‘蝶恋花’的玉簪,身上着一袭暗紫色云锦旗袍,领口和袖口上绣着祥云图案,外罩银灰色裘皮斗篷。 寺里来往的香客很多,看到胤禟和清儿都不由得多看一眼,即便是匆匆一瞥,眼里也是仰慕和惊羡的成分。清儿一无所觉,一双布满疼爱不舍的眸子只紧紧的追随着儿子们的身影,胤禟也无所觉,只专心打量清儿,他隐隐感觉到清儿有心事,清儿不开心。 回到明园时,天色已暮,容宇今日回来得比平日早,胤祥和佳音在自己园子里逗弄儿子,听到清儿回来,急忙过来看她。 “也真亏得你能在寺里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吃了两个月的素食,果然又瘦了。”惠儿捏着清儿的下颌,左右打量。众人听她说话,全都把目光移到清儿脸上。 “哪有?还不是一样!”清儿抚着面颊,笑着看阿玛。“是不是,阿玛?” “是瘦了好多,柔儿,清儿身体可还好?”董鄂七十认真的看了看清儿,转头问柔儿。 “是,老爷,少主的身体还好。大约在寺里吃素食吃瘦了。”柔儿笑着回话。 “那就多给清儿补补吧,这瘦得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下,可怜见的。”姨娘边说边吩咐下人们摆饭。 “我想和大家说一件事。”清儿坐在阿玛和胤禟中间,面向兄嫂。 “这么严肃?什么事?”容宇和惠儿定定的看着清儿,胤祥也扳起面孔。 “我已经差杨柳榆槐和竹菊去京城,把府里的几个妹妹接过来住,她们来后,请大家象待我一样的对待她们!” 众人听她说完,全都没有出声,只把目光移到胤禟身上。 胤禟怎么也料不到清儿是说这个,沉声急道:“我不同意!” 清儿没有应胤禟的话,转身看向阿玛和姨娘,“阿玛,姨娘,你们同意吗?” 董鄂七十看着清儿,似乎有话要说,清儿的目光里却是即成事实的不妥协,他看了眼身边的夫人,说道:“放心吧清儿,我们大家都会善待她们。”姨娘也忙点头应是。 清儿又问:“哥哥,嫂嫂,你们呢?” 容宇微皱眉头,看着胤禟,冷声问:“是你的主意?” 胤禟没有回答容宇,握住清儿的一双素手,让她面向自己,颤声急问:“你答应过我的话,你全忘了?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发生什么事?清儿,你告诉我!” 清儿抬手抚平胤禟皱起的眉头,柔柔的说:“在英吉利三年,我没见到你,我很想你,日思夜盼的就是回到你的身边,现在妹妹们已有六年没见到你,我想,她们想你盼你不会比我少,胤禟,她们也是你的妻。” 众人看着他们夫妻两人,看着清儿眼中的那一份不舍和胤禟眼中的那一份心疼,知道清儿的这个决定没有可能更改,知道依她的个性,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便也只有眼睁睁的瞅着他们夫妻两人,瞅着他们俩的眼中慢慢染了热泪。 胤禟看着清儿的眼睛,似乎想从这里看到她的心里,想看清楚今天出现了什么问题,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他没有发现,这双凤眸直到眸底都清澈如水,看着他时也只有温柔。 胤禟站起身,低下头,轻轻闭了眼睛,“我不饿,你们吃吧。” 清儿牵着他的衣袍,语气带着急迫和恳求,“陪我吃!”。 胤禟只觉得从心里泛出酸意,“好!清儿,这一生我注定亏欠你!如果有来生,你答应我,一定要嫁给我,来生我只娶你一个人,不论我是谁!”他的目光直射清儿的双眸,那一份坚决,那一份愧疚让座中众人动容。 “好!”清儿对胤禟点头。又调头看向哥哥。 容宇不自然的笑,“答应你了!我们都会善待她们。”清儿再看胤祥,胤祥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惠儿和佳音自然也是频频点头。 “吃饭吧,我饿了。”清儿娇语,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胤禟听得轻皱了眉头,众人应着“那就多吃点!”然后纷纷拿起碗箸吃饭。 底下一桌孩子们刚才见大人们谈话,个个屏声静气,现在听到说‘吃饭’方才拿起碗箸。 胤禟吃得很少,时不时的看向清儿,清儿感觉到他的注视,侧头看他,“看到我没胃口?” 众人听了忍不住乐,胤禟哭笑不得,只好埋头大吃,清儿才落下笑脸,深情的看胤禟,感受到容宇和胤祥注视的目光,清儿对两人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喝汤,一滴泪落在汤碗里。 容宇和胤祥两人一直时不时的看清儿和胤禟,见他们这样隐忍,都有些难过。知道清儿不是自私的人,也知道她早晚会这样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有事发生般的不踏实。 “哥哥,今天有什么公事么?”从来不关心朝事的清儿掩饰着转移两人的心思。 “今日收到邸报,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只怕朝庭要对阿拉布坦用兵了。”容宇带着隐忧对清儿和胤祥说。 “准么?皇阿玛怎么说?”胤祥率先发问,众人都放下手中的碗箸盯着容宇,等着回答。 “还不知道!邸报上只有这一行字,据我估计,这一战恐怕难免。” “嗯。”胤祥若有所思的应和,他想若是朝庭出兵,他就上折请求皇阿玛允许他领兵。 104.态度 104.态度 大半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每日议论最多的便是‘朝廷是否出兵青海’。容宇和胤祥因为远离京城,消息滞后,每每听到消息时都恨不能飞到京城,飞到朝堂上去,亲自探询皇上的意思,都希望朝庭对青海用兵时,自己能够亲身参与。 两人同时上折,康熙恩准容宇的请求,却没有恩准胤祥领兵的请求,而是任命胤祯为抚远大将军。同时又命淳郡王胤佑,敦郡王胤俄,十二贝勒胤祹分理正黄、正白、正蓝三旗事务。 胤祥情绪低落,容宇对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十三,皇上定然知道如今江湖上少不了你,才不准你领兵青海。其实你如今统御整个江湖,作用不比在前线杀敌差,毕竟江湖安定也关系到民生,民强国家才有赋税可收,才有财力用兵。你也知道,前线如果物资供应不足,便没士气,士气不足,怎么能打胜仗,其实说穿了,打仗打得不光是前方,更多的还是后方。皇上不派你去前线,你不用在意。你守好江湖,便同在前线作战无二。”容宇拍着胤祥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怎么知道皇阿玛不是在生我的气,才不准我带兵?”胤祥苦笑着反问。 “十三,你们是父子,难不成还能生一辈子的气,皇上没回你的信,不能说皇上不关心你,皇上知道你如今统御整个江湖,知道江湖安定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不准你领兵。再说你儿子女儿出生,过年过节皇上哪次没有赏赐?你想想是不是?” 这几年,胤祥给皇阿玛写过许多的信,总没收到回信。 康熙最初给清儿来信是在清儿从江宁织造回来近一个月的时候,信中问孙子孙女们身体好不好,吃饭如何睡觉怎样等等,清儿知道皇上想孙子孙女们,便把古月明月盈月和胤祥的儿女们的生活片断和近况写给皇阿玛和额娘看。以后每隔二三十天总会主动给皇上写信说说明园里大家的情况,说得最多的当然是孩子们,中间也向康熙说了几次胤祥的好话。 皇上来信对两个儿子只字不提,反倒对容宇很关心,给清儿的信里也总在叮咛她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可是明眼人都明白,她关心清儿,便是关心儿孙们。 胤禟对皇阿玛不给他写信也不以为意,胤祥因为是私自留在杭州,总想听到皇阿玛亲口说出原谅他的话,可是等了几年也没等到,现在又赶上这件事,便越发的疑心皇阿玛还在生他的气。 “皇上如果真的生你的气,早已把你招回京城训斥或是责罚,怎么还容得你如此逍遥不管不问?皇上爱护儿子的心不比寻常的父亲,作为一个皇上,他不能对你私自离京说出‘原谅’的话,作为一个父亲,他又愿意你生活快乐,师哥,你还不明白吗?皇上早已原谅你了。”清儿看着胤祥说完,目光匆匆瞥了一眼窗外。 屋外古月和明月在对打,清儿知道一定又是明月胜,明月的性子随胤禟,总爱强势,古月因为是哥哥,其实未必不如弟弟,只是他习惯忍让。 古月被明月撂倒在地上,他就势躺在地上不起来,明月便在他的身侧躺下。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去打仗?象舅舅一样?”明月用头顶了一下古月的头,问。 古月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两眼看着天上的浮云。蓝蓝的天空,云儿很白很轻很远。 “要不然,我们偷偷的跟着舅舅去军中,你说好不好?”明月咧嘴笑了笑,觉得这个想法很刺激。 “你这样做试试看,十三叔准会把你抓回来,再说,真要这样做,不是要额娘的命吗?额娘,唉……”古月没说完话,却先叹了口气。 “哥哥,额娘怎么了?”明月一咕噜爬起来,急问。 “刚才我看到额娘在偷偷的哭。”古月一副懊恼的样子,因为心疼额娘,话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额娘为什么要哭?你没问额娘吗?”明月说着欲站起身,“我去问额娘。” “别去,明月,额娘不想别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你不要去问。我想额娘是舍不得舅舅走。”古月探起身抓住明月的裤角,阻止他。 “额娘可以不让舅舅走啊,额娘跟爷爷说,爷爷一定答应。”两个人对康熙一直称‘爷爷’而不是‘皇爷爷’或是‘皇玛法’。 “额娘知道舅舅想去战场,额娘不会拦着舅舅,否则就不会哭了。” “这可有些糟糕,我们俩想个办法,即能让舅舅去战场,又能让额娘不难过。”明月坐在哥哥身侧看着哥哥,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小小的得意。 “有这样的法子就好了!”古月枕着胳膊,转过身子,背对着明月,心里有些感伤。 “哥哥,我们打拳给舅舅看吧,让额娘也来看。怎么样?” 古月想了想,翻身坐起来,“好!” *** 胤禟坐在桌边写字,这是皇阿玛给他和兄弟们布置的每日必做的功课,写了三十来年已成习惯,现在虽说写了皇阿玛也看不到,可他还是每日坚持不懈的写。 清儿在隔壁洗浴,胤禟的本意是由他来伺候,本来这就是他最热衷的。可是上一次给清儿洗浴时,他有些忘乎所以,同清儿在水中痴缠的时间长了些,被儿子们进来撞见,儿子们的目光里,除了有些吃味,更多的竟然是瞧不起他。 明月临出门时说的那句话让他哭笑不得:我们都自己洗浴了,阿玛还让额娘给洗!竟然含着责备的意思。 胤禟想起来就想笑,他不便对儿子们解释,心里也未在意,可是清儿自那日后,再药浴时坚决不让他进屋。他再不能在那个为清儿药浴而特制的巨大且舒适的浴桶中和清儿温存,每每想来都颇觉得可惜。 十几张纸写完,胤禟搁笔,收了纸墨。 枯坐一会,胤禟站起身走到浴房门口站下,手放在门上,想了想,又放下来,站着听了会动静,又折回来坐下,随手拿本书闲翻。 清儿从门里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一边进门一边擦着一头秀发,一身白色中衣掩着玲珑的身子,半湿的秀发拢在一边,露出细腻莹润泛着薄红的一张脸,一双凤目黑亮洁澈得有如星光。 胤禟起身迎了上去,扶着清儿在妆镜前坐下。“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 清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倚在胤禟的身上,任他擦拭头发。 “清儿,今儿你看见古月和明月的真功夫,该放心了吧?”胤禟一边问一边看镜中清儿的反应。 清儿轻轻‘嗯’了一声,对着镜中的胤禟点了点头。因为两个孩子将来要离开他们去海外发展,虽说胡家侍从如云,清儿还是有些担心他们。 胤禟也冲镜中的清儿淡淡的笑了笑,拿起梳子为她梳发丝。他见清儿不想说话,有些担心。 知道容宇要去青海的消息,胤禟急忙赶来看清儿,他知道清儿必定难过,没想到古月先来一步,看到清儿眼里布着血丝,他突然明白性子如清儿一样理智的古月为什么会腻在清儿怀里讲笑话。 他没有进屋,难得古月象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对额娘撒娇,或许这种时候,有孩子们陪着清儿,对清儿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他悄悄的离开,去看容宇。 “我也没想到他们的武功会这样好,以前我以为薛大哥更重视他们的文学修养。”胤禟对薛云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看到儿子们的成绩,对薛云又心存感激 “大哥大概是怕他们好勇斗狠,所以更注重他们修身养性。古月的功夫比我想象得要好,师哥教得很好。儿子们今天倒都拿出真本事了。”提起儿子,清儿的精神比刚才要好。 古月和明月最初是陈子昂亲自教,后来是薛云,现在是胤祥在教,这三个人个个文韬武略,容宇和胤禟、清儿也经常有针对性的教育,两个孩子文治武功方面已有小成。 考虑到是来明园居住,青格她们来时便没有把孩子们带来,胤禟另外的四个女儿和三个儿子都留在京城九贝勒府里。青格她们有感与清儿的情意,对古月和明月也是疼宠有加。 清儿对两个儿子的性格不似胤禟年轻时的张狂和自己的武断刚愎,觉得欣慰,儿子们被一家子疼宠,没有恃宠生骄,这点也让清儿欣慰。她担心的是古月性格过于内向,明月又太过聪明外露。 “他们俩今天弄这阵杖大约也是为了哥哥吧?”说起容宇清儿总还不舍。 “这场仗估计打不太长时间。”胤禟笑着看镜里的清儿,清儿明白他这样说是在宽慰自己,他们都知道这场仗不好打。 “胤禟,我们过些日子回京城吧。”清儿淡淡的说。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不是好好的?”胤禟停下手中的梳子,诧异的问,先是把他的妾室接到明园,现在又要回京,好不容易出得京城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当初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出京,清儿竟然又要回去?他弄不懂清儿在想什么。 “胤禟,十四如今兵权在握,你还在明园不回京城不大好。”清儿说得委婉。 “你的意思是我该站在皇阿玛眼前,让皇阿玛看着我,搞没搞小动作?”胤禟说得有些急。 清儿没有言语,只看着他淡淡的笑。 胤禟有些气恼,清儿能顾虑所有的人,偏偏没有顾虑他舍不得现在的生活这种感受,“清儿,你就不能装一回傻?我不回去!旁人爱怎么想我管不着,我不能为了旁人活着。”胤禟带着义气扬着声音说完,又抬起手来给清儿梳发丝。 “好,那我们就不回去,等皇阿玛来旨我们再回。”清儿又何尝是真心的想回去。胤禟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她也一样舍不得。 “清儿,不许再自作主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再先斩后奏!”胤禟的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对清儿没经过他同意就把妾室们接来,他一直耿耿于怀。而且自她们来,清儿总不肯和他同房。 “今儿我陪你,不许再赶我走!”胤禟附在清儿的耳边低语,眼见着镜中的清儿粉面含羞,且嗔且娇的样子,弯腰抱起清儿放在床上。 “宝贝,我们再生一个吧。”前些日子,陈氏、朱氏和周氏先后都有了喜信。 “胤禟,如果我不能再生孩子,怎么办?”清儿有些感伤,前六年,胤禟专宠她自己,她都没有喜信。 “那我们就继续努力啊!”胤禟嘴上说着手里不停,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和清儿亲热,他有些情难自禁。 九月的夜,闺房里的温度高于屋外。 105.满足 105。满足 清儿仍是没有喜信。 五六两月,胤禟喜得一女一子,他的另一个妾室周氏再有三四个月也要生产。 “也许我只能有三个子嗣。”清儿无奈的对柔儿说:“以后不再喝那些药了,既然命里如此,那也不用再强求。” 清儿原来的想法是,如果她不在了,胤禟的身边有一个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就象当年她去英吉利留下盈月一样,一如她还在世,胤禟不会觉得突兀。 以胤禟对她的情意,如果她不在,胤禟定会倾尽心力把他们两人的孩子抚养长大,这样胤禟就不会觉得孤单,对她也会少些思念。现在看来,她的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慧空大师当日说那番话时,柔儿就陪在清儿身侧,虽然当时大师和清儿都未言明,但她还是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回到明园后,她每日陪着少主站在花园最高的阁子里看落日。 看着落日时,少主眼中是浓浓的不舍,而她看着落日时,眼中却是愤恨,她恨太阳落山,恨天黑,恨匆匆流逝的一日日时光,也恨慧空大师,恨她不该告诉少主那句话。 “我不是豁达的人,大概要让大师失望了。”午睡后,清儿来到凉阁,和柔儿隐在凉阁的阴凉里,向西眺望。 “少主,你是豁达的人!有几个人面对越来越近的死期能如少主这般坦然?”柔儿急急的分辨。 “柔儿,我不坦然,我也害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古月明月和盈月,我怕我再也见不到胤禟,见不到师傅,哥哥,大哥和师哥,见不到阿玛,我怕我在他们面前忍不住眼泪,我怕他们关心我,怕他们忘不掉我,我更怕我死后他们想我哭我。柔儿……,我害怕。”清儿没有回身,低低的说完时已泪流满面。 柔儿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清儿,眼泪一串串的流下来,她不敢放声哭。她舍不得少主,从八岁起伏侍少主,二十多年两个人几乎日日在一起,比所有的人相处得都久,在她心里,少主已不单单是少主,更象是她的姐妹,她的亲人。 清儿回身搂住柔儿,抽出帕子为她擦泪,“柔儿别哭,你这一哭我也忍不住眼泪,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要活得开开心心的,你和风想留在明园或是跟着九贝勒都可以,不想留在大清也可以去海外,只要你们愿意。” “少主,你别说了,我哪都不去,我不离开你。” “柔儿,不要象婉姑姑和茹姑姑为外婆守墓那样为我守墓,我不需要这个。”想到柔儿在她的墓边衰老直至死亡,她的心里承受不了。 “好,我听少主的,我都听少主的。”柔儿哭着答应。 “好了,擦干眼泪别哭了,一会明月和古月要来花园射箭,别让他们瞧出来。”清儿拭干眼泪在桌边坐下。 今日明月和古月来的比平日晚些,两个人来射箭时,竟然带着柔儿三岁的儿子小虎。 阁子下面稍远处,竖着两个靶子,明月和古月在距靶子百步远的盖伞下站定。 明月站在小虎身后,伸长双臂到小虎身前,教他拉弓。 清儿和柔儿在阁子里向外张望,瞧着三个孩子。 古月和明月拿的是大人用的弓箭,小虎用的则是一把的弓箭,箭袋里有三支小箭。 明月把着小虎的手教他怎么样拉弓搭箭,怎么样站立,竟然颇有耐心,让清儿很意外。 瞧着柔儿眼底涌动的温柔,清儿淡淡的微笑。 明月和古月三岁起开始练习弓箭,如今已有七八年,这几日两人在练习两箭齐发,却还不能次次射得两箭都中。 胤禟来寻清儿时,清儿和柔儿已经从凉阁里出来坐在树阴下看儿子们射箭。 胤禟身上带着暑气,腻白的面上泛着潮红,因为走得急,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有事么?走得这样急?”清儿看着他问,顺手从衣襟上取下帕子递给他。 胤禟看了眼清儿身后的柔儿,没有说话,笑着接过来擦了擦脸。“没事!” 柔儿见他这样,就知道是碍着自己在身边,否则,定是要少主帮他擦汗,心里觉得好笑,总没见过哪个男子似九贝勒这样痴缠着自己的妻子。笑了笑,别过头,从身侧的茶壶里倒了杯温茶递给胤禟。 明月和古月看到胤禟,一起跑过来,明月把弓递给胤禟,嘴里央求:“阿玛给我们射一个两箭齐发吧。” 胤禟微笑着接过弓箭“好。”掂了掂弓的重量,向后走了十几步站定,然后向清儿招手。 清儿无奈着摇头苦笑,踱到近前,胤禟低低的说:“我射中了你奖励我什么?” 清儿扬起眉看他,“央你射箭的是你的儿子,怎么倒跟我要奖励?” 胤禟痞痞的笑:“你是他们的额娘啊!” 清儿促着眉头反问:“你还是他们的阿玛呢!” “对啊,他们的阿玛向他们的额娘要奖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胤禟笑说。 “你这是哪跟哪啊?”清儿嗔怪着摇头。 “别管那么多,你就说你给不给奖励?”此刻的胤禟在清儿的眼里颇为无赖。“不给我就不射了!” “你儿子可还看着你呢,你想出尔反尔?” “那你就是答应了!”胤禟扬着眉问,见清儿似嗔似怒,心里暗笑。 “这么计较!”清儿说得自己都苦笑起来。 “嘿,你不知道商人唯利是图吗?我现在可是大清最大的商人。”胤禟凑近清儿,“别忘了,你也是大清最大的商人,要讲信用的啊。” 清儿觉得又被胤禟算计了,上次被胤禟算计的结果是胤禟在她的身上画画,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清儿想他的算计也不过是在闺房中,笑了笑没再说话,退后几步在胤禟身后侧站好。 胤禟收敛笑容,站好身子弯弓搭箭,两箭带着哨音离弦一齐射中红心,总算没叫儿子们失望。 古月和明月一声欢呼冲上前去抱住胤禟要他教,胤禟略略指点,然后回身向清儿走。 清儿拿出帕子来递给胤禟,胤禟不接却低下头,清儿笑了笑抬手为他擦汗。 胤禟抬头看清儿,眨了眨眼,又把清儿拉近自己,仔细的打量,惊诧的问:“你哭了?怎么眼睛这么红?”刚才没注意,现在越看越疑心,伸手握住清儿的手,觉得手心稍热。 “哪有?刚才看小虎射箭笑得流眼泪,定是拿帕子擦红了。”清儿也不闪躲微笑着仰头看他。 胤禟心里暗自疑惑,料想清儿不愿意说,也不再问只得嗔怪清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唬了我一跳。” 清儿笑了笑:“没事,一会就好。”拿起手中的孔雀羽扇替他扇凉。 这把扇子是胤禟亲手做的,用的全是孔雀的嫩羽,用细细的金丝串连,以象牙作柄,此刻扇子在清儿的手中,随着扇动扇羽轻扬,金丝泛着金光,更衬得清儿的纤手嫩白腻滑。 胤禟握住清儿的手,“虽然日头落了,到底是六七月奠气,回屋吧。” “让我再看一会。”清儿两眼不离儿子,回身对柔儿说:“你带小虎先回去吧,别热着孩子。” 柔儿答应着,把小虎从明月身边悄悄拉开带走。 明月和古月满头是汗,绷着面,挺着腰杆,认真的搭弓射箭,有的时候两箭齐中,多数的时候还只是射中一箭,两人也不气馁,一次次重来。 见儿子两箭都射中,清儿就满脸都是喜悦,比儿子还高兴,见到他们射中一箭时,就先向儿子的脸色看去,深恐他们不耐烦,还好,两个人一直没有发脾气。 胤禟见清儿舍不得儿子,怕她沾了暑气,便走到儿子身前对儿子们说:“好了,你们额娘在外头晒好一会,今儿就练到这里吧。” “阿玛,你再射一箭给我看看!”这次央求的人是古月。 “阿玛少年时就没你们十三叔和舅舅弓马好,又不似十三叔和舅舅那样勤于练习,再射可不一定能射中,阿玛的这一箭就免了吧?”胤禟和儿子们商量。 “射不中也射,越不练习越射不中!”明月绷起小脸指着靶子大声说。说得清儿和胤禟都笑,听他的口气就知道是胤祥的话。 “清儿,再射中就两个奖励了!”胤禟扬着眉峰看清儿笑,不待清儿反驳,已弯弓搭箭,清儿也不再说,注目他手中的弓箭。 双箭一前一后离弦,眨眼间第一前‘咚’一声射中靶心,第二箭紧随其后,从第一箭中穿出,将第一箭披成碎半。 明月和古月一齐欢呼,上前齐齐揽住胤禟的腰背,一面高呼‘阿玛真厉害’,一面使力要把胤禟抱起来。 胤禟腿上使力坠着身子,懈去两人的力气,把两人放倒在草地上,然后看准位置躺在儿子中间,一手搂一个儿子。 古月和明月不疑有他,以为是自己放倒了阿玛,都咯咯大笑。 清儿看着父子三人在地上笑闹成一团,也不由得微笑。 阿玛和哥哥都说古月和明月长得象她,可在她的眼里,儿子们长得还是象胤禟多些。 “快走吧,再晒一会你们额娘可就真的中暑了!”胤禟双手拉起儿子,三人走到清儿面前。 “你们三父子可成了三只泥猴了,真脏!”清儿抽出帕子给明月擦脸。 “额娘,我要你给我洗浴。”明月牵着清儿手臂撒娇。 “那怎么行,你都十多岁了,也不害羞?”胤禟边给古月擦脸边侧头对明月说。 “好嘛!额娘,就洗这一次。”明月扯住清儿衣服央求。上一次看到额娘给阿玛洗浴,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清儿无奈的笑,“好吧!就这一次!” “哥哥,额娘答应了,我们去洗浴喽。”明月拉着古月往回跑。 “宝贝,给他们洗完给我洗!”胤禟撞进清儿的视线里。 清儿面色一红,低低嗔他“没正经的!” 胤禟哈哈大笑,然后牵起清儿的柔荑,“和你说件事,不许着急!” “果然是有事,说吧!什么事?”清儿笑着看胤禟。 胤禟匆匆赶来花园找清儿,确实是有事同她商量,事关盈月。 盈月自前年回京,便留在京城陪素卿和皇。 盈月不但性子和清儿相像,连长相也相似,这几年在清儿身边,越发连神韵都相似了几分,偏又爱穿男装。初回京时进宫去见宜妃,康熙见了,若不是她年龄小几乎错认是清儿,心中喜欢,便把她留在宫中。 她也不时的回九贝勒府陪素卿,几个月前,她又进宫,在宫中玩了近一个月觉得气闷,宜妃知她和胤祯的儿子弘明弘春比和自己家的姐弟还好,便让弘明弘春陪她。 三人去郊外骑马,弘春的马跑在前头,弘明第二,盈月第三,不知怎么惊着了马,盈月从马上摔下来,前面两人还未觉察,跑得踪影不见,只余盈月趴在地上起不来,幸好是有个年青男子路过把她救起。 盈月怕素卿和皇担心,即不敢回府也不敢回宫。又不见弘明弘春回来,犹犹豫豫的答不上男子问的‘府上哪里?’,腿又实在痛得厉害,男子便把她带回自己的府里。 盈月伤了一条腿,留在男子家养伤,她不知道皇玛法和弘明和弘春两兄弟为找她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 伤好后回宫,宜妃和康熙自是把弘明弘春驯斥一遍,但是盈月一女子在陌生男子府中住了半月,事关名节,终是不能当作无事。所以康熙来信问两人的意思,但却并未对该男子有一言片语的介绍。 看过信,清儿问胤禟:“你的意思怎样?” 清儿把手放入胤禟的掌中,“月儿是你一手带大的,是你的宝贝,我听你的。” 胤禟双手合拢把清儿的手包住,唇角上扬,“月儿是我的宝贝,可也是你的宝贝!你定是同我一样的不舍,不过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不论嫁与谁,也都是我们的女儿。” 两人连男子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他的情况,虽说女儿似乎心有所属,终究不大放心。 他们希望女儿幸福,可也担心她小小年纪,遇人不淑,毕竟婚姻关系到女儿后半生的幸福! “我看,我们也是时候回京了!”清儿看着胤禟,露出苦笑。终于还是要回去了,皇阿玛这一手还真是高绝,迫得他们想不回去都不行。 “清儿,已接到信,再有一两日薛大哥就到了!”胤禟反握住清儿的素手,淡淡的笑。 “是么?”清儿悠悠的答,该是儿子们离开的时候了。 此刻,清儿怎么也料不到胤禟手里还另握着一封胤祯的来信。 106.归京 106。归京 康熙坐在御案前,案几上的奏折仍同往日一样的高度,日复一日,似乎永远看不完。尤其大将军王胤祯关于战事的奏报,每每最牵扯他的心思,也最牵动朝庭。 战争对于敌方和己方是一样的残酷,失败意味着更多的牺牲,更多人流血和失去生命,即便是胜利,那也是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 胤禟摆手示意李德全不必跟随,李德全同他走之前见到的一样,面色红润,精神健矍,只是发色渐白。 李德全看着胤禟满面的期待,心里也觉得舒坦,终是皇子,不管走到哪里,走了多久,紫禁城永远都是他们的家,皇上也永远是他们的阿玛。九阿哥回来了,皇上多年的想念也该落停了。 对胤禟笑笑,李德全轻语道:“九贝勒爷,您劝皇上早些歇息吧,这些日子,皇上睡得越发晚了。” 胤禟点头,调转目光看向大殿,养心殿里灯火通明。 甫一迈入养心殿,胤禟的笑容就从脸上退下了,御案上伏着的这个满头银丝,微偻着身子的老人是皇阿玛么?皇阿玛怎么会苍老如斯?李德全不是才微白了头发么?皇阿玛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雄丝丝缕缕的攀扯上来,鼻子泛起酸气,眼眶蕴上热泪,胤禟紧走几步来到御案前站直身子,左膝缓缓跪倒,然后是右腿,再接着是胳膊,五体投地,这一生,从未跪得如此真诚如此惶恐,“皇阿玛,您不孝的九儿回来了!” 康熙身子轻轻震颤,这一声“皇阿玛”可真是久违了,知道九儿要回来,可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的快。抬起头看着案前伏地跪叩的儿子,康熙眼中也蓄了泪“老九!快过来,让皇阿玛看看你!”说着站起身子走下御座。 儿子已是四十来岁的男人,再不是那个从宜妃怀中挣扎着要“皇阿玛抱抱!”的九儿了。 自小,就只有这个儿子不怕自己,别的儿子看到自己第一反应就黍下来趴在地上,只有他,吊儿郎当的跪,偏又跪得直挺挺的,瞧不出半分的畏惧,别的儿子从不敢跟自己讨要礼物,只有他敢,别的儿子即使有小动作也只敢在背后,只有他敢当面,那年为老八争太子之位,如果不是他怂恿胤祯,胤祯怎么会挨板子,自己又怎会打了他的脸?偏胤祯不记他的仇,还真心诚服他。这些年下来,眼见着他从乖张到拔扈,从调皮到阴损,心里越来越不是味道,他反对太子,自己知道,他不喜欢老四,自己也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儿子们个个都好,只是自己的父爱太少了,不能普及不能均分。 从前看在索家对自己的恩情和先皇后和自己的恩爱上,自己对太子格外疼宠了些,这些儿子个个不服气,比拼着要得到自己的重视,以至于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夺嫡’。尤其这个儿子,敢作敢当的坏,坏得直接,看不上太子,就明着让太子知道,连带一心为朝庭的四哥也不喜欢,为了老八争太子之位拉帮结伙费尽心机不遗余力,最后伤了他这个父亲也伤了清儿,这才放手。 记得清儿走的那夜,这个儿子曾说“皇阿玛,儿子走了!”其实从那夜开始,自己已经知道他要离开的决心,所以放手让他离开,只因为这个儿子也在自己的心上,愿他幸福的心不比对太子少。 “皇阿玛,儿子对不住你!”胤禟匍匐,头重重的叩在地上,不知是为了这几年不在皇阿玛身边尽孝,还是为了早些年与二哥的争斗给皇阿玛带来的烦忧。 康熙快步上前,拉住儿子的肩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吧!” “皇阿玛……”胤禟再叩了一个头,才站直身子,两眼犹自挂着泪。 康熙的目光从胤禟的脚开始向上移。昔日那个狂妄不羁的儿子今时今日已然变得儒雅逸秀,淡定从容,颇有谦谦君子的风度。 “朕的九儿子何时也这般惺惺作态了!”康熙从袖底掏出帕子拭干眼角的泪又拿着帕子伸向胤禟,自嘲的说:“人老了,感情就脆弱了!” 胤禟僵着身子任皇阿玛擦干脸上的泪,看着皇阿玛,这般疼爱他的动作只在幼时才有可数的几次,想不到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再次尝受。 两个人近在咫超彼此对视,胤禟发觉皇阿玛真的是老了,身体不再挺拔,精神也不似从前。“皇阿玛,你身子骨还好吧?” “嗯,身子骨还好,只有牙口不行了,如今你的皇阿玛咬不动大肉,只能喝粥了!”康熙往御案赚胤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望着身前再不挺阔的肩背和花白了大半的一根细细的发辫,喉头再次硬住了。 “嗯,怎么不说话?”康熙慢慢回身看胤禟。 胤禟忍了泪,急急分辩说:“清儿说了,吃肉多了对人身体不好,这些肉食不易克化,又说每个人一生吃什么都有定量,早年吃得多了,晚年就吃不上了。”想起清儿的这些说法,胤禟浅浅的笑了。 “这个清儿啊,还是这般鬼机灵!”康熙温和的看着九儿,当年把清儿指给九儿,如今看来总算是为他做了一件有益终生的事情,这个儿子也只有清儿才降得住。这些年隐居,离开朝堂纷争,儿子的面上再无戾气,反而始终挂着温和得尤如春风的笑容,真的是内敛了许多,大概是很幸福如意的缘故吧。 ‘儿子长大了!’康熙在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无奈稻了一口气‘自己终是老了啊!’ 康熙对宫女挥手命人退下,然后慢慢的靠坐在御座上,抬起头看着胤禟满含期待的问“古月和明月,也回来了吧!” 听到皇阿玛的话,胤禟一撩袍子又跪下了“皇阿玛,他们,没回来!” 康熙微眯起双眼,缓缓的说:“没回来啊!”说不失望是假的,盼了这些年,还是没见到。“他们留在杭州?” “没有,他们和薛大哥回海外了!”没办法让皇阿玛满意了,这是清儿的决定。 *** 离别时他一次次的把儿子们搂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摸摸古月的头,又抚抚明月的脸,明知这一次再见无期,却只能忍住眼泪和雄。 清儿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着儿子们,似乎是轻叹又似乎在对三个人说“舍不得,可是,不舍不得!”不舍不得,是啊,如果再让儿子们踏足京城这个永远是非不断的权力中心,儿子们的一生是不是就会如自己和兄弟们一样为权力争斗? 如果是那样,他宁可他们离开,他拥着儿子们走到薛云身畔“大哥,我把儿子们交给你了!” 薛云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的点头,然后担忧的看向他身后,眉头锁紧,似要说什么却又未说。 他知道大哥是在担心清儿。“放心,大哥,我会照顾清儿!”薛云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两个小儿,低低说:“和阿玛额娘再见!”两个儿子听话的回身,向他和清儿挥手,薛云双手牵着两个小人快速的带两个人进舱,大船驶离,他拭干泪回身,看到的是柔儿怀中清儿惨白得没有血色却带着微笑的脸。 “谢谢你,清儿,我的妻!”那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 “走了啊!看来朕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康熙自嘲的一笑,帝王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啊!好比这骨肉团聚,就不可能了。 原本他是想这一次秘而不宣直接将两个孙子纳入宗籍,令清儿无法反驳,虽然君无戏言,但是他知道以清儿的为人,会体谅他的心情,没想到清儿竟然舍得送走孙子们。 真不知道该说她心狠无情还是什么,现在他知道的就是他的盘算失效了!清儿实在是太通透了啊,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力量了。 “不会啊,皇阿玛,如果你想他们,儿子让他们回来陪着你就是了!”胤禟笑嘻嘻的说。 他邪眯眼嗔看胤禟,嘴里狠狠的说:“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这话么?还敢拿来哄朕!”如果真有这想法,还用送卓急急忙忙的送卓秘密得他竟然都不知道! “皇阿玛,儿子不是不想让人品评皇阿玛你言而无信么!再说,儿子和清儿不是回来陪你来了么!” “回来陪我?几天?几个月?还是不走了?” “不走了!再不走了,儿子和清儿留下来陪皇阿玛!” “含就知道哄朕高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怎么有我的孙子好!” “那是啊,皇阿玛,儿子的儿子可比皇阿玛的儿子我好啊,是不是啊皇阿玛!”胤禟嘻皮笑脸的逗皇阿玛开心。 “知道就好!”康熙一边气哼哼的说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袋子,递过来“这个,你先替他们两个收着。” “是什么?”胤禟接袋在手,信手拆开。 “皇阿玛,你这是?” “先收着吧,也许以后有用。”两个儿子的宗籍证明,是皇阿玛亲书,印的不是玉玺而是康熙的小印。 清儿从榻上睁开双眼,身子软软的无力可就,宜妃急忙上前握住清儿的素手,如果不是刚才她晕倒,还不知道她的身体竟然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去叫太医。”宜妃吩咐身边的女倌。 “额娘,不用去叫太医!”清儿急忙制止。 “你这孩子,哪里不舒服,叫太医来看看,配副药吃吃就好了。”宜妃拍着清儿的柔荑,语气微嗔,实含着疼宠。 “额娘,柔儿在这里,不用叫太医的。”清儿看着宜妃微笑,再次感受到她母亲般帝爱,心里颇感动。 “也是,你看我,都忘记柔儿的医术了,快,过来看看你们主子这是怎么了。”宜妃边说边向旁边挪挪。 “额娘,我没事,就是连日赶路累了,才刚歇了一会好多了,我这就起来去给皇阿玛请个安。” “你真没事?”宜妃不放心的再问,边低声说:“哪里不舒服可不能瞒着额娘!” “是,额娘!”边答应着边挣扎着要起身,可身子却似不是她的一般不受她的控制,动不了分毫,脸上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这下可真瞒不住了。 宜妃看着清儿,见她挣了两下都没能起来,不觉回头看着柔儿急道:“你主子这是怎么了?”又转身看清儿“你怎么了?清儿?不许瞒着我!” 清儿看着宜妃淡淡的微笑却不言语。 宜妃坐近清儿,伸手把碎发替她拢在耳后,盯着她,眼中含着担心。见清儿不语,宜妃站起身子迭声的吩咐侍女去找太医来。 “是!”侍女这边答应着要赚清儿睁开双眼说:“不用了额娘,柔儿你说吧。” 柔儿为难的看着女倌,宜妃回身,对女倌说:“你们全都退下去!” 看着众人退下去,柔儿才说:“两个小主子离开时,少主吐血了,可是她不让人知道,这一路下来,也是晕晕沉沉的。” “你说什么?”胤禟慌里慌张的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刚进院子里就见到侍女们从屋里退出来,他摆手命众人禁声,以为清儿和额娘在说体己话,本想给额娘一个惊喜,没想到听到这消息,还真是惊着了。 “你这个浑小子,你媳妇晕了一路了,你竟然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粗心,吐血了你不知道,晕了你还不知道!你干什么了?”宜妃看着儿子,再扭头看了眼扯住自己衣襟的清儿,小声狠道:“过来看看你媳妇!” “清儿,你吐血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顾着自己难过,竟然忽视了你的感受,你比我更雄他们,更舍不得他们离开的。我怎么就会以为你是想得比我远,看得比我开呢!清儿!清儿!”胤禟伸手揽住清儿在怀里,雄得无以复加,这种痛比送爱子离开还要痛。 怀中的清儿身体轻若飘絮,气息微弱,笑容浅浅的挂在嘴角却直达眼底,这是一种满足,仿佛看到了他就看到了全部。“胤禟,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胤禟弯下身子小心的把清儿抱起搂在怀里。 “额娘,清儿和胤禟过几日再来看你,麻烦额娘和皇阿玛说,说清儿路上染了风寒,过几日再进宫。” “好,你回去好好养病,别再想那么多。”宜妃跟从着儿子的脚步,不放心的看着清儿。 “嗯,好的!”清儿笑着回答,惨白的面上那一朵灿烂的笑容,让宜妃的心忍不住揪紧,此刻的清儿娇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生命似乎也渐渐的分离出她的身体,就连笑容都似乎游离于她虚弱的身体之外。 107.心愿 107。心愿 回府两个月后,清儿在柔儿的医护下,身体渐渐康复。 期间,胤禟和清儿接到信息,知道那个救了盈月的男子叫赵世扬,是名侍卫。他们对他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知道他同五哥的四子弘昂交好,两人的关系如同当年的胤祥和容宇,而且赵世扬仗义豪侠的君子风范在京城的小字辈里也是极负盛名。 胤禟把赵世扬和弘昂一同请到九贝勒府。 赵世扬直到来九贝勒府前还不知道自己当日救下的是一位郡主,而且是九贝勒夫妇的掌珠。 见赵世扬前,胤禟对清儿说:见到他,你一定会想到一个人。 看到赵世扬,果如胤禟所说,清儿想到哥哥。 赵世扬身上这一份又温和又从容的气度实在是象极了容宇。 和皇孙弘昂站在一起,赵世扬的气度不曾输掉半分,只这一点,便让清儿暗暗点头,认同女儿的眼光。 一个月后,九贝勒四女盈月郡主出阁,下嫁侍卫赵世扬为妻。 京城填了新话题,认为盈月郡主下嫁得委屈,盈月不以为意只是担心赵世扬面子上过不去,谁想赵世扬也不以为意。 小夫妻两人每日如胶似漆,总有些笑话传到九贝勒府里。 清儿听后抿嘴轻笑说:“我竟看走了眼,原来不象哥哥,倒更象你!” 胤禟哈哈大笑:“象我不好么?清儿,你可幸福?” 清儿微红了面嗔语:“没正经!” 女儿嫁得其所,两人总算在爱子别离的伤怀中感到一些安慰。 *** 晚风伴着花香徐徐的吹遍园子的各个角落。 月儿直似冰盘,亮亮的挂在中天。 夜晚的清凉消去一天之中的暑气。 胤禟揽紧怀里的清儿,即便是暑天,清儿的身子都是沁凉。 “清儿,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胤禟的俊面上开心的笑颜在月下如香味一样,缓缓的散入空气中,最后留驻清儿的心里。 “这么开心,是什么?”被胤禟算计过太多次,虽说都孰房zhile,可心里却怵怵的。胤禟很灵觉,总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一次次的再向前迈进。 或许是自己为了他把底线一降再降,清儿暗想,也笑,感染胤禟的情绪。 “进屋去,拿给你看。”胤禟揽着清儿的纤腰,扶她站起。 自回京后,清儿总是不能开心,知道她心里想念儿子们,胤禟总是想尽方法逗她高兴。 清心园里仍是从前一样。 花还是从前那样的美。 屋内的装饰还同从前一样的没有变化。 看着清儿进屋,隐在园外的素卿方才转身默默的离开。 看到胤禟手中托着的是当年嫁给胤禟前自己亲手设计的婚衣时,清儿惊愕着说不出话,珠泪盈满眼眶。 “当年是我不好,辜负你待我的情义,令你受了委屈,没有穿上自己设计的婚衣,今儿我亲手为你穿上。”胤禟看着清儿,目光柔柔的,带着浅笑。 “胤禟……”清儿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问:“你在哪里找来的?” “其实婚前我已经从‘羽衣阁’取回来了,只是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清儿素手抚过大红的锦袍,依靠在胤禟的怀里。 胤禟待她的这一份心意,穷此一生也还不完了。 “胤禟,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 “当然,傻清儿,我们不是早就说好,我们永生永世都在一起么!”胤禟吻去清儿腮边的泪滴,轻轻的把她拥在怀里,如珠如宝般的宝贝。 康熙把清儿指给胤禟之后,两人发生争执,后来和好时,胤禟曾经说:“清儿,我永远爱你!” 清儿当时问道:“你的永远有多远?” 胤禟回答:“一生一世够不够,如果不够就来生来世,如果再不够就永生永世!” 清儿只当她是玩笑话,不以为意,却不知,从那时起,胤禟对她的爱已经深入心髓。 “胤禟!对不住,从前是我太任性,没有珍惜你。” “不是的,清儿,是我从前太滥情,不值得你相信,清儿,直到爱上你,我才知道真爱一个人可以为她付出一切。清儿,相信我,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我永生永世都会对你好!” 清儿忍住泪笑着点头,“好,我们永生永世都在一起,我也会对你好!” “清儿,为夫的侍候你穿婚衣吧!”胤禟调笑。 “好啊,为妻的也侍候夫君你穿婚衣!”清儿说着娇笑。 胤禟,既然你不能少爱我一分,那么,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让我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你吧,我要全心全意的爱你到最后。 大红婚衣下的清儿已近三十三岁,距离三旬不足四年。 “清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美。”胤禟俯身亲吻清儿。 “胤禟,你也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英挺俊秀。”清儿迎上去亲吻胤禟。 胤禟弯腰把清儿抱起来,放在,然后在清儿身侧躺下。 “清儿,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识的日期么?”胤禟寻到清儿的素手,在掌中握牢。 “应该有记录的。”二十年前的那一日,他们在羽衣阁初识,对于商人来说,收入或支出都会留下记录。可是对于一个有心人,根本不用记录。 “从这点看出,你爱我不如我爱你多。”胤禟侧头看了一眼清儿,又问:“你还记得皇阿玛把你指给我的日期么?” 清儿,她记的可不是这个日期。在那之前,皇阿玛已经把她指给胤禟了,只是胤禟不知道。她记得那个日期。 “在这一点,你爱我也不如我爱你多。”胤禟嘟着嘴,象个小孩子似的生气。 清儿大笑。“胤禟,我记得自己嫁给你的日期,记得我们吵架的日期,记得你给我禁足的日期,记得盈月出生的日期,记得离开你去英吉利的日期,记得从英吉利回来的日期,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胤禟撇嘴,“这些,我也全部记得,你还是不如我爱你多!” 清儿愕住,“嗯,你也记得,那怎么办呢?” 胤禟痞痞的笑,“你要将功折罪啊!” 清儿睁大眼睛问:“怎么样?” “今晚你伺候我。”胤禟在清儿耳边坏坏的说。 “哎呀,你好坏!”清儿急得握住粉拳去打胤禟。 粉拳被胤禟握在他的手心里,胤禟俯下身亲吻清儿。“宝贝,我教你!我要你快乐!” *** 12月20日,康熙卒。 雍亲王胤禛如愿以偿登上帝位。 胤祥从江湖重新返回朝堂。 清儿自己的日子不过也只余三年,对康熙离去的反应已不似从前亲人离开那样激烈。 胤禟年纪越长,越明白皇阿玛对自己的爱实在不输于二哥,便越是后悔自己年轻时不懂事,弄得朝堂动乱,兄弟不睦,令皇阿玛费尽心力的为自己收尾。 康熙走后,胤禟大病了几个月,每日怔忡,仿佛失了主心骨一般。 失去慈父的胤禟,心中的伤痛自不是短时期可以平复。 清儿身子本就不是很康健,又要照顾胤禟,所幸柔儿医术高明,又有盈月和素卿在身边帮衬着。 等到两人身体都渐有好转时,已是来年六月。 清儿被请进宫里,面见雍正皇帝胤禛。 胤禛随身太监高无庸在宫门口候着清儿。 一路行来,原本随处可见的宫女太监现在都已看不见,即使偶有路过的也如大祸临头般的惴惴不安。清儿进宫前已经听说宫中裁掉大批的宫娥太监节省开支。心里感叹,康熙一向宽以待人,只怕胤禛要反其道而行,才能把这天下坐稳,可是也只怕从此要落下骂名。 一贯被宽待的人,突然待他严苛,自然招来他的骂声。 康熙晚年在全国各地减赋减税,再加上连年战事,国库消耗甚巨,如今,只怕胤禛想宽仁都不可能。 胤禛远远望着清儿行云流水的一路走来,面上露出开心的笑颜。 清儿行的黍礼,还未及跪下已被胤禛拥在怀里。 清儿默默的从胤禛的怀里脱出身,低头不语。 胤禛俯身扶住清儿的肩臂,轻轻的问:“你在怪我这时候才请你来么?清儿!我已经拟旨封你为清贵妃,你看可好?清儿,我不能给你皇后之名,可是我能给你全部的爱。”一如当年的爱。 清儿抬头惊鄂的看向胤禛,原来请她来是为了这个!她还以为胤禛是缺银子才把她这大清首富请进宫来,如同当年赈灾,没想到在胤禛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心下自嘲,话音不免淡然。“臣妾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是九贝勒的嫡妻,不想做贵妃,请皇上收回成命。” “清儿,你在生我的气?”胤禛仍未察觉到清儿的冷淡,以为她只是不满意。 “皇上恐怕误会臣妾了,臣妾和胤禟倾心相爱,已许诺永生永世为夫为妻,不敢再沾污皇上清誉。”清儿的语气很重,只盼胤禛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的眼里就只有胤禟?从来没有过我?”胤禛听明白了,他重重稻气,然后是冷笑。“可真是讽刺,我为你拿下这江山,可这江山和我一样,都不在你的眼里,你的眼里就只有胤禟?只有他?” “皇上,还有心里!”清儿好心滇醒他。 胤禛倍感受伤。“还有心里!还有心里!你还有心么?董鄂清扬!” “皇上,你待清儿的心,清儿如今已经知道,清儿请皇上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重,不要因儿女情长落下一世骂名。清儿就告退了,皇上保重龙体,大清朝还需要你!”清儿蹲身施了宫礼。 “等等,我得了天下却输了你?!”胤禛再问清儿,眸里染了感伤,清儿看着不忍,语气也放柔,“从四哥找清儿赈灾那日起,清儿对四哥就只有尊敬和爱戴,如果说再有什么感情,那便是如同对哥哥一样的亲情,清儿从前不懂男女之情,可是对四哥,清儿从来就只有友情,而不是男女之情,这个,清儿从始至终都能分得清楚。”一席话说得婉转却意思鲜明。 听到清儿的话,胤禛突然想起戴铎也说过这样的话,戴铎曾经说过清儿对他是混着亲情的友情,如同对十三阿哥。 他看着清儿,目光里有困惑,难道他们两人在桂树下的约定,清儿也不懂么? 胤禛伸臂握住清儿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睛。 清儿被胤禛抓住不能动弹,迎向他的目光看去。 胤禛看到清儿的目光清冷如水,没有半点温情和羞意,让他想起那夜他们在桂树下站立时,清儿望着他的目光也是如此。胤禛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松开清儿。原来,一直是他在一厢情愿! “清儿,你和九弟成婚之夜,为何,”胤禛突然问道,又顿住话,压低了声音,“为何不与他同房?” “因为四哥你说过,若我爱他,四哥你便杀了他。”清儿目光灼灼看着胤禛。 胤禛的心急剧跌动,额上布了细汗,原来……,原来竟是为了他一句话,原来清儿从始至终都在维护九弟!她宁可委屈她自己,也要维护九弟! “四哥,清儿告辞了。”清儿行了宫礼然后起身出殿,留下怔愣的胤禛,步下台阶后再回头望了一眼殿上横匾‘养心殿’这三个字,暗想自己数次出入这里,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了。 胤禛看着清儿渐行渐远,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很想留下清儿,可他不敢,他对凤凰用一次强,清儿恨了他多年,他的心里再也承受不住清儿的恨。 胤禛望着清儿直到她消失不见,才回身在御座上坐好,拿起奏折。 如清儿所言,这天下即是他得了,他便有责任传承下去。他要做一个好皇帝,这样才不会被清儿看低,不会辜负皇阿玛的重托。 只是,清儿于他,此生已不可得。 108.飘摇 108.飘摇 清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间正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迈向死亡,一步步的远离胤禟。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她拥有的一切来交换和胤禟白头偕老。 她不怕死,她只怕在她死后,胤禟还深爱她,她怕胤禟会想她念她。 她怕她死后,再没人似她这般深爱胤禟。 她怕胤禟孤单。 她期许来生,能够和胤禟再续今生的缘份。 她只能期许来生,今生的他们已不能白头偕老。 明儿是清儿三十六岁的生日,清儿原本想悄悄的过,胤禟觉得太过冷清,便把诚亲王胤祉和容芳,恒亲王胤祺和东月,淳郡王胤祐和康婉,贝勒胤禩和娜英,敦郡王胤俄和静明,贝勒胤祹和敏柔,怡亲王胤祥和佳音悄悄的请了来,他差人去请清儿过来,自己则在这里陪着众人。 “清儿的身子将养些日子,就会好了,九弟,需要什么,去我府里取就是了。”胤禩看着胤禟,感觉他们的心都老了,已经承受不住心爱的人离开自己。 “八哥,你真的以为你对清儿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么?”胤祥紧紧的盯着胤禩的脸,冷冷的开口。 胤禩听到他的话,似是微微一愣,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唇角带着一抹苦笑低垂了头。 娜英看了一眼胤禩,见他不语,便反唇相讥,“怡亲王,别以为就你对清儿好,你若真的对清儿好,怎么不告诉她容宇已死,让她到现在还象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娜英你闭嘴,八哥,你对清儿做过什么?”胤俄大声的喝止娜英,然后转头去看八哥。见胤禩低头不语,又转头问胤祥:“老十三,八哥做过什么?你说!” 胤祉将手中的鼻烟壶拍在桌上,冷冷的说:“都闭嘴,今儿我们是来给清儿过生日的。”他的眼光将弟兄们逐个扫过,大家都点头。只有胤俄站起身,“老十三,你说啊!”话里透着坚持,不听到答案不休。 一干阿哥和福晋全部怔住,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十三,转眼间就绷起脸面指责胤禩,娜英更是把众人苦心隐瞒容宇已经战死的事情直嚷出来,现在连老十都比往日反常。 众人只暗暗庆幸清儿不在场,却也只是庆幸,此刻清儿正站在门口的屏风后面,她已经听到了众人的话,若不是柔儿将内力迫入她的身体,只怕她已晕厥。 胤俄追问胤祥时,清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惨白的脸上犹自挂着僵硬的笑,可是一双凤眸却呆滞无神。 胤祥看到胤俄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只冷冷的一笑,“十哥,你的好八哥……” “师哥!”清儿急急的却哀哀的制止胤祥。她不要胤禟受伤,在胤禟的心里,八哥一向是个好哥哥。 胤祥扭身抬头,见清儿对自己摇头,一时泄气不再看胤俄。 胤俄见清儿和十三这个情形,又瞧向八哥,见他低头不语,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显见的十三并没有冤枉八哥,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好看着胤禟,带着无措的喊:“九哥!” 胤禟在听到十三的话时,已然僵住了身子,他看着清儿对十三恳求,已经明白,只觉得心里陷落一角。“八哥,你对清儿做过什么?”胤禟粗嘎着嗓音,一字一字缓缓的问。 胤禩没有看众人,却扭头对娜英笑了笑,“娜英,你知道么?当年你派去给清儿下毒的阮三,其实是我的人。老九,清儿,八哥对不住你们。”说完,站起身大步出厅。 除娜英和佳音外,其余几个福晋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再看看其余的阿哥们,见他们尽管脸上青红不定,却全都默不作声,显见是早已知道清儿被下毒的事,再瞧向清儿,见她面上泛了潮红,紧握着胤禟的双手,只管低语“胤禟,胤禟,没有的事,别听八哥的话。”说着连连咳嗽。 当日,清儿并不知给她下毒的事情,胤禩也有份参与,后来,听康熙的话中,将老八夫妻两人一齐说出来,才心生怀疑,差人暗中去查。这时康熙也已意识到清儿实际上并不知道全部真相,康熙颇有些后悔,清儿却没再计较。康熙对清儿越加愧疚,才有了后来董鄂七十顺利辞官,容宇调离京城,清儿和胤禟安心在明园居住多年这些补偿。 清儿和康熙心照不宣,谁也不再提及此事,清儿以为这事便尘封过去了,没想到胤祥今日突然旧事重提。 胤祺看见清儿难过,站起身紧走几步过来,推着胤禟“老九,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再让清儿着急了!” 胤禟恍如梦醒,见清儿呼吸急促,面红耳赤,禁不住一阵心疼。“好清儿,我没事,我,不听八哥的话,八哥怎么能害你呢,是不是?” “是,八哥不会害我的,你知道,我也知道。”清儿闭目低喘,被胤禟拥在怀里,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哥哥,我的容宇哥哥,原来你,竟然早已不在世了!哥哥! 胤禟,我也要走了,你怎么办? “就是啊!阮三明明是我阿玛的的奴才,怎么可能是胤禩的人?”娜英挑高眉毛,睁大两眼看着胤祥,胤祥别过头不理她。 胤俄此刻,已经无法接受八哥的话,他看着九哥怀里的清儿,眼见着九哥如宝如珠的拥着清儿,眼见着清儿哭泣,心被清儿的滴滴泪珠击打得咚咚作响。 “咱们走吧,让九弟和清儿静一静。”胤祉率先站起身,现在每个人都需要静一静。 众人纷纷站起身,看了眼相拥的胤禟和清儿,脚步轻轻的离开大厅。 胤祥看了眼清儿,目光里有歉意有愧疚,想上前去说话,又觉得不妥,刹住脚步,佳音走近对他摇头,然后牵着他的衣袖把他带离大厅。 胤俄看着九哥和清儿,突然有一种预感,仿佛他们都要离开了。惶恐着走上前去,轻轻叫了声“九哥!”胤禟没有动静,只有清儿低低的应了:“胤俄,认识你真好!” 一滴清泪顺着清儿的眼角滑落,胤俄想都没想,伸手替清儿擦去,眼中已经含满热泪:“清儿,……”他有好多的话要说,可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清儿抬眼看着胤俄,柔柔的笑,“胤俄,再见了!好好照顾你自己和静明妹妹!”又对胤俄身侧的静明说:“静明,好好照顾十弟和你自己!再见了!” 静明捂住嘴伏在胤俄的怀里哭,清儿疲惫的闭上眼睛。 “老十,你回吧!”胤禟的声音仿佛很远很空,胤俄点头扶着静明轻轻的走出门,再转身看了眼紧紧相拥的九哥和清儿,这一刻,他相信他们可以这样一直拥抱着,直到地老天荒。 他轻轻的合上门。 娜英看着众人视而不见的从身侧走过去,上轿子的上轿子,上马的上马,仿佛她不存在一样,扯住快步从身侧路过的胤俄和静明,吃吃的笑说:“老十,十妹,董鄂清扬真的就这么好?如果没有胡家的财势,她不是董鄂七十的女儿,不是九福晋,你们也这么喜欢她么?” 胤俄侧头见娜英形同疯颠,又是气愤,又是怨恨,“不错,没有这么多身份,可能我们都不认识她,可是你知道吗?娜英,没有这么多身份,清儿至少会比现在幸福!”说完甩开娜英的手,大步出门,抱起静明放在马上,然后纵身上马狂奔而去。 “幸福?哈,幸福?什么叫幸福?这天下的人有谁有‘幸福’?”娜英瞥了眼身后的八阿哥府,转身向娘家方向走去。 胤禛的震怒,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第二日,一道令娜英*的旨意送到娜英的娘家。 胤祥匆忙赶到,从高无庸手中截下这道旨意,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进宫。 “四哥,你别让清儿心里再难过了,清儿虽然不喜欢娜英,可也不愿意四哥因为她责罚娜英。” “清儿昨夜吐血,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如果不是她说出容宇的事,清儿怎么会这样!”胤禛的双眼泛着红丝,想来也是一夜无眠。他的语气透着无奈和感伤,透着力不从心。 “如果清儿有个好歹,你也拦不住我!当年她对清儿下毒时,她就该死了,还有老八!老十三,我竟然没料到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你竟然还为他瞒了这些年!”话里对胤祥透着不满,胤祥忙答道:“四哥,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四哥可还记得十四弟从青海回来的那次,当时八哥在为良妃祈福,委托十四弟送一对鹰给皇阿玛,结果是一对死鹰,引起皇阿玛震怒的事情吗?” “记得,是有这事,自那之后,皇阿玛对老八可谓是深恶痛绝。” “四哥可知道那对死鹰是何人作的手脚?” “嗯?难道是老十四?”当时的事情在脑海中一幕幕过滤,结果令胤禛吃惊。 “是!当时我在杭州听到这消息就存了怀疑,想不通以十四弟和八哥的关系,以及十四弟的为人,他怎么会对八哥下手。” “然后呢?” “我一直留心这件事,只是不便细查,前不久我才知道,当年给清儿投毒的那个阮三,其实是八哥的人,办完事被八哥灭了口。他的弟弟阮四在十四弟的军中,正是负责替八哥送鹰给皇阿玛的人。事后,十四弟不但没有责罚他反而升了他的官。” “你其实没有尽信,所以昨日才在酒桌上试探老八?” “是!”胤祥带着深深的懊悔点头,总之是他没沉住气,令清儿受到伤害。“清儿象是早就知道了。” “清儿知道也不奇怪,只是她一定不会说出来,不是为她自己,是为了胤禟。”他这会儿还真嫉妒胤禟,能让清儿事事为他着想。 “我们瞧瞧清儿去!今儿是她生日。”胤禛说着话站起身,又带着不庸置疑的语气对胤祥说:“别拦着我!” 胤祥看了眼胤禛,淡淡一笑,“四哥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是!”他也正想去看看清儿! 两个人青衣小轿离开皇宫,如同三十六年前,只是这次,他们看的不是宫外的世界,而是驻在心里的女人。 清儿已经清醒。艳红色的锦衫,淡淡的妆容,人如风中弱柳斜倚在榻上。 看到胤禛和胤祥,清儿轻轻的微笑,似是早料到他们会来。 胤禛和胤祥紧走几步上前阻止她起身行礼,然后微笑着看她。 纵然此刻清儿面容苍白,还带着倦意,可在他们的眼中,她仍然是最美丽的女人。 胤禛发现此刻的自己想作那张榻,可以被清儿倚靠。 清儿的柔荑在桌上闪了一闪,胤禛刚想握住它,它已没入宽大的衣袖中,桌上躺着一块玉佩。 “四哥,这块玉佩在我身边二十三年,当年你不想娶凤凰时,我几次想拿出它来迫你,可我又想你心甘情愿的娶凤凰,只有这样,我才放心的把凤凰交给你,所以直到后来我也没拿出来。今天我把它拿出来让你承对你对我的诺言。” 玉佩握在胤禛的手中,冷如坚冰,胤禛心头戚戚。“清儿,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在他心里实没有什么比清儿重要,此刻哪怕清儿说让他放下江山,随她走他也不会迟疑。 “忘记我!”清儿的话似一道利剑在心头划过,那么的决绝。 “不可能!办不到!”胤禛眼里的伤痛直达心底。他不强迫她进宫是因为知道她的个性,他怕伤到她,他可以控制住这天下,可控制不住想念她。 忘记她?怎么可能?怎么忘记?她已驻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一角! 清儿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胤祥,仍是浅浅的笑,温润如春风。 “师哥,如果当年我知道师伯和师傅是亲兄妹,或许我对‘师兄妹’的认识会不一样,也或许我对你会有不同的感觉,或许会爱上你,嫁给你。但是师哥,嫁给胤禟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和胤禟已经许诺永生永世为夫妻,所以,”清儿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胤祥,胤祥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 “忘记我!”清儿柔柔的看着胤祥,眼里温柔涌动。“谢谢你对我的疼爱,师哥!” 胤祥心里泛出的苦涩,原来,他连来生都奢求不到。 清儿,你何其残忍?你连一点希望都不想留给我! 清儿,你并不是在等着我们来,你是在等着我们断绝对你最后的奢念。 胤祥紧紧攥住玉佩,面上浅浅的微笑,“好,清儿,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师哥满足你!你所有的愿望,师哥都满足你!”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他和四哥留了相同的玉佩给清儿,没想到得到清儿相同的愿望——愿他们忘记她。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忘记心中深藏的她,是多么的不可能! “谢谢!”清儿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解决掉所有难题后的开心的笑容。 胤祥和胤禛又一次来会朋居喝酒。 上一次他们一起来这里喝酒,是因为清儿助朝庭赈灾,他们被皇阿玛褒奖。 那时,他们还年青,有无限的热情。 那时,他们还不知清儿是女子。 那时,他们对清儿还仅仅是感佩之情。 那时,是康熙年间,距今已二十三年。 这一次两人都喝得烂醉如泥。 如果醉了可以忘记,他们愿长醉不醒。 可是总没有长醉不醒,醉得再厉害,都还会再清醒。 清醒之后,心会痛,加倍的痛,痛到麻木得丧失知觉。 有希望的人才会快乐。 他们,连来生的希望都没有。 他们可以拥有大清的子民,却唯独不包括她。 他们唯有这天下了。 唯有做个好皇帝,好王爷。 为她。 为他们自己。 自己的心。 109.清逝 109。清逝 清儿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眼身侧的胤禟。 胤禟促着眉峰,有低微的鼾声和喘息。 清儿探身上前,仔细的看他,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多年,却还是没有看够。她想如果让她再看二十年,她一样看不够。 胤禟在兄弟中长得最俊秀,年青时一张脸上满是不羁,凤眸每每斜视,里面都是怒意。如今四十多岁,再不似年青时的锋芒毕现,望向她的时候总是温润如春风,散着无尽的柔情爱意。 胤禟的剑眉长得很秀气,因为生着一双凤眼,胤禟总似少了几分阳刚,多了阴柔。 胤禟的唇很温很软,如同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甜言蜜语。 胤禟的脸很清秀,年青时很饱满。清儿伸手去抚,半途又垂下手,难得他睡熟了。 清儿唇角漾着笑,眼底泛着爱,看了又再看胤禟,这一世的爱人,这一世心底最的牵挂,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这个从最初的躲避到今时今日相爱相守,直许来世永生的男子。 他,是她这一世的良人啊! 良人! 是她的良人! 清儿慢慢的走出清心园,冬夜的寒风吹着哨子扑向她浸着汗的温软无力的身子,她停了脚步喘息,眼望着园子对面胤禟的书院。咬着牙又向前走。 前些日子她和胤禟说到木兰围场那片蓬勃灿烂的花海,胤禟便命人拆掉书院的院墙和附近的院子,打算开春在清心园的外面全部种上花,让她走出清心园就能看到花海。 京城的气候不比木兰围场,那片灿烂的花海只能开在木兰围场。 她留恋的不仅仅是那片花海,还有他们年轻的岁月。 胤禟懂。 所以,他才要把那片花海搬回来给她看。他要把年轻的岁月为她找回来。 痴心的胤禟。 只是她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已如风中残烛,苟延残喘着余下的时光。 今儿是她三旬的生日。 已是生命的尽头。 有些事她或许不会在意,但是事关她的容宇哥哥,她想知道。 嘎吱声响中,推开书房的门,清儿摊开掌中的夜明珠,迈步进屋。 自从杭州回来,胤禟便搬进清心园,这间屋已空旷许久,孤冷的象是这冬夜。 书案上堆着帐簿,清儿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上一年的帐簿。帐簿上有些灰,想来许久没有人动它,清儿撂下帐簿,左右环顾。 “咯吱吱”一声响动,书案弹出暗格,清儿怔了怔没料到会触动机括,举手想推合暗格关闭。 如果不是匆匆一瞥间看到暗格里的信封,如果这个信封上不是有她幼年亲手设计的喜怒哀乐中的‘哀’——专门用于报丧的标志,她也许会随手关上暗格,全当没看到。 她怔怔的却下意识的带着疑惑缓缓的伸手,从里面取出信封。 胤禟进门,看清楚清儿的动作,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抢清儿手里的信。 白纸糊成的信封上面画着大朵的墨菊,在胤禟的手里撕成碎片。 清儿看着胤禟,眼神似梦似幻,带着困惑疑问,带着。 胤禟方才觉悟。 碎裂的信纸信封散落在清儿脚爆她缓缓的蹲下身子去,一片一片全部捡起来捧在掌中,她原本要寻的是胤祯几年前写给胤禟的信,没见到那个反倒见到了这个。 “清儿,……”胤禟此刻后悔的恨不能去拿头撞墙,如果管用。 解释已经没用,如果刚才他不抢,如果他把这封信及时的销毁,如果清儿没看过这封信,该有多好。然而,他留了这封信,却没敢告诉清儿,看到清儿拿起信,他又害怕的去抢,一切都已不言而谕。 “胤禟,阿玛什么时候去的,很久了,是不是?十四在青海时给你的信你放在哪?烧了?你不敢给我看,因为里面写着容宇哥哥捐躯了,是不是?你每次拿给我看的哥哥的来信都是你仿照哥哥的字体写给我的,是不是?十四就是为了哥哥,才宁愿去守墓,也不回京,是不是?” 这一声声泣爽直叫胤禟心碎欲裂,“清儿,你要坚强些。你还有我,还有盈月和古月明月。对了,赵府传来喜信,你要做外婆了!”这个喜信本来是想等到晚上盈月来时由盈月亲自告诉清儿,此时胤禟已顾不上要带给清儿惊喜,只盼着清儿能看在这件喜事上,缓解一下心里的悲痛。 “胤禟,你在宽慰我?你的话我还可以相信吗?”清儿茫然的看着前方,哥哥不在了,阿玛也不在了,他们早就不在了,而她,全然不知!全然不知!! “可以,可以,可以的,你要相信我,清儿。”胤禟搂紧清儿,恨不得把心整个低出来让她看。 “可是,我已不再相信你了,胤禟。”清儿从胤禟的怀里脱出身子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门。 胤禟眼里是深深的痛和懊悔,扭结着脸看她的背影,在他的泪眼里,清儿缓缓的倒地。 “对不住,胤禟,我刚才不是想伤害你,我没想过伤害你,从来都没有过。”她摇着头仰望他,面上有痛色,伤了他她心痛。 “我知道,清儿,如果伤害我,你好受些,我不在乎。”他紧紧环住她,环抱住这个他从来都不想撒手的女人。 “傻胤禟,伤害你,我怎么能好受?伤害你比伤害我自己更让我痛。”她促眉,透过泪眼看他。 佛说:一眼就是一生一世,那么,她这一眼,是多久?她不要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不够啊,怎么够?她那么爱他,这一眼怎么够把她的爱都给他? “清儿,别说了,你吐血了,别说了。”他拿袖子胡乱的擦她一口口呕出的鲜血。 她虚弱的喘息,望着他笑,唇角涌出的血被他擦干,又再流出来。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呕血。 她说:“没关系,让我说,胤禟,我大限已到,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清儿,好,你说,你说。”他用力搂紧她,只能这样搂紧她。 他还是听她话的胤禟,她笑了。“胤禟,我一直感叹命运不公,让我自出生起就没了额娘,其实,我错了,命运对我已经太好,宜妃娘娘对我,其实比对你和五哥都好,外公外婆亲手把我抚养长大,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他们包容我,信任我,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秦爷爷为了我,一生呕心沥血,皇阿玛疼我,爱我,和我亲生的阿玛一样,我有阿玛,大哥,师哥和哥哥,他们个个都疼我爱我,包容我,我很满足。 胤禟,这一生我最满足的就是我拥有你,和你的爱,你对皇阿玛说‘如果把我指给你,你就放弃嫡位之争’的时候,我就坐在皇阿玛的御座后面,皇阿玛问你后不后悔,你说你‘永不后悔’,胤禟,你真傻,我区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和江山相提并论? 胤禟,当时的我有多感动就有多震惊,在你心里,我竟然比这大清的江山还要重要,我害怕,我怕我负载不了你的这份爱这份情。我刻意的疏远你,想离你远些,可是,命运终还是把我们连在一起,裕亲王辞世前,皇阿玛问我,把我指给你,我是否愿意,我说,‘我不愿意’,皇阿玛说‘朕的九儿子,他太聪明,朕要你帮朕去看着他别走岔路。’胤禟,后来我庆幸皇阿玛把我指给你。” 她断断续续的说,每一个字都消耗着她仅余的气力。她看着他笑,那样庆幸无悔的笑容,她笑给他看。 他哽咽着,“清儿,你也好傻,你嫁给谁其实都比嫁给我幸福。” 她缓缓的,“胤禟,嫁给你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她还在笑,那么满足。 “清儿,你真傻!” 她没见哪个男人这样哭过,他是胤禟,他是爱新觉罗。胤禟,又骄傲又跋扈的九阿哥九贝勒,怎么能这样子哭,怎么能这样流泪,可是他在哭,在为她流泪。她又笑,笑容更深。“胤禟,这一生,我得到的爱,实在太多太多,时至今日,我仍然是承载不了,报答不尽。胤禟,来生我再报答你的爱,好不好?我累了,今生我已经没力气报答你了。” 她唇角和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眼里流露着对胤禟深深的无尽的眷恋。 “清儿,不要说报答,不用说报答,你不用报答我,你对我的爱,我也没法子还,你为我付出但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个堂堂的胡家少主,现在该在海外逍遥快活,身边有一大帮儿女陪伴着,不象现在,你想见古月和明月都见不到。”他,低泣,“无论你嫁给谁,谁都会把你当作宝贝一样的对待,清儿你善良,聪慧,待人真诚,其实我知道保绶和海善,十弟和十四弟都喜欢你,可是我不想把你让给他们,即便他们是我的好兄弟,我一心要拥有你,清儿,别说是大清的江山,即便再多,我也不稀罕!我只要你!” “胤禟,不要难过。”清儿吃力的举手为胤禟抚泪,可是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胤禟,别哭,对我笑一下,好吗?我喜欢看你的笑容。” “对不住了,胤禟,我没看到。” “清儿,别合眼,再看看我,看看我,我再笑一次给你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知道很难看,他想好好笑给他看,给她一个大大的开心的笑脸看,可是他做不到,她在吐血,而他在心碎,她的生命渐渐的离开她的身体,他却只能抱着她的身体,他留不住她的生命。 留不住啊,怎么办?怎么办啊,清儿,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留下你的生命?清儿,清儿…… “胤禟,我不合眼,我看到了,你笑得真好看。”她的眼里,他永远是最好看,最英俊的。 他在哭,他扭结的面部,他紧紧皱起的眉头,他的泪眼,他隐忍着的低泣,她知道他的不舍,“胤禟,你别哭,别哭,我们还有来生啊。” “好,我不哭,清儿,答应我,来生你一定要先爱上我,别让我这么费力的教你爱我。”他没有办法留住她,但他有办法陪着她。现在他明白柔琴松笛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因为他们的希望在来生来世。 “好,胤禟,我答应你。来生我一定在你爱我之前,先爱上你。不让你再费力教我爱你。”她说话已经越来越费力,可是她仍在笑。那样的美那样的静那样的真实。 “清儿,你说过你从来都是诚信的,不管你是不是商人,我相信你,这一次你一定要讲诚信。”他再次叮咛,其实即使她不诚信,他也有办法让她爱上他,如同这一生,她要他,她便只能是他的妻,因为为了她他可以放弃全部。 “好,胤禟,我一定诚信。”她轻声说,带着笑。 “胤禟,我死了,你不要难过,这是我的命,早就注定的,就如同我是天家的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小的时候去灵隐寺,慧空大师说,我注定是天家的人,我不信,因为我那时候并没在意自己是女子,我都不知道男女的差别,是不是好傻?后来,我被皇阿玛指给你以后,我才相信慧空大师说的话。 我幼年在寺里清修时,大师说过我的寿命只有三旬,我原本不信,后来,太后病逝我又在寺里清修,大师又对我说起,我才相信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现在,我要离开你了,胤禟,你不要难过,你不是对我说过‘是人就有这一天’,我又怎么会例外呢?是不是?胤禟,我们许过来世的,是不是?来世,我们再做夫妻!胤禟,来世我一定比今世加倍的爱你。”这些话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她的手已无力再握紧他的手。 “好,清儿,来生,我不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个。我们生一堆孩子,再不让他们离开我们,我们亲自来抚养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娶妻生子。 清儿,来生我也不生在帝王家,我要做一个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不,即使我还生在帝王家,我也只娶你一个,我不再争夺嫡位,不再理皇阿玛是否注意我,我只安心的等着你的出现。然后让你爱上我。”他寄希望与来世。 “好,胤禟,来生不管你是谁,穷人也好,皇子也好,我都会嫁给你,好好爱你。” “谢谢你,清儿!”他反手握紧她的手,他与她生死不离。不离不弃。 “胤禟,我死以后,不要告诉古月和明月,也不要告诉盈月,我看不到孙子出世了,你替我好好疼他。也不要告诉师傅和大哥,兰姐姐。” “好,清儿,我谁都不告诉。” “胤禟,让十四回来吧,好男儿为家国即使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哥哥的梦想便是如此,我不会怪他。” “好,我让人告诉十四弟你的话。” “胤禟,替我谢谢额娘,谢谢她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帝。” “好,我和额娘说。” “胤禟,好好对我师姐。” “好,清儿,我好好对她。” “胤禟,不要怪娜英和八哥,他们很可怜。” “好,我不怪他们。” “胤禟,答应我,好好活着,带着我对你的爱,好好的活着。” “不,清儿,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赚我……我不放心,清儿,我要陪着你。”她怎么会不懂他,就如同他懂她。 “不,胤禟,你要好好的活着,就当……,就当为了我。” “清儿,我不能答应你,别的我都答应你,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他看着她,泪水摇落。 “胤禟,求你了,为了我好好活着。求你……”她的嘴角又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清儿,别说‘求’字,我,……,答应你。”他哽泣,她从来都是热爱生命的,他知道。她爱他,不允许他为了她放弃生命,他懂。 “胤禟,不许反悔!”她握着他的手,又说:“我相信你!”她长长的舒气,她放心了,为了胤禟的应诺,胤禟会听她的话,不会让她走得不安,她知道。 “好,我不反悔,我好好活着,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盈月。”她的手好冷啊,他脱下身上的棉袍盖在她的身上,把她搂紧,再搂紧。 一朵笑容绽放在清儿圣洁的面容上,她带着对胤禟无尽的眷恋和爱缓缓的合上双眼。 胤禟,我爱你…… 胤禟,再见了…… 胤禟目光骤冷,眉头紧皱,嘴里喷出大口的鲜血。 他的手指抚在清儿的面颊上,眉上,鼻上,唇上。 他弯起身子把她更紧更密的抱进怀里。他轻轻的吻她,一如她每次睡熟,他偷偷的吻她。 他吻她的额头,光滑的额头,她聪明,她的额头宽。 他吻她的琼鼻,挺直的瑶鼻,古月和明月还有盈月的鼻子长得都象她。 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面颊光滑似玉。 他吮住她的樱唇,细细勾画她的唇型。 泪水滴在她的面上,又再向下滑落。 血滴落在她的面上,又再向下滑落。 他一遍遍的擦拭她的脸,他擦不干上面的眼泪和血,他以为是她的。 清儿,别哭。容宇和阿玛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 清儿,别哭…… 清儿,儿子们都很好,你不用惦记他们。 清儿,盈月有喜了,我们要做外公外婆了。 清儿,等到天暖,我们在园子里种上花,大片大片的花,就象我带你去看的木兰花海。 清儿,盈月生产以后,我们就去英吉利看儿子们。 清儿,我们把古月给薛大哥作女婿好不好?薛大哥会高兴的。 清儿,你不用担心明月象我一样没耐心,其实他更象你。 清儿,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你说我比你更懂女人,我当时很生气,后来我……清儿,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那是康熙三十九年十月初九,你记住了吗?清儿?宝贝,这次你可不能再忘记了啊。…… 他把她们的故事从头说给她听,他怕她忘记。 他一直说,一直说,仿佛永远都说不完,永远都不会停止。 他抱着她拍抚,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很凉。 他说:清儿,我们回屋吧,这屋里太冷,你别冻着。 来,起来了。 来啊。 他站不起来,他早已失了力气,失了心神。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抬起身,离远点看她,清儿,他的妻,他的宝贝,他一生一世的伴儿。 她眉目如画,人已没有气息。 他惶惑不安,他陷落在十八重地狱。 清儿,不要,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清儿,再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 清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清儿…… 他的鲜血喷在她的红衣上,红衣上白色的并蒂莲是他亲手画的。 白莲被血泅透。他的血和她的血。 他倒下,他的手臂仍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 110.续缘(完结) 110.续缘 “胤禟……胤禟……”欧阳清菲哽咽着低叫,声音凄楚含悲,让人听了心碎。 “醒醒,清儿,清儿,醒醒。” 清菲哽咽着睁开眼睛。 他捏着纸巾为她擦眼泪,一双凤眸里是无尽的柔情爱意。 如同前世。 恍如前尘往事。 清菲看到他,一行热泪夺眶而出,“胤禟?”她伸手紧紧搂住他的颈子。 “清儿,我在!”他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背。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样了?”她含泪迎上他的眸子,担心的问。 他声音低沉,陷在记忆里。“我昏倒在你的身旁,直到天亮柔儿寻来,救醒我。看到你已经逝去,柔儿伤心不已。我和柔儿找来素卿,告诉她你已经不在了。” “素卿是不是很难过?”清菲哽咽着问。 “是,素卿很难过,她心中的梦破灭了。她搂着你不放,直叫你起来。” “后来呢?”清菲眼中的泪,扑簌簌滑落,他又拿着纸巾来擦。 “晚上盈月来的时候,我说你睡了,她非要见你,没办法,只好让素卿装成你在床上熟睡的样子,才把她哄走。后来,素卿就扮成你,你那时候身体不好,已很少见外人,素卿装扮的还算成功。”他停下话语,把几上的保温杯放在她的手中看着她喝,才又继续说:“直到去宫里过新年,四哥和十三弟发现了素卿的破绽,然后,追问我你的去向。我说你早已逝去,四哥大怒。清儿,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清菲摇头。 他淡淡的苦笑:“我在书房里陪了你七天七夜,然后把你和书房一起烧掉,我把你的骨灰带在身上贴身收着。”一行珠泪流下他的面颊,他烧掉她的身体,看着她在火光中化骨化灰,那种痛灼心蚀骨,想起来他都痛得不能呼吸。 七天七夜!他竟然陪着她的尸体七天七夜!他淡淡的说出来,可是他的不舍,他的挣扎,他的心碎,她已如亲眼见到一般。 他不舍得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棺椁里,她懂。 可怜的胤禟。 她又流泪。 “四哥骂我残忍,骂我猪狗不如,他恨我没让他见你最后一面,罚我去军前效力,后来又把我送到保定羁押。他没想到,慧空大师也去了保定。”他的脸上带着光芒,象是濒死的人看到希望。 清菲不知不觉间已抓紧他的手,“大师作了什么?” “大师来找我,并助我离开那座牢笼。”他的面上是满足的笑容。 “怎么助你?”清菲着急的问。 “助我转世来找你。”他握紧清菲的手,抚着那串紫檀的手串,“就是这个,让我保留记忆找到你。” “你受了很多苦,是不是?四哥难为你了,是不是?”清菲握着他的手,眼中含着泪看着他,心疼的问。 “身体的苦算得了什么?清儿,失去你,我已生不如死,若不是盈月有了身孕,我答应你要好好活着,替你疼孙子,我早已随你去了。” “胤禟,……我可怜的胤禟。”她伏进他的怀中,搂住他的腰背。 “清儿……”他用力环抱着她,只有这样的触感,才能证明她是真实的存在,他们都真实的存在着。 “我一直没告诉你,送古月和明月走的那日,我已命杨柳榆槐先一步把嫂嫂和昭儿送到船上,他们和薛大哥、古月明月一起去了英吉利。” 她长长的叹气,“还是你想得周到,总算没有留下他们娘俩孤苦无依。”又问:“素卿呢,四哥有没有治她的罪?还有柔儿他们呢?” “四哥要治素卿的罪,十三弟拦住他说,若四哥治素卿的罪,你不会原谅他,四哥这才放了素卿,素卿后来出家了。正因为这么一闹,盈月知道你已不在受了打击,孩子没保住,我去军中之前她的身体很不好,我托老十和十三弟照看他们夫妻俩。柔儿和风雪雷电他们一直跟着我,我在保定时,风和穆景远还偷偷的给我送过消息,后来被人发现,我就和外界断了联系。” “四哥的心真狠,他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她心痛的抚上他的面颊。 “清儿,我不怪他,他心里苦才想折磨我,其实越折磨我他越痛苦。四哥也是一个可怜人。”他长长的一叹,笑着说:“清儿,我比他幸福。我得到了你,而且我们倾心相爱。所以我不怪他。”他握着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隔着泪眼相望,开心的笑容漾在脸上。 “胤禟,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清儿,你不知道这个见面让我等得有多久,有多急,我等着你一天天的长大,等着你念完高中又等着你念完大学,直到今天。”他把清儿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中,包得牢牢的。 “你早就知道我?你为什么不早见我?”清菲瞪着一双布着红丝的眼睛看他。 “我答应你的父母和哥哥们,要等到你满23岁。”他满脸的诚恳。 “你见过我家人?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她大学毕业之时,莫名其妙的收到‘青唐世纪’的老板,亲自邀请她去他旗下服装公司做首席设计师的来函。她本也没打算进自家的企业,爸妈力劝她来‘青唐世纪’,她现在终于明白原因,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老板就是他! “可是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家人?”清菲看着他,目光里有疑惑。 “我当然认识。”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见她皱眉不解,他又说:“我还知道你是你三个哥哥的宝贝。” 他们这一圈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三个哥哥是恋妹狂,他们对她的保护就象老母鸡对小鸡一样,圈里的人只听说过她的名字却没人见过她,她也从来没参加过圈里的任何活动,即使是读书,也是从女子学校一路读到大学。 八年前,他找到欧阳府,和他的三个哥哥达成协议,等她大学毕业再见她。她大学毕业那一年,他们又将他见她的时间延长到她二十三岁生日。 今天,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 “我的哥哥们是很疼我,我的朋友都说,他们紧张我的样子都不象我的哥哥。”她笑着说,眼睫上还沾着泪花。 “那象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她听出他的在意。 “象父亲,我的朋友都说我有四个爸爸!”她说着莞尔。“几点了?我睡了多久?”此刻,水晶吊灯照亮整间屋子,窗外已是夜色。 “现在九点二十,你睡了三个多小时。”他抻长胳膊露出腕表低头看,还圈她在怀里。跟着又问:“头疼了吧?”伸出修长的手指,揉抚她的太阳穴。清儿每次哭过,头都会痛。“清儿,我们回家!” “回家?”清菲眨着红红的眼睛看他。 “是,我们的家。”他点头。 “等我告诉爸爸。”清菲伸手拿过沙发上的皮包,掏出手机,“还有我哥哥。” “不用了,刚才你睡着时,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他微笑着对她说。他们答应过他,自今儿起,他可以见她,可以爱她,也可以娶她。“清儿,我们走!”他扶她起身,扶她进电梯。 他们的眼睛再不肯离开彼此,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小心,那样的不舍, 在楼下,他回头,她也回头,楼腰处‘青唐世纪’巨大的霓虹招牌晃着她的眼。‘青唐’!原来是他们两人的名字!她微笑着回身,伸出手臂挽住身侧的他,他俯身,浅浅的吻印在她的唇上,眼里有温润如春风的笑。 他为她调好车座,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清儿,后来,古月娶了薛大哥的女儿。” 他看她,她笑,她的古月娶了大哥的女儿,真好! 他也笑。 “清儿,古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第一个儿子姓胡。以后历代都如此。” 她看着他笑,轻轻的点头。 眼中眨着泪,她的儿子,果然懂她。 “清儿,明月取了一个西洋女子,他一生没有儿女,但是他们夫妻很恩爱。”她又笑,恩爱就好。 “清儿,现在董鄂家、薛家、胡家、爱新觉罗家都在北京。” 她眨着沾了泪花的长睫不解的看他。 “我们之前的几代,董鄂家,现在叫董家,薛家、胡家和爱新觉罗家的后人,已经回来发展。” “你是谁的后人?胤禟?”她坐直身体看向他。 “你猜?”他回看她,露出微笑。 她摇头。 “我是爱新觉罗.金辉。”他扬着眉看她,又说:“我还有另一个名字,‘胡金辉’,胡家金字辈。我有一个弟弟金耀和一个妹妹琉璃。” 她伸手捂住嘴。“难道和我的哥哥们并称京城七少的金大少就是你?” “嗯,清儿,不但有我,还有薛家的铁衣,我的弟弟金耀和董家的浩泽!”他又带着淡笑看她,“清儿,你不知道你的哥哥欧阳明禛,明祥和明宇是谁么?” 她看着他,带着疑惑,稍倾她恍悟:“难道是他们?” 他点头,又说:“他们也带着记忆。” 她轻促着眉,看他,“不会吧,我爸爸不知道他们是谁啊,怎么给他们取了这些名字。” 他笑了,“你爸爸当然知道他们是谁。” 她惊愕,“我爸爸怎么会知道?” “清儿,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要做一个人的女儿?” 她点头,“是啊!是裕亲王!” 他看着她淡淡的笑,眸底痴醉。 她向后,把自己陷在座椅里,望着他,一抹笑挂在唇角,幸福的淡淡的笑。 原来,所谓的各人自有缘法便是这个吧。 真好! 他的车子停在紫禁城旁边的一栋别墅前。 他扶她下车,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向昏暗的紫禁城看去。 隔着绿化带,隔着宽阔的公路和立交桥,隔着人潮和车海,隔着那些纷纷扰扰,繁华锦绣的前尘往事,紫禁城壮阔依旧。 他携她的手进门。 女佣们列在门的两侧,见到他们齐声说:“少爷,少夫人回来了!”那般自然的语气,仿佛她已在里面住了许久。她耳边依稀想起“九爷,九福晋回府!” 她望向他,带着困惑,他点头微笑,携着她进门。 她一眼就看到厅中落地的两人画像,那是身着贝勒福晋服饰的他们。 她恍悟,女佣们知道她,是因为这副画。 她扭回头看他,他一身纯手工限量版的灰色西服,再看看自己,一袭从时装发布会上没有换下的粉色团花真丝旗袍。 她看到他的面上隐约泪痕,眼睛红肿着,而身上的衣服都是大片的湿印和折皱,知道自己和他一样的狼狈。 他们对视着微笑,两双眼中都满是欣慰。 他们已在来生。 他们许过来生约定。 他们经历过前世,经历过死亡。 经历了轮回。 他们虽不再是九阿哥和九福晋的身份,可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没有变。 他们的爱情在延续。 他带她上三楼洗漱,为她调好洗浴的水温。 她泡在浴缸里,看着四周,漂亮的腰线上有幅画,她眯起眼,那是她在洗浴。 他竟然把她洗浴的样子雕在大理石上。 看样子她在这个家里已经无处不在。 她又笑了。 她洗发,淋浴,穿上他为她准备的浴衣。 她开门出去。 门外,他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气,身上是一件和她同款的男式浴衣。 他携着她的手进入房间。 她看到雕花大床和紫色的寝具,软榻,梳妆台。 “清儿,你喜欢吗?”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低柔的响起。 她点头,眼中泅着泪。即使胤禟能把木兰围场的花海搬到九贝勒府,他也没有法子把她的卧房原样不动的搬来三百多年以后。 他的这份心意,她收到了。 她眼中泅上泪,她喜欢,很喜欢。 他拿起手中的浴巾为她擦拭眼泪。 为了好打理,她已两三年没有剪过发,如今长发已飘垂至腰。 他莹白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秀发里穿没。 她看着镜中的他们,恍见前世的胤禟和清儿。 他修长的指落在她的额上,脸颊上,琼鼻上,眼睛上,最后落在唇上,他的指在她的唇上细细描画,然后落在腰上,她的唇上落着他的唇。 她僵了身子,他轻声笑语:“你说过今天全听我的,你是胡家少主,不许反悔!” 她空白的脑子里突然被他放进这句话,那是在闺友时他第一次吻她时说过的话。她的脑中又涌上那时的他和她,那些前尘往事,他的温柔体贴,他的狂放不羁,他的眼泪和他的笑容。 清儿,为了你放弃嫡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 清儿,来世别让我辛苦的教你来爱我。 …… “清儿,我在这里,我等着你来爱我!”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和惑人的话语。 胤禟,我来了! 她站起身。 她抬起春水盈盈的眼眸,温柔的看他。 她揽着他的肩,惦起脚尖,抬起头,将唇印在他的唇上,伸出小舌描着他的唇。 他搂着她的纤腰,把颤抖着的她抱起来放在妆台上。 俯首含住她沁凉的小舌。 他目光如醉,盯着她的粉面染上薄红,听到她低低的轻喘,他腹中升起异样的灼热。 他的喘息有些急促。 他弯腰抱起她放在床榻上。 她从榻上下来,站在他面前,“为妻替夫君宽衣。” 他笑了,“好,为夫替爱妻宽衣。”声音如醉。 *** 阳光穿透纱帘照进卧室。 他侧卧着看她。 手机响起的那一刻,他已不知今夕何夕。 他轻轻的下床,按下接听键。 “少主,琉璃小姐已经回京,可她似乎并不想回家。”电话那端是暗哑低沉的音色。 他看了一眼卧床,轻声说:“嗯,那么,我把我妹妹的安全交给你了。” “是,白虎明白,少主放心吧!”电话那端响起介与男女音色之间的声音。金辉微微的笑了,琥珀啊琥珀,你总还是露出行迹来了。 “嗯!”他回答,合上手机,返回床畔。 她还未醒,昨夜真的累到她了。 他俯身看她。 她莹白如玉的面颊上染着薄红,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微微开启的娇嫩的唇瓣,小手在脸侧握成空拳,指甲剪得短短的是淡淡的粉色,细挺的锁骨,被子外面露出半个雪乳。 他呼吸一窒,他对她总有无限的欲望。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他苦恼的看她。 她一无所觉。 他倾下身伏在她的耳边,痞痞的说:“清儿,我先找到了你,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呢,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