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花丸神社建设中》 1、第1章 闲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偷懒起了一个破网名,不然兴许便不会附身到这个叫鱼姬的小姑娘身上,还被困在不知名的森林里。她还记得上次闭眼前的画面,那是自家卧室浅蓝月牙纹的壁纸,可不曾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的却是碧蓝的空幕,青草也取代了柔软的被褥。如今,她对目前这具身体的认知仅有名字,顶多认出身上所穿的衣服,属于日本平安时代。

揉了揉酸痛的小腿,闲鱼扶着树站起身,这时她才发现,身上所穿的裙裾是半干的,而且过于肥大,并不合身。这衣服布料本身就不轻薄,如今贴在身上,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即便灵魂是成年人也无法忍受。因此在起身后,穿越前娇生惯养的闲鱼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宽衣解带,然后从这具幼小的身体上剥下了足足七层布料。

脱掉了那一层层华美又磨人的挂后,仅穿单衣的闲鱼舒爽的伸展了下腰,才走到小溪边,蹲下观看水中的倒影。虽然已察觉到这具身体还处于幼年,可当真的看到水中属于8、9岁幼女稚嫩又陌生的脸庞时,闲鱼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孩子的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特别难受,在没有肥皂的情况下,闲鱼搓了半天才总算是完全清理干净。只是洗完脸后,她又觉得口腔里臭烘烘的,对着水面张开嘴,然后露出了一口狰狞的黑牙。

妈呀!

也顾不得溪水的卫生问题了,闲鱼赶紧漱口,用手指头挠了许久,才终于将黑色的铁浆茶垢清理下来。虽说平安时代的女子有涂黑牙齿的风俗,可那也是在成年或结缔婚约时才开始,显然鱼姬并不到这个年纪,加上牙齿没有被污染的变色,想必也是刚开始涂抹。

意识到这点,闲鱼又有些庆幸自己穿的早了,不然怕是很难接受这么一口黑牙。只是这不合身的衣服,不合理的妆容,闲鱼也闹不清楚自己这是穿越还是cosy。拜现代手游《阴阳师》所赐,她也看过一些平安时代的资料,但不过是皮毛罢了。说到阴阳师,闲鱼又有点遗憾,她还剩下600多张蓝票没抽呢,期待已久的犬夜叉联动怕也是错过了。

现在想这些也是徒增烦恼,伸手掬起一把水拍了拍脸,闲鱼起身环顾,试图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她如今只知道这孩子名为鱼姬,那还是因为在清醒之前,不断有男声在脑中呼唤的关系,若不是那声音实在吵人,她兴许还在昏睡。可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多相关记忆,也完全不明白这个双手白嫩,穿着打扮应该是富贵出身的女孩为何会出现在这种杳无人烟的森林里。就算闲鱼不是真的跑到平安时代,但能给孩子置办起这身华美但不实用衣服的人家,家境也不会太差。

年幼时也跟着姥姥在山里生活了几年,闲鱼对这样的环境还是有些认知的,所以也能察觉,这森林竟然没有人工修整过的痕迹。她凑近看了看,发现四周别说是路了,甚至完全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所以说,这么一个小姑娘究竟是怎么跑到这里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的吗?

可靠着这样一具年幼的身体,一直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闲鱼跳起来拽住一份小树枝,用身体的重量硬生生的掰断,打算用它来探路寻找离开森林的方法,只不过刚拨开面前的草丛,大群小虫子便飞了出来,让早就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闲鱼吓得快步退到一边。明明小时候抓蚂蚱逮蛐蛐无所畏惧,长大了却胆怯起来,一边在心里嫌弃自己,闲鱼拎起一件外衣将自己包裹住,才又开始尝试寻路。

小溪附近的野草长势嚣张,足有半人高,闲鱼小小的身板进入后便被整个吞没,而在森林内部树荫的遮蔽下,这些植被虽然相对要矮一些,可其中却有不少长着会刮伤人类皮肤的小刺,与此同时,隐没叶片下的毒虫更是防不胜防的可怕存在。

独眼神o模糊的身形出现在上空,环绕在它身侧的风龙俯身向下,无声的在迷途少女的前方开辟出一条小路。

粗心大意的闲鱼并没有察觉,双脚赤果的她既没有被草木刮伤,也没有被蚊虫叮咬,若是她足够细心的话便能够发现,樱色的光芒隔开了锋锐的草刃荆棘,悄然为其挡去了伤害。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闲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猜测到真有神助,现在的她只是单纯的感慨自己的幸运,前方的野草有被刻意碾压过的痕迹,这很有可能是山里人开出的小路,如果顺着这个痕迹走,极有可能找到人类居住的村落。眼见着太阳的光芒已经暗淡,闲鱼加快了脚步,期望能够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可惜这条路并没有带她找到村落,而是指夜幕降临前,引她进入了一间破烂的神社。

反正总比在森林里过夜好。

这间不知名的神社虽然已经破败许久,可依然能够从建筑规模上看出往昔繁盛的痕迹。参道前段和中段的鸟居已经腐朽,前者还可见轮廓,但后者只剩下一边断木,长了草的注连绳上蹲着几只胖乎乎的鸟,当闲鱼走近的时候,哗的一下齐齐飞离。

供给神职人员居住的社务所和让人参拜的拜殿已经缺了房顶,但安置神体的本殿从外观看依然完整。不是日本人的闲鱼并不知道本殿实际上是禁制入内的,神职人员祭祀时也在外围,她现在只想要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住一晚,便想也没想的直接走了进去,在路过拜殿的时候,本来用以告知神明的垂铃还掉下来砸中了她的鱼头。

“……”摸了摸脑袋,闲鱼捡起铃绪走入本殿,将早就已经被草木弄得脏兮兮的外衣铺在地上,才脱力的躺了上去。这时候她已经无法去留意地板上会不会有虫子了,饿着肚子走到现在,对于这具年幼的身体来说已达极限。

躺了大概十多分钟,闲鱼才算是缓过劲来,她直起身环顾四周,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中央的奉台上。一些漫画里说过,神社所供奉的神体,通常是仿三大神器的形态,然后由神降临在神器之上,可奇怪的是,这间神社的奉台却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传说中令神灵依附的载体。

可能是在神社被废弃的时候,被迁走了吧?闲鱼这样猜测。

本殿内除了空着的祭龛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闲鱼又坐回了铺着外衣的角落,原本放在她膝上的铃绪随着动作掉落在地上,本坪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在一些漫画里,本坪铃能够连通神明来着。作为非常喜欢动漫的人,就算受到无神论教育,却也依然抱有着一些天真的期待。闲鱼提着铃绪将它横在眼前平视,伸手戳了下。

[叮]

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闲鱼道:“神明大人,你在吗?”

[叮]

“能听到吗?”

[叮]

“……”

当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闲鱼挠了下头,觉得自己是吓傻了才开始胡思乱想。

独自一人以陌生人的形态出现在原始森林里,眼看着太阳落下,光明远去,一直强迫自己忽视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神社中虽然有用于洁净身心的水池,可在天黑后,闲鱼就算是饥饿干渴到反胃也不敢出去。令世间一切无所遁形的阳光下,闲鱼还能保持住冷静,可在黑暗中,她那点虚伪的坚强便土崩瓦解。成年并不代表就一定坚强,从书本上吸取的阅历,终究带不来实际性的经验。就算读万卷书,阅千百g影像,可闲鱼本身还是一条没有经历过坎坷,在和平富足中长大的咸鱼。

虽然怀着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但闲鱼还是架不住这具身体的疲惫,整个人缩成一团睡着了。

本坪铃滚落在一边,然后被另一双手捧起。

……

风龙出现在虚弱神明的身边,龙角挑起神明覆盖了半张脸的头发。它轻盈在鱼姬身边环绕了两圈,才在神明的肩膀上停靠,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化为声音直接传达到神明的耳中:[一目连大人,这女孩身上有鬼气。]

[怀有灵力的孩子如果不被谨慎对待,会因情绪影响而产生鬼,甚至成为鬼。]名为一目连的神o回道,他俯下身,将铃铛重新放回去鱼姬的怀里,道:[我会想办法联系神o官,将她带回平安京。]

听到这里,风龙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去,而是要引入神社呢?]

一目连顿了顿,道:[我……已经无法做到了。]

他毕竟是个无人信奉,即将消散的神明。

2、第2章 因人类祈愿而凝聚的神明,也会被忘却而消逝。在这片重灵地上,每时每刻都会有神明悄然诞生又无声离去。

当然并不是所有神明都会因为失去信徒泯灭,留有高贵血统的生成神后裔们不会有这般烦恼,生而不凡的他们,不是依附人类才诞生的存在。相反的,地上的生灵想要生存下去,则必须祈求他们的垂怜。思及如此,风龙的目光黯淡,缩小了身形的它蜷在温柔神o的脖颈上,蹭了蹭已经连身形都无法凝聚,逐渐失去了生灵温度的虚弱神明。

曾经,作为天津神的一目连大人,也是那般拥有永恒生命的存在……

神明的手伸进风龙浅红的鬃毛里揉了揉,冰凉的指尖也染上了龙身的热度,他轻抿嘴角收回视线,却又在下一秒忽然停顿。被顺毛的十分舒服的风龙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茫然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神明,歪头问道:“[一目连大人?]

一目连摇摇头,倾身向前,伸手抚上女孩的额头,凝目蹙眉。

风龙见状从神明的脖子上滑下来,他围着鱼姬转了转,蹭了蹭,嗅了嗅,直到被神明捏了尾巴尖提醒,才又飞到鱼姬头顶,道:“好烫好烫,人类孩子快死掉了。”鱼姬已经陷入昏迷,风龙便不再顾及的发出了声音。

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人类本身就十分脆弱,尤其是在幼年阶段,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而平安时代医疗条件极差,什么典药寮的大医博士、咒禁博士那都是为贵族服务的机构,人们会拜托法师阴阳师拔除祈祷,当然更多平民百姓只能闭眼等死,其中一些乱七八糟自己摸索的偏方甚至会加速病人死亡。在现代风寒感冒不过只是一碗板蓝根的事,可在古代却是会致命的疾病。

虽为神明,可一目连也无能为力。他是能够给予信徒加护,平息风暴的神,风神庇佑的盾便是大妖也难以击破,可却无力驱走已经渗透入人体的秽气。风龙也知道这点,担忧的望着一目连,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要想开一些。不然我去找找姑获鸟,她不是很擅长照顾孩子吗?”不过谁知道姑获鸟在哪里,怕是等他找到,这孩子都已经入土了。

风龙知道的事情,作为主人的一目连岂会不明白,他跪坐在鱼姬身边,将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拨开,小女孩所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手心里,那是方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幼小生灵的热度。

一目连收回手,却又在风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用拇指的指甲划开了食指,金色的血液也随之流出,一目连俯身将那滴血珠点在女童的额头,平静的望着它浸入,而他本身就模糊的身形,也变得更加透明。

“一目连大人您在做什么啊,会消失——唔!”

发出刺耳尖叫的风龙被神明捏住嘴巴,只能疯狂甩尾巴表达抗议。

吸收了神族血液的女孩睫毛轻颤,那在梦中纠缠着她的可怕热度顷刻褪去,另一种别样的温暖瞬间盈满了全身,舒服的令她忍不住展开了身体,连混沌的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而在外面的人眼中,女孩的身体泛起金色的荧光,神明的血液不仅能够强化人类的身体,还引出了鱼姬本身所拥有的灵力,当这两份力量融合之后,附着在她身上的秽被拔除,与此同时,鱼姬的原身不知为何堕化而产生的鬼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片晌,躺在地上的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病态,脸上不自然的潮红褪去,被病痛折磨而紧皱着的目间也跟着松了下来。与此同时,跟着一起舒展了眉眼的还有单薄的神明,他用外衣将女孩包起,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这样也好……”

嘴巴被松开的风龙还没来得及抱怨便听到一目连的声音,他闭上嘴,抬头看向形容恬静的神明。

人类们早就已经迁去了其他地方,风神独自守候在这里已经不知经年。离去的信徒们直至死去也没有回来,这片土地也一直不曾再有人停驻。他一直在这片曾哺育过数百人的丛林流连,直到御神木枯萎,故居风化,草木生生长长的埋葬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曾经风神认为,他会像这样在等待中消散。可意外的,迷途的无助幼子,在他生命的末尾,踏入了这间神社。

所以说,这样的结局真的不错呢……还能够在最后派上用场不是吗?

风龙显然与神明的想法不同,它并不想让他消失,可看到风神脸上绽起的,那本随着信徒一起远去的明媚笑容时,又舍不得将可能扫兴的话说出口。

刚退了烧的闲鱼并不知道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饥饿与忽冷忽热病气在神血的滋养下渐渐消褪,但猛增又紊乱的灵力让她的身体还处于疲惫状态。在半明半昧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那声音莫名熟悉,她很难找到词语去形容,若是非要描述的话,那大概是舒服吧,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无比亲切又舒适的温柔声线……

在闲鱼的大脑在昏昏沉沉中乱想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在了身上,虽然很轻薄,却能够将本殿内冰冷又潮湿的空气隔开,闲鱼有种置身于温泉的感觉,舒适的让她再也无法多想,意识也跟着彻底沉淀。

天欲明的时候,久无人问津的森林又迎来一批来自远方的客人,这些人不需要风龙开路,便准确的找到了神社的所在。为首的武士手持着一根会自动漂浮的羽毛,他抬手做出止步的动作,后面的扈从也跟着拉住缰绳,纷纷在鸟居前下马。

“这便是忠行大人所卜到的神社……”

将漂浮着的羽毛收回,武士深呼口气,道:“但愿没有找错。”说着,他也从马上下来,有些急切的踏上长满了青苔的参道。在他后方,发丝蓬乱长相英武的武士连忙拔出腰间的太刀,抢先一步上前道:“大人,请让属下开道。”

被敬称为大人的武士抬头看了眼鸟居,摇头道:“纲,把鬼切收回去,不可冒犯神明。”鸟居附近的结界未毁,鬼怪不侵,显然虽这神社破旧,但神明并没有离开。在名为纲的武士犹豫的退下后,他慎重的脱掉鞋子踏上参道,一路走来,双脚上已经布满灰尘,但他并不介意。在走到拜殿时,他弯下腰行礼,虽知道侵犯神的领域是禁忌,却还是走入了本殿,而随其而来的部下们,则是留在了外面。

本殿的地板上留着一串小巧的脚印,武士快步迈进,就看到鱼姬披着蓝色的男子外衣团成一坨鱼圆缩在房间一角。见到这一幕,男子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他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祭台郑重的行礼跪拜,道:“多谢风神大人对小鱼的庇佑。”

一目连并没有在人前现身的意思,武士也并未奢求,他利落的起身,走到鱼姬面前,然后像扛煤气罐一样把她往肩膀一甩就带走了。

门外紧跟着响起了随扈们慌乱的声音——

“等等啊大人!您怎么能这么粗鲁的对待姬君!”

“属下斗胆进言,大人您约不到女性也不全是诗写的糟糕的原因啊……”

“恕在下直言,您真不愧是姬君们口中频进话题却不适合进枕席的源右近少将大人!”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可真不风雅……”

“闭嘴!”

3、第3章 源赖光拜托阴阳师贺茂忠行占卜鱼姬所在,从平安京一路赶到位于三重县的一目连神社,纵然已经全力骑马奔驰,也足足花费了两日才到达目的地,期间无可避免的浪费了不少时间择路甚至开路。

风神神社早就已经荒废,平民也移居别处,原本标注在地图上的,他们当年在森林里留下的路径已经完全看不到痕迹。在这种情况下,上山只能拽着马步行,自然也不可能准备牛车之类较为舒适的代步工具,因此在回去的时候,鱼姬也无法避免的被按住脸安置在马背上离开。幸好她现在还因为吸收了神血而昏迷,不然被颠醒了看到自己在陌生人怀里,怕是会惊到跳马。

离开森林后,源赖光的部下渡边纲便提议道:“大人,是否要前往伊势神宫拜见如今的斋王·规子内亲王?姬君独自在森林里呆了两日,想必便是有风神庇佑,也受到不少惊吓,不如在伊势神宫中修养一段时间再走。”

“不必。”赖光垂首看了眼鱼姬,拒绝了渡边纲的提议。

所谓斋王,是在伊势神宫和贺茂神社代表皇室侍奉天照大神的皇女,特殊时期也会有通过镜占而选来的贵女担任。在任职期间,斋王作为巫女必须保证身心俱洁,昔日的稚足姬皇女便曾为自证清白选择自杀。且斋王之职固然神圣,但修行生活相比于普通贵女要清苦的多,即位前还要留在野宫神社沐浴三年方可上任。不仅如此,正常的斋王想要卸任,只能等待天皇更替或近亲去世。

近日来平安京流传着天皇有意选出新任斋王来代替女儿规子的传言,与源赖光关系匪浅的贺茂忠行也透露,阴阳寮占卜到平安京即将出现攸关存亡的灾祸。若是占卜没有出错,作为天照大神巫女的斋王免不了要承担起责任。

如此,天皇想要找人继任斋王也说得通了,不仅是担忧女儿安危,光是为了大局,也要接受神o官的进言,选择拥有强大灵力的未婚女子暂代斋王之位以应灾祸,毕竟这代皇女中并没有人拥有灵力。鱼姬现在虽然年幼,暂时不用担心被神o官看上,可她毕竟是贵女中鲜少拥有强大灵力的人。赖光无意让独女卷入此次风波,便尽量避免让她去接触这些。

由于心有顾忌,纵然日夜赶路已经相当疲惫,可赖光还是选择不作停留的赶回京都。因而当鱼姬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回了平安京源赖光的府邸。一睁开眼,面对的不是破败神社的本殿,而是绘制着花蝶的壁代,她身下躺着垫底的外衣,也变成了挂着华美围帐的御帐台。

“……”闲鱼挠了挠自己的鱼头,懵的一笔。感觉一觉醒来大脑的词库就自动更新了,莫名其妙的多了平安时代语言包。这可把闲鱼牛逼坏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条普通的咸鱼,而是一条有文化的咸鱼。

说起来,这是哪儿啊,她刚才不是在神社吗?

是鱼姬的家人找到她了吗?

闲鱼有些不安,可是饥饿却容不得她在这个时候逃避,况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伸手捂着痉挛的胃,闲鱼七手八脚的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扒着幔帐伸出头,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瞅了瞅,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方才大着胆子走了出去。

对于喜欢在卧室里堆满抱枕的闲鱼来说,平安时代的房间显得有些空旷了,除了睡觉用的御帐台外,其他用具也被隔开。她绕过一处屏风,后面正放着适合儿童使用高度的文台,上面半开着的砚箱里,装着笔墨纸砚。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闲鱼走出屏风,衣摆划过身边的五角台,被泔杯里用来梳洗头发的米汤浸湿了袖子。见状,闲鱼只能停下来拧了拧袖口,又将它卷在手臂上。

接下来,闲鱼行走的时候就小心多了,她终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穿的可不是利落的热裤背心,而是不知道何时被人换上的小o。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人形自走拖布,那又长又厚的衣服,边走边刮地。

所有的房间都只是被可以拉阖的障子隔开,闲鱼逛的有点迷茫,在终于见到光亮后,她直接掀开竹帘从下面钻了出去。离开室内后,站在走廊上的闲鱼总算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室内的熏香虽然好闻,可待久了只会发闷。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饿的头晕眼花的闲鱼现在只想找点东西吃,她四处望了望,便看到庭院的花丛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位身着堇色亵服,头发长到拖地的女性。闲鱼先是惊的掉头就要逃,但随后又停下脚步,现在这样变成小孩的她,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她一个人又如何生存?

考虑到这样现实的问题,闲鱼停下脚步,她又转过身,主动朝着那位女子走去,并道:“那啥,这位大姐…不是、是小姐?女士?可以打扰您一下吗……”尴尬了,就算有了鱼姬的日语词库,她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对方。

所幸,听到声音的女人抬起头,并缓缓地转过身来。可是,在看到她的脸时,闲鱼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是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顷刻间,闲鱼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被抽走,她像是堕入冰窖,不仅冷,还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她只能够张大眼睛,看着那个没有脸的女人眨眼就出现在她面前,浓烈的血腥味灌入闲鱼的鼻腔,她尖锐的爪子逼近了闲鱼的脸,随后,那张肉团般的脸长出了一张可怕的嘴,张开后,露出猩红色的舌头和狰狞的黑牙。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可恶的…三……]

就在那爪子即将刺入脸颊的一刻,闲鱼的怀中响起了清脆的铃声,她从神社带来的本坪铃里飞出一条有着红色鬃毛的白龙,那条龙仅现身一瞬,便化为虚影附着在闲鱼身前,在无面女碰触到她的刹那,龙出红光闪,无面女则惨叫一声,整个被弹飞出去。

这个画面,太熟悉了……

“风神……”

闲鱼怔忪。

风神之佑

那是在现代,曾协助她打通了数个关卡的式神,风神一目连的技能。

被击飞的无面女浑身上下迸裂开来,可惜如今风神的力量衰退,不然成倍反弹的伤害叠加神力足以令她灰飞烟灭。兴许是察觉到庇佑闲鱼的神明并无法杀死她,无面女没有退去,她身上的伤口飞快的愈合着,并扯开嘴角,流出大量带着腐蚀性的口水。

“小鱼!”

无脸女还没来及再次接近闲鱼,从宫内复职回来的源赖光便已经赶回,看到庭院里的妖怪,和跪坐在地上的女儿,他立刻抽出腰间的太刀膝丸,直接将无面女一刀劈成两半。源赖光本身便是具有灵力的武将,他此生斩杀过数不尽的鬼魅,也并不畏惧被报复,只是却牵连了家人。

斩杀无面女没有给源氏重宝膝丸留下任何痕迹,能够融化石头的妖怪□□却难以损伤刀身。源赖光收回太刀,看也没看那滩肉块一眼,他快步走向鱼姬,却发现好不容易苏醒的女儿已经再次昏了过去。

源赖光:垃圾妖怪我要回去再剁几刀!!

……

闲鱼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晕过去的,无面女的袭击像是一则开关,令属于鱼姬的记忆洪水瞬间决堤。7年多的经历直接涌入闲鱼的灵魂,让她头疼欲裂,难以忍受的失去了意识。

鱼姬。

她是平安京大名鼎鼎的武将源赖光之女,可是,却没有母亲。

平安时代的贵族施行访妻婚,女方成年后从家里搬出,住进父亲建造的新居开始与不同的男性往来,再由家族确定婚约,便是成亲后,女方也不会住进男方家里,她会在娘家生下孩子,并抚养其长大。可鱼姬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她也是罕见的,由父亲带大的孩子。

在年幼无知的那段时间,鱼姬还是幸福的,可当她开始明白事理,也必须学着交际的时候,快乐也离她远去。

起初,别家的孩子,只会嘲笑她是没有母亲的野种。可是后来,作为鱼姬之父的源赖光被天皇赏识,官位不断上升,甚至被委任近卫少将。于是心怀嫉妒的大人们,便开始散播恶毒的传言。那些话,也通过孩子之口流传开来。

当年刚刚降生的鱼姬,是被源赖光的部下渡边纲护送到平安京的,而在那一夜,渡边纲也正巧遇到了化身为美女的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并以源赖光所授予的名刀髭切,将茨木童子的手臂斩断。这本来应该是令源氏自豪的事情,可是,却也成为了鱼姬痛苦的源头。

由于那份巧合,鱼姬开始被称为罗生门的鬼女。

有人说她实际上是渡边纲和茨木童子的孩子,毕竟茨木在传说中的形象亦男亦女。但由于渡边纲的颜值偏低的关系,大多人选择相信另一个更浪漫的传说。

斩妖除魔的源少将和茨木童子所化的美女有过一段往事,察觉了茨木鬼怪身份的源少将选择了离开。茨木生下孩子后,苦于难以闯过平安京的结界,于是便托付渡边纲将孩子带回给源少将。不然的话,源赖光又怎么会舍得将源氏重宝的髭切赏赐(实际上是借)给渡边纲呢。

4、第4章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有安倍家白狐之子的前例作为佐证,罗生门之鬼与源氏少将的悲恋,一时间传遍了平安京。这段立场相悖甚至跨越了物种的无望之恋,足够悲情,足够风流,足够有话题性,几经流传又被文人墨客们争相渲染过后,本是荒诞的流言,也令不少人信以为真。

幸好远方的罗生门之鬼还并不知道自己喜当妈的事情,不然怕是要直接闯入平安京送上一连串泡椒鬼爪。

这群垃圾人类也忒不要脸,断人手臂还要毁人闺誉!

跟随传播谣言的人们,其实大部分不过是跟风罢了,只是当身边的人都选择相信的时候,为了能够融入群体,多数也只会选择沉默,甚至去迎合主流。在倒霉事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前,自我的贵族们绝不会换位思考。即便当事人动怒,也只会嘲笑其开不起玩笑罢了。

这样的结果,便是最初散播流言的人也没有预料到,可联想源赖光因此苦恼的样子,他们心里却是得意的。

但实际上,即便家臣们义愤填膺,可赖光本人却丝毫不在意。和罗生门之鬼扯上关系又如何,那也不过是让他在女性方面的行情变得更差而已,反正本来就没好过,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天皇不会命一个和鬼女有染的人掌管宫禁,在选择重用源赖光的时候,鱼姬的身份就已经被查明了,自然也不可能为流言左右。

身为镇守府将军之子,源赖光并不是一个娇生惯养,需要依靠父辈妻族的贵胄,他是从战场中脱颖而出,在无数次生死隙间取得现有功绩的男人,其所面之敌,无论是匪寇还是鬼怪,皆尽斩之。由实战累积的骄傲不会被区区流言蜚语所折,源赖光打从心底瞧不起那些只能够靠散播谣言诋毁对手的政敌。可是过分骄傲的源赖光却忽略了,同样被卷入话题中心的鱼姬,不过只是一个被乳母和侍女带大的普通女孩罢了。

源赖光对此事的无视,在贵族们眼中成为了默认。而这份沉默,也让鱼姬面对诽谤时的一切的辩解毫无意义。

[鬼姬]

[罗生门的鬼女]

[源少将自己都承认了]

孩子们最喜欢的聚会,成了鱼姬难以逃避的噩梦。每次被父亲带到各处府邸,鱼姬都无可避免的遭到同龄人的欺负。才开始仅仅只是语言上的羞辱,到后来他们会在她头发上放可怕的虫子,或者大喊着退治妖怪,朝她投抛石子。

鱼姬根本无法反驳,她只能一直等待着父亲澄清,可是却一直没有等到。

源赖光真正发现女儿不对劲的时候,鱼姬的怨恨已经化为了鬼,那些欺负她的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报复。普通人的执念尚能驱使鬼怪,又何况鱼姬本身就拥有着极强的灵力,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会诞生鬼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女儿身染鬼气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晓,源赖光虽可斩鬼,却并不知道要如何清除人身上的鬼气。他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好友,那位修验道鼻祖役小角的后人,唯一一位将阴阳三道皆尽掌握的天才贺茂忠行。

仅仅只是清除鬼气并不困难,可是要确保之后不会再滋生鬼,不仅要让鱼姬学会控制情绪,还要让她掌握自己体内的灵力。

平安京历来的阴阳师是没有女性的,贵女们岂能随意抛头露面,带有灵力的女子只会成为巫女。阴阳师和巫女并不是同一群体,阴阳师是没有规定信仰的法师,受到阴阳寮管理,属于国家公务员。而巫女则服务于神道教,由神o官管理。

神o官每年都会挑选适龄的贵女进入各大神社侍奉神明,等到其年满16岁的时候,便能够离开自由婚配。话虽如此,可那些天生就带有灵力的巫女,神o官是不愿意放其离开的。不仅是因为她们能够真正的联系神明,也是担心学习了术法,又无人管束的她们,会使用自己的力量谋取便利。像是曾经身为巫女,退任后进宫为妃的某位女御,便曾以咒术咒杀当宠的更衣。

源赖光自然不想让女儿去过巫女的清苦生活,他希望鱼姬能够暂时留在贺茂府邸学习控制灵力。可是鱼姬却并不知道父亲的用心,听到侍女们议论的她,认为自己要被送往神o官成为巫女。

鱼姬作为源氏的公主,在她受到的教育里,只有与倾慕的男子成亲才是正途。

得到这个消息后,鱼姬非常绝望。

连天皇都不愿让女儿成为斋王,为何父亲舍得让她去做巫女呢?

母不明一直是鱼姬最介怀的事情,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她,更为恐惧被父亲嫌弃。未来变得扑朔迷离,年幼的鱼姬没有面对的勇气,在自卑与不安的环绕中,她化起了成年女性的妆,着了华美的唐衣,选择投水自尽。

因遭受欺辱又无力反抗而绝望,因随时可能被抛弃的不安而恐惧,没有了活下去面对真相的勇气……可即使这样,沉入水中的鱼姬还是想要活下去,她是不想死的。她期待着…期待着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人伸出手解救她,把她从窒息的绝境中带离。

可惜,鱼姬到死都没有等到能够救赎她的人。真正回应她呼唤的,反而是那只让她无比厌恶的,也是由她诞生的鬼。那只鬼带她逃离了平安京,离开了这片让鱼姬绝望的地方。而那只因鱼姬诞生的鬼,最终也随着鱼姬的死去终结。

这便是,鱼姬短暂的一生。

……

融合了前主的记忆后,闲鱼睁开了眼睛。

早就等待在一旁赖光缓了脸色,连忙弯腰将女儿扶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鱼,你不必害怕,方才那只无面鬼已经被为父斩杀,现在连痕迹都被侍从清理干净了。”庭院里的结界出了漏洞,才让这些妖怪钻了孔子。

闲鱼刚刚清醒,大脑还有些昏沉,下意识的应道:“无面鬼?”

“正是。”源赖光颇为自得,道:“你看,为父便是用这膝丸将那恶鬼一分为二。”

源赖光唰家伙抽出腰间的太刀,弑鬼之刃上还残留着未散的阴气,灰暗烛光下,刀身却异常的明亮,那刃上的寒光,令对面的闲鱼瞬间回想起方才发生的可怕一幕,原本还昏沉的大脑立刻清醒无比。

那无面鬼已经化为人形,当膝丸将其劈开的时候,血液与内脏流淌了一地,别说是鱼姬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公主,便是作为现代人的闲鱼,也吓得颤栗不已。很难想象,敏感的鱼姬究竟是怎么和这样粗线条的爹生活在一起的。

没等闲鱼提醒,对面的源赖光似也慢一拍意识到不妥,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可不是喜欢听这些残忍之事的儿子和部下们,将太刀收起,他有些尴尬的低头,愧疚道:“抱歉……”

闲鱼毕竟不是真正的鱼姬,即便是现在拥有了那些记忆,却也无法自然的和赖光相处。她的双手放在被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半晌后,才抬起眼睛偷窥了下赖光,小声问道:“有吃的么,我饿了。”

正低着头努力想话题逗女儿开心的源少将猛抬头,道:“有有有的,我这就去拿。”说着,他毫无为父威严的匆忙起身,不一会儿又捧着小小的碗走进来。将那些字狗屁礼仪抛在脑后,赖光盘腿坐在鱼姬面前,捏着还没有他食指长的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鱼儿粥喝。

贵族们的食物都是有严格定量的,不过作为武将的源赖光并不是那般死板的人。当鱼姬吃完一碗,又眼巴巴的盯着他表示还要的时候,他也没有指责女儿失礼,反而不嫌麻烦的起身又端了碗进来,继续喂鱼姬喝粥。

闲鱼称它是粥,但实际上这玩意儿叫水饭,就是用少量的水将米煮成姬饭,再将姬饭晒干用水泡成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调味品,珍贵的糖多做药用,公卿贵族们所食用的多是腌制的海鲜和米粥,蔬菜种类稀少,大多是生吃或白煮。神道教将尸体视为污秽,动物的尸体贵族们是不会吃的,天皇也数次下达禁止吃肉的命令,到了后期,连吃鱼都成了丢人的事。

两碗米粥吃下来,闲鱼的虽然不觉得那么饿了,可嘴里却能淡出个鸟来。赖光将碗放在一边,他大概是能体会到女儿的心情,便解释道:“典药寮的大医博士叮嘱过,你刚苏醒,这几日只能吃些水饭。”

闲鱼低着头郁闷的叹气,人生没有美食相伴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闲鱼又一次叹息的时候,一小块带着奶味的陌生点心被塞入了她的口中,闲鱼愣了下,下意识的嚼了嚼。熟悉的奶味和甜味充满了口腔,冲淡了方才嘴里涩感。她抬头看向源赖光,就见后者手里捧着一小块布,里面装着四五块同样的黄色糕点。

“这是苏蜜,我从宫里带来的。”赖光又捏了一块给鱼姬。牛奶这种稀有品仅供于皇家,这样稀有的点心本身吃天皇破例赏赐给赖光的,却被他带回来投喂女儿。看着鱼姬睁着大大的眼睛吞下点心的样子,赖光擦了擦她嘴角的粉末,道:“好吃吗?”

闲鱼点点头,虽然和现代的糕点没得比,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却已经是罕见的美味了。

赖光弯起嘴角,只要鱼姬喜欢,天皇和同僚的促狭便一点都不重要了。

5、第5章 赖光十分疼爱独女鱼姬,可却又不知要如何与她相处。他是来自川边郡的孩子,生性豪爽清举不拘小节,常被人嘲笑是乡下武士,连长相也是浓眉大眼阳刚气十足,尽管皮肤黝黑也不擦粉掩饰,这糙汉子模样完全不符合当代女性的主流审美。

可和父亲不同,在京内长大的鱼姬,却是标准的平安京贵女,在女房们的教育下,赖光眼里的鱼姬就是喝仙露长大,连臭臭都不拉的小仙女。在这种情况下,鱼姬越长大赖光就越是不会和女儿相处,父女俩在一起根本找不到共同话题。比如在走廊碰个头,当时正刮起狂风,鱼姬会吟个和歌,像是什么山风骤起如岚雾,时至秋深草木枯。而赖光会说:艾玛,这风刮的眯眼睛。

只是如今,鱼姬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芯子,来自未来的闲鱼不仅没有鱼姬那么敏感,也无法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好恶不言于表,她轻易的就暴露了自己的吃货本质,也让源赖光找到了和女儿相处的另类方式。从那日开始,赖光进宫打卡或访友时,都不忘给女儿顺点吃食。为此,他可没少被同僚嘲笑,便是他曾经侍奉的藤原道长,也忍着笑告诫他切莫沉迷口腹之欲,然后悄悄地塞了包栗子给他。

这栗子如今只供东宫十分稀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藤原道长。

之后,还有好友贺茂忠行闻风而来借口为弟子索要栗子,赖光听了就想拔膝丸,可考虑到日后还有事相求,就只能咬牙给了他三粒。结果忠行这厚脸皮反而嫌他小气,还命式神踩他衣服后的束带,害他几次在天皇面前出丑。

赖光为了讨好女儿也是拼了,而府邸内的闲鱼本人也在努力适应平安京的生活。

只不过……

闲鱼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由于日本忌讳和死同音的四,因此菜都是固定三件套。别看听着三菜一个人吃也蛮多的,实际上就是一丢丢的份量。荤菜除了腌制的海鲜贝类,就是鱼了。这个时代的鱼寿司是将鱼风干刷盐后,和大米一起放在容器里用石头压上几天,味道可想而知。不过吃惯了的古人十分喜欢这种味道,可现代人要习惯就很困难了。

用筷子戳了下碟里的几块干瓜,闲鱼硬着头皮将饭菜吃光,随后趁着侍女们不注意的时候摸了摸肚子。

她根本没有吃饱啊!!!

放筷后,侍女们迅速起身清理餐具,闲鱼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们手里的碗碟,似乎随时都可能忍不住扑上去舔盘子。等到她们离开,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揉着胃道:“真的要饿成咸鱼了……”

“什么鱼?”鱼姬的侍女升子迈步进来,语气严厉道:“姬君莫要忘了仪礼,您如今为近卫少将之女,当谨言慎行,怎还能……这般馋嘴。”她语气里的嫌弃明显,根本没有将京内盛传的鬼姬放在眼中,抱怨道:“源少将也是不懂礼数,竟如此放纵家眷,如此德行竟还是今上的近卫长官。作为源氏府上的侍女,我等也毫无脸面,出门怕是要被人耻笑……”

“我看你这张嘴脏的跟四条路北的锦小路一样,觉得我家不懂礼数就给我滚出去,反正我源氏多得是便桶,也不缺你一个。”听到这侍女竟然敢嫌弃起源赖光来,原本还在左顾右盼研究房间四面布局的闲鱼立刻回嘴骂道。

四条路北那边是平民摆雷的地方,以前叫粪小路,后来朝廷赐了个雅号叫锦小路。

那侍女没有想过性情绵软的鱼姬竟会如此羞辱自己,气的满面通红。闲鱼懒得理她,这些侍女多是赖光部下的家眷,也有一些从老家带来的平民,她认不出谁是谁,也不能随便处置。反正会有人将今日之事告知赖光,且看他如何处理好了。

经过闲鱼方才的一番发飙,这些平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侍从们都被镇住了,她们没有像往日一样她去哪里都要说上大道理阻拦,而是放任她从面前走过,还迟迟没有跟上。闲鱼也乐得不去提醒,她还想趁此机会逛一逛赖光的府邸呢。说来也是奇葩,作为主人家的女儿,鱼姬却只在自己的房间里活动,连自家半边区域长啥样都不知道。

赖光的府邸相比于其他贵族院落来说,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可在闲鱼看来,哪怕是平安京最常见的画面,于她都很是新奇,从鱼姬的大脑里得到的记忆,完全无法与亲眼所见的感触相提并论。

源赖光除了鱼姬这个女儿之外,还有三个儿子,但他们都是被母亲抚养的,因而除了赖光本人,这个家里只有鱼姬日日住在寝殿内。除了面朝南作为主要建筑的寝殿外,府邸其他的建筑都被长廊连接起来,正中央被称之为壶的小园种植着花草,还引入了溪水盖了小桥。

带着房顶的长廊学名叫做渡殿,不过侍女们所居住的地方,也叫做渡殿。闲鱼走着走着就到了这片区域,午间侍从们都在忙于工作,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她一路走到渡殿末端,才又转身往返。只是闲鱼刚扭转身子,后面便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扭头望去,才发现这后方居然还有一个隐藏的房间,随着门扉被打开,一只脑袋白色但身体却是黄色的小狐狸从里面跳了出来,擦着闲鱼的袖口飞奔而出。

府邸里的结界被阴阳师加固过,不会再有妖怪闯入,那刚才那只是普通狐狸吗?想到这个,闲鱼便浑身不自在,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日本历史上的平安京,可又是见鬼又是遇妖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日本正史上便真的存在妖魔吗?

不仅如此,神明似乎也是真的存在的……伸手从衣襟里掏出那枚本坪铃,当时为她挡下无面女袭击的,便是神明的力量吧,那红龙的影子,看着真像游戏里一目连的技能风神之佑呢。她也想过去询问源赖光,可又担心这些平安京的常识知识,会暴露她并非鱼姬的真相。

那狐狸只是出现一瞬,便已寻不到影子了,闲鱼收起芜杂的心绪,有些忐忑的看向被敞开的房间。

意外的是,那屋里空旷的很,没有她臆想中可能出现的妖魔鬼怪,仅仅安置着一振太刀。随着鱼姬将门扉完全展开,刀身映出的光被忽然拉大,刃侧的弦月刀纹也随之清晰显现,煞是美丽。

心中的恐惧稍释,闲鱼进入房间,却被注连绳绊倒。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把刀是被注连绳包圈起来的,地板上还绘制着密集的符咒,连房间的十个方位,也分别请了十神宝形态的神器镇守。

太夸张了,这是结合了神道教和阴阳道两种手段来封印这把刀。可就算是它成精了,也不用如此对待吧?

“小鱼。”

略带惊慌的呼声打断了闲鱼的胡思乱想,她闻声望去,便见还穿着朝服的源赖光急匆匆的走过来,看到她平安无事,他紧张的神情微释,道:“侍女们说寻不见你,我以为你又被鬼带走了。”赖光并不知道鱼姬自杀的事情,只认为她当时是遭到鬼的反噬而被掳走。

“……鬼?”闲鱼慢半拍才想起,鱼姬的怨念是催生了鬼的。

赖光不想提鬼的事情,他看了下房间内的刀,将鱼姬拉出来道:“谁知道庭院的禁制还会不会再出意外,你下次离开寝殿时,还是带上侍从。”他顿了顿,又道:“方才的事情我已知晓,那侍女已经被送回家了。日后再出现这种事,你可以直接命人将她们丢出去。”他的嘴角还带着笑容,显然为鱼姬维护自己而怒斥侍女的事感到欣慰。

闲鱼点点头,看着赖光将门关上,那把带着漂亮月牙纹的太刀再一次被封闭起来。

注意到闲鱼疑惑的目光,赖光解释道:“你向来抗拒这些,不知也正常。此刀名为三日月宗近,乃是我源氏为震家族声威,请山城国那位以三条小锻冶扬名的刀匠三条宗近所铸。三条家也不负其名,此刀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刀,且因刀纹仿若新月,十分风雅,故命名三日月……”

说到此处,赖光的表情十分纠结,他斟酌了下用语,才复又道:“由于源氏族人的大肆宣扬,天下尽知三日月之名,后来竟传到宫内。因圣上传召,你祖父便携刀觐见,先皇见到三日月后,也大为赞叹,并称其为天下至美之剑。”

被天皇称赞那该是好事吧?闲鱼还是不懂。

源赖光叹了口气,道:“族人们当时也得意于被天皇赞美,更将三日月奉为家族荣耀。可不曾想,那一句天下至美,却引来了灾祸。从皇宫归还后,家中便不断被鬼魅滋扰,源氏族人死伤无数,请来阴阳师询问,才知道那些竟是宫里的怨鬼。”

听到这里闲鱼就懂了,皇宫里的女人到死都在争宠,这些怨气滋生的鬼魅最大的执念便是得到天皇的认同,可他转眼却说出三日月至美。怨鬼没有智慧,她们仅是怨念所驱,无法分辨是非,只是本能的想要毁去吸引圣上的敌人。

源氏怎么可能放任这群鬼怪毁去自家至宝,而且,三日月可是被先皇夸耀的宝刀,它不仅不能被毁去,连送到神社代为看管都不行,不然那就是打皇家的脸,到时候怕是天皇会亲自质问,你们源氏是怪先皇招了污秽吗?

没错啊,就是你们这群死种马搞出来的!

可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源氏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将三日月封藏了起来。

6、第6章 本来源满仲是将三日月传给小儿子源赖信,也就是赖光的三弟。可赖信时任甲斐守,被派遣去平定国介作乱,而赖信离开后,无人震慑的诸多鬼魅袭上他的府邸,令其家人日日生活在惶恐之中,迫不得已,只能将三日月打包还给了满仲。

要如何安置三日月,满仲也十分头疼,他已致仕,想过几年安稳日子,而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阴阳寮实际上在几年前就卜到平安京将遭大劫,可当时却没引起注意。随后,像是在对应这则预言,妖怪作祟事件翻了两倍,且一些原本对人类造不成威胁的小妖怪,也增强了妖力,变得极难对付。

妖怪的力量加强,这也意味着盘踞在日本的各地妖王的威胁大幅度上升,若是放纵下去,人类或许有灭顶之灾。

值得庆幸的是,大妖怪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不仅没有合作的意思,甚至年年都有不少摩擦。像是丹波国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和爱宕山的大天狗就互相看不顺眼,两者都不是心胸狭小之辈,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同是妖王而互相嫉恨,他们之间的摩擦更多是理念不同。

大天狗嫉恶如仇,到处行侠仗义,为人妖两族的友好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是酒吞却不然,他用绝对的实力令诸鬼臣服,却不约束下属,以弱肉强食为道,任尔作祟人间。因截然相反的作风,大天狗眼里的酒吞就是一个不懂秩序没有远见的莽夫。而酒吞眼中,大天狗则是多管闲事到处掉毛的鸡毛掸子。在妖怪们的力量蓦然增强后,爱宕山和大江山之间的嘴仗几次险些升级,让居住在京郊和丹波国的人类十分不安。

大妖怪间的冲突倒是让平安京的人暂时松了口气,可尽管如此,平安京内还是经常发生妖怪袭击事件,连戒备森严的皇宫都不能幸免。

因此,权倾朝野的藤原道长,向日夜难以安眠的天皇推荐了自己派系的源赖光,而时任摄津守的源赖光和其部下四天王也确实因斩杀诸多恶鬼闻名,天皇听闻此时,便封赖光为近卫少将,让其掌管宫禁。赖光也确实是有能之人,在他的震慑下,普通鬼魅不敢妄动,那些凶恶的妖魔,也被皆尽斩杀。天皇得以安眠,更加依赖赖光,也使得藤原道长的势力渗透的更为彻底。

赖光因天皇之命不能擅自离开京城,便是有事外出也要拜托贺茂忠行代班,源满仲听了之后便快马加鞭的将三日月送了过去,因此,本来属于源赖信的三日月宗近,被交到了赖光手里。

听完赖光的科普后,闲鱼便觉得三日月宗近的刀生实在是凄惨,作为三条家打造的宝刀,竟因如此荒唐的原因只能被束之高阁。但这次无意闯入安置三日月的房间,倒是让闲鱼对刀产生了兴趣,她还向父亲借了膝丸一观,然后在赖光的大笑声中直接被太刀惊人的重量坠趴。

赖光傻爹你真是活该不受女性欢迎,脸着地的闲鱼愤恨的想。

不过这点怨念在被投喂了栗子后便化为了乌有。

将剩下的吃食都藏在衣服里,闲鱼和赖光一起回了寝殿,然后父女俩一起学习文字。在这个时代,男人撰写文件,都会使用汉字,不会汉文则是没有文化和教养的表现。不过,女子却是不能学习汉文这属于男子的文化的,创作枕草子的清少纳言便因通晓汉文而被嘲笑,她们要学习的则是属于女子的女手,便是如今的平假名。

看着乳母放在自己面前的古今和歌集,闲鱼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没错,这是平安京女性们必须要牢背的古今集,足足有一千一百首和歌。平安京贵族们说话做事经常会玩古今集的梗,若是对不上可是会成为京城笑柄。就好像大学生聚会上,别人来一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你听不懂一样丢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学生时代的闲鱼别提有多纠结了,她在乳母的瞪视下很不雅观的挠了挠头发,咬着笔杆子瞪着纸面。

辣鸡天皇,没事下令编这闹心玩意儿干啥,还有这群古人们,都失恋的想要出家了,就别写个和歌还记下来了好不好,传说中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是被你们这群六根不净气的家伙气的吧?!

就在闲鱼暗中吐槽宣泄的时候,对面的源赖光已经抬爪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闲鱼和她的乳母都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赖光蹦起来指着厚厚的一本《白氏文集》怒道:“这个叫白居易的人怎么那么能说,他是不是做什么都要写个诗记下来,闲的吧!!”

对面的闲鱼听罢献上同情的目光,是的,这个时代的天皇特别喜欢白居易,还开了个百家讲坛专门吹白居易,现在正鼓动群臣按照白居易七律的风格进行创作。源赖光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可是没办法,他是天皇禁军首领,被人问到的时候一脸懵逼差点被笑话死。

自己又把桌子扶起来,源赖光喃喃道:“我是个粗人,原本还挺尊敬这些诗人呢,现在却是恨死他了……”

听到这里,闲鱼暗中点了点头,当年她喊诸葛亮男神,背诵并默写出师表全文后,男神就成去他喵的诸葛村夫了。

在闲鱼神游天际的这一会儿,赖光已经收拾妥当,又开始背白居易的诗了,他自己默念了几遍,便拉开纸张将诗集盖上,背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闲鱼接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赖光双眼一亮,拍桌子赞叹道:“不愧是我的鱼姬,当真是聪明伶俐,连如此高难度的汉诗都能学会!”

闲鱼含笑收下赖光崇拜的目光,脸都不要了。

看到赖光这么努力,闲鱼也不好继续偷懒,她将古今和歌集翻阅到第一页,开始尝试背诵。在她来之前,鱼姬还没有开始学习和歌,只是耳濡目染会背几首,因此她的记忆完全帮不上闲鱼。乳母也知道循环渐进,便教了她难度堪比春眠不觉晓的启蒙和歌难波津之歌。

毕竟是日文,闲鱼记起来有点吃力。她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默念,并记下对应发音的文字,随后用袖子将书一挡,背道:“难波津中此花开,冬…嗯…冬冬冬……”

“冬去又春来,此花复盛开。”源赖光接道。

闲鱼闻言,猛的将两手按着桌子撑起身子,不掩崇拜道:“父亲大人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这么难背的难波津之歌都能背下来!”

赖光微微一笑,收下女儿的赞叹,脸都不要了。

“……”乳母冷漠脸。

……

背下了作为和歌启蒙的难波津之歌和安积山之歌,并且默写成功后,闲鱼便解放了。倒是源赖光还在死磕赋得古原草送别,要他背诵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每次默写都要错上几个字,因此一直无法过关。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侍女们赶走后,闲鱼七手八脚的将衣服脱掉平躺在榻榻米上开始发呆。

说起来,刚才还没有注意到,三日月宗近这个名字实在是耳熟呢……

对了,她上大学的时候,室友们都在一起肝阴阳师这个游戏,只是后来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厌倦了每天刷刷刷却得不到回报的日子,这个游戏能不能抽到想要的式神完全看脸,因此很多人辛辛苦苦攒半年的蓝票,最后却是一场空。

记得在当时,隔壁寝室的同学跑来他们屋里安利了一款叫做刀剑乱舞的游戏,据说这个游戏对穷光蛋特别友好,而且很休闲,一点都不肝!当时刀剑乱舞这个游戏的看板郎图标就是三日月宗近,双目中可见弦月的蓝发青年美的一塌糊涂,当场吸引了室友们下载游戏。虽然当时闲鱼也有些心动,可有收集癖的她在阴阳师里还没满图鉴,因此迟迟没有跟风跳坑。

记得当时,发顶微秃的室友是这么说的:“阴阳师这坑爹游戏,你玩下去早晚会掉光头发的,不如和我一起做审神者!”

闲鱼有点害怕,但不为所动。

到了毕业的那天,闲鱼还记得,室友的光头,明亮的像夜空的星星。

“姬君。”

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原本正在嘿嘿嘿幸灾乐祸的闲鱼连滚带爬的跑到御账台上躺好,在侍女们进来之前,她做出刚睡醒揉眼睛的样子。这个时代,公主们能说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但绝对不能说衣服太重想放松一下。

见到刚睡醒的鱼姬,侍女们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她们看来,初次学习写字的女童会累也正常。两人走过来伺候鱼姬更衣,同时解释道:“是贺茂大人来了,还带了两位童子。”

贺茂大人,应该就是父亲的好友贺茂忠行吧,对了,印象中他好像是安倍晴明的师父。不过说来也很奇怪,安倍晴明应该是平安时代前期的人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爷爷辈了,可这里的贺茂忠行却是年轻人。

说来也一直没有听人提起过晴明,莫非他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粗线条的闲鱼终于意识到,她身处的是个历史魔改的平安京了。

7、第7章 鱼姬已经到了应该蓄起长发的年纪,为了让她成年后可以更好的融入贵族圈子,在礼仪的教导上便不容有失。

这个时期的女儿们,无论是多么美丽的脸都要被隐藏在垂帘之后,就算是她们的亲生父亲,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女儿长大后的脸。不仅如此,即便有冒失的轻薄者闯入,也会惊吓的发现,帘子后面还他喵有扇子。也因这,公主们平时十分注重在头发和衣服上展现自己的美。

当闲鱼换好衣服,被侍女簇拥着离开卧室时,用于接待客人的指庇之间后方已经挂好了帘幕,她根本就没有清晰看到贺茂忠行和他所带着的两位童子的机会,从头到尾都是在帘子的遮挡下进入,并落座在赖光的身后,抬起脸,密密麻麻都是御帘的小缝。

“……”明明是五个人的电影,老娘却只能当个背景。

不过还好,比起与外面完全隔离的几帐,用竹子编织的御帘好歹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赖光并没有提到唤来鱼姬所为何事,当她行过礼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后方听父亲和贺茂忠行谈论朝廷上的事情。兴许是因女儿和弟子在场,交情匪浅的两人并没有像方才在宫里一样胡闹,皆是正襟危坐,谈论的也都是些严肃的话题。忠行后方的两个童子也与鱼姬一样,乖乖的坐在师父的两边,垂头不语。

虽然近在咫尺,但完全看不清啊!

鱼姬左右瞅了瞅,这时侍女们都乖乖的低着头,而贺茂忠行的人影也在和父亲谈话,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她缓缓地直起身子,整张脸靠在御帘,闭上一只眼,努力的瞪大另一只往外面偷瞄。

看不清楚啊……

那碍事的长指甲终于派上了用场,鱼姬伸出两爪,把竹帘之间的缝拨大了一些,也终于看清楚了帘子后面的脸。

贺茂忠行确实如闲鱼所想,是个颇为俊美的青年男子,不仅皮肤白皙,还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色狩衣,衬得对面正常褐色皮肤的赖光仿若非洲大兄弟。由于受电影影响,闲鱼所能想到的阴阳师唯有野村万斋老师饰演的安倍晴明,两者相比,贺茂忠行也有不错的相貌,但却更为威严冷厉了一些。往通俗点说,那就是自带教导主任气场。

很快移开了视线的闲鱼并没有察觉到,正和父亲聊天的忠行掠过的目光,以及染上笑意的嘴角。

闲鱼对贺茂忠行的兴趣不大,在看清他的脸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身后的两位童子身上,说来也不知是忠行的恶趣味还是巧合,两个童子一个黑发一个白发,都扎着总角头,就是把头发分成两边用红头绳系起的那种清奇发型,不仅少女感十足,还总让闲鱼产生一种他们下一秒就能踩着风火轮去闹海的错觉。

就在闲鱼脑补哪吒的时候,原本乖巧坐在忠行后面的黑发童子忽然抬起头来,这让闲鱼吓了一跳,匆忙的直起身子,险些整个人往后面倾倒出个大丑。屋里的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倒是黑发童子看到这一幕,竟露出笑容,似幸灾乐祸。白发的童子似有所觉,微抬头便看到了同伴得意的笑脸,他伸手拽了下黑发童子的袖子,提醒他注意场合,可黑发童子却并不领情,只是挥手将袖子抽出。

赖光也注意到了后面两个小孩的动作,他本身便不是对礼教苛刻的人,便也没有提醒,只是心中却暗道,忠行那么糟糕的个性,徒弟倒是蛮欢脱的。赖光却不知道,全程围观了鱼姬小动作的贺茂忠行,此时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屋里两位长辈商谈政事的声音不息,侍从们也仍在垂首待命,帘子后闲鱼跪坐的双腿却要断了,趁着无人在意,她悄悄直起身子,轮流缓和了下双腿的压力。而在此时,政治话题告一段落的两为家长似终于想起了还在身边的孩子们,作为主人的赖光道:“对于孩童而言,我们的话题确实过于沉闷了,鱼姬,你先退下吧。”瞧忠行的俩弟子一直在走神,想必是无聊极了,他作为长辈自然要体谅一番。

“也好,童子丸和麻叶童子,为师和源少将相识已久,你们也不必拘束,可去院中逛逛。”忠行只觉得赖光还真是疼爱他这位女儿。

待鱼姬等人离开,赖光便也忍不住破功了,直接挪动双腿蹭到贺茂忠行身边,语气中满是期待和骄傲道:“如何,鱼姬不错吧?”

忠行白了他一眼,展开蝙蝠扇隔开他的脸,道:“鱼姬的资质如何在下一清二楚,若非阴阳寮自古以来都没有女性成为阴阳师的先例,不必你多说,我也会主动收她为徒。”眼见着对面赖光n瑟的嘴角都快扯到后脑勺了,忠行嫌弃的移开视线,却又带惋惜道:“比起先前我为其退治心生鬼时,灵力又增强了不少,如此天赋,便是放在阴阳寮也数一二,可惜却被性别所误。”

听罢,赖光收起了脸色的笑意,道:“鱼姬若是男子,我也就不会管那么多了。”

“虽然先前与你谈过,但如今鱼姬的体内已经没有了鬼,且她本人比之几日前,性子也开朗了些。如此,你还要将她送往我这里学习阴阳术吗?你可知道这般,便等于绝了她将来入宫的可能。”遭遇了几次险些丧命的袭击,天皇心有余悸,绝不允许会运用法术的女子入宫。如今,也就是前位卸任的斋王是个例外,可人家毕竟和天皇是一家血亲。

“鬼姬的污名,早就已经断绝了她入宫的可能,况且,我也并不希望鱼姬进宫。”即便赖光是藤原家一手提拔的,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一定支持藤原家用女人掌控朝廷的手段。而赖光也明白,他本人虽然不介意,可和罗生门之鬼牵扯上了关系,别说是入宫了,便是想要找到门当户对的男子婚配,怕也勉强。赖光虽觉得鱼姬是最好的姑娘,可也必须认清现实,道:“反正鱼姬的未来必定多舛,不如让她学一些护身之法。作为父亲,我宁愿让她令寻常男子畏惧,失去身为女子的幸福,也不想她日后遭受欺凌。”

忠行合上扇子,道:“既如此,你择日便将她带到我这里吧。”

两位家长在三言两语间定下了鱼姬的未来,而闲鱼本人,此刻正到处觅食。

本来中午就没有吃饱,父亲带来的栗子也只有很少的份量,平安京人每日只吃两顿,正处于发育期的闲鱼根本难以忍到下次开饭。

不过!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鱼姬支开了侍女后,便一个人溜到厨房的位置,可不巧的是,现下正是府邸内普通侍从们进食的时间,闲鱼留恋的看了两眼,便又地退了出去。府邸内有许多干粗活的普通仆人,他们都是平民百姓,便是为主人家奉献一生,稍有不慎也会被丢出去,这样的仆从少有善终,生病甚至死亡都被视为带来污秽,结局大多是被理所当然的丢弃。她不能给这些人添麻烦。

饥肠辘辘的闲鱼揉着胃走到庭院,一抬眼,便见一只白鸟从空中落下……

“……”

哦哦!野味!

……

在闲鱼收获食材的前几分钟,白发的童子丸与黑发的麻叶童子两人一起朝着源家的庭院走去,他们虽然是师兄弟,但关系看上去却并不怎么亲密,麻叶童子面无表情的半垂着眼睛,倒是童子丸一直带着浅笑,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道:“那位姬君天赋凛然,却惜被时代所误。”

“那不过是因为,掌握着这个时代的都是一群只注重表相的蠢货。”麻叶童子看向天空,任由刺眼的日光映入眼瞳。

“麻叶童子啊,这种话可是不能说出来的。”童子丸提醒着,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

“身怀灵力的鱼姬被称之为鬼姬,她那位一直在守护京都的父亲源赖光,也沾染污名。肉眼凡胎之人,不仅看不到鬼真实的模样,还恐惧着他们所无法控制也难以理解的力量。同样是被称作白狐之子的你,想必能够理解吧。”贵族尚且如此,麻叶童子身具灵力又没有家世背景的母亲,便被人类当做狐狸精活活烧死。他停下脚步,瞥向同行人,道:“叫我叶王,童子丸。”

“我和你不一样呢叶王,我确实是白狐之子啊。”童子丸轻易的便将对方语中的暗示带偏,并笑道:“也请你唤我晴明。”

“你……”叶王刚要说话,但在他身边的晴明却忽然停了脚步,他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只白鸟落入庭院中,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它便被穿着橘色衣裳的女孩抱了起来。见状,晴明道:“是位善良的姬君呢。”

下一秒善良的姬君她撸起袖子堆了干草准备烤鸟。

晴明:“……”

8、第8章 本来正蹲着琢磨怎么生火的闲鱼,很快就发现了朝着这边走来的两人。方才在会客厅中一直垂首的白发童子,有着不次于他伙伴的标致脸蛋,正处于男女莫辩年岁的他们,扎上分开两边的总角发型,看上去更像小姑娘。

闲鱼甩掉双手的泥巴站起身,察觉到对面颇有针对性的目光,她面不改色的拎着鸟腿将其藏在背后,却惹得那只可怜的白鸟一阵扑腾。鸟叫和拍动翅膀的声音在两方的沉默中变得十分突出,换做普通的女孩早就羞愧离开了,但闲鱼仍旧镇定从容,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晴明有些意外,但仍提醒道:“冒昧打扰姬君了,但这白鸟腿上捆有标记,定是有人饲养。姬君不妨等确定了,再将其留下。”

听罢,闲鱼将鸟从背后拎出来掉了个头拨开羽毛,果然在其腿上看到了捆绑的布条,而这上面所绘制的家徽,也赫然就属于源氏。敢情她差点进肚的,就是自家养的鸟。闲鱼沉默了两秒,把鸟拎到臂弯里,温柔(物理)的将其揣入怀中,用手抚摸了两把,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正是我家的鸟儿,不怎得受了伤,鱼姬这便带它去医治。”说着,她还用脚把刚才堆起的干草踢散。

“……”就算晴明和叶王在思想上是领先了这时代一大步的天纵之才,可也追不上闲鱼秒速五厘米的耻度。

眼见着这话题马上就要混过去了,可闲鱼饱受摧残的胃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呻/吟出声。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但却阻止不了传出的声音。这样的变故不仅让闲鱼自己措手不及,也让叶王的嘴角弯起。

晴明抿了下唇掩饰笑意,并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栗子放在鱼姬的手心里,道:“姬君若是饿了,就先用这个垫垫吧。”忠行从赖光手里坑来的三粒栗子,有两粒给了爱徒,如今却又被晴明送了人。

于晴明的慷慨不同,叶王指着庭院里遣水引入的池塘,道:“这院子的水池里,不是养着不少鱼吗?”

闲鱼的眼睛蓦然变得晶晶亮,显然是受到了启发。晴明颇为无奈,明知叶王此举有带坏源家女儿之嫌,也不好在这里指正他。晴明与叶王虽同是阴阳道上的天赋奇才,可两者如今的性格与经历却大为不同。

这一会儿间,贺茂忠行已经和源赖光商谈完毕,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没有来得及做更多交流,便到了分开的时候。与刚被忠行收留的叶王不同,晴明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晓得不久后又会相见,在临走前,他道:“我名安倍晴明,而他是麻仓叶王,我们均是贺茂大人的弟子。”他稍微停顿了下,别有深意道:“日后,姬君可直接唤我们名字。”说完,他对着赖光所在的寝殿行过礼,便与叶王相携离去。

“!”

听到这俩人的名字,闲鱼猛地抱紧了怀里的鸟。

晴明!

晴明阿爸啊!

虽说在之前也有猜测过,可一得到证实,却还是吓了闲鱼一跳。先前因为烤鸟被抓到,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混过去,现在得知了两人的身份,她才慢一拍发现,那个白发男孩的发色与眼角的红色纹痕,其实都和游戏中晴明阿爸的人设吻合。只是不同的是,他现在还是个五官稚嫩没有长开的孩子,一头银丝也被扎成两个小揪揪,没穿着游戏里华丽的蓝色狩衣,而是穿着着属于孩童的棕色直衣。

至于麻仓叶王,闲鱼听到这个名字心情就更复杂了,这究竟是什么世界啊,叶王不是通灵王里的大boss么?那部漫画的剧情她基本上已经忘光了,唯独印象深刻的就是,叶王拥有可以知晓别人内心想法的灵视,以及让主角组开挂都干不过的逆天武力值。

想到这里,闲鱼就开始回忆,刚才她没有在脑子里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嗯,应该没有……这个时候的闲鱼,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脑补过扎着冲天鬃的叶王和晴明脚踩风火轮闹海的事了。

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适应和接受能力都良好的闲鱼很快将晴明和叶王的事放在一边,反正她便是纠结也改变不了现状,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了。低头和怀里白鸟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闲鱼才依依不舍的挪开视线,既然是自家养来通讯的鸟,那自然是不能吃了。

饿的晕头转向的闲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寝室,在路上将手里的鸟交到了侍从,也同时得到了答案,原来是源氏拜托阴阳师用法术养大的鸟儿,对人没有什么戒备心,才会主动跑到鱼姬面前,结果差点玩掉了小命。

等闲鱼回到了寝室,整个人瘫在榻榻米上,才注意到袖子里有硬物砸到了她的皮肤,她抖了抖衣服,从里面掉出一张被折叠的,正是方才缠在白鸟腿上的,不知何时掉到了她的袖子里。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闲鱼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展开了书信。

最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假名,显然出自女性之手。闲鱼拿出之前她学习用过的那本和歌集,通过乳母标注的说明,才勉强拼凑出意思。

[独宿和衣卧,空床转辗思。今宵待君来,闺阁不关门。]

哇哦!

原来有妹子约赖光啊!

赖光爹他还是有市场的嘛,闲鱼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可是在看到下面赖光的回复时,这份欣慰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京内最近不安全,还请姬君把门关。安全意识需增添,休给兵卫惹麻烦。]

“……”

赖光爹你真是凭本事单的身!

此时被闲鱼五体投地膜拜的赖光爹正巧走进鱼姬的屋子,而他身后跟着的乳母表情阴沉,显然很不满赖光如此随便的闯入女儿家的闺房。闲鱼被抓了个措不及防,手底下的纸条还没来得及收回,赖光已经知道女儿捡到传信鸟的事情,也并没有因此责备她。

从鱼姬的手下抽出纸条,赖光皱了下眉毛,郑重的交代道:“可别学这种谎话连篇的女子,明明家中尽是侍女仆从,却非说什么自己独宿。且这京内入夜治安混乱也已不是一时,她年岁不小,竟还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闲鱼的目光掠过赖光看向自己的乳母,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打人了。

赖光将纸条转交后侍女,才又盘腿落座在鱼姬面前,道:“小鱼,为父想要知道,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虽说他已经决定择日就将鱼姬送往贺茂忠行府上,却还是想要听听女儿的打算。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闲鱼有些疑惑,可这也确实是她一直以来逃避的。

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无法融入平安京的生活,这些人的思维和生活习惯,她都难以适应。她能够伪装一时,可却绝对不可能,也不愿伪装一辈子,她是那种宁愿畅快的活一分钟也好过憋屈忍一生的人。构成闲鱼现在灵魂的,是21世纪已经逝去的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她也绝不想抹消掉属于现代人的一切,为了成为一个古代女人。

好吧,不说别的,每个月洗个头还要挑吉利日子,正装在夏天也有十公斤的重量,拔掉眉毛涂黑牙齿,一辈子都活在重重帘幕下,连亲爹都看不见脸……最重要的是,每天只能吃两顿,不仅份量少还没有肉!换你你能忍吗?!

等等闲鱼!冷静点想想,至少这个时代有盛世美颜的大阴阳师不是吗?

是,但我选肉。

只是现在,闲鱼并没有选择更改命运的机会,她只能够从被规定好的几条人生道路里,选择稍好的一条。

闲鱼毕竟不是鱼姬那样真正的未成年人,从她的记忆里得到的信息,让闲鱼明确的知道,鱼姬所幻想的和贵公子恋爱成亲的美好生活,是很难实现的。门当户对的家族不可能选择鬼姬作为正妻,心存不轨的重利之徒和小家族,赖光也绝不会同意。就像是鱼姬死前听侍女们所说的那样,她最好的命运,就是在神o官的安排下成为巫女。

日本的神社也是分有等级的,最高级为神宫,其次是宫、大社、神社、社。赖光这一支是皇孙之子下降而来,鱼姬若是出任巫女,很有可能被安排到神宫,毕竟她还拥有灵力。不过,若是让赖光选择的话,他更希望女儿去伏见稻荷大社,稻荷神御馔津大人是公认宽和温柔的神明。

可是闲鱼却并不这么想……

这个世界上有阴阳师,有妖怪,那么神明也是存在的。平安京本土的人们,真心的信奉崇拜着神明,可是之前还是无神论者的闲鱼,却很难像原著民一样虔诚。她生活在一个连神话都在推崇自食其力的国家,洪水来了自己治,山挡路了就移开,被海淹了就去填海,哪怕敌人是太阳也给他射下来,在这样的教育熏陶下,她很难因为神明真实存在,就对其心生畏惧并臣服。

想到这里,闲鱼从怀中掏出那枚铃铛。

赖光见状,意外道:“是风神大人的本坪铃吗?说来你还要感谢他啊,不仅收留你进入神社本殿,还为你驱逐了鬼。”

果然是,风神啊……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她所知晓的一目连,但这位风神,已经帮助了她两次。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他放任她进入神社的禁地,还为她驱逐了鱼姬身体里滋生的鬼。在被赖光带入平安京后,他又一次,为她挡住了无面鬼的袭击。如果必须要选择,那么……

“闲鱼也只愿侍奉风神。”摸着铃铛,闲鱼喃喃自语道。

“鱼姬!!”谁知闲鱼刚说完,便见赖光脸色大变的蹦了起来,他伸手按住闲鱼的肩膀,使劲的摇晃起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什么要用真名发这种誓!这可如何是好?!”名既为咒,贵族子弟的真名从出生便被隐藏,唯有父母知道。

“啊?”闲鱼有点懵,随后也变了脸色,同样伸手按住赖光的肩膀,摇晃道:“你说啥,我的真名叫闲鱼?!”贼老天,你们家平安京的公主能起这么见鬼的真名,这不是玩我么!

谁知道到赖光听了,反而美滋滋的道:“没错,这是从宋商口中听到的,毕竟道长大人掌管外交的太宰府。据说,在风雅的宋国,这是形容不睦富贵的隐士所用的词。叫做…嗯……”

“……”

“哦对了,闲鱼野鹤!”

“……”

那是闲云啊……

9、第9章 寝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诡异,闲鱼两拳紧握低着头不说话,而赖光还在那儿巴巴的美呢,觉得自己给宝贝女儿起了个特别风雅的名字,这可比那些莹子、文子、某某子来的高大上多了。

闲鱼纠结了一会儿就想通了,她就不应该对这家人的起名能力抱有什么幻想。比如好端端的源氏重宝髭切,居然就因为在试刀时斩掉了犯人的胡子就起了个剃须刀味的名字,说起来也该庆幸那把最美的三日月宗近不是源家的父子俩命名的,不然怕是要叫什么最美切、好看丸了。

虽说在刚才一下子被女儿带偏了话题,但赖光自己n瑟了一会儿后还是又琢磨了回来,他收起笑容,又换上严肃脸,道:“鱼姬!你是如何得知自己真名的,这件事除了你的母亲和我之外,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才对!”平安京的孩子普遍都是由母亲起名的,不过当时喜得贵女的赖光异常欣喜,便亲自为鱼姬命了名,当然事后也是通知了母方的。

可是让赖光有些介意的是,鱼姬一出生便被送到了他身边,而他当时虽然还没有成为近卫少将,但也经常因藤原家的需要而滞留在京城,可鱼姬的母亲当时却为了名誉选择在伊势生产,两个人之间通讯都靠着府内的武士跑腿。虽然不知鱼姬是如何得知了自己的真名,可无论渠道如何,是否代表着他当时派遣的武士泄露了消息,让鱼姬的真名被流传了出去呢?

赖光越想越后怕,作为父亲,他将孩子的安全托付给旗下的武士,实在是太不尽职了。

听到赖光的问话,闲鱼自己也有些恍惚,实际上她本人也闹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用了闲鱼的名字来发誓,感觉就像是在做出决定的瞬间,就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一般。实际上这是非常冒险的,很有可能在赖光面前暴露出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

就在父女俩因为各自的担忧而沉默纠结的时候,鱼姬的乳母却在此时出声道:“与神明结缔的契约,必然要以真名起誓,这并非是真名被泄露,而是神明的力量在牵引。”乳母看赖光的目光颇为奇妙,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以斩杀妖魔闻名的少将大人,从未借助过神明的力量么?

“还有这回事?”赖光一脸茫然,其实确实是有的,但他根本就没注意过。

“那当然,对神明的誓言是很神圣严肃的事情,岂能肆意敷衍。”乳母看到赖光这种态度就想用扇子砸他,姬样还真是可怜,从小便没有跟在母亲身边受到正常的教育,偏偏父亲还是这般放纵任性的性子。

赖光挠着下巴,也没回想起来,不过若是对神明起誓就会暴露真名的话,那不是也很危险吗,意识到这点,赖光的目光落在乳母身上。

鱼姬的乳母并没有因被赖光忌惮而愤怒,那张面对赖光时总是挂着嫌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欣慰,她道:“请大人放心,与神明结缔契约的誓言只有为姬君命名的您和她本人能够听到,我方才是被排斥在界限之外的。”神明当然会保护自己的契约者。

赖光暂时收回了视线,但却并未完全相信乳母的话,究竟是不是这样,他送鱼姬去贺茂家的时候,会亲自找忠行验证。真名的事情想要解决对于他而言并不难。这个时代一贯是女儿继承家产,儿子继承官职,鱼姬的乳母虽说也是中等公卿之女,可她丈夫却因为受谋反之事被贬官流放,如今她需要源赖光庇护她的两个儿子。虽说是受谋反牵连,实际上就是写诗赞美捶爆联合军狗头的反贼平将门多流弊被检非违使举报了……

检非违使是个戏非常多的工作,小到打扫卫生梳理交通,调解民事维护治安,大到通缉抄家弹劾官员,协理民政督管庙社建筑……后来,闲鱼才知道,打他们还能掉刀(不是)。

对于赖光来说,能用权势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他现在头疼的是鱼姬方才起的誓言,与人之间的约定还能够反悔,可是用真名和神结缔的契约却是难以解除的。叹了口气,赖光道:“明日我去拜托道长大人,这人蔫坏,兴许有解除誓言的方法。”

……那是你上司吧,这么吐槽不怕被拽小辫么。闲鱼默默腹诽,但却也没忘记正事,握紧了那枚铃铛,她道:“父亲,我会履行誓言,你不用去拜托道长大人,侍奉风神是我的选择……”“我不同意!”

赖光直接开口打断了闲鱼,他用前所未见的坚决态度道:“鱼姬,你虽也受到些挫折,可从小便被锦衣玉食娇养,并未在物质上吃过苦。”

“……”不是,其实天天吃开水冲大米真的挺苦的。

“将你从三重带回来的时候,我也查探过那位风神大人的消息,并且派人修理打扫了他的神社。”说到这里,赖光面上带着懊恼和后悔,道:“也是怪我从未跟你说过,巫女和神社之间也是有区别的。那间风神神社虽历史悠久,曾经也是香火鼎盛的大社,可如今已然荒废,神o官将其定为普通的社,并因信徒流失,没有再维护管理过,更从未有派遣神职者驻守的打算。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闲鱼摇摇头。

赖光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如若你去神宫大社供职,杂务可尽数交给平民处理,虽修行清苦,可与如今的生活相差不大。但若你要去已经被神o官放弃的神社,就代表着你会如那些民间乡村的巫女般事事亲为,便是我也不能逾矩插手神o官的制式派遣仆从跟随。”能够携带侍女进入神社的只有斋王,毕竟巫女是去侍奉神明而不是去享福的,贵族们可以贿赂神社内现有的巫女求得便利,却不能自行安排。

闲鱼闻言也陷入了沉思,她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如果独自在神社的话,衣食住行和个人的安全确实也很难保证。

就在闲鱼发愁如何解决生活问题的时候,赖光爹就在下一秒帮她解决了,他道:“虽说你若是去了,看在源氏的面子上,神o官也必然会保护你的安危并发放供俸,可毕竟乡村野地不如京内便利,便是吃食也要就地取材,没准要沦落的和平民一般……”赖光瞥了女儿一眼,决定说的严重又恶心一点,道:“生活在京内的你怕是不知,外面那些平民百姓,可都是以兽肉那般污秽之物烧烤烹制食用的。”怎么样,怕不怕!

“!!!”

果然,闲鱼她都惊呆了。

还有这等好事!!!

来到女儿目瞪口呆的样子,赖光很满意,暗自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又道:“那些穷乡僻壤哪有京里舒服,你这些漂亮的衣服也不能穿了。且那普通神社的巫女装,也没有神宫大社华美,都是像平民一样轻薄寡淡,劳作时还要用襻膊束起,露出胳膊……”

“!!!”

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看到女儿显然被自己吓到了,赖光心里别提多滋儿了,这下鱼姬应该意识到京城和乡野的落差了,应该不会那么坚定去侍奉风神了。现在,只要他多努努力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就行了。

压力逐减的赖光带着笑容飞奔去挠道长家大门了,留下鱼姬…沉醉在能吃肉的美妙假想中不能自拔。先前还吐槽过源赖光粗心大意的闲鱼完全没有意识到,[闲鱼]是鱼姬的真名,却并不是她的。

……

三重境内的风神神社,已经被重新清理维修过,只是那面被作为御神体新安置来的镜子却碎裂成了两半。此地,也已经没有了,名为一目连的神明。

10、第10章 “是我疏忽了……”

拥有着红色鬃毛的白鳞风龙舒展开身体,载着虚弱不堪的神明朝京城的方向飞去,在数日前还能够维持着实体的风神,此时连形容都已模糊。他能够感受到手握着本坪铃的女童曾遇到的危险,却已经没有了直接降临平安京的神力。

本应是司掌着风,可以自由游走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神明,如今却要靠着风元素化身的白龙承载,才能勉强到达相隔并不算遥远的京城。

由于途中遭遇了一些妖怪的骚扰,力竭的风神又被迫沉睡了几日方才清醒过来。也正是因为这般巧合,他并不知晓闲鱼发誓作为巫女侍奉自己的事情。

无可奈何的失落以及愧疚困扰着一目连,自从女孩被带回平安京,他设在本坪铃上的风神之佑因妖怪的袭击而被动出现后,他便一直为当时任由源赖光带走鱼姬的大意而自责。风龙将主人的低落看在眼里,不知是第几次重复劝道:“别再纠结了一目连大人,当时您的选择是正确的,人类终究要回到人类的世界里去。而且您也说过源赖光和那个小丫头之间有血缘联系吧,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一目连摇摇头,并没有接受风龙为自己推卸责任的说法,道:“我当时应该先跟过去,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善待她,毕竟那孩子曾经孕育出鬼。”若不是曾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天真无邪的孩童如何能够堕化呢。

“可就算是您跟过去,也无法改变什么吧。”风龙不满的嘀咕着,但随后又后悔说出这种可能会伤害到神明的话,他赶忙补救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一目连大人。”他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生气,可越是这样,风龙就越是过意不去。

一目连低下头,入眼的并不是自己抬起的双手,而是地面的景色,看到这一幕,他苦笑道:“……你说的没错。”

是啊…就算那孩子留下来,他也已经不再拥有长期庇佑她在山中安全长大的力量。

源赖光是在诸神中都有赫赫威名的勇士,正直善良,在人类之中也颇有地位,这样的他既然愿意为了那孩子连夜闯入神社,也该是会善待她才对。可是让一目连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刚被带走,便遭遇了妖怪的攻击,若不是铃铛上的风神之佑,或许已经失去了性命。

这终归是他疏忽了,其实仔细想想,如果人类会善待那孩子,她也不会独自出现在荒郊野外。

风龙没有继续提起这个话题,他长期陪伴在一目连身边,比任何人都能清晰的意识到,神明如今的气息正在飞速消减,他只能暗暗地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因为他很清楚,一目连很有可能无法支撑到平安京。作为神明的灵兽,风龙第一次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他道:“一目连大人,不然…不然您变成妖怪吧?如果变成妖怪,您就不再是依靠人类信仰支撑的神明,您可以一直活下去…我也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我不能够成为妖怪。”一目连已经模糊的手掌抚在龙首上,平静答道。

“哦……”也是呢,一目连大人曾经天津神啊,就算是消失也不愿沦为妖怪也是正常的……

“……”一目连垂下眼帘,歉意的抚摸着风龙的鬃毛。抱歉啊风龙,让你失望了,可是如果以妖怪的身份进入平安京,不仅会被阴阳师们设下的结界驱逐,若是被发现了,也会给源家和那孩子带来麻烦吧。

耽搁了几日,当神明和他的龙到达平安京的时候,当天的夜幕已笼罩了大地,厚厚的云层不仅遮蔽了星光,连月亮也只剩一个微亮的轮廓。循着本坪铃上留有的痕迹,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源赖光的府邸,没有多浪费时间探查,便见到了大半夜趴在箦子上像条咸鱼翻来覆去的女孩。

时值初夏,平安京头上老天爷的脸连续阴沉了几日,却也不见几滴雨水,京内的热度一天高过一天,加上不散的湿气,所有人都像置身在蒸炉里,可是这样见鬼的天气,公主们依然要穿的层层叠叠闷在帘幕之下。白日的时候,闲鱼趁着乳母和侍女们不在意,偷偷地脱掉了几层衣服,而夜幕一降临,她便只穿着单衣跑到外面走廊偷偷睡个凉快觉。那个被壁代、屏风、御帘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寝室,她一闭眼就会被鬼压床。

不过可惜的是,今日平安京外也不比室内凉快多少,闲鱼从箦子东头一路滚到西头也没有吹到一丝凉风。她颇为不甘的爬起来看向树梢,发现连顶端的树叶都是凝固的,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微风吹动。

就算是这样,那也比在屋里舒服!

风龙载着一目连降落在源家的屋顶,而府邸外围巡视的侍从们,目光偶尔掠过上空,也看不到任何踪迹。便是有城中巡视的阴阳师路过,也只会恭敬的行礼个仪,便自行退去。仗着普通侍从没有灵视的便利,风龙高调的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才缩小了身体,他趴回到一目连的肩膀上,不满的嚷嚷着:“看吧看吧,一目连大人!她好得很呢,倒是我们白跑了一趟。”

仅存的一只眼睛染上些许笑意,一目连抬起手,数张风符从袖子里飞出,落在庭院里。

树梢的叶片叠打在一起沙沙作响,庭院引入的水流推出一道道细纹,在廊上睡的很不踏实的女童逐渐松开了绷紧的眉心,铺在地板上半长的发丝在微风的韵律中摇摆舞动。今日的平安京,唯有她是在薰风的陪伴下安然入睡。

……

赖光在凌晨4点多的时候就会起床练武随后进宫当值,勤勉的他也很少像寻常官员一样借口物忌,然后休上十天半个月的假期。少将府的侍从们,也随着主人的作息调整自己的起居时间,通常在赖光起床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早上的清理事项。

在屋顶蹲了一宿的风龙在风神的默许下飞入庭廊,下一秒,端着梳洗工具的侍女们便被一阵狂风吹乱了衣袍,她们连忙停下来整理仪容。

听到吵闹声的闲鱼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她茫然的揉了揉眼睛,在意识到自己还在庭院时瞬间清醒过来,并连滚带爬的躲入垂帘后面。等侍女们匆忙离开,自认为幸运逃过一劫的闲鱼才放松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爬出帘子。同时,屋上的风神与归来的龙相视一眼,共同没去了身形。

“早上怎么还是这么闷,记得夜里明明刮风了来着……”闲鱼郁闷的嘀咕着,正想回寝室梳洗,便注意到庭院里散落着一些纸条。疑惑的挑了下眉毛,她好奇的走了过去,捡起了其中一张。

白色符纸大概有20多厘米长,纸质相当均衡细腻,虽薄但背面却没有被墨水浸透,画有咒文的一面边缘被涂黑,形成一个黑色的长方形,正中并没有写着长长的敕令,而是以同样的黑墨水勾勒出独目的简约图形。这图案,与手游阴阳师中,环绕在风神身边的符没有任何区别。

那位风神大人,果然就是一目连啊。

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闲鱼的思绪万千,但若是仔细琢磨,便发现其中有多半被喜悦填满。

她对着风符笑笑,道:“果然是你啊……”

也是啊,那样的神明,也只有你了。

……

在月中忌日的时候,闲鱼被难得请假的赖光送到了贺茂忠行的府邸学习运用灵力,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对此也没有什么紧张害怕的情绪,相反的,离开了对鱼姬熟悉的人,她在陌生的地方或许过更轻松些。倒是鱼姬那位仿佛是礼仪成了精的乳母很是舍不得她,她一边为她准备行李,一边叮嘱她,若是受了委屈定要马上回来,千万不要忍着。

闲鱼乖乖的点头应者乳母的唠叨,在临走之前要了不少布料和针线,自告奋勇说要练习刺绣。她做了一个简陋的御守,将收集起来的那些已经失去了神力的风符放了进去,这次前往贺茂府邸,显然要把它们通通带上。

光是为鱼姬带行李的队伍便从府邸排到街尾,被赖光抱上牛车的闲鱼,更有种要去和亲的错觉。少将府和阴阳头贺茂忠行的府邸相隔并不算远,在妖魔横行的如今,俩人是圣上离不开的哼哈二将,分配的机关宿舍也定然在二、三环里。

虽说距离不远,可是牛车的速度却非常缓慢,偶尔见到同僚,赖光还要和人家互相寒暄半天,如果要选的话,闲鱼宁愿自己下车步行。在赖光又遇到一个熟人的时候,不赖烦的闲鱼将奶娘准备的针线和布料拿了出来,飞针走线的开始做……假领子。

你们穿重达20斤的十二单衣,我有清爽凉快的12层假领!

11、第11章 大阴阳师的府邸,就比赖光的少将府别致多了,虽说从外面看与其他贵族院落并无二致,可内里却别有洞天,在闲鱼跟随赖光踏入庭院后,便觉身边的温度蓦变,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也被迎面而来的凉风吹散。

也不知道贺茂忠行是如何做到的,这家的院子有一半建在水中,水面清澈剔透,也不似外面的河水般长满了浒苔浮萍,而是能直接看到水底的鱼儿和沙石。最令人挪不开视线的是,在贺茂家的凉亭还有花园中,都能看到穿着华美十二单的女眷,她们每个人都拥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

闲鱼正恍惚着,贺茂家美艳的不似凡人的侍女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她身边,为她拨开垂娟,并摘下市女笠,她们的动作很是轻巧小心,甚至没有弄乱鱼姬头顶和鬓角的发。

贺茂忠行虽说是土生土长的平安京贵族,可却并不是个拘泥繁文缛节的人,兴许是鱼姬会成为他的弟子,因此比起上次见面时,他肆意的多,直接仰躺在箦子的围栏上,见到赖光来,也不过是举起手中的杯子示意了下。在他身边,还坐着三个少年,正是先前闲鱼见到过的叶王和晴明,另外一个素未相识的,则是贺茂忠行的儿子贺茂保宪。

听着赖光的介绍,闲鱼多看了保宪两眼,心道这也是个名人啊。

阴阳道自古便分为天文道、历道、阴阳道三个部分,分别由三家传承,可贺茂家偏偏出了贺茂忠行这么个奇人,将三道掌握。据传,由于忠行对安倍晴明格外的看中,便将三道中的天文道宗家之位给了晴明,而自己的儿子保宪和孙子光荣只能传承历学。当然,也有传闻是贺茂保宪才是安倍晴明的师父。不论如何说,日后安倍和贺茂家派系对立也是由此开始。

可闲鱼也知道这是一个混合了游戏和漫画的魔改世界,谁知道未来会又如何呢?毕竟这其中还多了个叶王。

说到叶王,或许是之前被闲鱼哪吒闹海的脑补留下了心理阴影,麻仓叶王没有继续梳小揪揪头,而是扎了个高马尾。安倍晴明虽然没有叶王的读心能力,可注意到这位师弟面对总角发型时怪异的表情,便也跟着披散起头发。这俩人这么一随性,倒衬得已经十几岁还梳着总角的保宪尤其突出,一看就是老实人。

经过简单的拜师仪式后,闲鱼被带到师兄们的身边落座。她是最小的弟子,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到最小的师兄叶王身边,不过她刚一站定,便听到忠行嚷嚷道:“保宪,你和晴明换个位置。”

本应排行第二的晴明愣了下,叶王脸一黑,倒是保宪并不在意的绕到师弟的后方。

闲鱼被这种偏心惊呆了,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为何保宪的态度如此平静了。因为不等晴明推辞,赖光就已经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们四个道:“妙啊!这身高排序便顺眼多了!”

原来,晴明比保宪高半个头,保宪比叶王高半个头,叶王比鱼姬高…一个半头……

闲鱼:“……”跳起来砸碎你们膝盖哦!

贺茂忠行露出了个属于强迫症的舒畅笑容。

安倍晴明也不负姚明之名,不到10岁就已经展现出其在身高上的绝对优势,如此也怪不得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天狗,站在他身边活生生的被对比出野崎君和小千代的效果。也不知道那个官设一米八,活生生被游戏建模打了对折的大天狗,能否在这个世界里恢复天狗本色。

说起来,她还没有验证过,麻仓叶王究竟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麻仓叶王……

在隔壁小叶王疑惑的目光中,闲鱼屏息凝神,开始脑补贺茂忠行带着晴明和保宪跳极乐净土,她想的很努力,尽量的给灵视者打造一场360°全方位颠覆感官极限的高清立体视觉盛宴。旁边的叶王根本无力抵抗这劲爆的灵魂冲击,他像羊癫疯发作般颤抖起来,脸憋得红里透紫。

嗯,看来是那个叶王没跑了……

贺茂忠行目露疑惑,他不知那个一向表现早熟的徒弟为何突然失态,却也不想让赖光看笑话,便在对方注意到之前,主动引开话题道:“你们四人都将在我门下修行,那么……”他手中的蝙蝠扇合起,扇骨击打出清脆的响声,原先为鱼姬整理过衣服的美貌侍女们再次凭空出现在不远处,她们穿着华美的十二单衣,以优雅的膝行来到闲鱼等人面前,将怀中的书卷放下。

忠行的弟子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环境,倒是初次被一群天仙小姐姐环绕的闲鱼有点飘飘然,一脸痴汉道:“辛、辛苦了啊……”妈妈呦,我想我是要弯了吧。

轻笑出声,忠行扇尖朝下请拂掌心,嘴里念了些什么,便见廊中的美貌侍女们化为一片白蝶,翩翩飞舞向花园。

原来那些小姐姐都是式神!

目瞪口呆的闲鱼取悦了忠行,他心情愉悦的笑眯起双目,道:“你们应该知晓,阴阳之道分为三路,既天文道、历道、阴阳道。我希望,你们能自己选择想要继承的道路,毕竟,若是连自己人生都需要我来决定的话,那……”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神情已表现出不屑。

保宪比其他人要年长很多,早就已经学习了阴阳道与历道,便不在要面临抉择的人当中。而闲鱼将来要成为巫女,她这次前来主要是学习控制灵力的方法,但考虑到日后要独居在风神神社,那必定要学习护身的攻伐之术以自保,因而,她必定要选阴阳道。但这个时代,通过天象占卜或预测天气也是很方便的技能,她自然也要学习一些天文知识。

晴明心中早有决断,他笑眯眯的坐在一边,在贺茂忠行的目光再次扫过他们的时候,麻仓叶王便第一个答道:“我决定一并学习天文、阴阳与历道。”他是下了决定,而不是询问可否,因为他知道忠行不会拒绝。

果然,贺茂忠行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只是摇了摇扇子,发出一声“哦?”来询问详情。

“正如你所言,连自己的人生都需要他人引导的家伙不值一提,可同样的,我也不愿意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贸然决定未来。阴阳三道我一窍不通,又如何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呢?”叶王如此说道,可实际上他从未将自己的未来束缚在阴阳三道上。

叶王会做出这般回答晴明并不意外,母有狐妖丑闻,而父又不明的他,想要在平安京生存下去,就必须获得足以让所有人另眼相待的资本。晴明向后探身看向闲鱼,见她低头沉默着,以为她在紧张,便道:“姬君决定好了吗?”

“嗯…那你呢?”闲鱼随口问道。

晴明垂眸故作沉思,已经猜测到她会选天文和阴阳的他,粲然道:“那姬君的选择,便是晴明的决定。”

闲鱼木着脸点点头。

贺茂忠行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同意叶王三道全修的决定,倒是饶有兴致的看晴明和闲鱼交流,在见到好友赖光手里的膝丸正投影出主人的情绪饥渴难耐的露出半个寒光闪闪的刀身时,他才轻飘飘的道:“鱼姬和晴明,你们可是商量好了?”

闲鱼点点头,道:“嗯,晴明说了他和我一样。”

“……”晴明微笑。

闲鱼:“我们选可以变出好多漂亮小姐姐的那个!”

“……”晴明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下子,屋里除了晴明都笑了,贺茂忠行似乎很喜欢看徒弟失策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收敛起笑容,回归正题道:“既然如此,那便遂你们意好了。”他用扇子指了指对面的一叠书,道:“天文道,需通晓《天官书》、《汉晋天文志》、《三色簿赞》、《韩杨要集》。阴阳道,则需习《周易》、《新撰阴阳书》、《黄帝金匮玉衡经》、《五行大义》。若是你们也对历学有兴趣,便去看看《汉晋律历志》、《大衍历议》、《九章》、《六章》、《周髀》、《定天论》。这些知识必须掌握,我隔上几日,便会审查你们的功课。”

“……”咸鱼的笑容渐渐消失。

贺茂忠行似乎还嫌不够,又拿出几本书道:“我听赖光说,鱼姬识得汉字,既如此,我这里有些遣唐使带来的书籍,你也记下。《葛仙公礼北斗法》《天文要录》《天地瑞祥志》为天文学知识,《乙己占》乃是李淳风占卜之术,《董仲舒祭法》讲有驱避害虫之法。”

“……”

好想再回到那些天的时光,回到寝室账台前后,故意讨奶妈温柔的骂。

闲鱼终于发现到了乳母的和善,和古今和歌集的好。

12、第12章 对于晴明而言,背书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只要随手翻一翻,便能牢牢记下,只不过书中的典故要完全了解需费些功夫。和晴明差不多,记录从来不是会令叶王感到困难的事情,但和从小习字的贵族子弟相比,仅在鬼怪乙破千代的教导下学习过文字的叶王,难免会遇到生僻字阻碍进度。与这两位天才相比,这些前言不搭后语还都是生僻字的古文,对闲鱼而言真是令人头秃的存在。

一时间,她又想起了被离骚支配的恐惧。

话说离骚怎么背来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像是这样没错吧。

贺茂忠行笑意盈盈的将三个年幼弟子的表情收入眼中,他喝了口茶,才又道:“就这样吧,我会派遣式神照顾你们,若是有不懂之处,可以询问她们。阴阳三道,学会运用比背诵更为重要,你们也不要急于求成,我只会在乎你们能否学以致用。”扇子敲了下手心,他道:“反正便是死记硬背的暂时记下了,怕是过不了几天也就忘干净了。”

闲鱼倒觉得她的记忆力还蛮好的,你看离骚她都记得清楚着呢。

“忠行啊,我觉得这要学的未免也太多了吧。”心疼女儿的赖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稀罕的喝了口,一边续杯一边道:“那个白居易的诗我研究了几日,也才记下一两句。”日本本土的茶叶难以入口,而来自中国的茶叶有市无价。藤原道长控制着司管海外商贸的太宰府,他的确是不缺舶来品的,可却也不愿意将风雅的茶送给赖光这种不懂品味,只知牛饮的家伙浪费,故而赖光只能蹭别人家的。

“这还用你提醒,我自有办法,不过……”在听到忠行暗示有什么学习捷径的时候,赖光猛的抬起头,连茶也忘了喝了,期待的等着他下一句。可是忠行却偏不如他所愿,挥了挥袖子,莞尔一笑道:“送客。”

“忠行!”在赖光不甘的叫喊中,被火焰包围的式神片轮车突兀的出现在庭院里,它发出像干呕般的古怪笑声,露出一口黄牙咬住赖光的衣服,直接将他从庭院里拖了出去,在飞行的同时,还在不断的摇晃着身躯,试图引起赖光的恐惧。原本身为凶恶妖怪的片轮车,如今被迫成为式神也不改凶性,以吓人为乐。片轮车却不知,此番忠行召唤它,除了作弄好友外,却也是为了给傲慢的它一个教训。

在离开了女儿鱼姬的视线范围后,方才还一脸傻样的赖光无须在掩饰凶残本性,反手抽出膝丸,直接朝着片轮车斩下,他的速度快如星陨,当傲慢的妖怪尚且得意洋洋的为自己的恶作剧兴奋时,膝丸的刀锋已经劈开了它一半脑袋。

因为是忠行的式神,赖光没有直接将其切成两半,只是将它重创,便又收回膝丸。那片轮车捧住脸以避免散裂,它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哪还有半点嚣张气焰,赫赫发抖的缩在墙根,目送连回头看它一眼都不屑的赖光离开。

院中的贺茂忠行眼皮一跳,无奈的抿了下嘴,这赖光下手也太重了些,片轮车可是快被他砍死了。虽如此腹诽,可忠行却没有立即行动,反而悠哉的喝完杯中的茶水,才道:“阴阳师并非凡夫俗子,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也完全可以用术式代行。将阴阳术运用于日常生活中,也未尝不是一种修行方式。”对上鱼姬晶晶亮的眼睛,他笑道:“你等且先将这些书籍阅过,在按照我安排的课程背诵吧。”

闲鱼点头如捣蒜,明白了,这是说作弊的方法就在书里面,可以先找来用。

“我去对屋内的结界,你们在这里看书,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命令式神寻我。”他将手中的扇子横放,展开的扇面化为数只纸蝴蝶翩然飞落在书卷四方。在起身背对向弟子们的瞬间,忠行面容的棱角绷紧,全无轻松之色。京内的阴气越来越浓重,如今连已经和人类签订契约的式神都被引出凶性,恐怕在六月底的夏越之祓前还得先举办一次净化除仪式。不然的话,怕是有更多妖物暴动。

忠行离开后,四个人僵持在原地。年龄最大的保宪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率先开口道:“我是贺茂保宪,你们的师兄,学习阴阳术的时间也不长,但基础问题倒也能答得上来。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问我……”在三人的视线中,保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紧张的连耳朵都通红起来。

见状,晴明体贴的应道:“那保宪师兄,今后还望您多多指教了。”

“好啊。”保宪大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保宪师兄,马倒禄斜是如何解?”问话的是叶王,如今坐在这里的他恬静温和,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分用功的普通孩子,全然无法和未来视人命为草芥的麻仓好联想在一起。

“日干起禄,时干起马,地支与天干相克时便是禄斜。相同则为同槽。在禄马诀中有详细说明,师弟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帮代你去阴阳寮借阅。虽不知师弟是从何听到这个词,但对你来说有些早了。”保宪颇为热情,很是耐心的为师弟们讲解。

“多谢师兄了。”叶王握着书本,颇为郑重道 。

在保宪解答完叶王的问题后,闲鱼才慢悠悠的挪过去,抱着五行大义目含期待道:“那师兄,你可知道师父离开之前的暗示,指的是什么吗?”忠行留下的书,可不光是他点名出的几本有代表性的,更含一些杂项,要一本本寻找真不容易。

“这个,或许是开智咒吧?”保宪从一叠书里翻出一本全汉字的古籍,熟练的翻开道:“传说使用此咒,可有魁星助阵,醒神开智,钝除迷。但我还未完全掌握汉文,因而无法诵读,也帮不上师妹了。”父亲在最初教导他习字前,也曾以此法引诱过他,可却又坏心眼的不告诉他生僻字读法。如今想起,还是让保宪后槽牙发痒。

“少将大人可是说过,姬君…鱼姬通晓汉文。”晴明在旁边示意道。

“这么说……”保宪也不掩兴奋起来,将书递给鱼姬,道:“师妹请看。”

古代文字和现代字差别很大,但由于现代许多书籍只能繁体出版的关系,闲鱼能够无障碍阅读很多繁体。幸运的是,书上所记载的神咒,并没有什么生僻字,闲鱼默读了一遍,发现可以流畅的顺下来。她拿起书,道:“我确实认得。”

“鱼姬要试试吗?”晴明好奇的凑了过去。

“师父说过,学以致用呐。”叶王也期待起来了。

“那、那我念了?”闲鱼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我教师妹诵读咒语的方式,你可以试试。”保宪说道,既然父亲愿意将这个咒语透漏出来,那相比便是失败,也没什么危害才对。出于对贺茂忠行的新人,四个孩子兴致勃勃的交流了一番,在学习阴阳道的第一天,便胆大包天的试验咒语。

将保宪所说的清心法记下,根本不需指导,满心想要从书海中解脱的闲鱼,便已经满脑子都是对神咒的期待,她两手紧握在一起,在晴明和叶王的簇拥下,深呼口气,念诵道:“九天大帝身披白衣日月照耀 乾坤斡随有能敬者聪明如斯黄老丹元与心合宜 五神卫守八圣护持……”

除了方才移到对面的保宪外,紧靠在一起的晴明闲鱼和叶王三人身下都浮现淡淡的金光,随着神咒的诵念,金光逐渐加深,并形成散碎的文字逐渐的将三人笼罩起来。

感觉到头脑正变得轻盈,闲鱼压下喜悦,继续道:“……诵之不辍万神赴机我司大化光耀生辉心开茅塞钝除迷诵之万遍文冶琼瑰词源浩浩笔阵风驰九天开化万章洞微元皇上帝 勿稽勿迟。”

神咒诵念完毕,环绕三人的金光褪去,一阵清风款款吹过,三人顿觉头顶一片清凉。

闲鱼合上书,难掩激动道:“成功了吧!”她看向前方,却发现对面的保宪捧着脸震惊的看着她。闲鱼疑惑的转过头,又道:“叶王,你……”这次,换成闲鱼愣在原地,因为身边叶王的黑直长已经不见了踪影,头上一片清爽。闲鱼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僵硬的扭头望向另一边的晴明,然后不意外的发现,阿爸的三千烦恼丝也一根不留的拔断了……

“……”

不、不会吧……?

闲鱼颤抖的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头顶摸去,入手的,是一片温热丝滑柔软……

“……”

变没变强不知道,反正他们秃了。

13、第13章 忠行留下的白蝴蝶惊飞了一群,云雾似地齐齐扎堆飞往府邸结界处寻找主人。源氏的姬君没了头发可是大事,便是对人情世故了解不多的式神们也能察觉到背后的严重性。若换成一般的女孩,没了这时代女子视若生命的秀发,又在男子面前露出丑态,怕是会羞愤的一头撞死。

闲鱼摸着自己光滑的头皮像魂走丢了一样,当然那什么羞愤欲死的极端情绪是没有的。到底头发没了也可以再长,如果非要在头发和背书之间做出选择的话,她还是很情愿做一点牺牲的,反正光了脑袋也能像桂x太郎一样带假发(误)嘛。真正令她出神的,除了忽然变葛优的震惊之外,还有经过自己诵念后所施展出法术的奇妙感觉,毕竟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神鬼只在小说里出现的时代。

同样瞬间秃头了的叶王和晴明倒没有迁怒闲鱼,他们毕竟是男子,而且念神咒的事情也参与怂恿过,现在一起承担后果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叶王的灵视在鱼姬的大脑里只读出了一片空白,他拿起书本,道:“不必担心,这应该有解咒。”

叶王话音刚落,远方便传来了脚步声,闲鱼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边的晴明便先一步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她光溜溜的脑袋遮掩。闲鱼将还带着温度的外衣拉到眼睛上方,这时叶王和晴明已经悄然将她藏在身后,连保宪也匆忙回神,起身跑到师弟们面前。他匆忙道:“太失礼了,身为男子,竟害的家中的女眷如此狼狈。师妹放心,师兄绝不会让外人瞧见你这般模样。”

闲鱼听了,十分感动,这真是金玉同窗情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御帘被拉开的声音,贺茂忠行被白蝶簇拥着出现在徒儿们面前。下一秒,原本站在闲鱼面前的三个人扭头散开,将捂着脑袋的闲鱼直接暴露在忠行面前。

“……”

熟人就能随便看了是吧?这塑料同窗情!

贺茂忠行瞧了瞧晴明,又瞧了瞧叶王,最后面带遗憾的对着包头的鱼姬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掩都不掩一下,道:“把你方才念诵的神咒重复一遍,为师再帮你们解咒。”他是鼓励实践的,经过这次想必肯定将那神咒牢记于心了。

“九天大帝/身披白衣/日月照耀/乾坤斡随……”闲鱼刚忙对着书又念了一边。

听闲鱼从头念到尾,贺茂忠行先是疑惑的皱了下眉,随后则面露了然,道:“原来如此,你这篇神咒,念错了一个字。乾坤斡随,斡此处应该念wo,而不是guan。”

“……”

多音字误我!!

弄清楚神咒失误的原因后,贺茂忠行也没有继续为难弟子,很快便帮他们找回了头发。毕竟这事若是传到了赖光的耳朵里,他这府邸怕是要被一刀两断。不过经过这件事后,忠行也不在放任自如了,每当他们实验咒语时都会在场。他的弟子们都是灵力强大的天才,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咒语失败不意味着无事发生,可能会因为调动出的灵力无法平复而出现事故。

……

“哈哈哈!”

盘在独目神明身上的白龙笑的见牙不见眼,若不是一目连如今并没有化为实体,恐怕衣服上早被它喷满口水。一扫先前因主人随时会消失的顾虑而低落的情绪,风龙仿佛回到了它的童年岁月,满心只剩下欢欣,它咧着嘴笑道:“可惜您没有看到,那个人类女孩…哈哈哈居然把自己的头发都变没了,太好笑了!”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公主里面还混有这样的奇形种!

一目连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断,等到风龙的兴头过了,才低声道:“是因为背书?”或许是闲鱼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仰产生了作用,也或许是平安京神o官设立的镇魂结界凝聚了神魂,一目连的神力没有继续流失,也暂时解除了随时会消逝的威胁。

“是呢是呢,要背好多的书呢,人类真是辛苦啊。”风龙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一顿,逮住神明的脖子一阵猛蹭。它自诞生开始,就一直跟随在一目连大人身边,每天只要以开开心心为本自由生活就好了,从未被要求过学习过那些繁重又复杂的知识。相比起来,真是幸福的童年呢。

在风龙还在为幸运窃喜时,原本依在杨桐树上休息的神明忽然站了起来。它诧异道:“诶…一目连大人?”

“我要离开一会儿。”

留下这句话,风神朝着供奉新晋神明的北野天满宫走去。

……

古代的夜晚无法和灯火通明的现代相比,在黑暗的限制下,也自然没有更多夜间活动。莫得邀约的贵族们大多早早睡去,也就是当值的侍从和阴阳师们,会同京内的妖魔鬼怪一起睁着眼睛等待天明。今日贺茂忠行并未入宫,留在家中的他也难得没有早睡,对于他这样的大阴阳师来说,束缚常人的限制并不存在,只要他需要,夜晚和白昼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御帘被拉到上方,让月光照射在书卷上,庭院的松树上漂浮着一排火团,它们像灯泡一样并肩靠着,只是偶尔在忠行的目光离开书面时,调皮的调换位置。这些会发光的灯泡是妖怪提灯火,也是忠行的式神,入夜后它们能为主人将房间照的犹如白日。

“太亮了。”忠行托着下巴正思考着的时候,忽然提醒道。

松树上的提灯火上忽然出现了一排小眼睛,它们齐齐朝着最右边看去,最右的提灯火茫然的回望哥哥们,随即泪流满面的熄灭了自己。

忠行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和大大咧咧的赖光不同,他敏感的察觉到了鱼姬身上的异样。赖光之女本身只是个连假名都没学全的女童,为什么反而能读懂笔画密集数量又多的汉字,而且,她的读音和现在的宋人官话有些差别,可神咒却承认她所念诵的读音是正确的。

就在忠行百思不得其解时,庭院里刮起了风,松树上的提灯火也随之忽明忽暗。忠行起身走出寝殿,便看到了落入庭院的神明。他隐去了身形没有出声,目送着一只眼睛被绷带缠绕的神明进入鱼姬的寝室。

闲鱼睡着的账台旁散落着几本书,封闭的寝室内弥漫着流不出去的纸张与墨水的怪味,她在睡梦中还紧锁着眉头,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被子,嘴里念叨着咒文,显然白日的影响让她在睡梦中还在劳累。

一目连俯身,将带着星梅神纹的御守挂在女童的脖子上。屋里的纸墨味被风带走,取而代之的是庭院里花草的清香。

“风神大人,鱼姬的汉文是您传授的吗?”

在神明即将离开前,忠行现身问道。在司管气流的风神面前,任何隐藏之法都没有效果。鱼姬会使用汉文这件事,让忠行十分介意,他自信自己绝不会连夺舍和凭依都察觉不出,可却又无法解释她身上的古怪。但若是神明插手,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忽然被问到的一目连疑惑的歪了下头,接着应道:“是我。”或许那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得到解答的忠行面露释然,他正想补上该有的礼节,却发现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风神已经不见了。

自认为终于得到真相的忠行打了个哈欠,对着挂在松树上的提灯火摆摆手,那一个个小灯泡闪了下,上面的小眼睛又齐齐看向右边,方才那个熄灭了的提灯火再次点燃了自己,跟在哥哥们后面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提灯火散去后,庭院也重新回归黑暗。忠行已经入睡,却不知一只小狐狸竟然悄无声息的越过他设下的结界,并又一次的造访了鱼姬的寝室。可这只小狐狸却没有风神那么体贴了,它一进入室内,便擦了擦眼角的辛酸泪,用爪子推了推闲鱼,并喊叫起来。

“审神者大人,审神者大人,快醒一醒。”

好不容易才睡着的闲鱼生生的被从深眠中拽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还处于混沌。她无意识的顺着声音低头看去,便见一只身上黄白交错,脸上还画着销魂红眼线的小狐狸,正睁着在黑夜中也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闲鱼吓了一跳,道:“安倍晴明被打回原形了?!”

“弄错了弄错了,在下是狐之助,并不是晴明公!”小狐狸赶忙澄清道。

这里是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府邸,普通妖怪是无法进入的,因此闲鱼在最开始的惊讶后,便很快平静下来。心想着,这或许是某个阴阳师的式神?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戒备和疑惑,狐之助道:“审神者大人不用担心,我是代表时间政府来到这个衍生空间的管狐式神,在高天原也办理过合法入境手续的。而且先前在赖光大人的府邸,我们曾经见过啊。”只不过那时候没有说上话,它就畏惧于赖光身上的杀气吓跑了。

忽然听到这么现代化的用语,倒是让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闲鱼清醒了些。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就是为了寻找你而来,请快和我签订契约,唤醒刀剑男士吧!”小狐狸难掩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道。

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啊。闲鱼想了想,随即瞪大了死鱼眼并竖起一根手指,语气亢奋道:“我知道了,接下来是不是拿着钻戒去唤醒一百个王子顺便拯救世界谈谈恋爱!没问题,我懂了,快给我钻戒。”

狐之助挠了挠耳朵,为难道:“我没有钻戒……”

“哦,那就让他们继续睡着吧。”

躺下,拉被子,闭眼,晚安。

钻戒都要女方自己带的男人要来何用!

“审神者大人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请你来做唤醒王子的公主的。”狐之助跳到闲鱼的身上,用爪子扒拉着她的刘海,肉垫不停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道:“是用木炭、玉钢、冷却材和砥石锻造出刀剑之形,补以灵力,附着御灵……”

闲鱼掀开被子,将狐之助从脑袋上提下来,道:“当不了公主还得能做铁匠?!”

14、第14章 有着安倍晴明同款红眼线,叫做狐之助的管狐似乎不懂什么叫做放弃,尽管闲鱼已经很明确的表明无法胜任铁匠的态度,它依然没有打消与她签订契约的主意。最可恶的是,每次闲鱼困得躺回被窝,它便用爪子上软绵绵的肉垫将其拍醒,继续孜孜不倦的安利。

别人穿越时空都弄个恋爱系统、修仙系统,为什么轮到她就成了铁匠系统。在狐之助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成为铁匠和世界的未来息息相关的时候,闲鱼终于经不起唠叨,洗了把脸清醒头脑听它讲那未来的故事。

“我来自西历2500年。时之政府从295年前开始,便一直和历史修正主义者(穿梭回过去修改历史)战斗。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未来世界终于打破了平行空间的障碍,能够平安又准确的穿梭到其他层面。可与此同时,敌方也一样掌握了这项技术,并开始与其他世界的强者联手增强实力。等我们察觉到时,他们已经扭曲了几个平行空间的正确历史,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劣后果。”

“怪不得安倍晴明的年龄变小了,是因为这个空间的历史被修改过的关系吗?”由于这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闲鱼来了精神。

闲鱼的话明显暴露了穿越者的身份,但狐之助却像没听到一般自然而然道:“这个倒不是,并非每个平行空间的[正确历史]都是相同的。而且,大人你目前身在的空间,是一直被神明统治的特殊空间,哪怕是到了高科技的未来,神明的力量也依然在影响人类,这种情况在其他空间是非常少见的。”

狐之助说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继续道:“修改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们比我们时之政府更快的找到这里,当我们来到这个空间的时候,便发现……没有审神者能够在这个空间唤醒刀剑男士。唯有刀剑的付丧神,能够击溃时间溯行军,无法唤醒他们,就代表了历史修正主义者,可以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可你也说过了,这是神明的世界啊?”闲鱼有些闹不明白。

“是这样没错,但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也有和神明对立的合作者。我们尝试从其他空间带来刀剑男士,可他们到达后便会失去力量。”狐之助可怜巴巴的看了闲鱼一眼,才又道:“无可奈何的我们,得到了一个[大人物]的帮助,他为我们寻找到了刀剑付丧神失去实体化能力的节点前,所以我才会来到平安京,因为这个时代是可以唤醒付丧神的!审神者是力量强大到可以唤醒付丧神的人,所以我才找到了您。”

以咸鱼的智商来说,她挑不出狐之助叙述中的诸多漏洞,就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却又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她想要问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可又不敢,怕到头来是自己自投罗网。

见闲鱼的态度不在那么坚决,狐之助乘胜追击道:“审神者的福利待遇超优厚哦,您会拥有一座世界政府开辟在空间夹缝中的本丸,相当于自带随身空间!锻造材料会有政府提供,有专业刀匠负责打造刀剑御神体,审神者大人只要贡献灵力既可。”见闲鱼越来越心动,狐之助抛下一击重磅,道:“本丸附近配备大型连锁超市万屋,里面出售来自未来的各种生活用品,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卖不到。”

“签了!”在平安时代待了那么多天,饿成咸鱼干的新晋审神者拍桌子一锤定音道。

“太好了,审神者大人!”

……

在遥远的未来,世界正面临着毁灭的大危机。面对世界的危机,审神者闲鱼毅然决然的带领刀剑男士们站了出来。为了保护最喜欢的世界,她决定——成为铁匠(不是!

和狐之助签订了契约后,闲鱼总算能好好睡上一觉了,还收获了毛绒绒的抱枕一只。这具身体毕竟还属于孩童,就算精神亢奋体力上也不支持,虽说对狐之助所说的本丸和刀剑男士充满了好奇,可还是抵不住困意,只能将这些事暂时放在一边。

闲鱼这一觉直接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被式神通知起床用餐,贺茂忠行本身是个随性派,也懒得约束弟子们的作息。

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忠行相比,赖光简直是模范三好生,凌晨4点多不用侍从们提醒便主动起床进宫,然后守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藤原道长下朝。藤原道长还以为他有什么关于天皇的要事要报告,便帮他告了假,两个人一起回了藤原府邸。

刚一落座,从清晨开始便心事重重的赖光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急切,道:“道长大人,请为在下指点迷津!”前几天藤原道长物忌,既不上朝也不见客,憋了好久的赖光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发生了什么?今日我上朝时圣上并没有表现异常。如今京内妖魔肆虐,却也是你上位的机会,接下来我将继续谋划造势,你只要好好把握,按照如今的现状,很快便能晋升中将……”饶是藤原道长聪明绝顶,也没有想明白一向凶悍无所畏惧的朝家守护为何这般失态。

“鱼姬她,竟然用本名起誓要侍奉风神,完全不听我的话……”赖光可委屈了。

装了一肚子江山社稷洗脑包的藤原道长一窒,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道:“……你要说的就这个?”

“嗯嗯!”赖光点点头。

“……”藤原道长强行压下脱口而出的送客两字,毕竟他与源赖光交情匪浅,既是上下级又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便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好吧,你跟我仔细说说。”算了,赖光这样的性格,他也不必担心别的了。

赖光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添油加醋的讲给道长,顺带还痛斥贺茂忠行嘲笑他的恶劣行径。

当赖光叙述完的时候,藤原道长已经亲手为房里的盆景修剪完毕,在屋里喋喋不休的唠叨结束的同时,他放下手中的剪刀,回头道:“原来是这样啊。”清理了下手,他坐回赖光面前,道:“照你所说,鱼姬只是起誓侍奉风神,可她并没有清楚表明,她要侍奉的是那一位风神。”

“啊?”赖光恍然。

藤原道长幽幽的笑了起来,一手整理了下袖子,道:“此间的风神太多了,k可以是山野间为人类供奉而诞生的无名风神,但也可以是伊势神宫风日祈宫的志那都比古神(级长津彦命),再或者是多度大社的天津日子根命。前者为维护自然运转与毁灭的古神,而后者不仅是风神,同样也是诸多氏族的祖神,若是能够成为他的巫女,与你也有好处。”

“可这般的话,是否会激怒那位对鱼姬有恩的神,就算是鱼姬没有明说,可她心里是知道的。”赖光惴惴不安道。

“人类的誓言只能束缚人类自己,单方面发誓是不能够影响神明的,不然我等早就将神权掌握。只有神明自己认同的巫女,才能成为主祭。”藤原道长仍保持着优雅的笑意,语气一转,讽刺道:“况且,若那位神有报复之心的话,便不会沦落到消失了。像是作祟劈死数人的怨魂菅原道真,反而被天满宫供奉得到学问之神神职,而诸如夜叉那般屠戮过平民的恶鬼们,在民间也是香火不断。一心为人类着想,到头来只会得到背叛。当愿望满足的过于容易,人类就会将恩赐视为理所当然。既然善良的神明不会报复,那便可以随意抛弃。”

原本因为得到解决之法而有些释然的赖光,听到道长的说法,反而无法再像先前一样坚定让鱼姬与这位风神划清关系了。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自己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抬头道:“……不管怎么说,也多谢道长大人了。”

“不过是小事罢了。”道长并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会是小事,在下可是头疼几天了,却不想道长大人能这么轻易就想到对策。”赖光说着,脸上写满了崇拜,颇为真诚道:“您可真是精明,宋人形容聪明人的[巧言如簧,颜之厚矣],说的便是您这样的人吧!”

“……”道长微笑脸。呵呵,连政敌都没这样骂过我,看来还是得给天皇进言,加强身边近卫的文化素养了。

15、第15章 或许是半夜被人叫醒过的关系,纵然闲鱼赖床到中午,也依然感到困倦。她第二次的睡眠质量并不高,到式神叫醒前都在做噩梦,从御帐台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的关节都在酸疼,连大脑都昏昏沉沉的。闲鱼揉了揉太阳穴,摸起随便丢在一边的衣服套上,等到被她拽过来的衣服打在狐之助的身上,让还在熟睡的它哼了哼时,闲鱼才忽然想起来,她半夜签了个审神者的契约。

人在夜晚的时候就会变得比白日更情绪化,经常会做出一些等到第二天就会后悔的事情,闲鱼也不例外,对于自己的冲动大意有些后怕了。闲鱼的灵魂虽说是成年人,可成年并不代表就一定成熟,她在穿越之前,也不过是毕业后宅在家里闭门不出,偶尔接一些兼职的宅女。受到本身智商和阅历的限制,她前世的经历几乎没什么用处,依然容易和常人一样受到影响做出冲动的决定。

闲鱼自己也很清楚,会接下审神者的工作,除了想要得到便利之外,也是因为属于未来的狐之助,给她带来了一丝回家的希望。在这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鱼姬的身份带来的,她孤立无援,连借尸还魂的事情都不能向外透漏,就更别说是寻找回家之路了。

目前为止,只有一目连并不是因鱼姬的身份而给予她庇佑。

虽说就算是换个人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可对于如今只能作为另一个人活下去的闲鱼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闲鱼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为难自己智商的事情,她将衣服从狐之助身上挪开,开始起身穿衣,也在同时,一直系在她脖颈上,却一直被忽略的御守从领口掉了出来,和红色的绳子一起贴在胸前。

“这是什么?”

御守上绣着星梅的神纹,上书北野天满宫,但闲鱼贫瘠的知识储备让她无法认出这是属于哪位神明。挠了挠鱼头,顶着乱成海藻的发型,闲鱼将衣服穿好,然后将御守掏到外面,心想着这可能是忠行分发给弟子们的福利,等会儿再去问问好了。

闲鱼所穿的外衣的材质又厚又硬,在赖光家的时候,通常会在睡时被挂起来防皱。只是在忠行家,不喜欢外人随意进入自己房间,想要拥有放松空间的闲鱼禁止了式神们进入寝室伺候,可她自己又是个懒散的个性,在睡前便将衣服脱下来随便一丢,结果第二天穿的时候,就发现上面多了几道皱痕。没有熨斗,屋里也没热水,闲鱼用手抚了下布料便宣布放弃。

闲鱼拿起梳子,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走进御帐台,里面狐之助团成毛团睡得正香,方才被衣服打到也没有醒来,全无作为野生动物的警觉。晚上签订契约的时候,只能映着月光看到小狐狸模糊的轮廓,到白日闲鱼才注意到,狐之助身上的毛发参差不齐,下半身很多毛都是新长出来的,耳朵后面还有没完全愈合的伤痕,也不知道它到平安京后经历过什么。

没有叫醒狐之助的意思,闲鱼放轻了脚步离开房间。刚一出门,便看到庭院中心的水面凉亭上站着师兄弟三个。看到她出现后,一直盯着寝殿房前御帘的保宪抬手挥了挥,示意她过来。闲鱼没有犹豫,极不淑女的快步跑了过去。

庭院里充满了烤鱼的香味,凉亭中间的食盘上除了常见的水饭腌菜外,还有用木盘盛着的几条烤鱼。这不是闲鱼来到平安京后第一次见到鱼,毕竟她每天都要照镜子,但在可以吃的鱼当中,这几条绝对是个头最大的了。

“早上吃那么丰盛啊……”闲鱼感动得想哭,多久了,终于能吃一回饱饭了么!

“早吗?”保宪抬头看了眼已经升到了正中间的太阳。

晴明莞尔道:“对师妹来说,确实是早呢。”

“……”闲鱼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晴明展开扇子,眉眼弯起,改口道:“是今日的太阳升的早了,我们也起早了。”说完,他转了话题,目光移向叶王:“正是因为如此,起早了的叶王师弟为我们捕到了鱼,说起来,要感谢今天早起的太阳啊。”

闲鱼自动忽略了他的调侃,对叶王道:“谢谢你啊叶王师兄。”在烤鱼面前,完全忘了先前得知他大boss身份时的小心翼翼。其实人类之间的偏见很多时候都是源于不了解,在与真正的叶王接触过后,他已经离她心中狂拽酷的反派形象越来越远。

收到谢意的叶王弯了下嘴角,点了点头。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鱼姬脑海中他,总是光着膀子带着一群虾兵蟹将站在高高的山峰上,还叉着腰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最奇怪的是,明明肤色白皙的晴明,在她脑中却是脸黑如碳,手下全是诸如山童、狸猫的低级妖怪。开什么玩笑,以安倍晴明的天资来说,日后他手下的式神,怎么说也应该是雪女起步的级别吧。

闲鱼:是的,雪女起步,后面想再走两步就难了。

烤鱼是被用小木棍穿起来的,可以直接拿起来啃,作为纯正贵族的保宪可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吃法,他为难的咬下一小口,道:“师弟的手艺比家中式神的还好,不过这鱼太大了,若是吃不完就可惜了,你们说是……”他抬头一瞧,发现对面的闲鱼一抹嘴上的油,拿起了第二条。

“……”

“大师兄你说啥?”闲鱼抬头问道。

“……没什么。”

最后,平民出身饭量很大的叶王一个人吃了三条,闲鱼吃了两条,除此之外,式神们另外准备的饭菜他们也没有剩下。纯正贵族出身,从小饭菜量就被安排个明明白白的保宪其实吃了半条就已经饱了,可却不愿意在师弟妹们面前丢人,硬是吃到反胃。和他相比,同样从小受贵族教育的安倍晴明却依然保持着贵公子的风雅,不紧不慢的品尝着美食,在吃完两条鱼后,他又捏起了椿饼……

“呕——”四人中唯一的战5渣保宪终于撑吐了。

“这鱼真好吃啊,肉嫩还甜。”闲鱼反倒还有些意犹未尽。

“随时可以抓,庭院里有很多。”叶王这边刚说完,便听到一旁的保宪停止了呕吐,大惊失色道:“这鱼是庭院湖里养的?!你们闯祸了啊,这可是道长大人送来的珍贵鱼种,父亲为了养活它们,还用术法改变了庭院湖水的水温。”

叶王、晴明和闲鱼面面相觑。

叶王思索了下,忽然道:“没关系,只要师兄你喜欢就好。”

保宪听了,赶紧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咱们吃的是我从鸭川带来的鱼!”

四人瞬间达成协议,连带串供完毕。

平安时代的贵族们一天就吃两顿,下午饭要等到四点,由于贺茂忠行不在,弟子们也不用凑在一起学习,还惦记着狐之助的闲鱼在保宪惊恐的瞪视下又拿了一盘饼,才满足的回了寝室。这个时候,狐之助已经醒了,正着急的在屋里乱窜,看到闲鱼进来后,立刻扑了上去。

“审神者大人,你终于回来了!”狐之助的恐慌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毕竟是阴阳师的宅邸,若是被贺茂忠行发现了有管狐能穿过他的结界,恐怕就算它搬出高天原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何况也没有神明会为了证明它的清白纡尊降临,而时间政府的事又不可以随意暴露。

“嗯,饿了吧,这个你可以吃吗?”闲鱼将装着椿饼的盘子放下。

小狐狸瞬间就忘了审神者不在时的恐慌,小爪子捧起椿饼,疯狂摇尾道:“可以的,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油豆腐。”

炸豆腐吗?也不知道平安时代有没有啊……闲鱼在心里嘀咕着,盘腿坐在一边,等狐之助吃完两个椿饼,才开口问道:“既然吃饱喝足,现在可以带我去见识见识随身空间…本丸了吧,你不是很着急想要我唤出刀剑男士对付那什么溯行军吗?”

正满足舔爪子的狐之助忽然停下了动作,整只狐像被定住一样,只有小眼睛到处乱瞄。

闲鱼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催促道:“怎么回事,快说。”

“其、其实…那个…您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神明掌控的,我们时之政府做任何事都要经过他们的允许。”狐之助知道糊弄不过去的,便闭上眼睛不去看鱼姬的脸,道:“本丸应该是建立在以这个空间为基础上的附属空间,独立于时间之外,可是…建立私人空间的许可证一直没有批准下来,所以…本丸也就……”它越说声音越小。

“……”闲鱼一阵沉默,不过她现在也不缺地方住,便压下怒气,道:“那成吧,你给我材料,我锻刀。”

狐之助又一怔,心虚道:“…这、这个神明的空间管理特别严格…资源没有过安检,而刀匠和锻刀炉都属于本丸的配备,所、所以…暂时也没有,本来应该提供您初始刀的,可是管制刀具…也不能随便带……”

所以说…在成为审神者之前,她得先盖房子、建炉子…还得…开个矿……???

冷静点闲鱼,别忘了还有正事!

闲鱼平复了呼吸,道:“那万屋呢?”

“对、对不起……”

“……”

咸鱼突刺!

16、第16章 完全被狐之助和它背后的时之政府空手套白狼摆了一道,闲鱼的心情别提有多糟糕,她就像是玩蹦极的时候断了绳子,眨眼就从天堂下了地狱。纵然小狐狸抱着她的腿可怜巴巴的卖了一中午的萌,可也完全无法弥补闲鱼心灵上的创伤。

万屋啊万屋啊……

想想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在学校里老嫌弃大妈们搞得番茄蒸鸡蛋、妙脆角炒肉、椒盐月饼、红烧橘子猎奇,可来到平安京后才知道那样丰富多彩的创新菜色是多么的难得,虽然不能说色香味俱全,可起码有咸之外的味啊。在电脑手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听我一句劝,珍惜现在的生活吧,其实就算没有调料的方便面,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古代难得的佳肴呢。

之前闲鱼对万屋有多期待,希望落空后就有多失落,这样郁闷的心情一直到下午贺茂忠行教导他们学习写符的时候,也没有改善。所谓一点灵光即是符,闲鱼满脑子忧伤,又哪来的灵光能调集灵力写出成功的符呢。她自己也知道现在的状态不好,所以拼命的收拢心神想要集中精力,可越是想要写好,反而越是因急躁犯下更多错误。

再闲鱼又一次将符纸写破的时候,贺茂忠行道:“今天便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吧。”

闲鱼低落的叹了口气,将没写成功的灵符都收拾起来,对着忠行行礼后准备离开。而这个时候,在上首并不急着离开的忠行开口道:“清微丹诀有书:法中之要,非专干符,非泥于咒,先以我之正气,合将之灵。”术士内炼通灵,方能制符。这不仅是对其本身灵力的要求,还有对精神上的。他有些担忧鱼姬的状态,毕竟她年幼又身为女子,便又多叮嘱道:“不要辜负了那位风神大人特地为你求得的御守。”

御守?闲鱼怔了下,下意识的按住胸口,她抓住脖颈的红绳,将它提了出来,道:“这是…风神大人给我的?”

并不意外弟子不知道昨夜风神来过,总行颔首道:“没错。”

得到答案后,闲鱼说不出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她两手捧着御守,问道:“师父,这也是风神大人神社的御守么?可我记得,他的社纹并不是这样的。”一目连的神纹应该是眼睛的简笔,可这个御守上画着的却是星梅。

“自然,这是北野天满宫供奉的新晋学问之神——菅原道真的御守。”忠行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异常严厉道:“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一位古老风神低头去求取新晋神明的赐福……鱼姬啊鱼姬,这份恩情,你定然要牢牢地记住。”

“我会的。”捧着御守,闲鱼抿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年幼女孩眼中的认真取悦了忠行,也是他多言了,赖光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之辈呢。想到好友抱怨过的,鱼姬曾以真名起誓侍奉风神的事情,忠行便提醒道:“昨夜那位风神降临之时,不仅气息浅薄,连身形都只是勉强凝聚。怕是等不到你成为巫女,便要消散了。”

仿佛心被人掏出来扔进冷库,不仅长了冻疮,还在不断的开裂。忠行的话,毫不客气的提醒了闲鱼一直忽略的事情,那就是一目连可能堕妖的现实。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分清楚妖力和神力的区别,也很明白现在的他依然是风神,附加在铃铛上的风神之佑,以及后来的那叠风符带给了闲鱼一个错觉,让她以为如今一目连依然神力充沛,一切都还为时尚早……

如今她才意识到,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是啊,在她还是闲鱼的时候,就算粗心大意,也总是有父母在身边善后。后来在公司实习,也总是和同学、同事们一起,大家能彼此扶持。哪怕毕业后父母意外去世,闲鱼没有了避风港,她也只是懦弱的缩在鸟笼里,所谓的独立,也不过在那方寸之间。以前闲鱼能够独自活下去,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强成熟,完全是因为成年后的她生活在一个和平富饶的现代化城市。

不会做饭可以叫外卖,遇到困难就上网搜索一下……但平安时代没有那样的便利。她觉得自己是成年人已经想的很周全了,可实际上全是空想。如果仔细琢磨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就算神o宫会对巫女提供物资和保护,但在一无所有的古代,只做家务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忠行不是拥有灵视的麻仓叶王,见鱼姬的脸色难看,也只以为她是被这意外吓到了。看小徒弟似被自己吓的不轻,他倒有些担心了,一改以往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态度,轻声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过几日夏越大祓式,我的妹妹文子会从稻荷大社归来短住,她是稻荷神御馔津大人的巫女,自然会教你如何供奉神明。一人的新愿或许不足,可至少不会消失,等你成为巫女,可以另想办法收集信仰。”

闲鱼的心定了定,握着御守轻轻点头。她拿着画失败的一叠灵符和纸笔回到原本的坐席上,又蹲在桌案上尝试绘制。

忠行并没有出声反对,他将手里的书文整理好,便离开将书房的空间留给弟子。不过他前脚刚离开书房,狐之助便偷偷摸摸的跑了进来,它没有打扰她,只是蹲在闲鱼身边看她认真的写着符,只是不意外的,写好的雷咒又和先前无数次一样以失败告终。

“唉……”闲鱼挫败的叹了口气。

狐之助在一边干着急,他刚想开口安慰,便被门外的脚步声吓得赶紧钻到了闲鱼的袖子里。来的人是麻仓叶王,他抱着一叠书走了进来,目光在狐之助躲藏的袖口停留了一秒,便满不在乎的挪开。

闲鱼铺开一张新纸张,拿起笔继续开始书写,但她才刚沾好墨水,毛笔的顶端便被叶王按住。他握住竹竿的上方,带着闲鱼的手在纸上流畅的写出雷咒的讳字,并道:“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无疑则心正,心正则法灵。守一则心专,心专则法验。”他漂亮的收笔,灵力也在同时运转于符上:“非法之灵验,盖汝心所以。”

拿起那张完美的雷符,回想着方才在毛笔上感受过的灵力运行,闲鱼道:“谢谢你啊,叶王师兄。”

“今天所学都出自神霄雷法,你不妨先回去看看。”叶王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新书,回头见闲鱼还在看他,便道:“课程进度不能放慢了,我们在这里学习的时间可是有限的。”

“如果无法静下心来,那就出去走走吧。”晴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外面,他隔着御帘站在午后日光下,透过竹帘狭小的缝隙,道:“心乱的时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只会适得其反。”隔着帘子,闲鱼和叶王看不清他的脸,可脑中却能自然而然的描绘出他笑的样子。

去外面啊……说起来闲鱼来到平安京后,活动空间便只固定在赖光和贺茂的府邸,晴明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心动。

叶王并没有反对晴明的提议,别说是闲鱼,便是他被收养后,也很久没有离开过府邸了。

门外的晴明看了看天空,道:“那么,明日我们去岚山吧。”说完,他将目光移回室内,意味深长道:“只不过,到时候要委屈一下师妹了。”毕竟是风头正盛的源少将之女,当然不能肆无忌惮的和外男跑去山野。

闲鱼一脸懵懂。

……

第二天,闲鱼便知道晴明所说的冒犯是什么了,她被式神簇拥着换上了一身男孩的打扮,头发也被梳成了她先前嘲笑过的总角。但闲鱼这时候便不会计较那么多了,因为男童的打扮要比女孩子凉快的多,相比起来也更方面活动。也拜这萌二发型所赐,平安京好看点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长的男女莫辩,她的脸多精致可爱,也不显突兀。

踮着脚转了一圈,闲鱼体会到久违的清爽畅快,不过在见到保宪带着几个武士骑马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赶紧回到叶王身边站好。

这次要和他们一起前往岚山的大师兄保宪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边还有几个贵族少年,其中一个见到晴明等人,便问道:“保宪,这便是你的师弟们吧,这晴明和叶王我倒是见过,另一个呢,也是忠行大人的弟子?”

听到这么问,不擅长撒谎的保宪立刻紧张起来,倒是闲鱼不慌不忙的站出来,道:“没错,我也是在忠行大人门下修行的弟子。”

方才问话的贵族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羡慕,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源赖床。”这个格式完全没有问题,一看就是亲生的。

17、第17章 源赖床这名一听就是逗你玩的,贵族少年在心中腹诽贺茂大人的品味也是独特,只是碍于源氏如今和一手遮天的藤原道长同气连枝,贺茂忠行也是站在藤原家一边的,便不敢随便当着保宪的面随意吐槽,以免耽误了家人的仕途。藤原道长可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不仅将年方11的女儿提前着裳送进宫,还敢联合皇太后东三条院逼着不情愿的天皇再立中宫,完全不顾当时已经是天皇中宫的侄女藤原定子的处境。

在保宪带着师弟师妹们乘坐牛车离开后,方才说话的贵族才道:“忠行大人真是古怪,所收的弟子都不是常人,先是安倍膳大夫家的狐狸儿子,离京归来又带回一个叫麻仓叶王的贱民之子。保宪也是可怜,作为亲子却被父亲丢在一边只继承历学。”

“谁能理解忠行大人的心思啊,若是常人,巴不得子孙将阴阳三道尽握手中呢。”又一位贵族公子接道,只是比起方才那位,他更大胆了些:“世人都说贺茂忠行大公无私,不重权势,我看却并非如此。那源少将家中的鬼姬你知道吧,听说忠行大人竟也收留了她为弟子,先不说鬼姬的母亲可是大名鼎鼎的罗生门之鬼,就说以她女子的身份,怎么能够学习阴阳之术。那源少将作为武家不懂礼数,可阴阳头贺茂忠行怎会不知,可他还是认了鬼姬。说到底,不过是见源少将皇宠正盛,就想方设法的巴解呢。”

眼看着同伴越扯越过分,先前的贵族少年不敢随便接话了。就在这时,一位骑着白马的少年从巷口出现,手中还拿着弓箭,见到他之后,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位贵族都沉默下来,态度也变得恭敬许多:“博雅殿下,您这是?”

此时的博雅还处于皇籍,并没有被赐为源姓。和其他贵族孩子狩衣水干的画风不同,身份最为高贵的他反而穿着一套无袖风骚改良武士装,高马尾也有炫酷非主流红挑染,这幅被村口王师傅烫过头的造型怎么看都和别人不在一个次元,可其他人却对他的怪异视若无睹。

博雅不仅在造型上与众不同,尽显主角和路人的区别,连性格也特别清奇,他将弓箭收起背在后面,又拍了下马,这下贵族公子们才发现,马上竟然挂着一个血粼粼的妖怪脑袋。博雅颇为自得,笑道:“这边是近日来一直在河源袭击平民的飞头蛮,被我一箭射死。弟弟们在家中一直好奇妖怪为何物,正好拿回去给他们见识见识。我母亲也在家中养胎,也能瞧个新鲜。”

“……还是算了吧博雅殿下,女子有孕是见不得血腥的。”几个贵族孩子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那真是可惜。”博雅很遗憾的将那可怜的妖怪随手丢在一边,吓得周围的路人连忙躲开。一直追在博雅马屁股后面跑的检非违使们立刻上前将头颅拎起,黑着脸提醒道:“殿下,天皇诏令,病患死尸等一切秽物都禁止带入平安京,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知道了。”博雅随意道,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

不远处的暗巷里,带着小黑帽的俊秀男子展开卷轴,奋笔疾书中。他双肩的白发像沾了墨水的笔尖,用墨凝聚的鸟儿环绕在他四周,时不时调皮的啄弄他的发丝和衣袖。这样的人该是引人注目的,可时有路人经过暗巷,却视他为空气般无视走过。

俊秀的男子确实是妖怪,他是喜欢四处云游的书翁,记录着风土人情……也包括绯闻八卦。

“茨木童子不仅是女的还生了孩子?有趣,有趣。”

书翁收起卷轴,招来一只墨鸟,将这有趣的消息,传递给喜欢听故事的好友。

奇怪的传言经过书翁悄然传递到了妖怪世界里的时候,保宪已经骑马在前面开路,带着牛车里的师弟妹们到了岚山。山下的竹林是公认的风雅之地,也因此聚集着大量的贵族子弟,在这里吟诗作对不仅可以展现文采借机混入上流圈子,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收获艳遇。

保宪知道师弟师妹在平安京是个什么风评,当父亲决定收徒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很多人面上义愤填膺实则是幸灾乐祸的所谓安慰。虽说知道碍于贵族的礼节,便是现在下车碰面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保宪还是驱车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山中,在一颗年岁久远的松树下停车。

“保宪大人,是不是靠前一些比较好,这山里藏有妖物,深入太危险了。”负责赶车的武士进言道。岚山景色秀美,可也是诸多妖怪的栖息之地,虽隔三差五便有阴阳师和僧侣们负责除,但也只限于山脚,不会上山。

“我们就在这周围活动,不会往山上去的。”保宪回答道。他并不认为会有危险,这个地方父亲经常带他来。

牛车一停,闲鱼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这车厢对于三个人来说实在是有点挤了,尽管他们还是没有长成的孩子。舒展了下身体,身着男性装扮的闲鱼回头看向跟在后面下车的晴明和叶王,见他们两个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便道:“怎么了?”

“师妹似对这装束十分满意啊,看来昨日在下那句[委屈师妹]说的有些多余了。”晴明回道。

“她的思维一向异于常人,现在巴不得以后都穿的轻松自在。”叶王倒是可以理解闲鱼的感受,对于出身平民的他来说,这身狩衣也并不怎么方便。他拉了下自己过长的袖子,嫌弃道:“遮羞避寒的东西,不以方便为主,倒是设计成了累赘的样子。”

闲鱼瞥向叶王,想到这货未来披风空穿的猎奇造型,看来又是一个被平安时代的自虐衣着逼疯的家伙……

读取到闲鱼的思想,叶王也只是挑了下眉毛,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叶王师弟,这么形容女子可不好。”保宪对这位出身平民,对贵族礼仪一无所知的师弟十分照顾,不仅担心他在仕途上受挫,也担心他将来无女子问津,便耐心教导道:“京内的姬君们少有离开帘幕的时候,许多夫妻成亲后仍未知晓对方模样。对她们而言,男子的人品才学比长相更为重要,你方才对师妹的那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会被所有女子嫌弃的。”

叶王即使心中不以为然,可却能知晓保宪的关心,便道:“多谢师兄提醒。”

“说到异于常人,师兄们比起我可是不遑多让。”闲鱼指了下叶王和麻仓好的脑袋,眯着眼睛挑剔道:“男子们将发髻视为男性象征,宁愿被人瞧见赤身裸体都不愿被人看到帽子下面的发型。可是瞧瞧你们吧,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实际上他们乌帽下面头发的造型就是仿的那啥啥,源氏物语里的光源氏,在酱酱酿酿的时候都不会摘下帽子的。

经过闲鱼的提醒后,保宪才大惊失色的道:“是、是啊,确实是不像样子……”虽说师弟们还小,不梳发髻,但也不该散发的。

无辜被牵连的晴明轻轻摇头,俯身摘下一串紫色的小花,虽不知名,但模样却很可人,他将花儿递给师妹,盈然笑道:“鱼姬不要生气,这都是我们的错。今日来岚山可是为了散心,何必因为这些小事破坏心情呢。”

闲鱼本来就没有生气,她伸手接过了那串友谊的小花。

“那是乌头,全株有毒。”麻仓叶王提醒道。

闲鱼把带毒的友谊转赠给了叶王。

叶王:“……”

不过晴明说的没错,好不容易出来本来就不该在小事上浪费时间,一行人便以脚下为起点,开始在岚山山脚下游玩。由于近来妖怪们越加张狂,贵族们的活动点就固定在了前方竹林,保宪他们走了许久,也只看到几个平民的身影。

由于不打算到人多的竹林,自然也无法享受到外面为贵族们准备的食物,保宪自己带了些腌菜和晒干的米饭,随时可以冲泡成水饭。这些东西和家中准备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可闲鱼看了就觉得腻味,她干脆建议道:“我们挖野菜吃吧,既然都到外面了,当然要尝尝野味。”

贵族们认为吃随处可见的野菜掉价,可安倍晴明却不介意,率先表示了支持:“鱼姬说的没错,自己动手也别有一番趣味。”

“野菜我还是认得一些的,到时候你看我挖好了。”闲鱼小时候也是在村里混过的,虽然已经过了近十年,但野菜的样子她还记得一些。只不过,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而且经过一千年的转变,这个时代的植物和未来还有一些区别的。但闲鱼并不知道这些,她自信满满的蹲下身子,很快便看到一株面熟的,指着道:“晴明你猜这个是什么?”

“山上羊蹄菜,峰峰绕白云。杜鹃云里唤,不见只能闻。这绿叶白花看着精巧雅致,莫非便是和歌中的羊蹄菜吗?”晴明风雅起来了。

“是芹菜啊,我们挖来吃。”闲鱼兴致勃勃道。

“那是毒芹。”叶王在背后凉凉的道。

“……”闲鱼和晴明一起丢掉了手里风雅的芹菜。

18、第18章 残遭打脸后,闲鱼消停了,乖乖的和晴明一起跟在叶王身后采他指定的菜,三个人一起努力很快便挖够了足够师兄妹四人、以及随行武士吃的份量。只是挖完菜后,闲鱼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能站在一边和晴明一同茫然的看着叶王和武士们忙来忙去,俩人闲的一个抖腿一个摇扇。叶王回头看了眼懵比围观二人组,把碍眼的他们赶去捡干树枝生火了。

两人走后,叶王半蹲在一堆野菜面前,耐心的从闲鱼和晴明挖的野菜里挑出混杂的野草。羞耻的是,在山里生活过的闲鱼,采错的野草竟然比纯正的贵公子晴明还多。智商上的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

如今是夏初,岚山脚下植被丰富,可是闲鱼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枯枝,若是只能收集到干草的话,投入火中一瞬间就会被烧光吧。就在她低着头刮地皮的时候,背后传来枝干断裂的声音,扭头看去,就见晴明使用风咒斩断了不少树枝。闲鱼见状走过去,拿起一根断枝崇拜又羡慕道:“不愧是晴明,这么快就掌握风咒了,但是湿树枝不好烧起来吧?”

晴明的视线移向她,双目微弯,一手捧着树枝,一手结诀道:“荧惑立法,总司火权。威光万丈,摄附人身。”咒语声刚落,手中的树枝便冒出白雾,木中的水汽被蒸的一干二净。晴明放下手,转头笑道:“这咒本是招来火星下降的咒语,只是以我如今的灵力升不起燎原大火,倒是能做些投机取巧的小事。只是蒸发水气,所调用灵力不多,鱼姬也可以试试。”

跃跃欲试的闲鱼点头念咒调灵力,手中的木头蓦地燃起熊熊烈火,差点让她变烤鱼。脸被熏黑的闲鱼面向晴明,漆黑的脸上水汪汪的眼睛异常明亮,她抬起烫伤的鱼翅,道:“失败了啊晴明师兄。”

晴明:“……”嗯,看到了。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晴明一样灵活掌控灵力。

阴阳师与巫女最大的区别,便是阴阳师没有强制信仰,不像巫女只能够侍奉本土神明。在阴阳师们所学习的术士中,除了道家外,同样融合了佛学,晴明沾水将手敷在闲鱼受伤的手掌上,念动佛咒,那片被烫红的皮肤很快在咒语中恢复如常。

被烫肿的皮肤又恢复了正常,闲鱼跑去河边洗掉脸上的烟灰。晴明将收集好的干柴捆绑起来,等闲鱼清理完毕,便主动拎起柴薪和她一起回到大家聚集的树下。在这段时间里,武士们已经去外面借到了行平锅,叶王将野菜挑好清洗并去除烂叶,看到晴明和闲鱼回来,便起身接过柴火,他把干枯的松针当做天然的火绒,随即念动火咒,恰到好处的火苗落于正中点燃火绒,一番操作下来,既没有熏黑脸,也没有烫伤手。

闲鱼:请让我孤独的死去。

叶王指挥着武士们将热水烧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刚要说话,便见贺茂保宪从山上下来,他满面红光的拿着鼓鼓的布包,喊道:“晴明、叶王还有鱼姬,看我摘了好多蘑菇!”他快步走到师弟师妹们面前,雀跃的分享着自己的发现,道:“我只是稍微往里面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好多蘑菇。不过游记上说,蘑菇这东西越是鲜艳越是有毒,所以我只挑了白的采。”

闲鱼听了点点头,没错,清纯不做作的老实菇,就是比花里胡哨的妖娆贱菇好。

叶王拿起其中一只蘑菇看了看,蹙眉环视一周,才道:“这是白毒伞,有毒。”

原来是菇中白莲花。

生活废二人组升级成了三人组,晴明保宪和闲鱼并排坐在一起,远远地看叶王撸着袖子忙活。

平安时代的饭团还被叫做屯食,就是用柏叶包着米饭,既压饿又便于携带,王公贵族们举办宴会时,高等殿上臣们在屋里享用更精致的美味,而没资格入席的殿下或殿外臣则会被安排吃屯食。由于没带那么多筷子,叶王便将武士们带来的屯食掰开,填入简单用醋调味过的野菜,给后面一直盯着他看的闲人三人组一人发了一个。

生活废三人组并排坐在一起,边啃饭团边继续看叶王做饭。

叶王:“……”

寡淡的大米泡饭加入野菜重新煮过后,变得不在那么难以下咽。碟子里只是被醋简单凉拌过的新鲜蔬菜清香爽口,将饭团叉起来在火上烤一烤,焦香的外皮包裹着浸入了植物香味的米粒,也能馋哭隔壁的孩子……

隔壁的闲鱼接过叶王递来的饭团,满足的啃着。

先不说叶王,闲鱼和晴明的食量居然和随行干粗活的成年武士差不多,终于意识到和师弟妹差距的保宪揉了揉自己的撑得难受的胃,看了眼天空道:“下午还有些时间,我带你们去看看平民的村落。但也不能太贪玩,在太阳落山,天照大神的力量削弱前,必须赶回府邸。”

“事态很严重啊,阴阳寮都无法守住平安京的夜晚了吗?”晴明他们还只是学生,并没有接触政务,可他们这些天生就有阴阳眼的神眷者们,却能比后天修成的阴阳师更轻易的察觉到京城内妖魔们的变化。

保宪自己也不过是听父亲偶尔一说,所知并不详细,只道:“京城内部的情况应该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但父亲说,我们这些身具灵力之人对于妖怪而言,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保不准会有妖怪愿意冒着被灭杀的风险来袭击我们。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自身的灵力还不足以应对大部分妖怪。”说着,保宪看向闲鱼,道:“说不准到时候还要师妹保护我们。”

“啊?”闲鱼茫然的抬起头,嘴上全是大米粒。

“巫女可以求助于自己侍奉的神明。”阴阳师能够通过祝词或祭祀请求神明协力,可他们毕竟是无固定信仰的术士,为人类效力,神明不一定会回应呼唤。但隶属于神o宫的巫女,是被高天原承认辅助神明的组织,为了地上信仰的稳固也不会无视她们的请愿。甚至一些高等神的主祭,被视为神明在地上的代行人,拥有直接调动该神明力量的权利。

“我还不是巫女呢……”闲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有点别扭道:“而且有麻烦事就喊神明来帮忙,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说是神,可是人家既不认识我,也不欠我什么啊。”对一目连的态度也是如此,他是善良的,可是她不能因为他善良就不去报恩。

保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会这么想,神明满足信徒的祈愿是理所当然的啊。”

“很简单,会出现这种想法,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信仰。”叶王忽然插嘴道,他的话不仅吓到了闲鱼,连保宪都愣住了。叶王侧目将身边晴明的表情收入眼中,才继续道:“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遇到困难便会祈求神明的帮助,在他们眼中,神的援助是不需要给予回报的恩赐。他们心安理得的接受奉献,却没有几个想到报答。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的认为,神明和人是不一样的。也正因如此,便是祸津神也能受到供奉,人们就如同接受恩赐一样,将神明给予的灾难也一并接受。既不会感谢,也不会怪罪。”

叶王望向陷入沉思的闲鱼,继续道:“你会因求助于神而感到羞愧,恰恰说明,在你的眼里,他们不是神,而是和你同处于这个世界的生灵,你将他们视为与自己平等的存在。”他轻笑出声,让人分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道:“明明是贵族家的公主,却长成了这么奇妙的个性。可是你终究要知道,神明需要人的信仰来维持存在或壮大自己,你想要成为真正的巫女,就必须学会祈求,不然如何提供信仰呢?”

“是必须时刻希望神明为自己做什么,才算是信仰吗?”闲鱼迷茫道。

“鱼姬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了。”晴明终于开口了,他笑意盈盈的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道:“或许与众不同,但我却是更喜欢鱼姬的想法呢。况且,也没有人规定过如何侍奉神明才是正确的。如果不喜欢因[想从神明身上得到什么]而供奉的话,那么不妨换一种想法。”

闲鱼满含期待的望着晴明的眼睛,可他却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的意思。得不到想要的回答,闲鱼垂头深思,正好瞄到领口系着的御守。她愣了下,手隔着衣服握住了装着风符和铃铛的袋子,心里忽然有了决定。她其实不能够保证,日后不会和普通人一样,祈求得到他的帮助。

但是……

但是尽管如此,日后作为巫女,我也希望能够有帮到你的一天。

我不知道要如何才算是信仰。但我希望这份心意,能够成为您的力量。

19、第19章 平安京城内被检非违使们打理的一尘不染,死亡和病痛这等秽物在圣旨下被驱离。在这段敏感时期,不断有为贵族们奉献了一生的老弱仆从被丢出城外自生自灭,只留下身强力壮没有病态的青年,大多数贵族,视这番行径为为预防污秽的常情。是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贵族而言,生病死亡都是秽,将可能造成秽的东西清理出去,自然的就像我们在非典期间往家里喷84消毒液一样。

贵子公主们仍旧锦衣华服,每日致力于把生活妆点的更精致。京内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但权利中心,阴阳寮、神o宫以及天皇和重臣们却心事重重,他们都清楚平安乐土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若是使用灵力向东三条望去,黑云已遮蔽了天空。

京城内的结界中尚且难以阻挡鬼怪滋扰,又何况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平安京的东城限外的鸭川居住着大量的平民,在京城向外驱赶老弱病残后,负责救济的悲田院已经难以承担。那些被驱逐的仆从大半辈子都在京城生活,他们年迈的身体无法承受京城和平民环境的落差,很多人撑不到几日便染上疾病,他们的尸体若没有家人带到风葬、鸟葬场,便被扔到河原,因而不时有腐败的尸体浮现在鸭川的河面。

清水寺附近是平安京著名的乱葬岗,既鸟边野,贵族外平民们的尸体大多是带到鸟边野让鸟兽分食。白日里诵经声不断,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大批怨灵无法被超度。如今,那位风的神明便停留在乱葬岗的入口六道处,无法被普通人看到身形的他,此刻被死去的孩童们环绕。

[昨天刮了好大的风呢,我都被吹到树上去了,怎么都下不来。]

一目连蹲在朝他抱怨的年龄灵魂面前,用手抚平他撅起来的嘴巴,耐心安抚道:[那么,以后我会让这里的风刮的小一些。]

[骗人的吧大哥哥,只有神明才能控制风吧。]小童灵怀疑的看着面前男子单薄的身体,他完全不符合他心中神明的伟岸形象,但仍是充满希冀道:[如果你是神明的话,就刮一场大风吧!]

一目连笑笑,道:[方才不是说被大风刮到树上了吗?]

[那不算啦!]小童灵仍旧像生前一样天真纯洁,两手合十幻想道:[挂在树上是很难受,可是飞起来的感觉好棒啊!我还想要飞,想要看看天空。]如果能飞到更高的地方,是不是就能够看到父亲和母亲了呢?

一目连抬手揉了揉小童的发顶,刚想完成这简单的心愿,风龙便尾巴一甩将他挤到一边,自告奋勇道:“飞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麻烦一目连大人,我就可以带你上去。”它说着,将小童灵叼到自己的后背,身体一摆,便冲上云端。那些原本都围在一目连身边的童灵们当下兴奋又羡慕的大声喊叫,纷纷追着风龙离去,从神明的身边散开。

身边的喧噪瞬间远去,一目连望着自己的龙被孩子们围追,脸上始终带着不散的笑意。而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风神颤动了下,瞳孔也在瞬间收缩扩大,他讶异的看向自己逐渐凝视的手掌,随后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将那丝惊讶取代。

“一目连大人,那些孩子太吵了!”终于甩掉了童灵的风龙耸拉着大脑袋凑了过来,撒娇的蹭了蹭风神的手,随后惊愕的猛抬头道:“您的手是实体?!”虽说现在是灵体状态的它也能接触到一目连大人,可那和以形体接触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要知道在来平安京的路上,一目连大人可是连灵体都无法维持住了,到达平安京后才依靠着京内的结界勉强没有消散。

一目连欣然点头:“我恢复了一些力量。”

“太好了,是有人供奉您了吗?原来还有人类没有忘记您,这真是太好了!”风龙兴奋的围着一目连来回转动,幸福来得太忽然,它有点手足无措,只是摇头摆尾的咋呼道:“是有人向您许愿了吧,他求的是什么呢?是庇护庄稼不被风吹毁,还是祈祷出海渔民一帆风顺,或者是有人受到妖怪的袭击,需要风神之佑的护盾?啊啊,总之我们快点出发满足他的祈愿吧。”

一目连按住风龙左右摆动的大脑袋,轻抚它柔软的鬃毛,让兴奋过度的龙平静下来,才道:“已经完成了。”

“那究竟是什么愿望呢?”风龙好奇的眨着眼睛。

一目连低着头,望着自己逐渐凝视的手指。

[我希望成为您的力量]

那根本就不算愿望啊……

我为你们而存在,你们本身,就是我的力量。

……

平安京的贵族们下午四点左右开始晚餐,在那之前,闲鱼等人就要先回到贺茂宅梳洗准备。只不过对于已经成年的闲鱼,和正处于好奇心旺盛时期的晴明、保宪而言,在没有娱乐设备的前提下每日只能闷在庭院里生活是十分无聊的。叶王倒是没有这样的感慨,对养尊处优的贵族们而言,偶尔去一次的岚山是风景如画的景点,可对于他来说,岚山是资源丰富,但兼并极高危险性的险地。

吃过午饭后,保宪见时间还早,便带着师弟和师妹们前往平民的村子参观祭祀,靠近平安京的一些村子只要不去特定的地点,表面上来看还是挺繁荣的。也是为了满足贵族对平民的好奇心,检非违使们经常会驱使罪犯来打扫街道,把原本随时可见的秽物收集起来倒入河里冲走。

当闲鱼等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村子里的人已经在祭祀了,他们并没有在神社内进行仪式,而是在一颗巨大的柏树前。那树被注连绳环绕着,上面悬挂着的纸垂随着神官唱诵的祝词不断飘动。这并不罕见,神明的御神体不仅可以是三神器的状态,也可以是古树、石头甚至山洞。

[不胜恐慌以此言相禀,伊邪纳岐大神,前往筑紫之日向……]神官一本正经的唱诵着祝词,在他的头顶上,玫红色头发两边扎起,发尾像盘旋树枝的女孩坐在他上面的树干上,调皮摆动着树皮包裹的脚丫。

“是木魅,但由于普通人根本无法分辨妖怪和神明的区别。她长期被视为神明供奉,如今已经有了神格,成为了树神。”在这方面了解比较多的保宪小声说道,别看靠近平安京,可有灵力的人依然是小数。出身贵族的阴阳师,也不会屈尊纡贵的跑来民间给平民指点迷津。

“很漂亮啊。”闲鱼感叹道。万恶的旧社会啊,木魅的真人比游戏的立绘穿得多啊。

保宪拉着他们躲在平民后面,默默地看完了仪式。当神官宣布祭祀完毕后,他们才走了出来,平民们也逐一散去。妇女们将被他们牢牢捂住嘴巴的调皮孩子放开,其中一个小男孩得到自由后,立刻道:“神大人真的能听到我们的愿望吗,可他为什么不出来啊?”

“别胡说八道,神明大人都在天上看着呢。”小男孩的母亲眼里的训斥道。

不对,她其实就在这里。闲鱼抬头看向坐在树上的木魅,只见她托着下巴,面容恬静温柔的望着根本无法看到她的人类,尽管明知道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会被人知晓,她仍然将身上凝聚的木力化为点点荧光,滋润着附近的田地。

这其实是闲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游戏里出现过的角色,而且对方还是以神明,而非御魂的状态出现,她或许应该震惊的,可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或许,是她已经在适应鱼姬的力量和身份。

“鱼姬,要走了。”在闲鱼出神的时候,走在她身边的叶王提醒道,在唤过她后,他便快步跟上去牵牛车的武士,似乎有别的话要交代。

在叶王离开后,保宪和晴明带着闲鱼站在村口等待牛车,而远方的叶王则安排武士们将挖到的野菜和草药从马背挪到牛车里,以免在颠簸中毁掉口感和药性。保宪远远地望着年幼却最早熟的师弟,颇为愧疚道:“本来该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照顾你们,可到头来,倒是让叶王师弟费心了。今天怕是玩的尽兴的只有我们吧,叶王他一直在戒备周边潜在的危险。”

闲鱼重重点头以表赞同,这话说的没错啊,今天如果没带叶王,他们三个已经躺着回去了。

“我们倒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犒劳叶王。”晴明单手抵着下巴思考着。

闲鱼若有所思的挠了挠鱼头,保宪沉吟了片刻,目光在四周游弋了一圈,忽然灵机一动,指着远处的一棵树道:“大家快看,是蜂巢。我们虽无法辨别野菜和药材,但弄些蜂蜜还是可以的。在下的阴阳术虽说还不值一提,可也不至于连小小的蜜蜂都无法对付。”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晴明快步走到一颗树下,掰下树枝,念诵八幡神名将其变为弓箭,道:“也让在下也出一份力吧。”

“那当然是我们师兄妹一起。”保宪接过弓箭,递到闲鱼面前。她先是诧异了下,随后便在两位师兄的目光示意下伸出手,道:“建御名方命,愿听吾言,于以武运,谨此相告。”这是属于阴阳师直接挪用神名之力的言灵神咒,并不是巫女请神的力量。

得到师弟和师妹的祝福后,保宪握住弓箭,对准了远处的蜂窝,拉弓,对准,松手。

[唰——!]

被弓箭神与狩猎神咒语加持过的箭矢精准的穿过树枝叶间的缝隙,直接正中蜂巢。保宪见了,得意的欢呼一声,晴明和闲鱼也跟着露出笑容。只不过下一秒,树林的那边便传来一阵轰鸣,三人转头看去,便见蜂巢的上方出现了一片蜂群,黑压压的,气势惊人。

等等,这个头有点大啊…好像不是蜜蜂?

是的,人家马蜂精最猛胜也是有窝的。

“……”

三人面面相觑。

“嗡——”

扭头就跑,撒腿狂奔!

20、第20章 有着超强毒性又数量繁多的马蜂在任何时代都是威胁人类性命的敌人,即使到了科技发达的现代,穿上护服的消防员们在摘除峰巢的时候,也频频传出被叮穿防护服中毒的消息。如今是平安时代,人类还没有那么多自保的手段,加上岚山一代植被丰富花草繁多,枫叶松柏都能给毒虫提供稳定的生存资源,因此在林子里会出现大量的马蜂窝是最正常不过的,就算被蛰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马蜂并不是蜜蜂那样只要不去招惹就基本无害的毒虫,它们非常敏感,人类一些化妆品与其类似的信息素和酒精,都能够成为它们组队袭击的理由。古代人们为了防止马蜂在村落里建巢,经常会派人负责修建树枝或喷洒刺鼻的植物粉末,但那也只是在减少可能。

最猛胜是非常常见的马蜂妖怪,它们是被毁掉蜂巢无法降生的马蜂所化为的巨型毒虫。相比于正常的马蜂,体型庞大的他们毒性更加强,生命力极其旺盛,有自愈能力,由于身为妖怪的关系,他们存在的蜂窝虽然看起来和普通蜜蜂窝差不多大小,但内里的空间却能够伸缩容纳数千只。因此保宪这一箭射中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马蜂巢穴,而是几千个有毒的小祖宗。

连回头都不敢,三个人以前所未有的极限速度一路狂奔,闲鱼也来不及发作自己的密集恐惧症了,生怕只要一分心跑慢了,就会被后面的最猛胜生吞活剥。三个小短腿在生死一线间突破了自身的极限,像脚下安了风火轮一样,只能看到两腿跑出的圆滚滚虚影。

闲鱼转头看了眼保宪,只见他跑的满脸通红,双目都充满血丝,看着好像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闲鱼一颤,又看向隔壁的晴明,而他也同时似有所感的回望向她,脸上仍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最重要的是,晴明看着特别稳,虽然两腿疯狂捣腾,可上半身稳如泰山,一只手还不忘拿着扇子,风雅的很。看到他这般样子,闲鱼就觉得稳了,她期待道:“晴明是有什么办法吗?”

晴明调整了下呼吸,一手结决,念道:“言灵·守!”透明的结界,将还在奔跑的三个人笼罩在庇佑下。

闲鱼心潮澎湃的想要给晴明鼓个掌,呀呀,出现了,阿爸无敌乌龟壳!

没错,这就是我们晴明阿爸,近三万血的血牛!

咚咚咚……大批最猛胜一头扎在结界上,像碰到玻璃的苍蝇般哗啦啦晕头转向的跌在地上,但变成妖怪的最猛胜有着更胜普通马蜂的执着,他们仗着头铁,前仆后继的朝着结界撞去。差不多只有几秒间,乌龟罩子便破了个脸大的洞。

“……”

三人扭头继续撒腿狂奔!

短短的几秒连喘口粗气都做不到,闲鱼觉得氧气正对她挥手告别,她长大嘴巴重重的吸了一口,道:“晴、晴明师兄,你这有点快啊。”

御灵0级·血量5点·未觉醒·晴明惭愧道:“我灵力不够了。”之前烘木头炫技消耗太多,不然能撑个…十几秒的。

光顾着吐槽晴明的闲鱼自己却没有注意,当锋锐的叶片刮到她的肉体时,可能造成的伤害却被红色的光罩隔绝。

背后跟着大批毒虫,闲鱼三人不能够跑去平民的村落避难,只能往山上跑动。彼时在山中,麻仓叶王已经安置好了药物和野菜,还分开类别方便武士们回去的时候搬运,如果还未满十岁的他脸上稚气未消,心态却异常成熟,没有尊贵血统的他,却已经靠着表现赢得了武士们的尊重。

初夏的天气活动起来还是很热的,这身狩衣对他来说太累赘了,伸手撩了下发丝,叶王刚忙完放松了会儿,便疑惑的看向下坡道。不等他上前查看怪异声音的来源,下一刻就见笨蛋师兄妹们红彤彤的蠢脸出现在他面前,背后还追着黑压压乌云般的毒虫。

叶王瞬间冷漠脸。

正在玩命奔跑的闲鱼远远地看到叶王的身影,登时像见到大救星一样狂喜。哦哦!麻仓叶王,巫力无解1250000以上,准通灵王,持有灵为五大灵魂之一的火灵,超灵体放下来轻松秒杀几十艘战舰!叶王也没有辜负闲鱼的期待,在师兄妹们火热的注视下,他召唤出式神前鬼和后鬼,两个灵体上前以身体阻隔了蜂群几秒,并放出火焰烧退了一些,而叶王本人则撒开牛车,扭头就跑。

“!!!”

未来的通灵王竟然逃了!

巫力打折125·阴阳术入门级·火灵没拿·超灵体没有·泰山府祭没学·麻仓叶王撒腿狂奔中。

在叶王扭头战略性撤退的同时,需要以大量灵力维持的前鬼和后鬼化为乌有,但最猛胜作为妖怪,只要没死透便很快自愈恢复。以孩子们现有的力量,式神和火焰只能够阻挡他们一时,闲鱼他们刚跑几步,最猛胜们就再次结成一大团不依不饶的追杀上来。

在毒蜂的逼迫下,养尊处优的保宪和闲鱼可是连吃奶的劲都被逼出来了,半妖的晴明倒像是没有压力,和叶王并排跑在一起。

或许是早上出门时占卜到的大吉真的有些作用,他们刚冲到山上,在还没有倒霉遇到其他凶恶妖怪前,便看到了源赖光和他手下赫赫威名的四天王在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明明该是当职的时间,但赖光却不知为何没有守护在胆小的天皇身边,而是在这岚山上游荡,他板着脸,周身散发着对闲鱼而言非常陌生的戾气,四天王恭敬的守护在他身边,也完全没有在赖光家府邸遇到时和蔼可亲的模样。

“有人来了。”渡边纲目光锐利,拇指抵在髭切的刀镡上,蓄势待发。

赖光也察觉到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奇怪的嗡鸣,他将手放在膝丸顶上,戒备的看向生源。只不过随着脚步声出现的,并不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敌人,而是自家闺女和她的小伙伴们跑的通红通红的脸。在赖光身边的四天王,就这样见证了一位威严恐怖的将军,切换到傻爸爸模式的画面。

“赖光大人的脸看起来好蠢啊……”金时吐槽道。

“住口,就算是实话但说出来就太无礼了!”渡边纲严厉批评道。

另一边,没想过竟然在岚山看到赖光的闲鱼也十分惊喜,她简直激动的想跳起来。源赖光是谁,那可是平安京钟馗般的人物,降妖除魔无数,对付小小的马蜂妖应该不在话下。

赖光也注意到了女儿的情况不对,似乎有人在她背后追赶,当下皱起眉头,抽出膝丸怒道:“鱼姬别怕,有父亲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闲鱼感动的泪流满面,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最猛胜也追了上来,它们在山上和其他的最猛胜巢穴会和,凝聚出更大的阵势,这一会儿已经有遮日之势,士气正旺的汹涌袭来。对面的赖光见到这一幕怔了下,随后沉默的将膝丸收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身抄起闲鱼扭头就跑。

“???”闲鱼一头问号。

原来是这么个没人能伤害我!

话说赖光爹跑的可真快啊,简直脱兔……

赖光像送煤气的工人一样将闺女当煤气罐扛在肩膀上,大长腿一路朝山上狂奔。晴明和叶王以及快断气被俩师弟拖着走的保宪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还是选择跟在长辈身后。很快,穿过密集树丛的赖光便来到一个开阔地,对面贺茂忠行正在优雅的品茶。他见到狼狈的赖光后愣了下,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嗡嗡嗡——

忠行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最猛胜蜂群,扭头看向赖光。后者完全不要脸,道:“快点帮帮忙吧忠行!”

脸上笑嘻嘻,心里何止mmp的忠行竖起手指,念道:“清净之水,日月华开。中存北斗,内映三台。神水一e,散祸消灾。急急如律令。”在这森林里不能使用火咒,升腾的水汽附着净化的灵力在空气中凝聚,方才还势不可挡的最猛胜们像被喷了杀虫剂般失去了力量,身上的妖气被净化蒸发。被赖光扛着的闲鱼听到了一阵烤肉似的兹兹声,她好奇的抬起头,便看到马蜂妖们下雨般的哗啦堕地。

厉害啊……比弥勒的风穴还刺激。

等等,这见鬼的世界还综了犬夜叉?!

没了性命之忧的闲鱼总算是想起来这马蜂精在哪里见过了,可和犬夜叉的世界混合在一起并没有让她有一丝开心。纵然杀生丸美颜盛世,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世界的危险性也更高,在犬夜叉的环境中,几乎随处可见团灭的军队和遍地的尸骸。不过她可能也是杞人忧天,毕竟犬夜叉是发生在战国时代的,身在平安时期的她应该活不到奈落兴风作浪时才对……

眼见着最猛胜被消灭了,赖光将鱼姬放下来,蹲下身帮她顺了顺头发,又整理了下衣服,道:“没事了,鱼姬。”

“对付这种低级妖怪,你自己也能做到吧。”忠行撤去敕水咒道。

“可是我出手的话,就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受伤了。”赖光自然而然道。他虽为近卫少将,可战斗风格却是为胜利不惜一切,虽然他能够保证精准的击杀所有靠近的妖虫,却仍担心出现意外伤害到鱼姬。况且,他和部下们也无法保证,能同时保护忠行的儿子和弟子们。

忠行也知道他说的没错,便不在和他继续纠结此事。他并未在此刻过问儿子、弟子们为何出去郊游都能惹上麻烦,只是蹙眉扫了最年长,昨日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安全的保宪一眼,便对赖光道:“找到油赤子了吗?”

“没有。”赖光的表情凝重下来。

“油赤子?”闲鱼等人一头雾水。

“是一种妖怪,偷窃地藏菩萨的灯油被惩罚,死后无法投胎,化为妖怪后也不改生前恶习,时常偷窃灯油。近日来京内出现了许多油赤子,阴阳寮怀疑是附近有人蓄养他来专门偷窃灯油倒卖,今日忠行与我便为它们而来。”赖光对女儿知无不言,便解答道。

闲鱼低头仔细回想了下,确定自己一路上没有见到那种东西,便没有答话。

不在继续说那些政事,赖光揽着女儿的肩膀,道:“鱼姬也许久没有回府了,家里没有你在便冷清起来,如今我也不想回去多待了。”他摸着女儿的发丝,不掩思念道:“今日便跟我回家去住吧,明日一早我会再送你回去。”

这是鱼姬的父亲,闲鱼无法拒绝他,她仰头看向忠行,得到后者的首肯后,便点头应道:“好,我跟父亲回去。”

闲鱼被满脑子都是爱女的赖光抱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还亲自沿途采摘野果给女儿尝鲜。闲鱼也是累极了,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是太差,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就已经控制不住睡意趴在赖光肩膀上打起盹来。赖光解下衣服将女儿包起来带上马,将腰上有点碍事的太刀膝丸和血吸解下插在后腰,他拒绝了贺茂家用牛车相送的提议,和忠行告别后,便带着四天王下了岚山。

在闲鱼选择和赖光回少将府的同时,被留在贺茂家寝殿的狐之助从沉睡中醒来,它舒展了下身体,赶在忠行回来之前溜出府邸。趁着京城里的阴阳师们巡视的空荡,它视如无物的穿过了少将府的结界,跑到鱼姬原本的寝室继续酣睡。

狐之助并不知道,在它进入少将府结界的同时,几只丑的各有特色的妖怪悄然出现在赖光家的屋顶上,身上还环绕着诡异不详的红光。

21、第21章 赖光的少将府没有阴阳头宅邸那将温度控制到四季如春的结界,除了多了些杀气外,就是普通的贵族府邸。这里显然没有忠行家的类空调房舒适,但尽管如此,这样的环境反而更让闲鱼感到安心,兴许是鱼姬残留的记忆影响。

回到家的时候,闲鱼还在睡,乳母第一个赶到被她一手带大的女孩身边,摸着她胖了一圈的脸昧着良心哭着表示黑了瘦了吃苦了。赖光并没有叫醒闲鱼起床吃饭的意思,他示意侍女们不要打扰她,便一个人进了宫,想向天皇汇报完岚山之行后,再从皇宫里顺了不少吃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赖光觐见天皇花费了不少时间,中途又被近卫们拦住汇报他离开宫里时发生的异常,拖拖拉拉,到太阳西沉他也没有从宫里回来。在赖光还在皇宫和部下们周旋的时候,闲鱼已经清醒过来,或许是在山里跑了很久导致脱力的关系,她不仅饿,还手脚发软,就算大脑清醒没有半点睡意,她仍躺在床上不想爬起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苍蝇洗了一刻钟的脸。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趴在闲鱼肩膀喊了半天,见她一直不回应它,又得寸进尺的卧在她的胸口,那里一片平坦,坐起来十分平稳。

伸手将它从胸前拍开,闲鱼捂着自己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革命根据地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您并没有将我作为您的式神介绍给贺茂大人,如果继续待在那里,被发现的话就麻烦大了。”狐之助有点委屈,眼巴巴的用爪子勾了下闲鱼的被子,道:“审神者大人还在生我的气么,真是非常抱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无法对付时间溯行军,未来就会改变,大家的存在也会被抹消。”它并不是被选中前往平安时代的唯一一只狐之助,可却是唯一一只成功到达目的地的狐狸。

闲鱼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身道:“是有点生气,但更多是失望。”不管怎么说,她对没有万屋的怨念还是很重的。打了个哈欠,闲鱼将下巴放在自己膝盖上,对坐在她腿边的狐之助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不是我不想去召唤刀剑男士,可现在炉子和资源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况且就算有了,你能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去锻刀吗?”

狐之助沮丧的低下头,是啊,说到底还是时之政府没有考虑周到。

不和想狐之助就这个问题上继续争吵,闲鱼穿上衣服离开了寝室,赖光家的庭院还是一样冷清,不像贺茂忠行家满院子美貌式神,身为武将,他不喜欢外人在自己眼前走动碍眼,哪怕是自家的下人也一样。久而久之,畏惧着斩鬼将军的仆从们也开始尽量避免遇到赖光,他们平时只会待在各自负责的区域里。正因为如此,闲鱼掀开御帘走了出去,坐在箦子上,好半晌才看到一个低头冲冲过的侍女。

坐在角落里,闲鱼缩成一团等待有人发现自己,不过她没有等到乳母或赖光归来,倒是等到了垂头丧气跟过来的狐之助。它似乎心事重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闲鱼面前,抬起头道:“审神者大人,我……啊!”原本到嘴的话戛然而止,狐之助冲到闲鱼身前挡住她,冲着屋顶呲牙咧嘴:“是时间溯行军…也不对,他们的样子看着好奇怪,是吸收了祸津神力量么!审神者大人,请快点离开,他们在破坏结界!”

眼看着赖光府邸的结界已经裂开缝隙,溯行军在察觉被狐之助发现后,也不再顾忌赖光会赶回,动作变得粗鲁起来。闲鱼见状连忙起身,将小狐狸抱进怀里一起往后面撤退,并道:“你不是说过溯行军是历史修正主义者,那他们为什么来袭击我?”

狐之助也很迷茫,它猜测道:“或许就和我们一样,来到这个被神明通知的世界后,就身不由己了吧。”

闲鱼对它的解释不予置评,匆忙的绕过长廊想要从后门离开,从那里前往阴阳寮或许有些远,可是她记得过两条街便是神o官的所在。平安京本身就是一个咒术空间,东方为八坂神社镇守的青龙贺茂川,西方为山阳、山□□松尾大社以镇守白虎,南方巨琼池朱雀为城南宫镇守,玄武则是船冈山上以贺茂别雷神社镇守。为了保证柱神不灭,平安京设有十多个节点,以维护结界稳定。

阴阳师、神官和巫女们应该有办法,闲鱼没有逞一时之气跑去正面刚溯行军,她在脑中回想着路线,怀抱着狐之助撤离。

只不过她这样的小丫头,如何跑得过光条腿都比她长的溯行军,她还没有跑出院子,周身弥漫猩红色邪气,身穿着甲胄的溯行军便跳到她面前,拿起手中的刀凶狠的朝她劈下。闲鱼吓得缩紧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心想着这次逃不掉了,就见对面气势汹汹的溯行军一刀砍在了她身边的石头上,而且还不依不饶的连砍了十几下。

闲鱼懵比:“???”

虽然逃过一劫,但闲鱼也看不懂这有毒的一幕。倒是狐之助见了,连忙解释道:“虽说武器上缠了乱七八糟的怪物,但看长度,这个溯行军在吸收祸津神力量之前应该是把太刀。太刀在晚上基本就是瞎的,这属于正常操作,敌方的控制者也应该是个外行,我们趁机快逃。”

原来还有这么魔性的设定?闲鱼似懂非懂的记下,刚转头没有走两步,又有两个溯行军出现在她面前,这次相当准确的朝她突刺过来,闲鱼吓了一跳,赶忙蹲下身闪过攻击,道:“你不是说他们晚上是瞎的吗?”

“他们是瞎,但是不傻啊,靠近了还是能感觉到气息和声音的。”狐之助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闲鱼听了,也赶忙闭嘴屏住呼吸,庭院里的骚动很快引来了赖光家的武士,他们都是追随源氏的勇者,可却没有灵力,面对溯行军根本就是送菜。原本想要冲到后门出去的闲鱼被迫停下脚步,她不能够继续往后跑了,那里居住着普通的侍从侍女,她要将溯行军引开,只能朝没人的方向跑。

“都给我退下,别妨碍本小姐降妖除魔!”闲鱼朝着赶来的武士们大喊着,底气完全不足像中二病发作,可对于武士们而言,忠诚是印在骨子里的,即便鱼姬此番是找死的行为,他们还是有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而这瞬间的犹豫,对闲鱼来说就足够了,她道:“四维上下,护佐吾身。凶神恶鬼,只闻吾声,不见吾形。”咒语她记得,灵不灵就只能看脸了!

幸好,这次闲鱼是幸运的,护卫咒及时生效,她的身影一霎消失,这让溯行军们顾不得和武士们缠斗,急忙循着声音追上逃跑的闲鱼。

神咒如果由长大的闲鱼来使用,那么她完全可以凭借此术逃过一劫,但她终究只是个孩子,难以长时间维持咒语,她逃到渡殿附近后,便无法坚持,体力透支的被迫解开了隐形。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是因为狐之助曾经为了进入这府邸,在后方挖了个狗洞。可是溯行军终究不是普通人类,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甩开,闲鱼还没来得及靠近墙壁,便被包围起来,难以在往前一步。

溯行军只是在本能的完成任务,他们根本不在乎闲鱼会说什么,确定目标后,便毫不犹豫的握紧刀柄挥动,闲鱼赶忙向右闪动,但自她后方袭来的刀刃却砍向她毫无防备的左臂。电光火石间,刀刃被气流阻隔,不仅没有划破闲鱼的血肉,甚至是连她衣服都没有破坏。袖口处凝出独眼纹路,一排绘制着同样神纹的风符从她的领口飞出,将其环绕在中间。

“那些风符,原来还能用啊……”闲鱼说完,却又后悔带上它了。她有些害怕,担心这样会不会又消耗一目连的力量。

暂时解除了危机,可狐之助并没有放心,作为式神的它很清晰的能感受到,这风符上的力量已微乎其微,根本就无法庇佑审神者多久。况且,只有刀剑付丧神才能够真正杀死溯行军,其他再强大的力量,都无法夺取它们的性命。

这已经是道尽途穷的时刻,狐之助额头中间的红色符文形成了微小的空间漩涡,一振打刀被排挤出来,狐之助张嘴咬着刀柄,递给闲鱼。等她接过后,才道:“这是原本应该由时政提供给您的初始刀加州清光,请审神者大人使用它逃出去吧。”

“原来你有刀剑御神体,为什么之前骗……”打开刀鞘后,闲鱼的声音停住,因为她发现,打刀上布满创痕,刀尖也是断裂的,只是被简单的固定住。这样的刀,别说是当做神降的御神体了,便是正常对敌都会被破坏。

“审神者大人,已经没有办法了,请使用加州清光大人吧。”狐之助催促道。

闲鱼低头看了它一眼,抿了抿唇,拿下一张风符贴在打刀的刀身上,她没有使用他,而是将这振刀插在腰上一并带走。接着,闲鱼弯腰再次抱起狐之助,趁着风符的效果还没有消失,拼尽全力的朝着溯行军之间的空隙跑去。但那个较大的空位,却不对应狗洞的位置。

“审、审神者大人,他就算是破了点,但还是能撑一会儿的……”狐之助已经吓傻了。

“我有刀可以用。”闲鱼道。

“但是只有刀剑男士才能够杀死溯行军啊!”狐之助提醒,随后它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狂喜道:“对了,三日月大人!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大人,就在这里,审神者大人可以先唤醒他!”虽说会改变些历史,但到时候再还回去好了。

“试试看吧。”趁着风符还能够撑上几息,闲鱼提气冲入渡殿后方的小屋,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与此同时,将风神留下的最后一丝力量消耗殆尽的风符翩然落下,溯行军赶忙跟着冲入屋内,却又被屋内为保护三日月宗近不被怨灵毁去的结界弹飞。

闲鱼剧烈的喘息着,她伸出手,握住了这阵自铸成便因可笑的理由被封存的太刀。

自太刀为中心,这狭小空间的气流被带动起来,闲鱼的长发被完全吹到脑后,她拨开发丝睁开眼睛,便见这初夏的时段,四周竟飘满了樱花瓣。这是刀剑付丧神战役高昂时的樱吹雪状态,但闲鱼并不知道,她还以为是什么强悍的杀招。

狐之助看到这一幕,赶忙催促道:“请您唤醒三日月宗近大人!”

闲鱼伸手拿起刀,结果她发现这刀太重根本拿不起来,于是她改为两手握住,终于咬牙将太刀拖起。

可是接下来问题又来了,要怎么唤醒刀呢?

琢磨了下,看着满屋子的樱花,闲鱼灵机一动,将刀竖在面前,道:“散落吧,千本樱。”

“……”

然而,无事发生。

22、第22章 “……审神者大人,您在做什么?”

被闲鱼的这番操作惊的差点掉地上,狐之助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这位审神者却忽然念起了俳句。狐之助所生活的未来距离闲鱼的21世纪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它显然没有get到死神的点。

其实是很认真念出这句话的闲鱼,也是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了,这见鬼的世界看来没有综死神啊。

“审神者大人,请您集中精力唤醒三日月大人,再晚一点的话,这屋子里的结界也无法拦住溯行军了。”狐之助在催促的同时回头看向门外,只见方才被这屋中的咒术逼出的溯行军们,已经再次聚集在门口,缠绕着不祥秽气的刀刃仍旧锋锐,正不停地切割着最外围的注连绳。这次敌人派遣来的太刀并不强,搁在其他世界就是送快递的,可尽管如此,他们对付普通人仍有压倒性优势。

威胁生命的危险近在咫尺,闲鱼自己也紧张的很,她手足无措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是像激活灵符一样来唤醒么……”她尝试性的将自己的力量从刀柄处灌输进去,可是手中的太刀仍旧没有反应。

来不及做更多的实验,充满秽气的冷气自门口渗入,已经能够初步辨认气息的闲鱼后背的寒毛惊觉立起,她赶紧闪到狐之助所在的那一边,不仅躲开了后方溯行军的攻击,还连带着将小狐狸挤到边缘。附着了阴秽的刀气破开了注连绳隔分的结界,小屋的咒符跟着土崩瓦解,从门前的的地板开始,太刀溯行军几乎将这小屋一分为二,若是方才闲鱼闪避不及,定然和地板一样被从中间切开。

一击不成,几个太刀溯行军齐齐冲入屋内,然后被门框卡住了……

“……”

看,他们不仅瞎,还傻!

门外的太刀溯行军使劲一脚下去,他卡住的几个同伙便直接挤碎了门框落在地上,滑到最里面的那只丑的很别致的溯行军手握着刀子,他甚至没有先从地上爬起来,便反手从下往上挥向闲鱼。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闲鱼所能够做的,只有本能的选择握紧手中的太刀,却无法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想出应对方法。

在下方的刀刃即将砍中她的一刹,被她紧握于掌中的太刀忽然牵引着她的手向下斩落,接下来的一幕,并不是武侠片中常见的刀刃交锋火花四溅,三日月的刀刃一转,改变了路线,反斩下溯行军的手臂。如此这般,既不会损伤刀身,也不至于让闲鱼去和对方拼搏力气,更同时削弱了对方的战斗力。在该溯行军的身体由于失去手臂而倾斜的时候,前突的刀刃一转,便直接从他的眼中穿刺入大脑。

威胁暂时解除,闲鱼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初次杀妖做出感想,自三日月宗近的刀柄上便传来了一股升腾的热气,身体里的力量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完全抽干,这种感觉闲鱼还是第一次经历,以往她在学阴阳术时哪怕会因反复实验大量消耗灵力,也会在到达极限时被忠行制止。不像现在这样,似乎全身上下连带血液都被刮个干净,不仅浑身发冷,连大脑也跟着恍惚起来。

看到脸上布满冷汗,皮肤失去了血色仍然咬牙握着太刀的闲鱼,狐之助急的上蹿下跳,道:“看来年幼的审神者大人,还无法承受唤醒三日月大人本体所需要的力量。可是时之政府无法在这个时空给予您更多的帮助,所以您要加油,一定要撑过去啊!”

“帮你个头啊,从头到尾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欺诈!”想起这个闲鱼便怒不可遏,她愤怒的反口骂道,连原本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一些。

狐之助连忙闭上嘴巴,惭愧的低下头。

不过此时可并不适合争吵,先前被三日月所杀的溯行军在地上化为了一滩深红色充满了阴气的粘稠物,之前缠绕在他们本体刀刃上的阴气和他们本身并不相容,当溯行军死后,控制的阴气也流淌出去,融化了溯行军原型的刀身,连带地板上的木头一起。并不了解溯行军的闲鱼看到这一幕没有什么感想,可狐之助却明白,这样的阴气绝不属于原本的溯行军。

在这个由神明主宰的时代,时之政府一开始就处于下风。高天原的神明骄傲自大,既瞧不起外来者,也不愿和身为人类的他们合作,但若是联合妖怪,时政又拿不出能够打动他们的报酬。恐怕,只有等到溯行军把这个时代弄得乱七八糟,神明们终于察觉不和时政的刀剑男士合作,就无法彻底杀死溯行军的时候,他们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杀死一个太刀溯行军,也不过是暂时逃过一劫,这次对方派来袭击闲鱼的足足有六个,同伴的死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们视若无睹的踩在方才死去的溯行军被阴气腐蚀化的脓液上,脚下立刻传来了烧肉的声音……

该溯行军低头往下瞅了瞅,接着捂脚抽搐倒地,被地上的阴气反噬。

“……”

敌方莫名其妙非战斗减员!

贺茂忠行也曾教导过弟子们如何辨别各种力量,可是能够融化钢铁的阴气她却闻所未闻。这阴气的力量如此可怕,连溯行军强悍的妖怪之躯都落得如此下场,身为人类的她就更危险了。闲鱼朝着旁边挪了几步,和其他敌人拉开距离的同时,也避开了那滩阴气。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和闲鱼现在营养不良的身高比也差不了多少,在见过那个溯行军的下场后,她将握刀的手向后撤。

少将府的庭院方向在这时传来了吵闹声,闲鱼猜测可能是赖光爹回来了,但她这瞬间的走神立刻被敌人捕捉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溯行军冰冷的刀尖已经距离她的眼睛不过几厘米。瞳孔收缩,闲鱼后背插在腰带上的打刀加州清光在这时突然变得沉如泰山,砰得一声巨响,闲鱼被身后的打刀猛增的力量坠跌在地板上,而那刀刃也擦着她的脸,惊险划过。

五官皱在了一起,闲鱼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像羊癫疯发作。即便溯行军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她也没有躲避的意思。狐之助吓得用爪子捂住眼睛,而加州青光和三日月宗近都没有再如上次般显灵。太刀溯行军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闲鱼身前的光,他举起手中的太刀……头颅落地。

不过,头颅落地的不是闲鱼,而是那位太刀溯行军。

听到声音的狐之助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便见渡边纲直接斩落了敌人的首级,它吓了一跳,赶忙躲藏起来。赖光公和他部下的四天王可不认识它,再不躲起来肯定会被当成一般的鬼怪杀掉。

被渡边纲用髭切砍掉脑袋的溯行军又安回了断掉的头,锲而不舍的继续往闲鱼身边赶。渡边纲惊愕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刀,这可是连茨木童子那个级别的妖怪都能伤害的重宝,竟然无法杀死这种奇怪的生物?!抱着怀疑,渡边纲一刀将那溯行军劈开,竟发现这怪物又自愈了。

这不奇怪,只有被审神者大人唤醒的刀剑男士,才拥有斩杀溯行军的力量,髭切大人还未被唤醒……狐之助在一旁腹诽道。

既然无法杀死的话……渡边纲一脚踩住溯行军的后背,用房间内被撕裂的注连绳将它捆了起来,随后才忽然想起,还有四个这种怪物没有解决。渡边纲赶紧扭头向外望去,就见源赖光面无表情的用膝丸将最后一只溯行军的手脚斩断,接着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另一把刀,将被他砍倒在地的四个溯行军用刀身钉在地上,穿成一串。赖光收起膝丸,不屑的哼了哼:“看来不死之身未必是好事。”

话虽这么说,但赖光却有不详的预感,这种怪物只有几只还好应付,可如果有更多呢……

狐之助胆怯的躲在刀架后面,又忍不住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那把钉住溯行军的太刀,现名为血吸,也就是日后因斩杀酒吞童子等大妖而闻名天下的童子切安纲,亦与三日月宗近一样,位列天下五剑。

赖光并没有注意到存在特殊,又没有妖气的狐之助,他径直快步走到闲鱼的面前,蹲下身道:“已经没事了鱼姬,不要担心,我来救你了。”他真是个糟糕的父亲啊,好不容易接回女儿,却还是让她遭到了危险。这次来袭击府邸的怪物,大概也是为他而来的吧。

闲鱼低着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唇,身体仍旧在颤抖,迟迟没有站起身来。

赖光心想鱼姬可能是被吓到了,他连忙伸手将女儿抱了起来,托着臀部抗在肩膀上。接着,便听到闲鱼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痛苦闷哼。

腚……好疼!

23、第23章 体内的灵力被完全抽空,这种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透支直接导致闲鱼在得救不久后便陷入昏迷,足足过了两天才终于清醒。在这段时间里,她的老师贺茂忠行亲自过来帮她疏通灵力,三位师兄也每天都趁着赖光上班的时候来少将府探望,还带着礼物。

虽说明知道闲鱼在昏迷的那段时间睡的像是一条死鱼,但晴明还是对她讲述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箭射穿马蜂窝的蠢事最后还是被秋后算账了,当时他们在岚山上未被责备,可回去复述过真相后,终于成功惹怒了贺茂忠行。以前闲鱼就在脑子里腹诽过忠行,说他即便常笑,但五官其实并不柔和,反而极有威严。这一次,他们总算是见到了忠行生气后板起脸的样子,感受到了靠窗坐的同学般随时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这次之后,便是晴明和叶王这样的天才,都对忠行安排的课业感觉到吃力,而保宪…作为亲儿子,反而受到最严厉惩罚的保宪已经快猝死了。但尽管如此,保宪依然会和师弟们一起顶着被赖光拉着切磋武艺的危险,跑到少将府看望师妹。相比于只会带各种吃食的晴明和叶王,保宪会带些漂亮的花朵,一边祈愿闲鱼快些康复,一边又相当自责,他认为是岚山的秽气给闲鱼带去了霉运。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忏悔有多么真诚,保宪几乎把家里的花都摘光了,当他带着师弟们到少将府的时候,足足使唤了两辆牛车才把所有的花都带过来。虽然不知道源赖光见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但闲鱼的乳母和侍女们看到一片花海都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们深情的念了几首和歌,就把保宪和师弟们放进了府里。奉命留在府邸提防溯行军的坂田金时琢磨了一下,决定今天和渡边纲换个班……

平安时代的姬君们都是被身份同样高贵的乳母们教养着,她们如同半个母亲般的存在,将来男孩们想要约会心仪的姑娘,也要经过乳母们挑剔。养在深闺的贵女不能自己去考量男子,便非常信任且依赖身边人的评价。鱼姬母不明,她的身世在这个府邸里是个谁也不会提起的禁忌,因此对鱼姬来说,乳母便是她唯一的母亲。也因此,作为除了赖光和鱼姬外这个府邸身份最高的人,乳母在这个家非常有威信。

到了鱼姬这个年纪的女孩,按理说已经应该避免和外男直接接触了,可乳母也知道,鱼姬日后无法像普通的女孩一样结婚生子。再加上自小因为鬼姬的污名,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因此在保宪等人前来拜访时,便不顾规矩的允了他们进入寝殿。她希望在前往神社修行,受到巫女的戒律之苦前,鱼姬能拥有一段肆意快乐的生活。

保宪指挥着师弟们各自捧了一大把花带进寝室里,这个封闭的小空间瞬间被各种花香味填满,鱼姬的乳母和侍女们坐在一旁用扇子遮住脸偷笑,而保宪则道:“母亲说,没有着裳的女儿家是含苞待放的花朵,脆弱又美丽,应该被小心的对待。因为她们的成长之路,比男儿还要辛苦艰难。”保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御守,道:“所以我给师妹求的和久产巢日神(庇佑植物生长)的御守,保佑师妹早日茁壮成长成参天大树!”

乳母:“……”好像有哪里不对?

将御守挂在闲鱼的手上,保宪低下头,将花一根一根的摆在闲鱼的身边,道:“…这次都怪我马虎大意,自认为学了阴阳术便骄傲自满,肯定是犯了什么忌讳,才会害师妹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临行之前占卜到的易出行,肯定是算错了。

晴明跟着保宪在摆着花儿,觉得所有花都叠在一起太单调了,便沿边开始摆放,并劝道:“前往岚山是我提议的,该自责的也应该是我才对。师兄你不必如此,等师妹醒了我会亲自对她道歉。”

“不是的,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应该承担起责任才是。在出行前,我还向父亲保证过不会犯错,可结果犯下最大错误的就是我。”保宪也觉得花都摆在一个地方太奇怪了,便挪了下位置,将花摊开来放。

叶王坐在一边困惑的看着保宪和晴明两个人绕着闲鱼放花,很快便将她整个人淹没在花海里,他不懂得这么做的意义,或许是贵族的仪式,但奇怪的是,出身平民的他居然莫名的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从侍女们的脑中读到了那群女人正说他看着呆呆的,叶王便拿起一朵花,放在了闲鱼交叠放在胸口的手心里。

“……”

想起来了,好像民间的有钱人都喜欢摆成这样下葬。

叶王抿了下嘴,觉得他这时候还是不要多话比较好。果然,就在他如此打算的时候,保宪美滋滋的拍掉身上散落的花瓣,对晴明道:“师妹醒来看到那么多花朵肯定会很开心的!”

晴明展开扇子摇了摇,落在他发丝和衣袖上的花朵便随着微风轻盈滑下,他跟着点点头,道:“师兄,我们也该告辞了,让师妹好生休养吧。”重点是,这段时间都会从宫里早退的源赖光快回来了,而他显然并不欢迎他们,还对忠行表示阴阳师都是一群灵力用尽便一无是处的弱者,在如今这般危险的局势压力下,阴阳生们更应该加强身体的锻炼,甚至自告奋勇要亲自指导他们剑术。

源赖光这个名字让保宪有些怵头,连忙起身带着师弟们离开了。

凑巧的是,保宪的牛车刚离开少将府所在的街道,赖光便骑着马从皇宫里赶了回来。他先去看了鱼姬一眼,发现她没有醒来,只能失落的离开。不过,在听侍从们报道贺茂忠行的徒弟们又趁着他不在来和鱼姬套近乎时,他原本的低落变成了怒火,郁闷的跑去找渡边纲切磋了半天。

赖光很失落,鱼姬回来后,总是把师父、师兄挂在嘴边,以前她依赖的明明只有父亲啊!

唉,愁人。

他后悔让鱼姬拜师了。

……

下午四点的饭点刚过,食物被侍从们从赖光的餐桌上撤离时,闲鱼睁开了眼睛。刚一恢复意识,她便觉得脸上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挠挠,结果手还没碰到脸颊,一大堆花便砸了下来。闲鱼被扑鼻而来的浓烈花香呛了下,迅速坐起身,各式各样铺满她身体的花也跟着散落下来。

闲鱼的目光掠过身边,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花朵包围起来,而且还是带茎的花,这种画面她只在家属瞻仰仪容的时候见过!她懵懂的摸着自己的鱼头,想要调动鱼姬的记忆,可满脑子浮现出的,都是电视剧里女主、女配死了后被铺满鲜花火化或沉水的画面。

“鱼姬大人,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通知赖光大人!”一直守在旁边的侍女连忙站起身推门离去。

闲鱼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有人,她看向侍女匆忙离开的背影思索着,看来她并没有被当成死人,不然刚才侍女喊得会是诈尸了。

往耳后缕了下头发,闲鱼掀开被子将上面和旁边铺着的花都扫开,她起身走出御账台,正想要找狐之助了解一下情况,便见那只狡猾的狐狸趁着侍女离开时打开的移门溜了进来。一见到闲鱼,它便热情的扑过去,道:“太好了审神者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我之前好担心的!”

“嘛,到时候你可以找新的审神者。”闲鱼并未将它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您是无可替代的啊……”狐之助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却由于一些顾忌无法明言。

不管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闲鱼喜欢听,她伸手肉了下狐之助脑袋上的毛,才问道:“狐之助,先前我带在身上的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呢?尤其是加州清光,他还好吧?”那振名为加州清光的打刀,本来就已是伤痕累累,却又因她被迫卷入险境,甚至到最后还救了她一命。

“加州清光大人本身就有难以修复的伤,这并不是审神者大人的原因,您不用自责。而且刀剑付丧神是摆脱器物禁锢的鲜活生命,亦是神明,只要审神者锻造出御神体便可以继续出征。要知道了和时之政府签订合作契约的诸位付丧神们,其中有许多已经失去了本体。”狐之助解释道。

“我觉得这样不好……”闲鱼的手悄然握紧了被她放在袖子里的铃铛,对狐之助道:“你也说过,他们已经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生命,我又怎么能像对待物品那般随意对待他们呢。况且,我不想我的救命恩人留在本体的记忆,是伤痕累累的被我抛弃啊…那样肯定会很难过吧。”

狐之助沉默下来,加州清光被破坏时,他的前主人冲田总司拖着病体到处拜托人修理,但终究被时代所误。但是现在,明知道加州清光已经是有灵魂的生命,又如何能轻易的说出让他们放弃本体的话呢,这样确实是…太过分,太冷漠了。

意识到这点,狐之助愧疚道:“对不起,加州清光大人,是我太理所当然了。”随后他又抬起头,摇着尾巴道:“实际上要完全修复已经成为神明的刀剑男士的本体,是非常困难的,但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神明控制的时代,只要能够请到锻造神,就能够让加州清光大人恢复如初。”

得到了答案,闲鱼露出笑容,道:“知错能改就好,等你见到他本人再去道歉吧,我可不能代替他说原谅。”

“是……”狐之助刚要回答,却在中途忽然闭上嘴巴,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道:“赖光公来了!”说着它赶忙钻到鱼姬的御账台里,屏住气息趴着。

狐之助这边刚刚藏好,赖光便走了进来,见到鱼姬醒来,他也颇为惊喜,道:“你可算是醒了,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食物。”

“嗯嗯!”闲鱼刚忙点点头,眼睛飞快的朝御账台一扫,见狐之助已经藏好后,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父亲…我最近对刀很感兴趣……”

“是吗?”赖光很是惊喜,他本身就是爱刀之人,很满意女儿和他有共同的爱好。他心里也知道,平安京的女孩们哪里会有喜欢这些凶器的,恐怕第一个反对的便是鱼姬的乳母。脑补了下女儿的困境,赖光便道:“别担心,父亲会支持你的!”

闲鱼听罢,强压下欣喜,道:“那拜托父亲告诉我附近锻刀炉的地址,还有供奉锻造神的神社。”

“啊?”

闺女你这是对刀感兴趣,还是…对做铁匠感兴趣。

24、第24章 赖光原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女儿要成为巫女的事更打击他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没几天,他就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重大打击,而且相比于之前那次,冲击性更强,伤害更持久。

鱼姬作为从小生活在京城被锦衣玉食包围的贵女,想要去侍奉神明就算了,毕竟巫女怎么说都是神圣受人敬重的职业,可是现在,她居然还想做个刀工!作为武家出身,赖光自然会善待匠人,朝廷也会授予名刀工官位,可即便如此,在平安京的主流观点中那依然不过是个平民铁匠。

若鱼姬是男子也就罢了,只要锻造的刀得到天皇或道长大人的赞赏,那么之前对他所有诋毁都会转变成赞赏。可鱼姬是女儿家,她注定无法拥有这样的性别红利。天皇作为表率,也绝不会赞赏一个做了铁匠的贵女,这只会让她成为笑柄。赖光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混迹在民间修行,他是贵族出身的人中对平民阶级偏见最少,也同样是接受能力较强的人,如今连他都难以接受这种可能,也足以想象鱼姬学锻刀的难度了。

被赖光异常严肃的拒绝后,除了在战斗中,从未见过他如此正经的闲鱼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承认对做刀工感兴趣的话,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接触刀剑的机会,更别说去锻造炉了。且她本身也没打算真的成为刀工,以如今原始的锻造设备,她便是想也没有那个体力。如何锻造御神体暂且不想,她这次不过是单纯的想要去修复加州清光罢了。

如果不是必不得已,闲鱼还真不想麻烦赖光,可让她在这个年纪跑出门满大街的寻找刀匠并不不现实。哪怕是她换上男装,长辈们也不会允许未元服的孩子到处乱跑,即便是强如博雅也会有家臣跟随,换成是小鸡仔般弱小的她,恐怕很快就会被检非违使扣下交给监护人,到时候仍然会惊动赖光。而且,能够留在这京城里的刀匠,都不会是泛泛之辈,被授予官位的他们,也不可能是个小鬼想见就能见的。

顾忌着赖光并不知道加州清光的所在,闲鱼自己也无从辩解她是如何得到这把刀的,于是她便隐去了目的,忐忑的撒谎道:“鱼姬并非是想要成为铁匠,只是在师父家中见过密传,想请锻造神降临打造护身神器。”闲鱼直接将责任都推到时间溯行军的身上,一口锅接着一口的咣当扣下:“这一次多亏父亲和渡边君及时赶到,可谁也不能保证它们何时会再来袭击。鱼姬想早做些准备,况且父亲您也无法时刻陪伴在我身边。”

“制作神器哪有那么简单,若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打动神明,神o官也不会如此被动了。”源赖光觉得女儿实在是太天真了。

抬起袖子挡住脸,闲鱼失落的垮了眉眼,道:“……我不想再给父亲添麻烦,没曾想,如今竟又提了荒诞的建议么。”

“没有!”见女儿受到了打击,赖光立刻半蹲起来,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完全不荒诞!鱼姬你这么虔诚,便是铁石心肠的神明也会被感动的。且你不是说了,请锻造神打造神器的方法是在忠行家见到的,那便说明有人成功过!三条家的刀匠近来正为亲王之子博雅殿下锻造饰太刀与细太刀,如今还在京内停留,等我明天下朝便去通知他们。”

所谓饰太刀是仿唐大刀形制,外表十分奢华的仪式刀。朝廷殿上的公卿才能够佩戴,算是身份的象征。没有达到这个标准的纳言以下大臣,则是使用装饰较为朴素的细太刀。当然,更为请简的细太刀也同时再被上等公卿使用,只是为了区□□份,上等为金,普通臣则以银饰。克明亲王这么早便开始为尚未元服的儿子准备公卿用刀,看来是十分重视博雅殿下了。

赖光也有自己仪式用的唐镡卫府太刀,但从未见他带过,一向是高调的携带髭切、膝丸,或是血吸这种已有灵性的实战刀出入皇宫。不过,赖光如今被天皇重用,完全是因为他凶悍的战斗力,若他像普通臣子一样将刀剑当做饰品使用,也根本无法爬到现在的位置。

听到赖光的口中爆出博雅的名号,闲鱼挑了下眉毛,在知道这个世界有安倍晴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出现源博雅,以后再来比丘尼、神乐她也不会惊讶。只不过…相比于其他人,游戏中源博雅坦胸露/乳还挑染的形象,她真的很难想象要怎么才能和这个趋于真实历史保守造型的世界相容。光是文雅风流的克明亲王见到儿子那副会挽雕弓如满月,杀马特,露胸膛的形象,也不知会不会直接气中风。

得到了赖光的允许,之后的事情便好做多了,天皇面前的红人借用一下炉子,刀工们必然不会拒绝。闲鱼觉得有些对不起赖光爹,她并非是真正的鱼姬,却一直受到他的关爱。她知道,赖光现在一直小心翼翼,是想要得到那个曾经那个因他连累而被排挤,最终自杀的鱼姬的原谅,可是闲鱼不能够代替鱼姬说出原谅,这对那个幼小的孩子不公平。她只能够作为闲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偿还恩情。

那就先从做御守开始吧,赖光爹声名远播,他虽强悍,可难保不会有遇到危险的那天。风神大人留下的咒符,在里面的神力用尽之前还能起到作用,那么如果她注入灵力,是否也能够激活咒符呢?

想起风神,闲鱼便又想到另一件事,赶忙又问道:“父亲,你知道锻造神是哪位吗?”

“那当然,我作为武家,怎会不知道给予金工之形的神明。那也是一位十分善良的神明啊,他给予矿物令伊斯许理度卖命为八咫镜铸形,于天孙降临时给人间带来器具,在天照大神躲入天之岩户时还提供了刀斧。作为风神天津日子根神的御神子,以金工锻造闻名的他,同时还拥有风、山、火的神格,除此之外,并拥有守护农业、渔业与金工业神德(其实还有治愈眼疾)。”赖光难得有机会在鱼姬面前展示自己知识储备丰富的一面,说了一大堆后,才慢悠悠道:“他的神名便是……额……”

闲鱼期待的睁着眼睛看向在最关键的地方卡住的赖光爹。

源赖光皱着眉思索了会儿,又思索了会儿,抬起头望天继续思索,还发出蹲大号憋不出来的声音。良久后他叹了口气,抱歉的看向鱼姬。

“……”懂了,这是忘掉了。

“等我回去问问别人再来告诉你!”见乳母带着侍女们端着鱼姬的饭菜走进了寝殿,本来就觉得在女儿面前丢脸了的赖光便赶紧借口离开了。在出门之前,还顶着乳母不赞同的目光,将从宫里打包来的点心塞进闲鱼手里。

乳母转头看向正抱着零食可怜兮兮回望自己的闲鱼,终究是心软的叹了口气道:“这次就算了,你睡了那么久,也该饿了。”

“谢谢你!”闲鱼美滋滋欢呼道。

“不要大呼小叫。”

“……对不起”

吃饱喝足后,眼见着天色还早,闲鱼一个人跑出去寻找又被放回那间小屋的三日月宗近。之前几次在家里被袭击,让她有些心有余悸,特别抬头看了看屋顶确定没人之后,才松口气跑到院角后的那间小屋。

赖光府邸的结界被贺茂忠行亲自修改稳固过,溯行军下次想要进来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与此同时,那些被三日月吸引而来的怨灵们,也只能止步门外,再也寻不到一处空隙。闲鱼走到院落的时候,好奇的去看了眼狐之助先前挖出的狗洞,她拨开草丛,果然发现墙下有个坑洞,只是以她的体型,怕是还没有完全钻过去就会被溯行军拦腰斩断。

心有余悸的闲鱼蹲在洞口比量了下长度,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洞里便忽然浮现出一张半面是白骨的女鬼脸。

闲鱼吓得跌坐在地上,作为普通人,她转身便想逃跑。可是转念又一想又意识到,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肯定不会少见,她必然要学会适应。况且跟着贺茂忠行学了一段时间的阴阳术,若恐惧发挥不出就等于没学。

想到这点,闲鱼深呼吸回过头直面那张鬼脸,强令自己不挪开视线,道:“天威四射,万恶消灭。”

鬼脑袋上开出了一朵娇艳小红花。

“……”

看来念错了,重来。

“天威四震,万恶消灭。”

鬼脑袋上金花四溅,像是被李咏砸了金蛋。

“……”

有金花下次肯定稳了,再来。

“天威四震,万恶消踪。”

这一次,那只鬼被忽如其来的雷光席卷,在一阵放鞭炮般的爆破声中化为灰烬。

这还是闲鱼第一次在没有外力协助的情况下完成除妖,虽说那只女鬼不过是不成气候的怨灵所化,换个武将也能轻易斩杀,可对于如今的闲鱼来说,却是向着未来的独立生活跨出了第一步。不过,她也确实是值得赞赏,在这个年纪的正常阴阳生们,还没有几个能够使用出术,更别说像她这样频繁的实验。闲鱼在贺茂家显现出的平凡,完全是因为有两个异于常人的家伙做对比。

哼着歌找来一些石头将洞口堵上,闲鱼在自家院子里的水池里洗了手,才复又前往此行最初的目的地。

这是在贵族府邸中难得出现的,四面都用泥土砌成的建筑,只留下透风的门扉和窗子。也因此,当门被关闭,窗子又被后方的屏障遮挡时,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闲鱼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发出嗒、嗒的响声,她拉开紧闭着的门,夜色降临前落日茜红色的光芒,便簇拥着她涌入小屋,也为房间中安置的太刀披上了暖色的刀

三日月宗近是将刀之美展现极致的代表,这可不仅表现在其形态与刀纹之上,其所着刀餐禄溃涿挥腥绻渌钟械氖翁栋阕笆温鹩裰楸Γ魑话芽墒嫡降牡叮庑蔚挠琶啦2换嵫诟瞧浔旧淼娜窭u庋叮静挥Ω靡蛭撬囊痪浠埃惚皇吒蟆

闲鱼走过去跪坐在刀架前,朝着刀柄伸出手,不过想到对方已经是付丧神,她又觉得乱碰不礼貌,伸出的鱼翅便又停在了半空。

[摸吧摸吧,没关系的。]

陌生成年男性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闲鱼被吓得一激灵,几次涉险后,她如今最讨厌那些喜欢忽然出现吓人的家伙,就算是亲爹也不能原谅。

带着不安的恐惧和怒火,闲鱼抬起头望向声源,便见身穿着华美蓝狩衣的青年正坐在她对面浅笑着,他半阖的双目像深夜与黎明交汇的天空,那映入眼瞳日光,既如星子,又若流萤,在新月旁闪烁。

“……”

原谅他了。

25、第25章 三日月宗近在刀剑中有享有最美之誉,当他以人类的姿态现身时,也同样拥有着令常人目眩神迷的美貌。他并非是平安京内盛行的男女莫辩,瘦骨伶仃的美。相反的,他优秀的容貌并不会让他看起来过于女气,绘满暗纹的华贵狩衣下,是武士轩昂魁伟的身体。

从半开的拉门里渗透的阳光,被门框遮蔽成长方形投入房间的正中央,三日月宗近和闲鱼都被笼罩在这唯一被光明渗透的区域里,在他们的四周,一切仍埋在黑暗中未被点亮。即便是打开了这扇门,这建立在院落后方的小屋仍进不来新鲜的气流,既潮湿又闷热,在初夏的时节中,和待在蒸笼里也没什么两样。平日里让闲鱼待在自己的寝室里都会觉得窒息,但三日月宗近却不知在这样的房间里等待了几日。

意识到这点的闲鱼很愧疚,她唤醒了三日月,却没有承担起审神者的责任照顾好他,虽然灵力枯竭昏迷是不可抗的意外,但怎么说也应该提前交代狐之助做些什么的。于是她俯下身,难道像个原著民一样士下座:“十分抱歉,由于我考虑不周,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三日月意外的眨了下眼睛,伸手将她扶起来,道:“哈哈哈,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啊,我刚一回过神来,小姑娘你就出现了。”他目光温和,眼瞳中的月牙随着笑容微展,像两个弯起的小嘴角:“推开门涌进来的光,真是明媚啊。”

闲鱼猛的抬起脑袋,鱼头一个突刺险些砸中三日月的下巴,她赶忙退后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随后站起身道:“跟我来。”说着,她伸手拉着三日月的袖子,直接拽着他离开了这间写满了咒符的房间,本来就没有被修复仅仅是挂在四周的注连绳被两人踩在脚下,又一次的断裂,代表着神明区域,亦是名为守护的牢笼被摧毁,三日月宗近,回到了人间。

站在庭院中,没有再被任何东西遮蔽的阳光洒在周身,三日月摊开手掌,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环境中自带柔光。

这对于三日月而言,是个新奇的体验,他的一生并非都在被封印的状态,在历史上也有过作为实战刀出阵的经验,可是作为付丧神拥有实体,以人类的姿态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入庭院中,却还是第一次……

对于闲鱼来说,三日月实在是太高了,她仰着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但这并不妨碍闲鱼的好心情,她叉着腰,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仿佛鸣人、路飞、一护嘴遁铁主角圣光护体,道:“看吧,要多少光,就有多少光。”

她话音刚落,一片厚厚的云飘过正巧挡住了太阳,三日月和闲鱼视野跟着一灰。

“……”目瞪鱼呆。

哪来的破云彩这么没眼力劲,天照大神都敢随便遮!

“……好吧,被云彩遮住的时候例外。”闲鱼垂头丧气的说道。

“哈哈哈哈。”三日月这次笑出声来,在闲鱼羞涩的想找个地洞变泥鳅的时候,他像个宠溺着调皮捣蛋熊孩子的老爷爷般,俯身揉了揉闲鱼的发顶,道:“是为了让我开心才这么做的吧,非常有意思呢姬君。”

闲鱼不想再提刚才的意外,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转移了话题,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三日月又扬起了初见时和煦温暖的浅笑,半蹲下来,与闲鱼平时道:“吾名三日月宗近。因锻冶中打除刃纹较多,故名三日月。诞生于十一世纪末,已经是个老头子…嗯…好像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不过作为姬君的祖父满仲所持有的刀,就某方面而言,似乎叫爷爷也说得过去呢。”

见他这么郑重的自我介绍,闲鱼也下意识的立正站好,道:“我是…鱼姬。因家父把闲云野鹤误解成闲鱼野鹤,故而得名。诞生于…我今年八岁了,其他的不知道,反正现在如你所见,还是个小孩。”模仿着对方的句式说完,闲鱼又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于是她便抢在被对方吐槽自己名字之前,疑问道:“你刚才说,诞生于十一世纪末?”她顿了顿,在酝酿要怎么问才合适。

闲鱼还不知道她漏洞百出的掩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狐之助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穿越者的事情。如今的她,依然在想方设法的隐瞒。

三日月似乎知道闲鱼要问什么,他向右歪了下头,道:“我……”

“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的声音打断了三日月的回答,他和鱼姬两个人一起朝着声源望去,就见吃饱喝足,嘴角还带着米粒的小狐狸正朝着这边跑来。见到闲鱼身边的三日月,他惊喜道:“啊!是三日月大人啊,原来您已经出来了!太好了,有您在身边,审神者大人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狐之助认识三日月吗?”闲鱼问道。

“实际上与时政有过契约的刀剑男士,我都是认得的,而三日月大人又格外特殊。其实在遇到审神者大人之前,我就已经先见过三日月大人了,并且提前将属于他的,积累千年的付丧神力量和记忆还给他。”它这也是多此一举了,但当时也抱着三日月大人能自己化形的希望。可是结果正如时政所预料到那样,如果不依靠这个时代审神者的力量协助,他们还是很难打破不同时空的排斥,唤醒混合了未来力量的刀剑男士。

狐之助的解释反而让闲鱼皱了下眉头,她看了看对此毫无反应的三日月,才又道:“因为需要即战力,便强行将未来的记忆与力量灌注给这个时代的人,有点过分了吧?”这不还是把已经有了生命的刀剑当做武器使用么。

“这件事,已经得到诸位付丧神大人的允许。”狐之助赶忙说道。

闲鱼看向三日月,后者对此并不避讳,颔首粲然道:“是啊,是这样没错。能够作为付丧神重新回到过去,以这样的姿态与故人重逢,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啊,哈哈哈。”也确如他言,重新回到源氏手中,却因邂逅这孩子,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似乎会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旅程啊。

狐之助是有些忌惮三日月的,它垂着尾巴没有回话。时政里负责接触付丧神的人说过,三日月大人虽然看着很温柔,但实际上是冷淡的人呢,似乎完全不会被过去的主人所影响,也没有自己的小情绪,就像没有感情一样。

闲鱼倒并没有那么觉得,她认为理智并不代表冷淡,坦然的说出过往,也并非是无情。千年的时光,三日月宗近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可看他先前对源满仲的态度,便能够知道他其实一直都记着那些已经成为过客的人们。他该是那种足够成熟理智,接受任何残酷现实,能够在背负起所有回忆的同时,并珍惜现在的人。闲鱼非常佩服这样的人,因为她是个会逃避接受父母意外身亡事实的胆小鬼。

“既然三日月同意,那我就没意见了,不过其他人也是这么想吗?”闲鱼问道。

与闲鱼说话的时候,狐之助便没有那么紧张了,它欢快的回应道:“我对您说过哦审神者大人,在未来,时之政府无法唤醒刀剑男士,同样的,已经具备了自己的意识,诞生了灵力的付丧神们,也同样无法凝聚出形态。总之,拥有意识却不能摆脱器物的束缚,是非常难过的事情吧。借由回到过去找寻解开这诅咒的方法,亦是大家的意愿。”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三日月大人一样,能够自然的面对曾经的主人。这种事情,就需要其他付丧神劝解,以及审神者的约束了。

“这样倒是能理解了……”若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么审神者大人,三日月大人这样可以么,若是被赖光公见到了可怎么办?”狐之助看向那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咒印束缚的小屋,有些为闲鱼的处境担心。时政的事情是必须对原著民保密的,审神者大人不好解释这种事吧,不然也不会为了加州大人对赖光公撒谎。

“见到就见到吧,之后我会对他说明付丧神的事情。”总不能为了方便她,就让三日月过起躲躲藏藏的生活吧。日本有器物放置百年便会成付丧神的说法,三日月被安置在法阵中那么久,又一直被怨灵缠绕,会诞生出灵智也正常。只是人们普遍认为的付丧神都是妖怪、精灵一类,但是受到信仰,是能够转变成神明的。

只不过…闲鱼有些歉疚道:“现在平安京被阴气侵蚀,人与其他生灵的对立情绪空前强烈,要委屈你对外说是我的式神了。”如果直接说是神明的话,他会被再次供奉起来,以后出现的其他刀剑付丧神的存在,也会一同被神o宫[合理]接收。他们本是来自未来的付丧神,神力中或许因为掺杂了时政的力量而区别于纯正神力,应该可以混过去。

听到闲鱼说京内阴气侵蚀的事情,三日月露出意外的表情,看来原本的他并未经历这种事。比起这个,称呼不过是小事,他随意道:“嘛,阴阳师与式神,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也是差不多的关系吧。”

“这么说也对了,可是妖怪们大多可不是自愿和阴阳师签订契约的哦。”狐之助小声道。

与三日月说好之后,闲鱼便直接带着他进了前院。让她十分纠结的是,一路上遇到侍从、侍女,甚至是父亲手下的武士,都对三日月宗近的出现没有任何质疑,既无人上前询问,也没有人出来确定他的身份。所有人都将他当做某个和源氏熟悉的贵族,便是乳母在见到他的时候,也恭敬异常,直接命令人把赖光珍藏的茶叶拿出来,给气质超凡,从脸就能看出来必定是大贵族出身的贵客享用。

因此当赖光昏昏沉沉的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鱼姬与一个男子正悠闲的坐在走廊上,不仅喝他好不容易跟道长大人要到的茶,还吃他从宫里顺来的点心。这是谁啊?赖光疑惑的走了过去。

几乎在有人出现在长廊尽头的同时,三日月便似有所感的抬起头,见到赖光过来,他捧着茶杯,自然而然道:“原是赖光回来了,许久不见了。刚工作完毕吧,辛苦了,要一起喝茶吗?”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赖光习惯性的回道。

“是这样啊,也要记得休息,年轻人更应该注意保养身体呢。”三日月用过来人的语气劝解道。

“我知道了。”赖光乖巧的颔首,在闲鱼的注目下打着哈欠走入寝室。

……

赖光从寝室提刀冲了出来。

“等等!你是谁啊?!”

26、第26章 三日月宗近毕竟是属于源氏的刀,变回原型便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况且他身上所拥有的力量虽独特,但却并非是不详的秽气,作为有阴阳师做挚交的人,赖光接受他比想象中容易。听到他还和女儿签订契约,成为了鱼姬的式神,赖光爸爸的脸色并没有变好看,反而更糟糕了。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铁了心要去乡下做巫女的鱼姬有更多保护自己的力量是好事,况且这个京城也不太平。可是看到三日月那张微不微笑都倾城的脸,他又觉得不踏实。按理说,让诸怨灵嫉妒的最美之剑,化身不也该是美丽的女子么?

说真的,就这种长相,以后跑来的怨灵们怕是要移情别恋了。

叮咚,天皇,这是您新到的一车绿帽,请注意查收。

总之,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式神啊……

赖光爸爸腹诽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鱼姬指挥侍女们拿来丈量用的绳子给三日月量身,并亲自挑选布料为他准备换洗的衣物。朝臣们才会穿着的束带朝服三日月用不上,但这个时代贵族男子们常穿的直衣、指贯要做一些。除此之外,作为武家,更方便活动的狩衣、水干是必备的,其次,成年男子所戴的冠与乌帽,以及夏季的蝙蝠扇,冬日的桧扇都是必不可少的。

“三日月大人本身所着的狩衣就非常华美呢,可以按照这个样式来做。”侍女们红着脸远远地望着,其中一位对闲鱼建议道。

“虽然蓝色合适,但都选择一样的配色未免太失礼了。三日月大人气质高洁,便说他是神o官的神官大人也不会有人质疑,穿白色定然会更优雅风流。”乳母虽然是比较严肃的性格,但也总归是年岁不大的女子,在这样的气氛下,也跟着讨论起来。

“嗯…可以,那就都做一套试试看吧。黑色也很好看,内衬的单衣可以用红色。”闲鱼一锤定音道,外出换上深色会比较耐脏。

根本不需要闲鱼为三日月的生计操心,身为源氏的宝刀,赖光便会承担他的花销。作为家主,他绝不可能放任为展现源氏荣耀而铸就的宝刀,在自己面前活成邋遢的样子,那会是整个源氏的耻辱。

况且,赖光的父亲满仲是清和源氏之始六孙王经基的儿子,在安和之变,又有对天皇进言揭穿橘繁延拥立废太子守平亲王谋反的功劳,得到天皇赏识一路晋升拜镇守府将军,家底相当殷实。而赖光作为满仲的继承者,自父亲的手中继承了庞大的家业,他本身也是十分有能力的武士,在受到藤原道长的提拔多次被委以重任后,连续任职了数个肥差。因此赖光是非常不差钱的主,他根本不会为金钱的事情烦恼。

这里也暴露出了观念问题,小市民心态的闲鱼尽量不想给赖光带来麻烦,已经在策划成年后怎么挣钱养家了。可这件事在赖光看来,别说只有一个三日月,便是养个本丸也是小事情。

平安时代的政治斗争非常激烈,别看赖光平时表现的对权势毫无留恋,可他也知道若是想要安度一生,就必须掌握更多的力量。下级贵族们很难混入京都主流圈子,便争夺诸国国司职位,远离京城的他们可以过上土皇帝的生活,甚至私自征兵,组建武士团。而身为权倾朝野藤原道长的眷属,赖光足以影响任选,控制分流在主要生产国的贵族,暗地扩张军事力量。其父同样因田庄多,被称为多田满仲。

为了让整个家族更为团结,武士家族嫡系与分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父子、兄弟各种姻亲形成一个紧密的关系网,既是同气连枝,利益相连的亲属,也是等级严格划分的主仆。赖光自己就相当重视与亲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有意将家产留给弟弟。可惜的是,源氏的后代出了源赖朝,搞死兄弟,打压亲戚,不留后路,结果反而为外戚北条家做了嫁衣裳……此处可以曹丕。

那些还属于未来的事情,已经存在于如今三日月的记忆里,但他只会、也只能够看着,源氏再一次走过兴盛与毁灭。

三日月宗近坐在一旁手捧着茶杯,微笑着望着姑娘们为自己商讨着装,他享受着此刻的安稳。说到衣服啊,其实他对未来时之政府为他设计的,名为毛衣款式内番服也充满期待呢,看起来非常暖和的样子。

闲鱼和侍女们开始挑选要绣制的花纹,找出几种搭配合适又不会太多见的样式后,她转头看向三日月,道:“虽然花纹是很好看,但安全起见还是像阴阳师和神官一样绣符文更好吧。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绣在内侧。”

“那就麻烦鱼姬了。”三日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头致谢,已经没有多少茶水的杯子刚一落下,便有侍女立刻上前为他换上新的。三日月自然的接过,对那低着头的姑娘道了声谢,重新满足的捧起了被温水暖的热乎乎的杯子。

连白开水都没有的赖光大人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立刻被鱼姬的乳母瞪视。在女性面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做什么,没礼貌!

赖光:“……”

委屈。

“哈哈哈哈。”对面的三日月笑了起来,同样发出巨大声响的他却没有像赖光一样被批评,任由闲鱼挑选着图样,他对再次询问他意见的小姑娘道:“按照姬君们的喜好来做吧,其实我并不擅长打扮,需要别人来帮忙。”

“不会啊,你身上穿的狩衣就非常合适呢。”闲鱼注意到他狩衣上随着光线忽明忽暗的暗纹。

“嗯…说这个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穿上去的。”三日月抬起手臂展开了袖子,金色的流苏与月纹铺展,更方便闲鱼观看,他道:“是对我的衣服感到好奇吗?那么再靠近一些看也没有关系。”

“鱼姬! ”

赖光那边忽然大喊一声,吓得闲鱼差点一头戳三日月的袖子上,他伸手将她稳住,等闲鱼重新坐稳后,才有礼的点头收回手。乳母也被吓了一跳,她立即看向鱼姬,见她明显呆住的样子,眉头的青筋便忍不住鼓了起来。连房间里的侍女们,都害怕的缩成一团。

见屋里的人都在看自己,赖光这才道:“也给为父做几身衣服吧。”

闲鱼倒是想说可以,但不等她回话,就见乳母已经愤怒的连遮挡面孔的扇子都快握不住了,脸上的白粉掉了一领子,她道:“赖光大人,请注意分寸!您的正妻会为您准备衣服,这是独属于她的义务与荣耀,请不要再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这会祸及我家姬君的!”

虽然平安时代是访妻制,但正室的地位仍旧重要,便是喜欢乱来的光源氏,也会顾忌紫姬的心情不会让别的女人为自己准备衣物。女儿为父亲制作衣物并不违例,可作为父亲当着下人们的面要求,若是传出去,会惹怒正妻的。

赖光:“……”

那是相当的委屈了。

三日月:茶。

……

解决了三日月的身份以及生活问题,闲鱼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作为审神者该做的一切。若是放在未来,有时之政府提供的设备,审神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制作出刀剑男士们所用的刀装,也能够通过链接御神体来增强付丧神力量。可是在平安时代,那些便利闲鱼都不会拥有,因此她只能够靠土办法,来制作替代品。

“御守的话相信不需要我解释,审神者大人也是知道的。而刀装的存在,不仅能够保护刀剑男子,分担伤害。不同的刀装还拥有不同的攻击力,轻重步骑精锐,投石弓枪铳盾,在各个战场上为刀剑男士们提供助力。”狐之助摇着尾巴,用爪子沾了墨汁在纸上画着圈圈,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平时都是蛋蛋的模样,到了战场后能作为士兵被召唤出来。”

闲鱼的脑中浮现出三日月哈哈哈的捧着一堆蛋朝敌人投抛的画面……

去吧皮卡丘!

嗯…和精灵球差不多吧?

闲鱼琢磨了下,又盯着狐之助画的所谓的刀装图案研究了许久,才道:“那么我想这个可以用式神来代替,可以先问问师兄们。”不过听说保宪师兄这段时间被师父压榨惨了,没有戴冠便已经去阴阳寮打工了。她不好给他添麻烦,便拿过纸笔,写信寄与和她差不多年龄,怎么也不会被安排工作的晴明,希望他能过府小叙,毕竟她是不能自由离开府邸的。

只是这一次,却又让闲鱼失望了,因为晴明被他的父亲安倍益才以物忌之名关了禁闭,恐怕在贺茂忠行离京除妖回来前,都不可能被放出来了。看吧,便是未来留名千古的大阴阳师,在这个年纪还是要听家长安排的。在这方面,我和安倍晴明一档!

既然晴明不能来,闲鱼可以求助的便只有叶王了,可他却没有保宪和晴明那般有求必应,闲鱼拿着纸笔犹豫了半天,也不过写下寥寥几句,不知要如何才能打动他。

正在这时,鱼姬的乳母走了过来,她低头看了眼闲鱼写的东西,蹙眉挑剔道:“身为女子,寄给男性的书信怎么能这么随便。”

好吧,重写。

这个时代贵族们通信,非常讲究文笔和形制,哪怕双方并非情侣。对此闲鱼非常头大,因为唐诗宋词三百首早就在毕业的时候,就跟着出师表、离骚等一起结队从她大脑里滚犊子了。她左思右想的好久,才终于翻出了一个有点合适的。

于是,闲鱼在纸上写下:[我住鸭川头,君住鸭川尾。思君君不来,灌你洗脚水…]不对,后面那句好像记错了。闲鱼赶紧划了个叉子,改为:[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鸭川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完蛋了后面想不起来了,闲鱼干脆自暴自弃的写道:[赶紧过来就完事了!]

“……”旁边正在自己绘制花纹的三日月,一不小心在纸上留下了个巨大的墨点。他提笔思索,干脆将原本画的花抹掉,改为两个重叠的月牙。

27、第27章 反正别人想什么叶王都一清二楚,对他玩那些虚伪的根本没什么用处,趁着乳母不留神的空隙,闲鱼将信件折叠起来,招来府邸内的武士,让他们送到贺茂忠行的府上。今日负责在赖光家守备的,是四天王之一的碓井贞光,也正是三条家大太刀石切丸的拥有者。

贞光小哥是个总挂着阳光笑容的健气男子,听到府上的小姐要传信的时候,便截了送信的武士,好奇的打开了信件……

[我住鸭川头,君住鸭川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吓!

碓井贞光连忙将信合上,恨不得自戳双眼!你说他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现在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后悔了吧,干脆剁掉好了!碓井贞光咬牙感叹一番,随即抬头看了下天象,猛然拽住身边的武士,意味深长道:“坏了,你瞧,邪气冲天。”

站在一旁的武士茫然的跟着望天,只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邪气???

脸都不要了的碓井贞光对着摸不清头脑的武士点点头,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们看不到吧,今日怕是我遭了忌讳,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有杀身之祸!”他故作感慨的摇摇头,道:“拜托你了,去通知渡边纲大人,让他替我几日,我物忌。”说完,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回身,趁人不注意甩开大长腿就跑。等武士们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

在碓井贞光借口物忌离开后,一头雾水的老实人渡边纲出现在了赖光家的府邸。

渡边纲:兄弟们都好倒霉啊,赶在一起物忌……

碓井贞光:→_→

……

贺茂忠行的府邸里,只有被收养的麻仓叶王一位主人在,虽说他只是没有根基的平民之子,但忠行却异常信任他,保宪作为亲子在家中的一切权利,叶王也同样可以行使。他或许是知道,以叶王的能力和野心,根本不屑贪图这里的一切。而他的儿子保宪虽同样天赋惊人,可性格过于良善,若无人照应恐怕将来会遭人算计。安倍晴明无心权势,但对人心透彻的叶王,却是能够托付之辈。

赖光家与贺茂家同气连枝,他们都是捆在藤原道长这条线上的蚂蚱,在加上私交甚好的关系,赖光家的人进贺茂家如入无人之境。像早就有所感应一样,赖光府上的信使刚一下马,大门便主动敞开,美貌的侍女们簇拥他前往叶王所在的凉亭。

忠行家会现行的式神都是美貌的女子,虽说其中不少仍带有妖怪特点,比如头顶狐耳的狐狸精,长着鬼角的罗刹,但这些都无损于她们的美貌。她们的美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各有特点,这也导致来他府上的客人们经常留恋的不愿离开,甚至是有好色的贵族对忠行索要美貌式神。忠行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实际上脾气并不好,当下把美女式神的皮相变换为腐败的巨人观,吓得好色之徒落荒而逃。

赖光家的信使也听说过贺茂忠行的传闻,据说他院子里的美女都是骨女所化,会吸人精气。他垂着头不敢乱看,走入凉亭内,将书信恭敬的递上。麻仓叶王抬起头,趴在他腿上的童女笑呵呵的调皮滚动下去,像个毛绒绒的圆球。童男和童女本是晴明的有翅式神,为方便他在被禁足时也能正常通信才会被留在贺茂家,只是到头来,会努力工作辛苦送信的只有童女的哥哥童男,而童女则来回两边对着主人和叶王撒娇玩闹。

“童女,安静一会儿。”叶王说完,小女孩状的妖怪便收声将脑袋抵在小桌上,水灵灵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手上的卷轴,等叶王脸色漆黑的放下书信后,童女才起身,小翅膀撑起身子道:“是鱼大人的信吗?童女也想看。”

叶王用手指抵住了童女不断朝前凑的脑袋,在童男慌忙把任性的妹妹拉开后,才收手拿出占卜工具。以鱼姬那种清奇的脑回路,让他过去肯定有什么麻烦事。叶王倒不是说并不想帮,只不过…脑中浮现出赖光挑剔的容嬷嬷脸,他拿出占卜用,占了下此行的凶吉。

凶。

再来一遍。

大凶。

再来一遍……

巨凶。

叶王收起用品。

很好,今天不宜出门,还是不去了。

于是,在家里耐心等待的闲鱼,并没有等到叶王,只收到了言简意赅让她有话直说的书信,以及撒娇打滚的童女一只。在闲鱼提笔回信的时候,因下朝就听到女儿与野小子鸿雁传书而积累了一肚子火气,准备和叶王谈谈人生的赖光,听到他不来的消息后,既欣慰又郁闷,只能去演练场找渡边纲切磋发泄了。咦,说起来今天怎么又是纲这家伙当值……

虽说叶王不愿意跑到少将府自讨苦吃,但他本人倒是对鱼姬所说的刀装挺感兴趣的。相比于晴明,叶王更擅长攻伐之术,由他来制作可以为刀剑男士分担伤害的刀装,或许最合适也说不定。

刀装的事情有了着落后,闲鱼便开始研究御守。

若说是庇护之力,风神一目连大人的力量就非常实用,她根本不需要去神社求取其他神明的御守。只要风神之佑生效,便是时间溯行军一刀正面砍下,刀剑男士也能在盾的庇护中毫发无损,这是闲鱼几次三番死里逃生亲自证实过的。

关于风符的事情,闲鱼也写信问过贺茂忠行的意思,但对方也并不确定情况,只是交代她可以亲自注入灵力试试。反正有赖光在身边,也不用担心受伤。闲鱼明白贺茂忠行的意思,就阴阳书而言,听别人感慨一千次,也不如自己实践一次有用。

将风符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闲鱼尝试用师父所教的方式将灵力注入。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淡金色属于闲鱼的灵力通过符的独目纹痕涌入符,仅仅只是以些许灵力激活,风符中心的阵眼便自行运转起来,闲鱼感到四周的气流都被这一张薄薄的纸片带动,氧气变得稀薄起来,而寝殿的外面,也刮起了回旋,似龙卷的狂风。

轰——

庭院大树的叶片被由细小气流组成的狂风刮秃,吹落的红花插到了守备武士的发鬓上。用木刀切磋,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的渡边纲刚要投降,就见赖光被风挂到了房檐上。

坐在走廊的三日月笑眯眯的抿了口茶,吹着风从走廊东头滑跪到西头。

28、第28章 盘踞在少将府的龙卷越聚越大,但幸运的是并没有继续扩张到别家府邸的意思。但在京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还是惹来了检非违使的注意,他们边通知阴阳寮来人援手,边尝试靠近,可那将整个少将府环绕的龙卷异常张狂,妄想突破的武士与阴阳师在十几米外就会被弹飞。

如今贺茂忠行没有在平安京内,阴阳寮也毫无办法,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一边架起结界,避免这个龙卷风给京城造成更大的损失。

外面的人尚且因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慌失措,那就更别说源氏府邸的人们了,不仅是外围难以靠近那旋转的气流墙,在院落里包括赖光在内的武士们,也丝毫没有办法移动。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道,这与其说是龙卷风内,更像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活动气流来回冲撞。

被风推挤的到长廊尽头的三日月宗近抬起头望向上空,在庭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淡定的喝了口茶,道:“了不起呢,年轻人。”

“三日月你这家伙是鱼姬的式神吧,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好,快点去她身边!”用膝丸和血吸来回插入地板来稳定身形,从演练场吃力挪到前院的赖光捂着肚子喊道。越是往寝殿那边走,气压就越强,已经无法继续向前了。但三日月既然是式神,是能够瞬间回归主人身边的。

听到赖光的声音,三日月转头望去,抬手道:“呦,是赖光啊。”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打什么招呼啊,快点给我去鱼姬的身边!”赖光快被这家伙逼疯了。

在如此环境里,想到的却是家人的安危么……三日月将握着手中的茶杯,笑道:“哈哈哈,不用担心的赖光,这是非常温柔的风啊。”他仰着头,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到后面。他抬起手臂,在风吹过的时候将手掌握起,道:“是姬君的灵力。”他又将手松开,一只白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手心里。在令人寸步难行的风暴中,小家伙于狂风中安然生存,翩然飞舞。

目送蝴蝶离去,三日月感慨道:“真是美妙啊。”

脑袋上趴着一只大蜘蛛的赖光:“……”

见鬼的美妙。

……

赖光的心情不美妙,鸭川的风龙心情也同样不美妙。

原本他正和一目连大人一起陪婴灵们玩耍呢,结果中途他一回头,就发现原本站在树下编蚂蚱的神灵已经不见了。风龙被熊孩子们撕扯着鬃毛,心里特别的委屈,一目连大人变了呢,以前明明去哪里都会带着自己的!

唉……

一目连大人去哪里了呢?

被风龙挂念着的风神,已经现身在了京中源少将的府邸外。从鸭川瞬间移动到这里,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稍稍稳定身形后,他望向环绕在赖光府的风暴,那汹涌的风元素,便是风神也有些错愕。他只是感觉到风符上的咒印被驱动才现身于此,却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风神投身于风暴中,那些呲牙咧嘴的气流便温顺的分开了道路,只是调皮的摆动着他的发尾,就常人来看可怖的风暴,于他而言像个拽着他的衣角撒娇的孩子。收到从风中传来的讯息,一目连目露了然,失笑道:“原来是那个孩子……”他没有平息风暴,只是踏入了少将府。

普通人类无法看到神明的身影,但身怀灵力的阴阳师与神o官的神官巫女却是可以看到的,在一目连现身的那刻,他们露出惊惧,对检非违使道:“这并非是妖怪作祟,而是神明在发怒,也不知是源少将做了什么。你们快些散去,我们来做祭祀求得那位神明的谅解。”妖怪伤人是恶行,但人们将神明引起的灾难,视为一种给予,这时候他们只会觉得是自身做错了什么激怒了神明。

“原来如此啊,是风的神明吗?真是可怕。”几个检非违使想到先前粗鲁的行径,如今有些后怕。

当一目连进入鱼姬的寝殿时,她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将浮空的符收回来。彼时源氏姬君的卧室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御帐台的幔帐被吹的朝四面来回摆动,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章鱼。屏风整个被掀翻,生绢制成的壁代卷成一坨,连竹帘都掉了下来。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闲鱼急的满头是汗,对着漂浮在房间中她完全够不着的符道:“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各归本部啊哦……!”她收咒的真言还没有念完,被风吹起的和歌集便糊了她一脸。她将书扔到一边,再次念诵,可符仍然漂浮在上空。这是经由她自己的灵力激活的符咒,并非是借用神力,这咒语当然不会起作用。

一计不成,知识储备不足的闲鱼便没有了别的法子,但她也没有放弃,既然咒语不管用,那就用土办法好了。她将卧室里的文台桌案堆在一起,连砚箱也不放过,叠起了高高的一层,闲鱼在心里计算了下高度,心想着这样踩上去应该可以够到那风符。只是当她要行动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高的玩意儿没有梯子她根本爬不上去!

这次闲鱼是真的慌了,那些气流像活的一样在屋里来回乱窜,她无法离开这间屋子,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外求助。透过被风吹开的御帘,她能够清晰的看到环绕着整个少将府的飓风,这是一直只知道风神一目连如何温柔的闲鱼,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意识到风的可怕之处。风能够维护自然运转,但同样的,也能够摧毁它所给予的一切。

荡平农田,掀起海浪,侵蚀土壤……风本身并不温柔,温柔的是司掌它的神明。

[不要恐惧它。]

可以用和煦来形容的温和声线出现在闲鱼的身旁,她侧身看去,视线刚好到对方的指尖。来人身形并不高大伟岸,可对于如今的闲鱼来说,却依然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她顺着他的指尖以及衣服的布料向上望去,刚好与他的目光对接。不知为什么,这一刻,闲鱼忽然觉得有些鼻酸。

一目连蹲下身子与头发被风吹乱,双目溢满泪水的小姑娘平视,他伸手揽着她的双肩,在她耳边低语道:[不用害怕的,它们是不会伤害你的。]他执起她白胖的小手穿透过风流,道:[看吧,这些孩子们回应了你的呼唤,因为你的需要而聚集在这里。]

闲鱼茫然的动了动手指,那些气流像水池的鱼儿,调皮的亲吻着她的指尖。

一目连露出笑容,他道:[去尝试接受它们。]

闲鱼移开视线,看向外面盘旋的飓风,有些害怕再闯出更大的祸端。

[风是自由的灵,它们不仅存于山间平原,丘陵盆地,湖泊海洋……同样也存于生灵的吐息之中。你无须感到恐惧,它们也是你的力量。]一目连伸手揉了揉幼小女孩的发顶 ,能够体会她拥有强大的灵力,却对此没有正确认知的无措。带领怀里的小姑娘一同直面外面盘旋着的旋风,他耐心的引导着,道:[你瞧,它们在这里盘旋不散,其实是在等待你的回应。]

“…诶?”闲鱼满脸迷茫。

[就像你现在的心情一样,它们也充满了疑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才好。]一目连笑道,他将这些聚集起来的风元素形容成无措的孩子,毕竟在他眼中,如今的闲鱼还只是个稚龄孩童,相比于思维成熟的大人,用这样可爱的说法会更容易打消他们因未知而产生的不安。

闲鱼的灵魂虽然不是真正的孩子,可这个神明世界于她而言亦是完全陌生的,一目连这般的说法,倒是能助她将停留在原世界[风]这一自然现象上的常识,从现在这个世界中充满灵性的[风]身上分离。

这个世界的风,并不仅仅是流动的空气,它们是能够孕育生命的存在。闲鱼闭上眼睛,以感受灵力的方式去接触身边的气流。

[去告诉它们该做什么。]一目连说着,随后又像是猜测到了闲鱼的顾虑,安慰道:[别担心,我在这里。]

是的,风的神明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闲鱼以自己的灵力为饵料将那些徘徊不定的风引入风符中,过于庞大的力量难以被现在的她控制。不过此时,她有神明陪伴左右。身旁的一目连望着风灵以守护的姿态引入符咒中,他笑着眨了下眼睛,散落在地上的其他风符便跟着飞入空中,分流着难以被一张符咒容纳的力量。

环绕着源少将府的风墙渐渐散开,庭院里乱窜的气流也都汇入到了符之中,赖光等人跟着恢复了自由。

闲鱼睁开眼睛,被灌注了风之力重新激活的灵符落下,自行叠成一摞回到她的手中。将灵符握在手里,闲鱼难掩激动,跳起来道:“成功了啊,一目连大人……诶?”原本就坐在她身侧的神明,已不知在何时悄然离去。

走了啊……

本来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诉你的。

闲鱼失落的叹了口气,连成功收起风灵的喜悦都冲淡了些。不过能够激活风符,也算是朝成为巫女的目标更近了一步,闲鱼又露出得意的笑容,移开卧室的门,打算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在她急着要出去的时候,赖光也正朝这边赶来,甚至着急的连膝丸和血吸都插在了原地。他快步冲入寝殿,正见到开门的鱼姬,才放下心来惊喜道:“鱼姬,你没事为父就放心了!”

“……”闲鱼停下脚步,看着满院子披头散发的谢逊梅超风一脸茫然,直到后方慢悠悠的走出干净整洁,连发型也没乱的三日月,才回过神来道:“嗯,我没事。”

“看来是收获颇丰啊。”三日月慢悠悠的走过来,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风符。

说起这个,闲鱼便来了兴致,见源赖光罕见的没有带刀子,她转头看向渡边纲,道:“渡边君,风神大人的风符可以挡去一切伤害,你现在拔刀砍我试试吧……”她还没有说完,三日月已经从她手中抽走了一张风符,笑道:“这便是日后出阵会用到的御守么?原来如此,真是神奇。那么纲,让我来试试看吧。”

“三日月……”闲鱼伸手去抓风符,却被他稍一抬高便闪过。

“那怎么行!在下身为源氏的武士,怎么能够对源氏的姬君拔刀。”不等赖光阻止,渡边纲已经板着脸十分郑重的拒绝道:“三日月阁下的存在对于源氏而言,亦象征无上荣耀,在下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包括在下自己!”

“纲说的没错。”赖光从闲鱼的手里也抽出一张风符,道:“那么纲,作为家主的命令,砍我吧。”

渡边纲听了,拔刀道:“好吧,既然您这么说了。”

赖光:“……”

29、第29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院子里只剩下三日月哈哈哈的声音。

闲鱼退后两步,拿着风符钻到了三日月的袖子下面挡住脸,又忍不住好奇掀开一丢丢角落露出半张脸偷看。赖光额头上的青筋突了突,面对着面前渡边纲耿直憨厚的脸,他良久才憋出一句话道:“……纲啊,你不犹豫一下吗?”

纲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能行,作为武士定然要听从家主的吩咐!”

赖光那叫一个憋屈啊,如果对面的是坂田金时那样的家伙,他还可以直接上去踢他屁股,但老实人渡边纲是开不得玩笑的。气的小心肝生疼,赖光反手抽出三日月插在腰上的本体,道:“既然如此,有本事你就砍吧!”说着太刀就砍。

渡边纲:“???”

不是我砍你吗?

三日月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本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反倒是闲鱼一下子掀开他的袖子钻了出来,迈开小短腿追在赖光身后:“等等啊父亲,把三日月的本体还回来!”但是碍于她目前的年龄身高,源赖光都对着渡边纲在院子里跑几圈了,她一圈还没跟上。

三两步便追上急的满头大汗的小姑娘,三日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没有关系的,赖光用便用吧,刀本来就是要用的嘛。”

“可是如果刀身受创,你也会跟着受伤吧?”闲鱼担忧道。

“若是我这样的刀,被赖光公握在手中还会折损的话,那只能说明我也不过如此罢了。”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三日月云淡风轻的说着。

“说这话是完全无视了作为审神者的我啊。若是日后有任何刀剑被破坏,那也并不代表你们的实力不过如此。”对上三日月的目光,一直以来在相处中展现的都是单纯又有些幼稚的小姑娘一面的闲鱼,难得如此正经的道:“是我作为审神者太糟糕了!”

“看来我的话,倒是给鱼姬压力了啊。”三日月沉吟片刻,问道。

闲鱼闭着眼睛哼哼两声,连千年老刀在这一刻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在三日月的注视下,闲鱼猛的转过身去,大步的朝前跨,看着像个正与家长置气的孩子。只是下一刻,就见闲鱼忽然转过身朝三日月跑去,窜到他身边时一个飞窜……

“啪!”

一张风符贴在了付丧神的胸口。

三日月:“……”笑面轻僵。

原来刚才那是在助跑……

闲鱼叉腰站在他对面,道:“不是压力,是动力!”

其实她本来是想贴脑袋上的……

三日月低头看向胸口被灵力黏贴在身上的风符,伸手拽了拽,发现居然弄不下来,抬头看到对面闲鱼得意洋洋的样子,他放下手,道:“对于我,原来鱼姬是这么想的么?真是个好孩子啊。”

对方长辈的语气让闲鱼有些无奈,她嘶了声,接着压着声音道:“三日月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老爷爷笑眯眯的低头。

“这个……”闲鱼颤抖的抬起自己的肿成熊掌的爪子,脸皱成苦瓜道:“在家里就不要带护甲了吧。”没错,她那一巴掌下去没有拍到胸肌,反而一爪子呼在护甲上了,疼。反正付丧神们化形所带的衣服都是用以灵力构成的,需要的时候可以一键换装。

三日月似乎被闲鱼切换话题的速度和跨度惊到了,他盯着闲鱼不停扑腾的鱼翅,慢一拍才笑道:“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少将府内,侍从们低着头各自忙碌着,很快就将原本被狂风侵蚀的院落打扫干净,没有人交头接耳去讨论刚才的异变,就像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检非违使们gg竦竦的在武士的带领下进入庭院的时候,便立即注意到角落里刀剑相交的清脆响声。他们吓得寒毛竖起转头望去,发现交手的是赖光和渡边纲,才松了口气放下按住刀柄的手。

赖光此次与渡边纲交手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是他只有在实战中与强敌交锋才能够感受到的畅快。无论是平时切磋还是在最初提议实验风符的时候,渡边纲都会因顾忌赖光的安全而难以放开拳脚,可这一次,当他发现他的刀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触到被风盾守护下的赖光时,动作便无意识的放开了些。两人都是实战派武士,打起来便昏了头脑,这一刻也忘了什么主仆尊卑,只想畅快的享受战斗。

不冒蓝光不掉刀的检非违使肉眼翻天,看不出两人的战斗除了激烈不要命之外有什么不同,但在三日月和闲鱼的视线里,这次切磋又是截然不同的画面。每次刀剑相触,都会有浅红的光芒浮现遮挡,随着两人快到产生虚影的速度,盾光如流火随着他们交叠的动作若隐若现。

闲鱼思索了下,觉得用巴拉拉小魔仙大战舞法天女来做比喻,会让现场以及看转播的观众朋友们,对战况的激烈程度有个更直观的感受。

检非违使这个工作单位可是有在前皇后面前抄她家的黑历史,门外的武士们在他们要进入时也不敢阻止。激战中的赖光并未察觉自家院子里进了外人,倒是坐在凉亭里用侍女端来的凉水,给审神鱼敷鱼翅的三日月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来势汹汹的检非违使,并起身挡在了家中女眷们的面前。同时乳母也立刻遮着脸走过来,将还举着鱼翅的闲鱼拖走……

几个被晾在原地的检非违使面面相觑,脸上也写着为难。谁都知道源少将是天皇的宠臣,又是藤原道长一派,可尽管如此,神o官一直在催促让他们找源少将要个说法,他们也无法推脱,在这个神明真正存在的时代,皇权可怕,但神权同样不容侵犯。眼见着赖光与渡边纲一直没有结束战斗的意思,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少、少将大人,打扰您一下……”

听到外人的声音,赖光顺着渡边纲挥来的力量退后三步拉开两者的距离,他瞥了下手中的太刀三日月宗近,头也不转的直接将刀身向右朝着付丧神所在的一边扔去。三日月微抿着嘴角,抬手接住自己的本体,以手腕为轴心外转回旋,将刀身收回鞘中。

赖光和检非违使去指庇间谈话,渡边纲没有跟从,径直回了自己的岗位,他还记得少将府关押着几个时间溯行军呢,也不知道刚才的变故后它们有没有趁机逃跑。三日月去了鱼姬的寝殿,小姑娘正被一群侍女环绕着梳头洗脸,连衣服都已经被换过了。他这边刚一落座,闲鱼便迫不及待的伸着头问道:“怎么样了三日月,我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会不会给父亲添麻烦?”

“不要乱动。”乳母把探头探脑的闲鱼拽过来,用米水打理着她越来越长的发,道:“你不用挂心这个,便是有事那也是赖光大人的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鱼姬根本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做什么巫女。

见到闲鱼的侍女们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三日月半阖的双目眨了下,道:“确实,鱼姬的确不必挂心这个。我虽然不知赖光会如何做,但若让平安京的官家知道姬君有如此能耐,怕是不仅不会责备,反而…会欣喜若狂也说不定。”

闲鱼目光一闪,又探出头从纱帐后面钻出来道:“厉害的是风神大人,那是他的符咒,我只是负责灌输灵力。”她刚说完,便又被侍女们拽了回去。可闲鱼这会儿灵思泉涌,完全坐不住,在被梳理发尾的时候,又像鲶鱼一样滑出了帐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三日月三日月,如果有更多人见识到风符的力量,风神大人是不是能够受到更多的供奉呢?”

“哈哈哈哈是的是的。”看着小姑娘再次被侍女们拽进去,三日月笑了起来。

“那……”

“够了!”乳母忍无可忍的站起身,脸上的铅粉都跟着抖掉些。她的炮口不仅对准了闲鱼,连带着一直受到优待的三日月也惨遭波及:“没有神明会喜欢像菜青虫一样蠕动,没有礼仪的巫女。还有三日月阁下,也请您不要再纵容姬君胡闹了,在梳妆完毕前,谁也不准滋声!”

“……”刀和鱼乖巧闭嘴。

30、第30章 检非违使并没有在少将府停留多长时间,得到赖光给出的答案后,便立刻赶去神o伯那边交差了。神o伯这个职位,在这个时代还并未被花山源氏世袭,目前的神o伯由橘家的人担当。

就是辉煌时期短暂,但好在日后出了风华绝代到令人难忘的美男子橘友雅的橘家(并不是)。在这个神明一直在干涉凡界的世界,作为管理神职人员的人,颇受高天原赞誉的橘家,未来也不一定会像其他世界般没落也说不定。

源赖光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死板人,也从不刻意强调主仆尊卑来强调自己作为主公的优越性,他既有容人的气度,也有能够将诸如四天王般优秀部下掌握的自信。也正因为如此,闲鱼的乳母才会在他失礼的时候敢站出来斥责,因为知道赖光不仅不会记仇,甚至会因你纠正他的错误而敬重你。所以,在这次送走检非违使后,赖光身边的武士不掩疑惑的问道:“大人,直接坦言鱼姬大人的事不是更好吗?”

“哪里好啊,只会更麻烦。”赖光叹了口气,并未责备武士多言,而是径直盘腿坐在门外的木阶上惆怅道。是的,在方才与检非违使的谈话中,赖光隐瞒了闲鱼做出风符的事情,而是撒谎说女儿在家中祭祀风神得到了回应,刚才不过只是一场普通的神降罢了。

风符确实很实用,可那位风神的力量却已经薄弱到快消失了。这件事捅出去,急于求成的人盲目许愿,可能会使得那位过于善良的风神透支力量提前消失。而鱼姬的灵力也不能代替神明本身的力量,但普通武士们并不知道这些。

“方才风符之威属下也见识到了,那对于武士而言便是刀枪不入的铠甲,能助我军所向无敌。若是透漏出去,会有更多势力愿意投奔源氏。”想到这样的未来,这位本来就前途无量的近卫武士便难掩激动道:“诸族那么多姬君贵子也做巫女宫司,可唯有鱼姬大人能做出这样的符咒,这是天佑我源氏啊!大人您不是不希望姬君去侍奉风神么,只要把这件事透漏给神o官,他们是不会放任有如此天赋的姬君离开京城的!”

“不可能的,风符是鱼姬用风神大人留下的符制成的,根本撇不开关系。况且我若是违背她的想法隔离她与风神,鱼姬会不开心。”赖光依着后面的扶手,语气里带着些委屈与无奈道:“我不想鱼姬更讨厌我了,你看她现在对我和三日月就是两个态度,那把刀更像她的家人。”

你这明显歪楼了吧,近卫武士的嘴角抽了下,却不敢去接这样的话题,便硬是无视了赖光对三日月的抱怨,道:“赖光大人赞同鱼姬大人做风神巫女是对的,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神明竟然有这样的力量,我们必须在别人注意到之前确定鱼姬大人主祭巫女的地位。”

“是风神大人,不要以利益的权重去衡量神明,给我放尊重些。而且,谁说我赞同鱼姬去做巫女了!”赖光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重重的捶了下底面道:“我根本就不赞同,我一点都不想鱼姬离开京城。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如果我多说几句她会更讨厌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还有那个三日月,那家伙特别狡猾,鱼姬说什么他都支持,净会做好人!”

“赖光大人……”近卫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不过也可以理解,主公每次讨论正事都会歪话题,是个部下都会忍不住劝诫了。于是他义正词严道:“赖光大人,您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三日月阁下德才兼备相貌堂堂敬贤礼士高风亮节平易近人,您怎么能这么说他呢!先前金时大人也曾质疑他的能力,主动挑衅越战,在演武场被打的屁滚尿流。可三日月阁下获胜后不仅没有取笑他,反而原谅了他先前出现挑衅的无礼举动,谦虚的说[算我输也行],如此气度,我等无不佩服!三日月阁下真不愧是我源氏荣耀!”

“你!”赖光起身瞪视自己的近卫。

“……”近卫不屈回瞪。匡然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架势!

“……”

“……算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哦。”

……

原本闲鱼也是想通过这件事将风符的事情透漏出去,为风神筹到更多的信仰。在问过赖光后,也得到了一样的回答。说到底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浅薄,也不懂信仰系统的闲鱼考虑事情还过于肤浅天真,也忽略了人的贪婪之心。若是换成别的神明,怕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可一目连偏偏是一位愿意为信徒牺牲自己的神,若是所有人都抱有明确目的去祈求风符,他们贡献的信仰根本不足以支撑风符的消耗。

普通人的愿望大多很笼统,曾经一目连的神社还兴旺的时候,人们会祈祷他庇佑庄稼,保佑渔民安全。这些愿望不被规定时间期限,也没有具体标准,他可以在风暴出现时现身。可是风符这样的具体的愿望,如果所有人都来祈求的话,那会在短时间消耗掉神明的力量。而那些仅仅只是为风符而来的人在达成所愿后,很快就会将给予恩惠的神明丢在一边,无法长期稳定的贡献信仰。

若是换成其他的神明,或许设下许多限制,得到神器需要人类付出代价,用此来遏制贪婪。可是一目连却是一位仅仅被村民们恳求,便愿意牺牲自己的眼睛,并违背阴阳之理逆转水患的神明,这样的神只会被吸血鬼们的贪婪掏空。

“唉……”

闲鱼单手托着下巴脑袋歪到一边,别人家的巫女都诚惶诚恐的担心神明心情不好迁怒人类,可是她反而要担心自家神明太善良被无耻人类欺负。三日月笑眯眯的坐在他身边,但这次千年老刀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倒是对那位传说中的风神大人有些好奇,毕竟这是审神者所侍奉的神明。

相比起来,作为这个时代原住民的乳母倒是能给闲鱼一些参考,她道:“若是担心一些信徒利用神明的仁慈去祈求出格的愿望的话,妾身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参考。”对面的闲鱼一个鱼跃冲顶满状态蹦q起来,两手撑着地板眼巴巴的看着她,乳母脑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她压下暴脾气耐心道:“倒并非是没有先例。稻荷神御馔津大人,便是一位过于仁慈随和的神明,降临于人间时,她几乎从不拒绝信徒的祈愿。”

“然后呢?”闲鱼催促着,在瞥见乳母严厉的目光时,她赶紧坐正。

“那便也是巫女存在的理由了。”见她乖乖坐好,乳母才继续道:“你应该听说过,贺茂家的文子大人是稻荷巫女,她是被御馔津大人认可的稻荷大社宫司。巫女是神明于人间的代理,她们能够使用神明的力量,同样的,被允许进入神社的资格,也是掌握在人类手中。”

“哦哦!可以拒绝坏人进入神社?”闲鱼说完,又觉得这样也不好,谁能知道来人是善是恶呢。

“只是如此就太浅薄了。真正让贪婪者怯步的,是对神之力的畏惧。”像是知道闲鱼要问什么,乳母答道:“当年有对平民夫妻曾得到稻荷神的祝福,他们的田地每年都能丰收,这家人也因此脱离了贫困,他们没有忘记神明的恩惠,逢人便会宣扬稻荷神的仁爱。长期如此,越来越多的村落被他们的经历打动,开始供奉稻荷神,可与此同时,这件事也引起了一些心存不轨之人的注意。”

“……”闲鱼有些想不通,她原本还以为是富贵让那对夫妻变坏了。

“当地的某个小贵族盯上了那块被稻荷神祝福过的田地,他派人将夫妻俩看管起来,逼迫他们种植奇花异草,而他则利用那些来讨好上级。最终一直被强迫工作的夫妻俩累死在那块田上,而这件事也被同村的人告知了稻荷大社。夫妻俩死去后,那位贵族仍然贪婪的想要维持赐福,于是他带着金银前往稻荷大社,希望也能像那对夫妻一样得到恩赐。”

“是被巫女拒绝了吧。”

“他是被诅咒了,巫女文子以稻荷□□义发下诅咒。”说到这里,乳母的语气中也含了敬畏,她道:“若只是简单的夺取他的性命也就罢了,可这件事却人知道,神明的诅咒是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稻荷神是五谷丰登之神,亦是商业繁荣之神,从此那位贵族家再收获不来一粒粮食,也做不成一笔交易。或许鱼姬很难理解这有什么可怕的,可在这个国家,食物却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存在。”

闲鱼没有说话,倒是三日月听到这里了然的颔首,笑道:“确实是重要呢,说来满仲(赖光他爹)便是因定居地田庄多,便被称为多田满仲呢。”

闲鱼听了呆若木鱼,厉害了啊鱼爷爷。

31、第31章 稻荷神御馔津大人是日本三主神之一的须佐之男,与大山津见神之女大市比卖所生的御神子, 她天生具有强大的神力, 并非是依靠信仰诞生的民间神明, 人类的信仰强弱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寿命。

像是这样血统高贵的神明, 通常是高傲冷漠,对人类不屑一顾的, 更何况御馔津是须佐之男的女儿。要知道她的父亲须佐之男可是个令人神妖三界都闻风丧胆的主, 掌控着强大实力却又任性妄为, 在姐姐天照神的家里到处拉粑粑, 还剥了马皮吓死稚日女尊, 逼的天照大神一气之下躲入天岩户, 锻造神发明了很多凿洞的器具都没凿她出来。

有这样堪称是日本熊孩子之主的父神,按理说御馔津也该是个李天二的个性, 但御馔津神却偏偏相反,她心地善良, 还十分喜爱人类, 经常会从高天原降临解人间疾苦。若不是她的神力一直庇佑着这片国土,会有半数平民已经死于饥荒。这样慈爱又出身高贵的神,人类领导者们自然也不敢慢待,不然怕是须佐之男不动手, 她外公大山津见就先让富士山喷个火了。

但尽管如此,御馔津神一直以来都表现的过于仁慈,便是自己所赐下的信仰被贪婪者滥用,也从未给予那些家伙任何惩罚。稻荷神社的香火越来越旺, 可以前那些只求温饱的善良平民们已经失去了初心。被稻荷神祝福过的田地永远会五谷丰登,那些因此富裕了的平民们为了得到更大的收益,开始扩大种植。但他们又不愿意雇佣农工,而是选择买卖人口来获得长久劳动力。反正在这个时代,平民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无数次的辜负,无数次的伤害,御馔津大人依然选择原谅人类,只是带着满身的创痛的离开了被修建的越来越壮丽的神社。不过,当新的信徒双手合十对她祈愿的时候,她仍会给予信任……

人们周而复始的,伤害着这样和善的神明,所依仗着,不过是她对人类的爱罢了。

温和的神明被利用伤害,而高傲的神明则不会顾忌人类死活,在这种时刻,巫女存在的必要性便凸显了出来。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御馔津、一目连这般喜爱人类的神明,但更多是高高在上,将人类视之为蝼蚁的神,他们的赐福很是随性,也根本不会管造成的后果。

曾有两个国家战斗,其中一国取得了海神绵津见的垂怜,因此大水淹没了对方的国度,赐福完毕的神明回到海中不在理会人间纷争,可诸多国家被卷入惨遭水祸。最终还是绵津见巫女的祭祀,让海神收回神力,而她也同样为警惕世人,带走了诅咒他国家水患罪魁祸首的性命。

诸位巫女神官把持着人与神之间的秩序,震慑并守护人类。但也有巫女,似乎是为了守护神明而存在,就比如现今的稻荷巫女。

出身贺茂家的文子大人不仅拥有极强的灵力,还是一位个性强硬冷漠的女性。她一接任这个职位,便接二连三诅咒了数个贵族,不问背景出身,只要胆敢冒犯稻荷神大人,便要承受代价。

种不出粮食是十分恐怖的诅咒,很有可能会祸害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便是像源氏这样的大家族,也承受不了那样的代价。那位被诅咒的小贵族,他的结局便是被驱赶出自己的国家,亲人也唯恐受到牵连和他断绝了关系,没有人敢收留一个被稻荷神厌恶的家伙,谁都担心被神明迁怒,那位在数日前还升官发财风光无限的贵族,最终落魄的饿死在河源。

这件事被闹得很大,天皇听了也骇然,一直以来巫女所接收的神之力都是为人类服务的,这居然会有巫女以神之力去诅咒人类。而对于她的行为,神祇官居然表示了支持,他们认为放任人类对神明不敬是在透支神对人的信任,给予亵渎神明的人惩罚是应该的。

那些抱着不轨之心到达稻荷大社的人,在进入这里向神明传达愿望时,都给我都要掂量一下,你们敢不敢,能不能承受这诅咒的代价!稻荷神的巫女不居于帘幕后,而是背负弓箭守在御神体前,守护着她的神明。

听完这位文子大人的故事,闲鱼肃然起敬,这简直是她将来奋斗的目标啊。不过话说起来,文子这样的性格,按理来说肯定不会被上流阶层接受才对,可听乳母的话倒是对这位文子大人颇为崇拜。

讲完故事的乳母喝了口水,对闲鱼语重心长道:“身为巫女,也要注重自己的形象,文子大人不仅才学过人,还拥有着不得了的美貌呢。”因为美丽到让一般人生不起嫉妒之心,而且文子发誓终身侍奉神明,也成不了贵女们的情敌,众人将她当做与神明同等高高在上的人物。而男人们则惋惜这样的女性只能过着巫女的清苦生活,怜惜着他们脑补出来的[没有男人陪伴注定不会幸福]的圣女的孤独。

眼见着乳母又要说教了,闲鱼赶紧对身边一天到晚手不离茶杯也不怕夜里尿床的三日月道:“来,咱们下棋。”

“哦?姬君还会下棋啊,甚好甚好。”三日月好脾气的笑笑。

“别太小人了,我也是个学富五车多才多艺的女子啊。”闲鱼骄傲道。

“该我摇骰子了呢…嗯…走六步啊…哈哈哈哈是我赢了呢。”

“再来!”

用木头刻了个骰子,把围棋玩成飞行棋,结果连输十把,就这方面而言确实是多才多艺的某人仍在困兽犹斗中。

……

这段时间贺茂忠行与源赖光都特别忙碌,似乎先前妖怪油赤子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京内外还发生了多次火灾。这让天皇十分不安,晚上也要求作为近卫少将的赖光守在宫内,而白日他也不得休息,要同四天王一起参与搜查。长此以往,虽强悍但仍是血肉之躯的赖光也觉得心有余力不足了,只能求助忠行,两个人轮流在夜晚驻守宫内,才让他稍稍缓过劲来。

但这么一来,忠行也没有时间照顾弟子们了,闲鱼和晴明暂时也不需要再去贺茂家学习,这件事情对于闲鱼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可晴明就悲惨了,他本来还想利用学习的机会从禁足中解脱,这下子又要继续蹲在家里,听母亲走后便没有安全感,对他保护过度的父亲碎碎念了。

虽说不需要去贺茂家,但忠行却也交代了课程,声明在他解决完油赤子的事情前要掌握到什么地步,据说还会测试他们。晴明和叶王那种天才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可闲鱼却是如临大敌,她不知道这测试是笔试还是实践,只能两手都抓两手都硬,每天失败的法术出的意外,都够她写一本笑话大全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实验,同时还得背诵并默写课文……对了,由于回到家里的关系,该背的和歌还是要背的。

妖怪油赤子的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可京内也没有再发生火灾,天皇逐渐放宽了心,赖光和忠行也不必那么疲惫连续值夜了。忠行在安排课程的时候,也顾忌到了闲鱼作为鱼类稀薄的脑容量(突刺)…不是,是顾忌她年虽小,所以布下的课程并不多。用了几日,她便背会了全文,日子又开始清闲下来,每天除了去做乳母安排的公主课程外加预习阴阳术外,便是与三日月一起下棋遛狗。

狐之助:不是狗,是狐狸式神qaq。

小白:就是就是!

如今行动受限,闲鱼的生活非常被动,如果没有大人的安排,她无法主动去做任何事情,更别说是去锻刀了。不过赖光也没有忘记没有女儿难得的要求,只是苦于近日事务繁多,也一直没有时间去联系三条家的刀匠。这几日轻松下来,他便安排人邀请刀工过府了。

听到三条家,三日月的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毕竟打造了他的三条宗近已经过世,目前留在京里的这些刀工,也不是他熟悉的面孔了。

况且……

三日月望着已经不似正午那么明亮的太阳,平静自然道:“见不见也没什么区别吧,毕竟也只是振刀啊。”纵然在日后被冠以什么样的寓意,可也终究只是刀罢了。若因为成为付丧神拥有了形体,便将自己定位成过往持有者的同伴,那也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两人一起走在长廊上,闲鱼抬头看着他被日光照亮的侧脸,忽然道:“那个…你知道吗,有人说三条宗近其实是藤原兼家大人的孩子呢。”藤原兼家是藤原道长父亲,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哈哈哈哈,还有这样的说法啊,倒是有趣呢。成为刀匠的贵公子吗?”三日月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有些意外。

“我之前觉得这个传说太匪夷所思了,只是因为兼家是东三条院而将三条宗近联系起来什么的。不过呢……”闲鱼学着三日月的表情,笑眯眯道:“看到三日月你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传说是真的也说不定。”

“如此便下了定论啊。”三日月眨眨眼,他想到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少人误以为他是公卿贵族,却似乎有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了。

闲鱼点点头,笑道:“是呢,因为三日月的存在,影响了我对三条宗近的看法。能够锻造出三日月的人,必定也是极为出色,风雅到骨子里的人吧。世人也会因三日月宗近,而了解三条宗近,所以这一振刀,也是了不得的存在呢。”说起这个,她又恬不知耻的摸了摸脸,道:“后世评价我的时候,想必也会说,三日月宗近的拥有者之一的鱼姬,必定也是钟灵毓秀蕙质兰心的大美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或许吧,不过也有可能会这样呢:[三日月宗近,历史持有者源满仲,源赖光…等等。]那个等等也说不定呢。”

“这个时候就闭嘴做个安静的美刀子吧你!”

32、第32章 三条宗近是被天皇亲自下旨带入京城的存在,因而诸贵族对待他后人的态度也不同于普通刀工。只看赖光的态度, 他似乎把他们当做京内的普通贵族对待, 挑选了吉日后, 才命武士登门邀请做客。其实他本人倒是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若换做是平时,赖光也没少因为刀的问题而亲自拜访三条家。只是这次是鱼姬的愿望, 她又不能随意去外人家里, 便只能郑重的邀请了。

三日月化为付丧神的事情, 仅仅只有赖光家的人知道, 他并没有向外透漏的意思, 也不希望引来一堆人围观。况且, 若是真的把这件事传开,三日月想要过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就难了, 便是宫里的那位,怕也会忍不住好奇想要见见最美之刃的付丧神是什么样子。

作为女子, 闲鱼照旧只能够待在帘幕后面, 不过这一次,身边还有淡定喝茶的三日月宗近。说起来,这家伙到赖光家后茶就没有断过,明明在这个时代茶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赖光偶尔多泡上一壶,都会被人告诫不要过于奢侈,可轮到三日月,侍从们会自然而然的翻找出供他品尝。赖光爹也是, 平日里看着和三日月很不对付的样子,可实际上每次茶叶快用尽的时候都会跑去藤原家要。

想到这里,闲鱼便忍不住笑起来。

听到声音的三日月好奇的望过去。

闲鱼赶紧闭上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被赖光接待的三条家刀匠似乎非常紧张的样子,尤其是在发现帘幕后面还坐着其他人的时候,更是慌到连背后的衣服都被打湿了。目前在京内风头正盛的赖光大人叫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平时不都是直接过去或托人交代一声吗,难不成有什么灾祸要降临到三条家了?

坐在主位,赖光对三条家做出请客的动作,在对方诚惶诚恐的落座后,他才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道:“其实此次请你过来,是有事相询。”

“少将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您尽管吩咐在下便是。”三条家的家主并不在京城,他只是旁系,实在是慌的很,唯恐激怒源少将。

“那么,作为刀匠的你,可知道锻造神的神名?”赖光平静的问完,不仅是对面的三条家刀匠,连闲鱼都一怔。她以为这次邀请三条家的刀工,是谈借用锻造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赖光会问这个。锻造神的名字,不是在延禧式的神名账上便能查到么?

三条家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想不通源家的人问这个干什么,下意识的便点头道:“那当然,我等身为刀工,定然是知道锻造神名讳的。每隔一些时日,三条家便会举行祭祀…啊…说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举办了,奇怪了,完全没有想起来。”

“……”帘幕后面的闲鱼听到这里皱起了眉毛,非常重视仪礼的平安时代人居然会忘记祭祀神明,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赖光面色平常,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他再次重复道:“那么,告诉我锻造神的名讳。”

“哦这个是,锻造神…嗯…啊诶诶……”那刀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神色慌张起来,道:“想、想不起来…对不起大人,这可能是我太紧张了,非常抱歉!不应该啊,我怎么可能会忘锻造神的名字…奇怪……”说着他也顾不得赖光在场,连忙问与自己一同到少将府的刀工学徒们,唯恐被误会三条家的刀匠不靠谱到连锻造神都会遗忘:“快告诉少将大人锻造神的名讳。”

几个跟随而来的刀工面面相觑,和他一样磕磕绊绊的纠结了好久,也没有想起锻造神的名字。

如果有一个人忘记还正常,可那么多刀匠都忘掉,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赖光的目光移向帘后,道:“是这样没错,这个平安京内,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锻造神是谁。我问过贺茂忠行,也询问了神祇官的神官,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给我这个答案,就仿佛有人悄无声息的抹消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这件事非常严重,我会上禀给圣上。”若这件事是高天原所为也就罢了,怕的是动手的不是神明,而是对人类存在威胁的其他势力。

御帘后的闲鱼攥紧了手里的衣袖若有所思,莫非,正是因为锻造神的消失,未来的刀剑付丧神才不能化形吗?那么…这件事莫非是时之政府的敌人时间溯行军所做,可他们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还是,狐之助口中与溯行军合作的家伙,拥有轻易抹杀一个神明存在的力量。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普通刀匠能够参与得了的了,在场的刀工纷纷沉默,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不过赖光将他们邀请到这里,当然并非只是向鱼姬证明锻造神被所有人遗忘的事实,他不再提这件事,转为问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并非要和与你们纠结锻造神之事,这件事也轮不到我们伤脑筋,还有神祇官不是?事实上,将你们请来,是想借锻造炉一用。”

自从三日月那家伙出现后,他便知道鱼姬似乎隐瞒了什么,说是要用锻造炉打造什么神器,恐怕也不是真的。虽然他不知道鱼姬想要隐瞒的是什么,可既然她不想要他知道,那么他就不问。

三条家的刀匠们也没有想到赖光大人找他们是为了这件事,便立即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来往有些不便。倒是昔日师祖三条宗近奉天皇命打造小狐丸时,因得到稻荷神御馔津大人的协助,便在稻荷大社旁边建了个锻造所。那地方离这不愿,就在这京内,更方便大人使用。只不过,我们近日要离开京城,怕是无法为赖光大人提供更多帮助了……”

“离京?”赖光错愕道。

“是的,我们决定回故乡祭祖,家主已经先过去了,所以这次才没有亲自前来。”这位刀匠的脸色带着苦涩,说是回乡祭祖不过是借口,他们从小长在京都,哪里去过什么故乡。可哪有如何呢,现在京城内的阴气比其他地区都要重,经常发生妖怪袭击的人的事情。虽然可以找阴阳师,但他们不是望族,根本得不到重视。遇到危险的时候,怕是率先被牺牲的。相比起来,还不如回故乡更安全。

看到对方的脸色,赖光便猜测到了情况,但对于这种事,他也无可奈何,便道:“源氏的武士会护送你们回乡。”

几个刀匠没想到只是过来说句话,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忙道:“多谢大人。”有了源家的武士,这一路上便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了解了不知为何从众人的记忆里消失的锻造神之事,又借到了锻造所,赖光便命人安排武士送他们回去了。在三条家的刀匠走后,赖光也跟着起身,对御帘后的闲鱼道:“鱼姬,我要进宫面圣,今晚怕是会留在宫里了。”

“我知道了父亲。”闲鱼从御帘后面钻了出来。

赖光没有多说什么,便直接离开了府邸,闲鱼和三日月则慢悠悠的朝着庭院溜达。两个人凑在一起,咋咋呼呼的闲鱼难得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未知的恐怖敌人所带来的谜团。狐之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到饭点就不会回来,这时候想问都没人能解答。

“鱼姬是在苦恼锻造神之事么?”三日月明知故问道。

“苦恼也没用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闲鱼烦躁道。

“是啊,苦恼也没用呢。”三日月笑眯眯的重复道。

闲鱼被噎了下,垂头丧气道:“那给点建议吧,博文广识的老爷爷。”

“哈哈哈哈虽然已经是爷爷了,但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呀。但是博文广识的老爷爷倒是可以提醒鱼姬一件事,那便是敌人们,似乎非常忌惮赖光哪。”迎着闲鱼询问的目光,三日月垂眸,手搭上刀柄,道:“找到空虚,便迫不及待了啊。”太刀出鞘,顺势将迎面飞来的溯行军斩落。

闲鱼吓了一跳,立刻将怀里的风符拿出来直接放入三日月的袖子里,道:“不可能,家里的结界没有…对了,家里本来就有溯行军!”是被赖光生擒的那几个,恐怕是见赖光带着四天王离开了,才找准机会跑了出来。一拳难敌四手,闲鱼有些着急,道:“三日月,先撤……”

“什么?”三日月收刀回鞘,问道。

在闲鱼还在担心他一个孤立无援的时候,三日月已经将敌人斩杀,只记得留下一只活的给赖光研究。闲鱼刚才甚至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战斗便已经结束了。她咽了下口水,看着地上被砍的四分五裂的东西,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起来,掉了东西呢。”他蹲下身,避开溯行军刀上的阴气,从一旁捡起一把短刀。

闲鱼好奇的接过,双目亮起,道:“能够容纳灵气,这是可以做御神体的刀!”她难掩兴奋的看向三日月,道:“或许可以用来唤醒新的刀剑男士。”

“这个世界的我,也是首次作为付丧神出现,对狐之助口中的时之政府也不了解。”三日月道。

“所以说,原来打他们是可以掉刀的?”

“似乎是这样没错。”

“……”

搜噶。

当狐之助回到少将府的时候,就发现一只被吊起来的溯行军,正被闲鱼用三日月本体的刀背不停抽打。

33、第33章 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狐之助吓得连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赶紧跑过去, 道:“审神者大人, 您在做什么啊?!”还有三日月大人啊, 在这种时候请不要坐在一边笑眯眯的喝茶了,您是盲目纵容孙女调皮捣蛋的老爷爷么?

被狐之助忽然的叫声吓了一跳, 闲鱼自己还挺委屈呢, 她挥着三日月的刀背道:“狐之助你回来了啊, 你看这个溯行军超小气啊, 被我的逆刃刀戳半天, 就是不掉刀啊。你快过来看看要怎么才能让他再掉御神体啊, 是我打的方法不对吗?”说着她大喊一声飞天御剑流,跳起来又敲了溯行军一下。不过那点攻击对于皮糙肉厚的溯行军来说就像被蚊子叮一样, 对方连动都没动。

“不是所有溯行军都会掉刀,您清醒一下!三日月大人也快来劝一劝, 本体被这么使用可以吗, 您可是天下五剑呢!”狐之助崩溃道。

“嗯…我不是逆刃刀呢。”三日月好半天才慢悠悠道。

“重点错掉了啊!”狐之助跳脚,完了之后自己跑到角落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在这个本丸的定位是吐槽役吗?”

听到不是所有溯行军都会掉刀,闲鱼才讪讪的收手,她辛苦的举着和她自己差不多长的太刀, 踮着脚将刀身放回三日月腰间的刀鞘内,转了下酸麻的手腕道:“白费功夫了,人家辛苦打了半天。三日月你也太重了,快减肥吧。”

“哈哈哈哈我的话不吃东西也可以, 可本体的重量是不会改变的。是(三条)宗近的关系呢,玉钢用太多了。”三日月玩笑道,付丧神凝聚灵力而化形的身体是有独立重量的,并不会影响到本身呢。

“原来是这样,那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胖喽?还真是让人羡慕呢……”闲鱼回想起在现代时永远在准备中的减肥计划,便是一脸惆怅。不过以现在鱼姬的生活环境而言,想要吃胖也不不太可能了吧,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那么审神者大人,刚才有溯行军掉刀了吗?快给我看看是哪位刀剑男士的御神体。”狐之助催促着老摸不着重点的审神者,以及她做什么都纵容着的天下五剑。希望这次能够来一位懂得劝谏主公的大家长,千万不要是盲从的主控和看淡一切的世外高人。

“也就是说,溯行军掉的刀,是真的可是作为御神体使用啊。”闲鱼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在狐之助凑过来的时候却又收回手,道:“你不是说刀剑男士是与时之政府签订的契约么,那么为什么,作为你们敌人的溯行军,身怀能够使付丧神降临的御神体?”

“在这个时代,与刀剑男士签订契约的只有时之政府没错……”狐之助赶忙解释道。

闲鱼的智商一般阅历又少,让她来问的话,很容易便会被糊弄过去。三日月半阖着的双目望过来,那本该是天空色彩的双目此刻沉入深海,他面上的笑容不变,可却有种与往日不同的压迫感,他静等着狐之助说完,才道:“在这个世界,我等只与时之政府签订了契约倒是没有错。不过…在其他世界,或者说在你们最初的那个世界,可不一定也是这样呢。”

“欸,可以这样吗?但是他们两个不是敌人吗?”闲鱼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身边的三日月。

“时之政府的敌人,可不一定是坏人啊。”三日月望着他单纯又年幼的审神者,笑眯眯的为她解惑道:“当能够穿越时空的道具被研究出来并使用时,便已经让未来充满了未知。有人想要通过修正过去改变如今,可也同样也会有人反对。所谓时之政府与历史修正主义者之间的战斗,不过是理念不同,不过…倒也可能不过是两个党派之间的政治斗争呢。”

“是这样啊……”闲鱼从未想过这些事,稍微有些茫然。

“不是的三日月大人,请您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误导审神者大人,如果放任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存在,那么承担历史改变负面代价的,也会是未来所有人。审神者大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请相信我们……”狐之助都快急哭了。

“我也不过是按照常理推断罢了。况且作为刀剑付丧神,在审神者询问时装聋作哑可不好呢。”三日月又恢复了老爷爷般的笑容。

才不是这样,谁都知道三日月宗近是非常自我,充满神性的刀,根本就不会仅仅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改变态度,他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狐之助明知道这个人的性格,然而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时之政府的职员们说三日月看着和蔼实则冷漠,可就现在他的表现而言,相比于时之政府,他的明显是更偏向审神者的。虽然不知道这份偏爱是源于闲鱼本身,还是因为她出身自被三日月亲眼见证了兴衰的源氏。

闲鱼本人倒是并没有因三日月的话而对时之政府转黑,见狐之助不安的样子,她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反悔的。况且,如果要选择的话,我应该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吧,历史…还是不要改变好了。”她不过是个自私又胆小的普通人,害怕历史一旦改变,她作为闲鱼拥有的一切…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亲戚朋友的人生,也跟着消失。与其说是守护什么历史,不如说她想要守护未来与自己相关的所有。

三日月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似乎方才让狐之助骇的不敢回话的气势从未出现过一般,道:“既然是鱼姬的决定,那就如此好了。”

闲鱼可不喜欢老被人家当小孩子摸脑袋,她将三日月的手从自己发顶挪下来,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自己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我也会做好身为赖光之女该做的一切的!”她还没有忘记方才三日月的吐槽,赶忙加一句道:“就算在历史里的存在感只有[等等],也一样哦!”

“太好了审神者大人,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动摇的!”狐之助欢呼着,身后的尾巴疯狂摆动。

“算了吧,刚才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闲鱼对它的不屑一顾,随后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快看看这个御神体可以用来唤醒刀剑男士吗?它方才被溯行军甩在地上了,会不会受伤啊,三条家的刀工还没有走远,先让他们看看吧?”

“放心好了,御神体是不会轻易被毁坏的,普通的刀工也做不了什么。”狐之助扒着闲鱼的衣服爬上她的肩膀,用尾巴挠了下她的脸道:“快来让我看看,是哪位刀剑男士。”

闲鱼赶忙将短刀捧好。

“是小夜左文字呢!”狐之助摇摆着尾巴,说着:“每种刀都有适合自己的场所,审神者大人请不要因为它是短刀而嫌弃哦。在夜战与狭间,短刀可是比太刀、大太刀什么的更可靠呢。别看三日月大人如此强大,到了夜晚就瞎掉了。”

“哈哈哈对于老人家而言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呢。”忽然被作为反例被提到的三日月道。

“认清事实啊三日月大人,这和作息没什么关系的。”狐之助抓住机会吐槽道。

没有心情去关注三日月和狐之助在吵什么了,闲鱼小心翼翼的捧着短刀,自言自语道:“就在这里召唤是不是太随便了,我应该先沐浴更衣吧?院子里的溯行军这么挂着太不雅观了,会不会吓到新人啊…来人!去叫渡边君让他处理下溯行军,不然还是直接杀掉好了。”

“审神者大人不用紧张啊,就像召唤三日月大人时一样就可以了,而且小夜左文字可是复仇之刃,不会轻易被吓到的。”狐之助用爪子扒拉了下闲鱼的脑袋:“快点召唤吧,大家肯定都已经等待很久了。”

“三日月那个是意外啊,他咔嚓一下就出现了,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闲鱼嘴巴上这样说着,但听到大家已经等待许久这句话,还是压下紧张将灵力输入进去,相比于唤醒三日月本体,以御神体降临的小夜左文字并没有吸干她的灵力,她不过是稍觉疲惫,短刀便成功现身了。

只是无论是闲鱼还是狐之助和三日月都忘记了,现在的小夜是放在闲鱼手心里的。因此在刀剑男士们化形的烟雾与花瓣散开后,现身在手心里的小夜左文字还没来得及询问新主人是否要复仇,便已经朝下倾斜,将闲鱼连带着压趴在地上……

三日月:“咔嚓吗?”

狐之助:“…确实是咔嚓呢”

小夜站起身,有些无措,他抬头看了看笑眯眯的三日月,又望了望方才瞬间从闲鱼肩膀上脱离的狐之助,走上前跟着趴在地上,与如同脱离了水的鱼般捂着腰蠕动的闲鱼平视,道:“我是小夜左文字。你…希望对谁复仇呢……? ”

把那两个咔嚓的家伙揍趴下吧!

可闲鱼不能这么说,她只能憋屈的道:“这个先放放,麻烦喊下人,我好像扭到腰了。”

34、第34章 虽然确实是扭了一下,但也没有爬不起来那么夸张, 受到冲击最初的疼劲过去之后, 闲鱼就照旧活蹦乱跳了。可是听说她受伤而匆匆赶来的乳母仍旧不放心, 非要把整条鱼蜕光涂抹典药寮送来的药膏。若不是她虽然年幼但仍是女子, 怕是要直接邀请专业正骨推拿的按摩博士来了。

趴在榻榻米上,脱光光的闲鱼凉爽的很, 就是有点憋得慌, 外加侍女们一直在用药水去戳她扭到的腰部, 激的她好几次都想跳起来逃跑。后背被按住, 只有四肢能活动, 闲鱼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被卡住了壳的老乌龟。但是被摊平涂抹药泥, 又有点铁板烤鱼的味道……

啊…说起这个,就好想念叶王……

的烤鱼啊。

长期以来接受的应试教育, 背诵到滚瓜烂熟的无数诗文,其实大部分无法理解作者真正的心情。但现在, 闲鱼觉得她有点理解李白了。所谓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李白真不愧是诗仙,这诗写的可不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嘛。早知烤鱼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啊!(李白:揭棺而起!)

一有了这个念头,对美食的渴求心就变得急迫起来,可忠行老师不知道何时才会闲下来,她就算是作为弟子也不可以在主人不在的时候贸然过去摆放。思来想去, 就只能继续走鸿雁传书的路子了。用鱼翅托着鱼鳃,闲鱼晃着她知识储备量相当贫瘠的大脑,不知道要对叶王写什么才能够表达出她高涨的热情,迫切的渴求,以及真挚的思念……

说起来,这个平安时代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连她这样的大人都很难习惯,也不知道小夜能不能适应这样的饮食呢。这么一想的话,她应该是时之政府签下的最糟糕的审神者了,没有自己的本丸,让刀剑男士们生活在武家大族的重重规矩下,连吃的东西也这么简陋。还有…救命恩人加州清光所受的伤,也迟迟没有修复……

看出闲鱼在走神,乳母并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段时间她已经发现,姬君只有在走神的时候会特别听话,像个大家闺秀。果然,走神状态的闲鱼没有在后面整出什么幺蛾子,她乖乖的让侍女们扶起来,听话的抬手抬腿起身穿衣服梳头发。

为自家姬君打理过后,乳母便点点头离开了闲鱼的寝室,她自己也是一位母亲,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少将府,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乳母这边刚离开,狐之助便溜到了闲鱼的身边,虽然现在闲鱼已经对乳母说过这只狐狸是自己的式神了,可是它仍然有些害怕赖光和乳母。前者可能是斩杀过妖怪太多身上血腥重,而后者,那就完全是因为性格太严肃了。狐之助还曾经嘀咕过,乳母就是未来许多审神者吐槽的教导主任脸。

闲鱼深有同感。

实际上,乳母也非常不喜欢姬君的衣服上出现太多动物的毛发,那实在是非常不雅的事情。她总觉得到处乱跑,不知道平时会去什么地方的狐之助身上不干净,因而每次它出门回来后,都会被硬抓去洗澡。

相比起来,同样自称是鱼姬式神的三日月宗近倒是得到了乳母的好评,甚至成了专门和赖光做对比的别人家的孩子。以往赖光和四天王们在家里随性自由一些,出身藤原氏的乳母也会觉得或许这在武家很正常,可当同样战斗力强大,但平日行为举止优雅如公卿的三日月出来后,原本能将就的东西,就在对比下将就不下去了。所以说,赖光不喜欢三日月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狐之助进来的时候,闲鱼也正好打理完毕,她站起身,道:“总算是弄好了,小夜应该还在等我吧,真是不好意思。”

“小夜左文字是看起来有些凶,但实际上很温和的个性,审神者大人不用担心他会生气。”狐之助安慰道。

“这么说可不对哦小狐狸,别人脾气好是别人的事情,管好自身才是我们自己该做的事。”闲鱼知道,这只狐之助也是第一次独立工作,它对人情世事并不了解。说白了,它还只是个刚刚能口吐人言的管狐宝宝,比起工作更应该先受教育。

考虑到总有一天狐之助能够聚集妖力化为人身,于是闲鱼耐心解释道:“以前有个小女孩喜欢随手乱丢垃圾,有一次她把墨水丢在路上,打扫卫生的伯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辛苦的把那些墨水清理干净。小女孩的父母知道后,就让小女孩道歉,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啊,都是因为那个女孩,打扫卫生的伯伯才那么辛苦。”狐之助老老实实的答道。

“不只是这样,之所以道歉,是因为乱丢垃圾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就算是没有影响到别人,也不能够这么做。”

“我知道了审神者大人,您是想要告诉我,就算小夜左文字性格温和,我们也不能因此便理所当然的利用他的好脾气。做错了事情,不应该用旁的事情放纵、掩护自己。”狐之助摇头摆尾的说完后,又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是我错了,审神者大人。”

“以后注意就好了。况且就算是我这样说,可也无法保证万事面面俱到。若是有哪日我犯下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错误,还要靠狐之助你提醒呢。”闲鱼蹲下身摸摸它毛绒绒脑袋,审神者恐怕会是伴随她一生的任务,不管怎么样,也要和狐之助磨合好呢。

“承蒙您的信任,在下会努力的!”狐之助在这刻充满了使命感。

闲鱼抱起狐之助,心情颇为愉快的离开了寝室,刚一拉开门,便发现方才被两人谈到的小夜左文字,正正襟危坐的守在闲鱼的寝室外,在见到她出来的时候,那张被狐之助吐槽凶的脸上,滑落了一滴汗水,显然他是有些紧张的。

“你好,小夜君。”看他似乎很紧张的样子,闲鱼主动打起招呼。

“……是因为我。”小夜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诶?”闲鱼茫然。

“让你受伤了。”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小夜的语气明显非常自责,两手也握成拳收在两边。

“当然不是,那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啊!”闲鱼砰的一声直接跪坐在小夜的对面,他们两人的表面年纪看着相差不大,凑在一起颇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三日月笑眯眯的坐在走廊边围观着自家审神者手舞足蹈的样子,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闲鱼只能自己拼命解释道:“我啊,超级期待小夜你能来,所以才会忘记把御神体放在空地上。而且托你的福,我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你想啊,幸好来得是你,如果是三日月那种庞然大物的话,我会被压成鱼干的!经过这件事后,我会更谨慎啊。”

庞然大物的三日月面上毫无波动,淡定的喝了口茶。

听着闲鱼的安慰,小夜茫然的于她对视着,道:“期待我来吗?那么…你是希望…对谁复仇吗……”

“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要报复的对象。”有仇通常当场就报了。闲鱼并不知道小夜的背景,所接触的唯一刀剑付丧神还是三日月那样神性极强的家伙。而作为时之政府成员,本身便身负引导指责的狐之助便在此时科普道:“小夜左文字,虽然是以西行法师的和歌所命名的刀,但之所以被关注,却是因为一个血腥怨念的复仇故事。”

那是日后会发生在桃山时代的故事,小夜左文字是著名刀工左卫门三郎,也正是初代左安吉所锻造的刀,当时他被一个浪人家庭所拥有。可是后来,浪人死去,妻子与孩子为了解决生计问题只能将丈夫生前所珍藏的刀卖掉,可惜的是,她在小夜山被山贼(浪人)所杀,而刀也落入了对方的手里。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不知道仇人是谁,便拜研刀师岛田助信为师,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刀找到仇人。结局可想而知,杀人犯带着小夜左文字找研刀师磨刀,接待他的正是当年的那孩子。杀人犯因刀暴露,最终被对方杀死。

“是的…就如众人所言,塑造我的,便是这样黑暗的情绪……”在狐之助说完后,小夜才跟着符合道。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不是很理解,复仇为什么是黑暗的情绪呢?母亲被人所杀,无动于衷的家伙才黑暗吧。”闲鱼反问着,她有点无奈了,刚教育过狐之助,她自己就要发表对于法治社会出生的人而言三观不正的言论了。对上小夜懵懂的目光,闲鱼开始熬鸡汤模式,道:“无依无靠的少年,为了为母亲讨回公道而拿起刀。我没有看到血腥黑暗,反倒觉得是充满爱的故事呢。”

“你认为…复仇不是黑暗的吗?”小夜问道。

“我还是认为,在这种故事里只能看到黑暗的家伙,才是黑暗的。”小夜是第一次以付丧神形态出现,会认为自己是黑暗故事的化身,只可能是受到了人类的影响。而他会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也恰好说明,这是个十分善良的孩子。

“嗯…这么说起来,其实小夜左文字是诞生于爱的故事里呢。”一直笑着围观的三日月开口道。

“没错没错。”闲鱼点点头,转头又道:“你可算是出声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旁观到底呢。”

三日月放下茶杯,故意沉默了几秒,吊足了闲鱼胃口后,才歪头笑道:“庞然大物的话,便是不做声,存在感也是满满的呢。”

“……你这家伙其实挺记仇的吧。”闲鱼这才想起来之前用他做过比喻。

作者有话要说:  叶王:大凶大凶大凶…最近怎么全是大凶不宜出行?

35、第35章 虽然初见时自称是诞生自黑暗的情绪,但小夜左文字本身却是个温和老实的孩子, 不同于现身后便过着自己生活的三日月宗近, 小夜则是寸步不离的跟随在闲鱼身边, 随时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出手帮助。

面对这样的小夜, 倒是让闲鱼越发愧疚了,平安时代的贵族武家, 和战国后世的气氛完全不同。小夜在这里不安又无从适应, 一离开审神者便只会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发呆, 努力的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他无法与本身就是平安刀, 又是源氏之宝的三日月一样, 去适应慢悠悠又闲散的贵族生活, 也无法找到志同道合的玩伴。而自己都在乳母管教下的闲鱼,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消除他的不安。

“…抱歉啊审神者大人, 你问这个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狐之助惭愧的低着头,知道这件事本身也是时之政府安排不当的关系, 只能道:“我也不清楚以往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若是在其他空间的本丸,刀剑男士们很快便可以被安排出阵,就算是留守的时候,也各有要负责的工作。况且闲下来的时候, 小夜也能和其他短刀,以及左文字派刀一起行动……”

“归根结底,这还是我的问题啊……”闲鱼叹了口气,她先前否认了小夜是诞生于负面情绪的刀, 希望这个已经脱离了器物束缚,成为了付丧神的孩子从此之后能够摆脱过去,快乐的拥有新的人生。但这个时候,那孩子怕也在迷茫吧,毕竟这件事与他以往的认知是相反的,要接受新的说法,并非是简单的事情。而她,绝不能够让对自身迷茫的他,继续待在只会令他不安又寂寞的环境中。

“那么审神者大人,您要怎么做呢?”狐之助看闲鱼似乎有了想法,便立刻好奇的问着。

“虽然性格差别很大,但三日月与小夜都是刀剑付丧神,拜托他的话应该可以吧……”

“是有事情要交代爷爷做的吗?”闲鱼的话还没有说完,三日月已经端着一小盘菓子走了过来,他坐在狐之助的一边,将点心放在中间,道:“是赖光带回来的栗子做成的菓子,一起尝尝吧。”

听到这个,闲鱼眉毛一跳,好奇道:“你做的?”

三日月拿菓子的手顿了下,他侧目望向闲鱼,反问道:“姬君这么问,是想吃我的吗?那么,倒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没有经验……”他故意停顿了几秒,似乎真的是在认真考虑,就见旁边的闲鱼已经主动挥手摇头道:“算了吧算了,完全不能想象,再说了浪费食物也不好。”

听罢,三日月作势起身道:“被鱼姬小看了啊,看来老爷爷也应该证明一下自己了呢……”

“别啊!”闲鱼赶紧扑上去拽住他的袖子,道:“这种事没什么好证明的,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做呢。”

“好吧。”三日月又慢悠悠的坐了回来,他这样的反应让闲鱼直觉他方才的行为分明是在逗她。可三日月早就摸清楚了小姑娘是个像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的孩子,坐定后便转移话题道:“是因为小夜吗?”

果然闲鱼便将方才可能被作弄的事抛在脑后,松开手里攥着的三日月的袖子,道:“对的,总觉得在家里会很寂寞的样子,又没有同龄人可以陪他……”她望向站在院子里的小夜,那孩子站在花坛前,望着徘徊于花间的蝴蝶。在瞥见蚂蚱时,还走过去伸手戳了戳。

“同龄人不正是鱼姬嘛。”

“……我的内心住了个一米六的伟岸女子谢谢!”现在的年龄落差可是让闲鱼憋屈死了…呸,巫女不能用死字。

“一米六的伟岸啊。”瞥到对面闲鱼凶巴巴的目光,三日月压下笑意,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但是鱼姬也要知道,短刀的外表固然年轻,但对于你而言,也都是老爷爷们了啊。你不必过于小心,毕竟历经了数百年时光,怎么也不会沦落到须得他人迁就才能想通。”

“但过往的一切,那都是作为刀所经历的。”闲鱼说着,又望向院子里蹲在草丛用狗尾巴草逗螳螂,不时因仆从走过而停下手里的动作,目送他们走出视线才又继续都螳螂的小夜,道:“忽然被带到陌生的环境里,身边也没有熟悉的人,任谁都会不安吧。在这种时刻,就算是成年人,也会期待着,能够有人出现帮帮自己。”她非常的了解那样的感受,所以才不希望被她唤醒的小夜,也生活在这样的不安中。

发顶上忽然多了温度,闲鱼抬起头,上面是属于三日月的手掌。他的脸上仍带着笑容,却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出世的模样,道:“是这样啊,那么姬君也不用担心,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啊。”

“我知道的。”她有着想要追随的目标,还背负上了别的责任,已经从无措与不安的泥潭中走出。

……

直到第二天赖光也没有从皇宫回来,闲鱼心想或许是被不知不觉篡改了记忆的恐慌,让天皇又害怕的难以入睡了吧。不过真相比她所想的要更糟糕一些,中午的时候,鱼姬便从金时口中得到消息,天皇称物忌封锁了宫门,上朝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而昨晚留在皇宫的人们,比如藤原道长、源赖光以及神祇宫的诸位大人们,都被迫留在了宫里。

物忌在这个时代可是大事,非得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才会结束。在这段时间,天皇不会见任何人,他会待在张开了结界的房间里,拒绝接触任何污秽,包括是自己的排泄物,因此蹲完号都要重新洗澡。与此同时,被困在宫里的人也不能够离开宫殿,行政系统算是彻底瘫痪。赖光要留在宫里大半个月确实是倒霉了些,但这倒是便宜了昨天没进宫的贺茂忠行,他直接托人叮嘱鱼姬次日去他家继续学业。

虽说早就知道老师闲下来她会回去贺茂家,但闲鱼也没想到是这个档口,她道:“天皇物忌,京城也要封闭吧,我可以外出?”

“是贺茂大人的安排就没有关系了,只不过姬君最好不要在他府上留宿。”金时提醒着。闲鱼并没有发现他对贺茂忠行的称呼从阴阳头变成了贺茂大人,那是因为贺茂忠行已经不是阴阳头了,反而成为了天皇专属的藏人所阴阳师。历史上安倍晴明也做过这个职务,别看阴阳头管理阴阳寮,但藏人所阴阳师才是公认顶尖的人才能够胜任的职务。

也正是因为这样,前日已经在宫中值过夜的贺茂大人,才没有在昨夜被以阴阳头的身份再次招入,因而逃过了被封锁入宫门的厄运。

“不过能去贺茂家也是好事啊,终于能见到叶王了!”闲鱼欢呼着,她还记得拜托叶王研究的刀装,以及烤鱼呢。

“……”金时苦逼脸,为什么每次姬君都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要命的话题。

对于赖光而言,府邸里看守着的那只打不死的溯行军固然重要,但女儿的安危才是第一位。了解主公的四天王也同样明白家人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因此次日闲鱼出发的时候,是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亲自护送的。

贺茂忠行并不是源赖光那种即便休假,也会在凌晨4、5点起床的老实人,贺茂家的人来府上通知的时候,也特别声明让她天亮了再动身。可即便如此,重视礼仪的乳母还是在5点的时候,便将闲鱼拉起来梳妆打扮。她睡眼朦胧的被侍女们收拾着,又有些奇怪道:“小夜今早不在吗?”从被唤醒后,小夜每天都在她起床前就守在门外了。

“小夜君昨晚便被三日月大人叫过去一起住了,兴许两人会一起过来吧。”侍女回道。

“可以啊三日月,他还真说到做到,挺负责的嘛。”闲鱼感到十分欣慰,她从侍女手中拿过梳子自己胡乱顺了两把头发,遇到打结处便的直接往下硬梳,生生扯断了不少根头发,完事儿后将梳子放回,起身道:“以往都是小夜来找我,这次换我去找他。”

说是要给小夜惊喜的闲鱼欢快的披上衣服跑掉了,侍女们看着地上断裂的头发十分头疼,姬君对待自己真是太残忍了!

赖光作为清和源氏的家主,不乏会有分家旁系等从属来客,府内备有许多接待房间,而目三日月与小夜,便也被安排在那里。与他们相邻的,是四天王等重要武将们的歇息之地。闲鱼一个人跑到三日月所在的院落时,四周的其他房间已经没人了,极为自律的武士们早就已经晨起训练了,闲鱼走到三日月的寝室门口,发现拉门是敞开着的,便停下脚步,喊道:“三日月?小夜?”

“是鱼姬啊,进来吧。”屋里传来三日月的声音,还是一贯长辈的语气。

闲鱼这才走了进去,男子们的房间比起鱼姬的要宽敞许多,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多装饰用的屏风帐子的关系,棚架上没有摆放珍贵器物装饰,倒是有不少书籍,这显然是三日月住进来后才发生的改变。闲鱼难得敏锐的发现,房间火取的空薰物从花香转变成了僧人们常用的白檀香。说来也是奇怪,三日月向来对熏香并不在意,衣服上的香味也是随便侍从们改变,没想到忽然换了熏香呢。

一路走着神进入寝室内,闲鱼抬眼看向三日月,此刻他正坐在文台前,而小夜正举着手踮着脚,帮他穿上外衣,系上带子。

“……”

这究竟谁照顾谁啊!?

36、第36章 在对面鲨鱼凶恶的瞪视下,换好衣服的三日月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对下方抬头仰望着他的小夜笑道:“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很不擅长打扮自己呢。要多谢你啊, 小夜左文字。”在小夜搬进来前, 也都是侍从们在照顾他。

小夜的脸看起来还是凶巴巴很严肃的样子,可脸颊却有些发红, 他低着头, 发现对面的三日月一直没有离开, 似乎在等待他回复。才生硬的回:“嗯…没有关系, 也要感谢三日月你……”他转头看向角落的地方, 那里放置着燃烧着白檀香的火取。

那是, 江雪哥哥的味道……

小夜收回视线,再次对三日月道过谢后, 朝着闲鱼走去。他看起来有些无措,往日里都是他老早便起身等待主人的, 可这次却是闲鱼自己跑了过来。白檀香那酷似兄长令人安心的气息, 让一直以来都很不安的他睡得沉了些,也晚起了会儿。

见小夜的心情很好的样子,闲鱼便憋回了想要吐槽三日月的话,抬头对上对方老爷爷式和蔼笑容, 她扯了下嘴角,也不去谈早起的事情,主动拉着小夜的手问道:“香炉怎么了吗?三日月你换了香料呢,以前是荷味吧。”她刚说完, 便注意到被牵着的小夜僵了下,顿时了然。白檀有缓解压力所造成的精神紧张,失眠,郁闷的功效,对小夜来说很适合,是这个原因吧。因为阴阳师与巫女在祭祀时有时也会用到香料,闲鱼也学过些这方面的基础知识。

三日月并没有提起小夜的事,只是笑呵呵的道:“我觉得白檀香不错呢。”

小夜抬起头,拽了下闲鱼的手,道:“是…是因为我,三日月是因为我才换了香味。”

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不安,闲鱼露出洒脱的笑,摇了摇握着他的手,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确实要谢谢他了。不过,小夜喜欢白檀吗?我都不知道呢。”

“像江雪哥哥……”小夜乖乖的回道。

“啊啊我知道,是江雪左文字吧,狐之助说起过。”说起这个,闲鱼满怀期待道:“小夜这么可爱,哥哥也应该是个温柔和蔼的人吧,真是期待啊。”现在他们家只有三位付丧神在,清光又没有苏醒,正需要一位成熟的主事者。三日月处理大事靠谱,但自带世外高人的长辈体系,谁见了他都会不知不觉的矮一头,又是生活废,实在是不适合做大管家的工作呢。想到这里,闲鱼的脑中自动浮现出了白直长的知心大哥哥江雪脸,不禁更为期待了。

听到闲鱼说江雪是个温柔和蔼的人,狐之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小夜却亮了眼睛,点点头:“嗯。”

真是可爱啊,闲鱼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夜的脑袋。只是目前比他还要矮的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违和,但闲鱼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她揉了下便收回手,对着脸颊微红的小夜道:“那个我要出……”

“鱼姬大人。”渡边纲与金时的出现打断了闲鱼的话,前者手握着髭切,便是在家中也仍保持戒备一脸严肃,他撇下金时快步走到鱼姬面前,道:“已经备好了牛车,您可以出发了。”

“要出去吗?”小夜问道。

闲鱼颔首,其实她刚才就想要问小夜要不要一起去贺茂家。在这时候,比渡边纲慢一步才走过来的金时道:“哇哦,这个就是小夜左文字吧?”他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小夜,对上对方凶恶的眼神,赞道:“不错嘛,看起来倒像是武家的孩子。不过我说啊,姬君要去贺茂家学习阴阳术,你该不会也要跟着吧?”

“我不可以吗?”小夜看向闲鱼。

然而闲鱼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否能够带小夜去贺茂家,但若是她想的话,定然是可以的,可却也无法保证在阴阳师家里,作为付丧神的小夜是否能够与院落中的式神们相处。

在闲鱼犹豫着的时候,金时又道:“你要是跟着的话,姬君还怎么好好学习啊,贺茂家的那群式神,有一半可都是凶恶的妖怪被强迫契约的,它们最看不起你这样瘦小又主动依附人类的存在,绝对会被吃掉吧。”

小夜的手按住了刀。

“况且,你虽然是付丧神,可实际上真的有战斗经验吗?”金时的手,也放在了刀柄上,道:“若是有的话,便证明给我看吧,用你的实力告诉我你能够胜任姬君守护者的角色。”他说完,旁边就响起了三日月哈哈哈的魔性笑声。说起来,前段时间四天王就轮流去挑战过三日月,然后被狠狠地教做人了。这家伙虽然嘴巴上说什么算我输也行,可真打起来根本不留情。

被金时挑衅的小夜这时却反而沉默下来,作为付丧神的他同样受到了后世武士观念的印象,受到这样的挑衅肯定会想要迎战,可小夜并没有忘记要顾忌闲鱼的想法,他询问的望向她。

若是这个时候犹豫的话,反而会伤到小夜的自尊,因而闲鱼点头道:“那小夜就去吧,让坂田瞧瞧你的实力。”

来自闲鱼的肯定,让小夜战意满满,他对金时道:“抱歉,我不懂手下留情。”

“这才像个武士,老黏在姬君身边算什么事啊。”小夜认真起来,倒是让金时开心的笑起,他伸手揉了把小夜的脑袋,被对方甩开,也不生气,而是收回手对闲鱼道:“姬君就放心去学习吧,这小子就交给在下了。一会儿训练完,我就带他去山上打猎,那可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好,那么我会为小夜准备好便当和水……”

闲鱼的话还没有说完,金时便挥挥手道:“哪里用那么麻烦,饿不到他的,走啦走啦。”说着,他拉起来小夜,催促着他离开。但是小夜显然并不是对谁都一样信任,他抽回手,道:“就算不是复仇…但我会赢的,主人。”

虽说审神者与刀剑男士的关系也听狐之助说过,但被直接叫主人还是让闲鱼有些不好意思,她罕见的有些羞涩,道:“不用喊我主人啦,叫姐姐就行了。”

“……”小夜低着头看向比自己还矮的审神者。

“……”忽然想起自己萝莉现状的闲鱼冷漠脸。可恶,实际上的她可是一米六的大高个呢!

在闲鱼的应允下,金时带着小夜离开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这孩子能不能与其他武士和谐相处。源氏虽然也有许多外表年龄与小夜相同的年幼武士,可大部分也都是世家出身,不仅心眼多,还带着一股清高傲慢,见人便先询问对方出身。

见闲鱼心事重重的样子,渡边纲便解释道:“您放心吧,金时会照顾好他的。小夜君现在的样子,在某方面而言,与过去的金时很像,所以他才会主动来搭话吧。”

闲鱼并不知道,坂田金时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太郎,他在日本与桃太郎一样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在童话里是个穿着金字肚兜打败过熊的大力少年。之后,他与同为四天王的碓井贞光比拼力气不分胜负,被引荐到赖光面前才成为武士。

金时并非是出身平安京的武家,反而是乡野出身,在最初甚至被嘲笑是山姥的孩子。不过在后来展示出实力后,他也从妖怪之子变成了雷神寄胎。这些天里,他看到了小夜在这府邸里的不安,联想到了曾经那个格格不入的自己,才会忍不住出来拉他一把吧。虽然方法很奇怪,但金时同样便是以这种证明实力的方法,改变风评融入到了源家军中。

听渡边纲解释完,闲鱼倒是觉得安心多了,松了口气,她对悠闲坐在一边的三日月道:“那么我也要走了。”

“看来鱼姬一开始便打算抛下我啊,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呢。”空巢老人三日月感叹道。

闲鱼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这些天她确实是双标了呢,小夜刚从刀化为付丧神没错,但三日月也是啊。他虽然老自称爷爷,但内心没准也住着一个宝宝。于是闲鱼走上前,语重心长道:“那么三日月酱,婶婶现在要去上学学了,你一个人要看好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别吃外人给的东西。乖乖在家等着,婶婶回来给你带零食吃。”

闲鱼说完后,莫名觉得一阵舒爽,蹦蹦跳跳的拉着渡边纲跑了。喜欢逗弄年幼审神者的三日月显然没有想到会反被逗,待到闲鱼的身影消失,他才回神笑了起来。

……

自捅了马蜂窝后,这还是闲鱼第一次见着活着的晴明,本来就不黑的他看着比先前更白皙了些,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关禁闭的效果还是有的。相比之下,明明寄人篱下的叶王,倒成了他们三个中活的最滋润的。

想到叶王,闲鱼便抱怨道:“叶王师兄真是的,邀请你你都不来。”

叶王只想说呵呵,拜这条鱼的信所致,他和禁足的晴明也没什么区别了。

晴明听着望向叶王,心中明了真相的他仍笑道:“还有这回事,那便是叶王的不对了,怎能拒绝女子的邀约呢。”

叶王瞥了眼面前这门清的狐狸,道:“如今你也解了禁足,那下次就不妨替我登门拜访好了,毕竟叶王本就是出身乡野不懂礼仪之人。倒是晴明你,讨得源少将欢心,没准会你父亲面前多夸奖两句,比如勇斗马蜂妖的丰功伟绩什么的……”

已经因为这件事被关了许久禁闭的晴明笑容微僵,道:“我便不打扰了,毕竟叶王与鱼姬都是共饮鸭川水的交情了。”

听到两个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在争论,不了解其中猫腻儿的闲鱼大方道:“别争了,下次我写信邀你们俩。”

“……”同归于尽的晴明和叶王齐齐沉默。

“写什么信,还想再一起出去惹是生非吗?”贺茂忠行走了进来,蹙着眉严肃道:“这段时间平安京不安全,你们都给我老实呆在家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出门,也不准传信。”

“……”这下鱼死网破了。

37、第37章 贺茂忠行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眼圈也是青黑色的, 这些日子以来, 他不仅没有因为卸去了阴阳头职务而变得轻松, 反而在胜任藏人所后更加疲惫。虽说这次侥幸逃过了天皇物忌的皇宫封禁, 可离开宫外却仍无法放松。毕竟,他不仅是现在平安京最强大的阴阳师, 同样也是权倾朝野的藤原道长一派。如今道长被一同封闭在宫里, 无头苍蝇的众人只能来他这里探风声。

贺茂忠行忽然从阴阳头变成了藏人所阴阳师, 是藤原道长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天皇更是没有找任何人商谈, 便忽然下了旨意。平安京的妖祸迟迟难以平息, 戒备森严的宫内也屡次发生意外,若不是有源赖光这位朝家守护, 他可能早就已经被数不尽的怨鬼生吞活剥了。在这种情况下,天皇巴不得赖光和忠行都能住在宫里, 可任职阴阳寮的忠行大部分时间都在忙活寮中的事情。

被鬼魅滋扰的精神衰弱的天皇日益不安, 可他也知道撤掉贺茂忠行阴阳头的位置必定会让群臣反对,因而便干脆的快刀斩乱麻,直接下旨,不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

现在被认命为阴阳头的, 是先前在阴阳寮的一位默默无闻的贵族。忽然被升任为阴阳头职位,这人不仅没有升官发财的喜悦,反而觉得是大祸临头。生怕空降的他会激怒藤原一系的贺茂家,因而这位被天皇赶鸭子上架的新继任者, 在处理事件前都会诚惶诚恐的先问过贺茂忠行的意见。便是忠行推迟,他也会吓得露出一副要哭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

在闲鱼心里一直非常强大可靠的贺茂忠行居然会如此疲惫,这让她终于有些意识到如今平安京的情况有多么糟糕了,想到如今被关进皇宫那虎狼之地的赖光爹,她连忙问道:“师父,那我父亲在宫里还好吗?”

贺茂忠行板着的脸放缓,道:“不会有事的,以源赖光的本事,纵鬼王亲临亦无惧。”

闲鱼点点头,可仍然不放心,确实赖光爹英明神武,可他身边有天皇这个拖后腿的战5渣啊。像她这种娇花般的弱鱼子都知道自立自强,可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又被保护着的天皇却吓得不敢离人。

身边的叶王弯了下嘴角。旁人不知道闲鱼在想什么,可有灵视的他却一清二楚。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从小到大都被洗脑着要为天皇付出一切,对天皇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人非常罕见。原本他以为,向来对天皇的态度不以为然的安倍晴明已经是异类,可如今看来,身边的鱼姬才是,这位行为和思维都很怪异的武家女,对圣上不仅不敬重,反而还有些鄙视。

不过叶王很快就会意识到,能够读取到闲鱼的思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闲鱼没有继续问下去,可贺茂忠行想起宫里的情况也很头疼,他道:“这平安京本就是个四神守护的结界,有黄龙镇守的宫内却不断滋生妖物。可是诞生怨鬼生灵的,多又是宫里的贵人,我便是阴阳师,也不能随意接触后宫的女眷……”

性盛致灾,割以永治啊。闲鱼感叹的摇了摇头。

“咳……”叶王受到了冲击,不满10岁的未来通灵王,显然还不是日后那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老油子。只不过在这种时候忍不住笑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就心烦郁闷的忠行瞪了过去,道:“叶王!我方才说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吗?”

“抱歉。”叶王道,冷飕飕的瞥了眼闲鱼。

旁边显然又把灵视的事忘记的闲鱼又感慨的摇摇头,叶王还是年轻啊,就算看不起肮脏的大人们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倒是知道叶王能力的晴明猜测到了什么,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贺茂忠行也是清楚叶王灵视的人,可这间屋里只有他们四个,晴明一向成熟懂事,而鱼姬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除了叶王自己走神,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发笑。思及弟子毫不掩饰的对普通人的而已,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不仅是天皇被被那些鬼魅魍魉吓出了病来,朝廷的官员也又不少被袭击后,便告物忌不敢迈出家门。贵族们常年居于内室,体弱多病,惊不起吓,还有贵族在逃命时生生被跑死,也不怪他们恐慌。”

一群死宅为了逃命超负荷的运动,导致心脑缺血与供氧不足,是很容易猝死的。唉,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真的是很重要滴。闲鱼忍不住脑补一下赖光爹和贺茂老师带队做广播体操的样子,画面太美,不堪入目啊……

在闲鱼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贺茂忠行又道:“叶王,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

闲鱼转头看去,就见身边的叶王表情非常怪异,紧抿着唇,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摩擦发出的声音。闲鱼吓了一跳,而叶王则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我没事师父……”

贺茂忠行紧锁着眉心,扇子敲了两下手掌,他意味深长的盯着叶王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晴明和闲鱼,前者云淡风轻的对师父笑笑,而后者他绽放了个阳光灿烂开朗活泼的天真笑容,忠行疑惑的收回视线,随后道:“我晓得你们三人,都是难得一见天生便拥有强大灵力的人,心中为此骄傲也正常。可并不是拥有天赋,便能成为伟大阴阳师的。”

闲鱼有点惭愧,如果在座的只有叶王和晴明,贺茂师父大概会说你们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传奇阴阳师,但因为多了自己,就只能做难得一见的阴阳师了……

“以你们的能力,考那些书面的东西根本是多此一举,如今平安京妖孽横行,你们需要的是现在就能保护自己的力量。”贺茂忠行也是对自己弟子们的熊度有些了解的,要这三个孩子和普通阴阳生一样乖乖待在家里是不可能的,既然无法阻止他们作死,那么就只能尽可能的武装他们了。

闲鱼摸了摸一直放在身上,还没有做好的御守,嘴角弯成个月牙。

贺茂忠行背过身去,从砚箱里拿出一个被封印着的木盒,打开之后,露出一叠蓝符咒,道:“这是能够与式神契约的符咒,它能够捕捉到世间所有妖怪甚至是一些神明的气息。那些弱小的妖怪,你们可以利用符咒上的妖气强行契约,可如果幸运也是不幸的遇到强大的妖怪,则要去与其妖怪商议,得到它的承认,或使用武力才能让其屈服契约了。”

蓝票!

闲鱼激动,她不禁想起留在现代的手机里那堆还没有抽掉的蓝票,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抽光!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做囤囤鼠,人生苦短及时享乐不好吗?闲鱼留下辛酸泪,叶王则屏息凝气转移注意,强行让自己不去分析她那堆他听不懂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免又控制不住情绪触老师霉头。

最初的激动过去后,闲鱼才开始琢磨贺茂忠行的话,说起来蓝票的用法果然和游戏里不一样呢,不过说的也是啊,如果蓝票可以随意的契约鬼王、神明的话,那人类就太逆天了,也不会因为如今阴气泛滥的事困扰。

“你们如今的力量有限,每个人只能使用四张。但叶王继承了我先祖役小角的强大鬼神前鬼与后鬼,若是再契约其他只会是负担,因此只能使用一张。”作为阴阳师,贺茂忠行也不避讳什么四与死。

相比于晴明对蓝符的好奇,以及闲鱼的激动,叶王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拿起一张符,随手在上面点了一下,蓝色的符箓便化为阵法出现在地面上,阴森的鬼气与怨气从中溢出,一堆白骨爬出了临时搭建的传送通道。

“是骨女。”贺茂忠行见状将弟子们护在身后,但叶王却拒绝后退,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被他召唤出的式神。

白骨化为了美艳苍白的女子,她抬起爪子,血肉立即蔓延包裹上去,她幽幽道:“没有人…能阻止我的复仇……”

“复仇吗?不过只是小事罢了,有那个能力的话,去做就好了。”叶王若无其事的说着,两手飞快结印,原本化为传送阵法的蓝符再次被凝聚,而怨气滔天的骨女,也被一同封印入符咒之中,被他收入怀里。

“叶王,你要强行收下这样的恶鬼吗?”贺茂忠行不赞同道。

“还不错的妖怪不是吗,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叶王笑了笑,强制收下?那可不是呢,现在把她锁起来不过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被看到罢了,他可不会强迫妖怪与自己契约,而是要让骨女自愿成为他的式神。

“对现在的你而言,太危险了叶王。”贺茂忠行劝道。

“所以我只是将她封印起来。”叶王说道。若是遇到拼尽全力也无法抗衡的鬼,那便成为他的同伴好了。

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叶王的想法,贺茂忠行只能随他,反正他就住在贺茂家,又有前鬼后鬼,也不会失了性命。不再去管执拗的叶王,忠行看向一贯听话的晴明,道:“你试试吧,不要勉强。”

“是。”

和叶王随意的态度相比,晴明便要正经多了,他非常认真的念诵咒语,并绘制了自己的五芒星在上面。蓝符在灵力的驱使下抖了抖,再次变换为传送法阵,与此同时,又是一股冷气蔓延出来,便是穿着厚重衣服的闲鱼,都因蓦然的降温打了个冷颤。她眯起眼睛,心里猜测道:不会是雪女吧……

闲鱼刚想到雪女,被冷气包裹着的白发少女便从阵法从飘出,像飞舞在空中的雪花一样轻盈美丽,她降落在众人面前,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冷漠,但随后又茫然的歪了下头,无辜的眨眨眼,似乎摸不清楚现状。

超级可爱!闲鱼在心里给雪女小姐姐疯狂打call!

“雪女。”晴明与对方拥有着一样的发色,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女孩,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式神吗?”

雪女看看忠行,又瞧瞧叶王和闲鱼,在空中游弋了圈,空中的阵法便凝结起来,化为蓝色的符箓,落在了晴明的手里。他露出了然的目光,回头对贺茂忠行道:“她不习惯待在那么多人类的环境里,稍后我会独自和她谈谈。”

“也好。”贺茂忠行颔首,那只雪女对人类没有杀气,也没有杀过人的怨气,相比于骨女,他倒不怎么担心。

晴明拥有着极强的灵力,召唤出雪女这样强的式神,也没有耗费他太大的力气,和呼唤三日月时被榨成咸鱼的闲鱼完全不同。将雪女的契约符收入袖子里,他展开另一张蓝符,再次划出五芒星。

召唤阵展开,婉转好听的少女声线响起,青涩皮肤的少女放着风筝,在传送阵中蹦蹦跳跳的哼着歌。

阴阳师安倍晴明画出了一个神秘符咒,召唤出了强力式神天邪鬼青,真是羡煞旁人!

晴明也有些意料外的样子,像他这样极佳天赋的阴阳师,即便是年幼,按理说召唤出的也不该是这样弱小的妖怪……不过大概是意外吧,不给闲鱼和叶王吐槽自己的机会,晴明立刻展开下一张符咒,飞快的画下五芒星激活。

红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阵法里,它迷茫的抓了抓自己的屁股。

“噗。”闲鱼忍不住笑出声,这个世界妖怪是真实存在而不是游戏数据,自然没有稀有度划分,蓝票也能召唤n是正常的。闲鱼的笑声也吓到了被召唤出来的天邪鬼赤,它哼哼两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这才发现四周有人。

“……”晴明拿着蓝票心情非常复杂。

叶王笑了笑,道:“可以拿来做雪女的储备粮,不亏啊晴明。”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天邪鬼赤便朝他背过身拍了拍屁股,声音很清脆,很正宗,效果也拔群。叶王立刻消去了笑容,拿出符咒就要杀妖了。

见被嘲讽的师弟动了杀心,晴明立刻将天邪鬼赤收了起来,他拿起最后一张蓝票,绷起脸画下五芒星扔出。

这次被召唤出的式神非常炫酷,它的身影还未成型,一根大舌头便舔了过来,晴明赶紧躲开才免遭口水洗脸。新式神自带火花闪电的隆重登场,四周还飘起云雾,不管强度如何,这舞台效果可以满分。

赤舌……

晴明小弟心态崩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只有雪女,于是他道:“师父,你手上还有符咒吗?我想再试一次……”

可这个世界的蓝符并非是只要有钱就能得到的东西,贺茂忠行也没想过徒弟的运气会如此糟糕,摇摇头道:“即便作为阴阳寮的长官,我这些年也不过才得了天皇赐予的这几张,如今都分给了你们师兄妹。不过晴明你也不必担心,这符咒本身便只是提供个便利,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寻找强大妖怪收为己用。”

这句话就像是老玩家对萌新说,不要追求ssr,玩的时间长了总会有的,可实际上有些人玩多长该没有还是没有。尤其是当你倒霉的时候,身边总是有非常欧的好友做对比,那心态就更崩了。

看着还在怀疑人生的晴明,闲鱼推开一点同窗情都没有的叶王,安慰道:“晴明师兄,这世界上没有垃圾妖怪只有垃圾阴阳师啊!”这是当年她10连r的时候,同寮十连4个ssr的好友说的。闲鱼继续道:“你看天邪鬼青普攻三段还能提速,既不用攒什么狂气鸟气脚气,也不担心女人一哭就怜香惜玉。天邪鬼赤加攻又嘲讽,茨木童子用了都说好,就算玉藻前也愿意让这样的人才加入到他的秘书团队里。更别说那赤舌,强无敌啊,这种还能清条的aoe…群攻大佬正适合萌新开局啊!”

晴明听不大懂闲鱼在说什么,但直觉她在幸灾乐祸,于是平静的道:“那么师妹,你也来召唤吧。”

终于到自己了,闲鱼深吸口气,拿出一张蓝票,在贺茂忠行面前,她可不敢按照大佬们的玄学画什么丁丁便便,老老实实的和晴明一样画了五芒星,屏住呼吸等待召唤阵展开。

“哦哈哈哈哈哈吼……”

圆溜溜的红色达摩蛋出现在法阵上。

“……”呆若木鱼。

“不错啊师妹,达摩可是非常稀有,能够增强妖力的达摩神力化身。一般阴阳师想要得到,还得沐浴焚香几十日跪拜达摩法师祈求,才有些许概率被赐予呢。”晴明笑眯眯道。

“呵……”叶王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笑出来了。

“……”闲鱼咽了下口水,意外,肯定是意外!她抽出又一张蓝符,直接打了个对号便丢了出去。

“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同款圆溜溜的白色达摩在法阵中蹦出,和红达摩一起围着闲鱼转圈哈哈哈。

这不可能!闲鱼无视了不断说冷静的晴明,再次抽出一张蓝票扔出。

“吼哈哈哈哈吼咳咳……”

比起先前两只来说,更大一些的蓝蛋蹦了出来,它看起来比红蛋和白蛋更稳重一些。它蹦过去,对着闲鱼点了点全身,但因为底座是圆的关系,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上下摆动起来,还留了一地的冷汗……

“……”闲鱼将符咒收起,最后一张她不召了,肯定是这个时间点老天爷没有更新卡池。她瞅了瞅围着她转圈圈的三颗达摩蛋,心想三日月估计会喜欢。

38、第38章 不管怎么说,三个人都拥有了自己的式神, 即便有些差了些, 但培养好了, 也能够排的上用场。

贺茂忠行对三个弟子召唤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满, 甚至可以说是满意的,普通人在这个年龄, 别说是召唤控制式神, 便是激活符咒都非常勉强。可他们一连召唤出了数个, 其中还有骨女、雪女这般大妖, 这便足令阴阳寮的一些成年人也自叹不如。

虽说小徒弟鱼姬奇怪的唤出了达摩蛋, 可就某方面而言她也是最幸运的, 有可以为妖怪提供大量妖力,甚至突破的其自身血脉束缚的达摩, 足够让她自己培养出新的鬼王。可看鱼姬失落的样子,以及叶王与晴明的态度, 这群年轻人根本意识不到达摩的重要性, 现在他们或许幸灾乐祸,可日后没准就要求鱼姬帮忙让妖怪脱胎换骨了。

妖怪世界的等级划分比人类更为明确严格,天生强大的大妖怪,其诞生的子孙哪怕只继承六分之一的血统, 也有可能在成年后爆发出妖王的实力。但其他的妖怪想要从普通妖蜕变并拥有王者的力量,那就非常困难了。

低级的妖怪,比如天邪鬼f4们,他们的灵智不高, 甚至没有几个能产生想要变强的意识。而像骨女、雪女这种灵智出众的妖,即便不具备天生的王者之力,可也能够通过有意识的杀戮收集起畏,最终蜕变成为一方妖雄,就像盘踞一方震慑无数妖怪的络新妇一样。可即便如此,想要拥有能媲美生来高贵的大天狗般强大的力量,也仅不过千万分之一的成功率。

在充满了杀虐血腥的妖怪世界里,新的妖王想要崛起是非常困难的,这些年尽管不断的有妖怪自立为王,可撑得过百年的,说来也不过还是那几个罢了。人们也曾经想要打破妖界如今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朝廷首先盯上的便是坐拥矿脉,铸就令人类眼馋铁堡的大江山,其鬼王酒吞童子欣赏强者,结交朋友不分种族,又极重感情,弱点明显又容易接触。

本来已经敲定了大江山退治的时间,可谁料到事间阴气猛增,使群魔乱舞,平安京连大本营都要保不住了,也无心再去想大江山的事情。而这段时间,妖王们的实力也猛增,大江山也聚集了更多狡猾强悍的妖怪,这使得酒吞童子也不得不戒备起来,想要接近他变得十分困难。这忽然出现的阴气,让人类彻底错过了清剿大江山的机会。

如今妖界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为了争夺资源,原本雄霸一方的土蜘蛛、地震鲶也被妖怪们集火群攻抢夺资源,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没准连八岐大蛇都有不得安生的一天。

不过相比于八岐大蛇,鱼姬的情况要更加危险呢,谁知道会不会有妖怪为了变强,盯上她手里的达摩蛋。幸好的是,她并没有召唤出让妖怪们各自的绝招得到质变的御行黑达摩。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贺茂忠行低头沉思。就在这时,一位长相颇为俊美的金黑发男子拎着酒壶走入凉亭,他自然的摆摆手,道:“哎呀忠行好久不见,你终于舍得从皇宫出来了。”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直接坐在闲鱼的身边,打量了下她身边的达摩,惊道:“哇啊,是达摩蛋啊,一下子有那么多,真是不得了呢,不过也说不清是福还是祸呢。”

忠行也没说这男子是谁,径直颔首接道:“确实如此,不过她是赖光的女儿,也是我的弟子,问题也不大。”

“也是啊,这平安京也就你们俩能看了,如果有麻烦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帮忙哦。”男子豪迈了喝了口酒,赞美道:“还是你们家式神酿的酒好喝啊,比妖铭酒也不差什么了。不过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啊,你在教徒弟,肯定是没心思和我喝酒了。”说着他站起身,摆摆手道:“那我走了忠行,等下次你有空再一起喝啊。”

“嗯。”贺茂忠行应道。

目送那男子离开,一直居住在贺茂家,却并未见过此人的叶王问道:“师父,这位是?”似乎有妖气。

“哦,他是……”贺茂忠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抬起头,震怒的将手中的书卷扔在文台上,咬牙切齿道:“是该死的滑头鬼,又来我家偷酒!”这妖怪的特有力量实在是太烦人了。

原来那就是滑头鬼,闲鱼惊讶,这么说那张脸确实和陆生有点像,不过却是金发,五官也更狂野霸气一些。可尽管她清晰的记得游戏中滑头鬼的形象,但刚才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她还是莫名其妙的就把他当做了熟悉的长辈来接待。

“滑头鬼据说曾是客人神,有如此的力量也并不奇怪。”安倍晴明道,滑头鬼在京内还是非常有名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防不胜防,设下的结界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效果,便是阴阳师和巫女,也无法辨别出他的气息,哪怕他泄露出妖气,在离开前也不会引起戒备。”贺茂忠行有些头痛,道:“幸好他并不是对人类抱有恶意的妖怪,不然还真是没办法应付…你们日后成为阴阳师、巫女,会遇到各种各样奇怪的妖怪,有些不宜招惹,因此必须得掌握所有妖怪的情报。”

闲鱼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贺茂忠行便让式神搬来一叠书,道:“这是目前阴阳寮所收录的所有妖怪资料,你们必须要牢牢记下!一共有48卷,共收录三千多种妖怪,但这也不过是皮毛而已,等你们熟悉这些常见妖怪后,为师会准备新的。”

三千多种…还常见妖怪?!

贺茂忠行仿佛没有瞧见闲鱼表情,道:“你们在家中先熟悉手中式神的能力,过几日我会带些妖怪来做试炼。切记,作为阴阳师,不可莽撞行事,更不能一切都以依靠武力解决。”见弟子们都乖乖听着,他道:“若是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他话音刚落,就见闲鱼举着手在原地蹦跶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她。

“师父啊,我有意见!我的式神遇到别的妖怪冲上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啊!”闲鱼指着自己的红蓝白蛋无力道。

晴明和叶王各自撇开头笑了起来,贺茂忠行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嘴角,他轻咳一声,道:“我听赖光说,你召唤出了最美之刃三日月宗近的刀剑付丧神,那么作为主人,到考验那天,可是带过来。”

“……”其实三日月在她家过的是她祖宗的日子。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知道这种事情三日月和小夜愿不愿意过来呢,说起来达摩蛋这种东西在现实世界要怎么给妖怪提供妖力,是直接吃还是有什么手续,他们能不能提升风神大人的力量呢?脑补了下一目连抱着一米多高的达摩蛋啃的样子,她赶紧摇摇头甩去这可怕画面。叹了口气,她对着达摩们招呼道:“来来…喂!安倍晴明!”

只见晴明的天邪鬼和赤舌正愉快的追着大汗淋漓的达摩跑,天邪鬼青一个突刺扑到体型最大,跑的也最慢的蓝蛋身上,张嘴就朝着它的脑袋咬下去,蓝蛋的头上立刻多了个缺口,它那张糙汉的脸上喷涌出悲伤的泪水。

天邪鬼青身上的妖气瞬间膨胀了几倍,身上散发的妖气比起雪女也不遑多让。安倍晴明用扇子敲了下手心,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道:“师妹,咱们谈谈吧……”

“鱼姬,借一步说话……”共饮过鸭川水情分的叶王也蠢蠢欲动了。

“我拒绝!”这条鱼神气起来,叉腰道。

不过若是达摩蛋是这么个吃法,别说一目连大人肯定不会接受,便是她自己也难以狠下心来,她转头看向凑在她身边求蹭蹭求摸摸的蛋蛋们,又抬头看了眼蓝蛋脑袋上的缺口,就见这只大吉达摩悲伤的说:“吼哈哈哈哈哈哈……”

“都疼哭了,就别笑了吧。”这眼泪喷的像下雨一样,都把站在后面的叶王和晴明淋湿了。

“可不能直接吃啊,晴明你先把式神身上多余的妖力分流出去,像这种弱小妖怪是无法下子吸收那么强大的力量的。”贺茂忠行走过去,用扇子敲了下红达摩的脑袋,不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有脾气的蛋,直接蹦起来用身体砸他。忠行赶忙躲开,道:“按理说达摩蛋只有手掌大小才对,你这不仅个头庞大,似乎还有些灵智,虽然较低……”忠行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围攻了,三个达摩都蹦跶着要砸他。

“都回来吧,师父要是生气了直接把你们一锅炖了。”闲鱼赶紧道。

几个达摩又蹦跶着回到闲鱼身边,继续围着她绕圈圈。

听到贺茂忠行说达摩蛋并不是直接吃的,闲鱼连忙问道:“师父,这个不是吃的吗?”说完她就被红蛋戳了下。

“如果是大妖怪直接吞噬当然也可以,不过通常都是直接从他们身上引导出妖力,也不会因此让达摩消失。你也不用觉得残忍,阴阳师们本身便是在利用妖怪为自己服务,究竟是战斗还是做其他事情,都不过是人类的需要罢了。而达摩蛋作为神明的馈赠,若是不被使用,也不会诞生。”贺茂忠行担心闲鱼因为感性而失去理性。

听到这种说法,闲鱼还未说什么,倒是叶王似有所悟道:“说白了,高天原既希望人类得到制衡妖怪的力量,但又不希望他们彻底灭绝,最好能为其所用。”

“或许其中有我们并不知道的循环呢。”晴明也似有所感道。

“…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我手里握的不是达摩蛋,而是唐僧肉啊。”天庭的蟠桃仙丹,西方的唐僧肉,她手里的达摩蛋不也会是什么宣传工具吧。闲鱼细思恐极,索性不再去想,既然达摩蛋不是直接吃的,那一目连大人会接受吗?

“唐僧肉?”晴明疑惑。

“一种吃的……”闲鱼蔫蔫道。

见她不愿意多说,晴明便体贴的不再追问。

闲鱼满载而归,不过相比于能够熟练运用自己灵力的叶王和晴明,让她把式神们收回符咒就有些困难了,这时候幸好忠行在一边引导,才终于让她掌握了方法,不然渡边纲怕是要再找三辆牛车扛着蛋回去。

当闲鱼回到家里的时候,三日月正悠哉的在南边的人工池塘上钓鱼,时不时有侍女端来各种点心,见闲鱼回来,他放下钓竿,笑道:“哈哈哈哈是鱼姬回来了啊。”

“哈哈哈哈没错我回来了。”闲鱼面无表情的笑完,身后出现了三个壮硕的椭圆形身影。

蓝蛋:“吼哈哈哈哈吼咳咳……”

红蛋:“哦哈哈哈哈哈吼。”

白蛋:“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三日月:“……”

???

39、第39章 现身后就一直粘着闲鱼的达摩们似乎从三日月的笑声中找到了组织,他们蹦蹦跳跳的凑到钓殿上绕着他转起了圈圈, 顺便吓跑了池塘里聚集的鱼儿。三日月见状索性收起了钓竿, 伸手拍了拍白达摩身子, 道:“是达摩啊, 这么大,真不错呢。”

“那他们就交给你照顾了。”闲鱼顺着竿嘱咐完, 便一溜烟的绕过三日月朝演练场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道:“那可是我的式神, 三日月你可小心点别让人把它们吃掉!你也不准吃哦!”

三日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闲鱼的影子就已经消失了, 他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失笑道:“哎呀哎呀,被拜托了麻烦事呢。”说着他看了看围着他像玩丢手绢一样转圈的达摩们, 招呼道:“哈哈哈哈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停下来了。”

“哦哈哈哈哈哈吼。”

“是这样啊, 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了。”

“吼哈哈哈哈吼。”

“没错呢, 我也是姬君的式神,哈哈哈看不出来么?”

“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庭院中魔性的笑声经久不绝,远处的侍女和侍从们纷纷对着三日月露出敬佩的目光,真不愧是三日月阁下啊, 居然能够和那种奇妙的生物交流。不过原来达摩蛋也能是有生命的吗?

将达摩们交给三日月后,闲鱼先去了演戏场寻找小夜,在贺茂家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担心小夜混在武士们之中, 会不会不自在。正在切磋的武士们显然被忽然出现的姬君吓得不轻,纷纷停下来恭敬的行礼。

打扰了别人闲鱼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示意大家不用多礼,随后才问道:“打扰了,请问坂田君回来了吗?”

“金太郎啊,带着一群小武士去山里做实战试炼了,说什么小孩子就应该吃吃苦头才能成长,今晚怕是很难回来了,他就是喜欢玩这些忽然袭击来磨练年轻人。怎么,姬君找他有事吗?”碓井贞光是很早便跟随源赖光的人,当年也是他将坂田金时引荐到了源氏,因此相较于他人,他与金时的关系更为亲密,虽然俩人年纪差不多,却总将自己定位成他的长辈。

“嗯,是的。”闲鱼还以为金时当天就能把小夜带回来呢,。

“那臭小子,又给我添麻烦,既然做不到就别乱保证啊。”碓井贞光懊恼的抱怨一声,对闲鱼抱歉的笑了笑,道:“如果鱼姬大人有重要的事情交代,那么我现在就上山去找他。”

闲鱼赶忙摇摇头,道:“不用打扰他了,我没有什么事。”她犹豫了下,又问道:“那么在山上,会很危险吗?”

碓井贞光的表情有点怪异,他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闲鱼片刻,才幽幽道:“…不危险,还有武士团跟从,您不必担心。”

“是这样啊,那就好。”闲鱼拍拍心口松了口气,没有发现碓井贞光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听到被金时带走的不仅仅是小夜一个孩子,闲鱼倒是有些放心了,人数一多起来为了安全着想也不会去太偏僻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况且这些小武士有些出身大族,那些家族也定然舍不得让孩子们涉险的,如今可不是战国时代。

闲鱼离开之后,碓井贞光一点都不风雅的捂住嘴巴,喃喃自语道:“我滴个乖乖……”不得了啊,金太郎这家伙,看这架势,姬君这该不会是对他有点意思吧!别开玩笑了,这可是要命的事啊。要知道姬君的那次意外后,赖光大人就非常没有安全感,偏偏在他和姬君修复关系之前,又出现了一堆意外,这让赖光大人非常讨厌一切与他争夺姬君注意力的人。

金时这个小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姬君另眼相待,可这事要让赖光大人知道,肯定要糟啊。碓井贞光惆怅的叹了口气,赶紧招呼道:“来人,今日让渡边大人替我值夜,就说我找金太郎有要事乡谈!”

武士们看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心想着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做,连忙慎重的应下。

闲鱼还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误会,她跑到房间里,掏出那枚最初从风神神社里带出来的铃铛,犹豫着要怎么使用。虽说上一次,一目连大人为了引导她如何控制风符确实是现身了,可她却依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两次出现,一次是送来风符,一次是引导她使用,可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和他有别的交流,也无从得知要怎么寻找他。虽说风是无处不在的,难不成只要隔空喊一句就好吗?

闲鱼抓了抓鱼头,试探性的喊道:“风、风神大人?”这么空喊真的好尴尬啊。

“……”

等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仍然只有她一条鱼在。

闲鱼脱力的趴在地上捶了下底板,想想都不可能管用啊,风神大人又不是我的召唤兽,就算是使役式神还要念咒呢。可是她目前所学的神咒都是阴阳师那边的,是不通过神明本身,直接以神名调用神力的咒语,她念诵风神咒根本无法联系到一目连本神。而且,阴阳师们使用的风神神咒都是连接天津神的,使用的是志那都彦或天津彦根的力量。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温和好听的男性嗓音忽然在寝室内响起,闲鱼立即抬起脑袋循声望去,就见自己方才还念叨着的风神大人正与龙一起低头看她。此时,闲鱼还保持着失意体前屈的动作,屁股朝天捶地中。

“……”

闲鱼缓缓地爬起来,顺便缕了下头发,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先行了个礼,才状似平静的问道:“一目连大人,是真的只要被呼唤就会出现吗?”她刚才似乎连名字都没有喊。

“是因为它。”一目连指向闲鱼手中的铃铛,道:“我能够通过本坪铃了解人们的愿望,无论身在何处。”

这个铃铛,还是自己昏迷的时候被赖光爹一起带回来的,当时也是因为她闯入神社才会掉落,想到这里,闲鱼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这是属于神社的神器吧,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还给您。”

她捧着本坪铃到一目连面前,但风神却并未收回,只是道:“留下吧,若是不被需要的人摇响,这就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铃铛。况且你的父亲为我重新修建了神社,神社内已经有了新的本坪铃。”

闲鱼傻傻的握着铃铛,但没有收回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出她的不自在,一目连便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闲鱼这才想起正事,道:“对了一目连大人,那个您可以使用达摩的力量吗?就是达摩蛋,那个圆滚滚的……”说的太着急,她有些语无伦次,自己停下来整理了下,才道:“我听说,达摩蛋能够提供给神明妖怪强大的力量,所以……”接下来的话因为头顶的温暖而停下,她抬起眼睛,脑袋却没有动,任由神明揉着她的发顶。

“我是违反了阴阳之理,应该消失的存在,其他神明的恩赐,庇佑不了犯下罪过的我。只有人们的需求,才是我继续存活下去的理由。”真是失败的神啊,居然让那么小的孩子担心。

这么说,达摩们是无法成为一目连的力量了,可闲鱼对所谓罪过的说法并不服。所谓的罪在哪里?是谁定下的?衡量的标准又是什么?执法者是谁?日本的那些神明们,疯起来的时候海啸地震接连不断,动不动便葬数万生命,若是神明真的有行为准则的话,那么以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为首的大部分神都要被追责。还是说,这所谓的罪只针对体系外的神?

可这些话闲鱼不能够说出来,那可能会得罪其他神明,给一目连带来麻烦。闲鱼低着头,只觉得非常郁闷。

望着明显非常失落的小家伙,一目连弯下腰与她平视,安慰道:“抱歉啊,我让你失望了。”

闲鱼摇摇头,道:“不是您的原因。”

“我很开心呢,谢谢你一直记得我。”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目连收回手,站起身道:“如果有需要,便再次呼唤我吧。”虽然所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看他要离开了,闲鱼抬起头问道:“是什么样的祈求都可以吗?”

“是的。”一目连颔首,他便是这样的存在。

“那么,我希望您不要消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愿望。”盯着神明错愕的脸,闲鱼似乎已经猜测到他下面会说些什么,伸手拽住他的衣服道:“我不接受什么[谢谢关心]之类敷衍的回答。”

“……”一目连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可闲鱼也很执着,仍然拽着他的衣服。最终,他的唇角微扬出一个弧度,似无奈的妥协道:“我知道了。”接着,被闲鱼握在手心的衣服化为风吹走了,与他的神明一起,消失在闲鱼的面前。

侍女们打开寝室的拉门,将食物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站在寝殿中的闲鱼面无表情,垂首望着手心里的铃铛。

“…什么嘛,还不是一样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闲鱼没忍住开口吐槽

闲鱼:“垃圾天津神!他们自己海啸地震的还少嘛,双标!”

一目连:“……其实我也是天津神出身”

闲鱼:“……”

马屁拍马腿上了……

40、第40章 风神离开后,闲鱼并没有返回钓殿找三日月会和, 她一个人匆忙的吃过晚饭后, 便从御帐台下拿出针线, 开始继续自己努力了几天还没有完成的御守。小夜的到来, 以及她又召唤出了没有战斗力的达摩的关系,这让闲鱼有了一些压力, 为了过几日忠行师父的测试, 她也要快点将御守弄好。

御守并不难做, 当然这仅仅只是对会针线活的人而言, 可是像闲鱼这种玩cosy都是花钱找人定衣服的笨手来说, 却是最熟悉的陌生技能。

对于初学者而言, 缝东西经常会不小心缝错前后,或者是一个不小心把不该缝的边角缝上, 再或者是把两边穿透缝死,而这些, 闲鱼这几日通通经历了一边, 一个御守她反反复复的拆了好几次,但成品的针脚丑的像蜈蚣爬,又被有些强迫症的她拆掉重做。几次下来,她才终于做出了三个御守的外形, 可光秃秃的布料十分难看,和天满宫御守形成鲜明对比。

“给赖光爹的这个,就绣上源氏的家徽吧……”闲鱼喃喃自语着,家里到处都是这个图案, 要找起来也很方便。

不过接下来,三日月的御守上要绣什么好,美少女战士月野兔怎么样,反正都是他们老月家的!脑补了一下三日月拔刀对着时间溯行军喊代表月亮消灭你们的画面,闲鱼赶紧摇摇头,算了,还是乖乖地绣他的双月纹吧。

至于小夜……

闲鱼灵机一动,一溜烟爬到门边,挪开幛子喊道:“狐之助,跑到哪里去了,赶紧过来!”

“我、我知道了!”狐之助从草丛里跑了出来,顺便带出一堆树叶,从闲鱼掀开的幛子处钻了进去。

一人一狐凑在一起嘀咕起来,就这样,源氏姬君寝室中的烛火,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熄灭。侍女们来来回回催促了几次,最后干脆也留下来,一群女人和一只狐狸针对御守上的绣纹研讨起来。而此时另一个院落的寝室中,三日月已经早早的睡去,在他隔壁的房间里,达摩们依偎在一起,睁着眼睛也不知睡是没睡。

……

许是风神降临过的关系,闲鱼一觉醒来,只觉得连家中庭院里的风都变得格外温柔起来,从寝室里带出的闷热被清晨凉爽的风吹走,这身厚重的外衣穿在身上也不在那么难以忍受。

若说赖光家和贺茂家最大的差距,也就在这方面了,忠行是非常喜爱享受的阴阳师,家里布置的非常舒适,甚至不惜使用阴阳术调整家中结界的五行平衡,让庭院的四季永久停留在春日。

当然忠行师父自己是不会承认这点的,按照他的说法,是考虑到家里诸多昆虫、花卉式神的感受,才费心思改变气候,但这样的借口在内行们面前是站不住的,已经蜕去了妖形的精怪们,哪里可能会轻易在冬日冻死。况且阴阳师们除了庭院通常还有为式神们准备的结界,结界内灵气充沛,不仅能够让式神们休息,同样也能加快他们的修行速度。

虽说忠行师父死活不承认修改庭院温度是为了住的舒服,但闲鱼还是很羡慕的,等她长大了,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家弄成四季如春的样子。说起来三日月很怕冷的,他的院落温度可以更高一些,不知道小夜喜欢什么天气,不过他喜欢柿子,可以在家里多种上几颗柿子树,这个时代甜柿已经被引进过来了,只是如今还不到成熟的季节……

心里构思着未来本丸的画面,闲鱼哼着歌朝着演练场走去,只是走到半路,她又停了下来,苦恼的攥着自己的袖子,犹豫半天也没行动。她昨天跑去演练场的时候,家里的武士们都很不自在,大清早的就贸然再去的话,会不会又吓到他们

“鱼姬大人,怎么停在这里?”四天王中的卜部季武问道。出身神祗官世家的他精通术法,也总是一副白衣翩翩的贵公子装扮,与源氏四天王的其他人有着截然相反的风雅画风。

“是来找金太郎了吧?”碓井贞光问道,昨天他快马加鞭跑到山里找到了金时那家伙,才知道原来他带着姬君的式神上山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他可不想等赖光大人从宫里回来之后,先拔刀送金太郎下三途川。

“嗯嗯。”闲鱼赶紧点点头。

“那家伙清早就回来了,现在肯定在后面蹲着等午饭呢。至于小夜君,似乎是得知鱼姬大人昨夜没有休息好,便没有去打扰,现在应该在三日月阁下那边吧。”碓井贞光刚说完,便指着闲鱼后方道:“说人人到,小夜君,鱼姬大人正找你呢。”

“主人。”小夜看起来比昨日离开前精神了不少,看来金太郎将他照顾的很好,他用衣服兜着东西,快步走到闲鱼面前,低下头小声道:“这个…从山上带回来的……”他有些忐忑,因为坂田金时说贵族的公主不会碰平民的东西。

“给我的礼物吗?”闲鱼兴匆匆的凑过去,摩擦了下手掌,从小夜衣服兜着的各种野果中拿出一颗树莓,道:“哇,初夏原来就有果子了,太棒了小夜!这个很好吃啊,在山上居然没有被村民们摘走,很幸运啊。”她也不嫌脏,擦擦就扔进嘴里。

“嗯……”见到闲鱼喜欢,小夜也跟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并没有告诉她,这些树莓实际上是长在有妖怪出没的山顶,他击退了数只饿鬼,才采到这些果子。

在小夜想着下次再去山上弄些树莓回来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放下果子,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随后,比他还要矮小的审神者踮起脚尖来,将红绳带在他的脖颈上,蓝色的御守同时从他眼前垂落。

这个是?小夜拿起垂落在他胸前的御守,看了看笑眯眯望着他的闲鱼,才低下头,双目微微睁大,道:“是…哥哥?”

小小的御守上,是用卡通简笔画勾勒出的左文字一家,然后用不同颜色的线绣出来的,宗三与江雪的形象,则是狐之助提供的。说起这个,闲鱼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因为我的技术太差了,绣不出这么细致的图案,所以后面都是大家帮忙的,不过图案是我自己画的!”全靠狐之助的涂鸦和言语形容,也不知道像不像。

御守上,左文字一家凑在一起,小夜被哥哥们簇拥在中间,一家人笑的阳光灿烂。

小夜珍惜的摸了摸御守上的图案,相比于先前的几次浅笑,他露出了更符合外表年纪的笑容,道:“谢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啊,果子很甜呢,下次一起去山上摘吧。”见他一个手还兜着衣服很麻烦的样子,闲鱼扒拉了许多树莓到自己的大袖子上,两个人一起用衣服兜着,却不会因为果子太多而吃力了。

两个小家伙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在一起,颇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望着两人远走的背影,碓井贞光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多想了。不过若是等赖光大人回来,发现女儿多了个竹马,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

当闲鱼和小夜一起走到三日月所在的院落时,他正坐在树荫下喝茶,旁边一字排开是蓝色的大吉达摩,红色的招福达摩和白色的奉为达摩。时有风吹过时,三日月的发梢与头饰随风摇曳,蓝蛋、红蛋、白蛋整个蛋跟着摇摆再摇摆。

眼角瞥见了院落的来客,三日月放下茶杯,他打趣的笑道:“哈哈哈哈是鱼姬是小夜啊,早上好呢。虽说现在已过正午,但姬君的一天,我想才刚刚开始吧。看来方才提议小夜不要太早过去,是做对了呢。”

蓝蛋:“哦哈哈哈哈哈吼……”

白蛋:“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红蛋:“吼哈哈哈哈吼咳咳……”

三日月转头看向达摩们,笑的眼睛眯成两个月牙,道:“大家也这么想呢。”

耳边全都是达摩们和三日月此起彼伏的魔性笑声,闲鱼揉了揉额角,道:“这是因为笑声结下友谊了么,那么三日月,你能让你的合唱团安静一会儿吗?”起码一个一个的来吧,现在听着脑袋疼。

“这样不好吧,大家可都是在严肃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呢。”三日月笑眯眯的回绝了,身后又是一片哈哈哈。

“他们的想法只有你能懂吧。”闲鱼现在有点后悔把达摩丢给三日月了。

听闲鱼说完,三日月笑容微抿,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那在下还是诸位达摩的知音呢,哈哈哈哈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蓝蛋:“哦哈哈哈哈哈吼……”

白蛋:“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红蛋:“吼哈哈哈哈吼咳咳……”

蛋蛋围着闲鱼转着圈开始笑,她赶紧退后道:“你们这是故意的吧!”

在闲鱼单手捂着耳朵被达摩们追着跑的时候,小夜将树莓放在一边,他看了看蓝达摩头上的缺口,解下自己的衣服,踮着脚系在了他圆溜溜的脑袋上。

41、第41章 蓝色的大吉达摩比普通的达摩要大许多,同样也高出身为短刀的小夜, 因而为他系上伤口这种简单的事情, 对于小夜来说是有些吃力的。可由于达摩整个身子都是圆滚滚的, 皮肤也非常光滑, 用来包裹上伤口的外衣很快便滑落下来。在达摩中性格已经相对沉稳成熟的蓝巨蛋顿时汗如雨下,他急躁的在原地蹦跶, 可因为没有手脚的关系, 只能围着衣服原地绕圈。

小夜走过去捡起外衣, 挥了挥甩掉上面沾染的泥巴, 蓝达摩又开始频频的点头, 示意他再次帮他绑上脑袋的缺口。但小夜却摇了摇头, 收回衣服,为难道:“不可以, 已经脏掉了……”不能够拿来包裹伤口了。

“达摩也会伤口感染么……”闲鱼嘀咕着,蹦起来看了看蓝达摩脑袋上的缺口, 惊奇的道:“三日月你看, 他脑袋上的口子是不是变小了好多,昨天可是很大一口的,你看现在连牙印都没了。”

三日月闻言跟着站起身看了看,他回想了下昨日初见时这蓝蛋的模样, 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呢,恢复的很快啊。”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明后天就能完好如初了,那么包扎不包扎也不重要啊。”闲鱼刚说完, 那蓝蛋先不满意起来,他歪了身子,使劲的在闲鱼的胸口360°旋转摩擦。闲鱼赶紧捂着自己的胸躲到三日月的袖子后面,道:“我知道了,这就给你包好。”

家中有不少武士在,源少将的府邸并不缺包扎伤口用的东西,可那些人用的绷带,要在达摩的脑袋上缠几圈还是相当吃力的。于是侍女们干脆将一堆布条缝在一起为闲鱼送上,但她和小夜又为包扎的事情犯了难。

“你看啊,大吉达摩的脑袋是圆的,还是很光滑的坡形,就算是包扎上也很快就会滑下来的。”闲鱼踩在石头上比量了下,她发现自己张开双手都包裹不了蓝蛋蛋的大脑袋,可这个时代又没有胶布,难不成要用浆糊黏上吗?

小夜双手捧着绷带沉默着,显然也没有想到别的方法。

“那么就缠侧面吧,从低端缠到上面。不过要麻烦诸位把绷带连接的更长一些了呢。”见两个小家伙愁眉苦脸的样子,三日月笑着对侍女们道。而少将府的女孩们一贯把他当做神明来侍奉,哪里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会儿表现的比闲鱼这个主人下令时还要积极,很快便将绷带又加长了两倍供上。

在小夜和闲鱼两个小个子的仰望下,大高个的三日月亲自动手为大吉达摩缠好绷带,并用多余的长度,在达摩的脑袋正中间打了个蝴蝶结。这个时代的布料通常比较硬实,那蝴蝶结也是立起来的,远远看去像长了对儿兔子的耳朵。

“看着还挺可爱的嘛。”闲鱼说完,就见老顽童三日月伸手将两根布耳朵拉的更直了一些。

见到达摩被重新包扎好,小夜也跟着松了口气。在一边担心着伙伴的红达摩和白达摩这时也簇拥过来,三个蛋蛋凑在一起互相蹭蹭,看着十分温馨。小夜低头看向手中的御守,摸了摸上面的江雪和宗三,道:“真好啊,大家可以在一起……”

一旁的闲鱼见到小夜恍惚的样子,伸手拉了下三日月的袖子,道:“时间溯行军什么时候再来啊?”天皇的物忌没有过去,她不仅不能随便出门,京内的红白事也被迫停止,同样的商铺也不准开业,铁匠们也得封炉。因此她现在就算是找到锻造所也没有用,只能寄希望于会掉刀的时间溯行军了。

“我知道了,下次见到会让他们把刀留下的。但是鱼姬你要知道,下一把刀,来的也不一定是左文字一家啊。”三日月笑眯眯的说着,这轻松的态度,仿佛时间溯行军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敌人。

“我知道,没准是你们三条家的呢,不过三日月你是三条宗近打造的,在三条家辈分也应该比较大吧?”闲鱼问道。

“哈哈哈哈或许吧。”三日月笑道。

“实际上三日月大人是最小的才对吧。”和三日月不怎么对盘的狐之助在一旁道。

三日月的笑容不变,但闲鱼却愣在原地,好半晌她才猛的蹦了起来,欢快的鼓了下掌道:“原来如此啊,那我要努力了,争取把三日月的哥哥们都锻出来,让他们好好地关爱少不更事的欧豆豆啊!”到时候看三日月怎么再倚老卖老!

不过日后闲鱼就知道了,就算三条家来的齐齐整整,也影响不到我行我素的三日月。

此时,听到闲鱼如此雄心壮志的发言,三日月也只是抿唇一笑,道:“我很期待呢。”

“说起来,这个是给三日月你的。”闲鱼从怀里掏出与三日月所穿的衣服相同的蓝色御守,上面用黄线绣出双月的图案。她将它塞进三日月的手心里,道:“总觉得只有月亮有点孤独啊,所以绣了些星星上去。”小夜的卡通图案她绣不出来,但三日月的双月纹却是她自己绣的。只不过晚上光线暗还看不出什么,现在白天一看,针脚乱糟糟的特别明显。

这样的御守实在是不配挂在三日月这般美轮美奂的人身上呢,闲鱼有点羞耻了,她伸手想要将御守拿回来,道:“不行,我还是再绣一个给你吧,这个太差了……”

三日月顺势捏住她伸出来的手,拇指伸入手心顺平了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展开的同时,也暴露出指尖上点点红色的针孔。三日月顿了顿,松开手改为握住她的手腕,这时的他脸上的笑容极淡,道:“姬君,你要知道,御守若是会伤害到人,那就失去了作为御守的意义。我想,若是你口中那位风神大人在,也不会愿见到信徒为了外物伤害到自己。”

“没有那么夸张啊,只是扎了几下而已,我现在都不觉得疼。”当时虽然挺疼的,可现在只要不沾水就没什么感觉。不过难得见三日月如此,她还是赶紧承认错误,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三日月松开手,面上的笑容未变,头也没有转的道:“熬夜伤身,鱼姬若要练习,也应该选择白日。而那些针线的锐器,在平时还是收起来比较妥当。”他话音刚落,负责近身侍候闲鱼的侍女们便连忙起身,去她的寝室里搜针线了。

“……”看吧,这家里三日月就是祖宗!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被人关心着,闲鱼还是很开心的,她坐在阶隐上伸着手,让三日月在手指上涂抹药水,而小夜则抱着药瓶紧张的蹲在一边看着。

见小夜很自责的样子,闲鱼觉得应该找点什么做转移注意力,她转头看向庭院里蹦跶着的达摩们,指着其中的红色招福达摩道:“你们看,白达摩和蓝达摩都有眼睛,可红达摩没有画眼睛呢。”

“似乎是,有种吉祥的寓意吧。”小夜对此了解不多。

“小夜说的没错,民间的达摩都是没有眼睛的,人们将它们带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开眼。首先画上左眼,可以对它许愿,当愿望实现后,再画上右眼。”上好药,三日月松开鱼姬的手,望向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蹦跶过来的达摩蛋们,道:“据说每种颜色的达摩蛋,都有不同的寓意。但尽管如此,通常会在年底的时候被烧掉。”

“……”蹦跶过来的达摩们停在原地一秒,又蹦跶着后退了回去。

“你别吓他们啊,我肯定不会烧的。”闲鱼赶忙解释道,得到保证的达摩们又蹦跶了过来,三个达摩中脾气最直接情绪也最激烈的红达摩上来就要撒娇,也就是用脑袋360°蹭胸口,闲鱼见了赶忙伸手推迟道:“别过来,我去拿个东西,要蹭就去蹭三日月和小夜吧。”人家还没发育呢,可别给磨秃了。

由于三日月先前说过烧掉的话题,友谊的小船在达摩们眼里算是翻了,他们抛弃了三日月,围着小夜蹭蹭磨磨。

闲鱼跑到三日月的屋子里拿出了毛笔和墨水,坐在红达摩的面前,道:“你别动哦,我给你点上眼睛。”

“主人有什么愿望吗?”小夜问道。

闲鱼下笔的手停了下来,她歪头思索着,随后笑道:“都说了不要叫主人了,不过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呢。如果非要许愿的话,我希望风神大人能变成永远不会消散的强大神祇…找到锻造神治好清光,然后小夜还有三日月早日和家人团聚,总之这个家越热闹越好……等等说的好像有点多了。”她随意的说着,用毛笔在红蛋眼睛上画了个黑点,连左边的眼睛也一起画上了。她不在乎什么还愿不还愿,只有一只眼睛看着太难受了。

不过画完之后,问题又来了。

三日月看了看,道:“这双眼睛,好像有一个特别大呢?”

闲鱼也发现了,确实是画成大小眼了。她提着笔犹豫了半天,可总是手抖控制不住,便丧气的将笔递给三日月,道:“那你来试试,把另一个眼睛画大一些,让他们对称起来。”

三日月并没有推诿,他接过毛笔,在达摩稍小的眼睛上又点了点,让两个眼睛的大小对称。只不过大小是一样了,可问题还在,站在远处的小夜用手比量了下距离,道:“…眼睛,太靠近眼眶了。”

“诶?”闲鱼和三日月面面相觑,两个人一起退后三步,果然红蛋蛋成了斗鸡眼。

“再扩大一些好了……”小夜说着,接过三日月递给的笔,顺着太靠近眼眶的那枚眼珠开始涂抹,接着为了平衡,又同样扩大了下隔壁的眼珠。这样子,黑色的眼珠几乎填满了整个眼眶,倒是没有了斗鸡眼和大小眼的情况。

不过看着两个黑乎乎的眼珠,闲鱼又觉得有点单调了,她道:“这样看着像瞎子啊,一点神采都没有,我上个高光吧。”她唤侍女拿来用铅粉或蛤粉制成的白颜料,开始在达摩黑乎乎的大眼珠子上画高光。虽说水平称不上好,但q版她还是很擅长的,几笔下去,便将红达摩的眼瞳画的晶莹剔透。

收回笔,闲鱼跑到三日月和小夜身边,而红达摩则有了一双晶晶亮的古早少女漫式闪烁大眼睛。顶着这样的双眼,红蛋转身看向三人,那双晶莹明亮水光光的双目,仿佛像堕落爱河中的少女,正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情郎。

少女蛋小甜甜……

闲鱼简直要给自己跪了,这种脸谁能直视啊!她揉了揉自己快瞎掉的鱼目,道:“…算了,我们还是洗掉重新画吧。”

三日月和小夜没有回应,显然是默许了她的建议。不过这一次,闲鱼想要修正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因为先前一直很配合她的红达摩这次却拒绝配合,在闲鱼走过来之前,就已经扭头跑掉了。

他看起来十分喜欢自己这双水汪汪的少女漫画眼,在走廊和庭院来回蹦跶,而白蛋和蓝蛋显然是支持小伙伴的,一直在中间阻拦闲鱼的追逐。弄了半天,颜料都洒在了身上,闲鱼也没有追上那枚红蛋,她无奈的收回毛笔,只能这么算了。

“看来他们很喜欢呢。”见闲鱼气喘吁吁的放弃了,三日月感慨道。

“实在是追不上,又吵……”闲鱼觉得耳朵都快被笑聋。

“既然他们喜欢就随他吧,鱼姬也过来休息一会儿。”三日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并将点心挪了过来。

似乎听到闲鱼说放弃了,本来跑的没影的红达摩不在遮掩,它躲藏在一颗大树后面,悄悄地伸出半张脸,也正对上三日月和闲鱼的目光。树叶挡住了红蛋的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半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躲在角落里偷看王子的灰姑娘,满满的都是恋爱的气息。

闲鱼的胃一紧,觉得她应该再努努力强求一下。

……

正午的阳光有些烫人,便是怕冷的三日月也回了寝室。而怕热的闲鱼更是瘫成死鱼,被乳母催促着回去睡午觉了。

小夜没去避暑,他此刻正站在烈日下与源氏的年轻武士们一起挥舞刀子,新做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再做过各种枯燥又劳累的基础训练后,他拿起刀开始挑战坂田金时,他用的依然是不要命的打发,却不用担心会伤到对方的性命。雷神之子的金太郎,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是天赋异禀的战士,他拥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体质,便是大妖的一击也能硬抗下。

在小夜还在不断的磨练丰满自己的时候,闲鱼正在睡午觉。不过等乳母一走,盖着薄被满头大汗的她便揭被而起,麻溜的脱的只剩下里衣。她将袖子撸到手臂上,从衣服堆里翻找出那张蓝符,慎重的画下一个符号。

“哦哈哈哦哦哦哦哈哈哦哈哈!”

黑色的御行达摩蛋从法阵中蹦了出来,他非常欢脱的扭动着身体,还跳到闲鱼面前,从身上冒出许多喜庆的烟花,险些点燃了被褥。看着闲鱼的被子和衣服上被烫出几个黑点,他自觉闯祸的安静下来,滚到角落里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普通不倒翁。

“我就知道是你。”不过实际见到的时候,还是很郁闷啊。

御行达摩的长相比红招福达摩看着还要逼死强迫症,因为他只有一个眼睛被画了眼瞳。闲鱼冲开砚台,拿出毛笔蘸了蘸,道:“你不要动哦,我帮你画上眼睛。”方才闯了祸的黑蛋非常乖巧的点点身子,任由闲鱼在他空洞的眼框里加上黑点。

虽然没有原本的那个黑眼瞳规则,但看着顺眼多了……

闲鱼放下笔,接着两手合十,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联系上锻造神吧。”说完她放下手,摸摸黑蛋的大脑袋道:“红蛋、蓝蛋和白蛋都在外面,你去找他们玩吧。”

黑蛋欢快的点着身子,脑袋上又蹦出烟花,但他很快就想起刚才惹的祸,连忙收起烟花,蹑蛋蹑蛋的走掉了。

小半个月过去以后,赖光才终于被天皇从皇宫里放了出来。他带着一堆从宫里打包来的零食,一进门便急匆匆的要去找鱼姬。

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形单影只的三日月,赖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哼,看吧,鱼姬抛弃他了吧。他就知道像三日月这种[老]男人,女儿早晚会腻味的。他闺女需要的是同龄的,有共同话题的小伙伴,以及永远会保护她爱护她的父亲!

什么,你说晴明和叶王?那种脆皮阴阳师就算了吧,武家的女儿和弱鸡是相处不来的!

“鱼姬呢?”赖光随手抓住一个侍从问道。

“鱼姬大人和小夜君在一起。”那侍从赶紧道。

“哈?”赖光松开手,蹙眉不解,小夜君又是谁?

就在赖光疑惑不解满头雾水的时候,远远看到父亲回来的闲鱼摆了摆手,和小夜手牵着手跑出了凉亭。

“……”

这谁?!

42、第42章 故事的小黄花,从这破文开始连载的那天就飘着, 承载着赖光怨念的秋千, 随三重县一直晃到现在。

先是那位对鱼姬有救命之恩, 让他敬佩感激升不起怨恨之心的风神大人, 接着又是阴阳术高超令他无可奈何的贺茂忠行,虽然中途击败了晴明和叶王这样随着浪花席来的小虾米, 可那点成就抵不消三日月宗近出现后给赖光带来的危机感。现在好不容易这个狡猾心机深的家伙失宠了, 转眼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小鬼。

眼睛盯着鱼姬牵着小夜的手, 赖光的笑容僵在脸上, 人生为何那么多意外, 就不能让他和鱼姬好好地回到过去重头再来, 给他一个做好父亲的机会吗?偏偏等他终于找到了和女儿相处的方式后,中间却蹦出来那么多人隔着, 转眼间鱼姬以往只给予父亲的依赖,被分给了这群乱七八糟的家伙。

金时缩了下脖子, 被贞光拉着退后了几步, 出身神祇官家族的卜部季武则直接隐了身,倒是渡边纲似乎没有注意到主公难看的脸色,反而一脸喜悦的笑道:“赖光大人你看,这就是小夜君了, 别看他年纪轻轻,打架可是凶的很,是个优秀的武士呢!若非他是姬君的人,我还真想把他破格提拔上来, 也好给一些年轻人做做榜样!”

姬君和小夜君相处,必定不会染上那群贵族的酸腐毛病。赖光大人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总是担心姬君在那群鼻孔看人的京城人的影响下,变得更自卑内向。渡边纲也不忘赞一下赖光,道:“先前您说不喜欢文弱的阴阳师,我还以为是偏见,现在看来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武家的男儿给姬君做玩伴或许更合适呢,赖光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其实他就是偏见。

渡边纲是个实在人,说起小夜,便赞不绝口道:“如今小夜君来了,想必赖光大人也该满意了。”

“……”不,完全不满意。

虽说心里不情不愿,可赖光当然不可能在闲鱼的面前对他的小伙伴摆脸色,也不可能真的拿个什么不懂的孩子出气,于是他面上顺着渡边纲的话点点头,对小夜道:“小夜君是吧,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鱼姬了。她往日都是一个人在家,身边尽是些年长无趣的老头子,也真是难为她了,肯定很寂寞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十分自责。”

不远处年长无趣的老头子:“哈哈哈哈……”

小夜抬头看着赖光,面前的这个人对于他所在的时代非常遥远,在那个时期,源平大战已经成为了过去,即便是两族的后人,在提起这位赖光公的时候,也多是赞誉。更何况小夜左文字曾经的主人是细川藤孝,细川氏起源可以追溯到足利氏的足利义季,而足利家正是清河源氏的后代,先祖为赖光的弟弟镇守府大将军赖信。身为刀的时候,便在主人的耳濡目染下听过朝家守护源赖光的故事,小夜看赖光本人的目光发亮,好半天才慎重的开口道:“你好,我是…小夜左文字。”

这样的目光,赖光在年轻武士中也经常看到,顿时心情顺滑了些,其实渡边纲这小子说的也没错,武家的孩子确实稳妥的多,比那个年纪轻轻就挂着核善笑容说着呛人话的安倍晴明,以及别人想什么都仿佛听得到,专往人家痛楚戳的麻仓叶王可爱多了。他先前就觉得悲哀,为什么他这么正常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儿,结交的都是那种猎奇的朋友。

不,其实你更不正常的闺女能把那两个反衬成正常人。

看到赖光对小夜的态度十分温和,闲鱼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先前一直很担心赖光对他会像对三日月那样不客气,而小夜的性格比较敏感,容易受到伤害。思及如此,闲鱼道:“父亲,小夜和三日月一样,也是我的式神,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和三日月是不一样的,所以还请父亲您能多多照顾他……”

“我可是你父亲,拜托我做事情用什么请啊。再说了,既然是你的式神,那也就是我们源氏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不管,况且又是这种小…小孩子。”把到口的小鬼头咽进肚子里,赖光抱怨着。他觉得是平安京的破规矩教坏了鱼姬,毕竟在这个京城里,父亲和女儿见面都要隔着帘子,长此以往,多深的感情都要淡了。

闲鱼有些局促,她两手抓着衣服,脸颊发烫,道:“我知道了父亲……”她这样客气的态度,又让赖光叹了口气。听到叹息声,闲鱼一惊,连忙抬起头来,她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到头来还是停了下来,又闭嘴低下头去。

三日月在不远处将闲鱼的不自在收入眼中,他无法理解鱼姬与赖光之间的关系为何会如此,而在他经历过的那个千年,[鱼姬]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那段时光的记忆自然也无法为现在的他解惑。先前他认为,鱼姬如今对赖光的生疏,是因为怨恨他当初对流言的放任,可如今看来,鱼姬分明是在乎赖光的,她既把赖光对她的感情当做必须偿还的债务,时时刻刻想让双方保持这方面的平等,但明明抱着划分界限的想法,可却又不希望被赖光讨厌。

这种反应,就像是亏欠了赖光什么,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付出。可又非常在乎他,时刻存在着随时被抛弃的不安,小心翼翼的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他。

嘛,这种东西也不那么重要就是了,改日再和鱼姬谈谈吧。三日月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抬头望着树上的那一窝小鸟,在日光的映射中微阖着双目。

赖光自己也察觉到了闲鱼的别扭,他并不想逼迫她,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一直仰望着自己的小男孩道:“小夜是吧,既然到了源氏,那就是自己人了。不过,我源氏的武士没有一个是懒惰懈怠之辈,即便是我的儿子,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特权,你可不要因为自己是付丧神又是小孩,便心存侥幸,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因那些外物就手下留情。作为武士,便是光荣战死之前,也要拼尽最后的力气。为了随时可能到来的那一天,你必须挖掘出这年轻灵魂中所有的潜质。毕竟,又不是拿不动刀的老爷爷了。”

不远处的三日月:“哈哈哈哈……”嗯…他刚才想找姬君谈什么来着?哎呀,忘记了,毕竟是老爷爷了。

小夜听着赖光的话,先是点点头,随后又看向拉着他的闲鱼,道:“不会的。”

闲鱼抬头看向他。

小夜微垂着头,与她对视着,紧了下手掌道:“不会死的…会一直保护你。”

闲鱼闻言绽出笑容,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道:“没错,而且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等到江雪和宗三的。”

“嗯。”小夜郑重的点点头。

望着相视而笑的两个小家伙,赖光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了口气喊道:“那么小夜,光靠嘴巴是保护不了任何人的,既然是我女儿的式神,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说着他把朝服里的扇子、贴纸、银鱼袋等物件都摘下来扔给一边的侍从,鬓角有点挡视线的緌也弄了下来,道:“稍后道场见吧。”

赖光去换衣服了,看来他并不喜欢这华丽的朝服,侍从们捧着被他一并放下的弓箭,闲鱼则好奇的看过去,问道:“这是雷上动吗?”赖光最为出名的武器,除了童子切安纲与髭切和膝丸外,便是神弓雷上动了。据说此弓原属于中国春秋时期神箭手,也就是被传为文殊菩萨化身的养由基所有,赖光于梦中得到养由基之女椒花女的托付,拥有了这柄神弓。

侍从们听到这话,赶紧回道:“神弓目前被大人置于皇宫中,以震慑妖物。”那把弓自身就有力量,就算赖光不在宫里,天皇也可以靠此弓获救。

“原来是这样啊。”闲鱼喃喃自语着。

“姬君对雷上动感兴趣么?”三日月忽然问道。

“我只是在想,刀剑有付丧神,那么雷上动应该也有吧?”闲鱼回道。

“或许吧。”三日月没有明说,反而改口问道:“那么鱼姬不唤醒髭切与膝丸吗?狐之助曾对您这么建议过吧,他们两个,可是非常不错的刃呢。”

“他们……”闲鱼自己也很犹豫,她有些苦恼道:“我得找机会和父亲还有渡边君谈一谈了。”毕竟现在髭切和膝丸在赖光和渡边纲手里,而如果打造出御神体,让两人降临在载体上,那么万一有天不小心与原身接触,灵魂也会被强行吸入本体当中。

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赖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侍从们立刻前往凉亭通知还留在原地的闲鱼等人。

因为被提前通知了姬君会来观战,武士们整理好了衣服,一个个神采飞扬的准备好在姬君面前一展身手。

不过最为期待的反而是赖光,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女儿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了。于是当闲鱼带着小夜和三日月走入道场内的时候,赖光已经抽出了膝丸,道:“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天有没有懈怠,给我一起上吧!”他说的是四天王。

“好吧,既然赖光这么要求了。”三日月走上前去,一副老爷爷勉为其难答应给调皮孙子买玩具的表情抽出刀。

“……”赖光。

喂!不带你啊!

闲鱼和小夜坐在道场中间,静静的看着赖光被三日月和四天王联手追着打。

43、第43章 风景如画的岚山竹林,同样也是平安京著名的乱葬岗之一, 京极夏彦曾在巷说百物语里说过:[京都这地方, 其实四周都是亡骸。不是墓地多, 是尸体多——你看, 这都城三面环山。这些山都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论是鞍马还是比敏山,皆有鬼门镇护。其他山头也是如此。]

事实也正如京极夏彦所言, 平安京便是如此, 在检非违使辛勤的掩盖下, 贵族公卿们所看不到的地方, 尸骸砌成的山环绕着被四神守护着的平安京, 纵然没有近日来暴涨的阴气作祟, 那百鬼夜行也不可能消失。阴阳师能够驱除作祟的鬼怪,却难以赶在新的受害者出现之前, 将人心的黑暗袚除。

若是这个国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此世的妖魔鬼怪会少去大半, 聚集不起负面力量的妖怪,实力也会大减,到时候便是阴气充满人间,以那些妖怪的数量和质量, 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可现实是,即便明知道造成如今现状的原因,身居高位的人们仍然不知悔改,平安京外的尸体每天多叠起一层, 怨气滋生更多鬼魅,可贵族们仍在方寸天堂中醉生梦死,怕是非得到死到临头才能幡然悔悟。就像是天皇一样,明明被怨鬼折腾害怕到夜不能寐,可后宫的美人数量却有增无减,这狗改不了吃屎,也活该遭报应。

这岚山的竹林,如今仍是白骨累累的乱葬岗,却没有人知道,除了死者与妖怪之外,有位神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又来了啊……”

风龙盘旋在天上喃喃自语着,它的身上还站着一个鸟首的女人,她虽然身着人类的服装,有着人类的身子,可手和脚仍是鸟的翅与爪。无法从她属于鸟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停驻在风龙上的她展开翅膀,将飞来的小猫头鹰纳入怀中,用自己的羽毛,温暖着被抛弃幼崽冰凉的身子。

一目连站在竹林的小道上,看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哭哭啼啼的将木桶从坡上扔下来,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被扔下山坡的木桶在下落的中途被摔打开,里面已经有些腐败的婴儿与敛尸的桶子就这样一起滚落在风神的旁边。他垂头望着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在他的脚边,漫山遍野都是不同程度腐败的尸骸。

“呜——”

姑获鸟怀中的小猫头鹰叫了起来,似乎在悲鸣。

一目连闭上眼睛,风自他身侧升腾,掀起土壤,将尸骸们埋入地底。

在平安时代,未满七岁的早夭孩子没有举行葬礼的资格,即便是公卿之子,也一样要被如此随便的扔在山林里。而一些死去的婴儿口中,则会吐出灵魂,它们附着在猫头鹰上,成为祟物怪。这些祟物怪不会做什么坏事,顶多会在路人踩过自己的埋骨之地时将他们绊倒。这些刚诞生于在世界上便离开的婴儿们,被扔在乱葬岗,他们没有墓地,没有姓名,在化身为鬼怪后所做的,也仅仅只是不停地飞着,飞着,寻找着有家人们所在的归宿。

“没事了孩子,母亲找到你了。”姑获鸟的翅掌包裹着幼小的猫头鹰幼童,它呜呜叫着的声音逐渐减轻,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萤火般的清澈灵魂从小猫头鹰的身体里飞出,它们追在鬼使白的身后,流入地府再次步入轮回。

一次次成为母亲,又一次次的送走孩子,姑获鸟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循环,却甘之如饴。

看着又一个孩子被带走,姑获鸟的眼瞳中出现了血丝,她平复了下呼吸,才道:“风神大人,谢谢您愿意帮我。”京内的阴气,不仅令妖怪狂躁,人类虚弱,也导致大批婴儿刚刚出生便沾染上秽气死去。若不是有一目连的结界,这些婴灵在离开身体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些妖怪捕捉吃掉了,根本来不及再进入轮回。

一目连点点头,他能够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听风龙说,您先前在三重救了个孩子。”姑获鸟关心的问道。

知道姑获鸟在担心什么,一目连笑了笑,颔首道:“是的,她很好。”想到上次见到闲鱼时她手足无措,又拼命的想要帮助他的样子,一目连目中的笑意便更为浓重了些。能够继续留在人间真好啊,还能够遇见那么可爱的灵魂。被别人关怀牵挂着的他,是多么的幸运。

听到风神这么说,姑获鸟便知道那孩子已经平安无事了,她在心里记下这件事,便纵身飞到枝头,将怀中已经没有了婴灵的小猫头鹰放回。

[愿望…我希望风神大人能变成永远不会消散的强大神祇……]

脑中忽然出现的声音,让一目连停下脚步,他闭上眼睛,倾听者自己这位年幼信徒,通过本坪铃传达的声音。

[找到锻造神……]

一目连猛然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

“锻造神……”

为什么,她会互相想到这个?

一边的风龙忽然听到锻造神三个字,立即从空中滑落下来,它摆了摆尾巴,缠上一目连的脖颈,道:“哇…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但是现在…锻造神已经不能够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可是为什么您会忽然提起这个被抹去了的神职?难不成是有人呼唤锻造神了…那不可能吧,人类怎么可能摆脱诅咒的影响主动想起锻造神?”

“我不知道……”一目连自己也不清楚。

风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它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一目连大人,如果真的有人求助锻造神怎么办,那个神职已经不在了啊。”

回望着风龙,一目连道:“锻造神不在了,但匠人天津麻罗还在。”风神在说话间已经换了形态,他长发散开,从发根开始转变为深黑色,原本身着的浅色和服,也化为了单衣为红,袍服为黑的战士装束,在下摆处还绣着波浪。只着半边的左右袒罩袍,露出胴甲和单肩的当世袖与笼手。他的手划过纸垂形态的腰封,佩刀的下绪便系于其上。

是的,没有了神力,还有作为匠人的技艺。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凝聚出足够维持完成锻制的力量。

……

闲鱼并没有等到锻造神,在一目连动身的前一天,她也接到了贺茂忠行的通知,让她带着三日月宗近与小夜左文字一同前往岚山进行对妖怪的鉴别训练。

仅仅只是靠在纸面上认识,是很难体会到人与妖之间实力的落差而造成的心理压力,为了避免年幼的阴阳师们在实战中见到妖怪后胆怯而无法使用出法术,大人们通常会对他们进行训练。不过大多人都是在家里用妖怪式神或形代来代替野生的妖怪,贺茂忠行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带着年幼的徒弟们跑去岚山实战。

由于前段时间因为天皇物忌一直被锁在宫里的关系,赖光得到了一些假期,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同样被迫关了禁闭的藤原道长终于忍无可忍的出手了,他安排了清水寺的高僧给天皇轮流念经做心理辅导,有了这些大师在,他才不必一直巴着赖光和忠行不放了。

得了空隙,赖光也终于腾出时间可以继续调查油赤子的事情,因此这一次他与闲鱼同行,是打算在保护小家伙们的同时,继续对岚山的搜查。

这次的岚山之行赖光换了打扮,穿上了更为轻便的武士装,他带上弓箭,特地将一边的袖子褪下收入腰带里,见闲鱼好奇的看过来,便笑道:“怎么了鱼姬?”

“为什么只穿一边袖子?”闲鱼好奇问道。电视剧里中国武将们也经常这样,在铠甲外面穿单边罩袍,称之为左右袒。一目连在游戏中风神之佑的皮肤,也是这个造型。

“方便啊,无论是使用刀还是弓的时候。”赖光说着将衣服穿好,然后举起弓箭演示了下,果然长长的袖子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碍事,弓箭的一端若是不小心便会碰到袖子。而在战场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刻,一瞬间的耽误都是致命的。解释过后,赖光又收回弓箭,道:“鱼姬可以拿刀试试,其实这袖子太长打起来是很碍事的。”

赖光刚说完,一旁的渡边纲便抽出了髭切,递给了闲鱼,道:“姬君。”

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接触到髭切,闲鱼伸出手握住了刀柄,不过这太刀对于她而言不仅长还很重,她两只手都用上,才将刀身举起来,她吃力的挥了挥,扬起的袖子便差点打了自己的脸。她赶忙将刀放下,对渡边纲道:“那个…纲叔,如果髭切能够付丧神化的话……”她想探探口风。

“不敢!请您直呼我的名字。”被叫叔的渡边纲诚惶诚恐的提醒,才又回到原本的话题,道:“只要他的化身不是女性就好,不然的话……”渡边纲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们这群武士可是常年刀不离身,吃饭睡觉尿嘘嘘什么的。

髭切是赖光借给渡边纲的,这把刀迟早还会回到他身边,听到女儿和纲的对话,作为真正主人的赖光蹙眉道:“是女的才好。”鱼姬对三日月比对自己还依赖。

渡边纲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主公,想不到您竟然是这样的赖光大人。

“哈哈哈哈,大家都在啊,久等了呢。”三日月带着小夜到临走的时候,才慢悠悠的从院子里出来,他的手里还拎着点心,对闲鱼招招手道:“是栗子糕,鱼姬要试试么?”后者立刻忘记了他带坏小夜迟到的事情,喜滋滋的凑过去捏了一口进嘴里,又塞给了小夜几块,才左右手各捏着一块在侍从的示意下爬回牛车里。

小夜作为短刀,也在赖光的授意下跟随闲鱼一起上了牛车,贴身保护。

三日月笑眯眯的把点心收回,他对着自己的袖子比量了下,还是将放点心的小包裹递到牛车中闲鱼手里,道:“骑马的话,可是会被压坏的。”

闲鱼赶紧把手里的两块都塞进嘴里,将他递来的小布包收入怀中,拼命的咽下嘴里的东西,道:“我不会偷吃的,等到了岚山我们一起。”

三日月微笑颔首,很期待呢,年轻的晴明公还有…通灵王。

少将府在闲鱼和赖光离开之后,便安静了下来,两位主人带走了府邸大半的人,留下来的只有四天王之首的渡边纲和一众侍从。为了避免被关押的那唯一还活着的溯行军趁守备空隙时逃离,渡边纲慎重的交代过下面的守备不准偷懒后,上了阁楼亲自去看管那只溯行军。

等他上了楼,方才被严厉交代过的侍从之一便不满的嘀咕道:“这都是鱼姬大人的错啊,惹来这种怪物,害的我们也累得慌。”

他伙伴赶紧示意他闭嘴,道:“不能这么说吧,这可能是冲着赖光大人来的。”

方才说话的侍从撇撇嘴哼道:“反正就是鬼姬嘛,惹是生非,若不是她的话,赖光大人也不会被说和罗生门鬼有一腿。现在还要拜托贺茂家的大人传授阴阳术,女子学习这些东西,京里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的。”

阁楼上的渡边纲作为人类并未听到他们压低声音说的话,他和阁楼上的守备打过招呼后,打开了拉门,但在他进入的时候,腰上的髭切忽然转了方向碰撞在门板上。刀身随着冲力剧烈的摇晃了下,紧接着喀拉一声清脆的刀音响起,渡边纲低下头,便见腰上的髭切滑出了刀鞘,直直的穿过二楼的木板滑落下去。

一楼传来了惨叫声。

渡边纲脸色一边,赶紧下了楼,就见髭切擦在方才说话的那位侍从的腿之间,同时一条血痕,出现在那人的鼻梁上,只差一点,他就会被劈成两半。而那人裆部位的布料已经完全被刀划开,他简直要吓死了,捂着下面不停地用屁股后挪。

作为武士,这实在是不成样子,渡边纲嫌弃的皱眉,命令那人回去养伤,随后才走过去拔出从二楼坠落下,半个刀身嵌入地板的髭切。

44、第44章 源赖光此人,对于平安京的贵族们来说, 是可靠的伐鬼大将, 在百鬼肆虐的人间守护平安京安定之人。而在妖怪的世界里, 他也一样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数不尽的大妖恶鬼盯着他的项上人头。如今阴气蔓延整个日本,大批妖怪借此得到了强大的实力, 也同时变得嗜血凶残,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成为一方霸主, 可想要赢过已经成名许久大妖是非常困难的。别的不说, 碌碌无名之妖想要见一见妖王都很困难, 直接开口挑衅, 怕是先会被他们的附庸车轮战抡死或浪费掉大量妖力。

在诸多妖怪想要上位的现在,急于崭露头角的妖便将目光盯在了人类身上, 杀死那些以强大闻名的阴阳师和武士,或者是干掉留着天神血统的王公贵族, 都是一举成名的机会。

在没有迁都, 并设下如今的咒杀结界前,皇室贵族们都是妖怪们最喜欢猎杀的存在,愚蠢的人类在目睹同伴被杀死,见证过敌人的强大后, 反而会供奉起凶手。不说大名鼎鼎怨灵菅原道真,像如今的大天狗、酒吞童子等妖,在日本一些地区都能像神明一样享受香火供奉。

只可惜的是,在平安京建成之后, 妖怪们就无法肆无忌惮的猎杀人类了,一旦让阴阳师们引动四方神的结界,那么在京内的所有妖怪,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过虽说找不到机会袭击那些一辈子不离开京城的贵族们,但一些知名的武士和阴阳师要对付起来就没有那么麻烦了,不同于皇室,他们总会时常离开京城,就算会随身带些部下,也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形成不了威胁。也因此,每当武士和阴阳师们离开京城,他们的身边便充满了危险。

贺茂忠行和源赖光那都是位于妖怪黑市顶端的人物,盯上他们的野心妖怪多不胜数。不过相比于式神众多的贺茂忠行,经常独来独往的源赖光看起来更容易对付,只不过被贺茂忠行打败了的妖有可能只是成为式神而不会死,但对上源赖光的妖怪必定死无完尸。但尽管如此,仍有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的妖怪敢来挡道。

刚一离开城门,不似夏季燥热的冷风便吹起了三日月宗近额前的发丝,他弯了下唇角,转头望向赖光。而后者连马都没有停下,反手抽出腰间的膝丸横在面前,就将忽然出现的妖怪斩成两半。那妖怪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简单便被打败了,没死透的半边身子伸出翅膀去拍打马腿,三日月提了下缰绳,马抬起蹄子,直接踏过了那妖怪的半边身体。

感觉路变得平坦了后,三日月才笑道:“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似乎踩到了什么呢。”

赖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被马蹄践踏后,被检非违使们拖走的人面鹭鸶身的妖怪,收回视线道:“阴摩罗鬼。”

“原来如此,是尸气聚集产生的妖怪啊。”三日月了然,岚山是乱葬岗,会诞生这种妖怪再正常不过了。

源氏的当家人和老祖宗没有就此事发表别的意见,但坂田金时却有些不满,道:“也不知道贺茂大人再想些什么,咱们姬君如此年幼,便是学习了阴阳术,但前往岚山那种地方也太早了吧。就算是在保护下不会受伤,但也要被吓到吧?”便是阴阳寮的使部们,去过岚山深处的也没有几个。

“鱼姬似乎并非是第一次前往岚山了吧?”三日月问道。

“虽说是这样,但当时保宪公子选的是常被人踏足,经常有阴阳师净化的边界,鲜少会有妖怪出现在那里。不过即便如此,姬君还是被马蜂妖最猛胜围攻了。”金时解释着。

“哈哈哈哈怪不得。”三日月笑了起来,联想起前段时间鱼姬面对成山的课业,以及晴明的禁足,怕是长辈们也是想给小家伙们一些警告吧,避免他们再乱跑误入险境。可这注定是无用功呢,毕竟晴明公与叶王公都是在历史上留下诸多传说的存在,可想而知也不会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而自家的小姑娘,也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姬君呢。

不然,也做不了审神者。

说起自家的小姑娘,三日月回头看了看牛车,透过帘子的缝隙,能够瞥见闲鱼正拉着小夜玩抓沙包,将五个小沙包丢到半空,伸出手面前抓住四个,再一个高难度动作趴下去险险的用脸盘接住第五个……明显是在耍赖,但小夜不懂,还在傻傻的鼓掌。

三日月轻笑出声,而旁边的赖光还在因为金时那句[咱们姬君]而对他斤斤计较着,并没有注意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路上,或许是先有阴摩罗鬼被杀鸡儆猴的关系,赖光等人没有再受到袭击,他们顺利的到达了岚山与贺茂忠行会合,但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听到人群吵杂声音的闲鱼掀开了点帘子往外面看去,就见通往岚山山脚的小道上异常的热闹,除了外围守备的武士们外,里面都是穿着华美服装的贵公子们。他们都在翘首期待着什么,在见到赖光的时候,纷纷涌上来向他打招呼。闲鱼有些奇怪,这些年轻贵族也都是师父请来的阴阳师吗?

“鱼姬大人。”卜部季武敲了敲牛车的门板。

“嗯。”闲鱼赶忙戴好市女笠,整理了下身上所穿的红梅色细长,才从牛车前面下了车,而当她被搀扶着落地的时候,小夜已经悄悄地从牛车的后门下来了,以短刀付丧神的速度,在场的贵公子们并没有注意到先前姬君的牛车里还下来了个男童。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我以为只有我和师兄们在……”看到那么多人,闲鱼有些紧张了,她先前还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小测试。

“不用担心,都是一群不请自来的厚脸皮,他们进不去山内的。”卜部季武解释着,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赖光大人和忠行大人的行踪。

闲鱼这才安下心来,她左右瞧了瞧,好一会儿才在松树下找到了麻仓叶王,终于发现了熟人,她心下一松,招呼着小夜一起过去找叶王汇合。只不过,闲鱼刚迈出脚步,便有一群贵公子缠了上来,她被迫停了下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应酬着这些陌生却又莫名热情的男子,而小夜则站在一边,警惕的握着手中的短刀。

除了先前保宪带他们去平民村落的那次外,这还是闲鱼第一次接触到那么多陌生人,只不过有些事情亲眼所见之后,就会发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龙并不一定就能生龙,同样的平安时代的白狩衣贵公子也不一定都是美男,接触的都是人中龙凤的闲鱼在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很现实的,起码在脸这方面,还是丑的多。同样都是飘然风雅的狩衣,脸美身材佳的三日月宗近穿是如上弦月般风雅清贵的神子,而闲鱼面前的这些人像五块钱能雇一小时的横店群演……

本来闲鱼是不想这么形容他们的,但她发现,这些人虽然在她说着话,却在有意识的故意拉着她疏远叶王。在树下逗弄着小野猫的叶王,完全被这群人排挤在群体之外。想通了这点,闲鱼脸上的假笑就维持不住了,她结了个印,手心忽然冒出火来,那些缠着她不放的贵公子们立刻吓得脸色煞白退到五米后。闲鱼扯了扯嘴角,收起火球朝着叶王走去。

[鬼姬……]

[真的是鬼的女儿……]

[那是妖术吧,阴阳师都是用符的……]

脑中出现了一些令人烦躁又恶心的声音,叶王抬起头来,就见闲鱼带着付丧神男孩朝他走来。他的视线越过什么都不知道她望向后方的那群青年,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孤立他的贵公子们立刻吓得四散而去。叶王这才收回视线,抱着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野猫站起身来,对着闲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的叶王打扮的非常利落,头发用红绳高高的束成马尾,只留下刘海。闲鱼看的非常羡慕,这个时代的女性永远都是披着头发,她想要扎起来都不行,因为侍女们会说头发长时间束起会被发绳压出痕来。带着小夜走到叶王身边,闲鱼回头看看,那些所谓的贵公子们都没跟过来,她才放心展颜笑道:“好久不见啊叶王,这是小夜,小夜左文字。”

“刀剑付丧神。”叶王一眼便看出小夜的身份,有些稀奇道:“真是难得,像刀剑这般凶物,却无怨怒之气,倒是以神明之姿现世,你还真是幸运。”纯粹清澈的灵魂。

“对吧对吧。”闲鱼拽了下小夜的袖子,很是欢喜叶王这般上道,她道:“小夜你看,连叶王都这么说哦!”

“谢谢……”小夜显得有些无措。

“我记得,还有一把三日月宗近。”叶王说着循着付丧神的灵气找到跟在赖光附近的三日月,蓝狩衣的源氏荣耀之刃有着强大的气场,便是赖光身侧围着的贵族们也无意识的在他的气场下低头,叶王已经听到不少人将他认做是皇宫贵族的心声了。三日月宗近,确实是足以令贺茂忠行这般杰出的阴阳师也侧目的刀,但是……叶王垂眸看向傻乎乎的,可能还被蒙在鼓里的鱼,提醒道:“三日月宗近成刀的时间并不长,可你这位付丧神,却已然积累了千年的灵力。”小夜的出身他不清楚,可三日月显然是不正常的。

听到这话,闲鱼倒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她挠挠耳侧道:“因为一些很麻烦的事情呢……”

她没有说原因,却也没有对自己撒谎,叶王垂下眼帘,收回了视线,道:“既然你知道那就算了。”无论是这条鱼还是她身边这把叫小夜的刀,都是心思单纯的家伙,可正是因为如此头脑简单,反而无法从他们的心声中得到别的消息。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去试探。

见他没有追问的意思,闲鱼松了口气,不过见到叶王的马尾,她又忍不住问道:“叶王,你还有多余的发绳吗?我也想扎起来。”

这家伙还真是没有一点作为女生的自觉,叶王看了她一眼,伸手扯下自己的发绳,从中间隔断,递给了闲鱼一半。后者不客气的接过来,用手束了下头发,发现鱼姬不仅头发长,发量也多,以她八岁小女孩的手掌和力气要拢起来有些费劲,她看了看腼腆的小夜,最后还是对叶王求助道:“再帮个忙吧师兄。”

“好啊。”叶王扯了下嘴角,盯着闲鱼的身后道:“骨女,交给你了。”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骨女阴森森的出现在了闲鱼的身后,她用自己的白骨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留恋不已的顺了顺,俯身靠近小女孩的脸侧,无视小夜抵在她身上的刀,长长的爪子划过闲鱼的侧脸,道:“姬君,我可以吗?”

“可以啊,谢谢你了。”闲鱼回过头对骨女笑道。

“……”骨女愣了下,她望向面无表情的叶王,收回了指甲,帮闲鱼将头发绑好。

已经在赖光家见识过来找三日月的各种可怕怨鬼,骨女这样的长相在闲鱼眼中反而是极为美丽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脖颈和后背都清爽了起来,往后摸了摸辫子道:“小夜你看这样好看吗?”头发长了,这样倒是有点沉,但反正比披散着舒服。

原本还拿着刀凶狠模样的小夜被这样的展开弄懵了,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接着才注意到闲鱼在问什么,血色又窜上了脸颊,握刀的手也跟着松开了。

“叶王,我来帮你扎吧。”看着对方那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闲鱼有些跃跃欲试,虽然扎不好自己的,但别人的可不一定。叶王侧身躲开她伸出的手,很快便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上去,并反手拽了下闲鱼头上的一边系死的发绳,让里面的筋弹了下她的脑袋,道:“这发绳可是用野兽的筋做的。”贵族很避讳这些东西吧。

“痛!”闲鱼捂住脑袋,怪不得能扎那么紧,原来是筋,但她肉都能吃别说是别的了。再说这个时代贵族们用的弓箭也是用筋做的,所谓的忌讳就是如此双标的存在。揉了揉被弹疼的脑袋,闲鱼从怀里掏出先前玩的几个小沙包朝着叶王砸过去:“转移话题是没用的!”

这样幼稚的手段可是无法让叶王中招的,他轻轻挪了下脑袋便躲了过去,但闲鱼哞足了力气砸出的沙包,还有中了目标。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晴明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沙包,又看了看身边鼻子被砸红了的保宪,忍不住笑道:“看来我们是替叶王受了师妹的气呢。”他和善的说完,眼神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将沙包朝着叶王抛出。

叶王单手抽出一根羽毛,以其为媒介将式神前鬼凭依于手中,将沙包弹了回去。

晴明不为所动,一条神龙凭空出现在他左右,甩尾便将沙包拍落。

叶王收起羽毛,道:“这是超灵体。”

晴明摸了摸龙首,道:“这是我的御灵。”

闲鱼:“……”

什么鬼?!说好一起做秃头,你们半路焗了油?!

45、第45章 不过短短的几天,安倍晴明就拥有了自己的御灵, 这是不同于式神, 能够与自己的灵魂链接在一起的存在, 拥有了御灵, 也就说明他能够通过加强自己的御灵,突破作为人类的极限, 拥有等同神灵的实力。

和晴明不同, 麻仓叶王则是直接开辟出了新的道路, 他在这个国家的人还在使用灵力战斗的时代, 硬是琢磨出了将灵力转换为巫力的方法, 拥有了自己的超灵体, 也同样的,为一直被通灵者大战排除在外的日本人拿到了足以引起精灵王注意的敲门砖。

士别几日刮目相看, 作为大师兄的贺茂保宪不仅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反而比两位当事人还要开心, 击了下掌道:“恭喜师弟们了, 这下子未来阴阳寮必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父亲也不用为此伤脑筋了。”由于妖界势力增强的关系,阴阳寮和神祇官的地位翻了几翻,现在有无数公卿贵族子弟想要挤进阴阳寮。可是阴阳寮的成员是有定额的, 就算是被判定为资质差的使部们,也只能够留下20人。但令贺茂忠行有些头疼的是,那些并没有天赋但出身高贵的公子们,想要拒绝他们也并不容易, 况且他已经不是阴阳头了。

但即便是一些人的父母族权倾天下,可为了大局也不能够淘汰真正有天赋的人,只要晴明与叶王足够优秀,即便他们没有优渥的出身,也一样可以在阴阳寮立足。况且若是阴阳寮充满了靠家世混进来的草包,反而会让有真才实学的晴明和叶王更加亮眼,若是这阴气一直有增无减下去,他们两人或许会接替赖光和忠行成为新的帝国双壁。

夸奖完晴明和叶王之后,保宪也没有忘记小师妹,在他眼里,小师妹也是天资绝艳的人物,便期待道:“几日不见,想必鱼姬也定有进益吧?”他说完,晴明和叶王也跟着收起御灵和御灵体转过头来,一起看向懵比脸的闲鱼。

“……”

我看你们就是在刁难我咸鱼!

我一个腌制食品为什么要被拎出来和这群妖孽比阴阳术!

但是闲鱼啊,作为女主角,这个时候怎么能怂呢,她也是个有外挂的人啊。不过对闲鱼而言,和人类看着没什么区别的刀剑男士们算朋友不算式神,她怎么也无法把他们当做另一种存在去看待,因此她下意识的便将小夜排除在外,不过在见到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三日月的时候,闲鱼露出了媲美精细鬼伶俐虫机灵笑容,指着衣袂飘飘,在人群里自带聚光灯的三日月道:“看吧师兄,这是我的蓝达摩,已经修炼成人了!”

正朝这边走的三日月脚步一顿,笑道:“哈哈哈哈哈鱼姬这是在说什么?”

“原来达摩竟然能变成人,而且还是这个样子的。”保宪他竟然信了。

安倍晴明虽然没有叶王那样的灵视,可却有一半的妖怪血统,对生灵的气息也很敏感,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师父先前所说的,那把传说中的刀剑付丧神三日月宗近,便道:“师妹,你这么说的话,大师兄可是会当真的。”不过他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保宪才反应过来,长着嘴巴啊了一声,道:“竟然不是真的啊?”他望了望叶王和晴明,发现两个师弟都显然没有上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已经第二次误伤保宪了,闲鱼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赶忙对着老实人师兄道了个歉。一旁的晴明见牙尖嘴利的小师妹一脸歉疚的,对保宪道歉的乖巧样子,对叶王笑道:“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呢。”没等叶王回答,他便兀自移开了视线,见三日月走了过来,道:“是三日月阁下吧?”

“看来姬君已经介绍过我了?”三日月的视线掠过眼球乱转就是不看他的闲鱼,又停在了保宪身上,方才笑道:“我是三日月宗近。但很可惜,在下并不是达摩呢。”

保宪摸了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闲鱼道:“也差不多啦,两笑傍墙出,安能辨你是蛋是刀啊。”她走到三日月的身边,一手抓着他的袖子道:“保宪师兄、晴明,这就是三日月宗近啦,另一位是小夜左文字,他也是刀剑付丧……诶,小夜呢?”闲鱼一回身才注意到,原本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夜竟然不见了。

“主人。”小夜快步从晴明和保宪的身后走出,朝着闲鱼伸出手,掌心里是方才被她扔出去的五个沙包。他还记得,这个东西,她当时缝的很辛苦。

“啊,谢谢你啊小夜。”闲鱼拿起沙包,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等会儿师父不知道要怎么考我们,这个你先拿着,我这身衣服太松垮,跑起来很容易把东西甩掉。”除此之外,还因为她在衣服里藏了不少东西,不然的话,她今天就穿男装出场了。这衣服平时穿着是累赘,但在有些时候也能起到些作用。

小夜点点头,他先是将沙包放在袖子里,但随后似乎又觉得不安全,便再拿出来将它们重新塞进胸口。

“说起来…忠行方才是让我通知你们进山呢。”三日月这才想起来正事,他回头看了下,就见贺茂忠行正在远方瞪他。

“时间是不早了,我们抓紧过去吧,如果再晚一些,会耽误饭时的。”保宪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看了看师弟和师妹的表情,果然就见这三个小家伙立刻收了声,齐齐转身朝着山脚走去。而远处的贺茂忠行见他们几个终于行动了,也赶忙从一群贵族的包围下抽身,与赖光一起健步如飞的走入被武士们重重包围着的山道。

不同于上次保宪所选择的被检非违使们打扫干净的区域,贺茂忠行显然没有他儿子那么体贴,当闲鱼几人进入山林的时候,就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腐臭。此地距离后面的乱葬岗还有一段距离,可那味道却已蔓延过来。小夜左文字与叶王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个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闲鱼拉着三日月的袖子,眼睛的余光瞥见草丛里有一抹绿色,她转头望去,但眼前却忽然被片深蓝覆盖。闲鱼抬头看向用袖子挡住自己视线的三日月,后者低着头,眼底的双月渐隐,道:“再不跟上,小夜他们便走远了呢鱼姬。”

闲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远将他们甩在后面的小夜与叶王,赶忙提着衣服追上去。在她走后,有武士上前,将粗布包裹着的死婴带走。

贺茂忠行在他所选定的山脚处设下了结界,进入到这片范围内的时候,腐臭味便消失了,闲鱼趁机重重的深呼口气。忠行手中拿着一叠凭依符,交到三个徒弟手中,道:“让你们的式神把灵力灌输进去,当你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就消耗凭依符召唤他们。”

“不能一起去吗?”闲鱼有些慌了。

“若是带着他们,那你们还能学到什么。”不能够让弟子们太依赖式神了。

“……”可刀剑男士是付丧神,并不是式神啊,闲鱼有些为难的看向三日月。而后者却仍是一派轻松,笑着对她点了下头,将自己的灵力灌输入凭依符中,道:“没有关系,可以暂时将这片纸看作是御神体。”说着,他将另外一半凭依符递给了小夜。

听到三日月的话,闲鱼才算放下心来,将灌输了两人灵力的凭依符收起。

贺茂忠行打开了进入后山的结界,对准备妥当了的弟子们道:“这是我用灵力设下的迷障林,你们只要一直朝前走就可以,路的尽头会回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这结界之中,有我的式神,但同样也有阴阳寮没有驯服的妖怪。你们如今的灵力有限,要自己掌握好度,不要遇到妖怪便只想着依靠武力解决,这样只会浪费力量,懂了吗?”见三个小家伙乖乖的点了头,贺茂忠行才满意道:“好了,你们进去吧。”

现在已经在阴阳寮做阴阳生的保宪不需要参加这次测试,他在一边担心的捏着扇子,喃喃道:“师弟师妹还那么年幼,父亲真是个冷漠的人啊……”

贺茂忠行用扇子敲了下保宪的脑袋,这傻儿子。

“鱼姬,等一下。”

在三人即将踏入结界的时候,赖光忽然出声叫住了闲鱼,她转过身,就见赖光大步走到她面前,并抽出了腰间的太刀膝丸,道:“这把刀你拿着防身,虽然他不会变成付丧神,可也是陪伴我征战多年,已具有灵力的神兵。况且,这样也不算是违规。”

“……”其实吧爹啊,膝丸他是会变身的。鱼脑袋上滑下一串冷汗。

鱼姬本来就比晴明和叶王年幼,又不像晴明一样有御灵防身,更不似叶王那般擅长攻伐之术,贺茂忠行没有反对,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上路。见师傅没有阻止,闲鱼从父亲的手里接过膝丸,顿时觉得安全感倍增,就这样两只手拖着刀,像犁地的牛一样踏入了结界……

赖光:“……”忘了闺女好像拿不动大刀了。

贺茂忠行命令式神准备了一大盆水,他走过去,伸出手指在上面搅了搅,紧接着三个小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水面上。

现场直播开始。

结界里雾蒙蒙的,抬头也看不到太阳,进入之后,只能够看清周边三米内的景象。闲鱼拖着膝丸走在晴明和叶王中间,这一会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遇到了一些常见妖怪,但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便对三人视而不见。只不过,当三人走到一颗松树下的时候,却被忽然出现的身影挡住了去路,那拿着长棍带着斗笠的黑影挡在他们面前,故意出现在他们的前方。

闲鱼紧张的握紧了膝丸,而晴明则道:“师妹别怕,师父说了,不能什么事都依靠武力解决,我们先找它谈谈。”

此时,叶王淡淡道:“那是妖怪[七恶魔],总的来说还算是无害的妖怪。”

“那要怎么对付啊?”闲鱼问道。

叶王的表情有些怪异,道:“男人解下兜裆布戴在头上,他就会放行。”

晴明抽出了灵符,竟是如此恶鬼啊,那还是退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妖怪是真的,男的戴兜裆布,女的戴自己的裙子。

46、第46章 七恶魔是诞生自琉球刻尔克山的妖怪,他没有杀人之心, 却非常喜欢恶作剧, 他会故意的挡住行人的去路, 或是附身于该人身上, 将他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甚至是关在墓穴之中。平民们无法雇佣官家的阴阳师去处理这样没有造成太恶劣后果的妖怪, 也没有钱财去聘请民间的法师阴阳师, 只能在不断的摸索中寻找讨好他的方法。

其实能够让七恶魔自动离开的方法并非只有一个, 让女人脱下自己的裙裤, 挥舞后戴在头上也一样能起到作用, 但作为一个男子, 这样的话叶王说不出口。

眼看晴明就要拿符封印了,闲鱼赶紧阻止道:“先等等啊晴明, 万一这家伙是师父的式神呢?你们快想想后果吧,若是伤了他的式神, 咱们回去后不仅要得差评, 还得背诵加默写周易啊。”晴明和叶王闻言沉默下来,他们俩虽然是学霸,但做学霸并不代表就喜欢写作业。比起那些枯燥重复先人老路的课业,他们两个更喜欢自己创新开辟道路。

那只挡路的七恶魔似乎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 像是为了附和闲鱼一样,他转了下手里粗壮的鱼竿,还挑衅的哼起了歌。最可恶的是,他哼的还很难听。

“可若是不封印或者驱赶他, 我们也没办法通过。”晴明用扇子敲着手心,却没想出好办法,道:“七恶魔可不是常见妖怪。”

“会收这种妖怪做式神,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恶趣味。”叶王加重了老人家三个人,在听到隔壁闲鱼在内心的吐槽后,他难得赞同道:“闷骚吗?很贴切。”

“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呢,这或许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晴明笑眯眯的附议。

“你们还是太年轻,一般做老师的表示整本书都是考试重点的时候,那这次测验肯定会超纲。特别是班级里有学霸的时候,就喜欢皮一下打击你们的自信心。”闲鱼露出久经世故老咸鱼的沧桑笑容,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事是难不倒我的!”说着她脱掉最外边穿的衣服,使劲甩了两下,几本书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晴明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日本各地的妖怪大全,精确分类到每一个地区,还热乎着呢。

“这些书是拜托大师兄从阴阳寮带来的,还有一些是源氏收录的,应该比较齐全了。”闲鱼将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一边,蹲下来和晴明一起翻找起来。叶王站在原地扫了扫两人手中的书面,道:“你白忙活了,七恶魔是属于琉球的妖怪,那并非是我国的疆域,你手中的这些书是没有记载的。”

闲鱼闻言又脱了一层衣服,再甩了甩,翻找了下,惊喜道:“有了,是这本啊,还是汉文!”

叶王若有所思,源赖光是掌握着海外贸易的藤原道长一手提拔,以斩妖除魔的形象闻名于世的大将,他能够得到这些珍贵资料也是正常。

对权势并不上心的晴明倒不会考虑这些,他走到闲鱼身边半蹲下来,好奇的和她一起翻阅起来。七恶魔在当地是相当有名气的妖怪,在前几页就有记录,只是竖着写的字闲鱼这些日子以来还是不怎么习惯,她用手指着书页,一字一字的念道:“如果没穿…可以抓住地上的植物,等到第二天黎明鸡叫时,七就会自动离开。”

要等到第二天黎明鸡叫啊……

脸色凝重的闲鱼和晴明对视一眼。

要等到第二天的话,也就代表会错过今天上午和下午的两顿饭,外加午后和夜晚的点心,四舍五入相当于丢了一个亿!闲鱼将手中的书一丢,拿起膝丸,道:“我师父可是个玉洁冰清白璧无瑕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收下你这种肮脏污秽的恶鬼,师兄们,为民除害的时刻到了!”她伸长手臂使劲的抽出膝丸,但这把太刀实在是太长了,她拽了两次愣是没有把它从刀鞘里拽出来。但闲鱼也是个机灵鬼儿,她干脆举起抽了一半的刀用力的甩了两下,将刀鞘甩飞了去,差点击中旁边叶王的脑袋,造成非战斗减员。

叶王:“……”

膝丸一出鞘,那叫七恶魔的妖怪顿时慌了手脚,显然他是认得源赖光这把斩杀了无数妖魔的宝刀的,将手里还挂着几条鱼的竹竿一扔,那七恶魔化为一道风飘走了。高举着膝丸的闲鱼显然没有想过目标就这么认耸了,她一分心,手上太刀的重量便凸显出来,出鞘但没有派上用场的膝丸就这样直直的带着闲鱼,脸朝下摔趴在了地上。

“鱼姬……”晴明赶忙放下手里的书,伸手将她扶起来。

闲鱼抹了一把脸,本来就沾满土的脸看着脏的更匀称了,晴明见状掏出手绢递给了她。而叶王则走到七恶魔方才站着的地方,拎起他扔下的鱼道:“都是鱼,命运也一样啊。”

听到这风凉话的闲鱼抬起头来,在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鱼时,立刻忘了被调侃的事,招招手道:“叶王叶王,不要浪费食物,我们烤鱼吧。”

“妖怪的鱼你也敢吃。”叶王这样说着,可手上却忙活起来,用水咒冲洗着鱼的表面,完全把贺茂忠行叮嘱过的不要随便浪费灵力的事抛在脑后。不过洗干净鱼表的鳞片后,他又蹙起眉头,道:“我没有带刀,你们呢?”他倒是不介意用石块刮鱼,但这两个贵族八成有洁癖吧。

晴明思索了下,他的身上带着符咒、贴纸、蝙蝠扇、玉石…还真没有什么利器。

闲鱼挪到叶王身边,在对面见鬼的目光中又脱掉一件衣服,并从衣服内侧缝起的兜里掏出这个时代仅有的一些调味品,盐、醋以及十分珍贵的蜂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菓子和小鱼干。完事儿后,她又乖巧坐了回去,一副等着被投喂的表情。叶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以为这是在郊游啊。”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玩意儿。

闲鱼羞涩的笑笑,其实见识过叶王的手艺后,她就时刻准备着了,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叶王知道。

叶王一直认为,如果身边一直跟着个可以读心的人,那么正常人都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忌惮着,可人的思想是不能控制的,越是这样约束自己,反而就会暴露更多的消息。可晴明与鱼姬总是在打破他的认知,前者不仅不介意反而经常利用这一点逗他,而后者居然粗神经到老忘记他有灵视的事情。

其实闲鱼也纠结过,可她能怎么办呢,既然没有办法阻止就只能去习惯,习惯习惯着就忘掉了。上位者可以换着法不择手段的去解决麻烦,而普通人只能去适应麻烦,若是没有公主命却得了公主病,那除了会恶心别人,难受的还是自己。不触及底线就得过且过,这是一条咸鱼的生存之道。

不再去纠结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叶王将闲鱼弄出的一堆食材收起来,在整理的时候这才发现,她连珍贵的茶叶都带了,其实这是闲鱼给三日月准备的,除此之外,她还带了小夜喜欢的果干,只可惜这个季节还没有柿子。叶王只拿了调味品,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回给闲鱼,后者顺势接过,把自己先前脱掉的外衣展开,把用纸包裹着的点心打开推给晴明。后者也不甘落后,晴明用树叶变形为水杯,晃了晃水袋里的水,原本的冷水顿时转变为沸水,他将茶叶碾好,刚好冲泡了三杯。

看到这一幕,叶王觉得有点累,心累。他拎起鱼来,这才又想起来正事,道:“所以说,都没有带刀?”

正在吃栗子糕的闲鱼和喝茶的晴明停顿了下来,随后,两个人一起看向插在一边的膝丸……

……

“不是我说啊叶王师兄,这鱼腥味也太重了,你帮帮忙去去腥吧!”

吃饱喝足的三人又踏上了行程,因为没有可以洗涮的水源,他们周身都环绕着刺鼻的鱼腥味。

在三人中,闲鱼的味道尤其浓重,特别是她手中的那把太刀,属于生鱼的腥臭浓到呛鼻子,闲鱼擦了好久,都没有弄淡,她为难道:“这件事非常严重,以我们老源家祖祖辈辈的改名习惯,这要是带回去,膝丸就要更名叫鱼丸了,这么一把威风凛凛的斩鬼刀被改这样的怂名,大家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是你和晴明的主意,就自己想办法吧。”叶王道,他手上的味道可不比膝丸轻。

闲鱼耸拉着鱼头,很失落的样子,晴明见状道:“移山倒海做不到,也不能做。但是师妹,占卜一下附近水源我们还是能做到的。”晴明是三人中最擅长占卜的人,他再次将树叶变化为小碗,将水壶中所剩无几的水倒入进去。接着,他的手指轻滑过茶杯的双沿,一条小河的画面,便出现在了水面上。

施展这样的术对于现在的晴明而言有些吃力,他很快收回水,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就在南边,我们过去吧。”

但本来最着急的闲鱼却没有动,她拉了下两位师兄的袖子,底气不足道:“我说啊…既然晴明可以用水镜看到别处的事情,那么你们说,师父会不会一直在监视我们?”

晴明和叶王沉默下来。

“……”

刚才应该没有说他坏话吧?

47、第47章 事实上这坏话不仅说了,还说了不少, 贺茂忠行全程黑脸。

同样一直蹲在水镜面前看着的赖光摸着下巴琢磨了下, 乐道:“虽说我看那两个小子不顺眼, 但不得不承认, 他们还是挺了解你的。”他用手背拍了下贺茂忠行的肚子,坏笑着:“你可不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嘛, 还整天装模作样的以为自己是个正经人, 看吧, 现在暴露了吧?”

贺茂忠行拍掉他的狗爪子, 嫌弃的皱起眉道:“这不过是一种磨练罢了, 这个国家本身就存在如此莫名其妙的怪物, 我只是为他们的将来提前做了预演。”

两位家主并肩站在水镜旁,后面的三日月倒是一副真正当家人的模样, 他坐在式神们铺好的垫子上,品尝着贺茂忠行带来的茶叶, 听到两个人的话, 他笑眯眯的道:“哈哈哈赖光别这么说,剑之锷,砥之而光;人之名,砥之而扬。姬君的师父可是为正人君子啊。”他伸手掏了掏袖子, 才蓦地想起带来的零食尚在闲鱼的手里,又遗憾的放下了手。

听到三日月的话,赖光不满的回过头去,怒视他道:“你究竟是谁家的刀啊, 倒是为他说起话来了。”

三日月笑而不语。

贺茂忠行闻言摇摇头,三日月宗近那句话哪里是夸奖他,根本就是明褒暗贬,如果真相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本意是为了考验学生们,那么他确实是正人君子,可其中若是掺杂了别的,那不就是反过来说他伪君子么。可偏偏,贺茂忠行安排那样奇怪的妖怪拦路,除了考验弟子们的临场反应外,也确实是存了看他们笑话的心里。

作为贺茂忠行儿子的保宪听到师弟和师妹们吐槽父亲的时候,露出了傻哥哥的宠溺笑容,他道:“父亲别放在心上,师弟和师妹现在还小,无法理解您的意思也正常。而且你看师妹不也说了吗,那样低俗丑陋的妖怪,根本不可能是父亲您这样光明磊落正人君子的式神。”

“……”可那就是我的式神。

贺茂忠行憋屈的很,七恶魔这种妖怪虽然低俗了一些,可却是技能相当实用的妖怪,除了这些恶劣的恶作剧之外,他能够随意的气化,便是他也很难捕捉到化为气流隐藏在风中的他。这只妖怪已经跟随了他许多年,也多亏了他,这京城对他而言几乎没有秘密。比同为情报妖怪,但经常在半夜跑去皇宫偷窥天皇行(咳)房而暴露的高女可靠多了。

贺茂保宪再次忽视了父亲复杂的脸色,兀自笑道:“七恶魔只是个特例,相信以父亲的人品,接下来就没有这种低俗妖怪了。”

但是接下来,闲鱼一行人遇到的妖怪是尻目。

听到这个名字,三日月倒茶的手顿了顿。

尻目是一种没有战斗力的妖怪,它挡住行人去路的原因,只不过是想要让对方看一看他的眼睛。

又一个妖怪忽然出来挡住去路的时候,行进中的师兄妹三人下意识的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面前这妖怪并没有杀气,面对戒备的三人也只是慌张的摆摆手。他的脸没有长眼睛,却有鼻子和嘴巴,他不停地嚷嚷着:“看一看我的眼睛!”接着便转过身去脱下裤子,朝着晴明、叶王和闲鱼弯腰那么一撅,露出了屁股上的眼珠子。

没错,尻目的眼睛长着屁股上,真·腚眼子。

“……”

三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妖怪在他们面前亮了下屁股,又欢快的穿上裤子手舞足蹈的离开了。所以说,师父安排这种妖怪过来的意义是什么,根本就是纯粹在整人吧?

晴明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他转头看向闲鱼,也有些自责,刚才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他应该先捂住师妹眼睛的。虽说闲鱼看着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但晴明这次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利用水镜监视了,仍道:“师父,果然是…平时真看不出来呢。”

“这些下流的妖怪我在民间也闻所未闻,师父为了我们的这次课业,还真是费尽心思了呢。”叶王比晴明说的更不委婉。

“刺激啊,师父这口味真重……”闲鱼揉了揉眼睛,辣人!

这不仅是师兄妹三人的想法,水镜前的一行人也同样这么想。在尻目这种妖怪出现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尤其是赖光,先前还被贺茂忠行嫌弃的他,这次咧着嘴后退了几步,摇头叹道:“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贺茂忠行,我真是看错你了。”

“父亲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贺茂保宪在一边弱弱的关怀道。

贺茂忠行很冤枉,先前的七恶魔确实是他的手笔,但这只尻目却不是他安排的,肯定是部下的式神在自作主张,没准就是七恶魔那家伙的小伙伴。

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贺茂忠行觉得不能继续留在水镜前了,不然之后再出来什么意外,又会给赖光留下话柄。这家伙可是个嘴巴不把门的人,一些事情他知道了,就等于藤原道长知道了,天皇也知道了,为了避免自己成为朝廷上新的笑柄,忠行道:“好了赖光,我们也该去做正事了,和我一起进山找油赤子。”

“可是我的鱼姬还没有出来,再等等吧,万一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赖光抱着施展水镜的盆子不撒手。

“在我的结界里能够出什么意外,快点跟我去做正事。这件事情拖的时间够久了,天皇也过问了数次,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贺茂忠行见他耍赖不走,挥手便撤去了水镜。这次断了赖光的念头,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忠行上了山。

在赖光和忠行离开后,原地就只剩下三日月与一干仆从和武士,他一个人坐在垫子上,在树荫下闭目养神,过了会儿,他睁开了眼睛,嘴角弯起,道:“是小夜吧。”

小夜左文字拖着个大包从山上走了下来,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出阵的衣服上也被刮开了许多口子,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他对着三日月点点头,拖着布包到先前施展水镜的盆前,掬了把水洗了洗脸,脱掉坏掉的衣服换上来时那身新做的水干。整理好自己后,他打开包裹,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野果,还有蘑菇。

“是给鱼姬准备的吧,小姑娘很喜欢这些呢。”三日月看着小夜将果子清洗干净,放在忠行的式神拿出的盘子里。

“嗯。”小夜露出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让爷爷先尝尝吧。”三日月凑过去。

“不行。”干脆拒绝。

“爷爷来试试味道。”

“不行。”

……

老天爷像是故意在和忠行作对一样,在他和赖光离开之后,闲鱼他们遇到的妖怪便正常多了,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宁愿遇到的都是方才那种恶趣味但无害的妖怪吧。

那尻目刚刚离开,硕大的头颅便从树上落下,一张长满胡须有着硕大门牙的脸险些砸中三人,他口中充满了腥臭味,对着最靠近的晴明留了一地的口水。这妖怪浑身上下充满邪气,显然不可能是忠行的式神,而是一只开过杀劫,周身缠满了秽瘴的恶鬼。

“钓瓶落,京中传说会将人吊在树上吃掉的妖怪,竟然在这里。”被人当做食物盯着的感觉并不好,晴明立即念咒道:“祓除污秽,清涤不净,急急如律令。”忠行用来试炼弟子的妖怪不会太强,那只钓瓶落虽是恶鬼,却也很弱小,年幼晴明的一条咒语便让他彻底消失了。

“还没有完呢。”叶王看都没看那钓瓶落一眼,抬头望向树梢,只见树枝上还悬挂着一个普通的茶袋。但在叶王话闭,那看似普通,还脏兮兮的袋子颤抖了下,有黑气从中蔓延了出来。叶王挥了下袖子,一道符咒在化去那秽气的同时贴在了茶袋上,那妖怪颤动了下,便化为了灰烬。

“妖怪茶袋,是会传播疾病的妖怪。”闲鱼这才想了起来,她话音刚落,身侧的树后,便发出了敲打榻榻米的声,可这里是森林,怎么会有榻榻米在。叶王将闲鱼拉到身后,自己走上前道:“是妖怪[啪嗒啪嗒]?”那是只会发出噪音的妖怪,并没有攻击力。

树后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倒是草丛后面传来沙沙声,这显然并不是啪嗒啪嗒,闲鱼紧张的抽出了膝丸,而晴明则站在她身侧,手中捏着一张咒符。叶王用风咒切开了树后的草堆,两只丑的各具特色的脸冒着红光出现在三人面前,叶王和晴明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倒是闲鱼紧张道:“是溯行军!他们为什么在师父的结界里!”

“就是先前袭击过你的东西啊。”晴明了然。

“是敌人总不会错了。”叶王抛出凭依符,骨女的身姿显现,锋利的骨刃直接瞄准对方的脖颈。

这次出现的溯行军显然比先前遇到的那几只更强,其中一把太刀溯行军轻松的接下骨女的攻击,并反手将她弹开。骨女留在溯行军身上的怨气标记一闪便消,她斜瞥向叶王,提醒道:“叶王大人,我无法吸取他们的生命力。”不仅如此,她抬起手来,发现上面附着上的阴气,竟然在侵蚀着她的妖力。

“既然是这样的话……”晴明说着,用扇子点了下唇,四周的温度便降了下来,雪女出现在他的身侧,暴风雪落下,袭来的溯行军被冻成冰棍。

太刀的刀尖差一点便要穿透自己的脖子,闲鱼在这样生死一线的瞬间脑袋一蒙,反手抽出膝丸一个劈砍下去,便将那只被冻住的溯行军拦腰斩断。看到这一幕,正准备收尾的叶王捏符的手一紧,连晴明的扇子都垂了下来,两人两式神盯着闲鱼,这真不愧是出身源氏的姑娘。

闲鱼也没有想到膝丸居然这么锐利,切起溯行军来如此丝滑,她挥刀的瞬间,就仿佛有人在身后推动一样。拿着刀退后了两步,那只被斩成两段的溯行军被阴气吞噬消失,她看向第二只胁差溯行军,握紧了刀柄。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闲鱼转过头看向拿着符咒的叶王和晴明,嗯,两个法师。

她又瞧了瞧拿刀的自己……

这不对啊,我个巫女不应该是个安静的奶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就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闲鱼:这是风神大人的御守,保证你们出阵毫发无损!

刀男:棒棒哒!

……

一百年了……

没有过真剑必杀

五百年了……

依然没有过真剑必杀

一千年了……

我们真的有真剑必杀这个技能吗???

48、第48章 通常出现两男一女青梅竹马的配制,如果按照爱情剧的走向, 那就是女主和男一暗度陈仓, 为了不伤害男二一直隐瞒恋情, 这样犹豫不决反而给了男二更多幻想, 在得知真相后也造成了更大的伤害,三人分道扬镳, 十多年情谊喂了狗。还有一种发展则是男二由爱生恨转反派, 找茬不成玩脱搞得家破人亡, 最终感受到了男女主爱情的伟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闲鱼想了想, 她和叶王、晴明都是智商正常的人类, 干不出那么傻缺的事。

但如果按照正剧走向,那就是男一男二因理念不同反目成仇, 女主在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在一边大喊雅蠛蝶。最终在双方将要同归于尽的时候,冲到里面当夹心饼, 以被男一和男二戳个对穿的结局, 暂时让他们鸣金收兵。不过过段时间,这俩会打的会更激烈,而且互相埋怨彼此害死了女主。总之,这女主死的完全没有意义。当然, 放在男性向龙傲天剧里,结局必然是男一拉着男二和女主的手,大喊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只有相拥着才能飞上天堂!

拜托你下地狱吧, 谢谢。

闲鱼的小脑袋瓜走马灯似的闪过诸多狗血剧的画面,忽然觉得她目前的定位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就是从神职的牧师转职成战士了嘛,那也比智障和沙包来得好。她刚这么想完,旁边的叶王忽然笑出声:“呵…你可算不上什么武士,作用大概是天邪鬼赤吧。”拉仇恨用的。

提起膝丸,闲鱼语重心长道:“等会儿就让你改名叫叶丸了!哇哈!”说着她装模作样的朝着叶王砍去,被对方轻松闪过。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还有一个敌人没有消灭呢。”晴明苦笑道,他刚提醒完,雪女便飘到他身边,歪头在他耳边喝了口冷气,道:“已经撑不住了。”覆盖在时间溯行军身上的冰雪融化,那只太刀溯行军挣碎了身上的冰层,迸溅的冰块洒了一地。缠绕在他刀神上的阴气顺着融化的冰块流淌在地上,脚下的草地冒起了白烟。

“这些怪物们手里所持的刀上缠有地狱的阴气,它在破坏师父的结界。”叶王提醒道。

“只有刀剑付丧神才有斩杀溯行军的能力,晴明、叶王,你们帮我撑一会儿,我来唤醒膝丸!”

赖光大人的刀都能付丧神化了?晴明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好奇闲鱼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能够将没有主动化形的付丧神唤醒,这应该并不是巫女的力量,难不成她所供奉的风神,也有剑神属性的神格么。虽然在走神,但这并不妨碍晴明念咒,他以言灵·缚一次成功将那只刚摆脱了暴风雪束缚的溯行军困在原地。

讲道理,言灵·缚这玩意儿闲鱼只有在敌人黑晴明,以及大佬们拍摄的视频里看到过成功版!这技能在非洲人手里就是假的!

叶王这会儿可顾不得闲鱼在想些什么了,他单手划出结界,将被阴气所侵蚀的地方隔离:“天地开朗,四方为裳。玄水荡涤,辟除不祥。”净天地咒一出,混入冰水中的阴气沸腾起来,像是在做最后一搏。雪女的冰甲适时保护起三人,但叶王发现,以他与晴明如今的力量,尚不能完全消除溯行军刀上的阴气。

净天地咒虽然能够阻止结界继续被破坏,但也同样的刺激到了那只溯行军,他在晴明的束缚下无声嘶吼着,周身的咒印在一寸寸开裂,符光逐渐减弱,溯行军抬起刀向前挥砍,便撕碎了晴明的缚咒。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竟然不在去管闲鱼,而是朝着晴明挥砍过去。

雪女的眼瞳微微睁大,她连忙铺展开冰甲,但却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覆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忽然出现,直接拎着晴明的衣领子将他扔到一边,薄绿色短发的男子持刀上前,直面先前两人联手也难以压制的溯行军。他抽出了腰间的太刀,自上而下气势凌人的挥砍,那大张着手臂的溯行军在这一刻就仿佛自愿送死一般,被他轻而易举的斩杀,喷溅出的阴气在叶王神咒的净化下灰飞烟灭,空气中只残留下一股未尽的腥风。

鱼腥的那个腥风。

“是……”

叶王的话还没有问出来,来人已经收起刀来,侧脸答道:“吾乃源氏重宝,膝……”

“是鱼丸啊。”晴明在一边露出了然的表情。

“是膝丸啊,膝丸!就算是晴明公你,也不能够代替主人擅自修改我的名字。”刚拥有了新形体的付丧神纠正道。

“膝丸。”闲鱼跑了过来,方才见晴明遇险,她还有些惊魂未定。瞥了眼毫发无损的晴明,她才松了口气,有些歉疚的对膝丸道:“对不起啊膝丸,在这种时候把你唤醒。”

“你务须在意,这不过是我分内的事情罢了。而且,要感谢姬君呢,成为付丧神的话,就不会再和兄长分开了吧……啊啊,对了,我兄长来了吗?”膝丸转头望了望,这才会想起来道:“忽然多了记忆,反而有些不适应,这个时候兄长应该还在渡边纲那里才对。”膝丸说着接下腰间的本体递给鱼姬,道:“你还需要吗?不过请务必不要用来杀鱼了,谁会想到源氏的宝刀竟然被拿来做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好像都弄到衣服上了,稍后见到兄长的话,肯定会被笑的吧。

“还是你拿着吧。”闲鱼赶紧摆摆手,在她的手里,源氏的重宝只能拿来杀鱼,也太浪费了。

“对现在的姬君来说,确实是勉强了。”膝丸掂了下自己的本体,将它重新悬在腰侧,他低头看了看鱼姬,道:“既然我在这里,那么接下来的试炼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吧。”说着,他带着闲鱼健步如飞的朝前走去,一下子便甩开了叶王和晴明。

“等等啊膝丸,你走错方向了。”闲鱼赶紧提醒道。

“这个只是意外,是我太心急了。”膝丸赶忙拽着闲鱼朝右边走。

“还是错了……”

“…是意外。”

“哦。”

“……”

两个人又讪讪的跑了回来,而原地的那两个动也没动,就像是在特意的等着他们一样。晴明晃着扇子,单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动作,道:“那么,请膝丸君在前面带路吧。”

见状,为了避免膝丸尴尬,闲鱼先小跑了几步道:“好了,快点走吧,我们午饭还没吃呢。”她回过头招招手,但在转身的瞬间,身边的场景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结界内被净化过的清新空气被腐臭味取代,她仍在树林里,可身后却已经不见了膝丸与晴明和叶王的身影。

闲鱼浑身发冷,她屏住呼吸,喊道:“有人吗?”这是怎么回事,是师父的新试炼吗?

没有人回应她,林子里只有陌生的鸟叫声与虫鸣,她紧张的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个鬼影一闪而过。闲鱼咽了下口水,掌心攥着凭依符,这是她最后的底盘,但却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浪费。一直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闲鱼鼓起勇气,顺着这条坑坑洼洼的泥土小路向前走。

小路的前方似乎是一条没有光的路,当闲鱼察觉到不对想要回头时,却发现后面的路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紧密连接在一起的树木。无法后退,闲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几缕鬼火在她身边漂浮着,闲鱼顺着火光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双巨大的血红色眼睛。

这下子,闲鱼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阴阳师的町中,是属于妖怪的世界。显然,她会从师父的结界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里,必定不是什么试炼。贺茂忠行再有自信也不可能让他们师兄妹前往町中,只是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阴谋。但不管如何,闲鱼的处境都非常危险。

就像阴阳师能够分辨出妖怪和人类的气息一样,妖怪们也同样可以,因此当闲鱼出现在町中时,便有不少妖怪循着气息而来。混乱的妖群中没有人注意,有着一双猫耳女孩匆忙的挤开人群消失了,而此时的闲鱼,已经被一群妖怪堵在了路口。

“我说,你是人类吧?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说话的是僧人模样的妖怪,闲鱼一下子便认出他是越被人看就越会变大,最终诅咒人死亡的见越入道,当下移开了视线。

“穿的那么好看,还是贵族家的公主呢。”盗墓小僧可认得这布料。

“是该死的阴阳师吧,他们还不放过我,追到这里来了吧!”说的话的是没有鼻子眼睛肉人,因为谣传吃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而一直被猎杀。

闲鱼将凭依符握在手心里,脑子一片混乱,这要怎么办?现在她连召唤出三日月宗近都不行了,凭依符所能够维持的时间很少,等时效过了,她肯定会更惨。闲鱼退后几步,却发现那些妖怪的妖气更强了,她心里着急,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是来找我的母亲的!”

“莫非又有妖怪和人类生了孩子?”说话的是妖怪火消婆。

“那你那位母亲是谁,别跟我说是姑获鸟。”半个身子在泥土中的泥田坊问道。

“我的母亲是大江山的妖怪,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闲鱼厚着脸皮喊道,对不起了,茨球!

嚯!

这可真是吓到妖了!

在场的妖怪都安静下来,闲鱼本来以为她这个谎可信度很低,应该很快被猜穿,结果却发现对面的妖怪们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好像都…信了?在闲鱼满脑子问号不知所措的时候,妖怪们则小声嘀咕起来,可这次,碍于茨木童子的赫赫威名,谁也不敢再大声的发表什么意见。

[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茨木童子和源赖光……]

[不对吧,我听说是渡边纲啊!]

[你看这么大的姑娘都找上门了,没准是真的啊。]

[听说茨木童子本来就是人类的孩子,后来才觉醒成鬼的,他和人类生出个人类倒不是没可能……]

[你们没发现这孩子的灵力很强大吗?妖怪和人的混血都这样。]

一群妖怪围在一起小声争论起来,闲鱼见没有人盯着自己,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但在此时,披着斗篷的怪妖忽然随着阴风刮到她身边,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她,道:“茨木童子的孩子?嘿嘿嘿…不错啊,我元兴寺与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有仇,既然他躲起来我找不到,那么就先从你……”

酒瓶从天而降,砸在了元兴寺伸出的爪子上。

“本大爷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就过来报仇好了。”红头发的鬼王坐在居酒屋不远处的假山上,脚边是十多个来来回回搬运酒瓶的狸猫,他一手搭在腿上,仰头喝了口酒,全然没有将元兴寺放在眼里。哪怕此妖,也曾是被他夺了势力的一方妖雄。

真正的酒吞童子出现了,可元兴寺却退却了,他甚至没有嘴硬几句,便匆忙的逃掉了。

酒吞童子见状笑了笑,道:“没有本事的窝囊废,欺软怕硬还非要找个借口。”他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在闲鱼身边,两根手指夹着她的衣服把她拎起来和自己直视。闲鱼忽然悬空,看着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满脑子都是原来酒吞是有眉毛的,就是有的不明显!

但她这幅样子看在酒吞眼中,却是这孩子无视他鬼王的妖气在直视他,当下道:“不错嘛,不是个胆小鬼,还算有点样子。”说着,他直接将拎着闲鱼走入居酒屋内,将她扔在板凳上,敲了下桌子道:“来来来,看见没,本大爷挚友茨木童子的孩子,赶紧上好酒!”

“这还是个孩子吧,你别借机讨酒老板娘的珍藏喝。”猫掌柜嘀咕着,人还是她去求他救的呢。

“算了算了,确实是要感谢鬼王大人呢。”笑容和蔼的老板娘摸了摸猫掌柜的耳朵,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入地窖中翻找出几瓶好酒,放在了酒吞身边。后者快速的接过打开,闻了闻后拍着大腿大赞好酒,自己灌了口的同时,还不忘倒给了闲鱼一碗。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很低,而鱼姬的体质遗传了父亲千杯不倒的体质,这个她在家中,是在赖光的怂恿下尝试过的。而且闲鱼在这个时候被阴气和妖气弄得浑身冰凉,也不敢忤逆酒吞的意思,连忙捧起碗,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哈……”酒吞有些意外,他不过是逗逗她,想要把酒收回的。大江山的鬼王,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过不去,无论她是不是茨木的血脉。

喝过酒后,闲鱼被阴气与妖气侵蚀的身体逐渐的恢复了温度,体内的灵力也在增长,她眼睛一亮,道:“再来点!”

酒吞的眉心动了动,抬手又给闲鱼倒了一点,看着她再次一饮而尽,沉默了片刻,直接从忙着送菜的猫掌柜的托盘里截了几盘菜,扔到闲鱼面前。而猫掌柜则叫喊道:“那是给别的客人的…算了,反正也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但是你居然给人类吃肉,人类的贵族是不吃肉的!”

“不识肉的人生,可是少了大半的滋味,我是为她好。”酒吞对猫掌柜说完,才又看向闲鱼,只见小姑娘整个脸都埋在盘子里,好一会儿才抬起来,而里面的牛肉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啊,你倒是像我们大江山出来的!”酒吞大笑出声,单手靠在居酒屋的桌子上,对闲鱼道:“我说小丫头,我知道你不可能是茨木那家伙的孩子。但是呢,如果你在人类那边混不下去了,就来我们大江山吧。”显然,他对闲鱼的出身一清二楚,也知道她的处境,才会说出这种话。

闲鱼的心先是一咯啶,可是听到酒吞后面的话,又放下心来,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我终归是个人类,你不担心我是过去做卧底吗?”

“有什么好怕的。”酒吞弯起嘴角,尽显为王的自信与气量,他转动着手里的酒瓶,道:“别说是人类,便是在大江山,也有数不尽的妖怪等着取本大爷的脑袋。可那又如何,身为妖怪有野心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只有目光短浅的蠢货,才会用打压族群的旁门左道稳固地位,而本大爷不需要。”他望着远方,倒是对可能出现的强大对手充满了期待,道:“谁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就尽管过来,但本大爷是不会输的!”

不做君君臣臣的思想洗脑,也不明里暗里打压削弱对手。他因有强敌而欢喜,因族群强大而欣慰,这便是大江山的鬼王。

也怪不得茨木童子那样的妖怪会成为他的脑残粉,这样的人,闲鱼都很钦佩。想到狐之助所说的,源氏兄弟争权夺利,自相残杀的未来,她有些惆怅道:“如果源氏的后代子孙,也能拥有你这样的胸襟就好了。”

酒吞听到这话,倒是沉默了下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子孙像我?

这是在跟我求婚?

49、第49章 这是一个矜持的年代,比起人类来说相对自由些的妖怪们也比不上现代人的直接, 况且他们大多都有生而为人的历史, 也难免受到保守风气的影响。也不怪酒吞多想, 毕竟他们身处于赞个月色当告白的环境里。大江山的鬼王不是个滥情的妖怪, 此时他正懊恼于自己过于出众的魅力,连小孩子都沉醉在了他大爷华丽的酒气之下。

接下来酒吞显得有些沉默了, 但闲鱼没有察觉出来, 她难得吃一顿饱饭, 还都带着肉, 虽然身在町中还有点害怕,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肚子里的馋虫, 看了看笑容和蔼的老板娘,闲鱼道:“谢谢你, 这些食物很好吃。”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吃到肉,还是被调味过的!

在这个时代, 偷吃五荤和葱姜蒜的僧侣会被罚做苦役。而这条戒律虽说并没有连带贵族们, 可没有即时生效的清新口气用品,这些重味的食物仍旧被在意形象的贵族们避之唯恐不及。这也导致闲鱼从来没有在自家的厨房里翻找出这些作料,不然菜的口味能上一个档次。

“不用客气,能招待鬼王大人的客人是小店的荣幸呢。”老板娘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随后又拿出一盘菓子,道:“这是最后一盘了,其他的都被我家的猫咪吃掉了。”听到这话,一旁的猫掌柜缩了下脖子, 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酒吞在一边看到闲鱼一口一个的迅速消化掉半盘子的菓子,也好奇的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微甜的味道让他嫌弃的撇了下嘴巴,喝了好几口酒才冲下去。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笑道:“别看这么小一个,饭量倒是挺大的,倒真像是妖怪的种。”酒吞随手扔掉了空掉的酒瓶,他身后的鬼葫芦张开大嘴用舌头将空瓶子卷到嘴里,有滋有味嘎嘣脆的嚼了起来。

闲鱼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她好奇的看着鬼葫芦吃进了一嘴瓷片,忍不住拿起一块菓子扔了过去。那酒葫芦像是长了眼睛,很是灵敏的伸出舌头,将菓子吞了进去,还美滋滋的舔了舔自己鲨鱼般尖锐的牙齿。闲鱼觉得很有意思,又捏起一块菓子投过去,鬼葫芦又张嘴吞下。

“这家伙好歹也是个妖怪,别把它当宠物。”酒吞敲了敲桌子,站起身道:“走了走了,町中可不是你个人类应该呆的地方。当然,等你有了实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酒吞要送她离开这里,闲鱼连忙站起身,还不忘对友善招待自己的老板娘和猫掌柜鞠了鞠躬。猫掌柜从后台翻找出干净的布料,将剩下的半盘菓子装了进去,递给闲鱼道:“不要浪费食物,这些你拿去路上吃吧。鬼王说的没错,这里可不是所有妖怪都对人类友善的。”

“谢谢你。”知道她是为自己好,闲鱼感激道,虽说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妖怪町中。

“别磨蹭了,快点走了。”酒吞不满的催促着。

“这就来了。”闲鱼不敢在继续拖延,赶忙揣着装满菓子的布包追上。

“对了!你还没有付钱呢!!”猫掌柜这才想起来一直忘了什么,赶忙追出了居酒屋。

“本大爷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你去找茨木童子要吧,那家伙八成就在后面。”酒吞摆摆手,拎起闲鱼走掉了,后面是猫掌柜的怒吼,以及女主人无奈的劝说声。

离开町中的路,便是先前闲鱼走的那一条。那些紧密连接在一起,牢牢地将路封死的树木十分的欺软怕硬,在酒吞踏上的那刻便匆忙散去,至此,一条通往人类世界的小道,出现在两人面前,路的尽头,是属于太阳的光芒,酒吞在路口站定,低头对闲鱼道:“从这里走不要回头,就是人类的村子。”

闲鱼点点头,道:“谢谢你了,鬼王大人。”

酒吞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苦恼的抓了抓乱翘着的头发,道:“回去之后好好地做你的公主吧,别整天胡思乱想的,人类和妖怪在一起,可没什么好结局的。”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闲鱼,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闲鱼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忽然说这些干什么,可酒吞已经离开,她也问不到什么了。

回过头,闲鱼抬脚正要踏上回去的路,可随着爆破声响起,一团热气从后袭击来,她来不及转头,便有一团妖气压缩的火焰擦着她的肩膀而过,直接击在前方。紧接着原本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便多了一个受了重伤,在地上蠕动的人影,闲鱼一下子便认出他正是先前的元兴寺,看来他并没有死心,还想要在这里袭击她。

闲鱼惊魂未定的退后两步,而那个元兴寺则不断的吐着血,胸口也被烧出一个焦黑的坑洞,他愤恨的瞪了闲鱼一眼,便狼狈的离开了。闲鱼这才回头看去,就见酒吞童子头也没有回的背对着她前行,而他身后的鬼葫芦,则不断挪动身子怼天怼地喷着火球。

闲鱼对着它挥挥手告别,那鬼葫芦又兴奋的多喷了两口。而这次,闲鱼发现酒吞后面的衣服也被它喷的火烧出一个洞来。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屁股,鬼王大人对此一无所知。

告别了酒吞之后,闲鱼踏上了那条不能回头的鬼街,回到人类世界。这条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实在是有些长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巧合的是,这地方正是贺茂保宪曾带她去过的那个村落,她抬起头,便能够看到御神木上栖息着的,已经成为神明的木魅。

这个时候,村民们干完农活正往家里赶,闲鱼这样忽然出现在村口的小女孩,显得有些突兀。虽然她看着比离家的时候狼狈的多,但衣服的材质和颜色都能够证明她是个贵族。大多村民只敢远远地看着她,无论她是妖怪化身还是贵族,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闲鱼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求助,但这时,村落年迈的神官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瞥了下她的头发和双手,又瞧了瞧她的衣服,在见到那上面绣着的笹龙胆家纹时,顿时睁大了眼睛,热情的招呼道:“这位源氏的大人,不知您到这村落有什么吩咐?”

不太习惯被这样的长辈敬称,闲鱼有些局促,解释道:“我在岚山迷路和家人走散了,可以拜托你们将我送到源少将府吗?”

神官为难道:“但这个时间,平安京已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了。不如这样吧,您不妨先到我家中歇息,等明日一早,我在送您回去。”

“那就麻烦您了。”在夜里自己乱跑可不明智,闲鱼没有推脱。而且,她这个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

另一边,就像酒吞所说的那样,在他们走后不久,风尘仆仆的茨木童子就出现在了町中,他刚一踏入居酒屋,四周便窃窃私语起来,外人的怪异目光和故意背着他压低声音的话让茨木有些不爽,不等他问清楚详情,就见猫掌柜拿着算盘从后台跑了出来,道:“茨木童子是吧,这是鬼王的账单,麻烦你结算一下。”

“既然是挚友的,那就交给我吧。”茨木童子阔气的掏出钱袋,往酒桌上一扔,一副不差钱的样子。

猫掌柜顿时双目灼灼,捧起钱袋打开,不过下一秒却收起了笑容,两个耳朵压成飞机状,嫌弃道:“不够啊,只有个20勾玉。”这群大江山的妖怪也太寒酸了吧。这个时候的猫掌柜露出和她的远方亲戚,同样开商店的猫们一摸一样的嘲讽脸。猫族可是个垄断妖界商业的大家族,出售、回收、倒卖全包办。

茨木童子2米8的气场顿时泄成1米6,他低着头在身上翻找了一下,口袋全都被翻出了外面,但都空空如也,他只能道:“这样吧,迟些我会补上。”见对面猫掌柜嫌弃加怀疑的眼神,茨木立刻强调道:“我茨木童子一言九鼎,绝对不会赖账的!”

“算了算了小猫,茨木大人也是,不用在意了。”居酒屋的女主人从后台走了出来,笑道:“平日里也多亏鬼王大人照顾小店的生意了。

“有一是一,挚友交给我的东西岂能随意推脱,就算是账单也不例外。”茨木挥挥手,接着问道:“那群妖怪为什么在暗地里对我指指点点?”欠揍了吧。

“哎呀!”老板娘和猫掌柜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单手捂了下唇,道:“茨木大人应该也听过那个传闻吧,就是您和人类武士源赖光…当然还有和渡边纲的版本。”见茨木黑了脸,猫掌柜赶紧接道:“刚才,话题中的女主人公出现了哦,你的那位绯闻女儿,被酒吞童子带到了小店里,所以大家才会如此吧。”外人并不知道酒吞方才说了什么,倒是他和茨木的绯闻私生女在一起出现,倒是有点官宣坐实流言的意思。

茨木当然不会责备酒吞童子冒然的举动导致流言被传播的更广,他哼了哼,不满道:“是那个胆敢冒充我血脉的人类,现在又来蛊惑我的挚友!”

“不是吧,人家一个小女孩,你难不成还要去找她麻烦?”猫掌柜后悔方才因为幸灾乐祸而多言了。

“你懂什么,这是我作为妖怪的自尊和立场!”他倒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留言去找个小孩的麻烦,但如果对方试图利用这个欺骗他的挚友,或者是对大江山不利,那就是他茨木童子的敌人,而敌人是不分什么男女老幼的,他都会让心怀不轨的家伙付出代价。

“茨木大人,您听我说,其实那孩子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并没有欺骗鬼王大人的意思。而且,我刚才也听到鬼王大人说了,他知道那孩子并非是您的骨肉。”

听到老板娘的说法,茨木的表情缓和下来,笑道:“哼!我挚友材高知深,当然不可能被区区人类能蒙蔽!”

“虽说并非是您的孩子,但倒是和鬼王大人很投缘呢,还说要她去大江山。不过那孩子也是,完全不害怕鬼王大人,倒是很仰慕的样子,还说希望能拥有像鬼王大人一样的后代,真是了不得啊。”老板娘掩嘴笑着,她知道以茨木童子的性子,只要事情和酒吞挂钩,那一切行为准则都荡然无存,那无辜的人类们也越安全。

听到这话,茨木童子果然点点头,道:“我挚友英明神武,谁人不仰慕!看她眼光倒是不错,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了。”

“……”所以说,你作为妖的自尊和立场呢?

闲鱼这一边好不容易才脱险,而因为她的失踪,外面的人也快找疯了。

原本贺茂忠行和赖光已经寻找到了油赤子的痕迹,在两人沿着这条线索上山搜查的时候,先前一直拉着赖光说必须要尽快了结这件事的忠行却停下了脚步,表情严肃的看向赖光。后者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道:“怎么了,该不会是油赤子这件事背后,又牵扯到了别的什么吧?”

“不是,是我的结界被破坏了。”贺茂忠行紧锁着眉头道,心里对赖光以及将儿子交托给他的安倍膳大夫有些愧疚,同时也很担心弟子们的安危。

听到这话,赖光大脑一空,扭头便要冲下山,贺茂忠行见状赶紧拽住他的衣服拦下他,这惹怒了赖光,他回头道:“贺茂忠行!”

贺茂忠行解释道:“先等一等,我的结界是直接搭建在岚山上的独立空间,一旦结界被破坏,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你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是没有用的,先等我占卜一下孩子们的方位。”

“那你到是快点占啊!”

“先回去营地,我需要一些东西,而且找人也不能光靠我们两个。”

当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回山脚的时候,贺茂忠行留下的式神和赖光部下的武士们也已经乱成了一团,而原地已经没有了三日月宗近和小夜左文字的影子,只剩下还带有温度的茶水,以及清洗过仍带着水汽的野果。这两个人,在忠行的结界消失之后,便一声不响的往后山去了,武士和式神们没有主人的命令,却不能擅自行动。

“他们是鱼姬的式神,或许有办法找到她吧。”忠行道。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三日月和小夜也无法确切的寻找到闲鱼的位置,两个人也只能在深山中盲目搜寻,倒狐之助似乎拥有定位审神者的能力,现在正在从少将府赶来的途中,它不知为何十分的畏惧麻仓叶王,这次听说要和他一起试炼,也就偷懒没有跟随,却没想到出了意外。

与狐之助一起来岚山的,还有一位拥有着浅金色发丝的青年,那便是斩下了茨木童子手臂的源氏重宝,髭切的付丧神。(因本文开在阴阳师新章前,因此髭切(鬼切)与茨木、渡边纲的故事采用传说+刀剑乱舞的设定。因溯行军干扰,本文也不会有大江山退治。)

当髭切以人类的形态显现的时候,渡边纲正在洗澡,他坐在浴盆里,就发现旁边站了个陌生男人,正笑眯眯的盯着他。

饶是渡边纲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这个时候也觉得十分尴尬,他看了看对方身上的奇装异服,与过短的发丝,两手向上,缕起散乱的发鬓,戒备道:“阁下…是哪位?”

“换个形象就认不出来了吗,源次纲啊。也是呢,毕竟完全不一样吧。”髭切慢悠悠的拉长语调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对于渡边纲来说有多么的尴尬,瞧见对方那张憨厚的脸懵懂的样子,髭切才道:“吾乃源氏的重宝,髭切。”

“啊?!”渡边纲吓得从水盆里蹦出来,又臊红脸坐了回去,尴尬道:“髭切阁下竟然也已成付丧神,还请恕在下无礼了,竟以如此狼狈之姿接见你。”真是羞愧啊,他竟然没有梳起头发,实在是难以见人。

“我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就成为付丧神的…啊,想起来了,我来是通知你一声,我要出门了。”说着他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可接着又去而复返,伸头进来挥挥手道:“再见。”

“……再、再见。”渡边纲捂着散乱的发鬓懵比中。

等等,髭切可是赖光大人的刀,放他乱跑可以吗?慢一拍的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渡边纲赶紧从澡盆里蹦出来,匆忙的换上衣服。而此时,髭切已经自顾自的牵走了属于源氏的马赶去岚山了。家里的侍从,在瞧见他腰间那把髭切时,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府内有贺茂忠行的结界,妖怪进不来,况且除了渡边大人授意,外人也得不到髭切。

于是这一天,源氏守门的武士,就看到带着髭切的陌生人骑着马狂奔出府邸,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衣衫不整的渡边纲大人,也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又过了一会儿,一排达摩蛋蹦跶蹦跶的排成队外门外挤,但这次,守门的武士把它们拦下了……

这玩意儿是鱼姬大人的宠物吧,可得好好看着,不能弄丢了。

“哦哈哈哈哈哈吼……”

蛋蛋们委屈,蛋蛋们不服。

然并卵就是了。

闲鱼失踪之后,受打击最大的还是膝丸,他才刚被唤醒,上一秒还信誓旦旦的要保护好少主人呢,结果下一秒她就不见了。没有兄长,也没有主人,膝丸紧张的来回转了两圈,道:“这可怎么办,不知道姬君现在在哪里,我感觉…她似乎遇到危险了。”他这样没用,兄长看到了也会很失望吧。

“师妹有贵人相助,必定会逢凶化的。”晴明在一边道,师父的结界被破坏之后,他们师兄妹三个就被分开了,而他和膝丸很幸运的被传送到了岚山的竹林。只是不清楚叶王与闲鱼的情况如何,叶王擅长攻伐之术,有保命手段,相比之下,闲鱼便危险多了。

“你确定吗?”膝丸想起这位可是晴明公啊,虽然年龄小了些。

晴明点点头,道:“虽然我还比不上师父,但若只是占卜凶吉,还是能做到的。”但鱼姬师妹应该是被传送到了较远的地方,水镜难以显现。

有了他的保证,膝丸倒是安心了许多,但他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能就这样等着,晴明公你自己回去吧,我上山找找姬君!”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凭着在太刀中首屈一指的机动,根本不等晴明说什么,他就已经没了踪影。

被丢下的晴明收回伸出去试图阻拦的手,无奈道:“膝丸阁下啊,那是离开岚山的方向啊……”

等离开了岚山,膝丸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他越跑道路就越开阔,这不是个山吗,为什么不见山的影子。古代没有混凝土路面,植被覆盖面积也大,辨别起路径相对困难,这可为难坏了膝丸,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山在背后,顿时有些茫然。

就在膝丸正无措的时候,远方传来了马蹄的声音。髭切刚出了城,就见弟弟呆呆的站在路中间,他招呼道:“呦,这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看到兄长,膝丸就仿佛在游乐园迷路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一样,难掩激动的跑过去,只是在听到哥哥的话后,他澎湃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强调道:“是膝丸啊兄长!在这个时代我们还没有那么多名字呢!”

“唔嗯…好像是这样呢。”髭切应下,可有没有记在心里就不得而知了。他压下马,问道:“你要回去吗?我正要出门呢。”

“不是啊兄长,我要去岚山找主人啊!”膝丸赶忙道。

“是这样啊,那就一起吧。”说着他一夹胯下的马,加速朝岚山出发了。

膝丸一愣,随后撒腿狂奔在后面追上:“等等我啊兄长!”

说好的一起呢!!

50、第50章 闲鱼所在的村落因为靠近京城的关系,生活条件也比其他地区来的好一些。

因为时有贵族经过, 也有不少相貌出众的男女被带入京城, 短暂的飞黄腾达后, 虽说大多免不了年老色衰时被抛弃的命运, 可也能给家里留下不少钱财。正因为如此,为了让贵族子弟们对平民生活有个更好的观赏体验, 这村子时不时就有检非违使造访, 隔三差五的就被折腾一遍, 起码不能让一些肮脏秽物, 脏了大人们的眼。

收留闲鱼的神官也是贵族分支出身, 像他这样大姓出身的人, 能混到在小村子里做土霸王,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大多数像他这样有着尊贵姓氏, 但却生在不被重视的分家的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去别的贵族家, 或主家干一些伺候人的工作, 苦苦等待出头的机会。像他这样靠着微弱灵力,被神祇官的大人看中,并给予神官的职位,可是万中无一的幸运。

但就算是这样的家庭, 在招待闲鱼的时候,也犯了难。

“要给那位姬君安排什么样的食物比较好,烤鱼可以吗?”神官的夫人惴惴不安的问道。

“那怎么行,这位可是源氏少将赖光大人家的女公子, 岂能用烤鱼这种粗鲁的食物来接待。”这位出身岛田家的神官显然比他妻子知道的多,摸了摸胡子,他道:“贵族家的子女可不比我们普通人,在衣食住行上多有忌讳。你去准备些米饭,或者面食送过去。”

“面…面那种东西,咱们怎么可能有啊?”神官夫人为难的说道。

虽然高句丽和尚昙徵很早便从中国带来了石磨,可日本却没有加工坚硬石头的技术,平民想要取得面粉非常不易,只能靠木臼等基础设备研磨面粉,还无法保证面的质量。因而在现今的时代,面食是只有贵族们才能享用的东西。

“那就用米吧,你多准备些配菜。”神官也知道村子的情况,只希望这样粗略的食物不会惹怒贵族。可是能够接待源氏女,却也是他们家重返平安京的机会,他的儿子拥有着极强的灵力,可却没有竞争过其他贵族子弟,无法成为神官。只希望这次能借助赖光大人的名气,让儿子有个体面的职位,以免他走上歧路。

神官夫人再次愁眉苦脸起来,这样的村子又有什么能合大贵族口味的菜呢。

“不用麻烦了,离开家之前,我已经用过食物了。”古代的房子可不隔音,闲鱼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反正她在町中已经吃过东西,还打包带来了点心,此时并不饿,又何必为难好心收留自己的人。只是在见到闲鱼后,那位夫人便恐慌的颤抖起来,闲鱼赶忙道:“你们的心意我很感动,但我既然已用过膳,若勉强多食,反而失了礼节。”

听到这话,神官夫妇才勉强应下,虽然脸上写着遗憾,但也庆幸卸去了难以承受的重担。

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只会让别人不自在,趁着天还没有暗下去,闲鱼出了门。她坐在门口的树下,托着下巴看小孩子们嬉闹。他们用草编织成球,放在地上踢来踢去。就这样,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闲鱼才又回去了神官了,只是刚一靠近房门,便听到了神官父子的争吵声。

[都告诉你不要再做了,你想害我们全家都被砍头吗?]

[只要你不说谁会在意啊,你知道我挣了多少钱吗?既然父亲你没本事给我争取到官职,我自己寻找出路又有什么不对。]

[逆子!我这是在关心你啊!]

[得了吧,你都不问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躲避阴阳师的占卜,我只能藏在大祸津神的神社里!]

闲鱼的心提起来,如今她只身一人,可不是逞强的时候,便屏住呼吸悄悄地退了出去,等重新回到门口处,她才稍稍放下心来。一股焦味从屋后出现,闲鱼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发生火灾的后果,她顺着那气味寻去,就见一只油赤子停在屋檐上,只是眨眼间,它就又不见了踪影。

那不就是父亲和师父在追查的东西吗?

闲鱼顿时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油赤子是偷窃油的低级妖怪,稍微有些灵力的人都可以制服他们为自己偷油倒卖谋取暴利。这神官的儿子怕就是有灵力的人,可却没有像父亲一样幸运得到官职,便开始驯养油赤子。但这种低级妖怪容易控制但智商极底,几次暴露甚至还酿成了火灾,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了天皇面前,可神官的儿子还尚不明白严重性。

也怪不得父亲和师父一直找不到油赤子,大祸津神是会作祟,降下灾难的神明,谁也不敢轻易的去触他的霉头。

等看到神官的儿子怒气冲冲的走出房间去了别的屋子,闲鱼才装作若无其事的从树后走了出来,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她也不打算继续呆在外面,而是回到自己借住的房间。

虽说有打包的点心不必担心饿肚子,可人有三急,平安京又没有厕所,无奈的闲鱼只能硬着头皮去暗示神官夫人。那位夫人在她模糊的暗示下了然的笑笑,接着便安排下女为她拿来了刚刷干净的桶子。闲鱼纵然不好意思,可又实在憋不住的用了。在她使用过后,下女便提着桶出了门儿,将排泄物随意的倒在了路边……

闲鱼羞耻爆了!

等她成了巫女,第一件事就是求一目连大人在神社里盖个茅房!!

……

入了夜,闲鱼已经在神官家中安睡,而岚山此刻却灯火通明,源家的武士正在搜山。彼时,同样是在结界破坏时被传送出来的晴明,已经平安无事的回到了贺茂忠行身边,在日落时,他们又在乱坟岗寻找到了麻仓叶王,可唯有实力最弱的闲鱼,一直没有下落。

“你不是大阴阳师吗?怎么还没算到地方啊!”赖光暴躁的催促着。

“她怕是在与祸津神有关的地方,再或者是身边的人求到了祸津神的御守,我不能继续占卜下去的,那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贺茂忠行无能为力道。

“你先前不是说,油赤子的事也有祸津神的……”赖光顿了顿,拉着贺茂忠行道:“咱们再上山,沿着白天中断的痕迹追过去!”

贺茂忠行也想到了这点,点了点头。

两位大人离开之后,晴明看向疲惫的叶王,道:“师弟先回去休息吧。”

“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夜间岚山的妖怪。”见晴明打算和贺茂忠行一起离开,叶王提醒道。

“我知道。”晴明答着,却仍旧追了上去,接着,他便发现方才还在说危险的叶王,正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晴明脸上露出笑意,道:“要想好啊叶王师弟,以你现在的实力,可是不足以应付岚山的妖怪哦。”后者抬眼看了看他,并不在意他话中的调侃,道:“实力不足才需要历练。”

“是啊是啊,师弟说的没错。”晴明笑道。

夜晚的岚山,是属于百鬼的世界,可源赖光与贺茂忠行的威名,足以让大部分妖怪退避三舍。贺茂忠行召唤出自己所有嗅觉灵敏的式神,在岚山上搜寻起来,期间他们也遭遇到了一些恶鬼的袭击,但都被暴躁中的赖光轻松斩杀。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式神的吼叫声,赖光听了,赶忙跑过去,喊道:“找到鱼姬了吗?”

只是当他赶过去的时候,原地并没有闲鱼的影子,倒是小夜左文字一个人低着头站在树下,显然他身上沾染的属于鱼姬的气息,误导了贺茂忠行的式神。见到赖光出现后,小夜抬起脸来,眼中写着自责,道:“非常抱歉,赖光公。我不仅没有找到主人,还把三日月弄丢了……”

“什么弄丢了,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能走丢?”赖光诧异道。

小夜为难的点点头,道:“天黑下来之后,三日月不小心被两棵树夹住了,我拽不出来,想要找人帮忙,可是回头就发现他不见了。”

“……”神他么被树夹住,月色明明很亮,不至于连树都看不清吧。

尽管如此,赖光也无法却责备无辜的小夜左文字,他道:“既然这样,你就跟在我们身边吧,已经有鱼姬的消息了。”他话音刚落,另一边又传来兽吼声,赖光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跑了过去,但这一次,他又注定失望了,因为他刚循着声音下了山坡,就对上了渡边纲憔悴疲惫好像老了十岁的脸。

“是你啊。”赖光遗憾的叹息,随后才发现,渡边纲手里还握着一根裤腰带,腰带的另一头,牵着两个短发的陌生男子。赖光皱了下眉头,想不起来他们源氏有这样的家伙,便训斥道:“这两个人是谁啊,牵着裤腰带成何体统。”

“果然也认不出来我们兄弟了呢,对吧,弟弟…嗯那什么。”在裤腰带中间的髭切感叹道,却又忘掉了弟弟的名字。

“是膝丸啊兄长!还有啊,你可千万不要松开手,会再次迷路的!”裤腰带末尾的膝丸再次提醒过,才回头对赖光道:“许久不见了赖光,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我是膝丸,这是我的兄长髭切!”

“……”赖光张着嘴,看看髭切,又看看膝丸。

“看来我和弟弟不是美女,让赖光很失望呢。”髭切笑眯眯的说着。

“别在当事人的面前说这种话啊兄长!”膝丸赶忙提醒道。

听到俩兄弟这般侮辱自己主公的人格,渡边纲义正词严道:“我们家的赖光大人,才不是那种人呢,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

其实,确实是挺失望的。

51、第51章 自从阴气蔓延,妖怪数量增多后, 平安京的贵族们就不敢在晚上出门了, 男女在夜间的约会也提前到日落之前, 若是不需要上朝, 男子们通常在日升才会离开。这样的调整,倒是让情侣们多了一些相处的时间, 不少人在庆幸这样的改变。赖光在得知此事之后还特意在鱼姬面前说过, 希望他们能长此以往下去, 这样就不会经常有人在半夜敲他的门求救了。

夜游的人少了, 京城兵卫府的事也跟着少了, 这段时间他们只要例行跟随阴阳师巡视就好, 不必再单独护送过夜生活的贵族们。可在今日凌晨,整个兵卫府的人都出动了, 通往城门的整条街,都被兵卫包围起来。不要误会, 这可不是源赖光滥用职权做的事, 但要追究起来,还是和少将府有些关系。

十多个小时的软磨硬泡,达摩蛋们终于突破了源家武士的阻拦,蹦蹦跳跳的出了家门, 它们离开后,参与阻止的武士们身心俱疲的躺了一地。赖光大人带走了少将府大部分的人,家里只剩下他们,在没有替班的情况下, 他们不仅要用身体阻拦这群硕大的达摩蛋,还要不间断的听他们哈哈哈,耳朵都要长茧子。

没有人阻拦后,几个达摩蛋突破重围离开了少将府,它们一出现在街上,便吓到了不少巡视的兵卫,若是普通妖怪还好对付,可达摩蛋却是达摩祖师的代表,若是慢待的话,不说佛爷怪罪,光是京内的僧众,他们就得罪不起。不能够粗鲁阻拦,还要把它们当做神明的□□看待,兵卫们苦着脸护着达摩们一路离开了城门。虽然已门禁了,可谁敢去阻止神明。

同样走出少将府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跟在达摩和兵卫们后方,他自言自语道:“好像,来的正是时候呢……”接着便跃下墙头,朝岚山而去。

一群达摩哈哈哈的蹦到了岚山,若不是有阴阳寮巡城值班的阴阳师照顾,怕是早就已经被妖怪抓走了。在凌晨时刻,那魔性的笑声便变得十分诡异,山上的鸟儿被惊走了一片一片,如此大的动静,当然也引起了源赖光和贺茂忠行的注意,两人还以为有什么大妖怪到了,纷纷抽符拔刀戒备起来,结果拨开树丛,却发现又一排蛋蹦到了山上。

赖光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微妙,暴躁道:“这群玩意儿来这里添什么乱!”

竟然有御行达摩啊…贺茂忠行面露惊讶,他意外弟子竟然用那最后一张蓝符召唤出了最稀有的黑达摩,但也开始担心鱼姬的安全。若是在她羽翼丰满之前藏好就算了,可现在这群达摩竟然暴露在众人面前,那就不好隐瞒了,看来这件事情过去后,鱼姬必须去稻荷大社避一避风头了。

不同于赖光将达摩们当麻烦的态度,它们见到他倒是亲热的狠,行动力最强的红蛋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赖光的怀里,使劲的用脑袋拱了起来。赖光差点被他压断气,猛的将它推开,道:“走开走开!”他才不管什么达摩祖师呢,若这玩意儿不是鱼姬的式神,他早把这群麻烦剁吧剁吧喂贺茂忠行了。

被粗暴推开的红达摩很委屈,也不哈哈哈了,它用那双闲鱼亲绘的水汪汪少女大眼睛望着赖光。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

“……”赖光有点想吐,可这猎奇星星眼是他闺女画的,可不能随便吐槽。

贺茂忠行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道:“或许是心系鱼姬的安危,才赶来岚山吧。”他话音刚落,达摩们便一致的哈哈哈起来,它们绕过安倍晴明和叶王,蹦哒到赖光身边。只有一派天真的御行达摩好奇敲了敲叶王与晴明,没有故意绕过他俩。

见到这幅场面,贺茂忠行摸了摸下巴,原来这玩意儿还会记仇,想来灵智不低了。

听好友说达摩们是担心女儿才来的,赖光的情绪有所好转,道:“算你们有点良心。”

晴明伸手摸摸凑到自己面前的御行达摩,留恋的感受着掌下澎湃的力量,一时舍不得收回手,道:“达摩不倒翁是达摩祖师的象征,在民间也有实现愿望的传说,或许它们真的能够找到师妹。况且,式神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切断的。”

外来神明的达摩祖师,不会因忌讳祸津神而拒绝插手。叶王在心中暗道,本土的高位神明都是一家子血亲,如果不是涉及自身利益的冲突,神与神之间鲜少发生冲突,所谓的祸津两神,和天照一样是伊邪纳岐的孩子。但这样的情况对于外来神明来说,却是扩大信仰的机会。只是无法读取达摩内心的他,也无法确定这群达摩是否有神指使。

“是这样吗?”赖光看向红彤彤的招福达摩。

红蛋左右摇摆着身子,脑袋上噼里啪啦的放起小烟花,它扭过身子,一蹦一蹦的朝后山前进,其他的达摩也跟着它的蛋步,排成一排滚动着。小夜想都没想,便第一个追了上去。达摩开始行动后,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的兵卫府士兵才敢上前来,他们先对赖光与忠行行了礼,才道:“原来这些达摩大人与少将大人您有关,那么我们先回京复命了。”

“辛苦你们了。”赖光颔首放他们离开。

一群兵卫得了命令,像被狗撵一样,飞快的就下了山,显然一路上被哈哈哈合唱团折腾的不轻。

“看来如晴明所说,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贺茂忠行道。

“如此看来,派上用场的反而是一群没手没脚的蛋啊。”赖光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瞥过髭切和膝丸。

被嫌弃了啊。膝丸看向髭切,轻吁了口气,有些失落道:“结果不仅没有帮上忙,似乎还添了麻烦。我们被赖光讨厌了呢,兄长。”

“这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们不是女性,难免也赖光失望了呢…嗯…那个谁。”髭切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了几秒,对弟弟道。

“是膝丸,不是那个谁啊兄长!”膝丸赶忙道。

“说起来,我们被甩掉了呢,再这样下去你会迷路吧。”髭切指了指已经走远的赖光一行人。

“别说这个了兄长,我们快点过去啊。”膝丸有些尴尬,虽然他方才让兄长小心不要走丢,但实际上真正走丢的人是他。和他不同,兄长的侦察值在太刀中属于绝对的一档。

“走吧。”髭切说着,将手里渡边纲的裤腰带一头递给膝丸,自己率先走到前面带路。

“那拜托你了兄长。”自认为感受到了哥哥的关怀,膝丸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握着裤腰带另一头健步如飞的跟上去。

“……”袴上的纽带被撕下来只能提着裤子的渡边纲。

既然都跟上大部队了,就把人家的裤腰带还来啊。

入夜之后,闲鱼吃了半盘子点心稍微垫了下胃,便早早的休息了。跑了一整天极度疲惫的她,即便明知道这是陌生且并不算安全的环境,却也撑不住陷入了深眠,只是在睡梦中,她也不忘攥紧了手中的风神御守,似乎只是这样就足够她安下心来。

熟睡中的闲鱼并不知道,在神官家后院的小屋里,白天刚吵过一架的父子俩又凑在一起,但这次,却是为了逃跑。

“早跟你说了不要做这种事,现在好了,山上都是官兵,我们要倒大霉了!”神官苍老的脸上挂着泪珠,他绝望的说道。

“我不用你们管,多少次了,他们根本抓不到我!”神官的儿子岛田一树嘴硬的说着,为了掩饰慌张,他掏出了怀中祸津神的御守,道:“这是我好不容易在太白山神社求到的,是大祸津日神的宫司大人亲自给我的,只要有这个在,那群阴阳师就不敢随便占卜我!”

“但就算是这样,你能逃到哪里去啊,你看他们那么多人!”神官看到儿子如此执迷不悟,脸上更是愁苦。

“我这就去加贺国,以后就住在大祸津日神神社,看他们怎么抓我。”岛田一树说着,拿起木制的鉾,对着栖息在小屋里挤成一排的油赤子戳了戳,那些本来便在狭隘的空间里待的很不舒服的小妖怪顿时暴躁的尖叫起来。鉾是伊邪那美与伊邪纳岐的象征,对弱小的妖怪有着极强的震慑行,他们又惊又怒,可岛田一树这会儿又急躁的不行,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哄着他们,而是用鉾粗鲁的敲打着。但这样反而让油赤子们更为狂躁,它们朝着岛田一树喷油,将他整个人弄得湿漉漉的。

“别吵了,你们快离开吧……”神官追在后面提醒着儿子。

“不用你管!”

岛田一树粗鲁的推开父亲,老神官年迈的身子失重的向后面倒去,同时也带翻了灯笼,里面的灯火眨眼间便烧着了纸灯笼,同时也点燃了撒上油的地板。零星小火在触碰到油的瞬间便演变成火海,岛田一树傻了眼,他慌张的向后躲避,却被油赤子坏心的推倒在地,火苗顺势窜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好疼…救我!父亲救救我啊!”变成火人的岛田一树嘶吼着,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一、一树……”老神官慌乱的想要靠近,却一次次的被火焰阻挡,他大声道:“我去拿水!”他回头匆忙的朝院子跑去,哆嗦着手拿了水,可当他捧着盆回过头的时候,小屋已经完全烧着,成了面火山,根本找不到小屋的门了。里面岛田一树的喊叫,也已在火焰中消失。

闲鱼是被呛醒的,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屋中已经热的像蒸炉,浓烟从窗户和门缝中渗透而入。昏沉的大脑瞬间被烟熏眼睛的疼痛唤醒,她揉了揉眼,披上衣服站起身,打开了内室的门。

视野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燃烧起来的主屋照耀的外面仿若白日,闲鱼注意到,而她所在的这件屋子,也已经被烧着。顾不得别的,她赶忙将外衣披在头上,快步冲了出去,跑到院中的开阔处。暂时安全了,闲鱼正悄悄地松了口气,可一抬头,却看到有个小孩还待在主屋中,面对着大火,他茫然无措的揉着眼睛,却不知道离开。

“这家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了!”

闲鱼暗骂了声,又披起衣服想要跑回主屋,可她刚往前迈进一步,主屋的房檐便掉下了半边,随时可能整个坍塌。

“水、水先灭火……”闲鱼赶忙跑到井边,可她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拉动土井。急躁的拍了下脑子,她越慌越乱,手足无措道:“水…水的法术是什么来着,我明明记得…对了,师父用的是…清净之水,日月华开……”一小道水流,从水井中被引出,泼洒在火海中,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不行…我太弱了…怎么办怎么办好,风……”闲鱼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行,绝对不能叫风神大人。为了人类,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还因此违反阴阳之理险些消失。如果他知道这里的火灾,肯定又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人,可那样的话……作为神明的一目连会平等的爱着所有人,可是她却只是一个自私的人类。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闲鱼给自己打了下气,用水将外衣浸湿,然后将风符贴在身上,低头闯入了已经变成火炉的主屋。风神的守护,能够阻挡外物的袭击,可却无法阻隔烟雾,而大部分丧命于火海中的人,都是先死于烟中毒窒息。在烈火和浓烟中,辨别方向也变得困难起来,而那个屋中的孩子,一直蹲在地上哭,闲鱼使劲的拽着,他才愿意跟着挪动了两步。可看见摇摇欲坠的房檐,他却死活拉着闲鱼,不敢去外边。

“不出去才会被烧死呢!!”闲鱼对着那孩子怒吼着,可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她,死命的摇头。

既然说不通,闲鱼只好硬拽着那小孩的双手,将他往外面拉着,而那孩子则蹬着腿不断抗拒着。看着那屋顶,闲鱼自己的心里也没底,可闯一闯也比等死来的强。她咬着牙,将风符贴在小孩身上,打算拉着他冲过去。但就在这时候,被扯进的手臂忽然一轻,一直抗拒着她的力量消失了,闲鱼疑惑的回头看去,就见那个倔强的孩子被人单手拎了起来。

突然出现的少年,身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色新选组洋式制服,一手将那挣扎不已的熊孩子拎起,他低头看向闲鱼,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呢,主人。”

听到称呼,闲鱼下意识的看了看他腰间的佩刀,一下子便认了出来,本来便被烟熏的生疼的双眼,在激动中涌出大滴的泪水:“加州…清光?”

擦了擦她的大花脸,清光笑道:“没关系的,还是很可爱哦。”

52、第52章 闲鱼用手擦了擦脸,本来脸颊上微小的一点烟滓, 被她汗淋淋的油腻爪子一抹, 倒成了大块的黑斑。

对面的清光看到后失笑出声, 但这条鱼却毫无自觉, 一旦身边有了可信的依靠,她似乎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和精力。一扫方才的无措, 闲鱼激动的两手胡乱比划, 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清光身上的伤, 却又不敢, 也无从下手, 只能干着急道:“清光你好了吗, 不要勉强啊?”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还在大火之中没有脱线,闲鱼解下自己湿漉漉的外衣跳起来搭在清光的头顶, 道:“快点离开,会融化掉的。”她又七手八脚的掏出风神大人的风符, 啪啪啪的全贴在清光的身上。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脆弱啊, 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加州清光揪了下胸口贴上的一排风符,却发现那些灵符附着着主人的灵力,让他难以剥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清光垂头看了看闲鱼,忽然笑道:“真那你没办法啊…既然这样,好好看着吧,我可是很强的。”把被他拎着还在不停哭闹的孩子扔在肩膀上, 清光一手护着闲鱼,一手抽出腰间的打刀,快步突前一挥,刀刃形成的气流随着挥砍的动作击穿了前方火焰的阻隔,一条通往空地的道路被强行开拓出来。

“喔啦喔啦,这力量,那家伙见了会大吃一惊吧。”清光抬手收回打刀,脸上带着自信与期待的笑容,他弯腰将闲鱼拖起,道:“走了主人,这种地方没什么好待的。”

离开了已经变成巨型火堆的房子,闲鱼脱力的从清光手臂上滑下来,扶着他伸出的手腕,闲鱼回头看去,就见方才被清光强行用刀击穿的路也已经再次被火焰覆盖,足以可见方才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她深吸一口气,脱险后有点手脚发软,抬头想对清光道谢,就见他们方才救了个熊孩子正张大嘴咬着他的肩膀。

闲鱼皱起眉,正要骂人,就见那熊孩子自己先哭了起来,而清光的肩膀上有盾影显现。

风神的护符……

闲鱼了然的笑笑。

“是御守啊,神的力量真是了不起。”想到修复自己的黑发神明,清光感慨着。

“该庆幸小孩子的牙穿不了盾,不然风神大人的反伤可不是吃素的。”闲鱼说着,这才低头看向那个被带出来的孩子,他的脑袋很大,还没有毛,穿着一身绿衣服,下面是黑色的裙裤。最奇怪的是,那孩子有着一双没有精神的下垂眼,他吸吸鼻子,困惑的看了看左右,虽抗拒着陌生人,但全程没有找父母的意思。

“你是神官家的孩子吗?”闲鱼问着,可看到那么大的火,心却一沉,对了,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从屋子里出来。

该不会……

就在闲鱼胡思乱想的时候,宅邸的后方传来吵杂的声音,她与清光闻声寻去,就见老迈的神官夫人哭哭啼啼的带着仆从们从屋后跑来过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农夫,还拖着昏迷不醒的老神官,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张牙舞爪的看着十分凶恶的油赤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清光有些茫然,或者不管那么多,先退治了妖怪。

“这家神官的儿子仗着有点不错的灵感,便偷偷驯养妖怪油赤子,可是他并没有受到正统阴阳师的教育,而油赤子又是思维简单的低级妖怪,他们会暂时听从人类的吩咐,大多并非是被驯服了,而是在利用人类的贪婪来生存。可像这样的妖怪,在没有正经式神契约的阻隔下,随时都有可能反噬主人。”这时候闲鱼倒开始感谢贺茂忠行的魔鬼课程。

“也就是说,是敌人喽。”

清光握住了刀柄准备战斗,却看到那追在普通人后方的油赤子分散开来,化为一簇簇小火苗,朝着四面八方喷射消失。

闲鱼大惊失色,道:“糟糕。”不需要她解释什么,清光比她更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分散的油赤子报复性的落入了附近村民们的家里,作为油与火焰组成,智商又低级的妖怪,它们挥霍着自己的灵魂之火享受着这一瞬间燃烧的快慰,尽管在油用光后自己也跟着灰飞烟灭。但尽管如此,这低级妖怪仍是点燃了整个村庄。

“主人,看来要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了。”话音未落,清光的人已经追上逃窜的油赤子,挥刀斩杀的同时,沿路劈开被轻易点燃的木屋,救下被困在里面难以逃离的人们。

“虽然可能用处不大,但也得试一试。”闲鱼脱掉了外面累赘的衣服,只穿着单衣快步追了上去,远远地看着清光与油赤子搏斗的身影,她双手结咒道:“天为尔覆,地为尔藏。北斗七星,为尔衣裳。兵不得侵,刃不得伤。尔身到处,天大吉昌!”护身的咒语,被她强行逆转成守护他人的咒语。

这是夜晚,是星辰的力量正强的时候,那些弱小的,聚集在一起围攻清光的油赤子,在触碰到神咒的结界瞬间便被净化。

“干的不错啊。”没有了油赤子阻拦,清光仗着风神符咒的保护,劈开燃烧的木屋,救出了没有逃脱的村民。但火势却越来越汹涌,而平民们所居住的木制房子根本就是助长火势的燃料,在这样的夜晚,劳累了一整天的村民们还在熟睡,许多人在意识到着火了之前,房子已经被点燃了。

哪怕没有了油赤子,这村落的火也难以扑灭了,但仅凭着清光一个人,能救下的也只有少部分人。以闲鱼如今的力量,用阴阳术灭火根本是痴人说梦,她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保护清光不受到伤害。但身为不合格巫女的她显然忘记了,这个村落中,是有神明存在的。

树木诞生的灵魂所独有的温润灵气扑散而来,化解了空气的焦热,闲鱼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便看到围绕着村落的树木伸长树枝结为巨掌,纵为木灵却不惧火焰,直接探入火中将被困住的平民们带了出来,并在火焰烧入掌心,伤害到被保护着的人类之前松手。可想而知,这样木头凝结的手掌,就是一次性的存在,它们只能行动一次,火势便顺势而上,将诸多树木的本体烧毁。但尽管如此,新凝结成的木掌,接连不断的出现着。

荧光点点飞舞,像雪一样散在村中的每一个角落。被救出的幼童在母亲的怀里伸出手,接住那绿色的光点,道:“着火了萤火虫为什么…诶,不是萤火虫啊……”绿光没入少年的手掌,同时愈合了他被火焰烧伤的肩膀。村民们纷纷跪地,大喊着神明保佑,却不知道他们所叩拜的神明,就在他们身旁。

“木魅……”闲鱼看着那个拥有着玫红色发丝的少女。

村口的御神木,已经与普通的树灵一样,被大火吞噬。少女之姿的神明,也在荧光中消失。

身为树木诞生的妖怪,受到人类供奉而转化为神明,如今为人类消散。

灵力与体力双透支,在大多数村民都被救出来后,闲鱼终于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即便是有木魅的牺牲,在这场火灾中依然有不少人丧命,她缩在人群的角落,耳边是失去家人的人们痛苦的哭泣。木魅牺牲自己,召集来了这村落附近所有的植物,在它们都在救援中被烧光后,大火也就没有继续蔓延到山上。

四周被火焰烘烤过的热气还没有消散,可闲鱼却觉得有些冷,正搓着手臂,温暖厚实的外衣就罩头披了下来,闲鱼拨开头顶的布料看去,正对着清光关怀的目光。他弯腰坐在了她身边,两只手向后撑着地面,微仰着身子深吸口气,道:“小孩子就要多穿点衣服,不然可是会着凉哦。”

“还好吧……”闲鱼闷闷的应着。

“别把我说的话不放在心上啊,生病可不是小事。”清光语重心长的说着。

“嗯嗯。”闲鱼点着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道:“清光的伤好了?”

清光愣了下,才想到她问的是什么,道:“是那位锻造神。”

闲鱼闻言支起身子,道:“锻造神?为什么会忽然降临到我家,难不成对达摩许的愿真实现了?”对面的清光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闲鱼还是很开心道:“不管怎么说,清光能恢复健康就好。”说完她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枚崭新的御守,放在他手心里道:“这个给你。”早就缝好了清光的份。

“我还以为这个就是了。”说着,清光挺了下胸脯,露出烂七八糟的一堆风符。

“额…我帮你拿下来……”闲鱼尴尬的缩了下头。

在岚山大火熄灭的同时,不远处的战火还没来得及燃起,便悄无声息的被碾灭。蓝狩衣的青年收起刀刃,映射的刀光在归鞘的瞬间消失,像是一同带走了月亮的光华。他望着山下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年轻人,半阖的双目带着笑意。

“拜你们所赐,家里的孩子度过了充实的一天呢。”

在他的脚下,是身首异处躺在地上,被阴气吞噬殆尽的时间溯行军。

家长的回礼。

53、第53章 天皇脚下的岚山忽然发生了烧掉整个村子的火灾,这不可能不引起检非违使厅与六卫府的注意, 在赖光等人还在达摩们的带领下磨磨蹭蹭的翻山的时候, 两军巡逻的武士已经到达了被烧毁的村落。

原本这样的事情, 是无法直接引起管辖京内事宜的六卫注意的, 可在这个国家被阴气侵蚀后,京城四面便被监视起来, 甚至因人手不足, 从诸国招来杰出武士扩编了卫府, 也同时提前了武家崛起的脚步。如此安排目前看来利大于弊, 起码平安京附近的平民们不必再为来自妖怪的威胁发愁。

当卫府的士兵们将已经烧的光秃秃的村落包围的时候, 闲鱼正趴在石头上睡觉。清光烤干了她先前扔掉的外衣当做地毯铺在地上, 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当被子使。虽然作为打刀的清光并不是高大威武的类型,但闲鱼如今的幼小的身形, 用他的衣服来做盖头也刚好合适。

生存在这样的乱世,命薄如纸的村民们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这会儿都在庆幸死里逃生。他们的一生, 既要应付同族的压迫,又要忍受鬼怪的侵犯,在不断的失去中,所求的不过是能继续活下去罢了。

还能行动的男人们, 在废墟中寻找幸存者或尸体,女人们则帮忙照顾伤员和孩子。死里逃生的神官一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没有人去搭理他们。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村落里的人当然知道他家偷养油赤子的事情, 可神官毕竟是贵族出身,谁也惹不起,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可这会儿出了事,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完了,完了……”神官对着天空喊着,亲眼目睹儿子被烧死的冲击,让他变得痴傻起来。神官夫人不停的在身边抹着眼泪,却只能够蹲在丈夫身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清光帮被留下的老弱病残打了水放在一边,然后拿着帕子擦干净闲鱼被烟滓弄得黑乎乎的脸。他也有去帮忙寻找幸存者,可却被村民们拒绝了。在平民看来,穿着华丽又奇怪,腰上配着刀的清光,必然是贵族武士,他们可不敢让贵族沾上死人的秽气。平民们不会过度纠结这个,但贵族们却将秽气当做瘟疫看来,遇到个死老鼠都要回家物忌,何况是人呢。

这边村民们还没来得及将搜索到的遗体运出,卫府的士兵们就已经赶到,对方都是平民,他们便毫不客气的拔出刀把所有人都包围起来。带头的兵卫头喊道:“这村子是交给岛田家管理的吧,他人呢,赶紧出来!”

村民们吓得不敢说话,神官夫人赶忙站出来,哭道:“大人,夫君他……”她为难的看着痴痴呆呆的神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兵卫头皱起眉头,这样一个傻子,他们可交不了差啊。就在他发愁要怎么办的时候,搜查的人跑了过来,道:“佐藤大人,发现了油赤子的痕迹,在后山还有驱使这种低级妖怪的符咒。并且,我们还在烧焦的尸体上,找到了祸津神的御守。”

听到这话,佐藤顿时笑道:“不错啊,贺茂大人说过,驱使油赤子的家伙有祸津神庇佑,看来就是他了,这下我们可是立了大功了。哼!祸津神的御守也敢带,看吧,现在大祸临头了。”他的目光扫向村民们,道:“那么说,这群人都是帮凶喽,那把他们都押走。”

“喂,给我等等。”清光站了出来,代替那些被官兵吓得连反驳都不敢的村民们道:“他们怎么看都只是被牵连进去的受害者吧,你是怎么得出帮凶结论的啊。”

佐藤在平安京内没有见过清光,在他这身奇怪的服饰行,也没有找到家徽,便道:“你是哪家的武士?”

“我……”清光哑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莫名其妙的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押走。”见他回答不出自己的出身,定然是小家族的武士,佐藤便不再将他看在眼里,挥挥手道。

清光闻言立刻将手放在刀鞘上,兵卫们见他胆敢反抗,也跟着抽出刀将他包围。但不等清光出手,他的身前忽然浮现出红龙的印记,挥刀砍来的兵卫直接被风盾弹飞出去。几道符咒飞出形成五方的结界,这一次不仅是清光,连后面的普通村民也保护了进去。

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不到结界形成的光辉,却能够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符咒,这下谁也不敢继续向前。佐藤大惊失色的握紧了手里的刀,喊道:“妖怪!是妖怪啊!怪不得,怪不得长成这个样子,普通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好看,原来是妖怪!”他自己站着不动,却对部下们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处置了他!”不过他的命令刚下,四周的兵卫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件脏兮兮的大衣便被甩在了他的脸上,佐藤吓了一跳,嚷嚷着将布料扯开,骂道:“什么鬼玩意儿…这、这是?!”

佐藤脸上不可一世的嚣张瞬间消失,四周准备动手的人也跟着停下来,先前对佐藤进言的兵卫凑近了些,接着也惊愕道:“笹龙胆的家纹……”

“没错,你所谓的的鬼玩意儿,正是我源氏的家纹。”被吵醒的闲鱼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她站在清光身前,抬头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道:“我是右近卫少将源赖光之女,这是我父亲为我安排的武士清光。也不知道我源氏究竟如何得罪大人您了,辱我源氏家纹、毁我源氏名誉,还要越俎代庖处置我源氏的武士。”

“源源源少将?!”听到这个名字,佐藤便吓得猛吸一口气,他没想到收拾个小村子竟然踢到了这么块铁板,顿时慌乱起来。但转念一想,发现这事还有些蹊跷,顿时又来了底气,道:“源氏的小姐怎么可能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种小村子了。小女孩,冒充贵族可是大罪,更何况你这位护卫还是个会妖术的妖怪!”

“你长脑袋只是为了刷新丑八怪界的底线吗?神明和妖怪都分不出来,将风神大人赐予的符咒视为妖术,这可是渎神之罪。”闲鱼到平安京后,难得会说如此恶毒的话。

“该死的你……”

“等等啊大人,这家纹的绣法是冒充不来的啊,而且源氏的姬君在岚山游玩时失踪,是向卫门府报备过的……”眼看自己的上司要犯下大错,旁人赶紧提醒道。

听到这个说法,佐藤心慌起来,他转头看向部下们,发现所有人都低着头,显然,和他比起来,这群人都是站在源氏那边的,就算他想杀人灭口,都得不到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佐藤只能扯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脸,收回刀道:“是这样啊,那就是误会了。姬君,我们也不过是在履行职责,还请您见谅。”

但这次,平日很好说话的闲鱼却咄咄逼人起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误会,你方才说我与我的武士,都是私养油赤子的帮凶,还要处置我们。”这人不仅欺负清光,还在罪魁祸首已经被烧死的现在,试图拿无辜村民冒功。反正贵族们根本不会管平民死活,平安京附近的区域,也永远不会缺人居住。而被他们带走的村民,部分会被判极刑,勉强逃过死劫也会被贬为贱民,贱民不仅要做苦役,还随时都可能被武士用来试刀。

“那都是误会啊!既然姬君您能为这群人作证,那就肯定没问题了。”佐藤赶忙说着,挥挥手示意兵卫们退后。风头正胜的清和源氏,普通出身的佐藤并不敢得罪,哪怕因此错过了升职的机会。他现在只担心源少将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在佐藤满脑子源赖光的时候,赖光本人带着源氏的武士们,也已经跟在行动不便的达摩们身后下了山。看到达摩们所朝的,正是山顶所见发生了火灾的地方,赖光也顾不得在部下们面前的形象,直接朝着前方村落的废墟跑去。但作为短刀的小夜显然比他更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见大家都行动了,膝丸赶忙对髭切道:“兄长,我们也去找主人吧!”

髭切颔首道:“那好啊啊啊啊啊啊——……”

渡边纲提着裤子,看膝丸拖着还拽着裤腰带另一头的髭切绝尘而去。

另一边,当小夜第一个赶到闲鱼身边的时候,双方还呈现出对立的画面,闲鱼和清光守护着平民们,用风符形成结界站在内侧。另一边,则是佐藤带领的兵卫,还有人尚没有来得及收起刀来。看到这个画面,小夜难掩戾气,他跃起落在闲鱼面前,手中的短刀已经出鞘,道:“这些就是欺负你的人吗?我会为你复仇的。”

“虽然很小,但很凶嘛。”清光挑了下眉毛。

“已经没事了小夜,他们是卫府的人,是来查火灾的。”闲鱼赶忙按住小夜解释道。

“是吗……”听到没有人欺负她,小夜身上的杀气褪去,他收回刀,然后道:“主人,没有召唤我。”

“是说凭依符吗?”闲鱼这才想到这件事,待对面的小夜点头后,她才又道:“对我来说,小夜的凭依符是我最后的底盘,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随便用的。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召唤你,是因为我并没有遇到危险。”说着她抬头看向清光,道:“虽然村子里着了火,但有贵人相助嘛。”

“说什么傻话啊主人,我也是你的刀耶,别把我当外人。”清光伸手用力揉了揉闲鱼的头发。

小夜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清光的身上,他的视线扫过他腰间的佩刀,道:“是加州清光。”

“没错是我,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我是川下之子,加州清光。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很不错的喔。”想起作为刀被安置在闲鱼寝室中的这段日子,清光道:“前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我了。主人每天都有用灵力帮我滋养灵魂吧,还有小夜在为我保养。虽然无法现身,但我都知道哦。”那段时间闲鱼所灌输的灵力,已经足够他化形了。

本来对于他的到来表现的很平静的小夜,在被夸奖后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点了点,随后道:“你是第一个赶到主人身边的。”

“那个啊,要多亏锻造神大人提醒我方向,不是我个人的功劳。”清光解释着。

“那位锻造神真是热心的好神啊……”闲鱼感叹着,又想起在岚山分散之前的事情,连忙问道:“小夜,其他人呢,我说的是晴明、叶王还有膝丸。”虽然作为审神者知道膝丸平安无事,可他似乎方向感很差,就算不受伤一直迷路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夜点点头,道:“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都在贺茂先生身边,膝丸和髭切在一起。赖光大人,一直在寻找您,他非常担心……”

“鱼姬——!!”

小夜的话还没说完,赖光的关怀闲鱼隔着几十米就已经感受到了。她这位父亲大人,硬是把这个俗气的名字叫的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短短的两个音硬生生扭出帕瓦罗蒂的味道。闲鱼转头看去,还没回应,便被温暖的气息包围,赖光一把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抱住,一双面对妖王也能稳稳地握刀的手此刻却在颤抖着。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鱼姬没事……”看到那烧毁的村落,赖光极为后怕。

“父亲……”闲鱼既贪恋着来自父亲给予的温暖,同时却也有些惶恐,她无措的抓紧了赖光的衣服,转移了话题道:“那个…父亲,虽然有人在村子里养了油赤子,但是他们收留了我,所以……”饲养油赤子酿成数次火灾,还惊扰了天皇,这肯定是大罪,但闲鱼还是希望这件事不要连累到无辜人。可她又担心这样要求,会给赖光带来麻烦。

摸了摸女儿脑后的头发,赖光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道:“我知道了,会处理好的。”说着他将闲鱼抱起来,对村民们道:“油赤子的事情不必担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们。明天,我会派木工寮来帮你们修建村庄。今年的税务,我也会为你们解决。”

村民们没有想到,只是收留了这位贵女住了半天,竟然能得到这样的回报。连佐藤都大为吃惊源少将对女儿的重视,他也越加紧张起来,弓背驼腰的走到赖光面前,挂着谄媚的笑上前道:“赖光大人啊,我是……”

赖光看也没看他一眼,低头用掌心覆盖住女儿的眼睛,道:“你的灵力透支,先休息一会儿,我们这就回家。”说完,他看向远处跑来的裤腰带兄弟,又想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三日月,趁机抹黑道:“你的这群刀子除了小夜左文字勉强不错外,都是些不靠谱的。你瞧髭切、膝丸这俩兄弟,光天化日(?)手持腰带,粗鄙的令人发指。那三日月更是中看不中用。也不是我故意挤兑他们,为父啊还是觉得,你不应该老和他们待在一起,还是应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体贴朋友,能聊点谈谈衣服和饰物,而不是打打杀杀的……”

“放心吧赖光公,我会好好照顾主人的。”清光在一旁轻笑出声,觉得自己出现的正是时候呢。

“……”赖光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精致boy,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

哪里都不对!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交代爷爷去哪儿了

54、第54章 不用说赖光也知道,面前这个肯定又是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刀了。他扫了眼清光的腰侧, 当下了然, 原来还是把熟刀, 这不就是鱼姬放在寝室里那把有损的刀吗……

等等!寝室里?!

赖光终于找到了重点, 他觉得自己应该严厉的教训鱼姬一顿,让她明白绝对不能够将已经付丧神化的刀带到自己的寝室里。只不过, 上一秒刚下了做个严父决定的赖光, 在低头看到女儿小小的发窝时, 板着的脸就维持不住了, 心软的一塌糊涂。说起来刀剑放寝室这种事也应该怪他, 作为武士的他不也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刀么。

不过一旦意识到髭切和膝丸已经是付丧神, 以前他做的什么事都被这俩兄弟看在眼里,就算是赖光这样的厚脸皮也觉得十分纠结。

伸手按上腰间血吸的刀柄, 赖光有些介意,源家的双子刀和三日月宗近都付丧神化了, 那么同样陪他征战多年的血吸是否也已经能化形了呢。虽说想要对鱼姬求证, 但赖光却又犹豫起来,如果一直不知道结果他还能自欺欺人下去,一旦得到真相,他要如何再用刀啊。偏偏他是个武士, 是吃喝拉撒都要将刀放在身侧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几秒,赖光决定他还是继续装糊涂好了。

对面赶到的膝丸注意到赖光看自己和兄长刺人的目光,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会儿应该没有做会得罪他的事情吧?”

“呵呵呵…谁知道呢, 赖光长大了,没有以前好懂了。有些怀念他光着屁股漫山遍野抓青蛙,被满仲吊起来打的时候了呢。”髭切的语气有些惆怅,但嗓门却不小。身边的膝丸赶忙半挡在哥哥面前,道:“不要说这种话了兄长,人类是很重面子的。尤其在主人面前,请让赖光公保持住作父亲的形象啊。”

所以说得罪我的原因你们俩不是门清吗?!赖光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现在只想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髭切和天然黑膝丸,以及家里倚老卖老的三日月通通打包丢出去。明明他才是他们三个的拥有者,可他们成为付丧神后却毫不犹豫的认了鱼姬为主。这也就算了,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都摆着他长辈的谱!

赖光心里生着闷气,而他怀里困得打哈欠的闲鱼却讶异的抬起头来,重复道:“兄长?”膝丸她当然认识,髭切竟然也化身了?

“没错主人,这就是我的兄长髭切。”膝丸的好心情显而易见,这千年间,他亲眼见证了源氏的兴盛与灭亡。作为武器还曾身不由己的,与主公立场相对的哥哥兄弟相残。但现在,他们作为付丧神再次回到了赖光治理下的源氏,还能够与兄长效力同一个主人,对膝丸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了。

“髭切…醒了吗?”闲鱼撑着困意,她的大脑这会儿还有些迷蒙,想不起自己何时唤醒了髭切。

“是呢,我是源氏的重宝,髭切。”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源氏手中呢,但是记忆中,小赖光这位女儿似乎早逝的样子,看来即便是回归过去重来一遍,未来的发展也不一定相同呢。看着对面小姑娘因为灵力和体力透支困倦,但又强行打起精神的样子,髭切伸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嗯嗯…对于小总领来说,是货真价实的[重]宝吧,竟然只是为了举起我,便拼尽全力,连使用了灵力都没有察觉呢。”

“啊……”闲鱼呆呆的点了点头,原来髭切是这样被唤醒的啊。

“爪子拿开,别动手动脚!”在髭切伸手去摸闲鱼头顶的时候,赖光侧身闪过,不给碰。

“真是小气啊赖光。”髭切又想起下令锻造他与弟弟的满仲,感慨道:“若是满仲的话,就算我要弹你们兄弟的脑门,他也不会介意的。”大概吧,记不清了。

“别这么说啊兄长,因为赖光是男子,满仲公才不会介意的。若是换成家里的诸位公主,那可是…会被要求负责的吧。”膝丸提醒着粗神经的兄长。

“少做梦了,谁要是碰我的妹妹,直接扔到锅炉里融掉!”赖光这边立刻就炸毛了,此人不仅是个女控,同样还是妹控和弟控。他的妹妹们出嫁时,他可是一路冷哼到礼成。至今妹夫们看见他都是绕着走,就担心大舅子一个不开心把他们都结果了。赖光到京城任职时,几个本地的妹夫争相撒豆庆祝。

“我说你们啊,再怎么相亲相爱也要注意一下场合吧。”眼看着赖光和髭切、膝丸又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清光忍不住打断了他们,道:“难道没有发现,主人已经很累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回去让她好好的休息吧。”真是受不了这群粗心大意的家伙了。

“啊!抱歉啊鱼姬,我们这就回去。”赖光连忙说着,从部下的手中接过他们绕路送来的马。

“父亲,稍等一下。”闲鱼伸手拽了拽赖光的衣服,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她微微抬起双手,将手掌平放。随着她的动作,漂浮在空中形成结界,一直在守护着平民们的风符悠然飘落,那纵有千军万马依无力撼动的风之盾随之散开。风符落在闲鱼的掌心里,她将它们仔细的叠好,用脸颊蹭了蹭,小声道:“谢谢你,风神大人。”她啊,明明说着不依赖风神大人,想要成为他的力量。可结果呢,一直都在依赖着他呢。如果不是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得到风神的庇护,她或许会失去现在大半的勇气。

看到闲鱼这个样子,赖光抿了下唇,垂头拉了下马,道:“走吧。”

“可是贺茂忠行他们还没有跟上来,不等一等吗?”膝丸问道,他特意回头看去,并没有发现人影,这些家伙走的也太慢了吧。

“他还没有来,那肯定是不打算过来了。”赖光很清楚朋友的性格,如果他过来的话,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这两个年纪不大但胆子和自信心特别大的小鬼肯定也会跟过来。若是村子里的油赤子没有清理干净,他必然会出手,到时候也恐怕就无法顾忌到弟子的安全了,所以贺茂忠行便干脆不来了。而且,闲鱼的那群达摩也是麻烦的家伙,带到普通人的村子里,肯定会造成骚动。

“原来是这样啊。”

解释完后,赖光带着闲鱼上了马,髭切和膝丸跟在后面,前者自然而然的牵走了渡边纲的马跨上,膝丸见了,连忙去追哥哥,顺便给被抢了马和裤腰带的渡边纲道歉。源氏的武士们并不知道清光的身份,但见他衣着虽奇怪但却华美,便当做贵客招待,分出了马让他。

……

赖光带着源家的武士,以及兵卫们离开后,村子里的平民们才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先前赖光答应为他们重建家园的事还犹在耳边,可这会儿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显然都在消化这天降的好事。逃过一劫的神官夫人带着疯疯癫癫的神官离开了,她知道村子的大家是不会欢迎他们的,便只能离开这里,先去其他儿子家避避风头。

没有了神官这个领头人后,小村落中群龙无首,最年长的人便站了出来,道:“虽然那位大人说要帮我们重建村子,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了。大家也听到了吧,那位公主说,是风神庇佑了我们。所以我提议,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先为风神大人盖起神社。还有…咱们的老树神。”

他们看不到木魅的样子,却能看到在大火发生时,那些为救他们,主动进入火海送死的木手。

离开了村子之后,清光骑着马轻而易举的追上了本来就跑的不快的髭切,有些疑惑道:“主人看起来很重视那位风神大人,赖光公竟然没有吃醋?”刚才主人的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可凶悍的很啊。

髭切拉着缰绳,歪头道:“因为对方是神明大人吧。”

“也是呢……”清光嘀咕着,随后道:“我们好像也是神明吧!”他们并不是单纯的物化灵,还拥有着神格。

“可我们也是主人的刀,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和兄长,还是为守护源氏而锻造的刀。”膝丸直接上了一位武士的马追上兄长,而马原本的主人被他抢了位置,整个人直挺挺的缩在膝丸后方,以免不小心碰触到源氏的重宝。膝丸调整缰绳与髭切并肩,才又道:“当然,最重要的恐怕是因为,那位风神大人是主人的救命恩人吧。”

“三日月……”

清光刚要回膝丸的话,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声音,他扭头看去,就见小夜骑着马驮着渡边纲追了上来,忽然插了话。

经过他的提醒,众人才想起来,闲鱼所唤醒的刀剑付丧神中,还有一开始就带出门的三日月宗近没有归队。几人正疑惑着,走在最前端的赖光忽然拉马停了下来,而右前方岚山的山腰上,三日月宗近坐在石头上,迎着初升太阳的光芒,对他们挥手。

“那家伙还在山上啊。”太刀在晚上很不方便吧,清光心下了然,又看向小夜,道:“别放在心上,这可不是你的责任。”

小夜摇摇头,没有说话,显然一直因为弄丢三日月的事情自责着。

清光见状也没有多说,望向起身对着他们指了下脚下的三日月,下了马,道:“好像是需要帮忙,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稍等会儿。”见小夜也跟着下了马,清光道:“现在上山可不安全,看样子后面这片地区没有被修正过,被野菜绊倒到是小事,如果踩空就麻烦了……算了,那就一起来吧。”见小夜没有离开的意思,清光也只能随他了。

前面的赖光见清光和小夜寻到路上了山,便示意所有人暂停等候。两个人上了山,就见三日月站在一棵柏树下,身边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见到来人,三日月侧头看去,招呼道:“是清光啊,哈哈哈看来是没问题了。”

“前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清光接道,他弯下腰看向地面,道:“是时间溯行军吧,已经被阴气吞噬了。这群家伙究竟是和什么东西做了交易,才被改造成这么可怕的存在啊。还好我们的审神者虽然小了些,但却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抬头看了看三日月,道:“敌人都已经被你消灭了,那找我们上来是为什么啊?”

“有刀。”小夜在另一边说道,他半蹲在地上,捡起一振打刀,双目亮起,道:“啊…是歌仙兼定。”

“看来是小夜认识的人啊。”三日月走了过去,看着小夜捧着歌仙怀念的样子笑道。

“嗯,我们…曾经都是细川家的刀。”小夜捡起歌仙兼定,用衣服包裹起来。他是个酷爱将风雅挂在嘴边的人,大概不会喜欢躺在泥里,还被人看到脏兮兮的样子吧。

“看来这一次收获颇丰啊,主人会很开心吧。”说着,清光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两把短刀:“咱们本丸也有粟田口了,这是乱藤四郎和药研藤四郎。对了,因为在未来的时候,我就被选中为初始刀,从时之政府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本丸和刀剑的资料,你们如果不解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哦。”

“真是可靠啊,不愧是初始刀呢。”三日月道。

“嘛……”清光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又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别的刀了,便将乱与药研收起,道:“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我们就下山吧,主人还在下面等着呢。”不过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三日月等人离开后,岚山的妖怪们,才又活动起来。

树精们动了动枝干,树叶像下雨一样落地,将时间溯行军还残留着的一点痕迹掩盖。

“那个特别漂亮的付丧神终于离开了啊。”

“是啊,在山腰转了半夜,把山上潜伏着的阴气怪物都干掉了,真是厉害的毅力呢。”

“我听到他说,下山的路在哪里,但是阴气怪物也不知道的样子……”

55、第55章 等离开了岚山,在竹林外和贺茂忠行等人会和后, 清光才忽然想起来, 三日月那家伙到头来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特意把他们叫上山去。若只是为了几把没有付丧神化的刀, 他一个人也能带下来吧, 难不成是想让新来的他亲眼见一见这个时代的时间溯行军?

说起来也真有可能呢,出现于平安时代的溯行军, 和时之政府资料中所描绘的完全不同。

先前还隐晦吐槽过太刀夜战不利的清光这会儿像失忆了一样, 没有想过对方迷路的可能。不过见到三日月的人, 总是会产生出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这会儿连清光也觉得此刃是个高深莫测, 心机深沉的家伙。若说起来, 唯一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三日月的相貌和性格所迷惑而带滤镜去看待的他的, 大概只有赖光一人吧。因为从最初,没有安全感的老父亲就已经给人家贴上了蓝颜祸水的标签。

如今赖光瞅见女儿和三日月在一起, 那眼神就像闻仲见了妲己, 打从心里觉得是这狐狸精带坏了他家纣王这老实孩子。其实赖光这直觉还是很准确的,三日月平时虽总是像个老爷爷般纵着闲鱼,可当她面对人生重要的抉择时,却又会出手为经验不足的她解惑分析。就目前来说, 三日月所说的话,比赖光更能够影响闲鱼的决定。从他主动为她分析时政隐秘时开始,三日月此人,便已经令闲鱼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依赖心理。

贺茂忠行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家弟子又多了守护者, 他站在岚山脚下的竹林前,靠着牛车等待赖光等人。目光扫过乖巧站在一边的晴明和叶王,见他们没有擅自行动,便又收回了视线,叮嘱道:“你们在这里继续等着,我去把鱼姬的达摩们收入庭院结界中。”天快亮了,若是让它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的话,势必会引起暴动的。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情,想必皇宫里的贵人们也应该都得到消息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晴明和叶王恭敬的点头,一副乖巧懂事好徒弟的样子。忠行这才向着在队伍后面死搅蛮缠,一直不肯乖乖跟他们回京的达摩们走去,尝试让他们乖乖配合。忠行离开后,叶王才道:“说不准,她还真有灾祸体质。”似乎每次出门,总会是最倒霉的那个。

“若是这么看的话,其实叶王师弟也是呢。”晴明打量着这一天逗留在野外,也弄得颇为狼狈的叶王,倒是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平安无事。

“但愿你签约式神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叶王撇了眼晴明,似笑非笑道。

“那不过是,灵力没有稳定下来造成的意外罢了。”晴明可不认为,他将来通过符咒签下的,只会是低等妖怪,不是还有雪女这意外么。

叶王刚想要回话,但此时旁边的草丛中却传来女孩子的抽泣声,两个人也在同时感受到了淡淡的妖气。无论是晴明还是叶王,都不是那种坚持人与妖对立的阴阳师,两人没有惊动四周的护卫,在树荫的掩饰下钻入草丛,就见前方的松树下,一位河童姑娘正趴在地上哭泣。

“是河童啊。”晴明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性河童,不免感到好奇。

“她头上的盘子是干着的。”虽说太阳还没升起,但叶王仍看的一清二楚。

“看来师弟也看了师妹失踪前遗落的妖怪书呢。她在记录河童的那一页上写着,河童头上的盘子若是干的,便会渴死。”晴明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拿起水壶晃了晃,皱眉道:“白天的时候,已经把带来的水都用尽了。师弟,要拜托你了。”

“你明知道比起水,我更擅长使用火。”话虽如此,叶王还是念动咒语,聚集起四周的水气,将它们凝结成水流落入晴明的水壶中。

收起重新装满了水的壶,晴明摇了摇,抬头莞尔道:“我倒觉得,师弟只是比起水,更喜欢火罢了,哪里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说着他便拿着水壶走到趴在地上的女河童身边,将壶里的谁对着她的脑袋浇下,温和道:“已经没事了。”

“谁说没事的!”被浇了一头水的女河童也不哭了,她愤怒的站起身来道:“有病吧你们,人家正失恋伤心呢,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对我泼水!”都说人类的男子怜香惜玉,可这人类的幼崽太讨厌了。她怒不可遏的抬起双手,掌心的水流像瀑布一样倾斜而下,一口气将晴明和叶王冲走了老远。是的,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河童们都会用水系法术,头上的盘子根本用不着别人多管闲事。

将晴明和叶王一口气掀个底朝天后,妖力颇强的女河童气冲冲走掉了,只留下两个天才阴阳师面面相觑。

“……”

这和师妹说好的结果不太一样啊……

当贺茂忠行连哄带骗搞定了达摩们回来后,就看到两个弟子落汤鸡似的站在原地,他嘴角的笑容一僵,搞不懂他不过是离开了几步,他们怎么就能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贺茂忠行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口渴想弄些水,却把术法念错了。”晴明闭口不谈河童的事情,只是卷起袖口拧了下,流出的水瞬间便湿润了脚下的土地。带着信件而来的式神童女好奇的凑过去看主人滴水的袖子,却被水花淋了满脸,她当下哇哇大叫起来,原地蹦跶着想要甩掉脸上的水。晴明见了,赶忙帮她擦干净脸,轻声道着歉,才总算是让童女停止了哭泣。

叶王默认了晴明的说法,他低头看着对妹妹的任性感到焦急的童男,伸手拽了下他的小翅膀,避免他踩入被水弄湿后特别滑腻的那片土地。

看着弟子哄着式神,贺茂忠行收回视线,他早就从他们身上感受了属于河童的妖气,这两个小子怕是担心自己迁怒妖怪,便干脆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晴明与叶王的性格并不相同,可平等对待人与妖的态度却是一样的。并没有揭穿他们的隐瞒,贺茂忠行没有执着于之前的问题,道:“又是安倍膳大夫的信吧。”孩子一夜未归,父亲会担心也正常。实际上,这已经是今晚他托童女童男寄来得第六封信了。

“是呢。”提起对自己保护过度的父亲,晴明露出无奈笑意,却也因父亲毫不掩饰的关心感到温暖。他半蹲在童女面前摸摸她的发顶,道:“麻烦你们回去告诉父亲,我平安无事,稍后就会回去的。”

童女乖巧点头,道:“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晴明大人。”她刚说完,一边的童男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责备道:“那就乖乖的,不要老是对晴明大人撒娇了。”童女才不听呢,她跑过去抱住晴明的腿,露出半张脸对哥哥吐了吐舌头。

“只是口头托式神带个平安是没用的,过一会儿他们又会被派来。”在童男童女要离开的时候,叶王忽然开口,他看到那几封长长的,每一封内容都不相同的信件,建议道:“让你的式神去告诉安倍膳大夫,现在我们已经到岚山脚下,和老师与源少将在一起,大概在早朝结束后就能回到家,请他不必担心。”

“叶王?”晴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这种事主动开口提建议。

“我们在外面,当然体会不到等待的漫长。笼统的报个平安,根本无法消减你父亲的不安。还不如给他个盼头,起码在早朝结束前,他不用在家里空等着胡思乱想。”叶王目光微黯,透过现在的晴明,似乎看到了过去那个粗心的自己。

晴明略微思索后,颔首道:“说的没错。既然这样,我也给父亲回封信吧。”

贺茂忠行吩咐式神为晴明送上纸笔,这些东西本来便是阴阳师该备在身上的,可他担心墨水蹭到衣服上有损形象,便一直都交给式神带着。作为一个原装平安京贵族,贺茂忠行的思想和行为虽在常人中也称得上怪异,但也受到风俗影响,是个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的人。只是谁也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人,为何会与不拘小节的赖光成为好友。

童男和童女带着晴明的信件回了膳大夫府安慰益材,他们刚刚离开,赖光一行人也到了竹林。

远远地便看到一身白衣似雪的贺茂忠行,赖光眼睛亮起,趋马赶到好友身边,道:“忠行,你带牛车了吧,快借我用用。鱼姬睡着了,我骑马带着她不够稳当。”这一路他可是走的提心吊胆,就担心会不小心颠醒疲惫的女儿。虽说闲鱼来时所坐的牛车还在外面,可那太小了,装不下想同行的赖光。

贺茂忠行低头瞧了瞧鱼姬,见她除了灵力使用过度外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便应道:“那便坐我的吧。”

得到应允后,赖光在贺茂家式神的带领下走到忠行的牛车前,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将闲鱼放进去,随后猛的一掀帘子,自己也坐了上去,大脚在车上留下一个显眼的泥巴印子。看到这一幕,有着洁癖的贺茂忠行立刻拉下脸来,道:“我说鱼姬可以坐,没说你也可以。”

“别这么小气嘛忠行,而且你看鱼姬现在也离不开父亲的。”赖光在说话的同时,还把闲鱼抱在自己的腿上,强行让闺女离不开父亲。

比厚脸皮,贺茂忠行自愧不如,再说牛车反正已经脏了,多说也无益,他便道:“罢了,用完记得给我清理干净!”

“没问题,我亲手帮你弄。”赖光随口便应下。

“不需要。”贺茂忠行冷着脸拒绝。

“忠行真是够哥们儿,体贴啊……”赖光很感动。

“我是担心你把我的车弄得更脏。”

“喂……”

在一旁望着师父和赖光斗嘴,晴明反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少将大人还有心情和师父争辩,师妹必定平安无事了。”

“身上有不得了的妖气,看来她这一天过的很精彩啊。”叶王敏锐的察觉到闲鱼身上残留的,属于鬼王的妖力,倒是有些好奇她这一天经历了什么。

“后天师父与少将大人会进宫销假,我们便去看望鱼姬师妹吧。”晴明提议道。

“我会提醒保宪师兄一起。”叶王回道,两人交换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如果没有贺茂家的长子带领,若是赶上源少将在家,他们很大概率连门都进不去。

闲鱼被带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晨曦将大地染成了温暖的橘色。虽然一宿没有睡,但工作狂赖光却没有趁机偷懒的意思,即便已经过了进宫的时间,也早已托人向天皇请了假,可一回到家里,他还是换了衣服进了皇宫继续当值。相比之下,作为藏人所阴阳师的贺茂忠行便不会如此积极了,这会儿正在补眠。

考虑到闲鱼如今灵力透支,手握着新刀的三人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打算等她恢复后再告知,回到府邸后,小夜便和三日月一起回了房间。但新来的清光,与付丧神化的髭切和膝丸,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在哪里休息。仆从们不敢随意安排主人,只能硬着头皮去询问换了衣服准备进宫的赖光。

“安排什么房间,以前在哪里睡,就回哪里好了。”见髭切和膝丸以及新来的清光,因为住所的问题来找他,赖光难掩得意。

听到赖光这样的回答,膝丸有些苦恼,倒是髭切已经脱下外衣拉开了赖光房间的被子,笑的很欣慰道:“既然赖光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一边的清光则颇为苦恼道:“我倒是不介意啦,和主人在一个房间,也能兼顾好进侍的工作,可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她啊……”

“想什么呢,我是让你们自己找个刀架趴上去!”赖光被这群厚颜无耻的刀子惊呆了,他先是瞪向清光,指着门道:“你给我离鱼姬远远地,什么近侍在我府上不需要,现在给我去三日月旁边的房间!”说完他又瞪向髭切和膝丸,却发现髭切那家伙已经钻进了被窝里,还有脸朝着他说晚安。

“都给我滚出去!”

为什么他们源氏会有这种刀,这厚脸皮是跟谁学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贺茂忠行: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56、第56章 闲鱼在现代的家中,床是放在落地窗下的, 清晨的时候总是被暖暖的阳光叫醒。当然若是在夏天的话, 那就是被烫醒。

虽然是个宅女, 但她喜欢把窗帘半拉开, 坐在一缕光束中的感觉。到了平安时代后,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只有封闭的严严实实的帐子, 即便是掀开, 所处的, 也是封闭不透风的空间, 像是被人锁在了笼子里一样。

趁着房间里没有别人, 她粗鲁的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却觉得眼皮底下像布满沙尘般涩疼, 便耸拉着脑袋扒拉到脸盆旁,把整张脸埋进去泡了泡。屋里的水每日会被更换几次, 十分干净。冰凉的水洗去了夏夜后贴在皮肤上黏腻的薄汗, 连带着长时间昏睡而缺氧的大脑也变得清明了些,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拿起梳子无精打采的给自己梳头。

“我进来喽,主人。”

门外响起清光的声音, 还有彻底醒觉的闲鱼下意识的就应了声,不过随后她就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梳洗过,在障子被移开后,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脑袋, 目光对上清光带着笑意的眼睛。

“终于醒了,让我看看……”清光坐在年幼的审神者面前,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又收回手:“还好还好。”说着,他从她手中拿过木梳,对着上面粗鲁拽下来的断发叹了口气,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主人,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两手按住她的肩膀将整条鱼翻了个身,清光开始帮她打理乱糟糟的头发。

闲鱼缩着肩膀乖巧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铜镜模糊的轮廓中看到清光的手,眨眨眼应了声:“哦……”

清光顺毛的手停顿了下,他失笑的拍了下她的发顶,道:“什么嘛,原来刚才还没有清醒啊。”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闲鱼拍了下乱翘的刘海问道。平安的这个时期姬式发型还没有兴起,贵女们大多没有刘海。她现在还顶着幼女剪到眉毛的发型,虽按照年纪来说,也该换发式了,可她觉得这样更好看些,便一直在修剪。

“两天了,赖光公可是急的不行。”清光放下她的发丝,歪了下头道:“顺序似乎错了,应该先换衣服的。”毕竟这个时代是垂发。不过她先前所穿的衣服已经被侍女们以沾染了秽气的名义扔掉了,新的他也不知道是放在那里。

“没关系的,麻烦清光了。”这么大了还要人家帮着梳头,闲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无法推辞的被侍女们照顾,久而久之似乎已经习惯像这样被当做孩子看待了。

“都说了,不用对我客气的。”清光反而因被审神者依赖而开心,他道:“我去叫人帮你换衣服。”说完他便站起身走了出去,刚将障子重新关闭,便看到鱼姬乳母带着侍女们匆匆走了过来。对于教养自己主人的人,清光让开道路,小揖示意。

“是加州大人。”乳母两手持着衵扇,微微躬身回了个礼。

“主人已经醒了,我去通知其他人。”清光说道,也不等对方按照礼仪让开道路,便自己后退绕路离开。

清光离开后,几个侍女便不再像方才一般端着架子,她们凑在一起,小声说道:“先是三日月大人,后来又有髭切大人和膝丸大人,现在连加州大人也是风采卓绝的男子,在少将府上见识过这样神明般的人物,叫人如何还瞧得上凡夫俗子。”

“小夜君若是再长大些,也定会个好男人呢。”

“是呢是呢。”

听到后面侍女们的玩笑话,乳母收起了方才对清光时的笑容,她收起扇子,回头道:“别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你们的责任是照顾好姬君,这门外留守的人呢?姬君醒来,身边却没有服侍的人。我来是少将大人太宽容了,把你们惯得不成样子。若是再有下次,便离开这里吧。”

侍女们低着头,也不敢回嘴。

乳母见了,也不好多指责少将府的侍从,她们中有很多毕竟也是源家武士的女眷,便又放缓了口气,提醒懂道:“姬君的诸位式神,可并非是普通阴阳师收复的妖孽。他们虽不在神名账上,却也是拥有神格的神明,将来定会被供奉在源氏的多田神社中,不是我们能肖想的。”她叹了口气,面露悲戚道:“虽说姬君年幼,但…也不要在她面前多提那些情爱之事。”

这时代的女子无不想着觅得良人,在她们眼中,成为巫女是无奈的选择。虽能够赢得世人尊重,却没了做女子的幸福。在被乳母提醒后,侍女们也觉得姬君可怜,不在谈方才的话题。

见她们理解了,乳母便拉开障子走入鱼姬的寝室,见姬君乖乖的梳好了头发坐在镜子前,梳子和地上也没有碎发,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缓步走过去,挑起闲鱼的一缕头发道:“姬君长大懂事了呢。”

“……”鱼此刻安静如鳖,心想其实懂的是清光。

见闲鱼情绪不高,乳母还以为她是进山被吓到了,便示意侍女们送来新衣,道:“鱼姬,你瞧瞧这身如何。”新的和服少说也有五六层,看着十分华美。白色小袖绣着蓝色的格子,不同深浅的紫色单衣与袿,最外面的则是浅粉带团纹的细长。

好看是好看没错,但夏天穿这个是真的热啊!

在家里不能自己随便鼓捣衣服,假领子都排不上用场,闲鱼觉得自己像条正在蒸的死鱼,任由侍女们为她换上新的衣服,她忍住拉开前襟往里面吹风的冲动,道:“清光的衣服没有准备吗?”新撰组的洋装在这个时代有些引人注目了。

“渡边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姬君不必担心。只是加州大人说,出阵的时候还是那样穿比较自在。”侍女回道。

“出阵?”闲鱼扭头看向说话的侍女。

“是呢,加州大人与姬君回来的当天,便开始跟随源家的武士行动了。虽然外表是那样纤细美丽的少年,可却拥有不凡的能力,便是渡边大人那样严格的人都在称赞呢。”说着,侍女们的口气便隐隐带着不平,道:“只有赖光大人还不满意。”

“原来是这样啊。”提起赖光,闲鱼无奈的笑笑,起身道:“我去见父亲。”

“赖光大人还没有从宫里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

忽然拉门进来的赖光打断了侍女的话,他径直走到闲鱼面前坐下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为父都会在家中陪鱼姬。”他捏了下女儿的小脸,笑的露出一口灿烂白牙,道:“开心吗?”

“嗯。”闲鱼点了下头,可又觉得事情不对劲,以赖光这样工作狂的性格来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休假。她有些担心,反手抓住他的袖子,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按理说,天皇根本不可能放人的。

赖光收回手,平静道:“没什么事,只是接触了秽物,得在家清净上一月才能进宫。”

“难不成是因为去岚山找我的关系……”闲鱼连忙道。

赖光叹了口气,笑着:“怎么可能呢,若是那样的话,我昨日也不可能继续进宫当值了。”见鱼姬还紧锁着眉毛,他道:“是道长大人的安排,虽说要禁足避秽,但下个月解禁之时,也差不多是我的升迁之日了。”

闲鱼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懂为什么禁足还能升官。

乳母坐在闲鱼身后,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尽管这次赖光也是未经通传便随意进入姬君的房间,可她却罕见的没有出声指责他的失礼。虽说姬君一直在昏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早上的时候,一些事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就在今日的早朝后,赖光大人提出要与刑部大辅以骑射决斗,并且在天皇眼前,将其射杀。

弓马娴熟是武士之本,这个时代武者间的比较,也多是马上骑射战。天皇看过不少骑射比试,却还是第一次见以真人为目标的生死决斗,当下竟同意了赖光的请求。而那刑部大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他自认为本事不比沽名钓誉的弄臣源赖光差,认为他有此圣宠完全是藤原道长的提拔,当下便接受了挑战。

战斗刚开始便结束了。无需神弓雷上动加成,赖光直接用普通的竹箭射穿了刑部大辅的喉咙。

本是如此惨烈的画面,天皇竟拍手叫好,藤原道长掩面笑起,他的政敌吓瘫了一地。而杀死刑部大辅的源赖光,只因沾染秽气而被要求禁足,同时藤原道长提议升他为中将的事,再无人反对。

赖光本不是这样激烈的性格,他会痛下杀手,归根结底还是因对方触及了他的底线。

岚山之事无法瞒住贵族们,他们在当天便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而就在早上的时候,以刑部大辅为首长期以来对源赖光带有偏见的大臣们,竟对天皇提起鱼姬那子虚乌有的鬼姬传言,认为是她的秽,将灾祸带到了平安京。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以前清高孤傲的源赖光,这次竟会因此杀人,而且还是以完全不给彼此后路的惨烈方式。

也并非没有人拿刑部大辅的事做文章,可生死决斗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是天皇批准,若是多做指责,岂不是连圣上也一起骂着了。如今刑部的势力早已被检非违使厅架空,死了个刑部大辅虽遗憾,却也没有将藤原家的政敌们逼上绝路,最终这件事还是被不了了之。倒是天皇对赖光这种重视家人的个性非常满意,也为自己的近侍有高强的武艺而得意。

“我的旨意,你们若是不服,便来找我,为何要牵连他家中女眷。如此行径,当真是下作至极,如今刑部大辅这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天皇如此说完后,这鬼姬一词,便从平安京消失了。

虽说这个月都要像物忌般闭门不出,可赖光对这样的结果却是满意的,这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人诋毁鱼姬了。他是一介武夫,无法像道长大人般不着痕迹的处理政敌,但也能用这手中的武器去守护家人。

只不过他顿悟的太晚了,以前让鱼姬受了那么多委屈……

赖光垂下眼帘,将一闪而过的悲恸收敛,再次抬头时,他又是平时那般开朗的模样。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大包放在鱼姬的手心里,他道:“接下来会有一个月吃不到了呢。”

闲鱼打开包裹,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她顿时亮了眼睛,捏起一块稻谷粉团成的唐菓子团喜,将团的最圆润,也最大的一颗给了赖光,又分给了乳母,最后才塞进自己嘴里。

乳母拿着那唐菓子,明知道不合礼仪,可见鱼姬这欢喜的样子,却又舍不得坏了她的心情。他们家的姬君,是这么善良温柔的孩子,偏偏却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只能去侍奉神明。现在还要学习阴阳术,去面对那些可怕又危险的事情。

捧着食盒,闲鱼看着里面精致的点心,又舍不得自己吃了。虽然赖光经常会从外面带吃食来,但都不过是一两种,没有像这次一样,种类多又精致好看的像艺术品,她收起食盒,起身道:“我去拿给大家尝尝,父亲也一起吧。”

赖光虽然也想和女儿在一起,可一想到道长大人那边还有信件没有处理,只得道:“我还有事,你去吧。”

闲鱼应下,便想着等会儿要给父亲留上一些。

三日月白日里多在钓殿垂钓,若是幸运能钓上几只大的,还能给自家姬君加个餐。赖光嘴上嫌弃,可暗中又派武士买了些鱼投入进去,让他钓个痛快。久而久之,无论是闲鱼还是小夜,都习惯去钓殿寻找三日月,如今还多了髭切、膝丸以及清光。

闲鱼捧着食盒一路快步到钓殿,果不其然找到了喝茶老爷爷。

三日月现在找到了茶友,他与髭切面对面坐着,一边品茶一边看小夜和膝丸垂钓。

小夜一向幸运,接过鱼竿一会儿便钓上鱼来,膝丸赶忙过去帮他把鱼收起,只是源氏的重宝显然不会处理这样黏腻滑手的生物,被溅了一身水,也没有将鱼从鱼钩上解下来。

“…又弄了一身腥味,很难清理的。”

“鱼丸吗?”

“兄长!我是膝丸啊…为什么这种倒是记得很清楚啊!”膝丸转身反驳着,却差一点碰到闲鱼,他速度飞快及时调转了方向,抬手帮她稳住了食盒,道:“抱歉…是主人啊,你终于醒了啊。”

“清光没有通知你们吗?”闲鱼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清光的身影。

“找加州清光吗?他刚出阵回来,这会儿或许在换衣服。不过鱼姬这么说,想必是已经见过他了吧。”三日月朝闲鱼招招手,等她走过来后,才道:“人醒过来就好,大家都很担心呢。”

三日月话音刚落,一直病恹恹排成一排缩在角落里的达摩们便蹦蹦跳跳的围了过来,大家长蓝达摩向前晃了晃身子,表达着作为长辈的关怀,白达摩围着她转了两圈,只蹭蹭她的手臂。倒是红达摩热情多了,又开始用脑袋蹭着她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黑达摩在外围蹦跶着,每次想要靠近,都会被红达摩不小心碰出来,在原地急的满头烟花。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已经没事了。”闲鱼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便伸长了手臂,去摸了摸黑蛋的脑袋。

黑达摩开心的满头金花,把钓殿的地板烧出了几个窟窿。

髭切打开了食盒,浅色的双目映上了点心的轮廓,他捏起一块被做成樱花模样的菓子,道:“是点心啊。”他捏了一个尝了尝:“啊…非常不错的茶点呢。”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三日月泡了茶,姬君来一起吧。”

“兄长,不要擅自做主啊……”膝丸看了看闲鱼,提醒着哥哥。

“没关系啦,带来就是让大家一起尝尝的。”闲鱼自然而然的坐在髭切的身边,她看向小夜,道:“小夜,一起尝尝吧,这是父亲从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呢。接下来一个月,可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嗯……”小夜虽然应着,却没有及时过去,而是提起先前弄了膝丸一身腥味的鱼,熟练的将它从鱼钩上解下,交给了在一旁等待着的侍从。做好后,他才洗洗手走了过去,可到跟前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靠近。

“小夜?”闲鱼疑惑。

“鱼腥味很难闻,洗不掉……”小夜为难道。

“这样啊。”闲鱼拉长音调说着,忽然伸出手拉了下小夜的手,道:“好了,现在我们都是臭烘烘的了。”

小夜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这次顺从的被拉了过去。

髭切看到这一幕,在边上笑着道:“不用介意,弟弟比你们更臭呢。”

“……兄长!”

57、第57章 日本的茶道文化是在茶种引入本国后才兴起的,在平安时代, 茶叶还是只有高等僧侣和贵族才能享用的稀有舶来品, 只在小圈子中传播。在这个时期, 人们喝茶也没有太多讲究, 多是烘烤研磨成粉末后,与吴盐一同放入沸水便罢。

闲鱼趴在石桌上托着下巴, 看三日月用百年后的手法泡茶。那些繁琐复杂的仪式, 在他手中出现时, 却成了一副让人百看不厌的画, 即便旁边坐着的是焦虑不安者, 也能随之静下心来。茶道之和敬清寂, 在其举手投足的细节间展现。

未来人将茶道仪式化,但三日月却不是个死守规则的人。斟好茶后, 他便随意的拿起一杯便放在闲鱼面前,全无茶道中主人送茶时该有的郑重, 更像是个给孩子分糖的老爷爷。时而严肃时而散漫, 如此随性肆意,便是三日月了。

闲鱼嘴里还衔着点心,她哼哼两声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昏迷后滴水未进而肿痛的嗓子顿时得以解脱,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拿着杯子从髭切身边挪了两个身位,到三日月旁边道:“来, 满上满上!”

“还可以这样喝茶啊?”膝丸有些被惊到了。

“赖光的孩子会是如此的性格,也并不令人意外呢。不过,这样配茶吃点心的方式,看起来倒是诱人,会更美味么……噗咳!”髭切捧着手里的茶杯,学着闲鱼方才的架势,先吃了口点心,接着仰头牛饮,结果被呛到了。

“兄长!”膝丸赶忙起身,险些被他喷了一身。

“哈哈哈哈,我倒是欣赏鱼姬这般,将茶饮成酒的气势呢。”三日月笑道,又为闲鱼满了一杯。注意到她用手抚喉咙的动作,他将果盘与装着干硬点心的食盒调转了位置。

喉咙舒服了很多,闲鱼并没有注意到果盘和食盒转了位置,开始捏水果垫胃。

“我听说赖光公提前从宫里回来了。”换了身衣服的加州清光走入钓殿,看到被放在桌面上装满了点心的食盒,又道:“看来是这样没错了。”他走过去坐在闲鱼的身边,将寿司端到她面前,道:“睡了那么多天,应该饿了吧。不过我做的寿司和这个时代的寿司可不太一样,如果吃不惯也不要勉强。”

看到清光做的寿司,闲鱼感动的想哭,虽然不知味道如何,但这和她在现代吃的寿司就外观上来说没有太大差别。而平安时代的寿司,却是把鱼刷上盐和米饭一起装桶里闷成的,口感不仅是盐苦,还有浓重的腥味。

捏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虽只有少量的盐与醋调味,可闲鱼却吃得很满足了。

见她似乎很喜欢的样子,清光露出笑容,接着道:“多亏小夜帮忙在山上采了许多种野菜,我才找到可以遮掩海鲜腥味的搭配。但缺少调味品,口感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吧,如果有酱油就好了……”清光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我是河原之子,但对此了解也不多呢。”冲田会做些料理,可是没见他做过酱油。他抬头看向其他人,决定集思广益,道:“你们呢?”

优雅老刀组三日月、髭切和膝丸同步摇头。

小夜左文字则道:“我知道。”他顿了顿,加了一句道:“歌仙兼定会。”

“是歌仙啊,不错呢,他正巧也来了……”清光慢一拍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巴,看向捏着寿司,嘴角还站着米粒的鱼姬。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清光便无奈坦白道:“本来是打算晚一点在告诉你的,三日月那天晚上遇到了时间溯行军,从他们手里拿到了三把新刀,是歌仙兼定以及粟田口家的药研与乱。”

闲鱼立刻放下手里的寿司转过头去,嘴巴上的米粒都被甩掉了下来,抓着三日月的袖子道:“没受伤吧?”

三日月抬起手臂,对面的闲鱼屏住了呼吸,就见他指着自己袖子上被闲鱼的油爪子捏出的手印,道:“能在这具付丧神的身体上留下痕迹的,目前还只有姬君呢。”

闲鱼早就已经习惯他时不时说出的一些会引起误会的话了,对着这张绝代风华的脸,她面无表情的捧起他的袖子,把整张脸埋进去,抹来抹去。

“……”三日月收获了更多的痕迹。

清光侧身笑出声,而膝丸则提醒道:“主人虽然还小,但三日月你也要注意下措辞。”

髭切在一边点点头,语重心长道:“若是被赖光听到,会气哭吧。”

听到兄长的话,膝丸赶忙环顾四周,确定赖光没有在后,才道:“兄长,赖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男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哭鼻子啊……”他有些担心,若是兄长一直激怒赖光的话,最终两边为难的还是主人。

“原来如此,弟弟还是小孩子呢。”髭切右手握拳击打了下左手心。

“说什么呢兄长,我、我才没有哭过呢!”膝丸忙道。

还真是奇怪的兄弟俩,清光在旁边暗想。其实相比于兄长,作为弟弟的膝丸平日里是个稳重可靠的家伙。但只要一遇到髭切,或与髭切有关的事情,就会像变了一个人般,不仅冷静全无,还幼稚起来。

从照顾三日月的小夜口中确定他没有受伤后,闲鱼才算放心。她当然没有忘记新人的事情,用侍女们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清光,他们现在在哪里?”

“要去唤醒吗?但……”清光望向三日月。

“既然鱼姬已经知道了,那就把他们带过来吧。”三日月道。

“可是……”清光犹豫着,他担心闲鱼刚刚透支过灵力的身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三日月目光温和的望向站着也比他坐着矮的闲鱼,笑道:“即便我们反对,鱼姬也会悄悄去做吧。虽然是个小家伙,但若是执拗起来,我们也毫无办法。况且清光你,大概会第一个心软吧。”

“我……”清光想要反驳,可总归底气不足,丧气道:“好吧,我去带他们过来。”

目送清光垂头丧气的离开后,闲鱼双手合十道:“谢谢你哦三日月,我回去梳洗一下!”要给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满手鱼腥味太失礼了。她一贯是个急脾气,说完后便提着衣服朝寝室跑去。达摩们见了,也蹦跶着尾随在她身后。经历过鱼姬岚山失踪的意外后,达摩蛋们便决定要代替无能的细长条们守护主人。

直到鱼姬和达摩们的身影完全消失,钓殿的刀子们才收回目光,膝丸夸耀道:“一同唤醒了我与兄长,还能够使用风符保护平民,主人强大的灵力,便是在历代的大阴阳师中也极为罕见,怪不得能够被贺茂忠行收为弟子。”

“恢复的也很快呢。”与弟弟不同,髭切注意到的是闲鱼力量的稳定性。

“如果是男子的话,以赖光对她的宠爱,兴许会成为清和源氏的家主。”膝丸不禁有些遗憾,若姬君是家主的话,他与哥哥在原本的历史中,也不会分开并对立的吧。

“那不是主人的问题。”一直沉默着的小夜忽然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膝丸认同道:“是啊,这个时代……”他想起立花訚千代,以女性身份稚龄接受家主的位置,12岁便率领女性组成铁炮队自卫,一直表现出不逊于男子的能力,可她的父亲却终究认为男子才能继承家业。

“鱼姬可是不会想接任那么麻烦的事情呢。”三日月看着远处重新梳洗过,却因走得太快又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而不自知的闲鱼,歪头思索道:“唔,用她的话说,是做咸鱼?”成为家主,仅有赖光的宠爱可是不行的,膝丸与髭切作为家主之刀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能够说出那番话来,是否也代表着,鱼姬的母亲不仅非是妖魔鬼怪,还是出自名门的姬君呢。

“啊?”膝丸满头问号,纠结道:“…源氏的姬君,想做食物?”

“哈哈哈哈……”听到膝丸的话,三日月笑了起来。

身穿着红黑色水干的清光将手中的三把刀放在闲鱼面前,后者紧张的搓搓手,深呼口气,将双手放在刀剑上,尝试注入灵力。一边的清光见到这一幕,比她更紧张道:“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觉得难受就立刻停下来。”

闲鱼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点点头道:“放心吧清光,没事的。”

“主人,你……”小夜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要提醒什么,可却说得晚了些,旁边的闲鱼已经伸手覆盖在三把刀上面,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看到这一幕,小夜也不敢再打扰她,只是悄然走到她身边,做好了应对意外的准备。

光罩以刀为中心升起,飞快的膨胀又炸开,随之飘落的是数不尽的花瓣。闲鱼将落在她眼帘上的花儿弹走,望向光芒中浮现出的三个人影。她期待的屏住呼吸,却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这些人,好像有点…高啊?

闲鱼正懵着呢,就见对面的光与落花中,三位付丧神闪亮登场。

“……”

站在桌子上登场。

没错,闲鱼注入灵力的时候,御神体是放在桌子上的。

气氛凝固,闲鱼和她的刀子们愣在原地,抬头看向桌子上出现的新伙伴。新登场的付丧神,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作为打刀,与清光同样是时之政府所选初始刀的歌仙兼定睁开眼睛,道:“我是歌……哦呀?!”

与此同时,在他身侧的药研藤四郎也同时睁开了双目,他没有急着自我介绍,只察觉视线有些高,便下意识的先前挪动脚步,却碰到了一边的乱藤四郎:“嗯?”

与个性沉稳的兄弟药研不同,乱是个漂亮又活泼的孩子,他一睁开眼睛,便上前走去,道:“我是乱……哈啊!”

三个人都跑到了石桌的前段,钓殿通常只作为装饰的石桌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当下便往前面倾斜。而石桌的前方,正站着鱼姬。作为普通人,她反应速度一般,但此刻她的身边,却有小夜、清光和膝丸。在悲剧即将发生的瞬间,小夜立刻拉住她的左手往左带,与此同时清光则拉住了她的右手,膝丸作为太刀,则托起她的腋窝想要将她提起。

“?!”

小夜、清光和膝丸意识到他们三个人反而将闲鱼固定在了中间,连忙松开手,可三个人却是一同松手,这下又把闲鱼留在了原地。关键时刻,反而是机动比不上他们的三日月和髭切一同起身,踹来了会砸在闲鱼身上的石板。而原本站在上面的歌仙、药研与乱,则翻身跃起平安的落在了地上。

“主人!”好心险些办坏事的三人吓得不行。

作为当事人的闲鱼平复了下心跳,见他们自责的样子,忙道:“你们不用着急啊,都忘了我身上有风神之佑了吗?”

“那是不一样的啊。”见她没有被吓到,清光放松和她一起坐在了地面上。

闲鱼无所谓的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刚刚被唤醒的药研藤四郎走过来蹲在她的面前,道:“失礼了。”说着他抬起手放在她的脉搏上,垂眸停了片刻,才抬起头,不掩关怀道:“身体很虚弱啊大将,这种时候不应该强撑着一同唤醒我们的。虽然感谢您的心意,但相比起来,您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呼…药研哥,主君没有事吧,我可以过去吗?”乱跟在药研身后问道。

“没有外伤。但对于审神者而言,灵力透支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好好休息啊。”药研的态度很温和,却不知为何让人难以反驳。对上他格外认真的目光,闲鱼下意识的便乖巧点头。

“本来还想风雅的出场,结果反而险些伤到人啊。”虽与清光同为打刀,歌仙兼定却是有着俊美外貌,身材高大的青年。见闲鱼平安无事,他才悄然松了口气,道:“不过,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抱歉啊,我不应该把你们的御神体放在桌子上的。”闲鱼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小夜那次,她可是第二次犯这种错误了。

“大将不必如此,这并不是您的错。”说完后,药研便不在继续这话题,改口道:“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呢,是药研藤四郎,这是我的兄弟乱,今后和其他兄弟们一起,还请多多关照。风雅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战场就交给我吧。”

“我是歌仙兼定,喜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指教。”歌仙说完,自己也怔了下,与身边的药研面面相觑。他们两人的自我介绍,碰在一起确实有些尴尬呢。

倒是乱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笑道:“哈哈,药研哥和歌仙先生是在逗主人开心么?”走到闲鱼身边,他微微倾身与闲鱼平视,道:“我是乱藤四郎。粟田口吉光打造的短刀哟。你瞧,是兄弟们之间很少见的乱刃刀呢。”

闲鱼低头看向他手中的短刀,指着短刀的帽子处,道:“乱刃是这个吗?”

“对呢主人,从帽子这里就很清晰呢~你看,是很多弯弯曲曲的纹。”乱指着刀帽上的纹为她解释着。

“像云彩一样啊。”闲鱼说道。

“对啊对啊,是这样没错。”云彩的形容,显然让乱很开心。

对刀剑知识一窍不通的闲鱼默默地将乱纹记下,决定稍后却找找资料。她望向比自己要高一些的乱藤四郎,难掩好奇道:“乱是女孩子吗?”都怪狐之助说什么刀剑男士,这不是还有可爱的女孩么。

“不是哦主人,我是男孩子啦。”乱笑眯眯的说着,还做出要掀裙子的动作。

闲鱼赶忙捂住他的手,虽然眼睛控制不住一直往下瞄,却还是道:“不用了,我相信了。”

等乱放下半掀起的裙子,闲鱼才收回手,看向歌仙与药研,道:“你们好,我是鱼姬。风雅的琴棋书画尚在修行,对战场之事也一窍不通,今后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听出她的话是对应两人的回答,药研与歌仙相互笑笑,这次异口同声道:“请多指教。”

仆人前来禀告,鱼姬又召唤出了新的刀剑式神,正在给道长写回信的赖光得到这个糟糕的消息后,激动的捏断了手里的毛笔。他急匆匆的走到钓殿,果然见女儿正和陌生人有说有笑。但当他看到其中一个的脸时,顿时又松了口气。

“鱼姬。”赖光觉得,作为鱼姬的父亲,他应该去打个招呼。

“哇啊主人,这就是传说中的赖光公吧!”乱拉着闲鱼的手激动问道。

“没错,就是他了。”闲鱼笑着答道,带着乱走上前,道:“父亲,这是乱。”她又指了指正在帮忙修理钓殿石桌的两人,道:“这是歌仙与药研,他们都是我的式神。”

“我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和新朋友好好相处吧。”赖光温和的笑着,直接略过了其他人,对乱和蔼道:“在这里不必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准备。”

“是!”乱应着,随即小声对闲鱼道:“主人的父亲和主人一样好呢!”

将小姐妹俩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赖光满意的笑笑。虽然也是付丧神,但这个是和鱼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就没有提防的必要了。况且,鱼姬会和三日月这群男刀子混在一起,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寂寞吧,毕竟家中都是成年人,她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对象。

想到这里,赖光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现在鱼姬有了闺蜜,很快就会把那群刀子抛在脑后了。

次日,赖光在自家训练场旁的澡堂里遇到了乱。

58、第58章 少将府上将乱视为女子的并非只有赖光一人,连侍女为他准备的衣服, 也是少女穿的细长, 而乱坦然收下, 甚至没有为自己的性别辩解什么, 还欢欢喜喜的换上新衣服跑去找闲鱼商量搭配的香料和衵扇。

乱被当做付丧神中唯一的女性,以对待家中姬君的规格被照顾着。但他本人并未因被视为女子而疏忽训练, 在次日仍换上简洁的出阵服, 跟随清光等人到演练场训练身手。

只是当他穿着露出白嫩大腿的奇装异服出现时, 整个道场一片混乱, 有不少年轻武士受不了这个刺激, 捂着脸跑了出去。四天王中的渡边纲是个保守严肃的人, 却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便觉得不妥, 也没有上前阻止。看出他的尴尬和不满,碓井贞光则道:“身为武士, 若是连这样微小的刺激都受不了可不行啊。纲啊, 你最是严格的人,却没有想到这点吗?”

渡边纲恍然大悟,顿时愧悔起来。他们跟随源赖光多年,什么样奇形怪状的妖怪没见过, 如今见了乱小姐的装扮,不责备部下软弱,反而挑剔起别人的着装来。况且乱小姐身为女子,为了保护姬君竟舍了锦衣华服, 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更能证明其忠心么。相比之下,他们这群大男人,却只在乎外表,而不是主公的利益!

想通后的渡边纲跑去乱的面前道了个歉,作为四天王之首的他做出了表率,其他武士也不敢就他的服饰多说什么。只是在武士团队中,仅仅只是被上司肯定,可是得不到认同的,乱即便被误会为女子,也需要展现出实力。

在道场逛了一圈,乱也没有找到愿意和自己切磋的对手。武士们的大男子主义,让他们认为欺负女性是不义之举,况且面前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是赖光大人安排在姬君身边的女武士,若是不小心伤了她惹得姬君伤心,后果可不是普通人承担得起的。

就在乱只能做着基础训练的时候,他看到了刚走入道场的小夜左文字,连忙挥挥手道:“小夜,看这里看这里!”

“乱藤四郎?”小夜虽疑惑,还是走了过去。

“没错,和我一起乱舞吧~!”乱丢掉了手中练习用的木刀,拿出了自己的御神体。

“是切磋啊……”小夜低头看向乱手中的尖锐的短刀,也抽出了自己的御神体,道:“我不擅长手下留情。”话虽如此,可他的语调微扬,同样作为短刀,他有些期待与对方交手。以往除非对手是三日月和四天王,他在于普通武士的切磋中都必须留手,更别说是利用付丧神自己的御神体作战了,只能够使用与其他人相同的木刀,根本起不到切磋的效果。

两人手持着短刀,一起来到道场中间,看到这一幕,不少武士暂停了手中的训练,好奇的围了过去。

“胆子不小啊,新人小夜和那个女的,竟然以实刀切磋吗?”

“而且是短刀,收手都来不及,这可真是会闹出人命的。”

不同于普通武士,渡边纲与碓井贞光则很清楚双方的身份,这可是不能错过的神明间的战斗。

战斗似乎是所有刀剑付丧神的本能,作为付丧神初战的乱在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后,便渐渐地熟练起来。相比于攻击方式干净利落,直接对准人身上所有命脉的小夜左文字。乱的战斗更为华丽,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预谋的为之后的招式考虑,几次三番引诱小夜做出自己预判的动作。

只是他的对手是小夜,便是刀尖抵住喉咙也不会动摇的人,即便陷入全套,也能冷静的以力破之。

双方都是高机动的短刀,在普通人眼中,他们的动作快到只能看到残像,这也让先前那些瞧不起乱的人大为震动。他们从未想过,有人能够将短刀用到这种程度。先前所担心的意外统统没有发生,两人手中的刀就如身体的一部分般被收放自如。

在模糊的人影中,只能够听到刀剑交锋时清脆的响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热闹的道场竟静如空房。源赖光依着门框看向道场内交锋的两人,眼中不掩赞赏,鱼姬的身边有武艺高强的女性式神保护,是他所乐见的。

“早安,赖光先生。”与清光切磋完毕的药研走了过来,无视赖光挑剔的目光拿出一张纸条,道:“我问过清光,这里的一切都要经过您的许可。这些是府上缺少的药材,有些需要您费心了。”在赖光开口拒绝前,他推了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眼镜,道:“这都是用来调理大将身体的。她毕竟年幼,几次三番透支灵力,总归会留下些隐患。”

听到这话,赖光猛的从他手里抽出纸条,看了眼上面一拍陌生的药名,道:“我知道了。”

这时候,同样切磋完毕的膝丸与歌仙也走了过来,前者见到赖光,不禁握住刀柄,有些期待道:“赖光既然来了,不妨也和我切磋一番吧?”膝丸早就想要与赖光过招了,只是他平时都要进宫,根本找不到机会。

看了膝丸一眼,赖光环顾了下道场,蹙眉问道:“髭切和三日月宗近呢?”

“那、那个,兄长他有些事……”被问道髭切,膝丸这会儿顿时顾不得切磋的事,连忙为哥哥辩解着。

“两位早早便起身了,是被初夏的晨光留住了。”歌仙将手中的木刀放回远处,才走回来对赖光解释道:“三日月阁下说,清晨的景色不可被辜负,如今正在花园中与髭切阁下一同沐浴晨光呢。实在是风雅啊。”从说话方式起,歌仙已完美的融入进了平安京的氛围中。若非刚以付丧神的形态现世,还要为日后的出阵做准备,他大概也被三日月煽动着游园去了吧。

赖光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下太阳,除了晒得慌之外完全感受不到什么见鬼的风雅,两把武家刀走什么文艺路线!

听到歌仙的话,清光面露无奈的叹了口气,以他这些天的认知来说,三日月不过是随性行事。至于髭切,那也是个和他弟弟膝丸完全不同的任性家伙,会跟着三日月一起凑热闹,怕是觉得游院子比来演武场切磋更有趣吧。说起来,这两个家伙初来乍到的时候,也在演习场大闹过呢,挑衅的人都输的很惨。

总而言之,两个满级号大佬这是在新手村屠腻了。

赖光哼了哼,两个讨厌的家伙不在也好。他站起身,走到放置木刀的刀架旁,却又停下脚步,伸手握住腰间的血吸道:“我们两个之间,就没有用玩具的必要了。就让源氏的家主见识一下,源氏重宝的威力吧。”

“不能让兄长失望。赖光,我会全力以赴的。”膝丸不掩兴奋道。

话虽这么说,但膝丸拥有累积千年的灵力,而源赖光则具有讨伐大江山,与鬼王正面交锋的实力,他们两人若是放开手脚,这少将府的道场根本难以承受。因此他们之间的切磋,也不过单纯以刀术对决罢了。

尽管如此,膝丸本体与血吸间的交锋仍是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导致一方重伤。毕竟他们手中都是具有特殊力量的宝刀。意识到这一点,药研便忍不住提醒道:“请两位稍微考虑一下大将的心情,若是你们不小心受伤,她会很难过的吧。”

“没关系啦药研,随他们去吧。”清光在一边说着,道:“即便主人在这里,也只会捧着点心叫上大家一起围观吧。反正无论是赖光公还是膝丸,都不可能伤害到对方的。”

“这么确定吗?”药研疑惑着。

“毕竟有风神大人的御守嘛。”清光两手抱胸,忽然想到了什么,别有深意的笑道:“这么说起来,风神大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啊,你瞧,他们根本无法突破那护盾。”他与药研一同看向演练场内,即便赖光与膝丸的动作多么危险,可也互相将彼此的刀刃隔绝在红光之外。风神的庇佑如影随形,便是血吸与膝丸之刃,也难以切割风的缠绕。

“原来这张纸有那么大的作用。”歌仙从袖中拿出昨日闲鱼给他们的符咒,上面只有简单勾勒出的独目图案。

“先把这个收好。御守的话,她八成还在缝吧。”清光想到完全不擅长耐心活的姬君硬着头皮熬夜绣花的画面,轻笑道:“或许要多等一段时间了,虽然她很努力,但一直都做不好呢。”

清光话音刚落,道场外的走廊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人也顾不得说话,一同向门外看去。匆忙赶来的几位武士急的满头大汗,为首的一个见到清光,仿佛见了救星一样,道:“非常抱歉加州阁下,可能又要麻烦您了……”

“怎么了?”清光用布擦了下切磋后流下的汗,问道。

“巡逻的兵卫遭到了妖怪的袭击,阴阳寮的人又都被召入宫里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我们求助……”说话的武士看向在道场中与膝丸切磋的赖光,为难道:“渡边大人与碓井大人白日还有其他的任务,赖光大人又被敕令在家避忌不能外出。”虽说赖光与四天王声名显赫,可府上的武士大多只是常人。

“我明白了,这就过去帮忙。”清光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放下手中的布巾,对歌仙与药研道:“那么我出门啦,主人就拜托你们了。也不需要过于紧张,虽然有时候她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乖巧的。”

“要我们不必紧张,可到头来最紧张的反而是清光你呢。”药研笑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主人不会照顾自己啊。”嘴巴上抱怨,但清光对此却并不反感,只是头痛道:“幸好你们来了,若是把主人托付给其他人,我更不放心呢。三日月他啊,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老爷爷了,无论她做什么都会顺着的。小夜也是这个样子。源氏的双子就更不用说了,哪怕膝丸平时很可靠,但髭切一出声,他就没有意见了。”

“加州阁下……”武士们在旁边等得有些焦急了,便催促起来。

“好啦,那我走了。”清光不再多说,跟在武士们身后快步离开了道场,只是在迈出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回头交代道:“对了对了,主人这几日有些上火,起床后喉咙会很痛,我房间里还有些蜂蜜,记得给她送过去。不要太早哦,昨晚有熬夜,今天就允许她多睡一会儿吧。她还很怕热的,如果看到她少穿了衬衣,就稍微帮她遮掩一下瞒过乳母吧,虽然是有些不像话……”一股脑的把注意事项都说完后,清光确定没有遗漏别的,才终于在武士们焦急的催促中离开。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应该适可而止的人吧。”待清光和武士们急匆匆的离开了,药研才摇头说道。

“若是姬君一直学不会独立,加州才应该是负首责的那个呢。”歌仙附议着。

“因为一直在看着吧。”药研忽然出声,为清光解释起来:“我听说,加州清光由于本体受到重创,在这之前都被安置在主人的房间里。比起我们,他更了解主人,才会格外照顾她吧。”

“原来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一些了。”歌仙在说话的同时,抬手将遮挡视线的头发绑了起来,道:“那么主人应该也要起身了,我去帮她弄蜂蜜水。药研你呢?”

“我还要稍等一会儿,之后会和乱一同去见大将。”药研的目光放在了演练场与小夜对练的乱身上。

乱与小夜的切磋也已经到了收尾,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他们的战斗便改变了整个道场中武士对乱的看法。从一开始作为男子对[女子]的轻蔑,转变成了对强者的崇拜。他自身的美丽以及不凡的身手,还顺带俘获了一众芳心。

“像乱小姐这样的女子,才适合做武士的妻子啊,若是有幸能娶到她……”

“快来个人泚醒他。”

“都让开,我尿黄我先来!”

“乱小姐是鱼姬大人身边的人,你若是敢朝她那里送乱七八糟的情书…呵呵,吃顿好的吧。”

几个年轻武士说着悄悄话,他们自认为无人知道的耳语,却一字不漏的被药研听了进去。听着年轻男子们对自己弟弟的意淫,药研面无表情的抬手推了下眼镜,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视过去,只是一眼便将方才说话的几个面孔记在了心底。

这边,乱和小夜的切磋已经结束,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用手朝脸扇着风朝药研走了过来,撒娇道:“哇,弄了一身汗,臭烘烘的可不好。我要去洗一下,药研哥要一起吗?”

“那就一起吧。”药研点点头,觉得早些澄清乱的性别也是好事。

虽说平安时代,贵族们洗澡、剪指甲都必须遵循固定时间进行,不然会招来秽气。可高强度训练的武士若也如此墨守成规的话,身上怕是会臭到难以见人。因而武士们随时冲澡,久而久之便变成了忌讳外的常态,便是天皇也默许了他们不守规矩。

在乱与药研离开道场后,膝丸与赖光的切磋也告一段落,相比于短刀们将风神的守护当做避免意外的保险欣然接受,两个对自身实力极度自信的大人们就打的很憋屈了。切磋不了了之,赖光没滋没味的收回刀,虽出了一身汗,可却并不痛快,他道:“不打了不打了,下次谁也不要带御守。”说着他便朝道场旁冲澡的房间走去,打算洗去一身臭汗后再去见鱼姬。

赖光刚走出道馆,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声尖叫,数个武士同时光着身子冲了出来。他疑惑的停下脚步,伸手抓住一个的兜裆裤,问道:“如此失态成何体统,里面是闹鬼了?”

被抓住的那年轻武士留下男儿泪,捧心道:“不见飞蛾事,徒然夜扑灯。此身迷惑甚,恋意枉加增嘤嘤嘤……”

“哈?”戳到知识盲区的赖光满头问号。

带着疑惑,赖光单手按住血吸的刀柄戒备的走进澡堂,奇怪的是,这里面并没有妖气。虽不清楚发生什么,大心脏的赖光还是放下了刀,他抬手脱掉了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的衣服,举起木桶当头泼下,一解夏日的闷热。

乱光着身子从赖光身边走过,挥挥手道:“早上好啊赖光先生。”

“嗯,早。”赖光应过后,忽然顿住。他慢一拍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僵硬的扭过头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乱转过身面对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

茶……

茶壶……

赖光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回去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给藤原道长写信。原本完全不知道在避秽的这些天要给上司禀告些什么的赖光这会儿灵思泉涌,一口气写下20多张悱恻缠绵的抱怨,安排武士快马加鞭递去给藤原道长和贺茂忠行一同分担。

闲鱼这会儿并不知道父亲那边发生什么,起床后便主动拿起古今集,开始背诵和歌。虽然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可她也不想让一直关心着自己的乳母露出失望的表情。因此,当歌仙拿着蜂蜜水进来的时候,闲鱼正握着毛笔努力默写。

见到这一幕,歌仙露出欣慰的浅笑,如今的主人虽然年幼,却有着一颗风雅的心呢,真不愧是平安时代啊。

他对着静坐在一旁的乳母点了点头,便走到闲鱼身边,将蜂蜜水放在文台边上。微抬胳膊,让袖子自然滑落露出一截手腕,歌仙出手扶正了闲鱼绷紧的手臂,提醒道:“若是一直这样使用笔,早晚会感到厌烦的。书写是一种享受,不必过于紧张,现在来放松手臂,顺应您如今的心情来下笔。”

歌仙…闲鱼抬头望去,正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双目,她收回视线,尝试放松手臂,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主人也不必过于介意,初学者在使用笔的时候,着急想要写好,便会无意识的绷紧手臂,这是人之常情。”他跪坐在鱼姬的身边,看到翻页春歌处的书页,道:“主人已经背诵到这里了啊。”

“是啊。”闲鱼叹了口气,苦恼道:“说实在的,就算是背会了,可我对作和歌也是一窍不通呢,总不能以后与其他人传信,也全都引用吧。可贵族们都是以和歌往来,我觉得我将来肯定会闹笑话的。”

听到鱼姬的话,歌仙笑着安慰道:“我虽是文系刀,但若是主人现在命我吟诵诗歌,也难以做到呢。”对上闲鱼迷茫的眼睛,他道:“就像主人现在一样,我找不到那份心情。所以说,如今去苦恼那些,是没有用的,等到你有想要表述的话,想要传递的情绪,才能够自然而然的将那份感情书写下来。到时候,若是主人仍不知所措,便来找我吧。”

闲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有时候倒是有想写的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写。”

“既然主人找不到方向,那便从了解季语开始吧。”歌仙接过闲鱼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道:“春花秋月夏杜鹃,冬雪寂寂溢清寒。”放下笔,他道:“诗人们会联系四季的一切,来传达自己的思想。姬君既然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便从了解季语,总结出自己的感悟开始练习吧。”季语其实是俳句的灵魂,他用在这里,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方向。

闲鱼应了下,这个她倒是擅长。不是她吹,学生时代的她,能就一朵菊花写出一万字的读后感!

乳母坐在一边,满意的看着歌仙,姬君能得这样优秀的雅士教导,定然能够长成优秀的才女。眼看着已近正午,乳母便起身告退,只是她才刚走过御帘,便有侍女慌张的走了进来,道:“赖光大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肯用餐……”

闲鱼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道:“我去找父亲。”

“鱼姬……”乳母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她已经没了影子。

虽然侍女说赖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进食,但却没有告诉鱼姬,此时赖光还有客人,当她急匆匆的跑到父亲的寝室时,却被渡边纲拦在了外面。他对她做出安静的手势,两个人一起走到御帘后,才解释道:“是源氏分支来了人,赖光大人正在接待。鱼姬大人,还是稍等片刻比较好。”

了然的点点头,闲鱼透过御帘的缝隙,还能够看到来客中还有位女性,她也没在意,便问道:“听说父亲不肯进食?”

渡边纲的表情有些难看,他道:“您不用在意,稍后赖光大人会和您一起用餐的。”

“那好吧,既然父亲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闲鱼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走出御帘,便听到隔壁寝室内传来赖光暴躁的怒吼声。紧接着分支来的客人们,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那位小姐掩着面,还不停的抽泣。

看到这一幕,闲鱼心想,难不成是分家送了美女,赖光爹不解风情把人家气哭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金太郎紧跟着从赖光的寝室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发现御帘后面的鱼姬,只是在见到渡边纲后,便笑着爆料道:“纲啊,你猜猜那群人做了什么?”

“莫非是做了失礼的事?”渡边纲是个老实人,不会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噗,还真是够失礼的。这群人啊,风闻我们赖光大人非常疼爱鱼姬大人,于是便千方百计的找来一位绝色美女。”他顿了顿,爆笑出声道:“长的像茨木童子的绝色美女哈哈哈哈。”

“……”

真会玩。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一写到日常就停不下来!赶紧回主线,明天让晴明和叶王出来共饮鸭川水。

59、第59章 闲鱼对女装茨木的印象还停留在游戏里惊为天人的插画上,她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想要见见现实中的茨木童子是什么样子, 但就自身安全考虑, 那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次借助外人, 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错过这一次,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茨木童子的脸, 闲鱼在和渡边纲告别后, 便迫不及待的一路狂奔追了出去, 但这会儿功夫那一家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们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可在赖光的驱逐下走的很快。以她如今小短腿的移动速度, 现在去追显然来不及了。见此,闲鱼不免着急起来, 她可是不能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追出门的。

就在闲鱼只能认命遗憾错过时,髭切与膝丸兄弟这会儿刚好并肩出了回廊, 见到他们, 闲鱼顿时又燃起希望,冲忙喊道:“髭切膝丸,帮帮我!我想追上他们!”

两兄弟顺着闲鱼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陌生的一队人正在与守门的武士说话, 虽然不清楚他们是谁,但膝丸还是拎起闲鱼,几个起落便瞬间出现在了那家人背后。得偿所愿的闲鱼晃了晃身子,从膝丸的手中跳了下来, 刚想要绕到前面去看美女。忽然一道刀光从头顶劈过,虽没有伤到任何人,却将少将府的大门上的瓦片斩落了一地。

想要离开的那家人被前面掉了一地的瓦片挡住了去路,他们惊魂未定的抱缩在一起。倒是赖光家的武士们冷静的握住了腰间的刀,并看到了后方的闲鱼和膝丸,以及在他们身后,忽然对大门动手的髭切。

是姬君与膝丸、髭切大人,见到肇事者后,武士们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便放下刀柄让开了道路,仿佛先前无事发生。

闲鱼也吓了一跳,刚才她甚至以为是溯行军又来送快递了,僵着身子回头望去,便见髭切将刀收回腰间,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时,还用嘴型无声道:“帮你追上了哦~。”末了,他还送了个大大的笑脸。

“主人,兄长他只是想帮忙……”膝丸试图为髭切辩解的。作为弟弟非常了解兄长个性的他,有些担心这样的兄长会被人误解讨厌,不在乎别人对自己评论的他却格外在意他人对髭切的评论,哪怕明知道兄长不会在意那些。

闲鱼感慨了下髭切这操作真是骚气,便不在意的拍拍膝丸的手臂,道:“干得漂亮,这下连借口都找好了。”说着她抛下一头雾水的膝丸,整理了下衣服慢条斯理的走到那队人前,展开扇子挡住脸,低声道:“府上的门年久失修,昨晚下过雨后便更是垂垂欲坠。我的武士想要提醒,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还好没有伤到客人。”

分支的人原本还在奇怪忽然出现的小女孩是谁,见她说明来意,又将后面衣着华贵的武士称之为自己的武士,心里便有了底,连忙垂头不看她的脸,恭敬道:“不敢不敢,多谢姬君好意,我们从侧门离开。”他们此刻满脑子都是赖光大人震怒的脸,根本不在意掉几个瓦片,只想赶快离开。而且传说中茨木童子的女儿就在这里,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停留。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闲鱼瞪着眼睛猛盯中间被侍女陪伴着的女性,可她用外衣披着脑袋,还低着头,她怎么调转角度都看不清她的脸。膝丸在一边看的迷茫的很,在他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就见年幼的主人抬起风符挥了挥。

门口处忽然刮起大风,正欲离开的人群被这阵风刮的东倒西歪,闲鱼还来不及嘚瑟,她整个人就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诶?”被风刮起来的傻鱼在空中像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挥动着四肢,下面的膝丸很是无语,正欲出手相救,就见兄长髭切快步上前,拉住了闲鱼的衣带,还像扯风筝一样拽了两下。这一幕秀的膝丸头皮发麻,道:“兄长!”

膝丸赶忙将闲鱼拽下来,刚想为髭切方才的举动道歉,就听闲鱼嘀咕道:“还能这么玩,带劲啊。”不过飞起来虽然新鲜,但这会她有更重要的事,坐在膝丸手臂上的她赶忙按着他的肩膀支起身子向前看去,就见大风吹走了那美女头上披着的衣服,扬起她及脚的长发,露出与茨木童子一摸一样……英俊的脸庞。

是的,此女长的和茨木童子(男)一摸一样。

胸有丘壑的茨木童子。

闲鱼倒抽一口气,缓缓地从膝丸手臂上滑落下来。

就算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言,可你们是不是对赖光的口味有什么误会。茨球是变身成美女来平安京打探消息,但他不是直接男身穿女装啊!如果他直接用男身搞成这个样子,根本不用渡边纲出手,就会先被京城里巡视的阴阳师集火了吧!

没有人驱动风符,大风便无法维持,衣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分家众人赶忙整理了行装,掩着那个长相神似茨木的女子离去。在他们出门时,闲鱼还听到为首的男人懊恼的抱怨着:“唉……我们用珍贵的宋国水墨画贿赂那个书妖,才得到茨木童子的画像,并找到这个和他相似的女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为什么赖光大人一点都不感动?”

原来妖界还有内鬼……

等他们走后,膝丸才低下头看向半挂在他手臂上,一点都不老实也不淑女的闲鱼,弯腰将她放在地上,自己则半蹲下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刚才那群人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他没看出别的。

“哈哈哈……”膝丸不懂,但是旁边的髭切在短暂的错愕后笑了起来,道:“这幅样子倒是与那只鬼相衬的很呢。”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对兄长十分了解的膝丸却立刻猜到他口中的鬼是谁,联想到那个奇葩的传言,膝丸惊愕道:“竟然有人会对那种传说信以为真,这真是……”他又低头看向闲鱼,不免有些生气道:“主人不必在意,你并不是什么鬼女,这件事我和兄长最是清楚了。况且那个时候,还是兄长斩下了茨木童子的手臂!”

“若是当时所斩下的是他的首级,就不会兴起这般流言了吧。”髭切忽然开口道,他一手随意的搭在刀柄上,语气平静道:“放心吧,我不是源次纲,不会斩偏,也不会失手的哦。”

他这样说,显然是再遇到茨木童子就要和他来场生死战的节奏,闲鱼赶忙道:“髭切,在岚山走失时,是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已经被那个元兴寺吃掉了……”

“嗯……”听到闲鱼的话,髭切低头看向她,难得沉思了几秒,才道:“这么说来,算是酒吞童子不计前嫌救了你呢。所以说,即便明知道对方是鬼王,小鱼姬仍然觉得应该报救命之恩吗?”

“回报救命之恩…和他是鬼王有什么关系?”闲鱼反问道。

膝丸因闲鱼这番对这个时代而言惊世骇俗的言论感到担忧,倒髭切抿起嘴角,抬手按住她的发顶,笑道:“好像是没有关系呢。”所坚持的道,不会因立场双标啊。这么说来,那位鬼王也是奇怪的家伙啊,居然会救敌人的女儿。

闲鱼把揉她脑袋的手掌抓住挪下来,揉了揉胃道:“人都看过了,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挥挥手扭头离开,不过在走了两步的时候,又猛的回过头,小声上前拽了下他的衣服道:“下次咱们再试试飞吧!”作为一个人类,能够漂在半空,哪怕是被放风筝也是很新鲜刺激的体验啊。

“飞?那应该是被风吹起来吧。”髭切颔首应下,但也没忘调侃。

“我说飞就是飞啦。好了,此帖已经被管理员封锁,禁制回复!”说完她伸手捂上耳朵扭头跑掉了。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目送她离开,髭切喃喃自语道。

“兄长,主人这样真的好吗?”在闲鱼离开后,膝丸才对髭切吐露出他的担忧,道:“天生具有灵力的她已经习惯了人与妖共存的世界,甚至可能因鬼姬流言的伤害,鬼王适时的恩惠而偏向另一边。但是这个时代,大多人类却是不接受人与妖共存着的事实的,两族一度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主人若是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是很危险的……”

“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啊。”髭切打断了弟弟的话。

“诶、兄长…?”膝丸猛的转头看向髭切。

“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啊。”髭切说道,他们也是付丧神啊。

“但我们是……”

“反正不是人类吧。”髭切歪了下脑袋,回望着弟弟。

“……”膝丸哑口无言。

髭切转身从膝丸的身边走过,抬手按住他的一边肩膀拍了拍,道:“若是想要切断与异族的羁绊,便从自身开始,让她憎恨排斥吧。但你…嗯做不到吧。”他思索了下,还是没回忆起弟弟的名字,但见他伤脑筋的样子,又道:“想太多了呢,总之随便怎么样都好吧。反正无论大将的选择如何,外人的看法如何,我们也还是那个样子。”

“我是膝丸啊兄长,不要老掠过我的名字啊!明明把渡边纲记得那么清楚……”抗议过后,他又细细琢磨了下髭切的话,虽然觉得把这样严肃的事情就这样掠过不太好,可如今说这些确实太早了,便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咦兄长!”

膝丸回过神来一抬头,就见面前的髭切已经不见了,他连忙四下望去,就见髭切正朝着赖光寝殿走去。膝丸顿时惊的把乱七八糟的纠结抛在了脑后,他赶忙追上髭切,道:“兄长你要做什么,不要在刺激赖光了,我们会被赶出去的!而且刚被那群人耍了一道,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吧……”

“正是如此,赖光需要长辈的关怀呀。”髭切绕过弟弟掀开御帘走了进去。

……

午饭的时候,闲鱼没有等到赖光,只等到他忽然离府的通知,据说是有什么要事想与藤原道长商量。接到这个消息的闲鱼有些感慨,赖光爹还真是没有将天皇的禁令放在眼里啊,说好的禁足呢。藤原道长的名言此世即吾世真不是说笑的。

今日的午饭是泡饭和一小盘豆子,还有些腌制的贝类和嫩菜,闲鱼忍住把豆子和菜都搅泡饭里一口闷的冲动,小口小口优雅的将食案上的东西吃完,两分钟能连盘子都顺便舔干净的份量,愣是吃了十多分钟。可即便如此,乳母还是对她的礼仪不甚满意,责备她吃得过于急躁了,像饿了很多年的苦力似地。

可她就是饿啊!

超级想念叶王的!

叶王和晴明也真是的,塑料同窗情,都不来看看她。绝交了绝交了,她可不是那种一个白蛋加2w金币就能哄好的人,起码十条烤鱼起步才能当无事发生!

闲鱼捧着书无聊的来回翻页,胃饿的难受,根本就无法聚精会神的学习。乳母在一旁见她老是分心,便觉得姬君每日背诵确实是闷了些,便道:“既然背不下去,那便做些别的吧。”她侧脸吩咐了侍女几句,随后才道:“和歌不是只是基础罢了,作为少将大人的女儿,姬君应该掌握更多技艺。”

闲鱼了然,琴棋书画吧。

乳母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道:“等姬君裳着后,便要离家了。我未曾做过巫女,别的也无法教你,但这神乐舞的基础,倒是可以指导你些。日后到了神社,也不会闹出笑话。”

“这个必须得会吗?”虽然在动漫里经常见,可闲鱼并不了解学这个有什么用。

乳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失笑道:“那是自然的,虽说姬君要去的不是神宫大社,可既然侍奉神明,就必定要掌握取悦神明的技艺。况且,巫女能够通过神乐舞与神明沟通聆听神意,或请神明降临于己身,若不会,岂能称为巫女呢。”

闲鱼了解的点头,虽然她家的风神大人是个跳小苹果也能取悦的神明,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糊弄。

在寝室里自然是不方便学习跳舞,乳母命侍女们拿着乐器,一同到渡殿与透渡殿间的庭院中。原本正坐在箦子上饮茶的三日月与歌仙抬起头来,听说鱼姬要学跳舞,纷纷站起身跟了上去。

见到后面追上来的男人们,闲鱼凶巴巴道:“你们不准过来啊!”在熟人面前总觉得好羞耻。

“太失礼了姬君,怎么能对三日月阁下和歌仙阁下大呼小叫。且日后到了神社,御例祭可是要在诸人面前跳的,若是连在自己人前都不敢,又如何能够顺利完成仪式呢。况且,侍奉神明的神乐舞,是高贵的仪礼,你不仅不该羞耻,还应抬起头来,以此为傲。”乳母责备着闲鱼,还命人为三日月与歌仙准备菅编织的团座。

看着闲鱼蔫蔫的样子,歌仙有些犹豫也疑惑,本国不仅女子学习舞蹈,男子也会,战国时代的诸多名将都以舞来表达心情,他也是无法理解闲鱼害羞的心态。倒是三日月带着笑自然落座,还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见对面的闲鱼躲在乳母后面朝他呲牙,他还乐道:“嗯,姬君的牙很白呢。”

“?”乳母闻言向后看去。

“……”闲鱼飞速闭嘴,露出岁月静好的笑容。

见没有别的事情,乳母便将这一节揭过,为闲鱼解释道:“神乐舞又名俳优,意有聆听神意的仪式之意。分为御神乐与里神乐,御神乐只在每年十二月中祭祀天照大神时,由天钿女命子孙猿女氏来进行。而里神乐,才是巫女们通用的神乐舞。”说着她命令侍女打开画卷,道:“由于府上并没有巫女们所用的神器,姬君便从这画卷上来学习吧。”

闲鱼只在动画里见过巫女平时用弓箭,跳舞的时候会拿一串铃铛,她看向画卷,跟随乳母一起认识这些礼器。

“神乐铃、太鼓、御币、笹叶、金银扇、鉾铃、剑……”

听到这里,闲鱼的眼睛亮了起来,道:“还有剑,难不成巫女还要舞剑吗?”得到乳母的肯定后,闲鱼这会儿来了兴致,她卷起袖子,摩拳擦掌对着看自己笑话的三日月道:“那就学这个了,天下最美之剑呢,伴舞都是现成的!”

听到闲鱼的话,三日月毫不在意,他按住腰间的刀,道:“我倒是不在意呢,可姬君拿得起我这般的…庞然大物吗?”

“……”闲鱼瞬间熄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有把鸭川水写出来,先发了!

60、第60章 [谢谢您……]

[风神大人……]

[请您庇佑我们的村子……]

紫薇树下浅樱色发梢的神明睁开眼睛,仅存的独眼迷茫的眨动了下, 他错愕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久违的信愿之力化为神力将他模糊的身形重新凝实, 满溢出的力量, 让周边的风灵也变得活跃起来。树与花在风的驱动下,舞动摇曳。

趴在他腿上酣睡的神龙被他的动作惊醒, 它半阖着朦胧的睡眼在温柔神明的衣服上蹭了蹭口水, 这才茫然的抬头看去。下一秒, 风龙忽地瞪大了眼睛飞了起来, 激动地绕着主人盘旋了一圈, 嚷嚷道:“啊!一目连大人, 神力、您的神力在恢复!”

一目连点了点头,道:“是的, 有村落在供奉我。”

可是为什么?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沉睡,并没有帮助任何人。况且就算是他做了什么, 普通人也是看不到的。

带着疑问, 一目连闭上眼睛,开始读取风中传递的信息,凭着无处不在的风,他能够知晓过去与现在所发生的任何事情。纵然身为风神, 但一目连是尊重生灵隐私的神,几乎从不动用这力量。这次,也仅是为了了解与自身有关的情报。

岚山脚下那小小村落里发生的事情,通过风所记录的声音, 传达到风神的耳中。暗中饲养油赤子,最终反被烧死的人类。燃烧的大火,与为之献身的木魅。还有使用风符,保护下平民的小小女孩……

原来是这样。

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一目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那孩子,在遭遇火灾的时候,是否有念起自己的名字呢?可在那样危险的时刻,他却在沉睡,不仅无法回应她,甚至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这样子就算那孩子对自己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风龙不清楚为何主人的脸上露出自责,他盘在一目连身旁,大脑袋蹭了蹭他的侧脸道:“一目连大人,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如果是的话,您也不要自责,修复那把刀同样是在完成信徒的愿望,会力竭陷入沉睡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它又摆动身体窜到另一边继续蹭脸,道:“如果错过了什么,以后再补回来了好了!”

一目连伸手摸了摸风龙的脑袋,苦笑道:“希望我还有补正的机会……”他的话音刚落,脑中便传来了本坪铃的响声。给风龙顺毛的手顿了顿,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信徒的诉求。

这是……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目连忽然笑了起来。

风龙歪着脑袋看着心情忽然好转的主人,也是摸不清头脑,虽然它是诞生自风中的神兽,可却远没有一目连大人对风的控制力,只能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啊一目连大人,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高兴的?”

“有人在为我跳神乐舞。”看样子,并没有被讨厌呢。

“哇,怪不得!”风龙一下子明白了主人的想法,它欢快的供起身子钻入主人的怀里,亲密的磨蹭着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感谢他!一目连大人可以恢复,我真的好开心呢!”前段时间,神明脆弱的好像一用力就会碎掉,它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子尽情的撒娇了。

在一目连的照顾下,这条存活了几百年的龙依幼稚的像个孩子。

揉了揉风龙的脑袋,一目连抬头望向身边的紫薇花树,另一只手接住了被鸟儿戳落的花朵。这一次,紫色的小花稳稳地躺在他的掌心里,再没有穿透他的灵体掉落到地下。

……

动画影视中的神乐舞,为了视觉效果通常会加一些夸张的动作,哪怕利用到原舞步也会快进上十倍,还要多添一些精致打扮后演员们的特写。但真正的神乐舞是缓慢而庄重的,巫女们神态恭敬严肃,绝不会视线漂移更不能嬉皮笑脸,以外国人的眼光来看,神乐舞与其说是舞,更像是在展现姿态。不同的是,普通舞展现的是舞者本人的美,而巫女之舞却是对神明的态度。

神乐舞并非只有巫女舞一种,它还有这更多形式,比如围绕汤锅洒水的汤立神乐,双人舞狮的狮子神乐,以及在影视剧中常见的,带着假面扮演鬼怪的出云系神乐等等。

说到这个,闲鱼便想要吐槽,在岩户神乐中,神职者们会扮演神明来表演出天岩户的故事,也就是天照大神被糟心弟弟折腾的躲到天岩户不出来,诸神想方设法,最终由天宇受卖命跳脱衣舞引出来的故事。如果说神乐是让人神明开心的仪式,可一次次的把自己的黑历史翻出来表演,天照大神真的开心的起来吗?

闲鱼两手捧着扇子,难以这个国家神和人的奇妙逻辑。

乳母一低头便见自家姬君在走神,立刻敲了下她的肩膀,道:“虽说如今只是在训练,但跳神乐舞时可不准胡思乱想,你的思绪可是会传达给神明的。”但愿姬君未来侍奉的,是为大度的神明。

听到这话,闲鱼赶忙绷紧了身子,不敢再乱想那些渎神的东西了。

这个时代的舞都是缓慢的,神乐舞更是如此,乳母与闲鱼一同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扇子缓慢的挪动,就仿佛在神前聆听教诲一般。原本闲鱼还认为,这都是极为简单的动作,定然很容易学会,可真的练习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异常疲惫。一直举着手臂缓慢挪动,比跳快节奏的减肥操还要痛苦。且由于所有的动作都要慢而庄重去进行的关系,她完全不知道要停顿多久,才能进行下一个动作。

正儿八经的跪坐了好久,乳母才缓缓地起身,她目不斜视,将扇子置于胸前道:“不能直立,双膝要微曲,大腿并拢,小腿展开,脚不要离开地面,轻轻滑动来调整身体……”这其实就是个行礼的动作。

闲鱼在后面点点头,嗯嗯,并拢大腿半蹲着嘛,简单简单。

看到这一幕,对面三日月茶杯后的嘴角勾起,歌仙挪开脸,肩膀不停的耸动。从观众的表现意识到不对的乳母回过头去,就见自己姬君板着脸蹲着,一个优雅的动作,硬生生被她做成了大号憋不出来的样子。

乳母好一会儿才找回语言,忍住头疼纠正道:“您是在为神明献礼,不是要模仿鸭子。”解释不通,她只能走过去把闲鱼拽起来。

“话虽如此,但[娱]神的效果是达到了呢。”三日月在一旁笑道。

“…姬君年幼,总要有成熟的过程。”歌仙觉得,若非有乳母在,她手里的扇子就要砸在三日月头上了。

神乐舞的动作还没有广播体操多,也并不复杂,可全程保持沉静稳定,又要掌握住节奏却很困难,最难控制的还是重心,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很容易出现抖动僵硬的问题。越是慢节奏的舞蹈越重视细节,同时一丁点错误,也会被放大。

将动作传授过后,乳母便坐在一旁,留闲鱼一个人在庭院中间练习。

先前有人陪伴,还不算尴尬,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在众人面前挥扇子的时候,闲鱼整条鱼都不自在起来,尤其对面还坐在一直笑眯眯的三日月。为了保证换动作的时间准确,闲鱼只能用土办法在心里读秒,但自行记数这种事,经常会因为情绪的影响而过快或过慢,到最后还是存在些许误差。几套动作做下来,还是被乳母挑剔出一堆毛病。

侍女们匆匆的赶到庭院,绕过鱼姬走到乳母身边耳语了什么,乳母点点头,又看向庭院里手脚僵直的鱼姬,叹了口气,道:“姬君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接待客人。”

还捧着扇子的闲鱼乖巧的点头,目送着乳母带着几个侍女从渡殿离开,等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时,顿时垮了肩膀,活动了下手脚道:“好酸,浑身不自在。”说完她捡起乳母放下的扇子,两只手各那一只,踩着四方步做了个东北大秧歌舞扇子的动作,痛快道:“还是这个带劲啊!”这种动次打次的畅快节奏,才乐的起来嘛!

看着她活泼的样子,三日月嘴角抿起,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鱼姬还想要做巫女吗?”

“诶?”闲鱼停下动作,疑惑的看向三日月。

“听赖光说,鱼姬之所以要成为巫女,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吧。”三日月说完,旁边的歌仙便错愕的看向闲鱼,显然刚来到这里的他还未曾听说过这件事。三日月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被流言所害,冠以恶鬼之女的污名,将来难以与门当户对的家族结亲,赖光又不愿你低嫁受人嘲笑,干脆便选择让你成为受人尊重的巫女,也能借此洗刷污名。”

“竟然是这样吗”歌仙看向表情平静的闲鱼,主人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却不想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嗯,但是我没有想过别的……”闲鱼道。

“现在可以去想的,我等付丧神之主的身份,已经足够为你澄清污名。”三日月提醒完,望着站在庭院中茫然无措的闲鱼,道:“既然有了更多的选择,那么姬君仍选择成为巫女吗?或许,嫁入公卿家,甚至是成为天皇女御…乃至中宫。”

听到天皇这个词的时候,闲鱼换上了嫌弃的表情,好像走路一脚踩到屎一样。她想了想,深吸口气,道:“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无奈的选择,我也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但是现在的话,我的答案还是与之前相同,我要成为巫女,而且,我只会成为风神大人的巫女。”

她啊,到现在仍然无法分清楚叶王所说的,回报恩情与信仰的区别。但排除对数次救命之恩的感激外,若是让她做出选择,她还是会想要成为一目连的巫女。并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出路,也并不是为了报答恩惠,仅仅只是因为,这位神明值得她追随。

看着似乎在郑重考虑过后,重新作出决定的她,三日月停顿了片刻,才道:“要慎重考虑呢姬君,天皇才是高天原的神之子。”

“哦,我选择风神大人。”闲鱼不为所动。

尽管审神者并未作出更具野心的决定,三日月反而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姬君便带着这样的心情来跳神乐舞吧。“

“……”

这样的心情啊……

闲鱼拿起扇子,盯着扇面上的日月图案看了好久,才抱着它蹲下身,按照乳母所教授的方法开始跪坐行礼。尽管仍然无法准确掐住时间,动作的顺序也出现了错误,但这一次,闲鱼的动作却不在那么生硬僵直。

“真是奇怪啊,明明让姬君心怀神明,可看她如今,倒是比练习时更放松了呢。”歌仙感慨着。总令人觉得在姬君的心中,她所侍奉的那位神灵,不仅不遥远神圣,反而是比家人更能够令她信任和亲近的存在。

“……”三日月淡笑不语。他很清楚,鱼姬是个非常不安的人,即便是面对她自己的父亲,也总在担心会被对方讨厌,进而小心翼翼不敢过于放肆。可这样一个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人,对待那位神明却是如此信赖的态度,这确实是奇怪了。

是因为…没有可能会被对方厌恶的顾虑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纵然是神明,也不会真的包容一切啊。

“看来师弟这次占的不准,今日不仅并非大凶,反而是大吉之日呢。”

静谧的庭院中忽然出现了少年的声音,安倍晴明与麻仓叶王并肩站在渡殿的一边,而带他们前来的贺茂保宪作为贺茂家的长子,则还在与乳母客道。听到晴明的调侃,叶王没有回应,这种事不到结局谁会知道结果呢。况且无事总比有事好。

望着正全神贯注神乐舞,并没有发现他们到来的闲鱼,晴明与叶王走了过去,在靠近她的时候,晴明忽然展开扇子,在她抬手举起金银扇瞬间同时翻转着手掌,与她手中展开的扇子相对,形成了个圆满的圆形。这本是双人神乐舞的技巧,但晴明却意外的通晓。

闲鱼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回扇子,却被晴明的扇子拦了一下,她一使劲,扇柄便啪的一下戳在了晴明的鼻子上。她赶忙收回手,这才看到来人,惊讶道:“晴…晴明啊,你没事吧……”

很疼,但还是要优雅。晴明摇摇头,状似无恙道:“我没事,倒是师妹几日不见,精神得很啊。”

“嗯……”闲鱼恍惚的应了下,全程盯着对方的鼻子。真的没事吗阿爸,你鼻头都红了啊。

晴明抬手用袖子遮挡住闲鱼过于刺人的视线,而旁边的叶王却是发现了别的事情,他吸取教训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看向闲鱼的头顶,道:“你的头上有东西。”

“诶?”闲鱼抬起头,便感觉发顶有东西滚动下来,接着眼前便被紫色填满。她赶忙伸手将滚到自己眼帘上的东西拿下来,看清楚后,才疑惑道:“是紫薇花啊。”他们家好像没有种这种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看了一些神乐舞和日本舞的视频,然后决定…还是瞎写吧otl!

这章写的很纠结啊,其实想写出闲鱼作为无神论者对神明的心态转变,但是总觉得不满意。

61、第61章 手里捧着那簇紫薇花,闲鱼用手指蹭了蹭它柔软的花瓣, 才抬头看向年纪轻轻比自己高几个头的晴明, 问道:“是师兄带来了吗?”师父家里就有种着各种花儿, 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 但是她住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是否有紫薇树。

“我家中可没有紫薇树啊。”晴明低头看着她捧在掌心里的花儿,打趣道:“或许是刚才那阵风给师妹送来的礼物吧。”他说者无心, 闲鱼倒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合拢了掌心美滋滋道:“既然这样, 就当是风神大人在鼓励我吧!”脸皮贼厚了。

晴明笑意盈盈的点头, 麻仓叶王则完全不给她面子, 道:“那还真是宽容的神明啊。”跳成这样的神乐舞还给捧场。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闲鱼看过去,回怼道:“我刚学跳的当然不好, 不然师兄你也来一段让我开开眼界吧。”

叶王只是在民间见过里神乐,却并没有学习过, 况且他对这种于阴阳师而言实际用途并不大的仪式并不感兴趣, 他当下看向在一边闲闲看戏的晴明,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拜托晴明,他可是很擅长的。”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受到正统贵族教育的晴明不仅擅长京内流行的各种舞, 连里神乐甚至宫中祭祀天照大神的御神乐,既天宇受卖之舞也会。

舞是风雅之事,被点名的晴明倒是并不避讳这个,应道:“若是师妹感兴趣, 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但我毕竟是男子,与女子所学必定有所不同。师妹还是先做好基础,以免被我误导。”

因为晴明阿爸这会儿还是个孩子,闲鱼一直无法将他和野村万斋扮演的晴明画上等号,这会儿听到叶王的说法,她才惊觉面前这个少年可是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幼生体啊,便忍不住激动道:“哦哦哦!想看师兄跳天宇受卖!”而且要穿女装,一边跳一边露胸露xx那种,当初电影没有还原天宇受卖的这一点,她可是遗憾了好久呢。

听到闲鱼内心的想法,和脑补出来安倍晴明穿女装跳脱衣舞的画面,年轻的叶王受不了这个刺激,看晴明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天宇受卖之舞是御神乐,那可不是能随意表演的。”晴明顿了顿,也是知道这舞对仪礼的要求有多么严格,便借口推脱掉。不想就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他转移了话题道:“师妹也是,既然已经醒来,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也让我们心安。”

闲鱼之前还抱怨他们也不带着烤鱼来看自己,顿时不开心道:“还好意思提呢,我听清光说了,你们都没有来探望过我。”

闻言,晴明的笑容罕见多了些无奈道:“若是师妹不主动邀约,我与保宪师兄、叶王师弟怕是进不来这少将府的大门。”实际上是每天都忌出行,保宪师兄又特别在意这个。

“到你这里的卦象,可从来没脱离过[大凶]。说来,我与晴明这次可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的啊。”叶王在一旁说着,不仅如此,他还特别提醒道:“对了,我等岚山遇险的卦象,最差也不过是[凶]罢了。”

听到师兄弟这么说,闲鱼当然不会承认,反而腆着脸道:“那怎么可能,我父亲这么儒雅随和的人,有什么好凶的,师兄们这占卜不准啊。”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招呼侍女拿来写了凶吉的木签,连着抽了十几个终于把木桶中所有凶都扔出来,这才抽出里面的吉,她拿着木签,在师兄弟面前展示道:“看吧,是大吉。”

叶王被对方明目张胆的无耻弄得无言以对。晴明则挥挥扇子,失笑道:“师妹说的是,是我与叶王占的不准。”凶签都抽出来了,当然只能抽到吉。晴明认输了,他深刻的意识到论不要脸,他和师弟加起来都是比不过师妹的。

“既然承认错误了,那…补偿呢?”闲鱼道。这俩忒没有诚意了。

“……”这会儿连晴明都无语了。

这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羞愧,她只会顺着杆往上爬。叶王看了晴明一眼,接着打开纸带,露出里面被腌制好,只等着烤的鱼。

对面的闲鱼猫似地舔舔唇,满足道:“原谅你们了!”

晴明挥扇子的手一停,记得出门之前,他和保宪师兄还挑剔叶王给女儿家送鱼实在是太不风雅,可这会儿见了师妹的表现,他也只能感叹道:“师弟和师妹不愧是共饮鸭川水的情分呢。”

“抱歉晴明公,请恕我打扰了。”药研忽然出声打断了师兄妹间的谈话,他推了推眼睛,用略带谴责的语气,不满的提醒道:“大将年幼,身体又脆弱,需要精细调养。鸭川的水质不适合直接饮用,还请两位能够记得。”

晴明/叶王:“……”

这也能怪他们喽???

师兄弟齐齐看向罪魁祸首的闲鱼,后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回望他们。

好吧,这个锅不接也得接了。

提醒过后,药研才回头看向自家乖巧懂事的审神者,表情跟着柔和下来,道:“大将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他话音落下时,旁边乱立刻晃了晃手上的点心,道:“这里有吃的哦!”清光可是特别交代过,中午一定要给主人送些吃食。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边,拉着闲鱼做好,才对晴明与叶王道:“两位也来一起吧,厨房做了好多呢。”

“多谢小姐了。”晴明礼貌的回礼道。

“不对,是公子。”拥有灵视的叶王似笑非笑的说着,接着便满意的看到对面晴明僵在原地,而乱则坏心眼的配合叶王的话颔首道:“没错,乱是男孩子哦,晴明公要看吗?”说着他做出宽衣解带的动作。

“……不用了,在下信了!”晴明打开扇子挡住视线,尴尬退后两步道。

“晴明师兄,还是年轻啊。”闲鱼同情的看向幼小的阿爸,连乱都能镇住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远在狐村的大姨妈玉藻前啊。想起日后风华绝代云淡风轻的安倍晴明,在看看如今狡黠但会迷茫无措的少年,这得是经历了多少刺激才能换来的蜕变。

在闲鱼走神的时候,三日月已经在招待晴明和叶王了,他仿佛是这个少将府真正的一家之主般招呼侍女们奉上水果,并为两人送上茶水。和三日月淡定的样子不同,初次见叶王的歌仙却心情复杂,这位是未来的通灵王啊,险些杀光普通人的[神]。虽说平安时代的麻仓叶王并没有日后的强势,可是否还是该提醒一下主人?

闲鱼并不知道歌仙正在为自己担忧,她捧着紫薇花,用肩膀碰了碰晴明的手臂,问道:“师兄们有保鲜的办法吗…我是说让花儿一直不枯萎,我想收藏起来。”她又觉得干花没有活力,不好看了。

“抱歉啊师妹,这个我做不到呢。”晴明道。

“我还以为晴明师兄除了生孩子外什么都会呢……”闲鱼有些惊讶,说起来晴明一直很全能,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直言无能为力呢。平时即便遇到知识盲区,他也能很快找到应对的方法。

“师妹为何会产生如此错觉?不过,我虽不是无所不能,但制作子嗣却并不难。”敢在闲鱼产生污污的念头之前,晴明少年解释道:“所谓的人类,也不过只是注入了灵魂的人偶。既然明白了这些,以阴阳术制造肉身,选择合适的魂魄注入,又有何难呢。”

“可能够制作生命的阴阳师,却无法掌控死。”叶王接下了晴明的话,两位天才有着同等不凡的思路和相似的傲慢:“这世上的一切终有尽头,无论是这花,还是神明。即便是地府所谓的掌控者们,也无法跳出生死轮回……暂时,是这样没错。”可他偏偏不信这个,他必定要突破这个限界,他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哪怕与神佛为敌。

在这个八百万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两人这番话完全是在渎神,他们不仅在质疑神,同样还妄想跨越神明去超脱生死。如果说,闲鱼对大多神明无所谓的态度是因为她不懂,而这两人则是懂,却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三日月嘴角的笑容不散,姬君的这两位师兄,在未来可都是毫不留情斩杀、使役神明的人,真是好奇,与这样的人呆在一起的姬君,会变成什么样子。

闲鱼眯着死鱼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看叶王又看看晴明,不是很懂她就是想弄朵花,为什么会扯到这么高大上的方面。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紫薇花,她跟晴明借用了下雪女小姐姐的力量,将花儿冰封在冰中,道:“这样就好了,只要用灵力维持,就一直不会枯萎了。”说完,她似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我才不想什么永恒的生命呢,既然生命都是有限的,我只希望死在大家前面。”

所以说,闲鱼还是一条咸鱼。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钟前的药研:传说中的通灵王和大阴阳师啊!

十分钟后的药研:大将以后别和这种乱吃东西的坏孩子一起玩。

三日月:没错,有形之物终会毁灭

叶王·良辰:我命由我不由天

晴明·傲天: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

闲鱼:哦

之后就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闲鱼要进宫了

62、第62章 生生死死的问题,不适合尚且年幼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他们, 能够若无其事的提起, 也同样是一种幼稚的表现。晴明也意识到这个话题超纲了, 便不在继续。听到闲鱼嘀咕说要死在大家前面, 他轻笑着摇摇头,只觉得无论隐藏着多少秘密, 鱼姬都是个好懂的人。

闲鱼将小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 又把剩下的拨到其他盘子, 将被冰封的紫薇花放在小盘上, 才搓了搓被冻的发麻的掌心。她抬起头, 正好看到了表情深沉的叶王, 他似乎又因为方才的话题想到了过去,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重的阴郁。

看到这一幕, 闲鱼便想起日后已经是麻仓好的叶王,这个人一直被童年的噩梦缠绕着, 足足一千年都没有释怀, 狂拽酷炫的无敌boss背后,是独自一人时流泪呼唤母亲的孩子。转生后作为第三世父母的麻仓茎子和麻仓干久并没有满足他对亲情的渴望,反倒是在他降生的时候,便想要夺取还是个未睁眼孩子的性命。在亲情与大义之间, 他们选择了义。

以前看漫画的时候,闲鱼还能置身事外的去考虑麻仓家的心情,是刚出生的孩子死,还是普通人全灭, 虽然麻仓叶王一直都只是说说并没有行动,可随着他越来越强大,谁能够笃定他必定会下不了手呢。而赌输的代价,无人能够支付。但是现在,麻仓叶王这个人就在她身边,在熟悉了这个人后,她便无法在维持旁观者的心情,只觉得心疼。

因此特别心疼小伙伴遭遇的闲鱼抬起手……把冰凉的爪子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叶王蹦了起来。

晴明:“……”还好坐的远。

这是心疼人的方式吗???

被冻麻的手掌舒服了好多,闲鱼摊开手道:“暖和了啊,叶王果真擅长玩火!”

他是擅长使用火系的阴阳术好吧!本来正在纠结拥有灵力的自己,为何一直无法看到母亲灵魂的叶王并没有注意到方才闲鱼在思考什么,他浑身的寒毛都被她冰凉的爪子激了起来,伸手按住脖子,他的语气里带着怒意道:“你的阴阳术白学了吗?!”

闲鱼很无辜的保持着摊手的动作,耸肩道:“我确实是不会啊,老师又没有教过暖手的阴阳术,不然师兄教我?”

叶王印都没有结,便随手点燃了闲鱼脚下的木地板:“师父说要活用阴阳术,看来师妹并没有记住。”

脚边儿着了火,闲鱼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她摸了摸下巴,无视对方的嫌弃脸,击了下掌心道:“叶王叶王,咱们用这个火烤鱼吧!”她刚说完,一旁的晴明便也挥了下扇子,赞同道:“甚好,这鱼虽腌制过,但若放久了也就不能吃了。”说着干脆就在一旁设了个结界,防止火势蔓延,然后与闲鱼一起眼巴巴的看向叶王。

看什么看。

等你烤鱼啊!

“……”

不一会儿,庭院中飘起了烤鱼的香味。

叶王和晴明过来就带了三条鱼,必定是不够吃的。歌仙便又从厨房拿了几条,卷起袖子和叶王一同烤制。虽先前还对这位未来的通灵王怀有忌惮,可让客人带食材自己做饭这种失礼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看着对烤鱼流口水的大将,有心提醒她上着火不要吃太多的药研叹了口气,转身为她准备下火消食的药剂。又看了眼蹲在闲鱼身边,好姐妹似的乱,他又默默地决定再追加一份。

鱼还架在火上,晴明这会儿也没忘记正事,他问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师妹请教。”

这会儿满脑子只想着自相残杀的闲鱼,艰难的把目光从鱼上面挪开,才道:“怎么了?”

“这是师妹先前遗落的。”晴明从袖子里掏出几本书递给闲鱼,后者好奇的接过。

这书一直被放在袖子里,还带着晴明的体温,闲鱼冰凉的指尖在碰到书页的一刻都被温暖起来。她捧着书好奇的翻了几页,才惊讶的认出来,道:“这不是我的妖怪百科全书吗?我还以为丢在岚山找不回来了。”还被重新清理装订过。

“百科全书?师妹聪慧,以此命名确实合适。”晴明赞道。

闲鱼恬不知耻的得意笑笑。

“那么师妹能否解释一下啊,这一行标注。”晴明将书翻到河童的介绍上,上面的空白出留有一排小字,那龙飞凤舞放荡不羁的笔记很显然是出自闲鱼之手,晴明能认出写的是什么也是天赋异禀。

闲鱼凑近看了看,原来是自己随便写的读后感。

晴明解释道:“师妹的标注上说,河童头上的盘子若是干的,便会渴死。先前我与叶王师弟在山中偶遇一河童,见她哭泣不止,顶盘无水,便出手相助……”结果他们把水倒在了女河童的脑袋上,对方不仅不感谢,还揍了他们。

闲鱼面无表情的看了晴明好一会儿,忍了好久才把笑憋回去,深沉道:“可能是我听到了错误的流言。”她是在前世的动画片里看到的这个说法,就随手写了上去。如今看来,动画里都是骗人的。

叶王手里捏着的烤鱼木串发出承受不住的龟裂声,显然他又听到不想听的。这被动读心术真是个糟心的技能。

闲鱼这边儿还在烤鱼,却不知后院刚下过一场血雨。

妖怪的血肉铺满了地面,很快又被他们所感染的阴气侵蚀的一干二净。几只红鬼从房顶跃下,流着口水追在达摩们身后,白达摩最为胆小,跑的也最快,蓝达摩作为大家长先是提醒了下还在状态外的黑达摩,才跟着白达摩一起避难。红达摩是个暴脾气的家伙,全然不顾自己肉包子的食物链低端地位,n卡碎片的身却有着ssr的雄心壮志,上去就要和妖怪们硬怼。

髭切抬手按住红蛋的脑袋,借力飞跃起来,一刀便将数只红鬼斩杀。膝丸紧跟其后,将追在其他达摩后面的野槌劈断。但野槌是一种与蚯蚓相似,但长着毛发的妖怪,尽管被斩断却也依然能飞快移动。膝丸见状,两手握刀,再次挥落时,将那野槌竖着从正中劈开。

被达摩们吸引而来的妖怪被解决干净,髭切收刀回鞘。红达摩蹦跶到他身边,随后小蛋依人的靠在髭切的肩膀上,一双少女星光闪烁大眼睛,深情款款的凝视着髭切的侧脸。当膝丸清理干净杂碎妖怪回头找兄长时,便看到了这充满粉泡泡的一幕。

“……”

膝丸走过去把脏兮兮的红蛋从兄长肩膀上推开,但达摩这种东西就是个不倒翁,被推歪之后,他很快便反弹回来,反而把膝丸顶开。红蛋嘚瑟的哈哈哈哈一声,但也害怕被揍,赶紧便追在其他达摩身后,去庭院里找主人了。

揉着生疼的胸口,膝丸目送达摩们排成一排跳上渡殿的台阶前往庭院,才道:“最近这些妖怪都是冲着它们来的吧。”

“这种切磋真是无趣啊。”髭切回道,显然未将这些杂碎妖怪放在眼里。

“这可不是切磋啊兄长,那都是货真价实的敌人!”膝丸提醒着,但也有些头疼道:“结界外面还潜伏着不少,我们故意在结界上留下的漏洞,并没有成功引诱出所有的妖怪。虽然都很弱小,但聚集在一起,也很危险的。”

“贺茂的家主对赖光说过,要我们一起去稻荷神社呢,可是被拒绝了。”髭切想了想,回道。

“毕竟主人能留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赖光大人舍不得让她这么早就去神社啊。虽然任性了些,可这也是人之常情,没办法的。”膝丸倒是能够体谅赖光的心情,谁都不想要和亲人分开啊。

“那就这样了。”髭切对弟弟笑笑,道:“我闻到烤鱼的味道,要一起吗…嗯…弟弟?”

“是膝丸啊!”膝丸强调过后,又有些庆幸的小声道:“不过幸好没有记住鱼丸……”

“哦,我听到了,鱼丸。”

“兄长!”

达摩们蹦到庭院的时候,就好似忘记了才刚被妖怪们追杀的事情,一看到闲鱼,便开心的蹦跶过去,用他们肥硕圆润的身体将碍眼的叶王、晴明挤到一边。落在最后面的黑达摩左看看右看看,又瞧了瞧还燃烧着的火,磨磨蹭蹭的不敢跨过去上前。

“别挤过来了,要是掉下去会变成烤蛋的!”闲鱼赶忙躲开达摩们的围攻,只是她这句烤蛋刚喊出来,四周便齐齐响起吞口水的声音。听到这个,闲鱼愣住,达摩们也僵在原地。

晴明尴尬的咳了声,叶王面无表情的熄灭了火。而他们的四周,一直隐着身形的式神同时显现出身形,盘旋在两人身侧的御灵神龙和前鬼、后鬼,还有骨女和雪女,这群一直都安静隐形保护主人的式神们,此刻齐齐现身盯着几只达摩。

闲鱼赶忙站起身张开手臂挡在达摩们身前,喊道:“干什么你们,再这样我就让你们尝尝啥叫无限剑制!”审神者の宝具(不是)!

被保护在后面的几个达摩沉默了几秒,纷纷扭头蹦跶到三日月身后。

闲鱼:“……”

黑达摩左看看右看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蹦到了闲鱼身后。

么么哒,给主人打气。

作者有话要说:  3000字我竟然从中午写到现在……靠,而且还没写到进宫,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

再来小剧场做补偿

n年后

叶王:是时候搞事情了!

晴明:等等师弟!猫掌柜大促销,蓝符御魂八折…请师弟暂借勾玉2万,解师兄燃眉之急。师兄有预感,这一回赌出的御魂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叶王:……我拒绝。(然而还是递了钱)

叶王:是时候搞事情了!

闲鱼:师兄救命!!对弈竞猜输光了辛苦挖来的小判!再借我点翻盘就还你!

叶王:……我拒绝。(然而还是递了钱)

63、第63章 患难见真情啊!闲鱼回头一把抱住黑黑的御行达摩,她的小身板踮着脚张开手臂也只能抱住它一边蛋面。

原本由于性格比较扭捏, 做什么都会慢兄弟们一拍的黑蛋这会儿终于抢在别的蛋前面被主人宠爱, 它开心的360°原地旋转一圈, 头上爆出密密麻麻的小烟花, 深黑的蛋面上还浮现出两朵看不出来的羞涩小红云。

抱着黑蛋猛蹭的闲鱼闻到一股焦味,这味道和烤鱼的味相去甚远, 并不会混肴, 她耸着鼻子循着味道抬头看去, 就见黑蛋的脑袋火红一片。蛋脑袋被它自己放的烟火点着了, 但它自己并没有察觉, 还在羞涩的倾斜着身子磨蹭着闲鱼的衣服。

晴明笑了笑, 转头对着雪女点点头,后者颇为遗憾的鼓了下腮, 似乎对主人的选择颇为不满。她先是乖乖听话的吹着黑蛋吹了口气熄了火,在隐去身形之前, 还故意从晴明的脑袋上掠过, 用长长的袖子拍打了下他的脸。

同样接到主人撤离命令的骨女掩嘴一笑,便恭敬的垂头将身形融入庭院的树荫之中。在骨女消失后,前鬼和后鬼也跟着散去。尽管骨女在最初被召唤出时表现的极为恐怖,可她的一举一动, 仍带着人类女性的影子,那是没有受到过阶级洗脑的原生妖怪所没有的。

式神们纷纷离开,缠着晴明的御灵神龙摇摇尾巴,给小伙伴们告别。

晴明看向他的龙。

龙无辜的回望晴明。

晴明拍了拍龙脑袋, 你也要离开。

龙移开视线,假装没有收到主人的吩咐。

“……”

闲鱼一边挠着黑蛋脑袋上的冰,一边摇头感叹,主纲不振啊阿爸。

晴明这个做主人的在式神们面前确实没有什么威严可言,见神龙不愿离开,他也没有强求,干脆就这样让它继续缠着自己。他抬手顺着神龙的鬃毛,解释道:“它毕竟还是幼龙,老呆在御灵境等待召唤,确实会寂寞呢。”而雪女他们这些式神,都是能自由行动的。

被这么温柔对待的式神们,将来也会回报晴明的,比如迅速挥霍空他的俸禄,让安倍家的金库永不发霉。

这次任性了的神龙,其实还是个很乖的孩子,既然主人不愿意,它接下来就一直没有去关注达摩们。它乖巧的缠着晴明,帮他当盘龙棍卷来卷去,等主人们吃过烤鱼后,它才犹豫的伸头凑向鱼骨头,伸出舌头全部卷进嘴里。

“会卡住的。”晴明赶忙掰开龙嘴。

神龙欢快的摇头摆尾,张大嘴巴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如果想吃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不要去吃骨头啊。”晴明像个叮嘱家里的孩子不要在外面乱捡东西吃的家长一样,细细叮嘱着。终于把黑蛋脑袋上的冰块都扣下来的闲鱼将身边的点心盘子挪过去,道:“给它吃这个吧。”

晴明应下,抬手端起盘子,神龙的脑袋往下一沉,便将点心和盘子一同卷进了嘴里。接着,被龙缠身的晴明便发现残绕自己的力量忽然变大了些,他有些担心是不是盘子卡在龙嘴里,却见神龙周身蓝光一闪,不仅没有卡主,反而升了灵力变强了。

“这孩子真好养活!”闲鱼感慨着,游戏里这条龙吃垃圾长大,现实中也不挑食啊。

升了级的神龙开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晴明的脸。

髭切与膝丸走到庭院的时候,地上只剩下被火烧过的痕迹,连鱼骨头和插鱼的木杆也被神龙一并吃掉了。闻着空气里还没散去的鱼腥味,髭切遗憾道:“好像来晚了啊,已经没有鱼了。”

“你们俩还没吃饭?”闲鱼问道。

“是啊,有……”“是武士们临时有事,我们去帮忙了。”膝丸赶忙抢在兄长说出妖怪袭击的事情前找借口掩饰过去,主人毕竟只是个孩子,就不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了。况且赖光也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恐怕也是不想要主人知道吧。

“厨房里还有,我去拿。”察觉到兄弟俩身上没有褪去的血腥味,歌仙便主动道。只是他刚站起身擦了擦手,便见乳母一脸严肃的带着贺茂保宪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排侍女。出口被堵的严严实实,歌仙只能暂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两步,站在闲鱼的身后。

在看到乳母的那一刻,闲鱼便立刻坐直了身子,趁着乳母低头穿过渡殿拐角,被柱子挡住视线的时候,她猛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只是她显然因为紧张过于用力,嘴巴被搓的红肿起来。

闻着空气里明显的鱼腥味,乳母的眉心跳了下,在看到闲鱼脚下的火坑时,青筋都险些蹦了出来,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不会教育鱼姬的,便悄悄握紧了扇子,一阵平心静气后,才走上前,并让侍女们将手捧着的东西端过来。

“这是……”闲鱼擦了擦双手上的油,好奇的打开侍女们捧着的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新制的衣服,她又合上盖子,疑惑道:“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我不缺衣服啊?”之前给乱定的时候,乳母也一同帮她制了好几套呢,就算赖光有钱,但也太奢侈了吧。

“是中宫赐下的,姬君进宫时会用到。”乳母解释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进、进宫?”闲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先前还谈论过这个话题的三日月。后者对她安抚的笑笑,显然很清楚乳母口中的进宫绝对不是姬君所想的那种。

鱼姬尚为着裳,怎么都不可能是那个意思的,即便是迫不及待把女儿送进宫的藤原道长,那也是提前给十二岁尚未初潮的彰子办了成人礼才敢入宫,就这也依然被世人嘲笑。况且藤原道长本人,怕也不想有新人去分彰子的权。

果然,闲鱼还未来得及发问,乳母便已经自行解释起来,她笑道:“宫里的意思,是让您与少将大人一同进宫参加夏越之袚。”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闲鱼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太歪了。

“夏越之袚本是夏初的祭祀,可因天皇物忌之事,生生被推迟到现在,若是再拖下去,神祇宫那边怕是坐不住了。”乳母虽说不懂政事,可却也察觉到京中越来越危险,便是有阴阳师巡逻,也屡次发生妖怪袭人事件。她伸手拉住鱼姬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往日的夏越之袚都是由东宫来做,这次天皇会破例亲自祭祀诸神。姬君能够进宫旁观,可是诸多贵女们求之不得的殊荣啊。”

“等等,您会和我一起吗?”闲鱼有些慌张道。

“姬君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行啊。”乳母摸了摸自家姬君黑亮的发丝,站起身道:“我这就去帮你准备入宫要用到的东西,虽说宫里送来了衣服,可别的饰物就要咱们自己搭配了,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少将府。”

乳母离开后,闲鱼顿时变成苦瓜脸。这天皇在想什么啊,让她和赖光这大老爷们入宫,到时候赖光爹去值班,她要一个人待着吗?

“怎么,不是那种进宫很遗憾吗?”叶王可是比任何人都了解闲鱼对天皇有多嫌弃的人,可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还是故意提起这件事恶心她。果然,对面闲鱼的表情顿时从烦恼变成了嫌弃。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姬君该如何是好?”三日月也跟着调侃起来。

闲鱼听了,扭头看向三日月,抬手拽出他腰间的本体道:“那我就带着你上山砍头野猪烧烤,浑身沾上秽气,到时候别说进宫了,平安京都进不去。”想到这里,她嘿嘿坏笑两声,道:“那以后就不叫三日月宗近了,叫杀猪刀宗近。”

“那真是不错呢。”三日月还没说话,一边的髭切便开口道:“这大概就是身为源氏刀的宿命,你…说对吧?”他专门看向弟弟膝丸,来印证这个扎心的事实。这苦命兄弟俩,千年不知道改了多少名,现在还顶着膝盖丸、剃须刀这样的名字。

膝丸表情苦涩,道:“拜托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兄长。还有你那个可疑的省略是什么啊,是我的名字吧,我是膝丸啊!”

听到双子的话,闲鱼深沉道:“说的没错,这宿命真是沉重啊。”她个亲闺女还顶着个鱼名呢。

三日月半阖着双目沉思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在闲鱼的注视下,他抬起头,笑道:“我怎么样都好。但姬君确定要用我吗?好像有些勉强呢。”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闲鱼举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太刀,摇摇晃晃的样子。

“我早晚会长成一米六的大个子的,你这个梗用不了一辈子!”闲鱼嘴硬道。

“哈哈哈哈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三日月无所谓的笑笑。

……

少将府上一群人还在说笑,被髭切[关照]出来的赖光则带着一肚子气跑到了藤原道长的府上。

彼时藤原道长正在欣赏庭院的美景,面前还摆着文台,他单手拿着毛笔,望着飞舞的蝶儿,不禁想起许久不见的情人,提笔写到:“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

风雅的很啊。

赖光在这时被侍从们带到庭院,藤原道长见了他,笑着招呼道:“是赖光啊,是被我庭院的美景吸引而来吗?”

赖光一头雾水,顺着藤原道长的视线像花丛看去,蹙眉道:“就俩扑楞蛾子□□,哪里有美景啊。”

“……”

“送客。”

“啊???“

64、第64章 赖光没有为难藤原家的下人们,自己乖巧的被带出了门, 离开后又绕到后院处熟练的翻墙进去。巡逻的守卫们看到这一幕内心没有一点波动, 甚至还想笑, 侍女们也对此视若无睹, 似乎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赖光从墙上一跃而下,踩着后院的花圃翻过围栏跳到渡殿, 径直顺着走廊找到藤原道长所在的位置。后者看到被自己赶出去的人又回来了, 也仅仅是挑了挑眉, 叹口气道:“把这些都撤了吧。”有赖光这个气氛杀手在, 他哪里还风雅的起来。

美貌的侍女们上前将文台上的笔墨纸砚拿走, 另一个则将文台撤去换成食案, 摆上茶水和点心。

圣上昨夜受了凉,早朝免了, 藤原道长难得空闲一天,赖光又上了门。他在心里感叹自己劳碌命, 旋转了下掌心捧起的茶杯, 道:“你现在可是在避秽,即便圣上不在意,也不要在白日大摇大摆的出门,免得落人口舌。”若不是赖光前些日子刚立了威, 天皇的偏袒又太过明显,朝上肯定又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虽说是小事,但处理起来也烦啊。

“随便吧,反正就算我什么都不做, 他们也一样看我不顺眼。”赖光不在意道。

“你呀,真是……”藤原道长笑着摇摇头,可正是因为赖光这性子,他才愿意这么提拔他。不再提朝廷上的那些烦心事,藤原道长喝了口茶,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了,父女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能让这位无敌将军愁眉苦脸的,也就只有他家里的问题了。

“当然不是,鱼姬可是很乖巧的……”赖光说了一半,又耸拉下脑袋,苦涩道:“就是不愿意亲近我。”

藤原道长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道:“女儿家长大了远离父亲,这是正常的,你想开点。”他都不记得上一次没有隔着帘子和女儿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况且鱼姬将来只想着做个普通巫女,就算她与赖光感情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他藤原家的女儿们,除了中宫皇后外,也都是嫁到位高权重的大家族中,他们的父女关系,才是不能够有一点差错的。

赖光是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又不能对道长说他老是被家里的刀子倚老卖老的欺负。

看到赖光苦恼的样子,藤原道长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安慰不了他,便干脆转了话题,道:“你知道土蜘蛛吧。”

“当然知道,那也是成名许久的大妖怪了。”赖光疑惑的看向道长,随后恍然道:“不会是……”

藤原道长放下茶杯,语气平淡道:“被阴气滋养后更为强大的土蜘蛛,声称要消灭人类,建立妖怪王国。现在已经率领妖众到了京城脚下。诸国守一直拖着消息,实在瞒不住了才来禀告天皇,如今妖临城下,有人提议先去别处避难呢。”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昨日得到消息的圣上,可是吓得不轻呢,还生了病免了早朝。据他得到的消息,尽管昨晚神祇官和阴阳师都守在门外,那位也还是彻夜难眠。

去别处避难?赖光轻蔑的撇了下嘴,尽管没有上朝,却也能够想象出那群大臣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了。真是可笑啊,这平安京是整个国家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都是因为四方结界的守护,这群人心里真是没点数。

看赖光的样子,便能够猜测到他在想些什么,藤原道长忍不住失笑,就是因为他老是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才会得罪那么多人啊。不过看他样子,似乎也没有将土蜘蛛看在眼里,道长有些安心,道:“你这秽怕是避不下去了,恐怕这几日就会接到讨伐土蜘蛛的诏书。”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动作快一些,还能赶上夏越之袚和鱼姬一同进宫。”

“嗯…诶?鱼姬进宫?!”赖光吓了一跳。

“中宫今日就会派人到你府上通知,约莫着现在差不多已经得到消息了吧。”藤原道长笑看着赖光傻眼的模样,安抚道:“别胡思乱想。是先前从你府上跑出来的那些达摩太扎眼了,毕竟是个祥瑞,圣上想见也正常。若不是你在避秽,怕是早被高僧们包围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啊,你女儿可是召唤出达摩的人,现下可没人敢说她是鬼姬了。”

但这会儿赖光没心思听藤原道长的话,一想到那群烦人的达摩,他就想到红达摩那双可笑的眼睛,不知道带着它进宫会不会吓到天皇。想到这里,他才又意识到什么,担忧道:“鱼姬召唤出达摩的事情京城里已经传遍了?”达摩那种东西,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才觉得吉利。那种能够增强妖怪力量,打破它们之中等级阶层划分的东西,能吸引无数妖怪冒着生命危险来掠夺。

“现在知道怕了,那先前为何拒绝忠行的提议。”藤原道长道。贺茂忠行早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他也是支持送鱼姬去神社避避风头的。况且去稻荷大社的话,还有忠行的妹妹文子照顾,虽无法和家中相比,但可吃不到什么苦。

“鱼姬太小不懂事,不敢麻烦稻荷巫女……”赖光说完,在藤原道长的玩味的目光下低下头,诺诺道:“我舍不得……”

“唉,该怎么说你啊赖光!”藤原道长感慨的拍了拍赖光的肩膀,摇头叹道:“这稻荷大社你都舍不得让她去,将来要怎么放她去三重任职呢。”离开了京城的其他地区是个什么样子,相信赖光比他更为清楚。

赖光低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藤原道长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你先回去做好准备吧,那土蜘蛛也是难缠的妖怪,不知多少法师阴阳师折在它手中,你可别轻敌。要知道,家中子女未来是否过得好,归根结底,还要看你这位父亲啊。”

“我明白。”赖光应着,表情复杂的起身告辞,然后翻墙离开。

“……”藤原道长。

家里的墙头应该镶一排尖刀。

……

赖光四天王回到家里的时候,闲鱼正在乳母的监视下恶补礼仪,而保宪已经带着晴明和叶王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赖光很是遗憾的捶了下胸,心中的郁气难以挥散,他回头问道:“渡边纲呢?”以往每当他心情不好需要发泄的时候,渡边纲都恰好在身边。

随行的武士奇怪的看了赖光一眼,道:“渡边大人今日并不当值。”赖光大人该不会以为渡边大人全年无休吧,那分明都是因为其他人老是找他代班啊,尤其是赖光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渡边大人也是老实人,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队友的用心。

纲不在对于赖光来说还真是稀奇的事情,但其他人也一样。赖光进屋先换了身轻简的衣服,才又道:“今天在府上当值的是谁,季武、贞光还是金太郎?”之后还要说一下讨伐土蜘蛛的事情。

武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苦着脸被推出来道:“大人们都被卫门府叫去帮忙了,本来金时大人是想要请渡边大人过来的,可是渡边大人那边临时出了些事情,赶不过来……”

“有事?”赖光这会儿也忘了生气了,他和渡边纲认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那个工作狂推脱了公事。看下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赖光倒是好奇起来,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四天王不仅是他的部下,还是好友,若真有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方才说话的武士扭捏了哼哼了半天,才揉揉鼻子,颇为尴尬道:“其实是渡边大人的夫人家正在物色新的女婿……”

“不可能,渡边纲和他妻子是青梅竹马,俩人感情很深。当年我们过海除妖,险些死在海上,花了两年多才回到京城。在那期间,所有人都当我们死了,可纲的妻子硬是在流言蜚语中苦等两年,也没有另寻他人。多少苦难都度过了,又怎么可能忽然要分开?”赖光觉得这个谣言有些过火了,也怪不得渡边纲要推掉公事去处理。

那武士看赖光不相信,忙解释道:“是因为渡边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去妻子那边过夜了,那边认为渡边大人已经决定和妻子分开了。”虽说贵族们结婚会举行仪式,可是离婚却没有,基本上都是双方不再往来,便是离婚了。

听到这话,赖光责备道:“那倒是纲的错了,这家伙空闲的时间都待到哪里去了!”也怪不得女方的家人要另找女婿了,要是他女婿也敢这么平白无故的冷落他女儿……不对,他根本就不会有女婿。

空闲的时间不都待在你这里挨揍吗……几个武士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工作好忙啊…有点承受不住了

65、第65章 在皇宫中,女房们在某些方面而言, 是比天皇还要可怕的存在, 做一国之主的看到大臣们有失礼之处也不过一笑置之, 但女房们却会将此当做谈资传播出去。曾有位年轻官员因为记不清礼仪顺序而将其备注在笏板上, 不慎在女房面前泄露后,立刻便传遍了平安京, 年轻的官员也因此颜面无存。赖光作为天皇宠臣在京城的女性行情很差, 也有部分是她们的原因。

平安京里没有太监, 侍奉女御更衣等后宫贵人的, 也都是女性, 她们也同样是贵族出身。在举行祭祀节日人手不足的时候, 连高等贵族家的女儿,也得进宫帮忙。粗活轮不到这贵女们做, 她们在这宫中依然过着风雅的生活,也有大把空闲时间唠嗑。

闲鱼跪坐在乳母面前, 一脸纠结的听她说着宫里的事情。这平安京的贵族女性要过下去真是困难啊, 就比如说这头发吧,像是天然卷啊,发丝过粗过硬过细过枯啊,都会被嘲笑, 偏偏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靠后天改变的,也就是,这些嘲笑会伴随很多女孩儿一生。在平安京这个狭小又固定的圈子, 流言一旦传开,要消除就困难了。

乳母说的随意,可闲鱼却听着压力山大,她不是个细心的人,如果不小心在宫里做了失礼的事情,可能会连累赖光也被人笑话野人。可这礼是防不胜防的,有时候无心的动作都可能是失礼的表现。就比如说,迈脚要先迈左脚,还要双脚同向□□身,拿东西也不能上五个手指,左手要在右手下方,甚至连衣襟都有要求,不动的时候衣服要闭合,走路时则微微散开……

中国人认为好事成双,信仰偶数,但日本的公卿们则以奇数为尊,不仅和歌俳句是[五七五七七]的三十一音以及[五七五]的十七音,连步数也会尽量保证奇数。与之相反的武家,则是偶数。

令人头大……

闲鱼硬着头皮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开始学习怎么在室内移动。在天皇女御面前,当然不能像家里一样随意站起坐下,在屋中的时候,女性几乎不会起身,移动则使用膝行。

闲鱼听着乳母的念叨点点头,师父家的你式神们在亭子里就是膝行吧,她一边听着乳母的提醒一边直起身子趴在地上,像个老乌龟一样蠕动起来。乳母在一旁看着抽搐了下嘴角,用扇子捂脸道:“膝行可不是爬行啊……”虽说不是起身前进,但也不是爬着走,而是两条腿轮流移动。根据目的的不同距离来控制行动速度,如果是近距离移动,一条腿挪动时,脚趾绝对不能越过另一条腿膝盖。

总之,就是缓慢的,优雅的,连衣服也不会折叠到的移动。

乳母这边正说着,就见爬着走的闲鱼压住了自己的衣服,下巴直接磕到了地上。她哎呦一声,整个人蜷在一起,豆虫般的在地板上滚动着,衣服也被压出一片褶子。

乳母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在这时赖光却忽然拉门进来。他一打开门,就正好看到女儿扑在地上的样子。他怔了下,接着快步走过去托着闲鱼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举高高笑道:“哈哈哈哈鱼姬想念父亲,也不必这样行礼啊。”藤原道长处带来的烦躁郁闷,在见到女儿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被忽然举起来的闲鱼吓了一跳,两只手翅膀似的挥动着,道:“父亲,快放我下来。”捏的胳肢窝很痛的。

“少将大人,姬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请您注意一下。”乳母也跟着提醒道。她知道鱼姬这会儿一直惴惴不安是担心在宫里做了失礼的事情,给父亲添麻烦,可实际上就乳母看来,是源赖光一直给姬君添麻烦才是。姬君现在毕竟还年幼,又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就算是给刚为她发过话的圣上面子,谁也不会过多苛责她。倒是少将大人,作为万众瞩目的天皇身边人,才要小心不要做出出格的事呢。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赖光不耐烦的对乳母挥挥手,又提醒道:“记得看好你儿子,别让他和乱七八糟的家伙混在一起。与其去巴解那些早晚要完蛋的人,还不如学学别人,去讨好前途一片光明的博雅殿下。”没有什么本事的小贵族,偏偏被人煽动着妄想从龙之功,还不如和没什么野心的博雅殿混日子呢。

被提醒的乳母一惊,她努力控制住颤抖,捏着手中的扇子道:“多谢大人提醒。”她的丈夫因为写诗歌颂反贼的英勇已经废了,绝对不能够让家里的儿子们也走上歧途。她的孩子和她的丈夫一样资质平庸又过于单纯,很容易听信他人的话参与到危险的事件中。若不是她娘家与源家的关系,她又是鱼姬的乳母,怕是早在之前就被丈夫连累一起在平安京消失了。

看着乳母慌张离开的背影,闲鱼顺着赖光收回手的动作圈着他的脖子以防掉下去,担忧的问道:“不会有事吧?”是赖光的那些政敌们找不到他的把柄,就想要从他的部下们下手了吗?

“放心吧,我只是支开她而已。”赖光随意道,这样的小事部下早就已经处理好了,他哪有那么容易被算计。况且与其说是盯上他,不如说对方的目标是鱼姬手下的那群达摩,是想通过鱼姬乳母这边得到些消息吧。活的达摩,而且体型如此庞大,这件事传开后有意动的可不仅是妖怪和阴阳师。无论这东西在赖光眼里有多蠢,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达摩不倒翁在宗教上的意义。

这种麻烦事赖光不想让鱼姬知道跟着伤脑筋,反正藤原道长会解决。他来是为了另一件事,道:“鱼姬,为父可能要离京几日,这段时间你就带着三日月他们,暂时住到贺茂家去。我会尽量在夏越之袚前赶回来和你一起进宫。”

“可是父亲,你在避秽的时候不能够外出啊……”闲鱼提醒道,好歹是天皇的命令,这样也太随意了吧。

“就是因为我在避秽不能进宫,所以离京的人是我而不是忠行那家伙啊。”赖光念叨着便宜忠行那家伙了,又解释道:“这次是离京讨伐土蜘蛛,你不用担心,大概四五天就能回来。”他寻思着要给鱼姬带什么特产回来,蜘蛛皮还是蜘蛛丝,用来做护甲倒是不错。

闲鱼对土蜘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是她穿越前每天都要打一顿的家伙,一个连传记都不配有的可怜虫。可游戏归游戏,但这可是现实,而且在游戏里,土蜘蛛那也是要集结打的boss,讨伐它绝对不会有赖光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记得狐之助说,赖光在历史上用膝丸杀了土蜘蛛,所以膝丸又叫蜘蛛切丸。但是现在的膝丸并不在赖光爹身上,而是成了付丧神……

闲鱼心里有了底,而赖光并不知道女儿现在在想些什么,他继续道:“贺茂家的稻荷巫女在夏越之袚前会回来,到时候你也可以和她一起进宫,那女人凶悍的很,谁也不敢找她麻烦,你跟着她我也放心。到时候多认识认识一些同龄的女孩,老和一群刀子混在一起算什么样子……”

听到同龄的女孩这几个字,闲鱼打了下哆嗦,泛起不知名的恐惧。可赖光这会儿人只记得抓住机会上眼药,却没有注意到女儿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他交代完后,便离开了鱼姬的寝室,跑去找四天王安排讨伐土蜘蛛的事宜了。

闲鱼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她却冷的发抖。只要一想起同龄的贵女们,便害怕到窒息。这显然不是她的情绪,这是真正的鱼姬,所残留的恐惧,继承了这个身体的她,也同样继承了这份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的门被拉开,乱拿着水果走了进来,看到满脸是汗,但脸色却很苍白的鱼姬,他赶忙丢下水果,蹲在她面前道:“啊…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想要别人跟着担心,闲鱼掐了自己一下,打起精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又累又热,学规矩很麻烦,这屋子又闷。”说着她哆嗦着爬回御帐台,道:“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忙吧……”

听到这话,乱点点头,体谅道:“是呢,虽然很漂亮,但出阵服更凉快呢!主人又不能像我一样把头发扎起来,一定很难受的。”他跟着走到闲鱼床边,绕到后边捧起她的头发,笑道:“主人主人,这样就凉快了吧!”

被长发铺满的后颈和后背一凉,那份恐惧似乎消散了很多,本来其实已经冷的连唇都发白的闲鱼这会儿却忽然觉得温暖了起来,她咬着牙,点点头道:“舒服很多了,谢谢你啊乱。”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一直举着哦。”乱捧着闲鱼的发尾,笑眯着眼睛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otl 明天会补上另外一更 抱歉!!

下面应该是风神大人和妖怪们的主场了~

另外这是封面的大图,围棋摆乌龟中:

不知道手机能不能看的图片地址:wx4.rge/005yuildly1fwmztwwoqx

66、第66章 闲鱼原本以为,在鱼姬的不安影响下, 她会很难入睡。可是伴着乱的声音, 半躺在被窝里的她却很快睡着了。原本正讲着演练场趣事的乱低头便瞧见年幼审神者的睡脸, 原本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便垮了下来, 他咬了下唇,起身帮她拉起被子。在帮她将被子外的手挪到被窝里的时候, 乱顿了顿, 喃喃自语道:“这哪里是热啊, 好冰……”

爬到御帐台上, 乱跪坐在被子的一边, 用手搓了搓闲鱼冰凉的手, 可这样却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一时间有些慌张, 又慌忙的起了身道:“要怎么办啊药研哥…对了,药研哥!”找到主心骨的乱快步朝着门的方向跑去, 在拉开幛子的时候, 又匆忙回头道:“主人一定要没事哦,乱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了!”药研哥肯定有办法的

乱说完后便离开了寝室,房间里又剩下了闲鱼一个人。此时的她虽然睡着了, 可却并没有从鱼姬残留的情绪中解脱,她这一刻正作为当事人与旁观者,身陷在这具身体过往的噩梦中。

[鬼姬鬼姬……]

[大妖怪的孩子,少将大人的污点!]

[别靠近她哦, 会沾染秽气的!]

[妖怪退散!]

作为客人跟随父亲一同参加大纳言家宴会的鱼姬,被同龄的孩子们追赶到角落里,她害怕的抱着头躲到松树的下面,立刻被追上来的孩子们推倒,身上被驱鬼除妖神咒符纸贴满,还有人将象征着三神器的鉾铃砸在她身上。

在不远处的大屋里,父亲正与同僚们饮酒,没有人会在意院子里打闹的孩童。稍大点的孩子们虽觉得这样不妥,但却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既不参与但也不会阻止。这样既能够在少将大人责问时推脱责任,又不会得罪其他孩子背后的大臣。最重要的是,所谓法不责众,他们所有人都默契不出手的话,就算是少将大人事后迁怒,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鱼姬被推倒在地,灵符贴满了全身,被发丝遮住看不到的头顶上,还有被鉾铃砸出来的包。贴完灵符的小鬼们满足的嚷嚷着讨伐妖怪大成功,随后才被姗姗来迟的下人们引去蹴鞠。

[姬君可还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会被少将大人杀掉的。]下人们在鱼姬面前哭哭啼啼的说着。

鱼姬摇摇头,在下人们松口气离开后,咬着唇一根一根的拔掉扎进手掌里的松针。她自己整理好衣服,将驱魔的符咒收起来,一个人跑到距离大人们不远处的渡殿下坐着,默默等待着宴会结束。

赖光不喜欢被仆从环绕的感觉,宴会结束后,其他大臣们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离开,而他则带着鱼姬,一个人骑马回去。

[鱼姬今天玩的开心吗?大纳言家的小孙子和你同年,听说是个很有才学的天才。]

[是的,父亲。]鱼姬乖巧的应着。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有好多人被杀掉吧。

看着女儿闷闷的样子,赖光有些发愁,道:[可是我看到鱼姬一个人在渡殿啊,你应该多和同龄的孩子接触。]他觉得女儿应该开朗些,趁现在还太小没有被规矩束缚的时候,结交些朋友尽情的享受童年。

[…是,父亲。]

[……]赖光无奈的叹口气,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听到父亲的叹息声,鱼姬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她啊,果然是个麻烦吧……

……

寝室里的闲鱼从噩梦中醒来,她坐起身,视线一片朦胧,稍微动了动,便有水滴从眼眶跌落,又从脸颊滑落到嘴角。视线变得清晰了起来,可太阳穴的位置却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她抬手揉揉,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是软的。

她心里还记挂着事情,不能够一直待在寝室里,转了下手脚,闲鱼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走出了寝室。一到障子前的时候,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席卷上来,当闲鱼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后退。

抬头看向前方被拉开了一点的障子,闲鱼有种想要跑回御账台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可是她知道不能这样,强压下那股让人窒息的恐惧感,她艰难的抬着步子,移开障子踏出了房间。

鱼姬,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实我也是。可是我不能一直躲起来,我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闲鱼出了门。她走后不久,乱端着点心急匆匆回到了寝室,一边走一边喊着:“药研哥的药超级苦的,不过没关系主人,我帮你拿了点心。虽然这个是清光早上做好的,但我也有帮忙哦!”说着他掀开帐子,却发现被窝里空无一人。

乱怔了下,赶忙将点心放在一边,扭头喊道:“不好了药研哥!主人不见了!”

离开了寝室的闲鱼并不知道药研和乱正在寻找自己,她一个人跑到别院,在歌仙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在帮忙修剪花草的髭切和膝丸。歌仙与膝丸坐在箦子上,前者正在传授他插花的知识,而后者拿着工具,很认真的在修剪着。和膝丸相反,髭切正在院子里帮忙娇花,他直接提来一桶水,举起来一口气浇在了盛放中的菊花上,直接把开的正好的花打蔫了……

髭切对此却非常满意,他笑道:“叶片和花瓣上滚着水珠,真是好看啊…不对,这个好像是风雅来着~!”

“……会淹死哦。”正好看到这一幕的闲鱼有气无力道。

“是这样吗?那么……”髭切顺着声音笑眯眯的回头,想要让闲鱼帮忙收拾。只是当他回头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又将到口的话收了回去。面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结,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髭切改口问道:“鱼酱是来找歌仙吗?”

“我是来找膝丸的,有事情要拜托他。”闲鱼说完便朝着膝丸与歌仙所在的箦子走去,走了两步,她又忽然回过头来,道:“还有啊,不要乱给我起绰号,我的名字是鱼姬。本来就是个水产名,加个酱好像更惨了……”瞬间成水产变成了罐头。

髭切虽然不知道她话中的中文梗,但从她的话中也猜测道了什么,回道:“那也不错呢,和鱼丸弟弟很搭。”

“兄长!不是鱼丸是膝丸啊!”箦子上的膝丸一把捏断了手里的花。

“……”歌仙苦笑。

提醒过兄长后,膝丸才意识到手里的花被他捏断了,他赶忙对歌仙道了歉。后者摇摇头,从中间剪掉被捏断的花梗,道:“不用介意,今天你们也帮了我许多。既然主人找你,就快点过去吧。”虽说出了点意外,但也只是一朵花而已。

得到歌仙的原谅后,膝丸才从箦子上跃下,走到鱼姬的身边道:“主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去做吗?”

闲鱼有些不好意思,她道:“确实是有事情要拜托你,我听狐之助说,膝丸是斩杀了土蜘蛛的刀,所以……”

“没错呢,因为斩了蜘蛛所以也被叫做虫丸。”髭切插嘴道。

“不对,是蜘蛛切丸啊!”膝丸赶忙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蜘蛛切丸也不怎么好听otl。膝丸有些苍白的解释道:“是这样的主人,在这千年间,我和兄长都被改了很多次名字,所以有时候连自己也会忘掉……”他还记得趁机为兄长辩解一番。

可髭切显然没有体谅弟弟的良苦用心,他道:“是啊,没准是弟弟记错了,真的叫虫丸哦。”

“我才不会记错自己的名字呢!”膝丸反驳道,可面对髭切那副随便什么都好的样子,他反而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对兄长感到无力,膝丸不在纠结于名字,道:“忽然提起土蜘蛛…该不会是那家伙来了吧?”是因为溯行军的关系吧,时间提前了。

“嗯,父亲说很快宫里就会下旨,命他在夏越之袚前讨伐土蜘蛛……”闲鱼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髭切道:“原来如此呢,是赖光啊,他还真是个笨蛋呢。”

“诶?”闲鱼被他这句话弄得满脸疑惑。

髭切抬手揉了揉闲鱼的脑袋,并没有解释刚才那句话,只道:“放心交给我们吧,虫丸可是很有经验的。”

“虽然我不是虫丸,但兄长说的没错,姬君不用担心这个,我会保护好赖光的。”膝丸附和着哥哥的说法,察觉到闲鱼不自然的脸色,他别扭的关心道:“请主人先照顾好自己。不然的话,不论是我还是赖光,都无法放心离开。”

“也不需要为进宫的事情烦恼。”歌仙走了过来,他手中被修剪好的花递给闲鱼,道:“姬君已经非常出色了,宫里遇到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你的压力。况且即便会发生什么事,你的身后也都还有我们呢。”

“谢谢你们。我没什么事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闲鱼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眼中,歌仙一直都是个温柔风雅的君子,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将土蜘蛛的事情告诉膝丸后,闲鱼心里石头落下,她便在歌仙的催促下回了寝室。

等闲鱼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膝丸才道:“太见外了姬君,我们本来就是她的刀,随时都可以安排出阵的,还特别过来拜托……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啊。”作为刀,一直以来都是随着主人的意识在挥动。

“身为刀却被当做[人]来对待了呢。”髭切说完,又看向弟弟道:“会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才华横溢的歌仙很快混入风雅圈,成了平安京名符其实的歌仙。身份也从[少将的家的乡下亲戚]成了备受瞩目的骚客。同样的,也成了诸多贵女追求的人物。但是歌仙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便以[少将不准]为理由推脱了所有邀约。

赖光发现,每天都有女的跟他写信,十封里有九封是骂他的,还有一封是亲戚劝他做个人的。

67、第67章 闲鱼有气无力的拖着步子回到寝室,刚把门拉开, 便正对上药研严肃的脸, 他推了推眼镜, 什么都没有说, 可却让闲鱼产生了一种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抓包的感觉。虽说是少年的外表,但药研的气场颇强, 对闲鱼而言, 比家中倚老卖老欺负赖光爹的老刀们更像家长。

“药、药研, 我做错什么了吗?”闲鱼缩着肩膀, 紧张的问道。平日里药研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他看起来在生气, 可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看对方笑意全无,绷着脸的样子, 她还是赶忙先认了怂,道:“对不起……”

药研显然没有意料到闲鱼会先道歉, 他愣了下, 接着便再难维持严肃的表情,无奈的笑道:“大将您可真是…没有必要对我道歉啊……”她这样的态度,让人连气都生不起来,只觉得心疼。平常人若是无缘无故的被人摆脸色, 怎么也该先问清楚情况吧,可她却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选择先道歉,这只能说明,她重视着对他们间的羁绊, 可这份感情又充满了不安。

看到药研这样的态度,闲鱼便放松下来,这才问道:“我刚才去找膝丸了,药研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将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药研不答反问。

闲鱼一头雾水,思索了半天,才羞愧的摇摇头:“抱歉我忘记了……”

“您不需要对我道歉的。”药研拉大了障子,伸手将她带进来,道:“既然忘记了,那么我再说一次。大将您还年幼,过于强大的灵力对现在的您而言是一种负担,因此在成长期间需要时刻留意调养。我希望您今后做任何事情,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立刻通知我。”他边说边拉开被子,随后递上一碗热腾腾黑乎乎臭烘烘的药汤。

闲鱼坐在御账台上,伸手接过药汤,鼻子耸动嗅了嗅,接着嫌弃的撇开脸,道:“我没有生病啊药研,这个就免了吧。”

“这是用来调养身体的。”在这方面,药研可是绝对不会通融的。

既然推不掉就只能喝掉了,她毕竟是成年人了,总不能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对药研撒娇吧。认命的闲鱼苦着脸凑近了药碗,屏住呼吸小小的抿了一口,可接着却差点被入口那股又酸苦味恶心的吐出来。端着水位线一点都没下降的药碗,闲鱼抬起头,道:“药研哥,我不想喝。”成年人怎么就不能撒娇了,大丈夫还能屈能伸呢!

药研挪开视线不去看闲鱼可怜巴巴的脸,推了推眼睛道:“我可不是清光哦大将,快点喝掉吧。”

闲鱼可怜巴巴的捧着碗,不停地转着碗口选择下嘴的位置,道:“这碗也太大了吧。”

药研听了不禁笑道:“可是大将在用餐的时候不是还嫌它太小吗?”

“两个碗的大小不一样,你肯定拿错尺寸了!”闲鱼嘴硬道。

药研刚想回答,寝室障子的门便忽然被拉开了,乱跑了进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急出来的潮红,道:“药研哥,找到主人了……啊!主人!”看到闲鱼正坐在床上,她赶忙跑过去道:“太好了主人,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对不起乱,我不知道你在找我。”闲鱼顿时了然,看来是乱在和她交谈的时候察觉出她的异常,以为她生病了才去找了药研吧。身边人们的关心令闲鱼感到温暖,连带着体内那股被[鱼姬]的情绪所带来的阴寒都在渐渐地褪去。她稍稍打起了精神,不想要大家一起跟着担心,便捧着药碗打趣道:“我先自罚一碗怎么样?”

“反正药研哥肯定不会让你赖掉的,这个根本不算自罚嘛。”乱说着,但随后又不忍道:“这个一看就超级难喝啊……”他犹豫的看向药研,但见对方一副绝不通融的样子,便道:“不过没关系的主人,乱有办法哦!”说着他站起身跑到一边,拿起之前随意放下的盘子,道:“看,我给你拿了点心,喝过药之后吃点心的话,嘴里就不会苦了!”

“谢谢你啊乱!”闲鱼欣喜的伸手接过,可又有一双手伸出来抢先一步从乱的手里接过点心。药研将盘子放到自己身侧,道:“不行哦,这是给大将不重视自己身体健康的惩罚。”

“药研哥……”

“药研哥……”

面对撒娇二重奏,药研镇定道:“不行。”特别的铁石心肠。

乱同情的看向鱼姬,而后者只能认命的举起碗,用上刑场的表情准备喝药。而在这个时候,药研却忽然站了起来,道:“我要出去一会儿,在我回来前一定要喝完哦。点心就交给乱看管了,虽然少几个的话我也看不出来。”说完他便拉开门离开了寝室。

“……”

被留在屋里的乱和闲鱼对视一眼,接着一起抬手击掌。

耶!

在乱的打气中闲鱼闭着气将药汤喝光,接着在那股苦酸味弥漫到口腔前,迅速的往嘴巴里塞了口点心。甜味瞬间冲淡了苦涩,豆子的清香也减淡了草药的怪味,这显然比单独喝药后的感觉舒服多了,起码不用忍受会一直留在嘴里的怪味。

吃过药后,乱便拉起被子,催促着她赶紧休息,虽然毫无困意,闲鱼还是顺从的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闲鱼并没有睡太多时间,半个时辰后,便有侍女领了命令匆忙赶了过来,拉开门叫醒了她,道:“鱼姬大人,府上来了客人,是式部大辅家的女公子。少将大人希望您能过去接待下。”毕竟是女眷,赖光可不能随便招呼。

闲鱼慢一拍才意识到乳母并不在府上,往日都是她在处理这些事情,相比于一无所知的赖光爹,乳母似乎察觉到鱼姬被同龄人排斥的事情,帮她推掉了所有该她出面的应酬。即便是乳母需要源氏帮忙保住自己的家族,可她对的鱼姬的疼爱却也不是假的。

“鱼姬大人?”侍女见她发呆,连忙提醒着。式部大辅家女公子可还在等着呢,若一直无人招待,传出去对自家姬君的名声也有损。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闲鱼回过神来道。

侍女松了口气,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等她走后,乱才担忧道:“可是主人还在生病啊。”

“没有生病,就是有点累,刚才睡一觉已经好多了。”闲鱼边说边从被窝里爬起来,将被人重新挂好的衣服拽下来,一件件的往身上堆。乱赶在她伸手前拿起梳子,在她整理衣服的同时帮她打理好睡着时被压的乱糟糟的头发。

闲鱼将乱翘的发丝抿到后面去,忍不住发散思维想到,将来她的头发也会变得很长很长吧,像天皇的某位妃子,头发足足有七米长。想到这里,闲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要像天皇的那位妃子一样发长七米可要怎么办啊,尤其是这个时代洗个头还要挑吉利日子!感觉她已经隐隐能够体会到玄霄十九年头皮痒不能挠的痛苦了……

穿戴整齐后,闲鱼一个人离开了寝室,她并不打算带乱一起去,毕竟付丧神们没有贵族身份和职位,她不希望他们作为她的附庸出现在重视出身的贵族们面前。况且无论外表再可爱,他也毕竟是男子,去见别家的贵族小姐不太合适。

闲鱼一离开寝室,在外面等待的侍女们便立刻迎了上去,一路上快速的给她讲述这位式部大辅家小姐的事情。

式部大辅家的女公子名叫琴子,但这个时代女性是不能够直呼其名的,所以没结婚就喊女公子,结了婚就喊女房名,或是丈夫、父亲和兄弟的官位以及住所。但赖光家却并不在意这个,因此侍女才会特别提醒鱼姬注意。

这位琴子十分受父亲宠爱,也因此比起普通贵女要更为活泼些。源家的武士们在除妖的时候顺便将被妖怪拐骗的她解救了回来,说是拐骗其实是假的,实际上她是与一只妖狐私奔的。那是只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的狐狸,在被武士们围剿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要教训率队除妖的清光,结果清光严阵以待,他却只放两招就跑掉了。

大家纷纷表示,这狐狸就是狡猾,这招以虚为实把大家都甩了。

闲鱼听到这里,在心里默默的想到,如果是她知道的那只妖狐的话,憋的大招只有两下可能真不是以虚为实……

妖狐跑掉之后,琴子被解救却并不领情,她怒斥武士们强行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兽,要求他们放她离开。武士们当然不敢做这个主,他们只是普通源家武士,可得罪不起式部大辅。于是琴子便大吵大闹还要自杀,无奈之下,被武士们求助的清光只能亲自上阵劝她老实点……

琴子小姐见到清光第一眼后就迷途知返,顿悟和妖怪私奔的罪孽深重,决定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可能)我要开虐了!害不害怕!担不担心!

68、第68章 式部大辅家的女儿被安置在寝殿北侧的壁渡殿内,以接待上宾的房间来招呼大臣家的公主, 这其实是于礼不合的。可府上没有执事的管家, 乳母又不在, 因此缺乏这方面知识的赖光, 以及府上的武士们,便只按照以往接待朝臣们的方法来招待她。

清光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只觉得应付这种大小姐可是比连续出阵还要恐怖。清光不是平安时代的刀, 他所在的时期虽然也同样存在很多仪礼忌讳, 可那也远远不能够与平安贵族们相比, 纵然这一路上那位公主已经在收敛了, 可他和其他武士们,还是被折腾的身心俱疲。

那妖狐带走琴子公主的时候使用了妖术, 她不需要自己走路便被带到了京外,可被解救回来时, 那就只能像武士们一样骑马, 或者是步行了。可式部省是标准的文职,式部大辅家的姬君也不可能去学什么骑射,让她自己一个人骑马是不可能的,便是尝试着上马, 她都会吓得嘤嘤哭泣。身为男子的清光和武士们也不可能载她,这般会导致身体接触的亲密举动,显然更不合礼仪。

无奈之下,武士们只能派出一小队人去附近借了牛车, 可琴子又不满意了,她说她父亲是殿上人,怎么能够用普通的板车,必须要用竹披车。在她看来,坐了这样下人的车,可是比死了还难受。

这位可完全忘记自己私奔,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了。清光忍着头疼,找在附近游玩的贵族们借了竹披车,还好赖光脸大,没有人敢惹,连带着他府上的武士在人前也有些面子。贵公子们也不愿意错过抱式部大辅和近卫少将的大腿的机会,便自愿将车献上。

借来的竹披车琴子总算是满意了,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送她上车的时候,武士们掀开了前面的竹帘,但这个举动又遭到了训斥,因为牛车是要从后面上的。可是当他们改为掀开后方帘子的时候,琴子还是不满意,因为他们掀了右侧,她是女子应该在左边。

好不容易让她上了车,清光以为之后就能顺利回到少将府了,可偏偏琴子公主表示,最近天一神下落,去东方是大凶,触了方违,必须改道!天一神就是北极星旁边的吉星,60天一周期,前16天在天上,后44天降落,吉星降落那一些方位就变不详了,如今天一在卯位,那就表示向东会触了方违。

但总不能不回家吧!

可琴子是朝臣之女,普通武士可不能随便冒犯她,只能绕远回家。

把琴子送到壁渡殿后,清光大大地松了口气,在赖光的少将府上,除了饮食方面他没有感受过太大的时代差距,可一离开门接触了真正的贵族公主,才意识到贵族统治的时代与未来的差别。

赖光的规矩不严,是因为他并非是在京城长大的人,他生在川边郡,父亲由于政事的关系非常忙碌,虽在武艺方面抓的严格,却没有功夫去管教他的礼仪。作为长子的他备受母亲的宠溺,也因此有着颇为自在的童年,又因他生来便具有神力,未戴冠便已扬名,所以早早便被委以重任。到了京城后源家的人才意识到,新家主虽然战斗力顶天,可却对京城的礼仪一无所知,以至于闹出许多笑话。

虽说经常因为礼仪的问题被贵族们嘲笑,可赖光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他没有被京城的风气同化,选择部下不看相貌不看出身只看能力。少将府上这群武士,大多都是他从诸国提拔上来的,京城本地的寥寥无几。这其中虽然有像金太郎一样纯粹是平民出身的人,但大部分也都是出身于诸领地的小贵族。毕竟平民孩子吃都吃不饱,没有多少能和从小习武的家族子弟相比。

清光庆幸审神者出身在这样宽松的家族,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家的姬君虽说是源氏女,可却也自小生长在京城,受到京中教育。没有沾染上这样的风气,果然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吧。

清光越想越觉得自家孩子百样好。

当闲鱼在侍女们的带领下走到壁渡殿的时候,那位琴子正隔着御帘与清光说话,她手中的扇子微垂,露出小半张脸,含情的双眸一眨不眨的透过帘子的缝隙仰望着清光的背影。闲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虽然隔着扇子看不太清楚,但从她露出的轮廓和身形上来看,琴子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这下,闲鱼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要先吐槽狐崽萝莉控,还是要说这时代的姑娘太早熟了。

待到侍女们故意发出了声音,琴子才猛然回过神来,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彩纸,飞快的透过御帘的缝隙塞进了清光的手里,接着才低着头走到闲鱼面前,两个人互相见礼。

“既然主…鱼姬大人来了,那么我就先告退了。”在外人面前,清光也不好对闲鱼说些什么,随意地将帖子往怀里一塞,便挥挥手离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帘子内闲鱼瞪大的眼睛和门外武士们羡慕的目光。

清光收下了琴子的情书!!

闲鱼表面平静,但内心马景涛附体疯狂咆哮中。

这一会儿清光完全不知道自家审神者在想什么,不用再和那位麻烦的公主虚与委蛇,他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只是他刚拐弯下了台阶,坂田金时便走了过来,主动勾肩搭背揽住清光道:“你刚才收了式部家小姐的帖子?”

清光怔了下,道:“什么?”

“别掩饰了,我都看到了!”坂田金时摇了摇清光的右肩,他受到赖光大人的召集来府上商量土蜘蛛的事,正好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一幕。清光这家伙虽然是刀剑的化身,可外表看着还是个少年,不过运气真是好啊,刚来就受到了那样的大家小姐的青睐。

清光这才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那张系在花枝上的彩纸,直接塞进金太郎的手里,道:“是这封信吧,我可没有拆开哦。既然你看到了,那就帮忙送去给赖光公吧。”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嫌弃道:“在山上跑了半天,衣服上都是灰,我要去清理一下,回头见。”说完他便要离开,可却又被金太郎一手拉住,他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清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金太郎捏着那薄薄的纸挥动道,只觉得手里的东西烫人得很,这种事可是连他这样的乡下人都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不过应该是什么密信吧。”清光想起在新撰组的时候,冲田他们也有经手过传递和保护重要信息的任务。见金太郎一副怪异的表情,他摊手道:“别问我了,我又不是那群不会好好说话,非要拐弯抹角的贵族,当然不可能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啊。不过在路上发生了很多事,很有可能是跟赖光公告状说我们没有照顾好她吧……”

“你……”金太郎一副便秘的样子。

“我什么啊,我和她非亲非故的,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写给我吧。”清光打趣道,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扭头离开了。

金太郎手里拿着那封薄薄的情书,站在庭院里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这会儿他就觉得手里那张纸烫手的很。是啊,清光刚来平安京不知道也正常。这种纸是雁皮纸,质地柔软轻薄,字写在上面会产生一种朦胧飘渺的感觉,它被称之为薄样,受到贵族女性们喜爱。不同颜色的纸被用作不同的场合,而像这样彩色的薄样,通常被用来…传达爱意。

“这要怎么办啊?”金太郎苦恼的捏着那封情书,半晌后挠挠头道:“既然清光都这么说了,那就交给赖光大人好了。”

赖光的房间里,四天王中的卜部季武与碓井贞光已经早早到达,渡边纲还在处理家事,赖光也就没有打扰他。这群人等了许久,才见金太郎拖着脚步扭捏的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绯红。碓井贞光在看到他手上的彩纸后,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卜部季武也跟着掩嘴笑了笑,欣慰于好兄弟总算是有女子喜欢了……

他们就这样带着老父亲的欣慰脸看着金太郎扭捏的拿着情书走了进来,然后放在了赖光的桌面上。

卜部季武:“……”

碓井贞光:“……”

赖光看了一眼那薄纸,只觉得花里胡哨的根本没有武士的风格,他没有一点犹豫和尴尬的伸手将信拿起来,打开念道:“白波清洁水,往返石间流。但愿常相见,如泉涌未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不是整天见面吗,这有和水有什么关系?”

“是加州清光让我转交给你的……”金太郎赶忙道。

赖光闻言立刻学着以前闲鱼做过的事,把信叠成飞机,嗖的一下打在金太郎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理智告诉我应该写虐了,可是我不知道咋写!!

写着写着就又成这样了……

69、第69章 弄清楚写信的人是琴子后,赖光又将飞出去的纸飞机捡了起来, 重新压平放在一边, 准备等式部大辅来接他女儿的时候, 将这个一并交给他。赖光并不知道他这无心的举动在日后会给琴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拿到女儿情书的式部大辅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在误会琴子暗恋的人是年龄能做他爹的赖光,唯恐将来的女婿是个近30岁的老男人的他, 对女儿的看管和教育也变得严格起来。

情书的事情就这样被随意的揭了过去, 一般只要不涉及到家人, 赖光就是十足十的工作狂, 旁的大臣腻了上朝会借口物忌偷个懒歇上十天半个月, 但赖光从不会如此。刚进京的时候为了照顾胆小的天皇, 他曾连续数月被留在皇宫里,日日只睡几个时辰, 也不会抱怨什么。若不是在这个时代生病和受伤那都是秽气的象征,他可能连重病都要坚持上岗。

赖光能够上位虽说多亏了藤原道长的提拔, 可如果不是他本人足够努力的话, 天皇也不会放心把他留在身边。要知道在这个国家没有被阴气污染之前,天皇与藤原道长之间的关系可并不好。

接下来赖光要离京几日,也不知道在夏越之袚前能不能回归,虽说他有自信能够除掉土蜘蛛, 可为防万一,他还是安排道:“府里不能没有人留守,你们三个商量一下吧。如果此行发生了什么意外,留下来的人就把鱼姬送到…送到三重去。”他所说的意外, 是指他阵亡。骄傲的武士本不该在战前做出这种假设,他放下自尊不过是希望鱼姬的未来不出现任何意外。

四天王跟随赖光多年,也知道他的性格,但听到他要将鱼姬送到三重而不是老家川边郡时,还是有些吃惊。以鱼姬在京城的风评,离开父亲的庇护即便有藤原道长和贺茂忠行的帮助也不会过得好,选择离京他们能理解,但让她回到川边郡不才是更好的选择吗?

赖光的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敲着桌面,紧锁着眉心。他的母亲是嵯峨源氏近江守之女,作为嵯峨的公主以及清和的主母,活在众多规矩束缚下,哪怕是身为儿子的他都没有见过她开怀大笑过。自身喜恶与思想,都和表情一样被藏在扇子之下。

赖光闭上眼睛,想到这段时间开朗了许多的鱼姬……

他不想让她去过那样高高在上,又沉闷的生活。

虽然不想承认是那群付丧神的到来,才令鱼姬逐渐开朗起来,可他却希望她能够一直都是现在这样活泼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去三重成为那位风神的巫女,是她的愿望。

察觉到家主低落的情绪,几人敏感的不再多提这件事,金太郎这会儿终于机灵了次,他开口转移话题道:“我和贞光其中一个留下来吧,季武是神祇官家族的,他的占卜通灵术您能用得上。”顿了顿,他又道:“其实纲留下是最合适的。”

渡边纲在迎接鱼姬回京的那天遭遇了茨木童子的袭击,这也成了鬼姬谣言的源头,纲这些年来一直在责备自己,他认为若他那时将那只鬼杀掉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所以一直想着找机会弥补。

赖光本人也知道,把鱼姬交给稳重的渡边纲才是最合适的,他琢磨了下,最终还是遗憾的摇摇头道:“算了吧,纲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讨伐土蜘蛛的事情就不要通知他了。”前些年一直跟随自己四方争战,纲已经够对不起妻子孩子的了。

提起家里的事,赖光再次沉默下来,他发现已经找不回那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自己了,可却又不觉得拥有这样的牵挂是包袱。金太郎几人面面相觑,碓井贞光作为有家室的人倒能够理解赖光,流连花丛的卜部季武和光棍金太郎则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好这样僵持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房间的拉门便被扯开,活跃(破坏)气氛的小能手髭切笑呵呵的脸出现在赖光面前,他自顾自的走进来坐下,慢悠悠的抬手挥挥道:“我进来咯,光酱。”

“废话!你这么一大坨我难道看不到啊!人…呸!刀都已经进来了,还打个屁的招呼啊,我有同意你进我的房间吗!”三日月和髭切是付丧神中赖光最讨厌的两个,面对他们时语气也跟着凶狠起来。

金太郎等人觉得,赖光大人只要遇上满仲大人传下的两把刀,心智就会年轻20岁。

门外的膝丸还伸着想要拉住哥哥的手,见髭切进去了,他只能跟着走了进去,道:“打扰了,赖光。”

赖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别看这个做弟弟的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实际上是最会补刀的那个。膝丸已经习惯了赖光的态度,弯腰坐在了哥哥身边。而髭切一如既往的无视了赖光的冷脸,道:“光酱要去讨伐土蜘蛛吧,记得把虫丸带上。”

“是膝丸啊兄长!明明连妖怪的名字都记得那么清楚……”膝丸特别的怨念。

赖光直接无视了膝丸的声音,嫌弃道:“我带你们干什么?”

髭切轻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告诉鱼酱,赖光讨厌她自作主张的安排呢。”

“等等!既然是鱼姬的安排,那你们就跟着去好了。”听到是女儿要求他们来的,赖光精神一震,美滋滋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孩子关心父亲是人之常情。”说着他又摇着头感叹道:“我离开后,鱼姬肯定会恐慌不安吧……”

“会过的更开心也说不定哦。”听着赖光得意洋洋也毫无一丝自觉的话,正准备离开的髭切忽然站定,回过头来轻飘飘的说道:“毕竟啊,害她被人骂妖怪,还会强迫她到乱七八糟的场合交际的麻烦鬼离开了呢”

他这话一说出口,四天王齐齐屏住了呼吸,连赖光也沉默了下来,目光冰冷的盯着髭切。

但奇怪的是,平时总是会出言提醒兄长不当言行的膝丸这会儿却选择了沉默。往日会提醒兄长,是不希望他因为不经意的错误而被身边的人误会,可是这一次,作为弟弟的他直觉的感到,兄长是故意的。

他们所经历的上一个平安京中,鱼姬早逝……

看到赖光如今没有丝毫自省的样子,膝丸也有些不满。

膝丸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赖光不离身的佩刀,可髭切却被借给了渡边纲。站在渡边纲视角,髭切听到和见到了太多太多,赖光永远见不到的事情。世人…包括源家的武士们,对鱼姬的恶意。

说完那句话的髭切依然是带着笑随意自然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变化,他对着赖光挥挥手,便潇洒的离开了。

闲鱼还不知道自家刀刚点了炸药包,此时她还在接待那位琴子。

待到清光离开后,琴子才终于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相比于现在有些恐惧社交的闲鱼,她倒是很外向的性格,虽举止依然规范,但语气却活泼道:“刚才那位…加州阁下,是哪家来的呢?”

习惯了乳母说话的风格,闲鱼一下子便明白,琴子问的是清光的出身,她道:“是我父亲的武士。”赖光并不打算向外公开付丧神的事情,对外只说他们是跟随他从老家过来的武士。

听到鱼姬的回答,琴子有些失落,看来加州阁下并不是贵族出身,这样子母亲肯定不会允许她和这样的下人来往的。她忍不住感慨道:“我恋将何往,前途不可知……”为何命运如此凉薄待她呢。

妈蛋好尴尬,她要说什么好!闲鱼嘴角抽搐的看着这位操狐还想操刀的老妹儿,这位公主的打扮显然还是没有举办过成人礼,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到离府找对象的年纪。

琴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鱼姬的尴尬,她惆怅道:“回到府中,再见可就难了。我母亲是个冷酷人,整日关东关西看我不惯,这下子更不会容我了……”可是平安京的孩子都是长在母亲身边的,若是能一直待在宠溺她的父亲身旁该有多好呢。想起这个,她便有些羡慕被父亲带大的鱼姬,道:“你可真是幸运啊,能长在少将大人身边。”

叛逆期的孩子听不进任何劝告的,闲鱼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式部夫人是关心姬君。”

“你们都这么说,可却一点都不体谅我的心情。”被自己羡慕的鱼姬这么说,琴子更是不满道:“你没有母亲,当然不会明白有母亲的麻烦。我喜欢菓子,她非说我会积食,不准我多吃。我喜欢香,她又说味大了不好,只准在衣服上熏熏。连我父亲给我做几身衣服她也看不惯,说我小,不能用厚实庄重的布料。父亲说我能进宫做贵人陪伴圣上,她又说我不合适……”

琴子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母亲做的过分事,可作为听众的闲鱼,嘴里却发苦。

她也想…身边有这样一个管东管西的麻烦人啊。

闲鱼是个胆小鬼,她从来不敢直面父母意外去世的事实,一直都在逃避着。她没有参加葬礼,也不过清明,她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每天都守在家里。在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床头上还放着妈妈买给她的新被罩,她老嫌被套固定不好被子,天凉了盖着会冷,她说回来后会帮她缝起来。床边的柜子上,还有双男士的皮鞋,闲鱼在网上给爸爸挑了很久,可是因为下雨快递晚来了两天……

闲鱼的亲朋好友们,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她父母的事情,让她一直这样,继续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

她不仅是闲鱼,还是鱼姬,是那个非常疼爱她的源赖光之女,而面前的是赖光同僚的女儿,所以她不能反驳什么,只能保持礼节的站在这里。可尽管如此,手中桧扇的柄,还是被她指尖渗透出的灵力震开一道道缝隙。

无论她说什么,闲鱼都没有反驳,琴子自觉无趣,随意的说道:“要是我也和你一样幸运,没有母亲管着就好了。”她说完,便发现对面沉闷的闲鱼忽然放下手里的扇子,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琴子当下被吓了一跳,她道:“做、做什么?”

“是啊…你说的没错。”闲鱼忽然笑了起来,道:“母亲真是超级麻烦啊…无论说了多少次,还是觉得你在外面吃不好,每次回家都会准备一大桌子菜说给你补一补。就算你吃到撑,还是觉得你吃的少了。秋天刚来的时候,就说要变天了非让人多穿衣服,哪怕你穿了棉衣,还是觉得你会冷。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一出门就会给你买一堆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琴子有些害怕了。

可闲鱼不理她,自顾自的说着:“……晚上加班到深夜才回来,发现她还在家里等你,大半夜的听到你没吃东西,自顾自的跑下楼去买,结果摔下楼受了伤,可回到家先把夜宵给你。”她停了下来,看向琴子,惨笑道:“真是幸运啊…对不起?”

“……”琴子缩在一边,没有说话。

闲鱼闭上眼睛,接着忽然弯了弯腰,道:“抱歉…式部大人估计也快到了,那我先离开了。”她迈着小步优雅平静的走出壁渡殿,在离开御帘后,才加快速度,飞奔回了寝室。

将障子拉上,并设下结界,闲鱼拽下御账台的账子,一个人缩在被子里。

体内的灵力在翻滚,无从宣泄的似乎要破体而出。闲鱼死命的按着自己的心口,却无法缓解那股濒死的窒息感与闷痛。她不应该这样的,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或许是因为与鱼姬的情绪重合的关系,她感到自己的灵力,在一点点的改变。

她会变成鬼。

闲鱼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站起身跑到门边,张张嘴,却不知道要对谁求助。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变成了鬼,她就是赖光真正的污点了,作为神明的付丧神们,又会怎么看一个堕落为鬼的审神者呢?

她害怕,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趴在障子上,缓缓地滑落下来,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可就在这个时候,仅有她一个人,被结界封闭的寝室里,却忽然多了另一个人脚步声。闲鱼慌张的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同时被风吹起,而面前,则多了一个并不高大强壮,却足够瓦解她虚伪坚强的存在。

尽管来人在她眼中,只有朦胧的轮廓,可她依然能够认出他。

“风神…大人……”

一目连走到她面前,他屈膝半蹲下来,望着面前满脸泪痕,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小姑娘。

感到面前人传来的温度,闲鱼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可在察觉到自己身上转变为鬼气的灵力时,她又胆怯的缩了下身子,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道:“我…我没事……”

一目连伸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他能够听得到,她内心真正的声音。

[我要怎么办……]

[好害怕……]

[谁来救救我……]

[帮帮我……]

别担心,我在。

70、第70章 一目连这次降临少将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低调的收敛气息, 相反的他刻意鼓动身边的气流, 震开了府邸的所有门窗, 将自己到来的消息扩散出去。之后他才将闲鱼抱到龙首上, 留下信息后离去。

察觉到有神明降临,赖光与付丧神们一同放下手中的事情朝着闲鱼的寝室跑去。但当他们赶到的时候, 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一道印在墙壁上的红龙图案。赖光朝着那图案走去, 而画上的龙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墙面上翻滚了一圈, 接着迅速收缩又绽开, 最终化为点点红光洒下, 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收到了风神所留下的信息。

虽然赖光是闲鱼的父亲, 但一目连却并没有告诉他女儿鬼化的事,只是说要带她学习控制灵力的方法。

对于刚为闲鱼检查过身体的药研来说, 这个借口还是相当合理的,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问道:“那位便是大将供奉的风神大人?”

这府中并没有人见过风神本人,但去过三重那间神社的赖光和四天王们,还是能够分辨出房间里的神力与三重风神神社结界相同的力量。赖光沉着脸没有说话的意思, 金太郎平时和付丧神们关系最好,便代为答道:“是他没错。”

“如果是那位神明的话,鱼姬大人定然不会有事的。”见自家主公失魂的样子,碓井贞光提醒道:“赖光大人, 请你冷静些。”他们马上就要出发讨伐土蜘蛛了,这个精神状态可是很危险的。

赖光没有回答,而药研则道:“如果确定对方没有恶意的话,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他顿了顿,解释道:“大将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先前几次耗尽力量,反而促使她灵力的增加速度变快,但她的身体条件却并没有跟着改善。也就是说,原本能够像血液般自然在身体内循环的灵力,如今处于凝固的状态,可尽管如此,却并没有停止增加。”

“但是药研哥,赖光公也是有强大灵力的,可为什么他没有事啊?”乱问道。

“那是因为赖光公已经能够熟练控制自己的力量。”药研眼镜下眼中写着担忧,但仍耐心的解释道:“人类在幼年期开始学习运用灵力,待体内的灵力强大到穿过肉体负担时,通常也已经学会运用。可是…大将却没有学习和适应的时间。而且,小孩子无法控制脾气,经常会因为喜怒哀乐的情绪不自觉的使用出灵力,也就不会有灵力积累过度的可能……”

“但是主人可不是那种任性的家伙。相反的,如果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话,也只会悄悄忍住吧。”清光叹了口气,今天刚接触了别家的贵族小姐,这种对比还真是明显啊。

“主人没有哭过。”小夜忽然开口道。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药研才道:“我只能够想办法缓解,可是却无法彻底解决大将的情况。或许,那位神明与办法吧……”

总觉得他似乎还隐瞒了什么,歌仙问道:“如果只是缓解无法解决,主人会如何?”

“我相信能够拖延到大将学会控制灵力,但是过程却很危险。”药研说着,目光放在了源赖光的身上,道:“那庞大的灵力没有出事,是因为大将一直在控制自己。若是她受到什么刺激产生负面情绪,被催动的那股力量,足以让她化为鬼。”

源赖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很清楚当初灵力还不够强的鱼姬确实生出过鬼。他一下子慌乱起来,抬步冲出了寝室。可却被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三日月挡住,反手抽出腰间的血吸,他道:“让开!”

三日月挑挑眉,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意,道:“这是做什么呢,源氏的家主。”

赖光握刀的手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的,他是源氏的家主,他要负责的不仅是鱼姬,还有整个家族。

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手中的血吸从手中滑落,赖光迅速的收回手将它捞回来,锋锐的刀刃切开了手掌,可他不以为意,只是咬着唇将刀收起。看他这样,金太郎有些不忍,他道:“赖光大人,宫里还没有下达命令,不如我们先去三重……”

“不了。道长大人的通知,就是宫里的意思。”赖光已经冷静下来,他垂头道:“等剿灭了土蜘蛛,我们再去三重把鱼姬带回来。”况且那群刀子说的没错,就算鱼姬在家里,他也帮不了她什么。

或许髭切那家伙说的没错,他一直以来对鱼姬的关爱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东西。因为他认为她需要混入贵族圈子,就强迫她去。因为不想她更在意别人,就想方设法的离间她和付丧神。就连现在也是,明明知道鱼姬的身体出了问题,却仍是只想着把她从神明身边带回来,可是带回来之后呢?他还不是对她的不适毫无所觉……

说到底,他从未真正为她想过。

赖光怀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心情离开了,目送他走远后,三日月才慢悠悠的走进房间,他看向药研,笑道:“做了过分的事情呢。”

“彼此彼此。”药研一改方才的凝重,跟着弯起嘴角。

乱懵了,连正打算离开去收拾行李的小夜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两人。歌仙似有所悟,道:“主人的情况并没有药研说的那么严重,你们是故意刺激赖光阁下的。”

“我并没有说谎。”药研推了推眼睛,偏头解释道:“只不过,我们是大将的刀,完全能够容纳她多余的灵力罢了。况且即便是大将鬼化,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作为审神者和他们这群拥有神格之刀的契约,就能确保她不可能真正被鬼化。

但是药研还没来得及把后面这句话说出口,就听到髭切忽然插嘴道:“吃一口达摩就能解决了呢。”

“……这样也没错。”药研想了想,道。达摩的力量是能够根据主人的意愿改变的,所以神明和妖怪都能吃。

“!”忽然被点名的达摩们叽里咕噜的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只有黑达摩还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外,它满头的冷汗,左右摇摆身子像是在认真考虑着什么,最终挣扎着挪动过来,朝髭切伸出了自己圆溜溜的蛋蛋脑袋。

吃吧。

舍蛋取义了。

髭切的眼角微挑,伸手摸了下黑达摩的脑袋。

“总之就是没事了吧。”清光舒了口气,活动了下手脚道:“既然这样,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诶?清光去哪里啊……”乱赶忙跟了上去。

“三重。”

“我也要去!”

乱赶忙跟上,药研见状将手插在兜里,也追了过去。小夜不用说,三日月、歌仙自然也不会留下来。转眼间寝室里只剩下髭切和膝丸,后者转头看向哥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吧,兄长?”

“我们不走啊。”髭切回头看向弟弟,道:“是我走呢。”

膝丸顿时傻眼。

髭切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道:“毕竟你要留下来帮赖光讨伐土蜘蛛呢,加油哦。”说完他便撇下弟弟,追上大部队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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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鱼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已经换了个模样,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紧张的披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头顶不知道为何有些痒痛,闲鱼没有理会,她裹着被子透过缝隙悄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与少将府姬君华丽又封闭的房间完全不同,鱼姬现在所身处的房间可以说是简陋的,没有披着垂帐的御账台,也没有屏风、壁代这些遮挡分割、彰显身份的东西。房间的一侧完全是敞开,只挂着御帘遮挡住阳光,却挡不住带着花草清新气息的空气。

这样雅致的环境,让闲鱼稍稍放松,她跨出一步,可接着却也被脚底传来的痛吓了一跳,低头看去,便见一展断裂的扇子正被她踩在脚下。闲鱼怔了下,蹲下身将扇子捡了起来,小心的展开……

扇骨已经完全断裂,根本撑不住扇面,闲鱼小心的摊开,可上面绘制的画已经被撕裂开了。

闲鱼有些难受,这扇子她用了许久。

她小心的将扇子收起,抱着它回到床脚,披着被子发呆。记得她好像是被风神大人带走来着…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记不清了。回想到这里,意识到她可能身处于神明的地方,闲鱼便不敢乱跑,只能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

因此,当一目连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闲鱼已经团着被子再次昏睡过去。

放下手里的食物,风神走到整个人团成一团缩在墙角的小姑娘面前,见她没醒,他便没有叫醒她,只是伸手将她滑落的被子拉上。瞥到女孩头顶上两个迷你的鬼角,他抿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在收手的同时,也瞥见了她手中握着的断裂扇子。

喀嚓!

风神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就见跟随他而来的风龙悄悄地在背后吃了个果子。

偷吃被抓个正着的风龙直接一口把果子吞了下去,这才在主人的注视下慢悠悠的飘了过去。一目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他的龙又离开了屋子。

风龙飞在空中,舔了舔嘴上的果汁,它趴回主人肩膀上,看他在被削薄的木板上雕刻出一朵朵漂亮的小花。风龙不懂这些,它只问道:“带她出来好么,这可是那个源赖光的女儿啊。”

一目连手里的动作缓慢下来,他道:“这是她的愿望。”

风龙盘旋了一圈,抱怨道:“您只是风神啊,又不是什么□□!”它觉得主人这个个性真的很麻烦呢。

一目连笑着拍拍风龙的头安慰着他,随后道:“我想要帮助她。”

风神话音刚落,卧室里便传来轻微的声音,一神一龙立刻停下对话,回头掀开御帘,便见寝室里闲鱼翻个了身,梦呓道:“妈妈……”

风龙知道,人类的小孩刚学习说话的时候,经常用ma这个音来召唤母亲,它歪了下大脑袋,道:“那您也要做她的母亲吗?可是不行吧,您的胸和那个日和坊一样平,做不了母亲呢……”母亲的作用不就是奶孩子么。

一目连轻笑出声,他抚掉手上的木屑,才道:“母亲的意义,并不在这方面。”

风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哦,那您赶快去奶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目连:怪我没教好……

封面图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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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这里是一目连的神域境,他即便不回头, 也能知晓屋里发生的一切。察觉到小姑娘改变的呼吸频率, 意识到她很快就会醒来, 神明抖去手上的木屑,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薄片便出现在他手中。

风龙趴在神明的身上,难得乖巧安静的望着主人定扇骨覆扇面, 它一偏头, 便能够看到神明嘴角阔别许久的满足笑容。那笑容里不再有寂寞和悲伤, 他们又仿佛回到了这个神社香火鼎盛的时代。但不同的是, 屋里面的那个女孩拥有着罕见强大的灵力, 她不仅可以看到神明的样子, 还能够给他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着的回应。

它家的神明啊,那么那么的喜爱着人类。明知道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不到他, 可每次神社里有人出现的时候,还是会立刻现身。在这里的村民们没有搬走的时候, 风神最喜欢站在鸟居旁看着那些活泼的孩子在神社玩耍。他有时会伸出手, 以神体拂过那些孩子的发顶,可却不敢化为实体碰触他们。他却总是担心自己会打扰到人类的生活,也担心作为风暴神的自己,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他们……

现在, 一目连大人一定很开心吧。这个叫做鱼姬的孩子,不仅能够看到他,与他说话,还拥有着不会被神威所伤的灵力。

风龙想要这里, 开心的甩甩尾巴,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它在替一目连大人高兴。

在风龙走神的一会儿间,神明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比正常和扇要小一圈的扇子。神明展开扇子,用还沾着些木屑的手轻划过缎面,独目的神纹便与风神的神力一同被封存进去,这把以朴树仙之木所制成的扇子,也由此转变为神器。

看到这一幕,风龙有点肉疼道:“太浪费了,一目连大人!这可是大屋都媛命加持过的神木!”大屋都媛命是须佐之男的女儿,她与哥哥都麻都比卖命一同将树种植于大地,同时大屋都媛命也是木种与木工守护神。要知道须佐之男家的孩子,除了稻荷神御馔津之外都是特别难搞的神,也就是他们家神缘超好的一目连大人能够从他们手里得到祝福。

“正是因为如此,放着不用才浪费吧。”一目连道。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风龙单纯的脑袋瓜马上就被主人忽悠歪了。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后面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了物品落地的声音。风龙立刻闭上嘴,而一目连则担忧的皱了下眉,他将扇子收了起来,带着盘在他身上的风龙快步进入房间。

闲鱼这个时候已经醒来,当风神进入寝室的时候,她正呆呆的坐在被褥上,身前是掉在地上的镜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响起,她颤动了下,却不敢回头,只是飞快的掀起被子钻了进去,死死的捏住被角。

“这是怎么了?”风龙漂浮在被子上疑惑道。

一目连没有回答,他走够过去倾身将镜子捡起来放在一边,随后半跪坐在鱼姬的面前,温和的看着躲藏在被子里的小姑娘。虽然薄被遮挡住了她的脸,但一目连还是能够看到上面两点小角顶出来的小揪揪,他笑了笑,轻声道:“别担心,你体内已经没有鬼之力了,头上的角也很快就会褪去的。”虽然能够直接处理掉,可他担心过强的净化之力反而会损伤她的身体。

听到风神的声音,闲鱼握着被角的手抖了抖。听到他的话,她想要伸手摸摸头顶的角,可又害怕那根本不会消失。

如果…变成鬼的话,就再也不能回京城了……

察觉到她细微的松动,一目连伸手进入被子,抓住了紧握到发白的小鱼手。闲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抽走,可想到对方是谁,却又不敢用力,最终只能任由他拉着。

“你看。”

神明的温暖的手包裹着闲鱼冰凉的手,随后她被他拉着,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她灰暗的视野顿时被光亮填满。没有了遮挡视线的东西,她清晰的看到对面神明的模样,而她也看到她的手,被他拉着,附着在他头顶的角上。

是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淡粉色发尖的神明,取而代之的,是他披散着长发头顶双角的模样。银绿的眸子,被金红色所取代,可尽管如此,却仍带着闲鱼所熟悉的暖意。没有了绷带的遮挡,她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脸,以及被头发所挡住的,一只闭合的眼睛……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形象,可是闲鱼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风神觉醒后的样子。

为了驱散她的不安,他改变了自己的形态。

“像妖怪吗?”

原本正盯着那张完美的脸出神的闲鱼被他忽然的话拉了回来,她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迅速的摇摇头,道:“不是的…没有!”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刚才发呆才让他误会了,赶忙补救道:“风神大人很好看的…那个…并不像妖怪……”这么说也不对,妖怪也有好看的。

神明非但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因为她的话弯起嘴角,他抬手覆上她头顶的鬼角,道:“是呢,很好看。”

“……”闲鱼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眼睛干涩的很,连视线都跟着模糊了。

她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不仅完全帮不上忙,还净惹麻烦。

现在还要让风神大人跟着费心……

一目连望着她因为低头而暴露的发漩和两个被嫌弃着的小鬼角,他并没有再继续安慰什么,而是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闲鱼被动的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想要收回手,可这时风神却忽然低下头,问道:“饿吗?”

闲鱼摇摇头。

闻言,风神轻轻颔首,一直待在原地的风龙便又起身盘旋到他身上,并用尾巴调皮的扫了下闲鱼的脸。后者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神明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能傻乎乎的被他牵着离开了寝室。

一离开屋子,暖呼呼的日光便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头顶上痒痒的,却没有不适感。闲鱼忽然明白他带自己出来的意思了,在阳光的直射下,她更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化为鬼。她转头看向神明,想要道谢,可是在瞥间两人投影到墙上的影子时,却又停了下来……一侧的墙壁上,印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他们手牵着手,头顶都有尖尖的角。

那是…自己和风神大人的影子。

闲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角,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触它……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在那么抵触它了。

一目连同样看到了那影子,他垂首见到了闲鱼的反应,又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拉着她走进庭院中。虽然风神的神域境中十分简陋,除了古老的屋舍以及植物外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细细的为她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一棵树,一朵花,或是一块石头。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那么她会只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敢去,也不敢碰。

闲鱼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引不断的移动,在看到门口的狗石像时停顿了下。

一目连便带着她走到石像的面前,解释道:“这是狛犬,原本放在神社前的。后来,我就把它们带到了这里。”那间神社已经破败,可石雕的狛犬却完好无损,他没有让它们和自己一样继续留在那里无限期的等候。

风神说话的时候,神域境中刮起一阵风,它们不仅吹起了他的头发与衣角,同样的,也让两人脚下的小草跟着左右摇曳。闲鱼听到细微的响声,循声看去,却发现狛犬下的草儿,毛绒绒的花冠上竟长着眼睛。此时它们被风吹得依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音。

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无意识的攥紧,神明挪动脚步半遮掩住小女孩的身体,并道:“这是萤草。”

“可是萤草不是妖怪吗?”闲鱼问道。

“这是还没有长成的萤草。”见她似乎并不害怕,一目连便带着她走近了些,他牵着她的手凑近了那些草苗,它们便有意识的把毛球球凑过来,一群群争先恐后的蹭着一目连与闲鱼的手。

“原来是这样,像魔物娘一样会进化的啊。”闲鱼觉得这很像她玩的养成游戏。

见她逐渐的有了精神,一目连唇畔也沾染了笑意,他问道:“可以告诉我,魔物娘是什么吗?”

“怎么说呢……”闲鱼想了好一会儿,才纠结着道:“大概就是…人类之外的各种物种,从不同的形态,成长出人形。随着成长不停的蜕变,也从脆弱的幼生体变成强大的存在…吧……?”提到和现代有关的事情,她的话便多了起来,等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时,她又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声音逐渐变低到消失。

“这样说也没错。”一目连轻抚着小萤草毛绒绒的花盘,道:“虽然是妖怪的一种,但没有成年的萤草非常脆弱,一场大雨就会带走他们的生命。”

闲鱼看向萤草细细的花枝,顿时了然,随后,她又忍不住道:“所以一目连大人收留了它们吗?”

“嗯。”一目连收回手,望着那群萤草排列整齐的把毛绒绒的脸盘依偎在一起,道:“这里是我的神域境,是由借由神力开辟的空间。我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了……”

闲鱼抬头望向神明,而他也在此时低下头回望她。

“谢谢你。

一目连抬起手,轻轻地划过女孩的发顶。

“成为我的力量。”

[我希望这份心意,能够成为您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超级难写…!

闲鱼得到了肯定,要翻身了

72、第72章 想要成为风神大人的力量。

闲鱼还记得自己的誓言,可说出这样话的她, 却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帮助他。她毕竟是个生活在无神论环境中的人, 连信仰是什么都难以理解。她还记得在阴阳师的剧情里, 风神一目连出场时就已经成为了妖怪。他是失去了信仰的神明, 想要继续庇佑这片土地,只能够转变为妖怪。可是现在, 一目连大人仍是风神, 这究竟是她改变了未来, 还是因为……她穿早了呢?

“我真的有帮到忙吗?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闲鱼喃喃自语着, 与其说她是在跟神明对话, 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信仰究竟是什么, 这或许是一目连也难以解答的问题。

趴在神明身上的风龙不耐烦的甩甩尾巴,搞不懂她在瞎纠结什么, 张口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一目连大人说你有用你就有用啊。为什么被人信奉就会得到力量, 这种事情就算是神明本人也说不清的。就像你们人类张嘴吃饭, 难道还非得纠结清楚食物是怎么给人类提供能量的吗?再说了,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做过,那一目连大人曾经的那些信徒们,也一样什么都没做过啊。”

不仅如此, 那些人还在不断地祈祷着,希望神明能够为自己解决烦恼。而一目连大人也为了那些人,失去了一只眼睛。

闲鱼被风龙说的一愣一愣的。

看到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风龙升起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摇头晃尾的道:“那些人只有在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才会想起风神大人,可尽管是些贪婪的家伙,却也依然能够为神明提供信仰。你看,那群祭祀神明只为了满足私欲,带着功利心求神的人们都从未反省过自己是否对得起神明的关爱,你又何必为不了解自己是否付出了什么而羞愧呢?”

说完,风龙又觉得自己的言辞是不是过于犀利了些,看到闲鱼低下了头,它忙道:“那个啥,我觉得啊!与他们相比,没有奢求什么,也依然能够为一目连大人提供信仰的你,算是个蛮不错的家伙嘛,快点打起精神来!”

闲鱼这才意识到,这个语气凶巴巴的龙是在安慰自己,但龙的话也让她豁然开朗。

是啊,无论是索取还是给予,亦或者是畏惧,都能够提供信仰。那么,其实所谓的信愿力,便是人类与神明的羁绊吗?所以说,即便是除了鱼姬的身份与灵力外,一无是处的她,也能够成为神明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想要为面前的这位神明,做更多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她,还拥有成为巫女的资格吗?巫女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但是她……闲鱼犹豫的抚上发顶,碰触到上面尖尖硬硬的鬼角,又失落的松开手。

堕落为鬼的人,还能够成为风神的巫女吗?

闲鱼望向神明,被他拉着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一目连察觉到她有想要询问自己的事情,便主动询问着:“怎么了?”

“风神大人,我……”闲鱼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咕咕咕……”

“……”一目连愣住。

噪音取代了闲鱼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满脸通红伸手捂住发出要饭声音的肚子,被这样的意外打算后,她也没有了再次提问的勇气。

站在她身旁的神明体谅的笑了笑,他道:“房间里有些食物。”

闲鱼这会儿羞耻的想跑,听到风神的话,她赶忙点点头,松开手闷着头跑回屋子里。

目送她进入小屋后,刚发表过长篇大论,神气的不行的风龙又盘旋回神明的脖颈,听到屋子里噔噔的脚步声,它将脸埋在一目连脖颈的头发里,蹭了蹭道:“希望她是个好人类。”不要辜负风神大人,不要忘记他。你可是风神大人等待了那么久,才等到的人。风龙希望一目连大人能够开心,可是却又害怕他受到伤害。

风龙的话很模糊,但神明依然听得清楚,他伸手覆上龙首,轻抚着它柔软的鬃毛,道:“风龙,不要因为我而心怀怨懑。”刚才那孩子在,为了不让敏感又不安的她误会,他没有在她面前纠正风龙的话。

听到神明还在维护那群辜负了他的人类,风龙不满道:“本来就是嘛,忘恩负义!那群家伙、那群家伙如果不是有风神大人的庇护,根本就活不下去!因为有风神大人您在这里,他们出海打渔永远是一帆风顺,地里的庄稼也不必担心被狂风摧毁!明知道您是风神,却在洪水时跑到您的神社装可怜求助,您牺牲自己的眼睛救了他们,可他们却抛弃了您!”

风龙觉得委屈,风神大人竟然还在维护那群讨厌的人类!

看着气呼呼的风龙,一目连却笑了起来,道:“不是的,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失去了天津神的身份,无法再返回高天原的他,只能够不断的游走,等待消失的那一天到来。在那个时候,是这里的人们给予了他继续存在的理由。他们呼唤着他的名字,为他建立神社,为他点亮通往拜殿的石灯……

这些记忆,对于他而言,便是身为神明漫长生命中的,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要说贪婪的话,其实他也是贪婪的神啊。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也只是期待着有一天人类们会再次搬回到这里。他想要活的更长一些,这样便能够继续等待他们,继续守护他们……

风龙趴在神明的身上,乖巧的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着。世人只会记得被抛弃的痛苦,可是一目连大人,却永远只记得那些人曾带给自己的快乐。他不仅不会怨恨,反而会带着往昔的记忆,一直期望他们回来。

“可是他们忘了你啊……”风龙委屈道。

“他们并没有忘记我。”一目连道。

他知道,虽然为了更好的生活离开了这里,可是人类们并没有忘记他。他能够听到,他们在心里念诵自己名字的声音。

他们只不过是……

无法在这个世间停留太久罢了。

闲鱼在风神的神域境中安顿下来,而平安京中,源赖光出发前往讨伐土蜘蛛。其实他们还并没有接到天皇的命令,可赖光以能够在夏越之袚前赶回来守护圣上为名出发,托藤原道长转告给天皇。少将府发生的事情,能够瞒得过宫里,却无法瞒住大脑已经成精的藤原道长,他虽说对赖光的性格无奈,却还是认命的帮他圆谎。

天皇迟迟没有下令,本来就是担心赖光一走,只剩下贺茂忠行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可在藤原道长的忽悠下,他终于意识到,虽然平安京现在不安全,可是夏越之袚才应该是最危险的时候。为了阻止高天原神明通过祭祀降临,净化掉阴气,妖怪们肯定会成群结队的来打扰仪式,想到这里,天皇便更怕的不行,赶忙下旨催促赖光行动。

府上没有鱼姬,四天王们也不必留守,除了家中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毕的渡边纲外,其他三位皆跟随赖光前往讨伐土蜘蛛,同样在这个队伍中的膝丸垂头失落的牵着马,而他的兄长髭切则站在付丧神的队伍里,准备一同前往三重。

“那么赖光,我们会与姬君一同在三重等你。”明知道赖光现在更想飞奔到女儿身边,三日月还是专门跑到老铁面前扎了下心。

赖光只想说呵呵。

“少将大人,准备好了。”源氏的武士在后面提醒道。

“出发。”赖光看也没看付丧神们一眼,直接翻身上马带队离开。膝丸见状,也只能跟着跨上马背,沉着脸跟随在赖光身后,虽然表面并没有泄露出来,可无法与兄长一起行动,还是让他有些低落,连带着气压也跟着低落下来,让旁边的普通武士感到恐惧。

“走神会迷路喽鱼丸。”膝丸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提醒道。

“不是鱼丸,是膝……!”膝丸转过身去愤恨的说着,可下一秒他的不满便硬是被憋了回去,惊喜道:“咦…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三重……”

“我有说过吗?”髭切偏头想了想,随后道:“大概吧…也无所谓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毕竟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一起行动也正常。”看吧,兄长真的很关心他呢!

“唔…你说是就是吧……”髭切坐在马背上,懒洋洋的回道。

走在前面的赖光提起鞭子,猛的加快了队伍行进的速度。弟弟和女儿都不在身边的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讨人厌的裤腰带兄弟!

闲鱼穿越到平安京后,就一直在以源氏公主鱼姬的身份活着,因此灵魂上无依无靠的她并没有机会变得独立起来。那段时间,她学习礼仪,学习和歌,可是却没有学到一丝半点生活技能,而她在未来独居的经历,也无法作为参考用在这个时代。

毕竟以前的她,饿了会直接叫外卖。

当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御帘照射入房间的时候,闲鱼才慢悠悠的清醒过来,房间里流动的空气提醒着她,这里并不是少将府的大宅,而是一目连大人的神域境。意识到这点后,她赶忙从床上蹦了起来,飞快的套上衣服顶着一头乱发跑到外面。

站在太阳底下,闲鱼不好意思的拍了下自己的脸,她居然在风神大人身边的第一天,就睡过头了。左右没有看到神明的影子,闲鱼便在门外的小溪便洗了洗脸,由于没有找到梳子,她只能随便用手抓抓头发。

洗过脸头脑也跟着变得清爽起来,没有找到风神的闲鱼开始在神域境中闲逛,她回想着昨日一目连大人所带她走过的路线,一个人绕到屋侧位置,蹲在那片萤草面前。此时太阳还没有升到正中,萤草们所在的地方仍然被阴影遮蔽着,它们毛绒绒的脑袋依偎在一起,有风吹过的时候,还会一起跟着摇摆。

闲鱼忍不住对着小萤草们吹了口气,小家伙们立刻被吹到一边,然后又弹了回来。

虽说妖怪的生命力不会像人类幼儿一样脆弱,但闲鱼还是只看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她顺着大块石子铺成的小路绕到屋子后面,竟发现有大片的向日葵。这画面非常震撼,好像来到了金粉世家拍摄的那个向日葵海,她有些兴奋的快步跑过去。结果下一秒,就见原本齐齐对着太阳的向日葵花盘们,一个猛回头看向她。

“……”

闲鱼简直吓尿了,保持着奔跑的动作停在原地。

向日葵们似乎发现她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又一起猛回头继续追逐太阳。

被吓到的闲鱼不敢在过去,她像个螃蟹一样横着移动,可才走了两步,就仿佛碰到了什么,接着耳边便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闲鱼这下脸都吓白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可一回头,却发现她碰到的,居然是一片延伸到丛林的金鱼草田。

闲鱼虽然知道阴阳师与鬼灯的冷彻的联动,可她本人并没有看过这个漫画,对其的知识,也仅限于联动的几个人物技能。看到活着的金鱼居然长在草上,她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可却并没有想起别的什么。

见过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长在草上的金鱼,也只是让闲鱼惊讶了片刻,她很快便平静下来,好奇的隔着几步远看着那些与正常金鱼没有多大不同的怪草。

“那是朋友送我的礼物,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出好多了。”一目连在闲鱼的身后出现,他的视线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停顿了片刻,才移到金鱼草上。

听到一目连的话,闲鱼了然。风神大人这里看着很寂寞冷清的样子,那位朋友送这些过来,也是喜欢他能够开心起来吧。想到这里,闲鱼有些感激那位体贴的朋友,心想着不愧是风神大人的好友啊,必定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吧。

看过金鱼草后,闲鱼便跟着一目连回到了屋前,原本空荡荡御帘下,这会儿却多了一盆新鲜的水果。显然,刚才神明不在神域境,是为了帮她寻找食物。那条寸步不离神明的龙这会儿也在御帘下,一口一口的吞着果子。

闲鱼在神明的鼓励下坐到了风龙身边,开始和他一起吃东西。而一目连似乎并不需要进食,他坐在台阶上,拿出一块木头,随后问道:“你有喜欢的图案吗?”

闲鱼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道:“…鱼吧,我的名字有鱼。”

一目连了然颔首,拿出小刀开始雕刻手中的木块,当闲鱼吃饱的时候,那块木头已经变成了把篆有鱼儿的小木梳。然后神明对着小姑娘招招手,将刚做好的梳子,放在了她手心里。

看到这一幕,风龙有点想哭。一目连大人啊,以前可是给三贵子的打造神器的人,现在却沦落到给人类小姑娘做梳子!

73、第73章 梳子上的小鱼儿被雕刻的圆润饱满,活灵活现。不仅如此, 闲鱼拿手指轻轻蹭了蹭, 只觉得指腹的手感十分顺滑细腻, 完全没有新木梳的粗硬感。闲鱼将梳子翻来覆去的摆弄了几遍, 也没有感到任何棱角的割裂感,甚至连木刺都没有。如果不是木质的重量太轻, 她甚至会觉得手里拿着的是一块被养润了的古玉。这样的发现让闲鱼十分新奇, 想不到风神大人的手这么巧。

其实在这个时代, 衣服、梳子、扇子等些许物件, 都是男女传情时才会赠送的, 但闲鱼是个马大哈,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而作为独身神明,又是气象神职的一目连, 也并不会联想到这方面去。所以无论是送,还是收, 这两人都没有丝毫尴尬。

风龙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梳子之后, 便失去兴趣继续埋头吃水果。

抬头看了眼吃的满地都是碎渣的风龙,闲鱼不禁感叹龙与龙之间的差距,相比于晴明那条连垃圾都能美滋滋吃下的御灵神龙,这条从小跟随在一目连身边, 似乎被惯坏了的风龙可是挑食的很,一些果子过酸或者破皮了,它便会直接吐出来或略过不吃。而且,它还相当懒惰, 把一堆水果都啃过,只剩下些不完美的后,便懒洋洋的整条龙趴在地板上,迎着清晨的太阳光调转身体,露出柔软的肚皮。

原本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全是水果喷溅的汁液和残渣,闲鱼直起身,想要找块布擦一擦,就见一旁的神明挥挥手,地板便再次恢复了洁净。闲鱼怔了下,随后便想到,既然神域境是神明以神力开辟出来的,那这里的一切能随着风神大人的意愿而改变也再正常不过了。

风龙留下的垃圾被清理干净后,闲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梳子,便起身跑回了屋里,坐在镜子前梳理起来。相比于在赖光家时她粗鲁扯断头发打结的方式,这次她梳的相当用心,她盯着面前的镜子,只觉得白木梳穿过漆黑色头发的画面特别好看。

在闲鱼回房间熟悉的时候,风神又从怀里拿出了那把还没有送出去的扇子,他想了想,拿出小刀在扇骨上雕出鱼纹。作为风神,他生来便拥有控制风的力量,后又因金工锻造之能被授于新的神格。其实他所喜爱的并非只有锻造,像木工等其他手艺活他也同样擅长,只不过经历过天照大御神躲入天岩户,诸神制作八咫镜,天孙降临等一系列事情后,他作为金工锻造神的一面更被人重视起来。

风龙趴在地板上斜眼看着雕扇子的一目连大人,它还是觉得以前锻造锐器打开天岩户,为八咫镜锻造镜框,并协助天孙降临授予人类农具的一目连大人做这种小事实在委屈,可看到他这般开心的样子,却又觉得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以往的一目连大人啊,每日就只守在神社立着鸟居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等待着。相比起那样除了空守外什么也没有的清闲日子,风龙更希望一目连大人的生活能继续这样充实下去。

在风龙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对面的神明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风龙连忙伸出舌头舔了舔甜滋滋黏糊糊的嘴边,飞到他身边道:“一目连大人,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嗯,被阴气侵蚀的妖怪进到山里了。”还试图残害在这林中避难的普通妖怪。一目连定然不会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他正欲离开,却又犹豫了片刻,抬手轻抵在风龙的脑袋,嘱咐道:“你留下来吧。”说着他便散去了身形,从神域境中离开。

“一……!”被丢下的风龙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它郁闷的整条龙脱力砰的一下堕落地面,直接将地板砸出个坑来,长条龙中间的肚皮直接陷入到坑洞里,它难受的甩甩尾巴,抱怨道:“讨厌,以前明明去哪里都带着人家的……”一目连大人变了!!

当然跟随风神那么久的龙也知道,一目连大人是希望自己留下来陪伴那个小女孩。毕竟她独自一个人离开家住在神域境里,肯定很不安。况且作为人类却跟随在神明身边,这份殊荣也同样伴随着恐惧,尤其是在无人结伴的情况下。

神明离开神域境过了好一会儿,闲鱼才慢悠悠的从屋子里爬出来,她这段时间不仅把蓬乱的头发梳顺了,还顺便卸下了几件衣服。

没有了对礼教要求严格的乳母,闲鱼便随性了许多,况且这次她还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她身上原本穿着的,是为了接待琴子而特别换上的足足有七层的细长,被带到神域境后,这件闷热又累赘的衣服便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作用。她在这里没有其他换洗的衣服,便把这套衣服分开穿。就是裙下的裤子麻烦了些,蕙质兰心(?)的她准备拆件衣服做个裤衩子换洗。

离开了屋子,闲鱼才发现一目连又不见了,她没有打听神明的去向,而是松了口气,磨蹭到那条神龙旁边,羞涩的问道:“那个…龙大人,请问厕所在哪里?”幸好风神大人离开了,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问。

被卡在地板破洞上的风龙抬起头来,疑惑道:“厕所是什么啊?”其实日本在很早就有厕的概念,但风龙却不知道也无从接触。

“……就是…茅房。”闲鱼硬着头皮道,她有点着急,感觉下面要漫坝了,急需泄洪。

风龙依然不懂茅房是什么东西,他歪着脑袋建议道:“风神大人已经很久没有打开神域境了,以前也很少会住在这里,所以境中什么都没有。你缺什么可以直接跟他说,他会做给你的。”

“……”风神亲手给她盖茅房吗…

住头别想了!脑子里有画面了!

见她的表情怪异,风龙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麻烦神明,便道:“你不用害羞啦,那是一目连大人的小爱好。”

爱好盖茅房么……

闲鱼赶紧甩甩头清空被风龙带歪的脑洞,她头疼的思索着,平安时代对厕所的称呼,道:“就是…金隐,还有那什么装者所?反正就是拉臭臭的地方…好吧,是拉大秽的地方。”

你说拉臭臭风龙它就听懂了,随意道:“哦,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啊。”当初住在山下的村民们,不都是随便拉臭臭么。

不过风龙思索了下,忽然又想到村里富裕起来后,人们开始在水上盖拉臭臭的地方。在水面上的叫河屋,在流水上的就叫川屋,但因为那些拉臭臭的建筑都不过是在类似木筏的东西上弄个漏东西的缺口而已,所以经常有人失足落水淹死。

想到这里,风龙便道:“神域境里也有河,你可以把臭臭扔进去。不过人类是必须喝水的吧,那你记得等臭臭被冲远了再喝。”

听到风龙的话,闲鱼下意识的一吸肚子,险些漏了水,她赶忙憋住道:“不行不行,不然你带我去外边吧。”迎上风龙不解的目光,闲鱼只能道:“我的意思是,怎么能让大秽污染风神大人的神域,你说对吧?”

风龙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它点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好人类呢。”说着它甩甩尾巴从坑里飞出来,道:“跟我来吧,我教给你出去的方法。”说着它也不管闲鱼跟不跟的上,便飞入了屋后的金鱼草海里。

闲鱼赶忙小跑着跟着风龙,只觉得膀胱在唱上海滩的主题曲,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穿过那片金鱼草田,这片奇怪的植物越是往里便长的越是庞大,闲鱼走在里面,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被它们挤扁了,耳边还都是刺耳的惨叫声。她追在风龙后面,好一会儿才穿过那片金鱼草,风龙在前面对着一块大石头甩了甩尾巴,紧接着一人一龙面前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闲鱼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再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间神社的本殿内,前面正是供奉的御神体。

和闲鱼的错愕不同,风龙则平静的盘了一圈,道:“这是一目连大人的新神社,说起来还是你父亲帮忙修建的呢。”说起来那位源赖光也真是个热情的好人类,已经派人扩建过好几次了。

听风龙提到父亲,闲鱼有些羞愧低下头,她跟着风神大人过来,赖光爹一定很担心吧,这次又是她给他添麻烦了。

浪奔,浪流。

闲鱼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惆怅了,赶忙收紧下盘跑出神社。这座新风神神社已经被赖光钻神祇官形制规则扩建过许多次,占地面积十分的辽阔阔阔阔阔阔……闲鱼快跑断气,才终于从神社外侧的随身门离开,一头扎进林子里宽衣解带。

终于解放了的闲鱼并没有发现,当她从神社跑出来后,正在附近避难的几个小妖怪,吓得惨白的脸。

萤草害怕的缩着肩膀躲在树后,顺便稳住乱窜的山兔,虫师漂浮在半空中,闪动着翅膀担忧道:“那是…是带角的鬼族,这可怎么办,为什么鬼族会在这里?一、一目连大人不会有事吧?”虽然鬼和妖怪被人类分在一起,可鬼这个物种在妖怪世界里是非常强大残忍的,像大名鼎鼎的茨木童子和夜叉,都是双手沾满了妖血的可怕鬼。

“说什么呢,那可是一目连大人,当然不可能有事的!”古笼火蹦出来说道,见虫师害怕,他又软了语气道:“别胡思乱想,就算是鬼王也破不了风神的盾,何况是这种都没什么鬼气的小鬼。”

虫师点点头,但还是很担心,她缓缓地靠前,想要进入神社,却又被萤草拉住。后者见她想要出去,忙劝道:“我、我们还是等她离开吧……”现在到处都是被阴气侵蚀失去理智的妖怪,她很担心呢。

“让我和蛙先生去吧,女鬼抓不到我们!”山兔跃跃欲试道。

“先别出去,我有办法吓跑她。”古笼火纵然也有些害怕,但作为男子,还是挺起胸膛蹦了出去。

这边,终于泄了洪的闲鱼一脸轻松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刚要再次进入神社,就听到不远处的树后传来细微的声音。她转头望去,接着就见一抹酒红忽然窜了出来。

闲鱼吓了一跳,但在看到对方的长相时,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因为从那树后窜出来的,居然是酒吞童子,只不过……

还没到一米五的矮胖酒吞童子指着闲鱼道:“吾乃,妖界鬼王酒吞童子!”

闲鱼沉默了下,做了个鲁鲁修式单手捂脸准备释放写轮眼的动作,道:“在下,邪王真眼麻仓晴子。”

变成低配酒吞的古笼火傻眼了。

糟糕,听名字这好像是个硬茬!

74、第74章 趴在树后的萤草、虫师等人紧张的屏住呼吸,山兔则大胆的探出个头去, 准备等可怕的鬼族开始攻击的时候, 就让蛙先生冲出去带上古笼火逃跑。

相比于小伙伴们, 古笼火本人则冷静许多, 虽对面的小鬼女气势惊人,但他仍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气场和大天狗的身高一样伟岸。他并不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 毕竟旁边便是风神大人的神社, 一计不成, 也完全能够躲进去保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 古笼火等小妖怪都不想麻烦风神大人, 他们都很清楚失去供奉的神明如今正处在即将消失的边缘。可惜的是,他们对神明的敬仰并不能给予风神大人生存下去的力量。虽然也曾想过引附近村子的人类上山, 可却在中途被识破了身份,险些被法师阴阳师消灭。到最后, 没有帮上忙的他们反而还是在风神的庇佑下才能逃离, 而周边的人类则更不敢靠近这座藏有妖怪的山了。

古笼火并没有因为发现对方是个硬茬而解除变身,他依然顶着酒吞童子的模样。他可不相信有人能不畏惧大江山的鬼王,那可是连茨木童子那种可怕的战斗狂都能打败的男人,于是他硬撑着压下胆怯, 用超凶的表情道:“什么麻仓晴子,听都没有听过。告诉你,本王那可是大江山的鬼王,麾下有恶鬼大妖无数!尤其是那茨木童子, 爪子比面气灵的脸都大!”

闲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自认为邪魅冷酷,实际上比宇智波鼬还浮夸的笑容,道:“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我会怕吗?告诉你,在下也不是泛泛之辈!我祖父乃是镇守府大将军,舰娘满图鉴者!师兄晴明,最强王者,非洲酋皇,二五仔们的原谅之父,ssr图鉴两面佛外永不开灯之小倔强,百科全书,帽下发秃者,大吉大利天天吃鸡之人。我族兄叶王,美食猎人四天王之幻影第五人,烧烤无冕之王,金大腿幼生体,长发及腰,绝不狗带,反派永不为奴代言人!呵呵,你拿什么跟我斗!”

古笼火和他的小伙伴们都被这一堆乱七八糟,但听起来很高大上的后缀惊呆了,这个鬼竟然有这么庞大的家系。

哼,论装腔作势,你们这群平安京土著都是弟弟。看着假酒吞被自己镇住的样子,

闲鱼得意一笑,伸手往后撸了下头发,炫酷道:“我将立于天上!”看吧,虚圈之王的气场!虽说闲鱼在心里脑补的美滋滋,可实际上她毕竟不是蓝染总又借那种油头,往后抹头发也根本定不了形,反而把刘海弄得乱七八糟。

古笼火见对面的贵女蓬头散发的可怕的样子,心里也打了退堂鼓,正当他想着给小伙伴们打暗号,让他们先撤退的时候。神社的随身门里钻出来一条神龙,它眯着眼睛看了看婴儿肥超凶脸的古笼火,又看了看杂草头的闲鱼,道:“古笼火和鱼,你们做什么呢?”

闲鱼和古笼火相望无言。

“……”

看来是友军。

“刚、刚才那是在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古笼火不想得罪一目连大人的客人让他两边为难,解除变身主动道。

“我懂我懂,这世道大家混日子都不容易。”闲鱼赶忙顺着下了坡,伸手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风龙见他们和平相处,也没有多想,甩甩尾巴道:“既然认识了,那鱼你快点跟我回去,一目连大人要回来了。”

听到风龙的话,闲鱼赶忙对古笼火告别,追在风龙身后回了神社。

在一人一龙离开后,躲藏在树后的虫师、萤草、山兔才走了出来。古笼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解释道:“既然那条与风神大人寸步不离的神龙大人认识那只鬼,想必也一定不会是坏家伙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看到她可以毫发无损的进入神社,虫师疑惑道:“这么说的话,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那个小姑娘身上并没有鬼气,也没妖气。”

“确实是这样呢…她身上的气味很奇怪,感觉倒是和风神大人有些相似,或许是神社里的灵气净化了鬼怪的浊气?”萤草猜测道。

“为什么那条龙叫她鱼啊,她和鲤鱼精一样是鱼妖怪吗?”山兔在神社的门口蹦了两圈,转头问道。

“她是鬼族才对…啊!”虫师忽然惊叫一声捂住嘴巴,她瞪大眼睛道:“那个…和鬼族有关叫做鱼的姑娘,我倒是听说过一个。”

虫师的话吸引了萤草和古笼火的注意,前者茫然,而十分关心一目连动向的后者则跟着瞪大了眼睛。对了,神龙大人曾经说过,是源氏小女孩的信仰,留住了一目连大人……

“快说快说,你们想到什么了?”山兔急匆匆的问道。

萤草慢一拍也跟着想起了那个留言,她道:“山兔你忘了之前我们在青行灯姐姐那边听到的故事么?人类的大将军源赖光,和大江山的茨木童子生下了半人半鬼的女孩,她的名字就叫做……”

鱼姬!

山兔和蛙先生的嘴一起成了o型。

原本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很荒诞,虽说鬼族确实是能够改变性别,可是骄傲的大妖怪,怎么会变成女人给人类生孩子呢。可是现在,实锤竟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毕竟如果不是[母方]的鬼血过于强悍,那个源赖光的女儿,如何会变成鬼呢。

几个脸带震惊的小妖怪面面相觑,随后一起跳上蛙先生的背。

要赶紧告诉大家,茨木童子竟然是这种妖怪!

闲鱼跟在风龙的背后走回了神社,在穿过手持武器的随身像守护的门时,她停下脚步好奇的回头看去,便见几个熟悉的面孔从树后跑出。她伸着头想要多看几眼,可又担心被风龙落下,便只能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跟在它身后进入本殿。和离开神域境中时的麻烦不同,回去的方法要更简单直白一些,只要将手按在御神体上,就能够回去。

御神体在人间便是神明降临的容器,用手碰触显然是不敬的,可要回去也只能这样。闲鱼在伸手的时候犹豫了下,用力的将右手在衣服上使劲搓了几下后,才缓缓地伸出爪子按在那块被供奉的石头上。

在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的时候,闲鱼没有像出来的时候一样手足无措,反倒是有些疑惑,一般神社里使用的御神体都是三神器的形态,只有一些古神社和有相关传说的民间神社才会使用石、木等作为神体供奉。可听风龙说,现在一目连大人的新神社是赖光爹命人建的,那么所供奉的御神体就应该是贵族们习惯的三神器状态,而不是石头,况且一目连大人也没有什么和石头有关的传说。

在闲鱼琢磨着的时候,悬浮的双脚已经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回过神来,入眼的是熟悉的金鱼草田。

风龙并没有发现闲鱼方才的走神,它飞在前面,告诫道:“以后一目连大人不在的时候,就不要随便离开神域境,你可不是真正的鬼族,如果遇到外面那群被阴气侵蚀转恶的妖怪,肯定会死掉的。”外面那群小妖怪虽说弱得很,可都有自己的保命之法。相比起来,后面的这个长角的人类可是弱小的很,其实让它来说还不如变鬼来得好,要知道鬼族可是皮实的很。

闲鱼乖乖的点头,离了平安京也没有付丧神们的保护,凭她那点胎教级的阴阳术水平,跑出去就是送菜。不过,听到风龙说起阴气的事情,她便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赖光爹。说起来土蜘蛛会忽然提前出动,也是因为被阴气鼓动变得强大又暴躁的关系。这阴气虽然有降智的副作用,可却也是提高实力的大力丸,面对实力膨胀的土蜘蛛,赖光爹和膝丸能平安的退治他么……

这会儿闲鱼有些庆幸,她当初听三日月的话把自己绣的御守送给了赖光爹,不然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时时把风符带在身上。

在少将府的时候,闲鱼给每个人都绣了御守,也成功的把师父师兄和付丧神们的份送了出去,可却一直没有将属于赖光的那份送出,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她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送出,可真的走到赖光面前时,却又因那莫名的恐惧,迟迟无法开口。

在她犹豫不觉的时候,三日月对她说:“姬君真是个冷漠的人啊。”

“诶?”闲鱼被忽然的指责吓了一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骂负心汉。

看着审神者惊讶的样子,三日月的嘴角仍带着笑意,那双衔着月牙的半阖双眼与瞪圆的鱼眼相接,他不紧不慢的道:“那是最初的想法,之后我便意识到,姬君不过是无法相信赖光,也更难信任自己才是。处于那样的不安之中,姬君也很痛苦吧。”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小姑娘已经低下头,三日月垂目看着她小小的发窝,道:“姬君啊,与赖光、与他人的相处,总会将平等放在首位,担心欠下恩情,因而在接受它人好意的时候,首先思索的是自己是否有偿还的能力。”

“这样不行吗?”闲鱼闷闷的道。

“哈哈哈,这倒不是呢,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姬君是个善良的孩子。”三日月抬手放在她头发上揉了揉,道:“可是鱼姬啊,感情的收支没有轻重。过于追求公平,也会是种冷漠。这般类似划清界限的行为,你纵然是无意的,也有可能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

闲鱼并不想伤害一直对她很好的赖光,在经过三日月的点拨后,她犹豫了会儿,最终对赖光的感谢还是战胜了对未来俩人关系的恐慌,她还是选择将亲手制作的御守送给他。

眼馋了很久,终于等到属于自己御守的赖光果然很开心,他带着仿佛发现了大秘宝的灿烂笑容,道:“我就知道鱼姬关心我!我瞧瞧…鱼姬还在上面绣了东西啊。不错!这个蜘蛛绣的很别致!”

鱼姬:“……”

三日月:“……”

她绣的是源氏的家纹。

75、第75章 闲鱼和风龙一人抱着一框水果坐在神域境里发呆,风神大人短暂回来了一会儿, 留下食物便又再次离开了。风龙虽因被留下而委屈, 可它倒没有因此对一目连撒娇, 它很清楚三重如今面临着什么。

随着阴界之门开启, 整个国家皆被阴气所噬,妖怪们因这股力量增强了妖力, 也被激出内心的欲望, 原本那些无害的小妖怪们, 开始为追求力量生吞同族。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阴界之主的鼓动, 整个国家被阴气所控的妖怪们, 都在往平安京聚集。可平安京那一小块地方, 又在结界的压制下,怎么可能混入那么多妖怪, 随着大批妖怪的集会,周边的地区逐渐成为了妖怪们角逐的战场。在这里, 他们互相杀戮吞噬, 不断的增强力量,能够突破结界和阴阳师的阻拦混入平安京,成了□□丝妖怪逆袭证明。

这股阴气也导致原本固定了几百年的妖怪势力发生了动荡,天狗族皆是血脉相连的同族尚且因部分族人获得了力量而挑衅大天狗的威信, 像大江山那般本来就崇尚武力的地方,更是乱成一团,被阴气挑拨的失去神智的妖怪们,甚至开始组团挑战鬼王酒吞。

听到有部下造反, 酒吞童子不怒反笑,他激动的摩拳擦掌回了大江山,准备畅快的战他一场,只是等他做好准备回家接受挑战的时候,却发现老家被人夷为了平地,好山好水好风光成了一片焦土。酒吞童子当下便炸毛了,他还以为是玉藻或大天狗过来偷袭了,结果鼻青脸肿的星熊童子跑过来告诉他,茨木童子已经把反贼们一窝端了,中间还因为他换了个发型没认出来误揍了他。

战意勃勃的酒吞童子被泼了一头冷水,郁闷的跑掉了。而茨木童子原本还因为清了叛徒美滋滋呢,结果一转头挚友就不见了。

三大妖中两位妖怪领袖都因阴气的影响有了麻烦,另一位玉藻行踪成迷,尽管势力已经乱成一团,也没有现身平息的意思。如今三大妖尚且因这阴气吃了苦头,更何况是那些属性与阴气不相容,或坚守本心并未被阴气所影响的妖怪们呢。诸如萤草等弱小妖怪,既不愿成为阴气控制的傀儡,又难以在兵荒马乱的妖怪势力争夺战中生存,只能离开了原本的住所,重新寻找安身之地。

三重的风神是拥有守护之力的神明,而他则愿意收留和庇护无家可归的弱小妖怪。听到这个传言,流离失所的小妖怪们便往三重聚集,希望得到风神的保护。但此时,这个国家哪里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一目连也只能一直留意山中的情况,随时现身帮忙。只是这么一来,风神必定会消耗掉大量的神力,而妖怪们的感谢却无法让他填补力量。

风龙明知道如此,可深知神明性格的它又实在是不能阻止什么,只能郁闷的在家陪闲鱼吃果果。

被保护的很好的闲鱼手捧着水果,只觉得她的存在又给一目连大人添了麻烦,世间只有人类供奉神明,可她家的神明竟然天天在帮她寻找食物。闲鱼臊的不行,她决定到附近逛逛,自己解决生计问题。

闲鱼还没来得及行动,趴在她身边的风龙便忽然竖起了耳朵,它的大脑袋猛的从地上抬起,然后在闲鱼疑惑的注视下狂甩尾巴,兴致勃勃道:“有人类来了!”是来供奉风神大人的人类么!

似乎是考虑到什么都不懂的闲鱼,风龙吐了口气,它所喷出的气流便在神域境的天空擦出一块屏幕,几个人的身影便映照在闲鱼上方被龙喷出的气屏上。和在电视前看现场直播没什么区别,闲鱼清晰的看到神社入口的鸟居有人下轿,一行人神情疲惫的走入神社。

[就是这里了吧,源家的大人们修建的神社。]

[没错呢,还特别拜托我伊贺的国守大人看顾。]

[能够引起京城贵人的注意,想必是极为灵验的神社吧。]

他们的对话像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闲鱼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痒痒的,便伸手按了按。待到那股瘙痒消失后,闲鱼才又开始琢磨几人方才所说的话,原来是因赖光爹而来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并不虔诚,仅是跟风而来的家伙们是否能为风神大人提供力量。

在这个国家,任何人进入神社参拜都会严格的按照仪式进行,哪怕对该神明并不熟悉,也无事相求。走入鸟居后,原本脸上还挂着疲惫的几个人类便板正了态度,为首的白胖男子解下被衣,女子也摘下市女笠,两人带着子女仆从于鸟居行拜礼后,才走上参道。

男女的态度严谨,但他们的孩子却被宠溺惯了,其中的小儿子也不顾这里是神社,问道:[这个大的神社,也没有巫女神官吗?]

[因为是重建的神社,神祇官还没有派人接管。] 男孩的姐姐小心的瞧了眼前方的父母,见他们并没注意到他们姐弟的窃窃私语,便小声道:[据说这里的神明曾帮助过源氏的家督,所以那位大人不仅重修了神社,还打算将自家的女儿送过来做巫女……真是狠心的父亲啊,为了成全自己的大义,竟然舍得让京里的姬君来山野里吃苦。]

“……”赖光爹对不起啊。

神社参拜道中是只有神明才能够踏足的地方,寻常信徒在拜祭神明的时候,只能走两边。但这些忌讳闲鱼是不知道的,她跟着风龙在神社蹦跶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点,风神大人从未提醒过。

拜道的两旁是手水舍,是参拜神前洁净身心的地方。传说伊邪纳岐神在离开黄泉时,于筑紫之日向小户的阿波岐原洗去污秽,也因此形成了这个学名为契的净化仪式。手水舍是将活水引入到刻着洗心两字的巨石上,出水口还被雕刻成一目连的神使[龙]的形态,来参拜的那位贵夫人一边教子女手水仪式的方法,一边感叹道:“京城里的大人就是讲究,还做了手水舍,往日都是在川边做仪式的。”

以右手持勺舀水清洗左手,在用左手持勺清洗右手,右手将水倒入左手心里,在用掌心手来漱口,绝不能直接沾了勺子。用完后,再端正的拿着手柄将勺子放回远处。

“……”看到人家这么讲究,闲鱼羞涩的不行,她压根没注意到那个洗手的地方,居然带着一股嘘嘘味就进了风神大人的本殿。的亏一目连大人是个和善神,换成其他神明,这得给她打出去。

正常在神社参拜前,会有神官、巫女们唱诵祭词,并准备玉串献给神明。但目前这间神社并没有神职者,这家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自行携带了挂着纸垂的杨桐树枝作为玉串,先握住底部祷告,再将玉串180°大调转,邴部朝向神明献上,这之后,才开始摇动本坪铃,进行二拜二拍一拜的仪式。

看到他们在晃铃铛,闲鱼掏出自己怀里那枚老神社的铃铛。以前的风神神社是由本地的居民建造的,对于平民而言,钢铁珍贵稀少,只能凑出一点点来铸就本坪铃。可对于财大气粗的源氏来说,这都不是事,所以新神社的铃铛铸的比闲鱼脑袋还大。

如果闲鱼当时到的是现在这个神社的话,她估计得一路屎壳郎般推着走,才能把这玩意儿带走……不对!当时这铃铛是铃绪老旧断掉,直接砸在她脑袋上的!要是换这么个大铃铛砸头上,她就直接嗝屁了,还带个毛啊!

说起来,大江山竟然用珍贵的铁盖房子,也怪不得人类老想着退治他们,多大的一块肥肉啊…哦对了,现在贵族们都吃素,应该是多大一碗面条子啊……

闲鱼正感叹换个比喻就掉了档次的时候,那家人也挨个许了愿望。惊奇的是,坐在神域境的她,居然也能够听到这些人在心中许愿的声音,但是她来不及惊讶这个,接下来便被这些人乱七八糟的愿望镇住了。

[神明保佑长子能与川口家结亲!]这家女儿有钱,他家有官,天作之合啊。

[夫君的时间长一些,最好给茂木大人的扇子也能得到回应。]说起来茂木大人要调走了,听乳母的话给扫部头寄封和歌……

[家里的鸡百战百胜!!]贵公子哪能不斗鸡。

[小女愿意以身犯险,用爱感化作恶的貌美妖狐。]长的那么好看,一定不是个坏狐。

“……”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家一目连大人是风神啊!!

从方才就一直盯着闲鱼的风龙眯了眯眼睛,似乎猜测到她想要说什么,便解释道:“这不是很正常嘛,这群人一看就是贵族,反正不可能祈求猎鱼平安那种愿望吧。”

闲鱼顿时了然,虽说无法像京城的贵族一样不洗衣服只换新衣,但这家人穿的也可谓是光鲜亮丽了。她似乎是,有些理解神社破败的原因了,当人类得到神明的庇护衣食无忧后,欲望也会跟着扩大,他们不会满足于如今的生活,当神明无法满足他们逐渐膨胀的欲望时,也自然会被抛弃。苦怕了,穷怕了的他们也会搬离这里,追求更优越的生活……

风龙盯着闲鱼的侧脸,忽然道:“……喂,听刚才那人说,你要成为一目连大人的巫女?”

“没错啊!”闲鱼回答的很干脆。

风龙挑剔的看了看她,嫌弃的摇头道:“你不行的!虽说之前这个神社也只有过神官…但别家神社的巫女姐姐都是鼓起来的。”说它用尾巴尖扫了扫闲鱼的胸口,道:“毫无起伏。”

闲鱼伸手打掉它的尾巴,道:“人家还小呢,当然没有。而且你太肤浅了,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做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风龙歪头:“你的胸能打雷?”它好奇的用尾巴敲了敲,这回闲鱼差点内出血。

“那里不能碰,都让你给敲平了!”闲鱼伸手扯了它的尾巴尖。

“痛痛痛!”风龙猛的收回尾巴,从小娇生惯养的它没吃过什么痛,当下便控制不住力量膨胀了身体,变大了数倍的尾巴尖一扫,便直接切断了它与闲鱼所在小屋的承重柱。

砰——

小木屋坍塌成了一片废墟,只有被风盾守护着的风龙和闲鱼,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完好无损的坐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新封面:

76、第76章 有风神大人的金钟罩,即便房子塌了也无法伤害到一龙一人分毫。在风遁所形成的气罩中, 风龙和闲鱼面无表情的对视着, 当小屋的最后一根柱子落地, 危险散去后, 完成使命的风符也跟着消去,紧接着两人便暴露在废墟尚未散去的尘垢中, 被粉尘和木屑浇了一头。

“呸!”蠢龙和傻鱼一起扭头吐出飘到嘴里的灰。

闲鱼这会儿也顾不得吐出外面那些不靠谱的伪信徒了, 她从废墟里站起来, 抖了抖身上的灰, 发愁道:“闯祸了…这可怎么办, 还能修好吗?”虽然不是她弄得, 但如果不是她跟风龙打闹的话,房子也不会塌掉。

风龙像风车一样原地转起圈来, 一边疯狂抖落鳞片和鬃毛的灰,一边道:“没关系啦, 一目连大人回来后, 随手挥挥就能修好。”它的语气很是轻松,显然并不在意房子被毁掉的事情。年幼时更大的祸它也闯过,那时候一目连大人都没有发脾气,又何况是现在呢。

“别抖了, 你灰都落我身上了!”闲鱼嫌弃的退后几步。

“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都已经这么脏了。”风龙虽是这么说着,可却也缩小了身形,飞到后面那片向日葵精田上。

这会儿那群向日葵已经不在追逐太阳, 在小屋被毁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调转花盘,此刻正跟着风龙的动作齐刷刷向上扭动。风龙低头看了看那群向日葵,不耐烦的甩着尾巴道:“看什么看啊!小心瓜子和以前一样烂掉!”葵花精们想要蜕变成高级妖怪,摆脱作为植物的束缚,就必须吸收足够的太阳精华,可它们又是好奇心很强的物种,经常乱转头,这群葵花中最年轻的也有五百多岁了。

听到风龙的奚落,下面的向日葵齐齐抖了抖花瓣,接着:“噗噗噗噗——!!”密密麻麻的瓜子朝风龙喷去。

瓜子通通被风遁挡下,有不少被风龙摆动身体引动的气流卷到闲鱼这边,她伸出手,接了一整捧生瓜子。

风龙嘚瑟的晃着脑袋,故意提高了嗓门道:“白痴,不等瓜子自然脱落,这百年又废了,继续重头修行吧!”这瓜子里全是太阳灵与葵花妖积攒的妖力,只有将这力量完全融合吸入后,它们才会自然脱落,而葵花妖也能得以蜕变。

好奇心旺盛又急性子暴脾气的葵花们齐齐用叶子捂住花盘缩回了土里,不一会儿又从原地钻出了幼苗。

“……”这重头的真彻底啊。

闲鱼蹲下身把落到附近的瓜子都收集起来,却不敢去散落最多的花田里找。风龙看了眼便不再管她,像它这种个头的神龙,吃那种小耔连味道都品不出来。闲鱼收好了瓜子,看了眼前面坍塌的房子,问道:“喂,风神大人修房子需要耗费神力吗?”

“当然了,这个神域境就是用他的神力开辟的。”风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一目连大人本身可是极为强大的神明呢。

“……那还是不修了吧。”闲鱼忽然道。

在闲鱼头顶上游走的风龙疑惑的望向她,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才忽然想起,确实一目连大人曾经是强大的神明,可是他现在却是差点因为信仰缺失而消散的神,生存尚且没有保证,又怎么能够将神力浪费在这方面呢。意识到这一点,风龙顿时慌道:“那、那怎么办,如果是以前还好,可是现在你住在这里,他肯定要修房子的……!”一目连大人其实是个超固执的神呢!

闲鱼蹙着眉琢磨了会儿,刚想回答,可也在这时,熟悉的神力再度出现在神域境中,原本平静游走在整个空间的风灵也在一刹变得活跃起来。原本风平浪静的空间,忽然扬起了微风。

闲鱼与风龙紧张的一起望去,就见一目连已经降落在小屋的旁边。神明刚一落脚,便发现了脚边的一片废墟,脸上多了几分诧异。闯了祸的一人一龙齐齐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绷直了身体,就像两条晒干压平的鱼干。

神明收回视线,又看到排排站在一边连呼吸都不敢,憋得满脸通红的人,和鬃毛全炸起来的龙,随后道:“抱歉,是我疏忽了。这间小屋已存在千年,想必内里已经腐朽,我应该提前检查的。”他走到闯了祸的两个小家伙面前,关心道:“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闲鱼和风龙一起摇头,心里更愧疚了。这是神木造的房子,千年哪有可能朽到那种程度。

见他们低落的样子,一目连安慰道:“很快就会有新的屋子了,你们……”

“等等!”闲鱼忽然高声打断了一目连的话,本来和她靠的很近的风龙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窜到一边。对面正欲询问他们喜欢什么样房间的神明也停了下来,唇畔带着笑意静静的望着她。

闲鱼转头瞪了风龙一眼,示意它跟上自己的节奏,随后才道:“房子是我们俩故意砸坏的,我们不想要房子!”

“没错!”风龙虽然不懂闲鱼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傻乎乎的附和道。

“这是为什么?”一目连明知道他们在撒谎,还是耐心的问道。

“自由!”闲鱼豪情万丈的挺着胸脯大声说道,这一刻她仿佛箫剑灵魂附体,慷慨激昂道:“一萧一剑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壶。两脚踏翻红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我就喜欢这种不被困在狭小空间的潇洒,神域境不需要房子来遮风挡雨,为何不干脆放飞自我。况且神域境外的社务所啥的也能住人,我们根本就不缺房子。住在外边,低头方便思故乡,举头还能明月,李白见了都说好!”

“没错!”风龙瞎跟着附和道。

一顿胡扯后,心跳如鼓的闲鱼努力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理直气壮,更熊孩子一些。她别无他法,只能利用如今在年纪上的优势,尽情的撒娇任性,因为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唯独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神。

一目连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认真,但脸红的像西红柿,但完全没有意识到脸色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真实情绪的女孩。此刻的他心情复杂,这其中有无能为力的失落,还有被关心着的喜悦。他知道她与风龙在担心着什么,却又害怕到他的自尊而不能言明,只能用这样的方法阻止他。所以一目连选择了沉迷,他假装不知道,伸手给了两个摸摸,接受了他们满怀忐忑的心意。

风神自己也很清楚,如今这个国家被阴气侵蚀,为了守护这些孩子,他更应该减少没有必要的神力支出,不然的话,或许连风盾都难以维持。可尽管如此,也不能真的就让小女孩睡在草地上,可在神社里,又不足够安全……

见一目连没有继续追问,旁边的咸鱼和肥龙松了口气,两个人交换了个合作愉快的眼神,在神明不知思考着什么的时候,这俩悄悄地挪到一边,这时闲鱼才发现,那家不虔诚的信徒已经离开了。她啊了一声,拍拍龙头道:“他们走了啊!”

“走了就走了吧,他们许的愿望一目连大人根本满足不了啊。”况且虽说它家的风神大人是个很温和的神,但却并不是什么愿望都给实现的,那些纯粹是为了满足私欲,或会伤害到他人的愿望,一目连大人也是不会允许的。

听到风龙的话,闲鱼惊讶道:“这…你们也太实在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风神大人是风神啊,当然管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风龙奇怪的看着她。

“那有什么,关二爷不也一样能送子吗!”在她老家,不管是什么神,都有给生儿子的神职,作为人类精神依托的神明,当然得是越全面越好。闲鱼思索了下前世的模式,道:“传播信仰首先首要是留住和吸引信徒吧,当然往悬乎的方面说啊。难道不是来许愿的就通通答应,如果实现不了就反怪对方不虔诚,若是对方倒霉了,就先发制人说他干了什么亏心事遭报应了,当然还有更稳妥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前世作孽今生还,再或者是现在受罪经磨难,死后天堂活神仙啦…总之神都是不粘锅的。”

风龙夸张的张大嘴巴,半天才道:“怎么可以这样,那不是骗人吗?”

看到风龙的表现,原本还觉得自己倍聪明的闲鱼有点臊得慌,她是不是太缺德太坏了点。叹了口气,闲鱼抬头看向气屏中已经再次空荡下来的神社,她想要做点什么帮忙,可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小了,纵然她舌灿莲花,大人们也不会理会一个孩子的说法。而且,一目连大人和风龙都是三观端正的老实神,他们不能认同这种打虚假广告来收集信仰的方式,那她只能去想别的办法。

民间信仰不能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民群众是汪洋大海,首先加强宣传风神大人的贡献和重要性,严肃强调背叛神的后果。除此之外,现在阴气旺刺头多,可以逮住几个在老百姓面前杀鸡儆猴,顺便扩展除妖业务。还有,可以考虑让有时限和次限的高奢风符打入贵族阶层,师父和师兄们免费代言铁定效果拔群……

虽说脑补了这么多,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小身板,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说起来,如果三日月在就好了,那张脸和气场,天生就是吃神棍这碗饭的啊。

77、第77章 作为气象神,一目连能比身为阴阳师的贺茂忠行更自由的控制区域的气温, 尤其是在自己的神域境中。粗线条的闲鱼并没有察觉到空气的温度在神明刻意的调整下变高了一些, 这会儿她从废墟里翻找出自己原本挂在屋里, 如今已经脏成灰色的衣服, 将它们通通抱到水边清洗。由于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她便先将衣服扔到一边, 自己跳进河里隔着衣服清洗起头发。

风的神明此刻正垂首望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屋舍, 直到后面的水声让他的尖耳颤动了下, 便跟着收回视线, 并从神域境离开。

这会儿闲鱼的头发还没有像普通贵女般长到夸张, 可尽管如此, 她这个年龄要清洗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厚实的长发在室内一直保持柔顺才美观,可她这半天都跟着风龙跑来跑去, 原本规整的长发也已经乱成一团,她用梳子扯了好久, 两只手都觉得酸疼, 才终于把几个死结扯断。弄好头发后,闲鱼看向河面,发现有不少断发漂在河面,也不知会被冲到何处。

将那柄精致的梳子慎重的放好, 闲鱼又蹲回河里,开始搓脸上的灰,反正她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曲线,衣服又是厚实鲜艳的布料, 湿透了也走不了什么光。倒是原本在一旁整理鬃毛的风龙瞧见她再次变得白净的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在瞎甩灰尘,如像泥鳅般滑入水中,它在河里摇摇身子,周围的河水便被污染的浑浊起来,连带在它下游的闲鱼,也被脏水包围。

闲鱼赶紧跑到上游,见那条龙在水中欢腾的样子,嫌弃道:“还是不是爷们儿,这么大脸跑下来和女孩共浴,水都让你弄脏了!”

风龙从水里把脑袋伸出来,大嘴巴一咧,身上的河水像小瀑布般落下,见闲鱼跑到自己前面,它也赶紧游到上游,道:“这有什么,我是龙你是人,不一个物种分什么公母啊。走开走开,我要在上游,不喝你的洗澡水!”

“谁先进来谁先上。再说了,刚才你也喝了我不少洗澡水吧。你赚大了,这可是上品鱼汤,赶紧让开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闲鱼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身板小直接从缝里挤到前面。

风龙缩小了身子,又游到前面,吐着舌头道:“鱼汤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我这还是龙汤呢!”

“听过鱼跃龙门吗?鱼就是龙的幼年体,你都是条老龙了,肉梗没营养,哪有我的鱼汤珍贵。”闲鱼趁着风龙在琢磨她刚才那句话的时候趁机窜到前面,嘚瑟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听都没有听说过,鱼怎么可能变成龙!”风龙一脸你骗我的表情。

“那是你没有文化,大宋的鱼都是可以变成龙的。”闲鱼刚说完,对面的幼稚龙便扬起尾巴甩了自己一脸的水,她赶紧趁着水没有进眼前擦去水,却见那条龙已经趁机溜到了自己前面。闲鱼赶忙追上去,顺便掬起一捧水往前泼去:“又来了,说不过就动手!”

风龙也被泼了一脑袋水,道:“你竟然敢泼神龙,一定要给你这种对龙族毫无敬畏之心的人类一点教训,看招!”说完它猛灌一口河水,随后噗的一声朝闲鱼喷去。

闲鱼赶忙躲到一边,道:“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那我也不客气了,水遁·大瀑布之术!”从岸边拽下一件衣服沾上水朝风龙砸去。

“哎呀,你竟然打我,一目连大人都没打过我!”娇气龙毫不客气的吸了一大口水准备喷回去,可闲鱼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趁它低头喝水的时候整个人蹦上去用啪啪啪抽脑袋:“天马流星拳拳拳拳——!!”

“你耍赖皮,青行灯的话本里主人公使用绝招,反派都会乖乖给他冷却时间的!”风龙被揍得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道。

“因为你是炮灰,我才是主角。”闲鱼叉腰道。

“有破绽!”风龙找准机会一个神龙摆尾,用尾巴卷起水花全泼在了闲鱼身上。

“……”被淋成落汤鸡的闲鱼嘴巴一扁,露出要哭的表情。

“…你怎么了?”风龙见它好像要闯祸了,赶忙停下来问道。

“中计了!”闲鱼将湿衣服扔到风龙脸上,跳上去一阵乱打。

“你使诈!”

“这叫兵不厌诈!”

“……”

在与风龙的嬉闹中,闲鱼仿佛回到了父母健在时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是在家人爱护下长大的孩子,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也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她的父亲和她一样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父女俩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可是吵过几分钟后,又会亲密的靠在一起玩游戏。

闲鱼的爸爸妈妈都是性格开朗,思想前卫的人,和晚辈完全没有时代的隔阂。他们会和女儿玩一个游戏,给女儿每一条微博点赞,甚至知道女儿喜欢的漫画更新的时间。闲鱼和鱼爸父女俩都是手残脸又黑的人,可鱼妈和他们完全相反,经常在微博晒欧,等着父女俩酸溜溜的过去点灭。但鱼妈也是他们家的真大腿,魂10快又稳,组队一拖n……记得妈妈的网名叫养猪专业户,养着两只猪队友。

躺在草地上,累虚脱闭目养神的闲鱼不知为何会忽然想到这些过去,嘴角跟着微微扬起。

父母的事,她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在回味那些快乐曾经的同时,又总会跟着意识到残忍的现实。虽然大家都说,她是沉浸在回忆里,靠着过去度日,过着假装父母还在,自欺欺人的生活,可实际上,她连回想过去的勇气都没有,每当她不经意的想起父母,总会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尤其是在深夜里,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每晚都是熬到困倦到极致才会入睡。

神域境因为来客而有了黑夜与白昼的转换,闲鱼睁开眼睛,看着星海,回想着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曾经,心情却异常平静。

爸爸和妈妈,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开始新的人生了吧……

带着对父母的思念,闲鱼躺在草地上,脑袋枕着衣服沉沉睡去。

一片狼藉。

碎裂的木屋尽管先前被稍微整理过,但断壁残垣仍堆在一起乱糟糟的丢在树下。自由生长的极起繁茂的花草像被龙卷风袭击过般弯弯曲曲,还秃了大片。河边的山石上全是黄泥的污迹,河水不知道为何漫了上来,顺着弯弯曲曲的泥坑水路留到金鱼草田里。

神域境的天气都在风神的掌握中,可明明没有他的授意,整个境内却像下过暴雨一样满是泥泞。手里拿着装满了寿司的食盒,另一手抱着织品神万幡丰秋津师比卖命赠予的衣被,风神茫然的站在这陌生又熟悉的神域境中,他有些恍惚,仿佛走错了家门。

在神域境中唯一一片干燥地上找到了大字型熟睡中的闲鱼,和她旁边呼噜声震天的风龙,一目连安心抿起嘴角,朝着两人走去,然后……踩了一脚泥。神明停顿了下,平静的将脚从泥里抽出,纵身飞落在闲鱼身边。

风龙是强大的龙族,而闲鱼也是学过阴阳术拥有灵力的人,这两个家伙打闹到最后就失了分寸,风龙先用水龙卷卷了河水,想让闲鱼品尝一下在滚筒洗衣机里的感觉,而后者当然不甘示弱,一个敕水咒甩过去让丫清醒清醒。打来打去,幼龙就受不了消耗趴下了,而闲鱼也挥霍空了积攒的灵力,两个人默契的停手,一起爬到个唯一干燥的地方作为免战区,一起休养生息。

一目连将被褥铺在地上,又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闲鱼放到上面盖上被子。草地上过于湿凉,人类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

裹好闲鱼后,风神便坐在了她与风龙之间,左右望了望两个小家伙的睡颜,便也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

另一头,京都脚下平民们的城镇已经因大妖的肆孽变成一片废墟,源氏的武士们在金太郎的指挥下翻找着幸存者,并抬出一具具残破的尸体。贵族们早就已经得到风声,在土蜘蛛袭来之前便搬到了京城或其他国家避难,只留下一无所知的平民们承受妖军。虽然赖光在得到消息后已经用最快速度赶来,可尽管如此,仍有不少人沦为妖魔的口粮。

赖光被招入京城后,在结界的压制下,鲜少有对付大妖怪的机会,这会儿对付土蜘蛛可是放飞了自我,逮住就是一阵猛捶。他手握着血吸,面对土蜘蛛这般的大妖,没有丝毫恐惧,只觉得畅快的狠,那些土蜘蛛分出来的小蜘蛛,一个个在他脑中都长了三日月晴明叶王的脸,切起来丝般顺滑。跟随而来的四天王见主公如此凶残,也不甘示弱,全没了在京城时的各种顾忌。

在源氏的猛攻中,土蜘蛛的妖怪大军节节败退,它最终选择断尾求生,消耗大量灵力化出数百只小蜘蛛,而他本身则混在妖怪大军中逃脱。赖光等人被小蜘蛛们绊住了手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土蜘蛛逃跑,可却又无法放着这些小妖不管,只能郁闷的砍着蜘蛛分身。

挥刀斩杀掉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直小蜘蛛,髭切的衣服仍是一尘不染,和其他一身血污灰头土脸的武士形成鲜明对比。他收起刀,正欲去寻赖光,却注意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侧的弟弟不见了,四下寻找了一番,就见膝丸正整顿一堆蜘蛛尸体中翻找着什么。他好奇的扬了扬眉,走过去道:“虫丸在做什么?”

“是膝丸啊兄长!”膝丸纠正着,并挪开了身体,在他脚下,一排足足有八个巴掌大迷你黑色御行达摩排成排凑在一起,风一吹,便会往同个方向倾倒,引起哈哈哈一片。出来打蜘蛛那么多人,可只有膝丸捡到土蜘蛛掉落的宝贝,还一口气捡到八个。

“是哈哈哈们啊。”髭切露出笑意。

膝丸把黑蛋们身上的血污擦干净,用衣服包裹起来装好,对兄长道:“这些就带回去给主人做玩具吧。”

听到俩兄弟对话的赖光猛的一震,他瞪大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给鱼姬准备过什么玩具。像是平安京小孩子们喜欢的球、娃娃等物件,鱼姬从未有过,也没有对他要求过。

看到双子刀商量着带战利品给鱼姬,受到提醒的赖光转头看向堆积成山的蜘蛛尸体,然后捧出土蜘蛛本体掉落的一枚富含深厚灵力,净化后吃了大补的眼珠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丸给闲鱼打出了她一辈子打蜘蛛也没掉出的黑蛋

78、第78章 土蜘蛛是成名已久的大妖怪,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含有丰富的妖力, 这一直被它保护在甲胄下的眼珠更是它一身妖力的结晶。这种大妖怪的血肉, 不仅能够增强妖族的力量, 在经过净化后, 也能够给拥有灵力的人类食用。它既能够令阴阳师们体内的灵力更为丰盈纯净,同样也可以强化人类脆弱的血肉之躯。撇开别的不说, 这东西确实适合闲鱼。

人类遇到妖怪, 通常不是灭杀就是收服, 因此在赖光捧着大眼珠子说是要送给女儿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是髭切和膝丸, 连跟随赖光而来的武士们都安静了下来,心里默默地同情起鱼姬。先别说对于平安时代的人们而言, 妖就是秽,就只说这么大一眼珠子, 连成年人见了都头皮发麻, 更何况是京里养尊处优的小姐呢,八成会被吓晕过去吧。

金太郎为难的挠了挠头皮,把扎好的马尾弄得乱七八糟,却还是道:“赖光大人, 这种东西过不了检非违使的检查,天皇可是下过命令,京都不准留下任何秽物……”这会儿可不是他们在诸国乱窜的时候了,京城里的人连普通兽肉都不吃的, 更何况是妖怪眼睛。

赖光并没有在金太郎的提示下醒悟,他手里还捧着大眼珠子,紫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掌心滴答滴答往下落,他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道:“没关系,现在鱼姬在三重呢。”说着他喜滋滋的命令武士们拿来盒子,将土蜘蛛的眼球放进去,并贴上符箓封印。

金太郎悲痛的闭上眼睛,鱼姬大人,是在下无能,对不起你……

卜部季武移开视线,不去看那血粼粼的秽物,他在心里默念了两边袚词,才问道:“那么赖光大人,土蜘蛛逃走,京城的危机已解,现在我们要改道去三重吗?”

赖光虽早已迫不及待想去接回女儿,可还是忍着挂念摇头道:“不,继续追,将土蜘蛛斩杀后再去三重。”他不能够让个人感情支配理智,鱼姬在风神的庇佑下会很安全,可是土蜘蛛伤重逃离,为了养伤它很有可能将平民们的血肉灵魂作为补品。

卜部季武了然点头,开始占卜土蜘蛛的藏身之所。

不过这次竟然放跑了土蜘蛛,赖光还是很郁闷的,这平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亏他还在道长大人和鱼姬的面前信誓旦旦的不把土蜘蛛当回事,想想看真是丢人。思及如此,赖光掩面感叹道:“七尺□□啊!”顺便拽一下刚学的汉文成语。

“……”演算中的卜部季武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家主公说的是奇耻大辱。

也不知道天皇和藤原道长一直逼赖光学汉文,是真的希望他融入贵族圈子做个文化人,还是带着皇阿玛看笑话的心态把他当小燕子养。

膝丸站在一旁,眼见着赖光宝贝似地捧着大眼珠子,为难道:“兄长,放任赖光这样做真的好吗?”刚才他想要上去阻止,可是却被髭切喊住了。他虽然相信哥哥必有自己的原因,可还是觉得让赖光带这种血粼粼的玩意儿去见主人不太妥。

“嗯……”站在膝丸身后的髭切沉吟了声,慢悠悠道:“原来蜘蛛也可以吃啊。”

“或许吧,我们是付丧神没有什么忌讳,但是……啊!”膝丸边说便回过神去,结果发现自家兄长竟然已经串着一个蜘蛛架上火烤,并发出了真香的声音。

“……”

熊赖光带坏了他家兄长!

闲鱼还不知道赖光爹即将给她带来什么样惊喜的礼物,这会儿她还趴在崭新的褥子上,留着口水睡得正香。就像一目连之前所顾忌的那般,纵然神域境温度适宜,可人类仍不适合直接睡在草地上,原本和神龙一同直接卧草的闲鱼在梦中只觉得身下阴冷潮湿的很,只能将身体蜷曲成个团取暖,直到一目连回来,将她放到温暖的被褥之中,才从那种难耐的阴寒中解脱。

天还没有亮,习惯赖床的闲鱼,便已经清醒过来,但这并不是她有意早起,纯粹是被尿憋醒的。在少将府的时候,尽管没有厕所,可会准备叫御的樋箱当尿壶用,可这里是神域境,神明的神力所构成的圣洁之地,想要正常排泄成了难事。

等闲鱼揉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少将府了,当她转头看到依着大树闭目养神的一目连时,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望着神明闭着眼睛时安详沉静的美丽侧脸,闲鱼纠结了下,又缓缓地缩回了被窝。

要忍耐啊闲鱼,怎么能当着风神大人的面去嘘嘘呢,你可是条有文凭的淑鱼!

死要面子活受罪,坚决要在神明面前保持形象的闲鱼缩在被窝里咬牙忍耐,反正现代社会没有供暖的时候,夜里不想去厕所受冻也经常会憋着,憋着憋着就习惯了……闲鱼整个人绷着身子缩在被窝里,却不知身旁的神明早在她呼吸变重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在小家伙缩到被窝里的时候,他便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只有两只小鬼角还露在被子外的鱼。

是饿了吗?风神茫然歪了下头。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便已经打闹累睡着了,会饿也理所当然。想到这里,一目连起身将食盒放在闲鱼的枕头边,自己则起身到河边,打算掬些水来清洗果子。

一直装睡憋尿的闲鱼听到脚步声,悄悄地往下拉了拉被子,她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的瞧了瞧,发现风神已经不在了后,便立刻掀开被子蹦跶起来。她快速的拢好衣领子,拽着裤腰带朝着金鱼草田拔腿狂奔,却没有注意到河边上停顿的人影。

狂奔的扬起的风吹起了神明遮挡住独眼的刘海,让原本倾斜在一边的发丝蒙住了整张脸,一目连伸手缕好头发后,只看到闲鱼绝尘而去的身影,别看她人不大,但两条小短腿捣腾的速度倒很是麻溜,像脚踩着风火轮般消失在金鱼草田里。

源赖光是个不差钱的主,给一目连修建的神社绝对已经超越了普通神社的规格,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忽悠神祇官同意的,这会儿忙着上厕所的闲鱼只觉得她闷头在神社的参道上跑了好久,好像体考1000米似地,平时走路不觉得长,跑起来却仿佛没有尽头。

等到闲鱼跑到岔气,才终于看到了随身门的出口,她一个刘翔式跨栏动作蹦跶出去,一个猛子扑到草丛里宽衣解带……

呼…圆满了。

畅快了的闲鱼慢悠悠的从草丛里站起来,又拽了不少叶子盖住,虽然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要,可在神明的地盘做这种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琢磨着是不是改个厕所再建个结界遮掩,最好能用五鬼搬运术啥的把那啥啥挪走……

五鬼:???

闲鱼学阴阳术的时间并不长,贺茂忠行除了教导他们基础之外,传授的都是防身保命的法术。尽管如此,阴阳师该看的书闲鱼是一本没有落下,她当然知道很多道术都被遣唐使带到日本,其中便有五鬼搬运术。

等会儿就写信回京城,求助博闻广知的晴明阿爸吧,喜欢研究各种术法的他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说起来她之前还拜托叶王帮她研究狐之助所说的[刀装],这种类似使役式神的东西做起来并不难,可对人对己都很苛刻的未来王嫌弃做出来的刀装军高耗低能,改进无止境中。

闲鱼胡思乱想着回到神域境,当她穿过金鱼草田的时候,便发现风龙与一目连大人都正抬头望着上空的气屏,里面正映照出神社的景象。闲鱼脸一白,还以为他们俩看了自己的直播,待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神社里来了信徒。

和之前来神社提出莫名其妙愿望的贵族们不同,这次进入神社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他们皆是瘦骨嶙嶙,其中还有些人连像样的布衣都没有,只穿着草棒子编织的衣服。

看到这一幕,闲鱼便没有做声的走到一目连大人身边,与他一同抬头看向气幕,而那些平民们的心声,也在同时传入她的脑中。

[是贵族大人们盖得新神社啊,也不知道有没有神明……]

[不管有没有都要来拜祭一下,毕竟我们的村子已经被妖怪毁掉了,只能在这山下定居了。]

[我看过了,这里经常有贵族出没,起码山贼们不敢来的,以后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一些。]

这群平民怀揣着不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到神社,这显然是对神明的不敬。闲鱼抬头望向风神,便见他正平静的看着这些在参道上留下肮脏脚印的人们,没有任何的厌烦憎恶。闲鱼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神社内,只见在其他村民们还在清洗自己的时候,一个约莫有15、6岁年纪的瘦弱女孩已经除秽完毕,人群中唯有她心无杂念,虔诚的走入拜殿,将杨桐树枝献上,摇响了本坪铃。

[希望风神大人保佑出海的父亲能平安归来。]

神域境中的神明同时没去了身形,闲鱼匆忙抬头,只捕捉到他带着浅浅弧度的嘴角。

虽说已经猜测到一目连大人这次离开是去了哪里,但闲鱼还是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同样被丢下的风龙,道:“这是?”

“肯定是去海上保护这人类的父亲了呗。”风龙郁闷的甩了甩尾巴,小声嘀咕着,以前一目连大人可是去哪里都会带着它的。

“不是…我是说,他就这样直接过去了?”闲鱼反应过来,有些着急道:“可是这群人类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一目连大人去的时候,也没有给他们通知吧?”她望向神社,果然那群平民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正拿着树枝参拜。

“要通知什么啊?”风龙茫然道。

“当然是告诉他们,风神大人已经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啊!”看到风龙这么甜的样子,闲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力,她只能干着急道:“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外面这群人根本就不会知道风神大人做了什么,日后他们只会以为是自己走运才能出海平安。长此以往下去,以一目连大人的个性还会一直庇佑他们,可人类一无所知,也不会去供奉他。”

更残忍的揣测,闲鱼并没有对风龙说出来。她很清楚,人心难测,就算以后知道风神一直在保护他们,兴许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好。他们只会记得,有个神一直在保护他们,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庇护。

被闲鱼教育了后,风龙也觉得她说的在理,只是为难道:“就算你这么说,风神大人也不可能露面的,他一直都这样……”

闲鱼叹了口气,这小孩的身体真是让她憋屈,甚至不能以巫女的身份出去忽悠人类。她想了想,伸手拍了拍龙犄角,语重心长道:“既然风神大人不愿意去,那你就出去,以神使的身份,在人类面前现形吧。”稻荷神的狐狸和蜘蛛等神使都能震慑人类,神龙的外形与之相比更有震慑力。

眼见着人类们已经拜祭完正要离开,风龙却有些为难,道:“这样真的好吗?我……”

见他还在犹豫,闲鱼便道:“你也不想让风神大人消失吧。”她这话一出口,对面的风龙便停下了推脱。见状,闲鱼放缓了表情,语重心长道:“我不清楚一目连大人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却知道,他想要庇护这一方平安吧。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守护别人。我晓得无论是一目连大人还是你,都不是为渴求回报而付出的人,可你们也要考虑现实。奉献信仰对于人类而言没有任何损失,却能够让一目连大人拥有更强的力量。只有变强,他才能守护更多的人。”

听到这番话,风龙便没有了方才的迟疑,它认同的颔首道:“我这就去告诉人类!”它正欲离开神域境,可中途又折了回来,道:“若是一目连大人回来不同意我们这么做怎么办?”

闲鱼想了想,抽出裤腰带。

老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79、第79章 风龙虽然被风神宠成一副幼稚脾气,但却是一条三观端正的好龙子, 尽管不忿于人类遗忘了对他们有恩的神明, 可是当闲鱼提出恩威并施、甜枣大棒等各种收集信仰的手段时, 它却是难以接受的。

陪伴神明那么多年, 风龙也如同一目连般将无偿奉献当做理所应该做的事情,连仅仅只是将他们所做的事情告知一无所知的被宠爱着的人类, 都感到羞涩。

原本闲鱼还想着让风龙出去吹一吹风神大人的功绩, 顺便警告下他们不敬神明的后果, 如同天堂极乐总会捆绑着地狱一般, 轻易得来的恩惠人类不会珍惜, 反而会得意忘形, 仗着有神罩着肆意妄为。可惜听到闲鱼的建议,风龙却摇摇头道:“这样不行, 我不能骗人。”

叹了口气,闲鱼试图将风龙的三观扭正过来, 道:“这并不是骗人, 而是提前告诉他们滥用神恩的后果。你想想,如果他们仗着风神的庇佑,跑去更危险的地方冒险怎么办?”

这个国家禁止使用栏陷等大规模捕猎的工具进行渔猎,人类在海上只能用垂钓这般简单危险效率低的方法。国家以农耕为主, 但国内大半区域属于山林地并不适合耕种,粮食产量极低,却有重税的压力。这样的地理其实可以散养牲畜,但偏偏又不准吃肉杀生。像这样, 打渔和耕种只能够维持平民基本的生活所需,想要更好的生活,只有冒险另辟捷径。

但一目连大人如今还徘徊在消散的边缘,他若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满足信徒的祈愿呢?

神龙有些犹豫,它思索着过去,确实是有些人在求得风符后,跑去妖怪领地偷取珠贝,可风符并不是会一直有效的,在耗尽神力后,那人虽侥幸逃脱追捕,却被打成残废。可尽管如此,风龙仍然下不了决心,道:“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

闲鱼只能暂时放弃劝说。

风龙虽然平时在神域境里张牙舞爪,但其实是个窝里横,跑到外面便怂的不行。闲鱼看着它紧张的鬃毛炸起,连飞行都绷直成棍漂移的样子,便扶额道:“指望你这家伙的我还真是个傻瓜……算了算了,到了外边你啥也不用多说,就只告诉他们,出海的人会平安回来这一句话就行。”就风龙这个怂样,怕是说多错多。

“我知道了!”只是一句话而已,风龙松了口气,甩着尾巴飞出了神域境。

看着神社外风龙急匆匆飞行的样子,闲鱼蹲在地上两手托着下巴,看它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在人类面前显现出实体。此时,那群新搬来的村民已经离开了拜殿,他们刚一走上参道,便见一条神龙凭空出现在面前。

无论风龙内里是如何的怂货,可龙的外观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依然极有震慑,在它出现的瞬间,村民们便噗通跪地不停叩拜。

普通人无法从龙脸上看出情绪,可闲鱼和它打闹了许久,却能够轻易看出风龙的紧张。它紧张的不仅下巴颤抖,连胡子都在摇摆着,低头看了眼跪地的村民们,它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威严一些,道:[出海之人会平安归来。]说完它便迅速隐没了身形。

在得到消息的人类惊喜庆祝,感叹神龙之威的时候,风龙瘫在几颗大树上,用爪子挠着紧张的快要崩溃的胸腔。

做、做到了!

目送人类们离开后,风龙又嘚瑟起来,它迅速飞回神域境中,得意洋洋道:“刚才我是不是很帅气!”

“得了吧,我看你都快吓哭了。”闲鱼翻了个白眼,将风龙的大脑袋抽到一边。

“喂……”风龙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的闲鱼就已经蹦起来抱住它的嘴巴,堵住了它接下来的话。风龙不满的甩甩脑袋,可又不敢用力挣扎伤到她,正欲变小抽身,就听到小姑娘在耳边细声道:“别吵,听听他们怎么说。”

风龙立刻会意的闭上嘴,和闲鱼一起看向外面。

几个村民离开鸟居时,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尤其是那位最初祈愿家人能够平安归来的年轻姑娘,更是到现在仍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闭目感谢着神明。看到这里,闲鱼弯起嘴角,一目连大人收到这些感谢一定会很开心吧。

“想不到这个神社真的有神明,太好了!”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少年道。

“我们村子以前也有土地神,可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使呢……”这群人中最为年长的老者感叹道。

“看来是为平易近人的神明啊。”说的男人没有衣服,只穿着草棒子编织的斗篷,他不由得畅想道:“既然这里这么灵验,那不如我们也一起下海吧。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瞧瞧,说不定能捞到好东西……”

“可是听说大海里也有妖怪……”

“那有什么啊,我们有风神大人保护啊!”男人理所当然的道。

“可若是因此激怒了风神大人又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一直在闭目感谢神明的少女睁开眼睛,虽然饥饿令她双腮下陷,可仍依稀可见美艳的轮廓。她这会儿穿着破旧的衣服,行为举止却似是受过贵族教育,不仅举止优雅,连说话也温婉舒缓道:“我们初来乍到,也从未祭拜过这位神明大人,又怎能祈求更多。”

听少女这么说,方才说话的男人还有些不服的想回嘴,可在这时,那位老者则出声训斥道:“阿清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这么贪婪,这事以后不准再提了。”阿清家以前可是豪族,她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那老者在这些人中很有威信,他说完后,方才那男人便是仍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反驳了。

当参拜者远离了鸟居后,神域境的镜面便无法继续显示影像,闲鱼和风龙一起收回视线,后者拉长伸展了下身体,道:“还好有个明白人,如果他们乱跑到大妖怪所在的海域,就算是一目连大人也难说能救得了他。”

“嗯,等会儿咱们跟过去给那妹子送点瓜子。”闲鱼随口说着,接着又好奇问道:“带着风符不能拦下大妖怪的攻击吗?”

“可以是可以,但风符是以风神大人的神力所调动凝聚的风之力,可封入符箓的力量早晚会用完的。而且风神大人是风神,在海里占不到便宜,若是那人被拖下水,要救就难了。”风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闲鱼喃喃道,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衣服包起一小堆向日葵籽,朝着风龙招呼着:“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啊?”风龙完全不想动的趴在地上。

“找吃的。”闲鱼说完,敢在风龙开口前抢先解释道:“以后会有更多人慕名来这里定居,风神大人也会越来越忙,总不能继续麻烦他帮我们准备食物。”她说着,用力将过长的袖子系起来。

对了,还要写信回京城,让师兄们找些实用的阴阳术寄来。

这会儿被闲鱼惦记着的师兄们,已经在贺茂忠行的安排下,进入阴阳寮实习,他们两个无论是年岁还是家世,都没有什么优势,却因为忠行的关系未经任何考校进入寮中,甚至已在天皇面前露脸,这显然不被人信服。尽管没人会在明面上给贺茂家的弟子难看,可这群出身阴阳师和神祇官世家的同僚却还是将晴明与叶王孤立,在暗中也没少给两人下绊子。

[这哪里是阴阳寮啊,竟然进来两只狐狸。]

[除妖的时候,怕是会一起死掉。]

[哈哈哈说的没错。]

[贱民的血也是脏的,说这个真是秽气。]

晴明坐在窗边,单手绘制着符箓,像是没有听到四周的污言秽语。童女踮着脚,将下巴放在书案上,小脑袋随着主人来人挥动的笔杆摇动。童男愤愤不平的瞪着说主人坏话的家伙们,见晴明没有理会的意思,便轻哼一声飞出窗子。

文台下方的砚箱里,几只拇指大小的精灵团团坐在一起,他们是晴明新契约的御魂。御魂是阴阳师们所掌握的一种将阴阳术与拥有特殊种族天赋的小妖精融合,增强式神能力的术,使用方法并不困难,但拥有特殊天赋可以成为御魂的妖却很难见到。

还未出师的晴明被父亲严格管束着,自然不能亲自外出寻找御魂,这几个小家伙,都是贺茂忠行找来,让晴明用灵力滋养出的。御魂们除了本身独有的天赋外,随着力量的增强也会出现其他天赋属性,不同的属性也能让御魂们变得更强,但每个御魂能长出的天赋有限,杂乱的天赋,显然不如专精一条更有用。

在主人晴明绘制符咒的时候,御魂们也排排坐在一起聊着天。可以增强式神暴击力的御魂针女梳理着头发,得意的对小伙伴们道:“我又长出了新属性。”

“是什么啊?”同样是暴击属性的破势问道。

“是效果抵抗呢。”针女得意洋洋道:“以后就算是和大江山的妖怪搭档,对上别人家的魅妖也有底气了。”

破势闻言面露羡慕,道:“我的属性就比较大众了,是生命和防御……”

“怎么会呢,连命都没了怎么打暴击?”针女劝着:“我也想加些生命和防御,这世道太乱,我们女孩子就应该好好保护自己。”

“针女说的没错!”控制系的魅妖钻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打架就交给老子我了!”天赋攻击。

啪。

晴明画破了一张符。

80、第80章 晴明叹了口气,将画破的纸符掀起, 又把毛笔放回笔搁, 才掏出手绢轻轻擦去桌面上洒出的朱砂。

在文台重新恢复整洁后, 晴明低头看向坐在砚箱里的小御魂们, 他们只有拇指大小,这会儿听到上方的响动, 正齐刷刷的回望着主人。晴明举目瞧了瞧天色, 从怀中掏出布包, 将其中放着的饭团掰成两半, 其中半块放入砚箱的盘子里。小御魂们欢呼一声, 一人抱着一个米粒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看到他们可爱的样子, 晴明笑了笑,又掏出蜂蜜滴了几滴在盘碟一侧。

以晴明的年纪, 这么早就受到天皇特批进入阴阳寮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安倍益材对此既欢喜又忧愁, 既欣慰于儿子争气, 却又明白白狐之子的名声有多么响亮,平日里晴明便被同龄人排斥,进入阴阳寮,指不定又要受什么委屈。在安倍益材的眼中, 自家的晴明是个单纯无害的温柔孩子,因而老父亲格外担心他在外面受气。且晴明又十分孝顺,有什么事自己顶着,也不会来麻烦家人。

哪怕安倍益材多担心, 也不能耽误了儿子前程,本来就是膳大夫的他每日天不亮便起来,亲自给儿子准备食物。在这个时代多吃、好吃都是羞耻的事,可他家晴明却是个半妖,当然和正常人的食量不同。既担心儿子遭欺负,又担心儿子饿肚子,膳大夫到处拜访在阴阳寮任职的贵族们照顾晴明,又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让他捎着。

安倍晴明当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过那些无关痛痒的风言风语也引不起他的注意,况且即便放着不管,也总会有人收拾。

将半边饭团收起来放回衣服里,晴明翻找出麟德历经,对照着日文的注释记下那些笔画繁多的汉字。四周的阴阳生们本来便看晴明不顺眼,见到他用功也只觉得他装模作样,见他不反驳,还觉得晴明是个好欺负的孬种,嘲笑他的声音,便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阴阳寮外院传来一声声刺耳尖叫,随后便有一群人慌张失措的涌入内殿,随之而来的还有蓬勃的妖气与阴气。晴明的御魂们纷纷丢下米粒踮着脚扒着砚箱好奇的往外看,而童女则迅速的缩到晴明的身边,掀开他的袖子钻进去,露出一扭一扭的小屁股。本来对着害怕的妹妹张开怀抱的童男尴尬的放下翅膀,他望向晴明,见主人仍在看书,便压下对外边大妖的忌惮,信任的坐在一旁。

晴明勾起嘴角,垂下的眼帘掩住略带狡黠的笑意。

这源少将一走,天皇就特别的不安心,这阴阳寮稍有本事的人都被带入宫里,如今这寮里只剩下不能打的历学、天文学者,还有群未经实战的阴阳师预备役及混吃混喝的权n代们。

在诸人混乱惊叫中,晴明仍在悠闲地翻阅着书页,不知如何闯入阴阳寮的大妖怪撞击着结界,在躲入内殿的贵公子们惊悚的目光中,用庞大的爪子将结界刮出一条缝隙。上一秒他们还在得意妖怪的自不量力,竟然妄图击碎阴阳寮的结界,可下一秒那妖怪就把结界撕出缝来,吓得他们抱在一起赫赫发抖。

身着狩衣扎着马尾,在一群高帽贵公子中显得不伦不类的麻仓叶王穿过渡殿进入内室,他手捧着基本历经,径直走向晴明所在的窗下。在他身后,是大妖怪的咆哮声,在诸多惊惧的惊叫下,那妖怪猛的将爪子捅入结界中,眼见着就要将毫无防备的少年排成肉酱。

叶王这才停下脚步,他抽出一张符咒甩到那妖怪的爪子上,便有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升起,沿着利爪不断攀岩至那大妖的全身,瞬息间便将那狰狞的怪物烧成灰飞。

叶王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走到晴明面前坐下。

险些落入大妖之手的阴阳生们面面相觑,这会儿再也没有人敢说晴明的坏话,他们抱团聚在一起,绕着师兄弟两人飞快离开了大殿。原本的倨傲轻蔑被恐惧所取代,原本好拿捏的软柿子变成了恐怖的怪物。但也有人见识了叶王的本事,起了拉拢的心思。

内殿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垂头缩肩清理着垃圾的杂役。

“师弟,不要教坏我的小白。”晴明抬起手臂,藏着他袖子下的童女便立刻钻了出来,扑哧着小翅膀飞到院落坑里,伸手戳了戳地面留下的大爪印。她刚离开,一条小白[狗]便代替童女钻到晴明的袖下,不忿的道:“都怪他们一直在欺负晴明大人!”原来方才在院中耀武扬威的大妖,便是这条小白[狗]所化。

“我不过是成全了一条护主的忠犬。”叶王依着窗台,随意道。

“小白不是狗,是狐狸式神!”叶王刚说完,那只怎么看都更像狗一些的狐狸便钻出晴明的袖子喊道。

实际上是猫派的叶王笑了笑,并没有把小狐狸的那点挣扎放在眼里,哪怕他实际上是闻名已久的大妖白藏主。

安抚的顺了顺小白耳下柔软的毛发,晴明的目光则放在越发深沉的叶王身上,与他不同,师弟如今已经在试图踏入权利中心,他如今高调的举止不过是在为日后铺路。虽然人各有志,但晴明仍希望叶王可以活的更轻松一些,可纵然他们两者都被人称为狐狸的孩子,可身为贵族并被父母庇护长大的他,终究没有经历过叶王那般惨烈的童年。

晴明想要对师弟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口,那些尽管是为他好的劝慰,说出来更像是事不关己者虚伪的炫耀。

由于方才小白的恐吓,这内殿在收拾卫生的杂役离开后,便只剩下叶王与晴明两个,以及他们的式神。此时叶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晦暗的依着窗子。

庭院内被小白的爪子踩出来的坑洞尚在,人类畏于大妖尚未散去的妖秽,一直不敢靠近。内外都只能听到虫鸣鸟语,夏日湿热的风撩起叶王腮边的发丝,后者伸手将碎发缕到耳后,接着便察觉到风中夹杂着灵力,由于这力量让他十分熟悉,又并没有恶意,他慢一拍才在沉思中惊醒,当他戒备的抬头时,却晚了一步,眼前闪过一片雪白,头上似有什么东西擦过。

晴明绷着脸望着对面师弟……脑袋上插着的纸飞机。

它随风飞来,顺滑的戳到了叶王的头发里。

啪。晴明展开扇子,掩去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抬手在叶王毁尸灭迹前将他头顶的纸飞机拿下,展开后笑道:“哎呀,是师妹的信呢,她在三重多有不便,希望我们寻些实用的术式拓写过去。”

对面的通灵王幼年体一脸冷漠,做梦吧那条蠢鱼!

次日,厚厚一叠阴阳术资料与详解托源家的武士护送寄了出去。

……

未来的三重县是旅游圣地,可在这个妖魔横行的年代,人类住在这里便不那么方便了。一目连所在的这片区域位置偏僻,山林地不适合耕种,再加上有妖怪出没的传闻,若不是山穷水尽,普通人们也不敢选择在这里定居,这也是最初那批村民搬走的根本原因。

得到风神的回应后,新来的这些流民便在靠海那一边住下,那是曾经有村民居住过的小山窝,如今百年已过,已不见前人留下的痕迹,但那小块区域,却足够这些人种些粮食,但他们是被迫逃亡来的流浪之人,手里连种子都没有,只能冒险出海,用的还是自己拼凑的船。想要在新的环境里生活下去并不容易,好在这山上资源丰富,挖些野菜山果也能果腹。

不仅是村民们这么想,闲鱼这会儿也是打的这个注意。只不过……她伸手拽了拽脑袋上的小鬼角,对风龙愁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帮我把这个隐藏起来。”她手上连个皮筋都没有,用布条绑上去的头发很快就会滑落。

风龙想了想,甩着尾巴道:“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的。”说着它控制着的风从神域境中摘下两朵金鱼草,把嗷嗷惨叫的金鱼插在了闲鱼头顶的尖角上。闲鱼来不及阻止,就被金鱼草喷出的血液洒了一头。关键这金鱼还和真金鱼没什么两样,像喷泉一样不停喷血,她这会儿仿佛成了布鲁塞尔的撒尿小孩。只是人家是下边喷水,她是脑袋。

“噗。”坏心龙扭头喷笑。

“蠢龙!”闲鱼扑上去,扯住风龙的胡子,狰狞脸凶狠道:“我看你想见识下老子的屠龙宝刀!”我看你是活腻了。

“疼疼疼…什么嘛,这不是完美遮住了吗?!”风龙哇哇大叫。

“顶着这玩意儿出去我怕是一出门就让人烤了!”闲鱼狂扯胡子,头顶上的金鱼草跟着狂甩尾巴。

一人一龙没了风神大人的看管,再次掐成一团,连神社内来了外人都没有察觉。忽然出现在两只身前的陌生男人额上也长着鬼角,他身穿着红黑色,不属于平安时代形制的和服,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打成一团的两人。

“……”男人皱了下眉。

忽然出现的杀气让闲鱼和风龙齐齐打了个冷颤,两人停止了扭打,懵比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神社的男人。

来人表情冷漠,气势森然,却颇有礼貌道:“打扰了,我来拜访一目连大人。”说完,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闲鱼的脑袋上,眼中闪过一丝让闲鱼摸不清鱼脑的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妹中,叶王最喜欢保宪,因为……

叶王:朝政腐败,我要掌控这天下!

晴明:不,你不想。

闲鱼:其实平安京这小地方对整个天下而言只算个蚂蚁洞啊。

保宪:师弟666!

※群成员安倍晴明已被群主麻仓叶王永久禁言。

※群成员闲鱼已被群主麻仓叶王永久禁言。

1分钟后……

※群成员安倍晴明已被麻仓叶王解除禁言。

※群成员闲鱼已被麻仓叶王解除禁言。

81、第81章 闲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这身装扮与阴阳师游戏的某个联动人物极为相似, 但那次联动的动画她先前没有看过, 也就没有跟着狠砸票子。她对那位联动式神了解不多, 只记得似乎叫鬼灯来着, 倒是同属于这部动画的联动人物蜜桃由于实用性,她一口气换了四个满技能, 还用她过了吸血姬的副本……想到游戏, 闲鱼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只觉得游戏中的建模根本没有描绘出他本人一丝的气质。

如果说鬼灯的出现, 只是让闲鱼感到净化和好奇的话, 那对于风龙来说, 就是惊悚了。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娇气龙这会儿缩着脑袋缓缓地往闲鱼的身后移动,但在龙眼触及到鬼灯毫无波动的目光时, 它整条龙都绷直了起来,像个尺子一样直挺挺的竖着, 语带颤抖道:“鬼鬼鬼鬼鬼鬼灯大人好……”早知道这个可怕的家伙来, 它就算是上吊都要粘着一目连大人!

那条向来在神域境无法无天的风龙如此的态度,让闲鱼有些疑惑,她看向身前虽然表情严肃,但很是礼貌, 长相也颇为出色的男人,问道:“是风神大人的客人吗?”她记得联动的鬼灯好像是地狱的干部来着。

“鬼灯大人…是阎魔大王第一辅佐官,和一目连大人有些交情……”风龙边说边对闲鱼使眼色,提醒她对面前的鬼神恭敬一些。也不知道温和的一目连大人, 为什么和这样可怕的鬼神相交。

可惜闲鱼完全无法从那张龙脸上看出别的暗示,听到对方是风神大人的朋友,她便将去山上找食物的事情放在一边,同样也不在将面前的人和游戏中的人物放在一起,道:“风神大人出去了,通常在中午的时候就会回来。”毕竟家里有两头张嘴要饭的牲口要养。“鬼灯大人可以在神域境中稍等片刻。”闲鱼话音刚落,就见牲口之一的风龙嗷了一声,抖的更厉害了。

“麻烦了。”鬼灯并不是第一次造访风神的领域,虽然上次来已经不知是几百年前,不需要风龙指引,他便自行通过神龛进入神域境。风神的神域境比之百年前灵气要稀薄许多,这是神明的力量削弱的原因,但却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神力在逐渐凝聚而不是消散。鬼灯缓了下心情,打眼望去,只见神域境中乱糟糟一片,花草树木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比外头的天生天养的山头还乱。

随后跟着进入神域境的闲鱼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毕竟是个厚脸皮,在接触到鬼灯的目光后腆着脸道:“抱歉,家里孩子调皮,让您见笑了。”说着,她用慈爱的目光看向风龙,一副拿熊孩子没有办法的样子。

风龙:“……”

龙委屈,但龙不敢顶嘴。

“我理解。”鬼灯的脑中浮现出了阎魔大王的脸,他的手紧了紧,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面上则毫无波动道:“家中也有类似的烦恼。”

闲鱼也带过亲戚家的熊孩子,有过被他们折腾到想杀人的经历,心想着神族的孩子应该比人类更难带吧,便道:“我们家乡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小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惯得,打一顿就好了。其实所有的任性,都源自于对家人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信任。尤其是像一目连大人和鬼灯大人这样和善的神明,更容易养出恃宠而骄的孩子。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关键时刻还是要狠下心来教育。”

她小时候也皮过,最讨厌家长逼着上学,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还在班里带头起义,用不写作业的方式反抗老师和家长的剥削。那个时候,她和同学们都觉得学习是为家长学的,后来罚了两天站,吃了一星期菠菜就乖了,为了吃上肉只能忍辱负重继续上学。

现在她长大了,那些童年时自以为是的革命,都成了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偏偏她父母在生前还老提……

鬼灯听着闲鱼的话,目光越发核善,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法虽然简单,但很管用。在这方面,我还掌握了一些独特的技巧……”“等等!!”风龙的声音打断了鬼灯接下来可能r十八的话题,它赫赫发抖缩在一头,道:“那个!金鱼草长大了!”

被打断的鬼灯斜撇了风龙一眼,那一眼只看的风龙魂消魄散,但他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随之走向那片金鱼草田。

鬼灯离开后,风龙虚弱的一瘫,而不明所以的闲鱼则道:“原来送一目连大人金鱼草的人就是鬼灯大人吗?”果然是个好人啊。

“别随便喊他的名字,万一他听到了怎么办!”风龙像是被烫到一样蹦了起来,大脑袋窜到闲鱼面前告诫道:“你可不要乱说话,那位可是鬼灯啊,超级可怕的鬼神!以前我和一目连大人去地狱办事的时候,亲眼看到他一棒子下去把好多试图逃跑的鬼砸成肉酱,那血浆迸了我一身!”而且鬼灯生气起来,谁都敢揍,连那位面目狰狞体型庞大的阎魔大王,也经常被他虐待。

短暂的地狱之行,给风龙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它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方法。

闲鱼这才想起来,这位鬼灯大人是地狱的公务员来着,不过或许是并未亲眼见过的关系,她并未感到多少恐惧,反而觉得有点舒爽,道:“会下地狱的鬼,都是在活着的时候犯下罪行的恶鬼吧,那他们被虐待不是活该吗?”法不责众,法不责老,法不责幼…有多少人在活着的时候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如今不过是为生前的恶行付出代价,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呢……”风龙犹豫道。

“会逃跑也就说明他们对自己所做的错事没有任何悔意,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倒霉。况且地狱不同于别处,它的存在也震慑着活人,使他们心存畏惧,不敢随意为恶。”闲鱼设想了下,道:“假如地狱都是心慈手软之辈,让感性支配理智,那会导致枉死者不再相信公权法,心怀怨念的人会滞留人间私自报仇。可人心是没有对罪恶的评判标准的,可能生前的一点口角都会成为鬼魅害人的理由。而为恶者更是肆无忌惮,反正只要装个可怜,包装个悲惨经历,就能赚取同情获得减刑。所以就我而言,我希望地狱里全都是鬼灯大人这样的人,这样若有一天我死了,也不会化为厉鬼,因为我确信害我的人不会好过。”

风龙似乎没有想过这些,这会他也顾不得害怕了,两眼迷茫的在角落里琢磨闲鱼方才的话。

在金鱼草田的鬼灯仍是肃着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方才的那段话,他伸手按住一只金鱼草,点点头道:“长势不错。若一目连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带走一株参赛。”不过这会儿风神不在,也得不到回答。

闲鱼这会儿撕了件衣服,把昨天被她和风龙弄脏的石桌和石凳擦干净,见鬼灯从金鱼草田回来,忙道:“鬼灯大人请坐。”神域境里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闲鱼只能拿出之前留下的几个有些干瘪的水果,放在石桌上。

那位鬼灯大人果然如同闲鱼所想的那样是个儒雅随和的鬼神,他并未嫌弃这粗简的招待,坐在冷硬的石凳上,将一叠风符放在桌上,道:“这是百年前一目连大人为地狱的结界所制的符咒。”多亏风神隔绝开阴气,才阻止地狱中的恶鬼吸取八岐大蛇的力量。

高天原有此力量的风神中,志那都彦神阴晴不定,是生命与毁灭的两面神,就算是鬼灯这样的欧皇,也不想去赌他的心情。天津日子根神,因其子之事记恨地狱,不肯帮忙。到最后,还是神力已经薄弱了的一目连大人不计前嫌的出手相助。

闲鱼站在一边,看着那叠已经失去力量的风符,道:“那个…风神大人以前教过我怎么将风中的灵力引入符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看。”

闲鱼话闭,鬼灯还未回答,风龙便先道:“这怎么可能,只有风神才能激活风符!”而且不同的风神所司掌的风属性力量还不同,换个风神都无法做到一目连能做到的事情。

“那就试试看吧。”鬼灯倒是不介意,他一开口,对面的风龙便瞬间熄火了。

闲鱼点点头,不过在动手之前,她望了下对方脑袋上的鬼角,道:“请问鬼灯大人,你有没有隐藏鬼角的方法?”说着她在鬼灯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拔掉脑袋上的两坨金鱼草,露出一对小角。被拔掉的金鱼草又喷溅出两股血液,浇了闲鱼一头,她也不在意,只是期待的看着鬼灯。

鬼灯伸出手,直接捏住闲鱼脑袋上的小角,猛的那么一掰。

啪咔!

小鬼角被生生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没看过鬼灯是因为剧情需要!

82、第82章 三重在未来的日本是著名的水产县,并作为珍珠养殖地闻名世界。但是在这个时期, 出海对于平民们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除了技术和道具的落后缺失之外, 他们不禁要面对大自然本身的危险, 还要提防隐藏在大海中的妖怪。

这群流落到风神辖内的村民们都是家乡被毁,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他们也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这会儿也顾不得国家禁止使用网陷等大规模捕鱼工具的禁令, 将钓竿固在一边, 便撒开用藤秧子编的网, 不管不顾的开始往上捞鱼。

他们原本的家已经被妖怪们烧毁, 逃出来的只有自己的命,现在捕鱼用的船和工具, 其实都不过是从这山上取材现做的。掏空的木头,拼凑捆成的木板, 便是他们现在所用的船, 仿佛一个浪花打过来,就会散架。

“咱们这是走了运了,一点风都没有。”说话的是个站在板子船上的老头,他是打过渔的, 这会儿免不了庆幸道。

“这鱼真大啊……”两个年轻人扒拉开藤子,从里面翻出一条大鱼,也不在乎那股腥臭,留着口水扒拉着鱼鳞。

这次出海, 众人可谓是满载而归,也让原本只是被逼到绝境才下水的人心动起来,道:“这打渔原来这么容易,可比种地强,我们不如……”“不行!”那人刚开口,便被最初说话的老头打断,他严肃道:“别走一次运就以为次次都能走运,出海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回去都给我老实点把东西都拿到别的村换成种子,咱们能稳稳当当的种地比什么都强。”

“种地连饭都吃不饱,粮食一熟就都被收走了。”方才起了打渔心思的年轻人们在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反抗长辈。

老人当然也看到年轻人们的不满,他没有理会,见捞到的东西足够了后,便催促着大家赶紧回岸。可久没有填饱肚子的人,这会儿见到那么多收获,却不愿意早早离开,他们总想着再捞一些,还有些人已经忍不住饥饿,在船上便大口啃起生鱼。老人家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当下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可也劝说不了,只能祈祷有神明庇佑。

人类看不到,他们不远处的海域狂风怒号,波浪滔天,唯有他们这几条小船所在的一角,风微浪稳,水平如镜。在众人的顶上,一袭蓝衣的神明闭目调控着海域的风流,悄然庇护着毫无自觉的人类,包容着他们不知死活的任性。

在风中闭目沉思的风神睁开仅存的眼睛,翠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低头看了眼仍打算深入内海的村民,身影便在一秒转为透明。与此同时,那些不懂适可而止的人类被迫停止了前进,他们所乘的小破船失去了控制,在忽来的海风推拥下又回到了海岸。这下,可是吓坏了那些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们,他们无法想象方才还平静的海面,忽然就刮起了风,而他们没有丝毫应对这变故的能力。

“我都说了吧,大海是很危险的。咱们这次幸运,正巧被吹回岸上,下次可就难说了。”老人语重心长的教训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们,而这一次,便是那海里的东西多诱人,也没有人敢再提下海了。

回到神域境,一股血腥味便被境内的风灵推送到风神的鼻间,他循着气息和声音走到河边,便见旧友鬼灯两手攥着小小的鬼角,而闲鱼的脑袋和眼睛都在喷水,两手还攥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金鱼草。

“一目连大人!”看到风神回来了,风龙率先失声大喊着,它那涵盖着恐惧的声音,连金鱼草的惨叫声都盖了过去。等闲鱼和鬼灯发现神域境的主人回来的时候,就见风龙已经整条龙盘在了神明身上,浑身的鳞片和鬃毛炸起,大脸藏到风神头发下面赫赫发抖。显然,鬼灯生掰鬼角那一幕可是吓到龙了,它光在旁边看就疼到了。

作为当事人的闲鱼本人也疼啊,可又不想让一目连大人挂心,便忍着疼,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扯起嘴角露出笑容,打招呼道:“一目连大人……”但是她能控制得了表情,却控制不了泪腺,两个眼睛像闸坏了的水龙头,不停地喷泪。脑袋上并未干凅的血液,也混着金鱼草的汁液一起,流了一脸的血红。

看到鬼灯手中的鬼角和闲鱼的脑袋,一目连便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他走到疼的抽搐还在逞强笑的小姑娘面前,用衣服擦着她脸上的血道:“你的身体里已经没有鬼气了,先前生长出的角很快就会自行脱离的。”怪他没有说清楚,才害她着急了。

闲鱼赶忙道:“对不起,是我想早点出去玩……”说完,她又看向鬼灯,弯腰道:“多谢鬼灯大人帮我。”长痛不如短痛了。

“只是举手之劳。”鬼灯坦然的接受了闲鱼的谢意,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好,道:“在人间行走,带着角确实有所不便,但这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还是好好收起来吧。”说着他将那对鬼角放回到闲鱼的手里,随后又道:“如果后悔了,随时可以粘回去。”他掏出巨大一瓶地狱牌粘合剂,上面还写着纯红色无污染,提取健康自然血浆精华的标语,封面是黏了脖子的无头鬼。

虽然血腥了点,但这种神仙公务员送的应该都是好东西,闲鱼伸手接过。

一目连看着闲鱼欢喜的从鬼灯手里接过瓶子,显然她是真的没有因鬼角之事恐惧厌恶起对方。他低头望着她的发顶,只见原本立在上方的两个鬼角揪揪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一对圆形的血坑。他抬手拂过小姑娘的发顶,闲鱼颤了下,只感觉原本火辣辣疼的头皮忽然一痒,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原本鬼角的位置,却只摸到光滑的头皮,上面因鬼角断裂而出现的血坑已经完全愈合。

仿佛刚才的痛都不过是一场梦一样,这样的转变让闲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反复摸着脑袋,从怀里掏出小镜子,然后就看到了镜子里脑袋上秃了两块的自己……

“……”

闲鱼伸手将掰掉的鬼角又扣了回去。

一目连并没有注意到闲鱼这会儿的动作,他接过鬼灯递来的那叠已经失去力量的风符,重新为它们灌输灵力。尽管是风的神明,但一下子输出过多的力量,还是让刚刚从消失边缘回来的一目连感到吃力,将风符再次激活后,他脸色有些发白,道:“八岐大蛇不知得到了什么力量,他的阴气已经蔓延到人间。仅靠这些风符,怕是难以继续维持住地下的结界了。”

鬼灯了然颔首,他作为地府的人自然清楚现状,道:“那条蛇身边多了一些刀剑付丧神与阴气凝结的怪物,是没有灵魂驱使的空壳。”对他来说构不成为威胁,就是杀不死有些麻烦。说完后,他才从一目连的手中接过那叠风符,却也留意到对方食指上一道不明显的伤痕,鬼灯目光一闪,又望向那叠风符,便看到边缘处沾染的血印。

风神是没有治愈能力的。

将风符收了起来,鬼灯道:“那么一目连大人,我要回去复命了。”他看向正用袖子擦镜子的闲鱼,见她又把鬼角粘了上去,又道:“也希望下次能够用到这位小姐所绘制的风符。”

闲鱼放下子镜子,正欲与他告别,便见鬼灯已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而是对一目连介意道:“既然有了合适的助手,也请一目连大人适当休息一段时间。对了,这是谢礼。”说完,鬼灯往一目连的怀里塞了两大包东西,也不给对方推迟的时间,便径直砸出通往地狱的道路离开了。他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连离开也果断让人意外。

一目连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人油原浆酒和嘎嘣脆脑浆味的饼干。

“……”

风龙真是闹不明白,他家和善的风神究竟是怎么和这种核善的鬼神成为朋友的。

听到鬼灯离开前的话,闲鱼若有所思,她抬头望向神明的下颚,心想着如果她也能够绘制风符,是不是可以帮到一目连大人更多?想到这里,她忐忑的攥着自己的袖子,问道:“一目连大人,能教我画风符吗?”

风神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她所提的是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的要求,能够察觉到对方小心翼翼的关怀,他低头应道:“好…额……”尽管一目连也是活了千百年的神明,可下面那一幕,还是让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抿起。

闲鱼脑袋上的鬼角并没有用鬼灯带来的粘合剂,它们仅靠着没有干凅的血液黏在上面,这会儿随着主人的动作,已经摇摇欲坠。在闲鱼满怀期待的抬头询问风符的时候,两个小鬼角也已经悄然往下滑落,露出她脑袋上秃掉的两点。

83、第83章 神明难得的失态,以及他略长停留在自己脑门子上的视线, 已经让闲鱼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伸手将滑落的小角狠狠按回到脑袋上, 然后假装无事发生过。站在她对面的风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沉默, 没有将她把角安反了的事说出来。

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胡乱顾忌,比如走在街上感觉裤子松了的人, 宁愿走的小心翼翼也不敢重新提下裤子。再比如约会时尿急的青年男女, 憋着也要忍下去。他们总是觉得, 若是提了裤子, 若是去了厕所, 就会在大众面前丢脸, 不到无法忍受的最后一刻,就坚决不会妥协。可实际上那完全是自我意识过剩, 没有人会因为你提了裤子或去了卫生间而瞧不起你,甚至是根本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现在的闲鱼就是这么一个心态, 其实她说声抱歉回去重新整理一下自己, 也比继续顶着两个时掉时不掉的歪角要好。

风神大人是个很体贴的神明,尽管并不太明白人类的心态,却也仍旧借口离开,把神域境留给心不在焉又拼命假装若无其事, 超想重按下鬼角的闲鱼。况且既然要教她绘制风符,那就要用到笔墨纸砚,毕竟她还无法像神明一样以神力凭空制符。神域境中自然没有适合儿童的文具,一目连想了想, 还是决定自己来做最为妥当,他这里应该还有风龙幼年的鬃毛与几节万年竹……

神明这边儿一离开,闲鱼便撒腿跑到河边,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掏出镜子看了一眼,接着,那满脸血污的女鬼形象便立刻映入她的眼中,而且……这女鬼还有斑秃。

闲鱼反手将镜子扔到老远,一头扎到水里使劲的摇晃起来,这力道和频率,就像清洁工在涮拖布一样。

干凅在发丝里的血液和金鱼草汁将河水染红,好一会儿,闲鱼才彻底将头发清晰干净,可尽管如此,她仍觉得发丝里留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可这里没有飘柔清扬海飞丝更没有duangduang的霸王,有点味也只能忍了。

大概是看刚拔了鬼角的闲鱼可怜,这会儿风龙没有嘲笑她,而是鼓着嘴巴帮她吹着头发。它毕竟是诞生于风中的神龙,做吹风机的小事还是能办到的,不一会儿湿透的发丝便又干爽起来,同时也膨胀起来,闲鱼低头看着水中倒影出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头斑秃的黑毛狮王。她糟心的不行,伸手把水中的倒影搅散。

噗……看到这一幕的风龙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扭着身子在草地上摆来摆去。

闲鱼觉得她真是假的女主角,明明电视剧、小说里的主角们,即便是遇到车祸开瓢缝针都不用剃头的!!

虽然没有鬼角了,可让闲鱼顶着这样的发型出门她还是拒绝的,而且一会儿还要面对风神大人,想想都觉得羞耻。她用梳子缕了缕,打算扎起头发,将额前的发丝绑起来挡住秃掉的两块,可是鬼角距离额头太近了,那点发丝根本不够用。她扎起来之后,就像倔强的谢广坤一样,就算努力把边上的头发往秃的地方梳,也挡不住那块不毛之地。

换了半天发型,闲鱼还是放弃了,她随便绑了个马尾,便开始换思路尝试。神域境中虽然啥也没有,可是野花野草却多得很,闲鱼在草丛里翻了半天,摘走了不同大小的各类花朵。幼年的小萤草们被她这幅辣手摧花的行为吓得不轻,凑在一起挤成一个大毛球发抖。

重新蹲回河边,闲鱼开始往脑袋上插花,然后她发现,普通的小花根本挡不住那块秃,而唯一能够完美遮挡的花有她半个脸大。她带上两朵大红花低头一瞧,那画面美的根本不敢细看。

闲鱼的脑袋还没有鼓捣好,找到文房四宝的一目连已经回来了,他的身上还留有浅浅的竹香,可闲鱼没有心思去欣赏,她抽出手绢把脑袋一包,飞快的在下巴底打了个蝴蝶结,等一目连落定转身的时候,面对的已经是鸡婆婆形象的闲鱼。

这造型稳的不行,就算跳个小苹果也不用担心头巾掉下来。

闲鱼摸摸脑袋,心想着小孩子的头发长得快,约莫着过几天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一目连将纸笔放在方才接待鬼灯的石桌上,并对河边的小姑娘招招手,闲鱼赶忙小跑了过去。神明并未立刻开始授课,而是拿出一条绯红的长带,蹲下身帮女孩束起过长的袖子。弄好后,闲鱼活动了下手脚,久违的轻松感缓和了她心底的那点紧张。

在一目连铺开纸张的时候,闲鱼蹦到石凳上面,却发现由于身高的关系,她的手和桌面有一段距离。神域境的石桌和石凳都是成年人用的,对于闲鱼而言,确实是大了些,要练字的话,她还不如站着更舒服。

正纠结着,闲鱼的身子却忽然腾空起来,放好纸笔的风神伸手将她抱起,并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视线一下子高了许多,垂手就能碰到桌面,身下不再是冷硬的石凳,而是温暖的人身。闲鱼一下子大脑空白,她像条被冷冻的鱼般直挺挺的坐在风神的怀里,连吸进的空气都是他身上竹子的味道,这会儿别说是学习了,她感觉自己连脑浆一起都被统统石化了。

淡定啊闲鱼!你现在只是个小破孩而不是怀春骚女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闲鱼的内心还是淡定不起来,似乎她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和人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包括她的父母……

长大了之后,人就变得要面子起来,有时候爸妈过来摸摸抱抱就抗拒的不行,嘴巴上说着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而身边的大家也是一样,所有的人都在说着,成年人不能撒娇,成年人不能幼稚……

可是实际上呢,起码闲鱼自己,在嘴巴上抗拒的同时,心里却是渴望父母的拥抱的。

她真的好想让爸爸妈妈抱抱啊……

凭什么成年了就不能幼稚?凭什么成年了就不能撒娇?就算是长大了,她还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欢喜想要和父母一起分享,悲伤想要父母安慰,无论在外面她是谁,她在做什么,可在父母面前就只是个孩子,被疼爱着,被珍惜着。

可是当她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撒娇的机会。她总是想着,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再抗拒父母的亲近,那些成年后的羞耻感在父母的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会老老实实的在父母的怀里,珍惜起被他们关爱的每一刻。

一目连大人的怀抱非常温暖,因此尽管羞耻在鞭打着作为成年人的灵魂,闲鱼还是舍不得离开……年少无知也无虑的时光多么珍贵,她有幸重来一次,舍不得推去。

闲鱼逐渐地放松下来,她把乱七八糟的顾虑都抛在脑后,在这一刻只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一目连也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孩子,高天原已经久未有新生儿诞生,就算是有,御神子们也难以接近。他作为神明,无法被普通人看到,又因具有相抵的神力,也不敢亲近童魂和妖怪。他喜欢天真无邪的孩童,却一直没有亲近的机会,现在,也是如愿以偿。

除了教导闲鱼绘制风符,风神也在教导她学习文字。平安京贵女们学的是假名,而汉字则是男人们的专利,尽管也有清少纳言般擅长汉字的女子,却也因此被人诟病。可一目连是神明,他并不在意这些,所教导闲鱼的,也是汉字。

中国的孩子们,都有学毛笔字的经历,闲鱼也并不例外,只是现在与当初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一目连的教育方式也不同于现代的教师与鱼姬的乳母。闲鱼之前使用毛笔的经历并不美好,也因此难以对其产生兴趣。无论是老师还是乳母,都会告诉刚接触笔墨的孩童,只要多练就能把字写好,然后便放着不管了。但当他们发现成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好的时候,则会指责孩子偷懒。

使用毛笔,心静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连教导者都浮躁焦虑,又如何能让学习者静下心来呢。

闲鱼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尽管桌面上叠起的纸越来越厚。只是简单的笔画练习,每次下笔却都像刚刚开始一样,她仍怀抱着最初的心态,不急不躁。神明没有给她定下任何目标,也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他会握着她的笔引导着,让她感受自己的笔势,会在她耳边轻声引导每一张简单笔画。他这样的心态也同样在影响着习字的闲鱼,让她每次下笔,都有着能够写好的期待。

待到无聊的风龙所吹起的风,将写着乱七八糟笔画的宣纸吹得满庭院都是的时候,闲鱼才恋恋不舍的停手。在吃饭的时,她手里还捧着宣纸不愿放下,看着最后的成果,她觉得自己就是被时代所误的当代鱼羲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定切入主线!

唉 一写日常就把持不住

84、第84章 闲鱼鸡婆婆的造型不需要维持太久,很快她便发现原本光秃秃的脑门长出了一层短茬, 只是新长出来的短发像是老爷们剔的平头一样, 非常挺拔, 她尝试用湿手巾捂了半天, 也没有将立起的短毛压回去。急中生智的她跟风龙要了一块长铁片,撕开衣服在上面缠了两圈, 成功做出了一个发箍将翘起的短毛压了下去, 也比鸡婆婆的造型好看很多。

古事记中, 锻造神天津麻罗采掘天之金山铁, 方令伊斯许理度卖命制作出八咫镜, 因此他既为金工锻造神, 但也有矿物神之说。那些让妖怪和人类趋之若鹜的资源,对他而言却并不难以获得。人类曾为了铁, 冒险去讨伐以铁铸国的酒吞童子,却不知世间有矿物神。

一目连是个光杆神, 多年来只养了一条风龙, 他向来是极宠爱这条龙的,所以风龙也能随意的使用他所拥有的一切资源。这会儿见闲鱼脑袋上带了发箍,风龙便羡慕起来,围着闲鱼左看右看的瞅了许久, 忍不住跟风弄了快铁片夹在脑袋上,可他也只带了一会儿,便嫌弃铁片夹的龙脑袋疼,又把它扔到一边, 白白浪费了一块好铁。

一目连见了,也并未责备它什么,只是将那块铁收了起来,倒是闲鱼嫌它铺张浪费还给风神添麻烦,在一目连离开神域境后,便逮住龙头一顿猛锤。风龙活那么大都没有被打过,当下气的和闲鱼单方面绝交,可当她把藏着的水果拿出来的时候,又主动凑了过去。

没了碍事的鬼角,闲鱼要去人类的村落就方便多了,起码不会被当成妖怪排斥。当风神离开后,她就立刻带着也早憋得不行的风龙一起离开了神域境。他们先是去看了刚搬到这山根的流民,这会儿他们正忙着建设家园,男人们砍了木头搭建房子,女人和老人们处理着从海上带回来的海鲜。他们这次出海的收获颇丰,鱼虾贝类铺满了石头,还有一些被捆起来挂在树上。

“这妖怪多了,大家都不敢出海,捕的人少,鱼虾也就成了稀罕物,普通人买不起这个,但贵族那边是一直收的。”干瘦的男人搭好了架子,坐在一旁休息。他的女儿阿清正在往鱼上刷盐,听他这么说,难掩喜悦道:“那咱们一定能换到种子了。”

“那当然,估计还能剩下不少,到时候再给你添两件衣服。”男人笑了笑,可笑着笑着却又苦了脸,用脏兮兮的指尖揉了揉眼角道:“是父亲没用,连累你过这种苦日子。”谁会想到,他几个月前还作为熊野氏分家在纪伊国过着贵族生活,可一场妖怪袭击事件,让他这样的小贵族成了欺瞒朝廷的背锅侠。上级将隐瞒形势不报的责任完全推到了他们身上,也因此让他失去了贵族的身份。

如今全国各地都有妖怪自立为王成群攻城,诸国国守皆是藏着瞒着,谁都不愿第一个出头捅给上面,只是他们这里却不巧被发现了。这个国家是被几大贵族把持着的,彼此间都有姻亲利益往来,天皇不敢妄动,也只能拿他们这群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出气。

“父亲可不能这么想,若不是您的话,阿清哪能活到现在。”双腮贴着额骨,瘦的不成样子的阿清望着自己的父亲,心里还留着他当初白胖富态的形象,当初舞文弄墨的手,如今也在做着最辛苦劳累的工作。若是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他会轻松许多吧。

“我该早些联系安珍将你带走的,你们俩小时便定下婚约,若不是我想多留你几年,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成亲。”

“瞧父亲说的,我也想多陪你几年啊。”阿清脸颊通红,又小声道:“况且安珍他喜欢云游四方,日后我和他在一起,免不了也得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如今,倒也更合适了。”只是她还是舍不下父亲一人留在这里。

瞧见女儿欢喜的样子,真砂清次也不再提那些伤心事,他道:“换粮的时候,我便托人联系安珍,你也别太心急了。”

“父亲……”

清次与女儿阿清没有聊太久,便又各自忙碌起来,他们离开后,闲鱼和风龙悄悄从树后探出头。前者对后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手里的一袋子向日葵籽教给它,风龙点点头,仗着普通人看不到它,叼着装满向日葵籽的口袋并将它放在阿清的脚下。以防普通人认不得这舶来的向日葵,闲鱼还特别写了个纸条标注在上面,既然那阿清以前是贵族,就不会认不得文字。

放下向日葵籽后,闲鱼便和风龙一起离开了,后者见没人跟上来,才出声道:“这样有什么意义吗?”那东西又不压饿。

“当然了。”闲鱼对阿清的印象很好,不仅是因为她是这群人中,唯一真正对一目连大人心存感激的人,也是因为她阻止了某些人打算仗着风神庇佑去冒险的事。这些东西不仅是对阿清的奖励,也对村民的警告,提醒着神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们。况且,当初阿清的阻止也得罪了某些人,她不想让这善良的姑娘受到那群人的报复。

风龙不喜欢动脑筋,思索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也不在纠结这些,他将阿清的事抛在脑后,问道:“现在咱们去哪里玩啊?”

“我可不是在玩,我是在找吃的!”闲鱼鄙视瞥了它一眼,随后又问道:“对了,他们是打算把鱼晒干弄到城里卖吗?这附近还有城?”可如果有的话,风神神社又怎么会因为失去香火毁掉呢。

“确实是有,但人类要离开这里可是很难的。不说翻山的时候容易被摔死,下面的树海也没有路,好多人会因受不了无路可走的压力自杀,况且中途还有不少妖怪拦路。不过是贵族的话,可以找阴阳师护送。”一目连大人也没有办法一直在身边保护他们,而像风符这种会影响人间平衡的神器则不能随意赐予,再说普通人拿着那东西,很有可能反更引起妖怪注意,让保命符成催命符。

闲鱼能拥有风符,是因为她不是普通人,风符庇佑险些鬼化拥有强大灵力的她成长,高天原也同意神明协助阴阳师巫女。当初人类想要讨伐大江山的时候,熊野、住吉和八幡三处神便有帮助赖光之意。

虽然外出不方便,但风龙可不是只能两条腿跑的人类,提到外边,它便兴致勃勃道:“走吧,我带你出去!”有了想去的地方,风龙也就不在纠结神龙的尊严这些小事,他主动伏下来让闲鱼骑到他的脑袋上。

闲鱼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却又顾忌道:“要是风神大人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我去哪里一目连大人都知道,他可是风神。”风龙无所谓的甩甩尾巴,催促道:“快点上来,我们在天黑之前回来。”

听风龙这么说,闲鱼也不再顾及,她跨坐在风龙的身上,两手死死的抓住它的双角。风龙不舒服的扭了下脖子,但这点重量也不会给它造成影响,提身便带着闲鱼一同冲上云霄。低头便是山川大海的壮丽画面,闲鱼不由心潮澎湃,道:“在下也是个龙骑士了!”

风龙听了,呸了声道:“这次是例外!”

得了便宜,闲鱼这回难得没有跟风龙犟嘴,她拍了拍龙脑袋道:“我看到前面的城市了,好多人啊……等等,有武士和阴阳师巡逻,咱们还是别去惹麻烦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在城外平民们的村落降落!”她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算是别人相信她是源氏的女儿,可现在这个形象出去,那也是纯粹给赖光爹丢人。

风龙听话的颔首,没有一目连大人在身边,像它这种落单龙被拥有灵力的阴阳师缠上可是很麻烦的。它在人类村落外的林子里降落,俯身让闲鱼从它身上跳下来,随后才又隐去身形,和她一起进入人类的村子。

现在还是白天,村落的成年男女都还在地里劳作,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闲鱼走进村子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这座靠着城池的村落显然已经习惯有外人路过。靠近田地的位置有一间神社,里面供奉着的是田园之神久延毘古。神社的鸟居前有不少摆摊的平民,他们交不起城内的税务,便在村里弄了个小型交易场所。

所有的大米都会被贵族们收走,平民们吃的是野菜、萝卜、粟米、黍米等杂粮。未来人所吃的蔬菜水果都是经过千百年改良后的,可古代的瓜果蔬菜就不会这么体贴了,萝卜长的干瘪,口感辣呛。而粟米干硬,又没有石磨技术,使用原始烹饪工具很难做到未来小米饭小米汤的香浓,通常会觉得粗硬刮嗓子。

闲鱼逛了一圈,发现有人在卖粗布的童装。没有什么新奇的款式花样,就是普通村里孩子的打扮。一件衣服包裹住半个身子,露出大腿和两条胳膊,用植物染成并不好看的色泽。虽然如此,可闲鱼还是有点心动,因为这种衣服方便活动,而且……特别凉快!!

闲鱼想要,但闲鱼没钱,所以她只能扭头离开。(富得流油·赖光:???)

平民的村子逛着也没什么意思,闲鱼纵然看过很多种田文,却没有学会什么能改善农民生活的技术,唯一知道的就是大便可以做肥料,可这时代那玩意儿是秽物,乱说话怕是会被扔出去。踮着脚遥望被士兵们围起的城池,闲鱼想着是不是用隐身咒混进去瞧瞧……电视剧里不都有卫兵换岗时大门空荡荡的神奇(弱智)剧情吗?

就在闲鱼犹豫不决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怒骂声,不等闲鱼做出反应,风龙便掌嘴咬住她的衣领子,将她拖到了传来骂声的木屋,并松开嘴兴奋道:“有热闹看了!”

“我的衣服都被你咬湿了!”穿着沾了口水的衣服,闲鱼恶心耸着脖子。

明明是白天,木屋的主人却并没有下地,他站在院子里,指着一处怒骂着什么,虽然语气强硬,可他的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谩骂声中也不难听出勉强。闲鱼感到院子里有一股阴气,她推开风龙走了过去,就见男子指着的地方,有个黑漆漆的模糊人影。

不等闲鱼细看,听到声响的男子便发现了她,见来的是个孩子,他的脸色放缓,道:“快离开这里,我家来了秽物,小心别沾上。”这妖怪不知为何赖在他家里,可他却也没钱请阴阳师驱除。

“那是妖怪吗?”闲鱼像个好奇的孩子般歪头询问道。

“可能吧,也不知道怎么就赖在我家,也不做什么坏事,就是天天和我一起睡觉下地还用我家的粮食做饭……”男子发愁的摇摇头,道:“村里都没人敢靠近我家了,在这样下去只能搬走了。唉,我爹刚过世才半年,就出了这种事。我该怎么办啊,以前都是我家都是我爹做主,唉……”

闲鱼了然的颔首,她绕开栅栏走进男子的院子,低头对那黑乎乎的怪东西道:“老爷爷,您儿子娶亲要搬走了。”

那正在生火烧饭的黑影一顿,紧接着便消失了,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柴火也掉在了地上。

闲鱼收回视线,看向满脸错愕的男子,道:“以后做个坚强独立的人吧。”别让老人家死了还担心孩子无人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  丢人了!大清早睡得迷迷糊糊下楼拿快递,结果一脚踩空直接滚下去……幸好没人看见!

不过我拿快递根本就没清醒,穿着薄衣服疯着头就下楼了,邻居们指不定怎么说我呢嘤嘤嘤

85、第85章 那青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日日赖在自己家中洗衣、做饭、下地却不曾伤害过他的妖怪, 实际上却是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他得多没用, 才能让已经死去的亲人因为放心不下他而流连人间。当着闲鱼这样的小孩子的面, 男子双眼通红, 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锅里还有父亲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顿饭,男子也不嫌烫, 不等冷却便直接将锅子从火上抬起, 小心的将里面煮熟的粗粮饭刮到碗里。这些天他一直以来都以为那是害人的妖怪, 父亲做好的饭都被他嫌秽气丢了去, 如今一想起来, 真是愧悔极了。

长满了粗茧的大手被烫的通红, 男子将眼泪抹去,收拾好情绪才又对闲鱼道:“大人, 谢谢您……”他的语气里不仅带着感谢,还有一丝恐惧。这孩子穿着刺绣精美的衣裳, 皮肤细嫩头发柔顺, 显然不是贵族家的孩子就是妖怪。但无论如何,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看出男子的恐惧,闲鱼也知道他如此紧张完全是被妖怪和贵族这横在平民头顶的双刀吓坏了,她便解释道:“若是感谢的话, 便供奉风神一目连大人吧,我是在风神神社学习的巫女。”

“原来是巫女大人。”听到对方不是妖怪,青年松了口气,但也清楚这么年幼的巫女那肯定也是出身神祇官族的贵族, 平民没有学习法术的权利,民间的法师阴阳师也没见收女徒的。但既然对方不是妖魔,他也就不在像之前那样恐惧,道:“待我清扫过屋子,就请来神棚祭拜风神大人。在那之前,还请巫女大人收下这个。”他拿出几个杂粮做的饭团,面带尴尬道:“这是供奉给风神大人的……”

他有些担心这位年幼的巫女会拒绝收下这么简陋的神馔,可这却是他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闲鱼当然不会嫌弃,实际上她这会儿已经开心的想要原地跳起小苹果了。相比之前的有劲无处使,现在能帮一目连大人扩展信仰还拿到贡品,可是很大的进展了。她也很清楚,这次能够成功,完全是因为赶上了好机会,而且面前的青年还是个常年依赖父母,没有多少主见的人,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若是人多起来,怕是她一开口就会先被怀疑是妖怪而受到驱逐。

信仰的事越是神秘越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闲鱼没有多待,趁着男子对她印象深刻,便直接让风龙在他面前现形,带着她从村子里飞了出去。不同于来的时候,这次她和风龙离开的十分高调,看到神龙的村民跪了一地。而在村落不远的城市里,一群阴阳师也兴奋极了,龙啊,那可是一条龙,若是能契约做了式神该有多好。

“我靠快跑!阴阳师要追上来了!!”

装完哔的风龙和闲鱼一脑门子冷汗狼狈跑路中,完全忘记了,若是不提前做陷阱,人类哪有可能追上风的速度。

虽然结果狼狈了些,可效果却是好的。在神龙离开之后,那些自认为目睹神明降临的人们便循着方才看到的方向,找到了青年的家。听他说是风神大人的神使和巫女帮他送走了父亲的灵魂,方才亲眼见到龙,并曾在青年家见到过鬼魂的村民既震惊又欣喜。要知道在这个百鬼横行的时代,一位愿意现身帮助他们这群平民的神是多么可敬啊,当下有不少人跟风供奉起风神。

这么大的事情,城里的贵族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也派遣了武士和阴阳师前来询问。听到那条龙是风神的神使,但依然有贪婪的人心动,毕竟据他所知,三重供奉的风神,除了天津日子根神外,都是依靠信仰诞生的神,或许……

只是这样的心思刚起,便被其他阴阳师泼了冷水,警告道:“我看你是被祸津神吃了脑子失了智吧,敢对神明下手,当神祇官是好惹的?而且我告诉你,最近确实是有间新的风神神社,但那可是赖光大人建的,你想找死可以试试。”源赖光那可是连殿上人的大贵族都敢砍的人,有这么个煞星在,谁也不敢起别的心思。

在城内贵族的默许下,村落的人在原本久延毘古神的神社里建立了属于风神一目连的末社(神社内除主祭神外供奉的神,与主神有关系的是摄社,无关为末社),事情异常的顺利,几乎从未回应过信徒呼唤的久延毘古神这次竟然亲自降下神谕同意建立末社。

嗯,神缘好就是为所欲为。

末社建好后,便有村民自发前来打扫,负责为风神大人的区域清理的是个老妇人,她已经是做了奶奶的年纪,身体也并不好,尽管末社刚建好崭新干净的很,可依然在尽心擦拭清扫。老人家所用的,是一把扫帚头都快被磨平了的老旧扫帚,很多人劝她换一把新的,老人家却一直没有更换,因为这把破扫帚,是她早年被强制征兵带走而战死的丈夫,在生前亲手做给她的。

只是用竹枝做的普通扫帚,尽管一直珍惜着,可用了许多年,也只剩下三角形的扫帚头。用这种扫帚打扫,又慢又累,可老人家依旧在坚持,直到她倒在参道上,再也拿不起来。

被老人家寄托着对丈夫的思念,珍藏了几十年的扫帚,随着老人倒下,被随意的丢弃在路上。扫帚孤独的躺在路边,这路上不断有人类甚至妖怪通过,却没有被任何人留意。扫帚不知道那个珍惜它的人已经不再了,满心满意只想要回家。

好像要回去啊……

快来人带我回去……

刚诞生神智,不成妖形的扫帚,没有任何人会注意。直到有一天,一身白衣宛如神明的男子伴随着飘零的黑羽落下,他神情骄傲冷漠,可却愿施舍妖力,将弱小无能的扫帚点化为帚神。

扫帚有了手脚,它终于能回家了,它还能为老奶奶做更多的事。

面貌清秀的黑翼男子漂浮在半空,望着刚化形的扫帚满怀喜悦的向着它的家跑去。等它的身影完全消失,男子才垂下眼帘,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那先前急切离开的扫帚又再次返回,并且……把他掉的毛扫成一摞。

扫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

时间往前推几日,在闲鱼和风龙忙着逃离阴阳师们的追捕时,却不知道自家的刀剑付丧神们,正朝她相反的方向前进。刀剑男士们没有看到闲鱼和风龙慌忙跑路的画面,却看到她乘龙前往人类村庄的画面。因此被舞蹈的他们,刚辛苦翻过山又回头翻了回去,朝着先前闲鱼和风龙所去往的城市疾行中。

“幸好走运看到了主人,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还要在山沟里转几天呢!”从山里出来,重新坐回马背上,乱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这段时间负责带路的是他们之中资历最老的刀,可是好久都没有找到神社的所在。

“哈哈哈哈,未曾被人类修饰过的山中,在日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啊。”资历最老·三日月笑道。

“三日月阁下所言甚是,这山中的景色,可是看不腻的。”听到三日月这么说,歌仙便忍不住符合道:“相投四五人,游乐春山春。日暮随缘宿,旅途日日新。”

“歌仙你这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三日月转移话题了……”清光觉得心累。

药研没有加入吐槽,他很清楚那对三日月来说是无用的。他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小夜,见他在发呆,便问道:“怎么了?是想念大将了吗,很快就会见到了。”

小夜先是点点头,之后又摇头道:“主人…很开心的样子,比之前开心。”他想,或许一直留下来比较好。

想到方才看到的龙与笑容灿烂的女孩,药研了然的收回视线,道:“确实如此啊,如果大将成为巫女,此生都会住在这里。但是现在,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了。”与单纯和源氏的武士们交好的乱不同,药研在交谈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在这方面,清光更有发言权,他在武士中有着相当重的威信,便道:“是说一条家有与源氏结亲的意向吧。”一条家按照原本的历史可不该那么早出现的,归根结底还是时间溯行军惹的麻烦。

“得到天皇特许,能以一条之姓延续,真是不得了恩宠啊。赖光公若是同意,也能理解。”歌仙也是知道京中贵族圈走向的。

“他们怎么想都没有关系,反正我只在乎主人的决定。”乱不喜欢那些人类把鱼姬当做交易的货物来评价。

“哈哈哈,不用担心,不会同意的。”三日月忽然开口道,很是肯定的样子。

“你得到消息了?”清光好奇的问道,赖光公讨厌他可是讨厌到把[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三日月xx(追加髭x、膝x)]写在家规上的程度,居然还会和他说这种事。

三日月意味深长的笑道:“[源]鱼固然奇怪,但[一条]鱼嘛……”

“……”说的没错。

86、第86章 一条家的事情在赖光的隐瞒下,闲鱼本人一无所知,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母胎单身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一根弦。

其实在天真年少的青春岁月, 闲鱼也曾和无数怀春女孩憧憬爱情, 也曾痴迷过清宫剧,想和霸道阿哥们来一场绿色的浪漫恋爱。最痴迷的时候, 在宿舍里贴满秃瓢海报, 那些饰演九龙的男明星们就算是剔了个半秃也依然潇洒帅气。当时作为死宅对真人没有爱的室友对此嗤之以鼻道:“别做梦了, 真人哪有这么帅。清后宫照片看过没, 男的比女的还磕碜。”

当时的闲鱼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我是这么肤浅只看脸的人吗?!我喜欢的是四爷冷酷无情外衣下温暖的心灵, 脸不重要。”结果在当晚,日有所思的闲鱼做了一场穿越大清的梦。作为秀女的她偶遇了魂牵梦萦的四爷(冯巩饰), 还陷入了八爷(岳云鹏饰)的十面埋伏,与温文儒雅的十三爷(孙笑川饰)青梅竹马, 和九爷(马云)相爱相杀……

步步闹心!

次日闲鱼起床撕掉了所有海报。

人品才华很重要, 可脸更重要。

在来到这个平安时代之前,闲鱼眼中的平安京也是浪漫风雅的时代,可真的到了这里,却觉得所有的风情, 实际上都只集中在部分光风霁月的人身上。说来晴明也要感谢他老爹安倍益材,要起个小野妹子、苏我马子的名字,别人听着也风流不起来。

但闲鱼也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这个, 其实也并不是她那个时代历史上的平安京,而是游戏和现实混合的奇妙时代。不然的话,以真正平安京人的审美,美男子的安倍晴明,就应该是个白胖子了……

骑着风龙在返回风神神社的路上,闲鱼趴在龙脑袋上胡思乱想,完全走神的她也没有注意到下方与她往相反方向前进的刀剑付丧神们。可闲鱼没有发现,却有人一直在盯着,当见到刀剑男士们走远后,一直在找下手机会的时间溯行军终于探出了头。

急行中的风龙毫无所觉的游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等它发现前方的路被莫名出现冒着红光的怪物挡住时,已经来不及逃窜,只能抬头骤停在高空上。原本还在看着天发呆走神的闲鱼差点被忽然停下的风龙摔下去,她赶忙直起身子,这才发现她与风龙已经被奇怪的骨龙所包围了。这些说不清是龙还是蛇骨的怪物有着她先前所见的那些时间溯行军的气息,可外形却截然不同,且还能够飞行。

闲鱼之前所面对的,都是个头比较大,有着人类外形的太刀溯行军,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本来该是最为常见的短刀溯行军。它们的外形就是一条长长的骨架,嘴里衔着短刀,没有手脚,被诡异的红光包裹漂浮在空中。

也不知道这群时间溯行军背后的审神者是个什么奇智玩意儿,夜战狭间上太刀,大白天空旷地倒是上短刀了……

“我说,那、那是什么啊……”风龙甩甩尾巴,不安的问道。它可不是擅长战斗的龙啊,就算是有攻击性的力量,那也只有在风神大人身边的时候才能被使用出来。

“是时间溯行军,放心吧,就是一群送快递的,。”闲鱼轻松道,虽然狐之助说的很严重,可是这群家伙每次来都是被她家刀子吊打的命,不仅添不了堵,倒是频频雪中送炭递来御神体帮她扩军。闲鱼说着,挥挥手道:“分分钟解决他们,三日……额!”闲鱼的笑忽然僵在脸上,她这才想起来,三日月他们都不在啊!她赶紧抓紧龙角道:“往下边快跑!!”

“你不是说分分钟解决他们吗?!还什么快递……”风龙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但旺盛的求生欲还是让它乖巧的俯冲下去,直接穿过时间溯行军下方的空隙朝神社方向逃离。

“这会儿我们才是快递啊!!”闲鱼紧抓着龙角,迎着烈风,这会儿只觉得脸上的肉都被吹瘦了。

在神明身边从小娇生惯养的风龙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它一下忘记了自己是风属性的苍龙,不仅可以控制气流协助逃离,还能阻碍敌人跟随,这会儿只吓得闷头拼命摆动身体往前游曳。闲鱼抓着龙角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短刀溯行军依然紧跟在后面,竟然没有被神龙的速度甩开。咬咬牙,她一手环住龙角,准备松开一只手在御守里掏符咒,可就在这时,被溯行军碰到尾巴的风龙吓得一蜷身子,哇哇大叫着钻入下方的森林里,本来准备使用风符的闲鱼手一松,符箓立刻散落到了森林里。

靠!

闲鱼简直被猪队友气死了,刚一落地,她就拽着龙胡子道:“只是碰了一下尾巴而已,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还不是带着你这个累赘我才施展不开的,本龙也是跟着一目连大人下过战场的!你才是吧,之前还吹牛说什么分分钟就能解决,你怎么不去解决啊!”风龙不忿的回嘴道,在一目连大人身边的时候它根本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才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溯行军毕竟是追着自己来的,风龙也只是受到牵连,闲鱼不好多说什么,她衣服里还剩下一张风符,便拿出来贴在龙身上。风龙并没有注意到身上被贴了东西,它也顾不得吵架了,道:“一目连大人好像也被绊住了,一直没有回应我,这可怎么办……”

闲鱼自己也急的不行,她抬头看向天上追着自己下来的短刀溯行军,脑中闪过乱七八糟的咒语,却找不到能应付现在陷阱的,急的挠头道:“刀刀刀刀…没用的啊,只有刀剑付丧神才能彻底消灭掉溯行军,如果他们掉刀的话……”别说期待对方能掉刀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擒获他们的方法啊。因为觉得没有什么防身用品效果好过风符,她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多余的符咒……

等等,她有凭依符啊!!

贺茂师父说要考验他们师兄妹的时候,让三日月和小夜灌输灵力进入符咒,形成可以像式神一样一次性出现的凭依符。但那次虽然出现意外,可她却非常幸运的遇到了鬼王酒吞,凭依符也就没有派上用场,这会儿刚好能救急。

当时凭依符,也被她收藏到了御守袋子里……闲鱼赶忙掏出自己绣的不伦不类的御守,从夹层中找到两张纸符。而这回,风龙再次搞起忽然袭击,它张嘴咬住闲鱼的衣领子,带着她腾空而起,躲开了短刀们的攻击。闲鱼吃了刚才的亏,在风龙过来的时候便捏紧了符咒,没有让它们再次被吹走。

将闲鱼放到安全的地方,风龙见她捏着奇怪的符咒,道:“别愣着了,既然有办法就赶紧解决他们。”

闲鱼捏着符咒无语凝咽,因为她虽然找到了符咒,却忘记了另一件事。师父啊,这凭依符该怎么用啊,你送符居然不顺便给说明书?!如今她只能尝试往里面输入灵力,可是符咒只是闪起光来,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变成人。

“你这符是过期了?”风龙这会儿还不忘吐槽道。

“应该是缺咒语…没办法了,挨个试吧!”闲鱼一边跟着风龙左右躲闪,一边甩着灵符喊道:“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如有再召复逞前灵星斗还罡还步清堂神兽辅我百神扶将吾身所指日月同光天皇告命斩邪灭兄神印一下风火奔冲…我靠还有啥来着什么出来吧光能使者一刀两断如意神剑如意如意按我心意燃烧吧小宇宙红色神鹰巴啦啦能量…次奥怎么还不行这究竟是个啥啊?!三日月!三日月大爷!你是我亲爷爷啊!求您老人家赶紧出来吧!以后天天大枣桂圆和枸杞……”

“哈哈哈哈,看来姬君很急啊。”

闲鱼手中的符咒忽然变得烫手起来,她下意识的松手,那符咒在落地的瞬间便转变为身着蓝色狩衣的男子。他虽是笑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似语气中的温柔,瞳中清亮的月牙,睁开时便蒙上一层红纱,那是被溯行军身上的光亮所映照的。但也仅仅只是一刹罢了,剑气在平地中绽放出双月的形态,被卷入其中的溯行军只余下残刃,他眼中那抹血色,也在同时消去。

“终于……”

大大的松了口气,闲鱼瘫在风龙身上,抽出属于小夜的那张凭依符。而这时,尚未收回刀的三日月则道:“看来…小夜没有出场的机会了呢。”说着他抬手用刀尖一挑,将掉落的两振御神体朝闲鱼丢过去,而他自己的身体则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以闲鱼的灵力,无法让凭依刀剑付丧神长期显现,但她可以直接唤醒新刀。

两个黑影从天而降,闲鱼赶忙跑过去伸出手。被三日月挑过来的短刀似有灵性般正巧落在她的掌心,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转变为人形。大量的灵力被抽走,闲鱼脑袋一沉,差点没有站住。但在这时,另一把造型奇怪的武器跟着降落,并直接照脸砸下,在闲鱼脑门子上留下一道红印。

青年渐隐的蓝狩衣衣袖与短刀的身上笹龙胆的家纹擦过,明艳的紫袈裟跟随薙刀化形而展开,遮挡了后方龙与人的视线。漫天的短刀溯行军炸成一簇簇烟火,又有灵巧的人影收割着漏网之刃。

87、第87章 行进中的三日月宗近忽然拉马停了下来,与他一同赶路的清光等人见状也赶忙拉紧缰绳, 小夜甚至以为有敌袭抽出了刀子。倒是三日月本人迟迟没有动作, 他坐在马背上, 像方才睡醒般缓缓睁开眼睛, 接触到众人疑惑的目光,才缓缓地解释道:“凭依符。”

“主人用了你的凭依符。”小夜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并没有因闲鱼首先召唤出的是他而生气, 反而关心道:“遇到危险了?”

三日月扬眉道:“新人来的很及时, 算不上危险吧。”

“看来主人是又召唤新人了呢。”清光了然颔首, 随后又不知想到些什么, 语中难免有些怒意, 道:“时政还真是完全不管啊,明知道审神者还是个小孩子, 连狐之助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真是完全不负责任。”

听到清光这么说, 三日月则笑道:“这个嘛…哈哈, 怕是想要插手也难呢。”其实他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很满意的,起码看如今的事态,主动权开始偏向他们了。

来自高等未来空间的时之政府与溯行军, 已经靠着将神明神力与科技结合的技术干涉了无数平行空间历史,在他们所穿越的空间中,也并非没有由神明执掌的时代,可无一例外高高在上的神们, 不会果断干涉人类的发展,最终甚至是会因地球灵力稀薄而开辟新的空间离开。可以说现在闲鱼所在的这个时空,是时政获得空间突破技术以来,唯一踢到的铁板。

这个空间的神明与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这也导致即便日后此空间发展到现代社会,神明们依然没有离开,仍实际掌控着未来。有神明插手,这也令时政和时间溯行军们各自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后来溯行军不知道与什么神秘势力达成了协议,将溯行军与阴界之力混合在一起,成功搅乱了历史。而时政的行动却频频受限,甚至连刀剑男士也无法拥有形体。

此地的神明太傲慢了,他们压根不觉得人类的力量能够影响到他们,也不觉得改变些历史有什么不好,因此,即便他们发现溯行军无法被杀死,也只是允许时政在平安时代寻找审神者。说白了,在诸多神明们眼中,拥有特殊能力的外来大势力时政,比溯行军更具威胁。前者牺牲的不过是多如牛毛的人类,但后者却可能和佛教一样,动摇高天原的地位。

高天原:坚决抵制外来物种入侵!!抵制不了就……同化他。

于是,与时政签了契约的诸多刀剑付丧神,也顺利的在高天原登了记,成为了有神份证的神。是哦,自古刀剑利器化形之灵都有着强大的杀伤力,非普通神祇能抵挡,可那又如何,时政毕竟是外来者,刀剑付丧神们就算有了形体心也是会向着本土的,况且时政只能在平安京寻找审神者的话,那唤醒刀剑的那位[契约者],也是他们世界的本土人类。

可惜的是,高天原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鱼姬里面换了芯子。

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蓄意为之,当局者也不过是被动接受的棋子。

无论是高天原还是时政都没有计算错误,刀剑付丧神们确实是更亲近审神者的。但出乎意外的是,这偏向超过了限度,出现了像三日月宗近这样智多如妖的刀,不仅揣测出双方的意向,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审神者面前点破。这直接导致,本身对神明没有任何敬重之心的闲鱼也不会信任时之政府,更不会将时政当做陌生时空外的救命稻草。

风神一目连的提前出场完全是个意外,闲鱼确实注定会成为一目连的巫女,可那本应该是在狐之助的引导下的。在他们的计划中,一开始就带有目的性接近一目连的她,本该不会对那位神明产生感情。可谁也未曾想过,一目连会冒着消失的危险去救助一个人类女孩,而这般单纯的善念也让那些阴谋诡计变成了狗屁。

到如今,闲鱼敬仰的神明只有被逐出高天原的一目连,审神者所依靠的家人不是时政,而是一开始就坦白了一切的刀剑付丧神。她成了对两边都没好印象的第三方。

闲鱼并不知道,她自身的一切都被人算计着,三日月也并未告诉她更多。如今的她,只要继续怀着单纯的想法享受如今的生活就行了。就像是现在这般。

那些能够在闲鱼和风龙面前耀武扬威的溯行军们,完全不是新出现的两位刀剑男士的对手,明明狐之助说所有付丧神都是初次化形,可这两人却默契的像并肩战斗过一生一样。娇小灵活像蝴蝶般穿梭在溯行军围攻下的短刀,被围攻仍潇洒轻快的和敌人们玩着游戏。薙刀高大却不笨重,他显然更喜欢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在短刀在嬉闹间将敌人引导成一片的时候,畅快的将其一并收割。

眼见着最后一个溯行军消失,短刀从薙刀肩膀上跃下:“和我一起玩的人有不止玩火的危险哦~”他低头看向一个正在被阴气侵蚀的短刀溯行军,退后一步道:“这是什么啊,他们和我一样是短刀吗?”

“溯行军,时之政府是这么说没错吧。”薙刀岩融将手中的本体举起放在干净的地面上,回头左右看了看,道:“唤醒我们的审神者呢,刚才好像看到过……”

“在这里在这里。”闲鱼高高的举起手原地蹦跶了两下。

“好小一只啊。”岩融走过去拎着闲鱼的衣领子把她提起来道:“哎呀,主公也太小了,完全注意不到啊。”

“是和尚也太大了。”短刀今剑走到岩融身侧,招呼道:“你快点把主人放下来啊。”等闲鱼再次脚踏实地,今剑便凑过去道:“你好啊主人,我是今剑,是义经公的护身刀哦!啊啊对了…这里是平安时代,好像还没有义经公,总之是很厉害的人呢。”

义经公!

源义经?!

听到这个名字,闲鱼有种脑浆炸裂的感觉,泷泽秀明扮演的源义经和石原里美的静御前可是她男女神。也正是因为这部剧,她特地跑去玩了很多有源义经的游戏,也因此直到现在都是对害死他的源赖朝一生黑。不过她虽然是源义经的粉,可这会儿作为鱼姬,却是并不能表现出来的,也只能强行压下兴奋,道:“我是鱼姬,也是……”

闲鱼的自我介绍还没有说完,漂在上空的风龙却忽然潜下来喊道:“别聊了,上面有敌人砸石头!快上来!”

“投石兵。”今剑与岩融反应迅速的拉着闲鱼跳上风龙的背,后者在同一时刻舒展开身体,接住三人。

刀剑付丧神的身体素质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上的,尤其是今剑这样灵巧的短刀。与他相比,作为普通幼女的闲鱼则在被他拉着落到龙背上的时候,便控制不住重心跌落下去。恰好这时风龙也在俯身向上,在他背后的三人犹如坐了趟没有安全措施的过山车,闲鱼在瞬间就被甩了出去。在她落下的同时,今剑毫不犹豫的从风龙身上跃下,一把抓住闲鱼的手,可却无法阻止两人的下落。

“今剑!”岩融并未跟着跳下龙背,他直接将手中的薙刀抛出,刀刃插过短刀的身侧嵌入山石之中,今剑一手拉着闲鱼的手腕,另一手勾住薙刀。可尽管是这样,他们的危险依然没有接触,这样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滚落的石头砸死。

闲鱼看了眼悬空着的下方,只觉得手脚都失去了控制,虚的不行,她赶忙抬头不在往下看,对今剑道:“松手吧今剑,我不会有事的。”她毕竟是个会阴阳术的人,哪有这么简单会被摔死。

“不要,我肯定可以保护好主人的!”今剑一手抓着薙刀,用力的把闲鱼往上拽,似乎是想要直接将她抛到龙背上去。而这会儿已经窜到天上被剩余短刀溯行军包围的风龙正自顾不暇,在夹攻中到处乱窜。

“我会阴……”闲鱼正要解释,但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却袭上心头,她将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改口道:“今剑松手!”

今剑下意识的松了手,只是松开的却是他握住薙刀的手。

两人小小的身影瞬间缠绕在一起迅速下落,今剑在落下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护住闲鱼的脑袋。而下令松手的闲鱼面上则没有丝毫恐惧,她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像是在回应这般的信任,原本在急速降落的两人被忽如其来的风拖起,原本无法控制下坠的身体在这刻仿佛落在了棉花上。那风既不冷厉也不狂躁,如它的神明般温暖柔和。一双并不是多么强壮的手臂接住两个跌下的孩子,将他们平稳的托回平地。

风神这会儿已经不再是平时粉发无害的样子,他显出自己龙角金瞳的一面,双目的眼白蒙上黑雾,无须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狂风便卷起砸落的石头,以及潜伏着的溯行军们,将他们打包掀出这片山脉。

88、第88章 溯行军被丢下了山,在风神结界的隔绝下, 再也难以靠近。风本身就是极有杀伤性的元素, 温柔的不过是他的神明, 当长期被仅用于守护的风盾化为风刃时, 那如丝绸般柔软的气流便翻了脸,像五指山劈头盖脸砸下, 一群人被直接从空中掀翻, 下饺子似地扑哧扑哧掉了一地。于是, 走在人类城池半道上的清光等人面前, 便忽然多了堆成小山的敌人。

刀剑付丧神们看着溯行军们一个个脸朝下叠成小山, 也是一脸茫然。这群短刀溯行军, 是刹车失灵了吗?

这场面好笑是好笑,可刀剑们也没有忘记对面是自己的敌人, 清光抽出刀子,脸上竟带着一丝兴奋, 连一旁的小夜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小夜向来不会抱怨什么, 但歌仙还是可以理解清光的心情的,这些天由三日月阁下带队天天在山里沟沟乐,可让人憋的难受。这会儿大家都攒了一肚子气,正愁没有出气筒发泄呢, 这群溯行军还真是及时雨。

“嘛,来得正是时候。”就如歌仙所想,清光确实需要发泄,对面那群溯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便主动抽刀冲了过去。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应该冷静啊。”他们还没有找到主人呢。药研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弟弟乱藤四郎,转头向歌仙兼定寻找共鸣,毕竟在他心里,这位还是很稳重冷静的,道:“歌仙,你说……”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稳重冷静的歌仙提刀冲了上去,眼睛泛红杀气凛凛道:“诗意都被打断了,这群与主人为敌又不解风情的家伙,伸出头来风雅的消散吧!”

“啊啊,我来帮你!”看到歌仙也动了,乱也跳下马拔刀跟了上去。

药研眉心有些抽搐,对边的小夜牵马到他身边,只沉默的看向他,似乎在询问他的想法。面对这样的小夜,药研展开微锁的眉心,状似无奈道:“记得保留体力,我们可还要赶路呢。”

小夜点点头,下一秒整个人已经消失,只剩下空空的马背。

三日月这次没有跟着行动,等小夜也投入战斗,他才施施然驱马走到药研身边,道:“总感觉有些不对呢。”

“什么?”药研疑问道,虽然这位老和大将斗嘴,但大事上却很稳妥,听到他有话要说,药研也不禁严肃起来。

“或许我们判断失误,应该先回山上继续找找。姬君本是个贪玩的性子,兴许方才只是临时起意和新朋友去城里玩耍。”三日月说完,面对药研笑了笑道:“嘛,我也只是想想罢了。药研君觉得呢?”

药研深深地凝视了三日月片刻,想起了被沟沟乐支配的恐惧,立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不觉得。”

只有在这方面,绝对不能相信他。

被拒绝了的三日月也没有继续劝说,本来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他端坐在马背上,两手插入袖子里,半阖着双目,等待不远处的清光他们战斗结束。哎呀可惜可惜,这一次没有刀子掉落呢。

在和刀剑付丧神们目标相反的那个山头,风神大人把偷溜差点遇害的龙和鱼牵回去,附带两振刀子。和风龙常年让一目连收拾烂摊子养出的厚脸皮不同,闲鱼这会儿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去看神明的侧脸,担心他是否在生自己的气。

初次化为人的今剑由于曾被供奉在鞍马山而是小天狗的形象,他与岩融一般对一切充满好奇,身为短刀的他极为活泼率真,在回去神社的过程中还在不停地穿梭探路,这让本来枯燥归途充满了趣味,像是看了一路的杂技演出。

“主人大人,这是你的家吗?你家在山上啊,这里真漂亮啊。快看那棵树在动啊,不会是妖怪吧!”看到闲鱼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剑便窜到树上,指着远方询问着。他以为主人是被刚才那群溯行军吓到了,所以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她确实是住在山上的神社里,可那只是风神大人的家。这会儿闲鱼一时竟然不知要怎么回答,她看向一目连,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后者似有所觉,先是低头对她笑了笑,随后才道:“是。这山上确实有许多精灵,都是些可爱的孩子。”

“好棒啊,这种我还是第一次见。”今剑跳到那颗会动的大树上,笑嘻嘻的和古树精打着招呼。他想要招呼主人一起来,但见她似乎有话要和那位风神阁下说的样子,便没有开口。

之前略有严肃的气氛就这样被今剑打断了,闲鱼吸了口气,主动上前认错道:“是我不好风神大人,我不应该乱跑的……”说着她又看了眼风龙,后者趴在神明肩膀上,一点跟着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做错事的是那些被阴气趋势伤人的付丧神。”一目连这会儿也算知道她方才在不安什么了,方才看她心事重重,自己也无从下手纾解。如今见她在担心这个,便道:“若是有心害人,躲到哪里也难说安全,若是反而责备受害者,岂不是对作恶之辈的包庇纵容。若说有错的话,那也应该是我,并没有尽到看护者的责任。”

对比曾经听到过的什么[谁让你穿那么少][好女孩不会走夜路]这般受害者有罪论,风神大人简直是一股清流,但听到后面,闲鱼还是羞愧道:“是我们自己跑出去玩的,也不是您的责任。”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便答应我,以后若想离开神域境,记得告诉我一声。”一目连说着,伸手摸了摸身上风龙的脑袋。后者连龙鳞都僵硬起来,确实他怂恿鱼姬外出的事情,怎么能瞒得过风神,想到这里,风龙便小小的嗯了声。

心结解开后,闲鱼便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之前并未有想过今剑和岩融会来,也不知道日后要安排他们住在哪里,难不成和她一起神域境以天为盖地为庐吗?想想一帮子人肩并肩平躺在草地上的画面,闲鱼就遭不住的捂脸,这是什么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的骚操作……

饶是神明也不可能看懂满脑子踏遍天涯歌遍云和月的闲鱼在想什么,一目连带着他们走入神社,道:“你在平安京的朋友托纸式神与武士运来了礼物,我便将式神放了进来。但武士毕竟是人类,我不便出手带他。”

“嗯。”闲鱼从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阳光照射大地的洗脑曲中回过神来,仔细琢磨了下,才道:“是我师兄吧。”毕竟光爹不在家。

风神颔首的同时打开了神域境的通道,与风龙和闲鱼不同,他不需要任何媒介便可以直接进入自己的神域。方才一路走过来,不过是方便今剑和岩融认路罢了。

原本闲鱼还在发愁要怎么安排两人的住所,可回到神域境才发现,原本已经被毁掉的小木屋再次修建起来,看上去比以前还要宽敞些。闲鱼望向神明,后者并没有神力透支的样子,而是道:“没想到会有客人,稍后我会再修改一下……”

闲鱼赶忙拉住他的衣服,道:“不用这么麻烦,这屋子很大,找东西隔开就行。”平安京也是大房子用一堆障子分割小块。说完她不等一目连回答,便又道:“一目连大人,师兄们送的礼物在屋子里吗?”

“是的。”

“今剑今剑,过来一起拆包裹。”窜到台阶便看到房间里堆了不少包袱,闲鱼忙招呼今剑过来。岩融倒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将袈裟一甩道:“障子是吧,我来做。麻烦风神阁下指个路,杂家去弄些木头。”

“麻烦你了。”一目连道。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麻烦的。”岩融却是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这身体的力量了。

新建好的屋里有股清新的木味,没有家具的大房子过于空荡了,今剑的木屐踩在地板上还有回音响起。晴明与叶王送来的东西被放在小箱子里,除了封印外还被一层层布料打了死结锁住,闲鱼便和今剑合作,一人解印一人拆结。

“这好像是…好多符咒啊。”今剑拿出箱子里的符箓,看到上面的字迹,克制不住激动道:“哇!是安倍晴明,那个传说中的大阴阳师。我们源氏的大家长,义经的祖辈赖光公就曾得到他的帮助讨伐鬼王。对了对了这个时期赖光公应该还在吧,好想见见他啊,他会什么样的人呢,一定是个威武严肃的大家长吧。听说他和作为弟弟的赖信公关系很好,肯定是个好人呢……”

“……”确实是个好人没错,闲鱼觉得这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闲鱼手里的是明显是叶王的东西,各种各样实用咒语大全,但没有一张是成品符咒,而且其中归纳有一半都是具有杀伤性的。

今剑拆的是晴明送来的东西,和叶王不同,晴明送的都是成品灵符,高高的一叠,怕是可以用到明年了,如此数量,便是安倍晴明这样灵力深厚的人,写出来恐怕也会精疲力尽吧。

除了这些符咒外,晴明的包裹里还有两个被单独打包的箱子,尚未被打开,就能感到里面丰盈的灵力波动。

闲鱼好奇的望着今剑打开两个箱子,就见两个纸人从中翻了出来,其中一个小纸人对着两人鞠了鞠躬,便自顾自的开始帮闲鱼整理乱成一团的屋子,在将散落的符咒重新叠好后,它便走出内室,在外面拔了颗丰茂的野草开始扫地。

家政纸人!

“好厉害啊,真不愧是晴明公。”今剑崇拜道。

“不知道会不会做饭!”闲鱼也激动的不行,赶忙和今剑一起期待的看向另一个,就见后面那纸人也慢悠悠的支起身走到室外,走到视野最好的山头,迎着金鱼草海坐下,悠闲欣赏风景。

???

什么鬼,这纸人程序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麻将小剧场:

保宪:qaq不玩了,这把又是我输,今年的薪水已经输光了。

闲鱼:这可怎么办,三缺一啊。事先说明,我们家陆奥守和泉守大包平他们输的只剩下兜裆布了,来不了。

晴明:博雅也是啊(叹。

叶王:大江山鬼王可敢一战?

茨木:敢挑衅挚友,挚友让我先来教训他们!

酒吞:有何不敢,本大爷拿金矿和你们赌!

闲鱼(控制风偷窥)晴明(占卜)叶王(灵视):→_→

太好了,家里有矿了!

89、第89章 今剑和闲鱼瞪大眼睛盯着那小纸人看了许久,也没见它有别的动作, 顶多是翻个身挪个屁股, 换个角度继续看风景。值得一说的是, 这神域境中从未出现过纸式的存在, 境中的花草木精们也十分好奇,那排已经长出新花冠的向日葵仍是死性不改, 伸长脑袋盯着扫地的小纸人, 像是忘了脑袋刚长出来还脆弱着的事情。为此风龙还坏心眼的去花丛游荡了一圈, 收获了不少没有长好的嫩葵花籽。

见小纸人迟迟没有动作, 闲鱼和今剑便收回了视线, 继续拆那些包裹。闲鱼将叶王整理的书籍资料挨个拿出来翻了翻, 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好,等所有书都被翻出来后, 她才注意到礼盒下方竟有施着封印的隐形咒符。这道符咒不需要解印之术,当闲鱼伸手碰触的时候, 便自行消散, 不同于后世的指纹锁,阴阳师们则是用灵力来核对身份的。

打开封印后,闲鱼将隔层的木板掀开,便见上面标了刀装的字样, 还特别注明,由于具备杀伤力且暂时数量稀少难以复制,让她谨慎些使用,并详细写了正确使用方式。备注的人还是晴明, 真正完成这些刀装的叶王嫌他啰嗦,但也没有阻止晴明的多事。

狐之助口中的[刀装]是圆球状,分为金银绿(亚、上、特上)三种强度,取长补短,协助刀剑付丧神作战的武器。在战斗的时候,他们可以变成各类兵种,以完成不同战略。闲鱼在和叶王商量的时候,还特别对他说过,刀装要圆球状的,因为她想看美男子们战斗的时候抛[精灵球]召唤刀装的画面,尤其是像三日月这种冒着仙气的家伙,用起来肯定很喜感。

让闲鱼没有想到的是,这叶王比她还狠,是个狼人,他居然把刀装做成了纸飞机的形状。试想一下吧,战斗开始时先扔个纸飞机……

要是倒霉点没有控制好力度或遇到暴风天气,这纸飞机很有可能戳自己脑袋上。

她有点好奇麻仓叶王做出来的刀装会是什么样子,可这东西数量稀少又难以复制,可以说浪费一个是一个,她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手,拿出其中两个放到今剑手心里,道:“这个你和岩融收好,遇到麻烦的时候再用。使用说明记得看仔细,千万别出错。”

麻仓叶王,是未来的通灵王吧。今剑和闲鱼一样,对这些纸飞机状的刀装好奇心满满,但见盒子里只有几个,便忍住好奇,将它们收入怀里,笑道:“好的好的~等和尚回来我就交给他。那家伙粗心的很,我会监督他背下来的。”他甩了甩那张使用说明书。

正巧这会儿岩融已经扛着木板回来,本体则被他随意的插在土里。他这边刚将木头堆在一边,今剑便已经跑了过去,兴致勃勃的和他分享着新玩具。好奇心旺盛的风龙赶忙丢下闲鱼跟了过去,龙尾巴还不小心扫到了兢兢业业扫地的小纸人,将它掀翻了几个跟头。

小纸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头和泥土挪开,又拿起野草扫帚清理落叶。在岩融身后回来的风神倾身将小纸人扶起,手指一抹便将它身上的泥点子抹去。小纸人又变得雪白干净,它好奇的看看自己的身体,欣喜的对神明作揖。

一目连敛起衣袖,用指尖在小家伙身上绘出风神之佑的纹痕。做好后,他又走向另外一个。

闲鱼并不知道她家神明正在给没有生命的纸式神上庇佑,她这会儿还忙着拆最后几个盒子。出乎意料的时候,这最后也是最大的几个包裹,装的竟不是晴明和叶王准备的东西,而是大师兄贺茂保宪的。

大师兄现在已经正式进入阴阳寮成为阴阳师了,由于是如今的藏人所大人贺茂忠行的亲子,资历尚浅的他便受到天皇的特别关注,官职一连跳了几级。这般受宠自然也遭嫉妒,保宪想要真正出头,就必须向所有人证明实力。这段时间对于保宪来说极为重要,不仅在心灵上背负着大阴阳师亲子的压力,为了服众,工作也同样繁重的很。因此,闲鱼避开了保宪,不想自己的小事麻烦到他。

和广大平安京土著一样,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保宪是个体贴的孩子,他送来的东西也与晴明和叶王完全不同。

二师兄晴明在母亲离开后被父亲带大,作为半妖的他不仅被人类忌惮,同样也是妖怪眼中的大补丸,几度遇险并连累父亲,他清楚要怎么保护身边的事物。闲鱼远离京城,他送的都是守护和反击的成品符咒。又因为被父亲带大,吃过生活的苦,所以又给了她擅长家政的式神。而和晴明不同,叶王的生存环境更为恶劣,母亲和朋友之死更是让他清楚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活下去。所以他只会给闲鱼准备记录杀伐咒语和符咒的书籍,却不会提供她成品。便是刀装也是只有刀剑付丧神才能用的。

和两位师弟相比,母亲带大的贺茂保宪想的就要更多了。除了护身的东西外,他送去了女孩家的换洗衣服,还有些方便存储的干果吃食。这次毕竟是委派式神送东西,承重一般,所以更多用品只能等待后面的武士们送来了。

闲鱼打开箱子,就发现里面叠的整齐的[衣服],只是当她把它们掀开的时候才发现,保宪送的竟然不是成衣而是布料!他毕竟还是个男孩,当然不会知道闲鱼要用的尺寸。而且在保宪的心里,自家师妹可是个随身携带针线肯定很擅长针线活的贤惠女孩。

可她带针线是做假领子的啊!那玩意儿卷领子后面根本看不见针脚啊!!

当然坦白来说,其实她用到针线的地方还蛮多的,除了做御守外做假领子之外,她还用这玩意儿缝衣角。大家平时看到的和服,都是用带子捆在外边,动画片电视剧男女主感情戏的时候,那一扯腰带女的就光了。可实际上为了美观,每层衣服都会用带子固定一次。你穿多少衬就要多捆几条腰带,即便是后世简化过的和服,正式点也要困上好几层呢。所以真实的打开方式是,男主解开一捆腰带,发现还有一捆一捆一捆捆捆……要是遇上闲鱼这种手笨老打死结的家伙,简直是地狱级展开。

就算是用绳子捆上,如果动作太剧烈的话,还是会有衣服不规整的危险。且这样捆绑固定十分难受,影响血液流通不说,在夏天更是热的慌。闲鱼不擅长打结,她还是活泼的性格,老到处蹦跶,就算侍女帮忙系带子,也经常莫名其妙把活结弄开,这样的话有一层衣服散开,在外边可能看到鼓起来不说,还咯人不舒服。

为了应付以上种种的麻烦,这条鱼自己穿衣服就悄悄地用针缝上两道,睡觉时候直接剪开。到贺茂家没有人管的时候,就干脆找几个小石头磨扁穿孔,和服上钉扣子。像酱紫,在配上假领子衬衣,她只要穿两件衣服就能完美糊弄人了。清爽美观方便活动,美滋滋!

以上得到了三日月宗近的大力支持,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样穿衣服太简单了!

扯着布料,闲鱼叹了口气,她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心想做个套头的衣服应该挺容易?就在闲鱼愁眉苦脸的想着要怎么做衣服的时候,外边传来今剑和岩融的笑声,她将布料扔在一边,便好奇伸头看去。

外面,岩融已经做好了室内分割用的障子,障子是个统称,准确来说他们做的这个是屏风,毕竟做这个简单。但是相比赖光府上那些有着精致修饰的,这临时做的就只是几个木框夹了布料连在一起的而已。这么看确实有些单调,放在屋里也会很寡淡吧。

一目连拿了纸笔颜料,招呼今剑和岩融自己在屏风上画画。将颜色调好,他看向在内室伸着头往外看的闲鱼,微微颔首。

来了!

闲鱼立刻蹦跶和大家一起在屏风上涂鸦。

……

有了今剑和岩融,闲鱼就不用麻烦风神大人费心为自己找吃的了。他们虽然是源氏的刀,却并不养尊处优,而是陪同前主人吃过无数苦头的。尤其是岩融,他的野外生活经验十分丰富。但为了顾及闲鱼这个[不吃肉食]的平安京人,他们没有去山上打猎,只带她去河里抓鱼。

源义经虽也是平安时代的人,可那会儿的他们顾不上什么禁肉令,从军打猎在自然不过。当然贵族的面子是不能丢的,平时在外边也就算了,到了京都要清汤寡水的装着。武士们忍不住偷个腥也不能叫吃肉,猪肉黑话叫山鲸也叫牡丹,鹿肉是红叶,而马就是樱。

今剑和岩融虽跟着前主经历的多了,可真的自己亲手做却还是第一次,难免兴奋。于是当闲鱼带着他们到河边的时候,就见两人麻溜的撸起裤腿蹦到水里,激起大大的水花。他们兴奋的拿着自己的本体去戳水下的鱼,全然没有膝丸对自己身上沾染鱼味的抗拒。

看着在水里玩的开心的两只,闲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么搞,不会生锈吗?”

今剑&岩融:“……”

今剑&岩融:“!”

闲鱼:“……”

自己本体咋样心理都没点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单衣不清楚,但和服是穿一件捆一件的。

90、第90章 幡然悔悟及时止损是不存在的,被提醒后的今剑和岩融在察觉到自己的神体是会生锈的事实后, 也不过是愣了几秒, 便觉得反正已经沾水了, 那就一次沾个痛快好了。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 两个原本已经蹦出河内的家伙又开开心心的蹦了回去,插鱼带潜水。

闲鱼在河边上徘徊, 她现在穿的这身累赘的衣服, 泡了水大概会立刻沉底, 不同于神域境中有风神大人庇佑的安全感, 她是万万不敢淌外边的河的。况且以如今这具幼童的身体, 怕是迈克尔·菲尔普斯附体也使不上劲自救。

“主人大人, 接着!”今剑从河水里浮上来,他高举起手臂, 短刀破水而出,上面还插着一串甩尾的鱼儿。闲鱼见状赶忙扯下外衣展开, 在岸边来回跑动接下今剑从短刀上撸下扔来的鱼。

短刀能叉的鱼有限, 但今剑灵活敏捷,来去间便反复抛了十几条大鱼。倒是大个头的岩融,下了水后便一直没有上来,若不是有今剑在保平安, 闲鱼还以为他溺水来着。在今剑逮了十多条鱼后,闲鱼收拢了衣服,道:“这些就够了吧,我们几个人吃不了太多。”

“这些的话, 只够和尚一个人的吧,弁庆可是很能吃的。”今剑还记得前主人源义经被武藏坊弁庆的大食量吓到的样子,不过转念想想他们还是第一次拥有人身,饭量也并不会受前主影响,便道:“多出来的话就晒干存起来,腌鱼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吃过!”由于日本这时以好吃为耻,加上源义经本人半生漂泊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今剑对美味的认知也便是如此。

作为一个在未来活了20多年,只会煮速食品叫外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闲鱼当然也不会做什么腌鱼。她只记得曾经看过的种田文里,男女主角们只要在鱼身上刷了盐晒上,就能收获一批能过冬的鱼干。看起来似乎很容易的样子。

出身自美食大国,闲鱼自小都没有在嘴上亏过,什么糖醋鱼、酸菜鱼、红烧鱼、清蒸鱼、剁椒鱼头、水煮鱼片…可以天天不重样的换着吃,可来到这个时代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得容易满足起来,也不计较什么味道了,每顿饭能吃饱就是幸福。她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快消化的也快,却硬是每天只吃两顿,份量还少得可怜,别提多憋屈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她遇到了美食同好安倍晴明,烤鱼大手麻仓叶王,三个吃货只要有空碰头,就会趁机开个小灶。后来小夜、清光、歌仙他们的到来,更是让闲鱼的生活质量提高了n个档次,再也不用和三日月一起灌茶,喝个水饱了。

尽管如此,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梦到色香味俱全的中国菜。可偏偏这时代连调味品都没几样,想自己做来研究都不行。别说是调味品了,面粉都是稀罕物,乳母根本不会允许她动。唉,不知道灵力能不能削石头,到时候做个磨盘就能自己压面了。

在闲鱼还在怀念各种故乡美食的时候,觉得鱼已经抓的差不多的今剑带着一身水湿漉漉的爬上来。他下水的时候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就蹦了下去,这会儿爬上来看到明显在走神的闲鱼,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拿着衣服跑到树后才换上。他披散着头发,用河边的杂草撸成绳子,将自己带上来的鱼串到一起,道:“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很简单的嘛。主人主人,这些鱼怎么吃,都腌起来吗?”

“先烤一些吧。”记得师兄们送来的包裹里,有一些简单调味品来着。

“好啊,主人第一个要吃我烤的鱼哦。”今剑摇了摇手里的鱼串。

“那我烤的鱼也给今剑了。”闲鱼应着,她话音刚落,河面便再次出现波纹,两人便暂停了手里的工作,一起看向水面。岩融这会儿正从水中走出来,他一抹脸上的水,提着插满了大个头肥鱼的薙刀走了上来,笑道:“哈哈哈哈!快瞧这鱼!好家伙这个头可真不小啊。”他说完便将手中的薙刀往地上一插,便伸手拧起湿透了的衣服来,在河岸浇出一条小水沟。

今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串鱼,又看了看岩融本体上的那些,心想确实是抓的多了些,便道:“说起来,这会儿还不是武家的天下,我们可以捕那么多鱼吗?”他记得这会儿是禁止大量捕鱼的,如果被人看到的话,会不会给主人带来麻烦?

岩融挠了挠头皮,他是不记得这些系列,道:“还有这回事啊?应该没什么吧,义经公也捞过鱼啊。”

“那不一样吧,义经公毕竟是源氏的人。”贵族就算落魄的时候,也是有特权的。现在的主人年纪这么小就在山林里侍奉神明,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平安时代的公主们可是不会离开室内的,况且也没有哪家的父亲会这么狠心吧,毕竟不是所有做父亲的,都像源赖朝一样狠心,先杀女婿后又强迫女儿进宫侍奉后鸟羽天皇,导致大姬殿下20岁便香消玉殒……

今剑正想着审神者是不是有什么悲惨的身世,就见对面的闲鱼展开衣服,露出紫色的家纹道:“巧了,我也是源氏的。”

岩融、今剑:“……”

源赖朝的渣爹属性原来是有传承的啊……

……

带着鱼回到神域境,只有草木气息的风中也多了一股腥味。

知道鱼姬是源赖光的孩子后,今剑兴奋级了,他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源赖光不仅是源义经祖辈,同样是日本传说中的英雄,他的地位就如同中国的钟馗,极具传奇色彩。闲鱼自己也很方,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属于鱼姬的记忆,怕说多了就会露馅。

源义经一脉是赖光的弟弟赖信的后代,相比于坐镇京城为朝家守护的赖光,弟弟赖信战功赫赫,平定平忠常之乱将东国势力收入囊中,让源家武士遍布天下。有他打下的基础,后来源赖朝、源义经才能得到在当时被成为无敌之师的坂东武士军团的支持,并一举反攻了平家。源赖朝所用的收拢武士们的手段,也同样是赖信用过的。

若是真的鱼姬再此,听到源赖信这后代的故事,或许会心情复杂吧,毕竟赖信的后代源赖朝可是篡了赖光这脉嫡流的权。日本亦是立长不立贤,源家的嫡系便是摄津源氏源赖光一脉。只是在源赖朝推翻平家掌权后,赖朝便找来权贵为自己正名,将他出身的河内源氏变做是源氏嫡系。只是闲鱼终究不是鱼姬本人,对此感触不深。

由于不想多谈赖光和赖信的事情,闲鱼便主动岔开话题,对今剑和岩融说了自己从京城到三重的事,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鬼化的意外,而是将原因模糊了过去。,只着重说明赖光在退治了土蜘蛛后回来接她,并告诉他们要提防时间溯行军。

今剑果然不再追问赖光的事情,皱着眉道:“……也就是说,之前那群时间溯行军是追着主人到三重的。”

“虽然被丢出去了,但肯定没有离开吧那些家伙。”岩融握着手里的薙刀,道:“哈哈哈!别愁眉苦脸的了,这可是不错的乐子啊!走吧今剑,和杂家一起去狩猎吧。把他们都料理干净,主人就安全了。”

“聚集更多的伙伴也很重要,对方有很多人呢。”今剑也跟着站了起来,道:“主人也是从他们身上拿到御神体才能召唤伙伴吧?”

“狐之助说时政其实有提供锻造设备,那是最适合刀剑付丧神使用的御神体,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送来……我倒是想过自己锻刀做御神体的,可以我现在的身体而言不太可能。况且御神体不能是凡刀,毕竟在锻造过程中附上灵力,控制起来也很麻烦的。”闲鱼叹了口气,遗憾道:“如果在锻造的过程中得到锻造神的祝福,就不用担心失败了,可是我都不知道锻造神的神名……”

依在树上闭目养神的一目连闻言睁开眼睛,道:“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助你。”

闲鱼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不用麻烦您的,我在想想别的办法。”

今剑跟着颔首,道:“锻刀可是很费劲的,风神阁下太瘦弱了,那样的体力活还是交给岩融吧。”完全想象不到这位看着斯斯文文的神明光着膀子大汗淋漓锻刀的样子呢。

“可以一试啊,反正俺不缺力气。”岩融摸摸下巴琢磨了下,道:“说来杂家也没见过锻造神的样子呢,不过能锻出那么多兵器,肯定是个魁梧的汉子吧。”

闲鱼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道:“像两面佛那种吧,浑身都是肌肉,一看就是能出力的。”

一目连:“……”

作者有话要说:  四格漫画番外:

91、第91章 风神没有为自己的另一个神职辩解,他靠在树上, 安静的听着对他而言还只能算小家伙的人和刀, 讨论自己化身的形象。虽然他们的臆想和现实完全相反, 但神明并不在意自己被塑造成魔鬼筋肉人的形象, 甚至听多了还有点想笑。

讨论了好一会儿锻造神形象,一人两刀才把歪出天际的高楼又掰正回来, 今剑这才想起他们最初的话题, 道:“既然暂时找不到锻造神, 主人的身体条件也无法锻刀, 那现在增加伙伴的方法只有溯行军一条了。呐呐主人, 现在就让我出阵吧!”

闲鱼表情严肃, 似乎还在犹豫。在她开口之前,岩融道:“我们俩都出去的话, 主人就只能留在神域境了吧。”

今剑也想到着点,有些后怕的道:“好像做了冒险的事情, 刚才不应该把主人一个人留在河边上的。”因为靠近神明大人所在的神社, 就跟着放松下来了,可之前他们不正是在这片林子里遇到袭击的嘛。

“不会的。”被拒绝帮忙锻刀后便一直没有出声的一目连再次开口,解释安抚道:“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这座山已经被设下结界,只有山下的村民能够自由出入。只要你们没有跑出结界守护的区域, 那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我闯入进来。”

他或许没有退治水患,使五谷丰登的能力,可作为自然神,却极为擅长掌控气息, 所编织的结界在诸神里也属顶级。毕竟司风的神明若是没有强大的控制力,对于人间而言便是祸世的灾难,风止风静皆能造孽。

得到风神的保证,今剑放下心来,道:“那就好,至少在山上是安全的。”岩融跟着点头。也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日与这位风神相处,尚且不知他能力深浅,可得到他的保证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安心,忍不住便交托了信任。

闲鱼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她上次是没有准备充足,加上有猪队友拖后腿,以后出门套上风神之佑,加上三位师兄送的符咒,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跑。她拖着下巴,眼球转了两圈,有个计划在心里成型,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呢……”

今剑和岩融一起看过去。

闲鱼耸下肩膀,捂着肚子道:“能不能先吃饭啊?”在外边逛了那么久,可是饿死鱼了。

“我去生火!”今剑率先站起来道。

“那俺去清理鱼好了,看了几十年,早就想自己试试看了。”岩融把袈裟扔掉树上,提起捆好的鱼儿走向河边。

不一会儿,神域境中便飘起了烤鱼的焦香。

同样在生活做饭的还有与闲鱼处在完全不同方向的赖光一行人,原本他们还打算速战速决的早日去三重接回鱼姬,可到头来竟一路跟着土蜘蛛到了它的老巢。只要它所□□的小蜘蛛不灭,那么土蜘蛛就能永存,尽管它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在害人,可赖光仍是穷追不舍。他很清楚,只要妖怪到不了京城,它们做任何事都不会得到上方的重视,而平民百姓到时就只能等死。

一路上赖光无视京城的催促穷追猛打,而那只大妖怪也经不起折腾,已经重伤躲回了巢穴。赖光等人便先将它聚集起来的小妖怪们剿灭,随后把部队驻扎在城外,打算修整过后一举进攻巢穴将它除掉。

“赖光大人,此地的城守是岛田家的旁系,邀请您到城中一聚,已备好酒宴……”

“不去不去,告诉那群人这边还危险着呢,可能会有妖怪攻城,让他们趁早滚蛋。”赖光不耐烦的说着。治下城镇被毁,百姓遭屠,还有心情开宴会,一群王八犊子。

“大人别气,何必理会那群鼠目寸光的蠢货。”卜部季武一身纤尘不染的狩衣,手中的桧扇仍不曾离手,相比于军中包括赖光在内的其他人,仍是一派光鲜亮丽平安京贵公子的做派,他建议道:“但大人追剿土蜘蛛多日,也确实该在城中好好休息一番了。”

“别说了,我不想去。”赖光摆摆手道。他要是进城,肯定会祸害到平民。那群贵族为了讨好他,必然会强迫平民劳作清理城市,甚至可能会为保证城中无秽,将难民都驱逐出城。这样的事情,他一路上见多了。

“可是……”卜部季武还想再劝,源氏军扎营的后方却传来争吵的声音。季武不悦的皱起眉毛,在军中喧闹是多么无礼的事情,尤其竟出现在家主的面前。和他不同,向来不拘小节的赖光却并未在意这个,他伸手按住卜部季武的肩膀,让他继续坐在这里休息,道:“恐怕出了什么状况,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卜部季武知道,赖光这是听烦了他的唠叨,便也识趣的没有跟上去。他坐在火堆前,拿起一块木头投入火中,等待侍从将野猪烤熟。行军在外谁也不会扫兴的提起什么禁肉令,要打仗谁还顾及那么多,尤其是他们一路从京城追到这里,早就用光了出发时准备的米粮。前两天连赖光大人也只能和普通士兵一样,每天就吃上一斤多点的饭。这对于拥有灵力,消耗也大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

想到这里,卜部季武便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髭切、膝丸兄弟,之前在府中的相处,膝丸所表现出的,倒是个踏实的武士,可是他的兄长髭切却完全不同,在四天王的印象中,髭切就是个任性自我,喜欢踩别人(家主)痛处的家伙。只是没想到现在跟着家主过风餐露宿的日子,竟没有一丝抱怨。如此看来,他先前在府上各种针对赖光大人的行为,完全是故意为之,存心让家主不痛快。

也不知道赖光大人究竟是怎么惹到这种可怕的家伙……

不过想想,家主连三日月大人那样如新月般高洁的雅士都能狠下心诋毁,也不难想象他是怎么惹怒髭切大人的了。

这会儿正在被属下兼好友吐槽的赖光正忙着解决意外到来的客人。先前的骚动他还以为只是士兵间的争吵,却没有想到是抓到了[奸细]。赖光面带诧异,望着几个士兵推着个半大孩子走到他面前,解释道:“赖光大人,这小鬼一直偷偷摸摸的躲在树后窥视我们,想必是妖怪的探子!”“说谁是妖怪啊,如果不是我故意弄出声音,你们怎么可能抓到我!”少年辩驳道。

这少年的声音,有点熟悉啊?

赖光皱眉思索着,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试图从那张布满灰尘的脸上找到熟悉的轮廓。在赖光思考的时候,压着少年过来的士兵们已经粗鲁的解下他背后的包裹,当那个沾满了血迹黄土的破包被打开后,里面滚出的却是土蜘蛛的眼珠子。

土蜘蛛有多个眼睛,赖光自己收藏了一枚,想不到被毁的另一枚竟落在这种小孩手里。看来,他确实是跟了自己不短时间了。

赖光愣了下,终于想到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他试探性的问道:“是博雅殿下?”

灰头土脸的博雅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把脸,道:“是我。”

“……”赖光无语,这若是他源家的孩子,他定会夸他勇敢。可博雅殿下是亲王之子,又极受天皇宠爱,这般行为便显得过于莽撞了,毕竟皇家人流淌的神族的血脉,对于妖怪们而言可是作用不次于达摩的极品。

听到自己抓到的竟是皇族,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两个兵卒立刻慌了手脚,赶忙跪地求饶。博雅并不是小气的人,他此时反没了之前呛人的气势,态度温和下来认错道:“偷偷跟过来是我不对,你们那样做也只是尽责罢了。好啦,快走吧。”

他这般性格,倒是让赖光另眼相看了。原本打算直接命人送他回京的赖光,因这细节便改了主意,带他进入营中。

源家的军队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便是准备了粮食也仍免不了挨饿,更何况博雅是一个人追在后面,若不是中途有些平民看他年纪小可怜,送了些吃食,他肯定跟不到这里。此时营地之中,武士和普通小兵们打了猎,生了火,到处都是烤肉的香味,博雅咽了咽口水,可是看到被宰杀的猪、鹿甚至是猴子,却又迟疑下来。

肉…是秽啊。

赖光撕下根兔腿,看少年纠结的样子,笑道:“怎么,想巡游四方驱魔除妖的博雅殿下,连吃肉的勇气都没有啊。这可不是京城,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要是受不了,就赶快回去。”

“不都是吃食罢了!”博雅跟着捧起兔肉,狠狠地啃了一口。

这等污秽之物我……

……真香!

再来一只!

看着一口下去便换了态度的博雅,赖光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哈哈哈不错不错,这才像个男人嘛。”他又烤上两只山鸡,见博雅吃肉的速度慢下来,才问道:“博雅殿下跟着我们所为何事啊,若只是出门见识,也早该回去了吧。”

博雅学着赖光将骨头扔到火里,擦了擦嘴道:“想见见神弓雷上动主人的实力。”他撇了眼仍在一边的土蜘蛛眼珠子,又道:“听说大妖怪的眼珠子富有灵力,乃大补之物,我想带回去炖给产后虚弱的母亲。不过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父亲想必十分恼怒,若空手回去,定然要挨罚的。但我若是带回土蜘蛛的脑袋,他肯定会十分惊喜……”

“……”你怕是对惊喜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吧?卜部季武瞪大眼睛在心中腹诽着,哪有变态会喜欢这种惊喜!

“不错,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亲王殿下会为您骄傲的!”赖光赞叹道。

“……”变态。

92、第92章 赖光和博雅相谈甚欢,这俩人喜好性格都有相似的地方, 甚至长相都是浓眉大眼英气俊朗型, 如父子如兄弟。卜部季武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赖光大人在山中长大, 从小是野惯了,父母又疏于在礼教方面的管教, 才会养成现在这种性格。但博雅殿下却是在平安京贵族圈子里成长的, 而且深受天皇和亲王的宠爱,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处于这种生活环境究竟是如何长成了天真豪迈的性子。

听到挚友的疑惑, 碓井贞光则道:“正是因为如此, 博雅殿下在御前才会如此受宠吧。”克明亲王是醍醐天皇第一皇子, 即便如今的天皇皇位稳定,可依然有不少人动着从龙的心思, 即便克明亲王没有想法,也有一干人在逼着他有想法, 尤其是那些看不惯藤原道长一手遮天的人。况且如今天皇的皇位, 便是上任天皇让位而来,更是给了一些人遐想的希望。

“若真是如此,那克明亲王真是为不得了的父亲啊。”卜部季武感慨着。他印象中的克明亲王,是个城府极深的男子, 历经三代天皇,度过大小政变,仍在京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样的男子,若说他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 可终是在野心与亲情间选择了后者。克明亲王有意自请下降为臣,赐予源姓,日后博雅殿下虽没了皇亲国戚的地位,却能拥有更稳定安全的生活。

如此想来,博雅殿下离京追寻赖光大人的事,克明亲王极有可能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不仅是因为赖光本人如今在朝廷的地位,同样是借由博雅殿下向藤原道长表明态度。天皇之位,只会由道长大人的外孙接任。

博雅殿下或许不知父亲的用心良苦,他只要继续过着舒服的生活便好。对于他而言,成为源博雅反倒是更轻松自在,身边也不会总围着些乱七八糟的讨厌鬼。不过平心而论,博雅殿下虽然性子天真烂漫,可贵族公子该有的素养却是一样没漏,琴棋书画不仅精通甚至远比寻常皇子出色,尤其是他在音律上的天赋,便是国中大师也赞叹不已。

博雅殿下也是个认真的性子,要学便要学到最好,他也不甘和普通贵族一样,习武只练些假把式,而是真跑去武士营中实习,如今弓马骑射,不弱于从小接受训练的武家之子。

可现在看来,博雅殿下根本不满足只做到如此的地步,他想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在百鬼横行的人间立足。

正如卜部季武所想的那样,博雅确实是有野心的人,虽然并不是在政治方面的。源赖光弓马娴熟,是京中一绝,更是五台山文殊菩萨所制神弓雷上动亲自选择的主人,在这个时代,对于天下武士而言,他就是标杆般的人物。

博雅也不掩饰自己对神弓的向往,填饱肚子后,他便直言道:“我想试试雷上动。”

他这么直接倒是取悦了赖光,他笑道:“还早得很呢小鬼头。”说着也忘了俩人身份上的差距,以下犯上揉了小殿下的脑门。被打掉手后才忽然想起来博雅殿下现在还没有下降臣籍呢,只能遗憾的收回手,又道:“你倒是直接。”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求。”博雅环顾四周,高声道:“你们说,作为武士,谁不想拥有雷上动。”四周守备的武士们被如此直接的询问,登时慌乱又迷茫,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

“说的没错,没有野心的家伙也没什么出息。”赖光出声化解了四周人的尴尬,他并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嫉贤妒能之辈。若是有人能取代他成为雷上动之主也没什么不好,只有人才辈出,才能保证保证国家兴旺,源氏长存。若没了国,哪还有什么家族。赖光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赖光在欣赏的同时,也不忘提醒道:“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见博雅抗拒,他又道:“别让你母亲担心。”

本来还想和赖光一同剿灭土蜘蛛的博雅犹豫起来,仔细想来,平时他去鸭川闲逛母亲都会挂念,这次离京这么久,肯定会更担心吧。意识到这点,小少年有些愧疚,他确实该回去了,撇了眼装着土蜘蛛眼珠的包裹,他道:“我可以带走这个吧?”

“拿去吧拿去。”赖光随手挥挥,对身侧一直在和碓井贞光窃窃私语的卜部季武道:“这小子品味不错,像我啊!”

“像赖光?”卜部季武尚未回应,不远处的髭切则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赖光与博雅面前,仔细瞅了瞅道:“嗯呢,我觉得比文殊丸呢好看呢。”文殊丸是赖光的乳名。

“兄长不要这么说啊,赖光童年时还是很可爱的。”见哥哥又去欺负赖光了,膝丸赶忙跟上去,瞥到博雅的脸后,道:“确实比赖光好看,不过好在主人她的相貌随了母亲呢。”

听到这话,赖光的脸都青了,卜部季武退后两步看着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膝丸,所以您到底是来劝架还是来插刀的?

被夸了相貌的博雅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他好奇的打量着穿着奇装异服的髭切和膝丸,道:“你们两个不是人类吧?我听说源少将家的女公子有通灵之力,能将刀剑化为式神,你们是…髭切和膝丸?”

“原来已经不是秘密了啊,不过在皇室面前没有秘密也正常呢。”髭切挑眉道,源氏忽然多了几位出色的武士,其中歌仙兼定还是京中极富盛名的新歌仙,赖光想瞒也瞒不住呢。

膝丸闻言蹙眉深思,姬君一心只想着成为风神的巫女,可察觉到姬君之能的族人却并不想她离开京中。赖光如今的压力也很重吧,藤原道长又没有援手的意思。他们是否,应该适当的在源氏族群面前展示自身的威胁性?但这种事并不是他一个人来决定的,为了避免内部矛盾,即便清光他们对此不感兴趣,他还是要先跟其他人商议一下。

和弟弟的纠结不同,髭切仍是一派轻松的模样,任由博雅打量,伸手提起那装着蜘蛛眼珠子的布袋,晃了晃道:“都是从蜘蛛身上掉下来的,要不要尝尝烤蜘蛛屁股。味道我是不知道,但是烤起来的气味很香呢。”

博雅赶忙躲到一边,道:“才不要,那种恶心的东西怎么可以吃啊!”

“试一试嘛,和你刚才吃过的鱼肚子也差不多吧,我可是很认真的烤过。”髭切笑眯眯的推荐着,完全无视了博雅的抗拒:“而且呢,你们方才不是说过,土蜘蛛的灵力是大补呢。”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吃,你也太恶心了吧……”博雅站起身躲开髭切。

髭切还蹲在原地,弓着身子将两手放在膝盖上,笑容未变,仍是和蔼的眯成两个弧线,道:“哎呀,真是失望啊,原来你们有恶心的感觉啊。”

“品味独特不代表味觉也跟着独特吧。”膝丸说出来后,才发现兄长似乎又在话里带话的挤兑赖光,这会儿还带上了博雅。

赖光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髭切话中的意思,倒是原本被强行推销逼出火的博雅沉默下来,他盯着那装着蜘蛛眼球的布袋许久,才抓了抓刘海道:“你说的也没错,虽然是补品,但恶心还是恶心。那我还是先回去问过父亲好了,多谢你提醒了。”

“哈哈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髭切伸手撸了把博雅的头毛,没有继续火上浇油,倒是膝丸脱口而出道:“果然比赖光可爱啊。”

虽然面对的火堆,卜部季武还是一阵发冷,他看向阴沉着脸好心情全无的赖光,缓缓地挪动身子,和只知道吃吃吃的金时换了位置。尽管自己的主公是赖光,可他还是觉得髭切大人说的没错呢,像是蜘蛛眼球这种东西,姬君肯定不会喜欢的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己之所欲就能乱施于人了吗?

……

闲鱼当然不知道自家刀子一路上给爹添了多少堵,这会儿她正忙着钓溯行军,别看这个钓用的很灵性,实际上她的行为确实是在钓没错,只是饵料用的是她自己。仗着山中有风神的结界庇护,身边又有今剑和岩融陪伴,她便带着风龙一起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风符带了吧?”风龙问道。

“不仅带了,还拜托一目连大人花脸上了!”闲鱼指着自己的脸道。

“这比御守方便啊,这么一贴就行了吧。”岩融将符咒啪的一下贴在了薙刀上。

“可是主人,我还是觉得有点悬啊,咱们还是等等吧。”同样握着风符的今剑劝道。

“我也是经过考虑的,可是如果一直不解决那些潜伏在结界外的溯行军,这山上的平民也可能受到影响。”闲鱼往袖子里塞着符咒,一边放攻一边放守,她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毕竟有风符和三位师兄给予的诸多保护,更何况还有今剑和岩融。

她有人保护,但刚搬来山里的村民却只有风神庇护,且溯行军身上沾染的阴气也会危害他们的身体,所以这些家伙还是尽早处理了好。况且一目连大人独自在山中守候了那么久,才等到人类来这里居住,若是得之不易的信徒被溯行军吓跑了怎么办。

今剑见劝不住她,只能和岩融一同赔她下了山。一行人走到山脚下,风龙提醒道:“这里就是结界的分界线了,再多走一步就是结界外了,你们可要记住啊。”

“有东西吗?完全看不到啊。”岩融大咧咧的直接走出结界,伸展着身子,完全感觉不到结界内外的不同。

“那当然,你们怎么可能察觉到气的变化,只有风神大人和我这种诞生于风中的神兽才可以。”风龙得意洋洋道。

“和尚快回来,不要影响主人啦。”今剑赶忙将岩融拽回来。

“据说溯行军们都守在结界外等我,只要我一离开结界,就会围攻过来……”闲鱼攥紧了袖口,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去了,你们别急着出手,等溯行军多了再出来。”说着她视死如归的踏出结界外。

我出来了!

“哗——”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

今剑和岩融赶忙摆好架势,而闲鱼已经先一步蹦回了结界。

我回来了!

草丛响了两声,几只麻雀蹦了出来,很快又飞走了。岩融和今剑面面相觑,闲鱼张着嘴愣了几秒,道:“…刚才太紧张了,再来一次。”说完她又蹦了出去。

我又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兑换所我换了小龙~

93、第93章 在人类们搬过来前,风神大人的山上就已经定居了不少妖怪, 对于一目连来说, 同样是生命不会因为种族分出贵贱。只是在人与妖被阴气所惑越发对立的当下, 他还是将后山的部分区域与人类所在的山脚隔绝, 以免双方碰面时发生冲突。

诸如独眼小僧等妖怪,他们在自己的族群里或许弱小的不值一提, 可妖怪本身的条件远高于人类, 即便是在荒山中也能很好的生存下去, 山洞草丛都能作为他们的住所。可是人类不同, 弱小的他们要在山里长久居住下去, 就必须对身边的环境进行改造。于是, 这座荒废了百年的老山多了人工修饰的痕迹,被杂草覆盖的山体有了一条条方便人类行走的道路。

新入住山中的村民并没有忘记帮助过自己的神明, 他们所休整的第一条道路,便是通往山顶神社的。当闲鱼带着今剑和岩融下山的时候, 就看到新搬来的住民在往山道上铺石头, 循着百年前住民所留下的痕迹,重新修路也没有想象中困难。而其他上山的路则只是清了草,怕是遇到雨天就会毁掉,但有了这样明显的痕迹后, 起码可以保证不会轻易在山中迷路。

只可惜,先前在山中饶了多个圈子的三日月等人,并没有发现村民们所设下的标记。

闲鱼也不清楚外边守着的溯行军已经被风神丢到老远,并在赶回来前就被清光等人解决了。这会儿她还在试图以自己为鱼饵引诱敌人现身, 今剑和岩融从严阵以待到坐在石头上托着下巴打哈欠,看着闲鱼不断在结界边缘玩反复横跳,满脸的迷茫。

“是不是因为有我们在,溯行军都不敢出来了啊。”今剑问道。

“那可真没意思。”趁着闲鱼累到中场休息的空挡,岩融也没闲着,他手里拿着一匹布料,将自己的袈裟铺在上面,将新布对折压出痕迹。

“这是晴明公他们寄来的布料吧,和尚你在玩什么?”当初这些东西还是他和主人一起拆的。

“放着也是放着,拿来做几件咱们和主人的换洗衣物衣服。她这个年纪的公主还没有学过制衣吧。”受到前主武藏坊弁庆的影响,岩融虽生的五大三粗,生活技能却是满点的。他的前主人武藏坊弁庆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卿子弟,其生下来便是三岁孩童大小,险些被当做妖孽被亲生父亲杀害。被叔母养大后,便出家云游四方,直到遇到源义经。

“哦哦!是这样啊,义经公也修补过衣服,但是后来就没有了。”今剑想了想过去,道:“要做成什么样子的呢?呐呐主人是赖光公的女儿,肯定要穿的很漂亮吧,像京城里的公主们,都是披着层层叠叠的华服优雅的坐在御帘后面。”

“那种我可不会做啊。”岩融苦恼的抓抓头发,道:“咱家是个粗人,那种公主也没见过几个。”就算是见了,帘子后面谁能看得到啊。

结界外紧张等待中的闲鱼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窃窃私语,她站在太阳下面,在树下来回走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溯行军上门,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眼看着天色不早,她揉揉肚子,回头道:“我们先暂停去吃点……”闲鱼忽然顿住,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连后面的岩融和今剑也迅速起身拿起武器。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没有等到溯行军,却等来了浓郁的妖气。

“这怎么可能,有一目连大人的结界,妖怪怎么会……”风龙难以置信道,因为妖气居然是从结界里出现的。

闲鱼没有接话,只是捏着符咒站在今剑和岩融的后方紧盯着前方的草丛,躲在后方有着磅礴妖力的妖怪见自己被发现了,妖气有一阵紊乱,好一会儿才拨开草丛钻了出来。萤草两手抱着蒲公英,被推出来的她缩着身子,紧张道:“那个…是我……”她好奇的打量着前面的今剑,可视线触及到岩融时,又害怕的赶紧收了回来。

“萤草?”闲鱼诧异。

“真是吓死了,你干嘛躲到后面啊。”风龙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一目连大人的结界出漏洞了呢。

见对方显然是主人熟悉的妖怪,今剑和岩融也跟着放松下来,被俩人吓到的萤草对着闲鱼点了点头,道:“古笼火看到…你们要对付那群可怕的付丧神,所以我…我想来帮忙。”原因说出来后,萤草紧绷的神经也有所缓和,她接着道:“那些奇怪的付丧神,已经躲在山上很久了,似乎是在监视风神大人……”

听她这么说,闲鱼尴尬道:“抱歉,他们是跟着我来的。”

“不是的,在鱼姬来之前,那些奇怪的家伙就守在这里了。”萤草赶忙摇头,或许是愤怒的关系,原本说话轻声细语的萤草,在提起这个的时候,语调跟着上升许多。话闭,她看了眼身后,才又道:“一直以来受到一目连大人的照顾,我们也希望能够帮助他。”

萤草说完便侧身走到一边,随着她的离开,一直隐藏着的山洞也跟着暴露出来。原来这草丛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通往妖怪里街的道路。

在萤草之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山兔率先蹦了出来,在蛙先生的背上,还趴着坐在贝壳中的椒图。镰鼬三兄弟因为内杠没有抢到首位,古笼火催促着他们,虫师与日和坊则在后面调节。独眼小僧背着地藏探出头,雨女眼角通红,鲤鱼精用她的泪水做成可以飞行的泡泡代步鱼尾。金鱼姬与薰并肩被猫头鹰带着飞出,辉夜姬慌忙的紧跟其后,兵俑最后一个走出来,停在洞口。

那么多妖怪聚集在一起,怪不得妖气如此浓郁。

随着伙伴们一个个现身,萤草鼓起勇气,道:“尽管我们都只是一些弱小的妖怪,可也不会在这时候逃走的。”她说完后,身边的山兔椒图镰鼬古笼火虫师日和坊独眼小僧雨女鲤鱼精金鱼姬薰辉夜姬兵勇跟着一同点头。

“……”

弱小……

你们怕不是对弱小有什么误解?

原本闲鱼还很疑惑为什么时间溯行军会盯上风神大人,可看到这群[弱小]的妖怪,忽然又有点理解了。厉害了我的一目连大人,怕不是把平安京的辅助都收集齐了。不过好像缺个强力输出,在没有为了游戏性而平衡的现实世界,大妖怪和小妖怪之间的力量差距是很大的。

这边人和妖怪气势磅礴要对付溯行军,但这股妖气也引起了其他人注意。一目连从不限制山中妖怪和人类的行动,只要不危及生命也不会主动出现,这样的放纵,让被外界压迫的小妖怪们也能尽情的展示自己,完全不用收敛妖气,可同样的也会带来一些麻烦。就像现在,游历到此的年迈僧人停下脚步,攥紧了念珠在山脚下抬头审视。

妖气……

“师父,这山中有好浓的妖气,我们要上山除妖吗?”称老和尚师父的是个年仅7岁的孩子,他只是普通村民的打扮,并没有出家。在父母去世后,他由师父收养,一直在跟随学习降妖除魔的本事,这会儿发现妖气,便兴奋起来。

“停下道谦,我们等你师兄讨到水便离开。”老僧拽住弟子,慎重摇头道。

“可是这里有妖怪啊……”道谦不明道。

“这山上有神明的结界,我等修佛者不便冒犯。”神道教和外来佛教的关系并不好,若是惹怒了神明,由神掀起的灾难可比妖怪还要可怕。老僧虽嫉妖如仇,却也不敢碰触底线。

“原来是这样啊。”道谦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啊,不用什么妖都除掉吧。我们之前路过村庄的人都太紧张了,有点意外就以为是妖怪作祟,有些妖怪被冤枉挺可怜的……”

“道谦!”老僧忽然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训斥道:“休要胡说八道,妖怪分什么好坏,那都是人类的敌人。”

“我、我只是觉得,妖怪也有好的……”道谦的脸被吓得失去血色,却依然辩解道。

老僧严肃的脸在瞥到弟子眼角的泪光时终究没有维持住,他叹了口气,道:“你是在我身边,不惧妖魔近身,才有心思去想这妖怪的善恶。可那普通村民,根本没有自保之力,遇到了也只能担惊受怕。为师当然也清楚有些妖怪不伤人,可谁能分辨出来,又有谁能保证它们今后不会为恶?人若为恶,还有人可以阻止,可为恶的是妖怪,那便是全村的灾难。”

就像他的故乡,好心收留的妖怪是夜叉,结果整村被屠。如果连阴阳师、僧人这些拥有力量的人都站在妖怪那一边,普通人该怎么办。他们该想的不是妖怪如何,而是要如何保护人类。

教育完弟子,老僧便转身离开了,他背后垂着的布袋晃了晃,落下几瓣桃花。

道谦弯身将花瓣捡起来,他看着师父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桃花姐姐…肯定不会变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道谦原型芦屋道满。道满是民间法师阴阳师和晴明这种官方阴阳师对立。但历史上贵族们有啥事,会两边都请。

介于之前被官方打了好几次脸,所以用化名道谦了…谁知道未来阴阳师会不会出道满。

→_→ 我写着写着就成日常,进度实在是太慢了,现在开始快进(尽量!

下振刀来谁好呢

94、第94章 游历于此的僧人唇红齿白,有着难得一见的妍丽容貌, 若非头顶无毛, 怕是会被认作是城主家女扮男装的女公子。他虽在外历练, 可却半点没有游历者的落魄沧桑, 仍肤白如玉细皮肉嫩,连身上的袍服也不染纤尘。尽管不是庙宇中年迈的得道高僧, 可这般姿容的和尚, 在平民们眼中也是神明般的存在, 他一进入村子, 便得到老人们的迎接, 听闻他只是路过取水, 又赶忙将水囊食物奉上。

取了水和食物后,名为安珍的僧人便告谢离去。他是个有些道行的僧人, 自然也瞧见山中的妖气,可观那妖气庞大, 想必在此地的妖物十分凶恶, 不是他对付得了的,便假装不曾察觉,匆匆催促山脚下等待的他的师叔和师弟离开。

捧着水囊,道谦看着仔细抚平衣角, 又撑起伞挡住阳光的师兄,小声贴近师父道:“师兄这么怕热啊。”

老和尚欣净法师抬起半阖的眼皮看了那师侄一眼,随即平静道:“你师兄有望继任道成寺住持之位,自然小心谨慎, 恐怕误了前途。”欣净一心只想解救世人,佛法有所成后便离开寺庙到处降妖除魔。而安珍不同,他的游历,是为了更接近那位置。

道谦听了后,面带惊讶,想到曾在寺中听到的八卦,他担忧道:“可是安珍师兄有未婚妻吧?”

“他定亲时,可未被大僧正看中。”欣净法师不想多谈此事,也不管道谦和是否听懂,便干脆叫了安珍继续赶路。

年幼的道谦并不懂师父话中的意思,他这会儿只觉得命运弄人,让师兄陷入了两难之境。佛教刚传入日本时,虽乱过一阵,但随后皇家便严厉整顿起来,那些吃肉犯戒的僧人被流放做苦役。受引入四分律的鉴真法师影响,如今平安京主流是受严格戒律的佛教,比丘250戒,比丘尼348戒,出家要得到十位戒师的批准,管理十分严格。

若安珍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和尚,根本无人会在意他,可他若是想要成为一寺住持,那就必须严守戒律。

世人只知道日本的和尚可以娶妻,可这是平安时代不是镰仓时代,也没有推广念佛高于戒律的净土真宗。实际上,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日本能娶妻的也不是和尚而是居士。那些继承寺庙的[住持],在诸多佛教宗派中,也没有收徒的权利。

天真的道谦以为师兄处境水深火热,可这会儿安珍却只沉浸在即将接任住持的喜悦中,至于那童年时口头定下的未婚妻,早就抛在脑后。况且听人说纪伊国那位熊野氏贵族因隐瞒妖怪动向不报而被贬为平民,贵族成为平民的下场可想而知,怕是早就被饿死了吧。安珍毫无心理负担,只盼着随声名远播的师叔欣净法师参拜了诸国庙宇后,便能回去继任住持之位。

取水的美貌僧人只在这个贫穷新村停留了片刻,便又离去。他刚下山,满头大汗的阿清便带着一身泥泞回到村落,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清理神社前的道路,祈求风神大人庇佑村落,也自然错过了和僧人见面的机会。

见阿清回来,村中留守的妇女便嚷嚷道:“阿清你来晚了一步啊,刚才有个和尚路过取水,那长的,比城主的小姐还漂亮。”

听到路过的是和尚,阿清怔了下,赶忙道:“那和尚叫什么名字,可有说到此何事?”

“我没记住,好像是什么净法师来着?”安珍介绍自己的时,称是跟随大法师欣净游历,这到妇人的嘴里,就只记住个净字。

原来不是啊……也对呢,若是未婚夫的话,岂会不问到她呢。

阿清失望的低下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道:“错过就错过了,不提这个,您还记得先前莫名出现在我那里的奇怪种子吗?父亲那会儿见其来历不明也不敢随意处置,就丢在原地,今日一见,那种子竟已长大,又开出带种子的花来。”

“还有这事!那不得了啊,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吧?”妇女紧张道。

阿清想了想,笑道:“别担心,等我换件干净衣服,便上山询问风神大人。”

妇女想起丈夫和儿子出海时遇到的怪事,便知道这山里确实是有神明的,便道:“也是啊,神明在的地方,哪会有妖怪。”

阿清目光闪烁了下,她显然是有秘密的,轻声驳道:“…也不一定。”见妇女疑惑的看向她,阿清忐忑的抓紧了衣服,解释道:“那、那个…我听说神明会收服些妖怪作为神使,毕竟神明不会亲自处理杂务的吧。”

“说的也是啊。”妇女没有起疑。

阿清松了口气,回家换了干净衣服,往神社方向走去。

同样往神社走的,还有闲鱼和一众妖怪们。除了早就见过她的萤草等人,其他妖怪只当闲鱼是个普通人类,面对她的态度疏远还带着一丝恐惧。双方这样僵硬的态度,让虫师有些为难,她几次出声圆场却没有起到作用。她想要对朋友们解释,这位鱼姬不仅是人类,还是鬼女,可是又担心对方并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身世,毕竟她可是被狠心的母亲抛弃的孩子啊。

唉,说到底都是茨木童子的错。

鬼渣!

闲鱼并不知道虫师在想什么,她这会儿只想着从妖怪们口中得到更多有关溯行军的情报。看到他们对身为人类的自己如此戒备的态度,闲鱼决定先想办法缓和彼此间的关系,于是她带妖怪们去神社后的空地烤了肉。

“……”

于是闲鱼成功和妖怪们打成一片。

虫师捏着签子,木着脸茫然的看着坐在日和坊和金鱼姬之间,和大家有说有笑的闲鱼,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之前的隔阂就突然消失了。怀着疑惑,她低头吃了口被蔬菜卷着的肉片……

“……”

真香。

鱼姬小姐是多么优秀的鬼女啊,茨木童子竟然忍心抛弃她,让她跟着父亲被人类折磨。

鬼渣!

有岩融和今剑在,狩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不过听到闲鱼说要烤肉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怔忪。不过转念一想,赖光公可是经历过实战的将领,可不是那些出生就呆在京城,坚决不沾荤腥的公卿,教育女儿吃肉虽然在这个时代奇怪了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闲鱼能接受肉食,对于岩融和今剑来说可是好事,两个人放开手狩猎,加上有镰鼬山兔的妖力提高速度,不一会儿便拿下几头山猪。

先前师兄们送来的调味品起到了作用,闲鱼给烤肉烤鱼刷上酱料,又用蜂蜜或醋拌了野菜野果,成功笼络了一群妖怪。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人类真是神奇!”镰鼬三兄弟这会儿没有叠到一起,而是钻出袍子并肩坐着。一太郎说完后,二太郎则反驳道:“她是个奇怪的人类,正常人类可是不吃肉的!”三太郎难得没有反驳哥哥,道:“所以只能独自住在山里…哎呀!”

老三还未说完,就被日和坊用晴天娃娃敲了脑袋,她道:“吃着鱼姬做的食物,还说这种话,真是过分!”

“人类竟然不吃肉,真是奇怪的毛病啊。”古笼火也道。

“我听说……”辉夜姬是被人类养大的,她担忧道:“人吃肉的话,会染上秽生病的。”爷爷是这么说的没错。

在场的妖怪齐齐看向吃的满嘴都是油的闲鱼。

闲鱼:“???”

不等闲鱼解释,就见萤草慌张的蹦了起来,手握着蒲公英道:“生、生生病!我来治疗!治愈之光!”

闲鱼的周身顿时被绿色的光芒环绕。这波疗伤还没有治愈,就见虫师也环绕着她飞了起来:“如果是沾染秽气,那我也可以帮忙,虫之护。”

“让妾身略尽绵薄之力嘤嘤嘤,净化之雨……”雨女说完,对边闲鱼被集中豪雨淋了一头。

“生病很难受吧,我来帮你转移伤痛!”薰从猫头鹰上跳下来,布上守护屏障。

“我把金鱼借给你好了,金鱼·助阵。”金鱼姬召唤出了自己的替身金鱼。

“在泡泡里就安全了!泡泡之盾!”鲤鱼精的泡泡直接把手里还拿着烤肉的闲鱼圈了起来。

“涓流!我的生命分给你!”椒图伸出链子将所有人捆成一起,简直像遛狗的丹尼尔·雷德克里夫。

“蛙先生给大家助威吧,兔子舞!”山兔蹦跶起来。

“大家不用担心,我来提供妖力……龙首之玉。”辉夜姬一下子便将所有人带入到自己的幻境中。

“滋养!”日和坊提着晴天娃娃,隔着泡泡护盾对落汤鸡似地闲鱼道:“别担心,就算死掉了也可以复活的!”

补过头的闲鱼擦了擦鼻血,道:“……这是个误会。”

“确实是误会,我和和尚并不是人啊。”同样被波及补过头的今剑刚留着冷却材说完,身边同样在溢冷却材的岩融就扭头喷出一口玉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会有妖怪慕名(烤肉)去做叶王的式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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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闲鱼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让妖怪们相信吃肉并不会生病。人类花千万年进化到现在, 可不是为了继续吃草的。

只是相比于一抹鼻子啥事都没有闲鱼, 岩融和今剑的反应就大了, 隔一会儿就要扭头吐一下玉刚, 可见是补狠了。闲鱼可不知道从他们嘴里喷出来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是什么,她表情凝重的深思了片刻, 随后紧张道:“你们…胃结石?”吐出来的就是传说中的结石?

被问到的今剑也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摇摇头道:“不是啊, 这只是溢出的能量吧。”

闲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毕竟是刀剑付丧神, 和身为人类的自己反应不同也正常。没有继续就这么反科学的现状追问下去, 闲鱼想起自己请客烤肉的正事,问道:“大家知道那群时间溯行军…就是那些打不死的怪物,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风神大人身边的吗?”

“很久了……”萤草曾拜托一目连照顾族中的幼儿,算是最早来山上的人, 这会儿被所有人一起盯着有些紧张, 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回答道:“才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普通被阴气侵蚀变坏的妖怪,可是…可是他们只盯着风神大人。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妖怪,很多长的一摸一样, 但就算是妖怪,也不可能一个模样,这样就像是,阴阳师批量制作出来的傀儡……”

“说的没错,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族群,不可能没有人认识的!那群家伙,根本就不是属于日本的妖怪吧!”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金鱼姬道,像是长的这么难看的庞大族群,即便在妖怪界也是很少见的。

“他们也不吃东西。”椒图偶尔会住在山中的淡水河中,经常会见到这些潜伏的怪物,可几次撞见他们都对自己视而不见。不仅如此,他们可以在同一个地点停留许久,期间不需要补充能量。若非是那股锐金之气,她还以为这是能自己进行光合作用的草木妖。

“说来也奇怪,他们明明不怀好意,可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暗中监视,最让人纳闷的是…我感觉他们是忌惮一目连大人的。”这也是让古笼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目连大人可是最温和的神明,从来不会杀生,他们在忌惮什么啊。

溯行军的底细作为审神者的闲鱼是知道的,但这会儿敌人的行事也让她摸不清头脑。可偏偏狐之助不在身边,也无从询问。

“真是奇怪呢,他们究竟盯上一目连大人什么啊。”古笼火喃喃自语道:“如果是别有所图的外来势力,那目标应该是鬼王所在的大江山,更甚者是高天原吧,一目连大人只是个普通神明啊……”都不是高天原神。

“一目连大人是最好的神明!”听他这么说,虫师立刻不满的强调道。

“虽然我们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可是对方盯住一目连大人根本没有理由啊。”古笼火赶忙解释着:“如果他们需要拉拢个强力的队友,可我相信一目连大人就算是被阴气侵蚀堕落成妖也不会伤人的。”

金鱼姬跟着点点头,道:“一目连大人看起来就很瘦弱,脾气也太好了,完全不适合征服天下呢。”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铁鼠冒出头道:“常年躲在山上,受平民的供奉,也没有钱的样子……”

山兔跟着道:“是呢是呢,之前还住在破破烂烂的神社里!”

嫁过人的雨女越听越觉得奇怪,好像她还是人类时,父母列出来的择婿黑名单就是这样子的……没钱没房没工作连上进心都没有?雨女赶忙道:“大家不要这么说…或许那些怪物,重视内涵……”

闲鱼歪着头一脸问号,因为没有外表所以格外重视内涵的溯行军想找个心灵美的合作伙伴???别开玩笑了,我家风神大人明明是内外兼备好吧,就溯行军那群丑八怪门不当户不对提鞋也不配。更何况一群没什么前途的反政府武装二流子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一群人(妖)聚集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风龙在边上听得只打盹,睡了一觉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吧,出来太久的话,一目连大人会担心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闲鱼这会儿也想着回去整理思路,听到风龙提醒,便告别大家回了神社。倒是妖怪们精力十足,聊了半天也依然没有疲累的样子,烤肉宴可以直接从早上持续到深夜。

闲鱼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入神社,刚一进入拜殿,便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之前见到过的村民阿清正在和人说话,与她对话的女孩身穿着更似汉服的华丽绯衣,头上还簪着两朵花儿,如此艳丽的打扮显然并不属于人类。这妖怪闲鱼是认识的,正是游戏中与人类成亲的樱花妖。看来她不仅有人类丈夫,还有人类做朋友。

并不想打扰她们,闲鱼只看了一眼便进了神域境。风神大人还没有回来,她和今剑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看着点,便跑到河里去洗澡。想跟着玩水的风龙紧跟着想要过去,被今剑一把拽住尾巴,道:“你这家伙是雄性吧,不准偷看主人洗澡!”

“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还没成年呢!”风龙扭着身子挣扎道。

“那也不行!”今剑把它拖了出去,别看他人小,但力气却很大。

今剑把风龙拖走了,原地就只留下岩融一个人,大个子盘腿坐在地上,还在缝三人份的内番服。这时,庭院中扫地的小纸人将扫帚一抛,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走过,由于过于矮小又没有气息,岩融并没有察觉到。

小纸人走到河边,在闲鱼换下的脏衣服前停下,它头顶上的红绳飘动着,纸手分立上下做出结印的动作,身形一抖,便变出五个同样的小纸人的□□。□□小纸人们抬来木盆,将闲鱼的衬衣、外袍还有自制小内内都扔到盆里,麻溜的抬走……

于是当闲鱼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爬上岸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脏衣服不见了。她扭头看向眯着眼睛辛苦捏针缝纫的岩融,嘴角抽搐了下,决定不打扰他,便使起了追踪咒。咒成后,便见一条金线在脚下展开,延伸自下游。

分过身的小纸人们拍拍站在庭院里那个总是看风景的纸人身边,那懒惰的纸人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从身上挂着的小包里掏出隔水的咒符,一张张拍在□□纸人的脑袋上。小纸人得了咒印不在畏手,抬起木盆到下游洗起衣服来。

闲鱼顺着追踪咒找到下游,就见增殖了的小纸人们叠罗汉在一起,努力将洗好的衣服挂到拴在两棵树上的晾衣绳上……

“……”

晴明师兄·家政宝才。

风神大人回到神域境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闲鱼卷着袖子,露出瘦长白嫩的手臂,正拿着毛笔全神贯注的画挂在屏风上的画轴。今剑坐在一边,时不时给出建议。神明好奇的走近一看,发现她画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健壮男子,他虎目圆瞪,蓄着盖住半张脸的络腮胡,袒胸露背,一手拿着锤子,一手夹着铁。撇开手拿的东西不说,这形象有些像鬼灯说过的,海那边一位叫钟馗的神祇……

“一个眼睛应该是闭上的,因为要用独眼测量铁器的色泽……”今剑建议道。

“手臂肌肉不明显吧,常年挥舞手臂可不会这样子啊。”岩融跟着道。

“你们在做什么?”一目连越听越奇怪,走近了问道。

“锻造神。”闲鱼放下毛笔,对成品颇为满意,扭头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联系到锻造神,所以想先做出化身形象,这样供奉的话,也可以将心意传达给神明吧。一目连大人,你看这样画可以吗?是不是很威武啊。”三条家的铁匠们也很壮呢。

“……嗯。”一目连伸手轻抚鱼头,笑着点了头。

得到风神大人的认可,闲鱼将屏风推到风口出等它晾干,希望那位重塑了清光的好心锻造神可以收到这份感激。

一目连的眉眼染上暖意,他收到了。

闲鱼洗了洗手上的墨汁,正准备回屋,但这会儿神社却有了动静。庭院的空幕上,阿清虔诚祈祷的模样显现出来,连同她的祈愿:[希望明日父亲和同村的大家可以下山,进城换到粮食。也希望我这次进城,能够寻找到带走了樱花朋友的僧人。]

原来方才樱花妖和阿清谈话,是拜托她明日进城的时候,帮忙寻找好友桃花妖。毕竟人类的城市有阴阳师的结界,作为妖怪的她是很难混进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了一下我12点没准时发出来!气死了!!!

和爸爸住一起的晴明学会用脑子改善生活,创造全能家政式神。

同样单身独居的叶王…………官方设定不穿胖次???

96、第96章 风神大人送出藏着风符的御守,作为村民们下山的安全保障。不同于闲鱼手上那些可攻可守, 可以循环使用的符咒, 给予平民仅保证他们安全的御守只能使用几次, 既保证不会让溢出的神力伤害普通人的肉体, 也能避免别有用心的人拿它来为非作歹。这些的符咒本身的能力不大,更多是起到传讯作用, 一旦受到攻击, 一目连可以立即现身救人。

神明并不打算亲自护送村民们来回, 毕竟山中还留着更需要保护的老弱妇孺, 面对时不时来投奔的人类和小妖, 也需要他主持大局。

闲鱼托着下巴看着得到神明赐予的阿清两手捧着御守磕头, 只觉得这姑娘似乎比刚来山中定居的时候更漂亮了。虽然被长久的风餐露宿揉磨的面黄肌瘦,可五官的底子却依然明艳美丽, 若她不是生在民间,而是名门贵女, 指不定能how得住平安京流行的无眉黑齿妆容。

想到如今这个时代的审美, 闲鱼就忍不住冒冷汗,可审美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提议质疑的人不仅不会被推崇,反而会被孤立。像是堤中纳言物语中不愿意拔眉涂黑牙齿的虫姬, 即便本身生的貌美,可仍旧被世人辱骂嫌弃。

叹了口气,每当遇到这种思想冲突的时候,闲鱼都倍加思念现代的生活。在平安京的她没有自由, 可到了三重,也碍于自身的实力和年龄,不敢随意走动以免给他人带来麻烦。若不然的话,她完全可以代替一目连大人护送平民们下山。

看到闲鱼出神的望着外面,即便方才来神社求助的阿清早已离开。一目连心已有所觉,却并未在此时多言。

山中夜晚对于闲鱼而言还是有些可怕的,除了乱七八糟的鬼魅妖怪外,这林间虫鸟的叫声,到了夜晚也会变得尤其诡异。就算是有了灵力后习惯看到可怕的东西,可天一黑下来,她的胆子就跟着变小了许多,连厕所都不想上,只会忍着不喝水,一口气憋到天亮。

不说别的,夜里面被看不清楚的草或虫爬到屁股上的感觉,就够让人蛋碎了。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倒是改善了在京中被清光惯出来的懒散。要知道如果是清光的话,遇到她赖床也没有办法,她说再睡一会儿就会心软给一会儿,看到她睡得很香还会帮她打掩护糊弄乳母。

生理需求不会惯着人,该浪奔浪流的时候,就是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

一夜好眠,神清气爽,闲鱼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轻松惬意的活动着身体。换上岩融送来的新衣服,没有了贵族女孩的厚衣长袍,手脚露在阳光下的感觉舒服的让她想蹦个迪。这才是夏天该有的装扮啊!!

师兄们送来的精致布料被做成了平民孩子们才会穿的无袖短直垂,和今剑一样的小男孩打扮,但由于是岩融自己做的,怎么也无法和精通缝纫的妇女们一样针脚细腻,仅能保证足够结实方便行动。

但这就足够了。闲鱼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清凉的晨风直接从领口袖口钻入,全身的毛孔都在唱歌。

另一边今剑也换上了新衣服,他作为付丧神受气温的影响要小一些,并没有表现的像闲鱼一样如刑满出狱的老蹲,仅仅是拽了下衣服,便又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捧起昨天剩下的肉道:“主人,这种被阴阳术冻住的肉要用石头敲开吧。”

将夜晚的落叶扫成小堆的纸人悄悄地走了过来,脑袋随着说话声在今剑和闲鱼之间转动。

“等等,有解咒的,如果硬砸开会反噬施术者!”闲鱼赶忙阻止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小纸人已经动起手来,它做了个掐腰撸袖子铁砂掌蓄力中的动作,两手往被冻住的肉块上一拍,那在阳光下也未融化的冰块便化为细碎的冰屑落在地上。显然,这种事它们在晴明家也经常做。

“哇哦,好厉害。”今剑惊讶道,他面前的小纸人挠挠后脑勺羞涩的低下了头。

“这个还要烤吗?”岩融满身大汗的走了过来,显然天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在山中浪了一圈,他还带了不少野果,嫩绿的叶片上镶着尚未完全蒸发的露珠。除去过于高大的身材,换上平民的装扮岩融便能顺利融入到人类的村子,如今倒是和村民熟悉起来。

大清早吃烤的也太腻了,闲鱼挑了下野菜,道:“把昨天剩下的熟肉撕成条和菜一起凉拌……”

闲鱼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便出现了一目连的身影。今日的他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装扮,浅色的发丝化为漆黑,原本宽松轻便的普段着和羽织换成了黑色带甲胄的武士装,除了尖耳转变成人耳,与腰间没有佩刀之外,完全是阴阳师里风神皮肤的装扮。

帅的合不拢腿!!

闲鱼愣在原地,都忘了饿了。

见自己忽然转变形态并没有吓到她,一目连放下心来,问道:“可以随我出去一趟吗?”

闲鱼点头如捣蒜。

她一离开,今剑和岩融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被留在原地的小纸人看了看石桌上的肉块和野菜,淘了米做成寿司冰起来。

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像闲鱼所想的那样,一目连大人如此装扮是为了接触人类。他不仅是外表化为武士的样子,连法术也没有使用,就这样像个普通的家长般牵她走下山去。此时山腰上,平民们聚集在一起,和留守在山中的家属们告别,为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阿清的父亲清次,手握着风神昨日赐予的御守,作为领队准备带村民们进城。此次离开,众人并不担心自己,只挂心山里留下的妇孺老人。

因阿清生的标志,又能说会道,她并没有和其他女人一样留在村子,而是选择和父亲一起进城。她是知道父亲的打算的,恐怕是想借机打听一下安珍的消息。但阿清此时心情复杂她,既思念未婚夫,可也不愿意嫁人离开撇下父亲。

一目连赶在村民们出发前带着闲鱼和今剑岩融赶到,虽然平安朝早期武家尚未崛起,可对于平民们而言仍是高不可攀的贵族。他一出现,村民们便诚惶诚恐的主动上前接待,一目连阻止了他们行礼,道:“我是看守神社的武士,职责所在不便离开。还请诸位带这些孩子进城为我采办些东西,在你们回来前,我会保护村中人的安全。”

“一……!”闲鱼没有想到他来找村民们是为了这,想要询问,可又意识到他在隐瞒身份,便改口道:“连大人?”

一目连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将她想要问的话按了下去。既然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那就出去看看吧。作为孩子,不要过早的背负各种顾虑压抑的活着,应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成长。他把她带到这里,不希望她继续为成年人的世界妥协。

清次疑惑的看了眼跟在武士后面的大个子岩融,不过有人能照顾山上的人这是好事,他忙应下来,像对方保证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岩融在打猎的时候就已经和村民们认识了,这会儿他也没有带本体穿出阵服,很快便和相识的人打成一片。

拥有身体后第一次下山的今剑兴奋极了,他坐在岩融的脖子上,听村民们讲外面的事情。闲鱼走在人群中,时不时回头看去,风神大人留在原地,对她挥了挥手。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闲鱼才蔫蔫的收回视线。阿清见她低着头,便主动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要小心脚下哦。”

没有经过后世修整的山路走起来极为危险,稍又不慎就会摔落下去,一群早就习惯在山上生活的村民也走的小心翼翼。阿清原本还担心两个孩子会受伤,但在那之前,岩融便走了过来,拎起两个小不点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他不仅高大强壮,身体相较于村民而言也极为灵活,就算踩在湿滑的石头上,也能稳住身形。

闲鱼有种做云霄飞车的感觉。

这条路的凶险不仅只在地势,同样还有来自山贼和妖怪的威胁。闲鱼等人一路上并未遇到歹人,可是妖怪却遇到不少。村民们看不到隐藏在暗处的妖怪,可今剑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潜伏在各处不坏好意思的目光。在今剑气息转变的瞬间,岩融便察觉到不对,他落在村民侧边的树下,垂头与蠢蠢欲动的几只饿鬼对视。

岩融呲了下尖牙。

饿鬼们吓得狼狈逃窜。

岩融:“噶哈哈哈哈!”

今剑抓了下岩融的头发,道:“和尚,下次我来试试。”

岩融应下,顺着今剑的意思找到另一处妖怪们躲藏的地点。这一窝藏着的是群天邪鬼赤,都是圆滚滚的身材,但相比于晴明召唤出的那一只,这些野生天邪鬼赤都透出阴森的邪气。

坐在岩融臂膀上的今剑对鬼赤目光相对,他酝酿了下,做了个超凶的表情:“呲!”

“哼!啪啪!”鬼赤们不仅不怕,还齐齐转身对今剑拍起屁股,并发出挑衅的哼声。

“哼!”今剑直接从岩融身上滑下去,一鬼赏一拳。躲在其他地方的妖怪见他如此凶残,这会儿不用今剑呲牙,便吓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神大人回到神域境,一排小纸人□□手捧寿司等他吃完。

一目连:“……”

夜晚,小纸人蹲守风神大人身边。等啊等啊,这人咋还不洗澡换衣服?

一目连:“……”

***

安倍家,因为主母是狐狸,所以家里没有贴身的仆人,很多事都是益材爸爸亲力亲为。母亲离开后,爸爸对儿子保护过度,害怕半妖儿子被人害了,也没几个仆从。

益材爸爸:小明你看爸爸给你做了新衣服!(破烂溜丢一口钟系列)做了符合半妖饭量的食物(每种十斤)帮你打扫了房间!(书都泡湿了)

晴明:……放下我自己来。(纸式计划启动)

97、第97章 当初坐着风龙走天上,从神社到城镇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可随普通人一起走山路的话, 直到下午也不过半程。坐在岩融身上的闲鱼抬头看了眼天色, 心想这大概得到天黑才能到达目的地。

或许是顾虑着野外休息的危险性, 村民们中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即便队伍里有阿清和其他的妇人, 他们甚至没有进食的空隙, 过了山路到平地就开始加速, 一直走到夜晚, 远远地能看到人类的村落, 这才找了个片空地休息。

这会儿城门已经关闭, 村民们要等到第二天清晨才能进城,他们也没有进外围村子的打算, 毕竟手握着干鱼贝类等[贵重物品],在别人的地盘过夜显然会睡不踏实。况且入夜就不打扰别人是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毕竟夜里敲门的谁知是不是鬼怪。

闲鱼坐在岩融身上一天, 有代步刀,自然不会感到累。让她佩服的是村民中那些瘦成皮包骨的老人和女人,他们和壮年们一起走了整天的路,这会儿还有力气整理行李。作为小孩子, 又是武士大人所托付的孩子,闲鱼和今剑在人群中得到了特别的照顾,在中午的时候,阿清就分了黍米团给他们, 而她自己则和其他人一样,在赶路的过程中只喝点水。

“主…哎哎哎今剑别拽咱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留在这里等着,咱去捞点鱼来!”岩融将那声主人憋了回去,今剑才松开抓他头发的手。本来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闲鱼也跟着松了口气,道:“靠城的河都是被贵族占着的,你们小心点。”

抓鱼虽然麻烦了些,但这会儿也不能去打猎,毕竟屠宰动物是贱民才会做的事情。

“交给我就放心吧,夜间突袭这种事情我可比岩融擅长,不会被人发现的。”和闲鱼一起在岩融身上待了整天的今剑,也早就憋不住想要活动下手脚了。说完后,他见其他人都忙着整理行李,便苦恼的凑近闲鱼小声附耳道:“主人,在外面我们要怎么称呼你啊。”

一声源赖床差点脱口而出,可随后闲鱼又想到源这个姓在平安时代过于高调,鱼姬的名字也不能随便用,但只叫鱼子的话也太难听了。起名废的她瞥了眼四周想要撞个化名,在瞧见月亮时击了下掌心,坏心眼道:“三日月宗子!”

今剑眨了眨眼,道:“三日月吗?是源于我和岩融的兄弟三日月宗近吧,这样也不错,正好假扮兄妹呢。”

“我应该做姐姐吧。”内心160高大伟岸的闲鱼抗议道。

“但三日月是弟弟呢。”今剑笑眯眯的说完,便直起身摆摆手道:“那么宗子,哥哥们离开喽。”

闲鱼来不及反驳,就见今剑拽着岩融离开了。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整天自称爷爷的三日月宗近竟然是今剑的弟弟?!

心情复杂……

心情复杂的闲鱼跑到林子里给大树施了个肥,才带着一身味回到人群里。怕影响到在吃东西的人,她还特别挪远了些,打算散散味再回去。倒是随队的妇女们并不介意这个,还打趣道:“武士大人家养出来的就是懂事,不像我家那野孩子,脏得很。”

“我刚才听她们喊…宗子是吧,你和你哥哥是侍奉山上那位武士的吧。”另一位大妈满脸八卦的问道。

“是啊。”闲鱼应道。

“来来来,给你吃果子。”那位大妈热情的凑过来,道:“我问你啊,你家大哥有没有婚配啊?”那大个子她一早就盯上了,长得周正,人还结实,一看就是个能出力的。瞧她也没有看错人,那小伙子背了一天孩子,这会儿还有力气抓鱼呢。

“……”闲鱼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岩融有没有中意的人…或刀啊。

在闲鱼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的时候,另一位大妈插话进来,道:“可算了吧,你那女儿人家见过世面的男人也看不上啊。”

“怎么说话呢,我女儿哪里不好啊,再怎么说也比你女儿那尖酸相好吧,也就比不过阿清了,人家阿清早订婚了……”

“你说什么……”

几个妇女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平白被牵扯进来的阿清尴尬的笑了笑,低头走到闲鱼身边,将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杂粮饭团地给她道:“吃这个吧,我看你们走的匆忙,也没有带吃食。”

闲鱼摇摇头道:“我等岩融,他们去抓鱼很快就会回来的。”在中午的时候,阿清就将自己的食物与水给了她和今剑。闲鱼伸手抓住阿清的袖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阿清姐一起吃鱼。”

阿清顺势坐在她身边,想要跟她解释鱼不是那么好抓的,就见岩融和今剑已经快步跑了回来,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串鱼。这下,周围大妈们看岩融的目光更为热烈,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对,但那些目光不含恶意,他也没有在意,蹲到一边开始处理鱼。

食物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即便被烤鱼的味道吸引,也没有人上前索要。岩融也没有吃独食的意思,给自家人留了几条,便将剩下的分给村民们。尤其是白天将自己的口粮分给闲鱼和今剑的阿清,一个人得了两条大的。

有了鱼吃,气氛变得热络起来,村民们似乎忘记了一天赶路的疲惫,开始和岩融他们聊起天来。让闲鱼庆幸的是,这会儿当着正主的面,没有人再谈找对象的事。只是乡野的女人们十分豪放,加上民间还存在群婚,妇女们聊的内容也有些少儿不宜。

小孩子身体的闲鱼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困了,转头看向阿清,见她一脸向往,满是对那位未婚夫的思恋。母胎单身的闲鱼难以理解这种感受,她躺在草地上,也顾不得有没有虫子,很快便睡着了。

见闲鱼睡着,阿清忙对着说话的人做出噤声的动作,随后抱起她走到铺了干草的树下。瞥见闲鱼头上的发箍,阿清面带疑惑,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小姑娘脑袋上要戴这种东西,就不会觉得难受吗?怕她睡着还勒着脑袋会痛,阿清伸手将发箍拿下……

然后,露出了两块斑秃。

“……”

阿清反手把发箍重新安上。

初夏的夜晚有些冷,哪怕是阿清也觉得手脚冰凉,又何况是闲鱼这种常年穿着厚重和服的身体。她睡得很不踏实,由于找不到热源依靠,只能缩成一个小团。阿清见状想着拿自己换洗的衣服帮她盖上,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岩融走了过来,大手一揽,将今剑和闲鱼两个小家伙一起揣进怀里暖着,而他自己则盘腿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虽然有了大抱枕,可闲鱼还不满足,她在梦里嘀咕道:“一目连大人,风太大了……”

阿清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接着便看到和闲鱼一起睡着的今剑睁开眼睛,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件衣服,盖在自己和闲鱼身上,只露出半张脑袋。阿清感叹两个孩子的感情真好啊,只可惜她是独女,并没有兄弟姐妹。

不过真巧啊,风停了呢。

……

闲鱼并不知道,这会儿三日月等人正在城中休息,由于他们在外行走用的是赖光安排的身份,作为源家家主的亲信,也自然受到了本地贵族的热情招待。其次,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新[歌仙]歌仙兼定阁下到来,不开几次风雅的诗会都对不起贵族的身份。

三日月这个姓氏在这个时代过于独特,一生能碰到两次绝对不会是意外,因此第二天清晨,阿清报上闲鱼的化名时,他们一行人便被城门的卫兵扣下了。寻常人不敢冒充有姓阶级,兵士们不敢怠慢,赶忙去请教在城中做客的三日月宗近。

听到[三日月小姐]这个称呼的时候,三日月宗近本人正在喝水,他沉默的放下杯子,在乱的笑声中露出了格外灿烂的笑容。

这么皮,肯定是姬君没错了。

三日月在武士的带路下前往城门,清光等人赶忙跟上,在路上,他还担心道:“肯定是主人了,但三日月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的,三日月阁下并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姬君不是经常和他斗嘴吗?”歌仙答道。

“印象中大将就没有赢过,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药研颇为无奈,但抖m无药可救啊。

“有赢过。”小夜纠正道。

“但这次很悬的样子呢,要赌赌看吗?”乱来了兴致。

“……”

结果由于所有人都压三日月赢,赌局无法成立。

城门外,听到三日月宗近也在城里做客的闲鱼还很兴奋,她坏笑着小声对今剑道:“真想看到三日月听到三日月小姐这个称呼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我好像看他笑容以外的表情啊!”要是搁现代她要拍下来做表情包!

“虽然对不起弟弟,但这么说我也有些好奇了呢。”今剑也被勾起了兴致。

“是吧是吧。”两人凑在一起嘿嘿嘿坏笑出声。

岩融听着两个小家伙的嘀咕,挑了下眉毛,他的目光越过看守的士兵望向内殿,就见光风霁月的青年在武士们的簇拥下踏下台阶。正牌的三日月走入外院,吵杂声立刻消失不见,他走到闲鱼面前,却并没有像她所期待的那样失去笑容。

“三日月小姐?”三日月伸手虎摸鱼头。

“哈…嗯!”闲鱼嘚瑟的应着。

“那么…见到为父都不打招呼吗?”三日月笑眯眯道。

“……”

擦,被反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老男人赖光也不过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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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98、第98章 闲鱼的表情像是吃了土蜘蛛的眼珠子一样,整个皱在一起, 这个样子在别人看来就是和父亲闹脾气的捣蛋孩子。同行的村民们既惊又怕, 没想到他们先前认为是山中武士仆人的兄妹三人, 竟也是武士的孩子。

只是……阿清惊讶的掩嘴, 看了下闲鱼身侧的大个头道:“那么岩融桑…也是这位武士大人之子?”

三日月意外的看了眼岩融,他倒是没想到三条家的兄弟会和姬君假扮兄妹。岩融对这种误会并不在意, 也不因辈分被连带降低而生气, 倒是摆摆手随口解释:“不是啦, 咱和主…哦对了是宗子不是啥亲兄妹。”

“原来是这样啊。”阿清了解的点点头, 同族同辈年龄差距大也是正常的。只是既然他们三位都是武士出身, 自然会受到贵族们的接待, 接下来的几日,想必也是无法同行了。阿清有些不舍, 蹲下身对闲鱼道:“在换完粮食前,我们会一直留在城中。若您办完事想要返回山上, 请务必通知我们。如果没有风神大人赐予的符咒, 即便是有武士大人同行,也是很危险的。”

毕竟武士不是阴阳师。而他们这些普通人,当初能够平安到达山中,也是跟在贵族后面, 蹭了随行法师的方便。

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野爹把闲鱼膈应的不轻,她还是乖乖和阿清打招呼告别,随后和今剑岩融一起前往三日月他们所在的客房。她撇着嘴一脸嫌弃,转头看向表情比自己更纠结的今剑, 忽然想到,这位可是三日月的正牌哥哥,想必比自己更加纠结,她小声道:“抱歉啊今剑,是我连累你了……”

今剑叹了口气,失落道:“倒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不到反驳他的方法,完全没有帮上主人的忙呢。”虽然他才是三条家的大哥,可现在这个样子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吧,况且他们之前就已经在村民面前绑定了兄妹关系。

闲鱼感动道:“不是我方无能,是敌人太狡猾啊。”说完,她对着三日月做了个鬼脸。只是对方像是身后也长了眼睛一样,恰时转过身来,笑眯眯道:“怎么了,宗子是吧,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为父吗?”他有点遗憾,这场面赖光见不到呢。

闲鱼面无表情道:“你会唱小星星吗?”

三日月歪头道:“宗子若是对此感兴趣,为父便拜托你歌仙叔叔教你和歌。”旁边的卫兵听到这话还斜撇了他一眼,真是慈父啊,竟然请歌仙兼定大人这样的才子教导女儿和歌。

闲鱼垂死挣扎,道:“我要骑大马。”她一指外面,正巧有个平民让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

三日月笑容不变,似是一个宠溺顽皮孩子的慈爱父亲,他弯下腰,伸手把闲鱼拎起,然后……放在了岩融的脖子上。后者熟练的按住闲鱼的腿,主动接活道:“哈哈哈,这个我可比兄弟擅长,想玩的话咱带你!先去演武场看看如何?”说完也不等闲鱼回复,催上今剑一起便跑远了。坐在岩融脖子上的闲鱼一扭头,就看见三日月那家伙对着她微笑挥手。

于是当清光赶到的时候,就见闲鱼似阵狂风般和岩融一起飘走了。

总觉得…主人好像变得活泼了?

相聚后,也没有人提起闲鱼为什么会和风神离开这件事,大家都担心这会戳到闲鱼的伤心处。况且屋里残留的鬼气也让付丧神们猜测,审神者很可能因为过去的一些阴影鬼化。无论在任何时代,这都是遭人忌讳的事情,大家也只会在心里想想。

三日月现在的身份是源赖光的近卫武士,也是源家的旁支,虽不是太贵重的身份,可如今赖光正得势,这普通的贵族也不敢轻易得罪他。毕竟对于平安时代来说,万般皆下品,唯有京中高,离了京就等同被放弃,而三日月等人在外是自称为赖光出京办事的京中人。

作为源家武士的女儿,闲鱼也被安排了单独的房间,配置虽然无法和少将府相比,但也是极为奢侈了。只是这些天她野惯了,再次穿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对比下觉得日子比以前更难熬了。

和忧伤的闲鱼不同,与她一起进城的村民们日子倒过得很是舒心,当地贵族为了讨好三日月,也给了这些平民优待,为他们换取了更多种子。阿清的父亲真砂清次将换种子以及其他交易的事情,都交给了女儿阿清,自己则在城中转悠,询问有关安珍的事情。让他欣喜的是,这城中的卫兵告诉他,确实有位叫安珍的俊美和尚正在城中,如今就在贵族家中做客。

真砂清次现在已经是平民,他无法随意进入贵族府邸,担心认错人让阿清跟着失望,他便瞒着女儿一个人悄悄地守在贵族家门前,等待安珍出门的机会。

安珍作为一个极有野心的僧人,也不想错过讨好贵族的机会,他当然不会一直憋在屋子里,每日都会出门讲经。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日他刚出了门,便见一张熟悉的脸激动的朝他跑了过来。

“安珍啊,我可找到你了!”清次急忙走了过去,伸手捏住了安珍袍子。

安珍看那脏兮兮的手掌,下意识的便想甩开,可在这会儿却又听到了师叔欣净法师和师弟道谦的声音,他神情一变,立刻换上另一幅热络面孔,回握住清次的手,道:“真砂大人,自听闻您遭了大难,安珍日夜挂念,幸好您平安无事。”

清次见安珍对自己的态度依然如此热络,眼中蓄满了泪水,激动道:“都是佛主保佑,我和阿清都逃了出来。安珍啊,阿清她也极为想你,如今再次相逢也是有缘,你俩的婚约……”

俊美的和尚表情阴郁下来,可听到师叔越来越近的声音,他忙打断了清次的话,道:“我也没有一刻忘记阿清…不如我们找地方谈谈。”说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在下毕竟是僧人,在这外面,不太合适……”

清次忙点点头,道:“那好,咱们换个地方商量。”他满是女儿即将脱离苦海的喜悦。

安珍擦了擦头上的汗,可算糊弄过去。他不能沾杀业,那会被察觉。如今只能先把这老头稳住,再找机会偷溜。

为庆祝三日月大人[父女]团聚,城中的贵族设宴款待。这城中掌权的郡司,乃是高阶家的分支,如今都想上藤原道长这条大船,也不会放过任何能攀附的机会。他们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讨好这群源氏武士的方法,美人计吗?都没人家美……

此次设宴,同样也邀请了在城中的欣净法师一行,他毕竟是闻名全国的大法师,而安珍也极有可能接手住持。欣净本人对这种宴会不感兴趣,自然不会到来,可安珍不愿错过结交上流的机会,匆匆拜托了清次,便换了件新衣服赶到了。

安珍不太喜欢这些源氏武士,尤其是三日月和歌仙兼定,这俩人在美貌和才学上生生压住了自己。为了再次得到贵族们的赏识,他这次赴宴准备充足,特地带上了黑田大师所绘的九相图。

平安这个舔狗时代,遇到刀男这般相貌的人,必定会大吹特吹。闲鱼和女眷们一同坐在帘子后面,面无表情的听贵族们词语不重复的赞叹自家刀子的美貌。再一次被当做女性的乱藤四郎两手托着下巴,穿着华美女士和服的他道:“这里真无聊,早知道就不来了。”之前被当成女孩子,他觉得好玩也没有反驳。可现在作为女性,完全被忽视了呢。

“我也快睡着了。”闲鱼揉了揉眼睛,依在乱身上打了个哈欠,两个人头对头依在一起。

就在俩人昏昏欲睡的时候,郡司舔完源家的武士,又忽然想起来开始舔安珍。可这一次,安珍却并未羞涩却接下这些推崇,反而义正词严道:“大人所言不妥,这皮囊不过是虚幻,若被此所迷,也如同堕入地狱。这美貌的画皮,即是是诱人堕落的恶鬼。”

高阶郡司一听黑田大师的名,便立刻慎重起来,道:“还请赐教。”

说着他展开九相图,道:“这是黑田大师所绘九相图,记录的便是美女死后化为腐败化为枯骨的过程。小僧日日临摹品读,方得以从俗世超脱,不在执迷红尘。”

如今皇室崇佛,高阶大人便是觉得这图实在恶心,不适合出现在宴会,但也只能忍耐道:“原来如此,听闻您曾有一美艳绝伦的未婚妻,还是贵族之女……”

安珍洒脱的笑笑,道:“画皮白骨,不值留恋。”

高阶大人佩服道:“不愧是大师,那等美人也能舍去,我等自愧不如啊。就如不被摩登伽女迷惑的阿难尊者。”

安珍面带羞涩,忙道:“如何能与阿难尊者相比。”说完,他正了脸色,目光飘向三日月处,道:“所以大人切记,不要受皮囊诱惑,谁知那其中又是如何呢。”武士所依附的只有地位不高的武家,根本不值得重视,哪里比得上公卿贵族的深厚底蕴。说到这里,他又将九相图展开,对三日月道:“敢问三日月大人,又有何高见呢?”

帘子后面的闲鱼猛的惊醒,对乱道:“这傻(高雅)秃驴咋回事?”欺负我家老头子???

“淡定啊主人,太大声了……”乱赶忙提醒道。

三日月的耳朵动了动,随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低头看了眼,便道:“我嘛…倒是觉得,若只是因此图戒欲,那也只能说明,此人不过是个沉迷表相的好色之徒罢了。”

歌仙兼定皱着眉看向九相图,他不针对这图,却是极为厌恶安珍的说法,道:“女子的魅力,可不是在表象上。”

清光往对面一看,总觉得对面主人所在的地方,似有黑气涌出,他收回视线,按住今剑,道:“这是看破红尘还是被红尘吓破胆啊。”

药研看到对面已经蹦起来的人,感叹道:“这种可是无药可医啊。”

在这个就是以相貌家世评价女子的时代,安珍听了这话只觉得他们是恼羞成怒了。他正要再说,便见女眷们所在侧便传来响声,他转头一看,就见闲鱼手撕御帘,在诸多女眷的叫声中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闲鱼生气起来根本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也不会像付丧神们一样委婉,而是直接盯着安珍的脸道:“男女之情,皮相只是其次。人类的感情并不是因相貌而生,也是日月累积的。难道你父母长得丑你就不赡养了吗?这九相图本质就是物化女性的玩意儿,将女人的迷人之处归在皮相上。试问在座各位,对母亲。对妻子对女儿的感情仅在外表吗。”

所谓的九相图,是记录美女死后的九种变化。新死相、肪胀相、血凃相、肪乱相、青瘀相、噉食相、骨锁相、骨散相、古坟相。

闲鱼看了一眼,确实画的足够血腥恐怖,却吓不到她。

她冷笑一声,盯安珍的臭脸道:“若是真想警戒世人,应该画好色之辈得脏病生不如死之景才对!若大师执着外物来看破红尘斩断邪念,那我给您出个主意……”她命人找来块铁板,往安珍双脚间一扔,道:“剑既君子,刀乃武士之魂,不容玷污。你就用这铁片,原地自宫吧!”断红尘是吧,我他喵让你断个干干净净。

说完后,闲鱼拍拍手,板着一张脸直接离开了内室。小夜和今剑以及药研一同起身,和乱同时跟上她。其他人毕竟不是孩子的外形,而是代表着源氏的武士,只能对郡司告辞后离开。

走到外面,清光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扭头就见闲鱼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太阳底下发愣。药研见他不解,便解释道:“大将说她觉得自己牛逼坏了,要在太阳底下叉会儿腰先。”

“……”主人在风神那边学皮了啊。

99、第99章 讲道理,初夏的太阳还是很烈的, 闲鱼没牛逼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要被晒干了。她带着被烤的热腾腾的衣服回到树荫底下, 看见清光走过来便凑过去道:“清光光, 我饿了, 有没有东西吃。”说着还悄咪咪的看向正在和追出来的贵族客道的歌仙。

“这种事情还是拜托歌仙比较好吧,我只会做寿司饭团啊……”见她神秘兮兮的走过来, 清光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听见只是要吃的, 顿时哭笑不得的应道。扭头看向在应付贵族方面显得得心应手的歌仙, 清光嘀咕道:“感觉我做出来的和记忆里也不太一样呢,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 应该会把步骤记得更清楚吧。”嘛嘛,也可能是材料上出了问题, 平安时代连酱油都没有。

提起歌仙,闲鱼有些耸, 小声道:“刚才在宴会上直接离开, 是不是特别不礼貌,歌仙会不会生气啊,他一直对礼仪方面很在意的样子。”说着说着,她又觉得头皮发痒, 想要挠一挠,只是伸出的手指碰触到的却是被布料包裹的铁片,她顿时想起头皮上的两块秃,这显然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 也只能忍着痒放下手,继续道:“况且歌仙虽然会做饭,但好像并不喜欢下厨。”

“我看起来像喜欢做饭的样子吗?”清光指着自己道。

“像啊。”感觉是很贤惠的类型。

“……败给你了。”清光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未散,他抬手揉揉鱼头道:“稍后给你送过去。”

“嗯嗯!”闲鱼点点头,随后又拽着他的袖子提醒道:“对了清光,今晚我去你们宿舍住,女眷们那边都是侍女,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啊。”“我也要我也要!”闲鱼这边还没说完,一旁的乱便先附和起来,苦着脸道:“我后悔扮女生了,那边真的好麻烦啊。什么事情都有人抢着做,一天只能坐在帘子里。不仅如此,还非要帮我换衣服,为了不露馅,每天都只能天不亮就爬起来躲开她们……”

“被人照顾不好吗?”被弟弟扯住袖子的药研歪头问道。

“不好!”两人一起道。

态度这么坚决,看来是真不好了。只要不是会危及身体健康的事,药研通常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便道:“既然这样,那就收拾下寝具到这边来吧。乱的话和我一起,大将如果愿意也可以过来这边。不过,或许您更喜欢和[父亲]在一起。”

“我不要啊,老头子觉少,起的比鸡早。”闲鱼一脸嫌弃的小声嘀咕。

远处还在与贵族们说话的三日月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目光往这边偏移了一刹,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和怼了人神清气爽的闲鱼不同,被直接落了脸子的安珍可是要气死了,可就算是气的光头上全都是青筋,他还要在贵族们面前维持住笑容,努力摆出一副不和小孩计较的大度嘴脸。可令他更憋屈的是,这群武士如此粗鄙无礼,这些贵族们都没有发怒或为自己出头的意思。竟然在他们离开后,便解散了筵席,甚至没有安慰他这个欣净大法师的师侄。

安珍虽出身贫寒,可被僧正夸赞后便没有吃过这样的委屈,心底更是记恨三日月。作为一个进不了平安京,也不是贵族出身的僧人,在安珍知道的情报里,武家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那源氏的家主,也不过只是藤原家的侍卫,哪里能和公卿大族相比。倒是那珺司,真是没有半点贵族的气质,怪不得只是个分家,竟然被美色所惑这么讨好几个不入流的武士。

安珍叹息一声,如今贵族们都只靠相貌来评鉴他人的价值,真是国之不幸啊!

“一群人都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凑巧,指不定是靠别的什么迷惑了源赖光呢……”安珍一边走一边恶毒的嘀咕着,认为自己选的这条路比较偏僻不会遇到外人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隔着花坛背后冒着红光的眼睛。

闲鱼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回女眷们住的地方收拾东西,竟然也能遇到安珍这王八羔子。她摩擦了下拳头,鱼脾气也上来了,觉得这真是天赐的缘分。安珍只是个战5渣的普通和尚,也没修出什么如来神掌,闲鱼悄悄地从后面接近,他也没有发现。掏出一张风符卷起沙尘迷了安珍的眼睛,闲鱼咧着狰狞残暴的笑容窜了上去——

哦哈!咸鱼枪乱打!

发泄过后,闲鱼在心里哼着歌离开了。

安珍好半天才终于睁开了进了一层沙子的眼睛,他双目通红,在恢复视力后也不忙着追查敲自己闷棍的人,而是慌慌张张的提着僧衣往自己的房间跑。他冲到镜子前,努力的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见镜中的小和尚仍是俊美无俦的很,才松了口气。

还好他刚才死命的护住脸,脸没有受伤比什么都重要。

见自己的容貌没有受损,安珍才有心思去思考凶手,他根本不需要猜,便确定打人的肯定是那群武士!

可话虽如此,安珍却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只能生生憋下这口气。他还没有忘记要离城避开清次和阿清纠缠的事,若是追究打自己的人的话,那也就暂时无法离开了。比起挨打,安珍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名声。

安珍心里正盘算着利弊,奉了师父命令的道谦则拉开了门,伸头进去道:“师兄,师父说明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道谦贸然进入自己屋的无礼动作让安珍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嘀咕果然山野平民没有礼貌,不过离开这座城市,恰好是自己希望的,他也就不纠结礼仪问题,起身道:“安珍听师叔安排。”这一起身,便觉得浑身都疼,那些该死的武士真是狠毒!

……

得到安珍承诺的清次,心满意足的回到村民们暂住的地方。虽然是平民,可由于肩负着武士的委托,城中的卫兵也不敢忽视,特别命令城外的村民将没用的屋子借给他们。这几间小屋虽看着破旧,可对于平民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落脚点。

在河边洗过衣服的阿清,看到跑来的父亲,忙道:“父亲,小心点,地上滑。”

“没事没事,我看着呢,好消息啊阿清!”清次擦了擦脸上的汗,每张褶子都写着欢喜。

阿清掏出布块帮父亲擦了擦汗,粗布吸去水珠,可阿清留意到的却是清次斑白的双鬓。她擦汗的手停顿了下,心中难过,她的父亲今年尚未到四十,却已经白发苍苍。原本那双只会提笔的手,如今都是讨生活留下的茧子。

她不能够离开父亲。

清次并未察觉到阿清的表情,粗糙且有些变形的手指抓住女儿的手道:“阿清,我见到安珍了,他没有忘记你。他说了,过两天便亲自来接你,然后带你离开。”他激动的难以自持,比作为贵族的时候得到珍宝还开心:“我的阿清,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阿清望着父亲苍老的脸,满心苦涩,她咬着下唇,道:“不…父亲,我不离开,我要和安珍解除婚约,我要留下来。”

清次立刻变了脸色,他捏紧阿清的手道:“说什么傻话呢,不行,我不同意!”见女儿红着眼睛,也是不舍的模样,清次的语气又软了下来,道:“我知道你是撇不下我,但你长大了,总要成亲的,父亲可不会陪你一辈子啊。安珍说了,他这些年在庙里也攒下不少钱,你跟着他能就不用再吃苦了,以后请两个佣人,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累……”

往日里阿清都是孝顺听话的孩子,可这次却异常坚决,道:“别说了父亲,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清次知道,阿清看着温柔,可实际上却是很倔的脾气,他只能道:“你…别急,我过去和安珍说说,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就一起走。到时候我再种点地,也不用你们夫妻养。”

阿清这才没有继续拒绝。

暂时劝住女儿后,清次脚步沉重的离开了,他回到城里,看着贵族府邸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复杂。清次的骨子里,还是一个贵族,他的思维到底和平民是不同的。在他受到的教育里,都是做岳父的提携女婿,他要是跟着女儿女婿走,那是多可耻啊。

虽这么想着,可为了女儿,清次还是鼓起勇气询问贵族府外的士兵,拜托他们帮自己给安珍传话。

守城的人是见过他和安珍谈话的,也就没有拒绝,进去找安珍通报。可安珍哪里会待见清次,不耐烦的表示自己没空。他的态度不好,传信的人态度也变得恶劣起来,出门后便粗鲁的将清次赶走。

被推出门的清次尴尬极了,他难堪的离了城了,也不想回家,只是走到远离人群的河边发呆。

他的一生都是失败的,没有守住父母留下的家业,现在还要拖累女儿。

清次捂着脸,站着河边哭了起来。等到泪水流干后,他仰头看了看天空,被阳光刺痛了双眼,视野也被一片白光覆盖。

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清次闭上眼睛,没入河中。

“阿清,阿清……”

阿清卷着袖子,正在蒸饭,听到熟悉的喊声,连忙将锅暂时拿下,擦了擦手跑了出去。看到来人的瞬间,她惊讶的捂嘴,随后忙将她拉到屋里道:“阿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靠城的地方,会有阴阳师巡逻的!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来人正是樱花妖,她面带喜色,道:“没关系的,我送完东西就走。”她小心的捧着一个盒子,道:“也是碰巧了,你一走,我就遇到小袖之手,她刚好有空闲,所以,我求她帮你做了这个。”

阿清疑惑的打开盒子,入眼的是用鲜红的锦缎所织成的衣服,她咽了咽口水,似不敢相信,道:“这是……”

“给你的。”樱花妖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我的衣服很漂亮吗?我这里刚好还有些布料,也正好可以帮你做一身。听说你要嫁人了,就用这个做嫁衣吧。”

100、第100章 阿清捧起那件异常华美的衣服,轻轻地用指腹摩擦着柔软的缎面, 她也曾是贵族之女, 作为大族的分家也有些家底, 可尽管如此, 也从未见过这般质地轻柔色彩明艳的布料。她虽对妖怪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可也知道, 这必定是相当珍贵的料子。

见她有要推辞之色, 樱花妖忙道:“这本就是做给你的, 你便是还给我我也穿不下, 咱们的身形可不一样。”她把装衣服的盒子一同塞给阿清, 道:“你啊, 就收下吧。我还准备了簪子,若你成亲时我也能凑个热闹, 便亲自为你梳妆。”可在城里的话她就没办法了。

手里捧着衣服,阿清满脸通红, 也不在推迟, 道:“谢谢你,阿樱。”平安时代的婚服还没有后世的白无垢、色打褂。贵族女子结婚通常是穿着带有家纹的华美礼服,也有人仿唐制,采用红男绿女的配色。但阿清如今只是平民女孩, 就没有什么婚服可言了。樱花妖送来的这件衣服,倒是圆了她当初的梦。只是她现在这般枯瘦黝黑的样子,怕是撑不起这样明艳华贵的衣服。

接下了衣服,阿清便不在纠结, 她想起正事,道:“我最近在城中,并未打听到桃花妖的下落。不过城中贵族的府邸,倒是有位叫欣净大法师,可他一直未曾露面,我也无从入手……”

樱花妖心中已有底,但并不欲让好友也跟着发愁,便没有多说什么。

送樱花妖离开后,阿清便继续准备晚饭,只是等蒸好的饭团冰凉,也没有等到父亲回来。她压下心中的恐惧,劝说自己,肯定是城门关的早,把父亲留在了城里。阿清离了家门,站在路口等待,这一等便是一宿。

……

昨天夜里在外野宿睡的并不踏实,这会儿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闲鱼一觉便睡到天大亮,待到清光和歌仙过来喊她用餐的时候,她还正抱着被子流口水。她这边一睡懒觉,连带着和她住在一起的乱也跟着赖起床,倒是同屋的小夜天没亮就出去了。

清光敲了下门板,听到屋里拉着长音的应和,才拉门走了进去。乱藤四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的坐在被窝里。闲鱼还在睡,似乎在梦里觉得冷了,又拉回被子,连脑袋一起盖住。

看到她这样困倦,歌仙有些为难,虽说赖床不好,可姬君在山里定也吃了不少苦头,身体疲惫多休息一会儿也正常……歌仙这般说服自己后,便看向清光,道:“既然姬君还在休息,不如我们……”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药研走了进来,面无表情拎起弟弟的衣领子拖走,还不忘对歌仙和清光点点头道:“打扰了。”

药研走后,清光大手一掀扯开被子,闲鱼叽里咕噜滚了出来。

这么对待女性也太没有风度了吧!歌仙抬手就要阻止。清光目光平静的看向他,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不能惯,底线就是这么一步步退让到消失的。”三日月说的没错,为了主人的身体健康,也要狠下心纠正她的作息问题。

歌仙听了清光的话,虽然有些不忍,可也觉得在理,他看了眼还睡的正香的闲鱼,道:“怎么睡觉还带着发箍?”他伸出手,将闲鱼脑袋上勒的颇紧的发箍摘下,露出下面的……两块斑秃。

“……”

歌仙看向清光。

清光回望歌仙。

两人分别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目瞪口张的模样。

“啪!”

歌仙和清光同时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并保持着这个动作,缓缓地向后滑出门外。

“……”

原来主人是因为秃头才躲到风神山里的吗?

清光和歌仙一离开,闲鱼就顶着一头团成鸡窝的头发坐了起来,她还是醒了,但不是被清光和歌仙吵醒的,而是被他们身上沾染的米饭香味馋醒的。伸了个大懒腰,闲鱼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将掉在被褥上的发箍重新带上,拉门走出了房间。

昨晚她并未回安置女眷用的房间,而是和乱一起挤了小夜的屋子。四周的客房住着的都是自家人,她懒散些也没人介意。颇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闲鱼拍拍o型嘴,随手拉开了旁边的门,伸头进去问道:“在哪里吃早饭啊?”

这正好是三日月的房间,此时他正伸着手臂,让小夜和今剑一左一右帮他套上狩衣。看闲鱼伸头进来,他还笑着朝他颔首。

“……你是哪里的小公举吗?!”闲鱼瞪着死鱼眼道,顺便跟今剑和小夜打了个招呼。

送照顾人照顾出革命友谊的短刀们离开,三日月在闲鱼鄙视的目光中坦然落座,用一副盛情难却的表情笑道:“大家都很照顾我呢。”小夜是已经习惯照顾三日月了,而今剑认为自己是三日月的兄长,更应该照顾弟弟,便一起跟了过来。

闲鱼走了过去,做到三日月对面,撇撇嘴道:“我是三日月的脸,他现在不要我了。”

三日月微怔,似乎惊到的样子,手抵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才道:“原来我的脸长这个样子的吗?哈哈哈,姬君说是就是吧。”

“……”可恶,总觉得被他鄙视了,还没法回嘴,因为丫确实比她好看啊!闲鱼伸手拽过镜子,对着捏了捏自己的脸,普通贵族家用的镜子糊成狗,里面就只有圆滚滚一肉丸,闲鱼眯着眼比划半天也没看清五官轮廓。

看着小姑娘逮着镜子搓了又搓,三日月笑了起来,将自己手旁的水杯推到她面前,道:“姬君年幼,五官还未张开。”鱼姬的母亲也是闻名京都的美女,而她肖母不肖父。只是…记忆中鱼姬是早逝的,他记不清在原来的历史中她的样子。三日月垂下眸子,眼底的月牙也跟着抿成细长的金线,他道:“也不必急着长大。”人类的时间太短了,成长、衰老至死亡都仿佛不过瞬间。

闲鱼放下镜子,把三日月推到自己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其实那是给姬君做镜子的半杯隔夜茶。”三日月难得没有笑,用一言难尽的表情解释道。

“……”你不早说!

闲鱼这里还在被三日月斗智斗勇,阿清则在村子里守了一夜,也不见清次回来。天还没有亮,她便匆忙来到城外,等待城门开启。和父女俩一同进城的村民们听到这件事,便自发帮她寻找清次,并且安慰阿清道:“昨日你父亲还说,找到你那未婚夫了,不日便能让你俩成亲。我想他是兴奋过头,昨日忘了时间,被困在城里了,你不要着急。况且,他身上还有风神大人的符咒呢。”

听到同村人的安慰,阿清牵强的笑了笑,道:“符咒并不在我父亲身上,他说我们这些女眷更容易遇到危险,便将符咒留在了我们屋里。”在这边借宿自然不可能按家分客房,都是男人、女人两个屋睡一起。

村民们没想到清次竟然愿意把神明赐予的符咒给别人,若是换了他们,藏还来不及呢。可正是如此,才越是敬佩这样拥有高尚人格的人。他们便和阿清商量,让女眷们陪阿清去城里找,而他们男人则到村外的林子看看。只是在他们分头行动前,便有留守在村里的村民匆匆的赶来,喊道:“阿清你快回去吧,你父亲落水了!”

阿清只怔了一秒,便匆忙的往村里赶。

当阿清气喘吁吁的跟在报信的村民身后跑到河边的时候,清次已经被打捞出来。这村落的原著民嫌秽气,只站在远处旁观,只有和清次一同来的村民们没有计较这些,下水将他已经泡白的尸体打捞上来。见阿清赶来,为首的中年人面露不忍,用席子遮住了清次的脑袋。他虽已经死去,嘴角还带着凝固笑容,显然这落水并不是意外。

阿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魂不守舍的走到清次身边,望着被破旧席子遮挡住全身的父亲。身上的气力在意识回笼的瞬间被抽空,她跪趴下去,两手撑着地爬到清次面前,抬起手,想要掀开席子,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别看了孩子,你父亲已经走了。”

不像中国对待丧葬的重视,对于平安时代的人而言,人死后便是脱离了这具身体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不会归来。而这剩下的肉体,也与死去的人无关了。清次现在只是平民,没有葬礼,而这具尸体的归处也会同平民一样,葬于荒野。

阿清失魂落魄的跪在原地,几个妇人抱着她,不让她去接触充满污秽的尸体。阿清怔怔的在原地,眼眶红肿干涉,却没有泪水。她还没有接受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明明在昨天,他还好好地……

抱着阿清的妇人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道:“你要想开点阿清,你父亲已经走了,以后你和丈夫过的好,他才能安心。”

“安心……”阿清的嘴唇不停颤抖着,重复着这两个字,她猛的站起身来,道:“安珍…安珍…我要带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传说里,清姬的母亲就是妖怪,她后来的的人身蛇尾也是遗传吧。

下面闲鱼要打和尚了

101、第101章 与三重接壤的和歌山县,在阴气泛滥人间之前, 是有山海果木国之称的美丽地方, 而那正是阿清的家乡。作为熊野氏分家, 有贵族底蕴支撑, 所得土地肥沃丰饶,使得清次一家虽远离京城, 也依然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平安时代的女性普遍早婚, 十二岁的阿清已是能够结亲的年岁, 作为知名富豪真砂清次的独女, 生的也貌美明艳的她是当地最受瞩目的姑娘。只是清次舍不得女儿, 迟迟没有让她出府结识男子, 甚至有招婿的打算。虽平安朝是访妻制,岳家包办男方衣食住行加仕途是正常的事, 可孩子却还是要跟男方姓的。但入赘并未让当地的男子们怯步,每日仍不断有人想方设法往清次府邸传信。

和歌山县不是京都, 没有那么大的规矩束缚, 加上有清次宠爱,阿清常离开家门,扮作平民女子的打扮外出游玩。

那一年安珍还只是奥州白河默默无名的小和尚,他头顶带着一层新长出的青芽, 满脸的稚气,追在师父的身后,前往熊野大社参拜。他当时的师父与清次是好友,路过便会借宿, 两位久别重逢必定有说不完话,只留下小和尚一人在庭院中闲逛。

那天,阿清捧着果篮,将它放在水渠中冰镇,谁料固定的吊绳崩断,果篮也跟着冲入下游。小和尚连忙扑进水里,将果篮高高举起。他看着朝着他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的姑娘,双目相接的瞬间顿时红了脸颊,不知怎的,他忘记了师父整日念叨的清规戒律,捧着果篮,对初见的女孩道:“紫色需浸茶花灰,山茶花市通衢逢,试问娘子何姓名?”

用茶花灰浸过的紫色才会绽放出更为迷人的色泽,貌美的姑娘也需要爱情来滋养。

阿清是贵族女,岂会不知万叶集的典故,便接道:“吾名唯有阿母唤,岂应行路辄相问,孰知汝为何许人?”

安珍抓了抓脑门,半天没有答话。

在他眼中,姑娘笑靥如花,比浓紫更动人。

那之后,往日对文学没有兴趣的安珍便变得积极起来,待到明年再逢时,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也能写出一手好字。转眼间,生涩稚嫩带着腼腆笑容的小和尚,变成了能言善辩俊美无琢的僧人。他得到了清次的欣赏,也带走了阿清的心。

[梦中夜夜逢,相亲情意浓。朝来人已去,令我徒悲生。]

[思君行一路,心中倩影浓。举步唯艰苦,通衢亦难行。]

在安珍被师父带走去道成寺修行前,两人的和歌往来就未曾断绝过。

可惜直到清次被贬为庶民,阿清都没有再见到安珍一面……

时隔多年,被僧正大人看中拥有光明前途后,阿清这个名字已经不在安珍的心里占据位置。相反的,这个曾经被他夜夜辗转思的女子,也成为了他修行路上的摩登伽女,是他要斩断的色念。不同的是,阿难愿耐心渡化痴心女子成佛,而安珍则选择将未婚妻抛弃。

这里是守备森严的郡司之城,城内外的动向都瞒不过巡逻的卫兵,更何况发生意外的还是跟随武士大人进城的人。清次的死很快引起了成中守卫的注意,他们不敢拖延,连忙将消息传递到城里。

消息传到主院的时候,安珍正在与城主大人辞别,听到清次自杀之时,他反而松了口气。清次已死,他就不必担心被人痴缠了,剩下阿清只是个女子,即便是找到他,要处理起来也简单的多。放下了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安珍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告别了郡司之后,他便离了主屋,前去找欣净和道谦会和。只是安珍没有想到的是,阿清竟然闯入到了郡司的府邸。

女子依然美丽,只是骨瘦如柴,甚至撑不起身上打满补丁的旧衣。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像是随时会被风带走一样。看到安珍出现,被守卫按住的她挣脱出来,跑到安珍面前,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回去安葬父亲。

“抱歉了阿清姑娘,小僧是受具足戒的出家人,岂能和女子成亲呢?前尘往事,安珍俱已忘却,还请姑娘见谅。”安珍说完便垂下眼高念一声佛号转身离去。他听到后方女子被卫兵们催促的喊声,却也只是加快了脚步。

“安珍……”

不行啊,父亲还在等我们回去成亲呢……

“安珍…安珍……”

阿清依然念着安珍的名字,府中的守卫见安珍离去,便想将她拉出府邸。

原本见她自称是大师的未婚妻,还是源氏的武士大人所带来的人,他们方才不敢强硬拦她,可现在安珍不认,他们也只能狠下心驱逐她了。可谁知几个身强力壮的兵士,竟合力也没有推动阿清单薄的身体。

“安珍…安珍……”

阿清念着安珍名字,循着尚未消失的僧袍追了上去。

……

闲鱼这边早饭还没有吃完,便接到了清次自杀的消息,不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听到人说阿清变成了妖怪,正在追杀安珍法师。

闲鱼是知道阿清有个未婚夫是和尚的,却不知道那个人正是先前还被自己敲了闷棍的安珍。这会儿将阿清和安珍的名字联系起来,不知为何竟有一些熟悉。可阿清与当初游戏里的妩媚艳丽的清姬相差甚远,闲鱼对她的传记也了解并不多,更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城中的阴阳师和僧侣这会都被召集了过去,连卫兵都出动将剩下的村民包围起来。得知消息的闲鱼匆忙灌水咽下嘴里的饭团,直接甩掉外衣,起身向外冲到:“今剑、岩融拜托你们去保护村民,可以的话就护送他们离开。歌仙联系联系郡司,让他撤走追捕阿清的人。”

今剑、岩融和歌仙兼定颔首,毫不迟疑的分别向两边行动,其他人则和闲鱼一起,追问寻找阿清和安珍的踪迹。

安珍原本往内院跑想要求师叔保护,可谁知欣净已经带着道谦出发先去了城外。他只能离开了城主府,一边喊人抓妖怪,一边往城外跑。这时的阿清,除了脸色苍白外,看着和常人并无不同,只是意识不明,只知道念叨安珍的名字穷追不舍。

这一路上,城中阴阳师僧侣的咒符法术通通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阿清身上多出被符火燎成焦黑,却依然不能阻拦她追逐安珍的脚步。作为大法师欣净的师侄,安珍身上也藏有护身的宝物,他手捧着佛珠不停的念诵经文,形成的光圈让阿清无法接近。只是那佛力所成的光芒却在一点点的削弱,阿清和安珍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忍着岔气的痛苦,安珍跑到近乎崩溃,他也不敢回头,只是大声喊道:“别追了别追了,我是不可能娶你的!我是和尚啊阿清,和尚是不能娶妻的!我那时候年少无知,才会和你定下婚约!你若真的爱我,应该理解我啊?!”

阿清仍追在安珍身后,那些阴阳师气喘吁吁投来的符咒,落在她身上化为一簇火光留下道道焦痕消失。两人明明相差着不少距离,可阿清的声音却似在安珍耳边一样清晰:“夫君…夫君……跟我回去吧,父亲在等我们呢……”

那张苍白枯瘦的脸仿佛近在眼前,安珍惊恐万状,道:“不要,我不要……”他答应清次只是权宜之计!

安珍饶是跟着欣净法师到处游走,有一身好体力,也耗不住如此奔跑。此时城中的阴阳师都聚集过来,他们单独的几个或许并没有多少力量,可群体的阵法却足够困住阿清。几个阴阳师使用术士在短时间内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他们趁着安珍身上的佛光将阿清隔开的瞬间,将她包围起来,十二个阴阳师站在十二支方位念诵咒语,身后还有僧侣助阵,用灵阵将阿清捆束起来。

见阿清被困住,安珍松了口气,躲在后面喊道:“快封印她…嗷!”

闲鱼从清光背上跳下来,一脚跺在安珍的脸上,踹的他留着鼻血横飞出去。

持阵的阴阳师吓了一跳,护阵的僧侣赶忙向前,清光越过众人平稳落在地上,抽刀先前一挥,便在大地上割出一道缝隙,将急于往前的僧人与阴阳师们隔开。与此同时,乱与药研撂倒了十二方位持阵人,小夜在术法被破的瞬间闯入,将阿清带离。三日月慢悠悠的走到围剿的军队面前,他连刀都没拔,只道:“抱歉呢,借贵地处理一下源氏家事。”

为首的武士闻言,对三日月行礼过后,便挥挥手道:“撤退,此地无事发生。”

安珍见人居然就这么走了,捂着脸喊道:“你们不能这样,我是道成寺未来的住持!皇家崇佛,就算他是源氏的武士,你们也不能这样,你们这是渎佛,你们眼里有没有大僧正,有没有佛主……哎呀!”

闲鱼一脚踩在安珍脸上,面无表情道:“我信的是斗战胜佛。”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我不是个法师吗????

102、第102章 闲鱼身量小,却有一股蛮牛的劲, 一脚踩下去安珍哭天喊地。她嫌弃的收回脚, 倒不是因为怕了, 而是觉得自己像踩在了炮仗上, 耳朵都震的慌。被无情踩脸的安珍五官正中间多了个脚印,尤其鼻头不仅通红带泥巴, 鼻血还在哗哗的往下流。安珍捂着自己的鼻子, 惊怒又难以置信的瞪着闲鱼, 仿佛不敢相信, 这世间竟然有女子能对他这般俊美的脸下脚。

什么斗战胜佛, 听都没有听过, 战争暴力怎么能冠在佛身上,安珍下意识的便觉得闲鱼胡编乱造了个佛号, 大声道:“昔有婆罗门女悦帝利信邪说轻三宝,死后堕入无间地狱。计当随业, 必生恶趣, 望施主谨言慎行!”

“哈?”闲鱼气笑了,道:“佛本是教育而不是宗教,他与众生平等,你却用他做狐假虎威的道具, 咱俩究竟是谁在渎佛?”

安珍目光闪烁,他有些拿不准,这所谓的斗战胜佛是否真的存在,若是继续否认, 是否也造了罪业。

见他那纠结的样子,闲鱼这回是真的笑了,道:“怎么,你害怕了?说到底你们这种根本算不上什么僧人。作为僧人,更加应该知道佛祖菩萨与我们是平等的,人们的敬重礼拜,并非是将他们当做许愿机器杀人武器,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吾等的师长先辈罢了。你这剔了头发披上僧衣有什么用,你学佛就是换个地方玩权力游戏,你六根不净,压根走不出红尘俗世。”

安珍满脸通红,鼻血流的更旺了,却又不知要从哪里反驳她。她所言完全和他所知的佛法不同,可又在理中。

“夫君…夫君……”从封印阵中解脱的阿清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安珍,这个原本温柔善良的姑娘如今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安珍一个人。她谁也看不见,带着满身被符咒击出来的伤痕,犹如失去痛觉般跑了过来。

闲鱼望着阿清在自己面前走过,她意识到这个受到父亲死亡和未婚夫抛弃双重打击的姑娘,神智已经出现问题,唯剩下一股执念。

看到阿清,安珍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可随后却又想到,他会在这里被这群讨厌的武士围攻,完全是因为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阿清,若是能够得到她的谅解,这麻烦也就迎刃而解。况且自己那么待她,她还这般一往情深,想必爱他至极,定会听他劝说的。意识到突破口在阿清这里的安珍不在避开她,他道:“阿清…阿清你听我说。”

“夫君……”阿清蹲坐在安珍的面前,用手一点点的擦去他脸上的污垢,她看着他红中带紫的鼻梁,不停地反复擦拭,似乎想要它恢复原本白挺的样子。而被不断揉捏痛处的安珍,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敢妄动。

“阿清。”安珍伸手握住阿清擦自己鼻梁的手,可随后他发现,阿清还有另一只手,那只手也抬起来继续擦他鼻子。安珍只能又按住阿清的另一只手,道:“阿清,你和清次大人也是过了苦日子的,你应该知道,平民的日子有多难过。当初,师父带我离开家乡去道成寺修行,那可是天皇下令建造的寺庙,起初我为此骄傲,可实际上没有人欢迎我,他们嘲笑我是田舎者……”

明明他们也不是什么贵族出身,有什么资格嘲笑他是乡下人呢。

安珍愤怒委屈,在那段受人欺辱的时间,他每天都期待能回家,他想要还俗,想要立刻和阿清成亲。可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年迈在师父在道成寺坐化,而他则被留了下来。

既然无法离开,那么他就要出头,想要做人上人。他比其他人都要聪明,再艰涩难懂的经文都可以记下,他也比其他人勤劳,脏累活也愿抢着做。可尽管如此,他仍是被忽视的那一个,被看中引荐的小和尚,永远都是出身优越的,而他无论做的多好,都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田舎者。他可以离开,可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度过,也不想狼狈的逃回家乡。

听到大僧正来寺,他找准机会在他面前表现,才得到了他的一声赞美,也从此改变了生活。他终于熬出头,如今的他是被大僧正看中的人才,是住持寄予厚望的优秀弟子。他被推荐给权贵富豪,那些在他平民时只能跪地仰望的人们,现在低头喊他大师。

他已经走到这里,只要他和德高望重的师叔完成游历,就能继任住持之位。梦寐以求的地位,唾手可得,你说他有什么理由要放弃一切,去娶妻生子,过一无所有的生活呢?

看着阿清那张瘦弱苍白的脸,安珍放下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膀道:“所以阿清,我们的婚约解除了,那不过是我少不更事时犯下的错误。作为僧人,我已经厌离秽士,应尊重佛主,专注修行。”

阿清回望着安珍,她眨眨眼,漆黑的瞳孔有瞬间变换成野兽的竖瞳,可那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她伸手擦拭着安珍的脸,手里被他的鼻血蹭红,道:“夫君,我们回去看父亲吧……”

“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出家了阿清!!”

“没错,还请女施主谅解。”

安珍话音刚落,便有另一道苍老的嗓音在树林处响起。听到那声音,安珍大喜,他忙站起身道:“师叔救我!”

来人正是安珍的师叔欣净法师,他的弟子道谦则远远地躲在后方。老僧望向安珍的目光冷漠,显然对其并无好感,可当视线落在阿清的身上时,则多了对妖怪的厌恶。他念了声佛号,道:“虽可怜,但贫僧也不能放妖孽害人。”他盘腿坐下,手指触地施降魔印,七道绣幡从他身后出现,化为一簇彩光席向安珍与阿清。

“风神之佑。厌离是知苦离苦悟苦,而你这是躲苦,是逃避责任!若有心修行,去了僧衣留起头发怎么又不能修行。你离不开的不是佛主,而是虚荣。”闲鱼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风符,一甩就是十七、八道,所形成之盾将绣幡隔绝在外。但是欣净此举主要在于救助安珍,绣幡直接绕过风盾,将安珍包裹起来,宝胜如来的法相与两大护法显现在其背后。

欣净法师很清楚,刚化为妖的阿清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他手持着香炉,掀开上盖,嘴中默念着封印咒决。以为对方是冲着阿清来的闲鱼并未顾忌到自己,等手脚被定住后,才发现自己中招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会对她这么一个小孩动手。

深蓝覆盖了闲鱼的视野,她听到刀剑出窍的声响,袖摆的垂絮划出金光的半圆,三日月宗近终于出手,并一举将困禁闲鱼的咒丝切断。此刻,他再不似日常闲适温和的模样,冷漠锐利,名符其实为利器所化的神祇。

与此同时,从欣净出现便伺机待发躲入阴影的小夜左文字抓住空隙,在乱藤四郎与药研藤四郎配合两边出手吸引他注意之时现身,锋锐的短刀直从后背穿刺。欣净身上的钵釪自动飞出挡住了这致命的偷袭。一击失败的小夜很是自然的收刀撤退,因为前方的药研已经毁掉了欣净法师手中用来困住闲鱼的香炉。

伸手稳住闲鱼的身体,清光用刀刃切开不知何时遍布的丝线,道:“你还好吧,主人?”

“我没事,他只是不想我插手,并没有伤人的打算。”闲鱼摇头解释道,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带着红封的一叠符咒,心情复杂道:“叶王师兄寄来的成品咒符不多,可现在不能不用了。”叶王的符都是攻伐之术。

闲鱼这里还没出手,被护法守护着的安珍便道:“师叔快救我,这些人和妖怪为伍,是人类的叛徒……”

“闭嘴!”欣净蹙眉道,这么多强大的付丧神护卫,这小女孩身份不一般。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妖怪伤人。

看向师叔来后又嚣张起来的安珍,闲鱼抽出一张符咒,上面写着[灰飞烟灭]的敕令,显然是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符咒。她望向环在四周代表着七如来的绣幡,心中也不确定能否破掉这法术,带阿清平安离开。

欣净所控制的绣幡再次转动起来,清光与三日月一同护卫在她身侧,准备好突围。闲鱼不在犹豫,将符咒抛出。欣净也看到上面所写的灰飞烟灭四字,心想那必定是极凶的术法,赶忙用佛珠作为媒介召唤出代表小乘四向四果的27个护法挡在自己和安珍面前。

闲鱼眯起眼睛,将灵力灌输入符咒之中,道:“灰飞烟灭!”

黄符在上空化无数道光芒迸出,作为中心点的闲鱼只觉得一阵热浪滚过,这一时间,不仅是老和尚和安珍、阿清,连清光、三日月、小夜、药研、乱都被气流卷入。这气势来时霸道,去也匆忙,只是刹那便不见了踪影。

“这是……?!”

闲鱼震惊的看着四周,她发现,所有人,包括老和尚召唤出的护法,大家……身上的衣服都变干净了!对面的大小秃驴,脑袋像抛过光,亮的刺眼睛。

“……”

灰飞烟灭……

厉害了叶王师兄,灰他真的飞干净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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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鱼的脑中回想起在贺茂师父家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和晴明师兄研究清洁衣服的咒语,毕竟穿白狩衣太容易脏,尤其是坐在外边的时候,屁股会变黄。当时叶王师兄并不愿意帮忙,他还说他不会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捏着剩下的符咒,闲鱼心情复杂。

103、第103章 闲鱼毕竟是个不要脸的人,虽然不仅没有憋出大招反而白帮人家洗了衣服, 但她仍能面不改色的进行下一步。

尽管与叶王同为贺茂忠行的弟子, 但闲鱼所会的也仅仅只是师父教导的东西, 她的年纪比三位师兄都小, 忠行也不会教她什么超纲的东西,都只是让她背诵一些基础理论知识, 和足够应付些不成气候小恶灵的基础法术。可那些东西, 别说是对付面前的大法师, 就是遇到普通成形的妖怪都应付不来。

且贺茂忠行本人也察觉到他的弟子有反社会心里, 也越发不想过早传授其攻伐杀戮之术。如今叶王和晴明所掌握的那些超纲法术, 完全是他们自己研究摸索出来的。只是比起晴明, 身负仇恨的叶王更专精攻伐之道。

虽说这符咒用的不是时候,但闲鱼还是把相似的几张收起来塞回衣服里, 毕竟还是很实用的东西。清光见闲鱼收了符,便凑近了问道:“主人, 这种符咒有很多吗?”

闲鱼看了他一眼, 反手将符咒塞进他手里,道:“随便用,我记下怎么画了。”

清光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道:“我是帮歌仙问的……”

和使用出清洁符只觉得尴尬意外的闲鱼不同, 对面的欣净法师很是震惊,能一瞬间将四周所有的灰尘清理掉,可见制符者对灵力的掌控已经精密到何种程度。任何怀有灵力的人都知道,要将灵力凝聚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 而同时操纵分散的灵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闲鱼并不能理解老和尚的震惊,因为在灵力控制方面她自己也是个天才,若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学会使用风符。

欣净法师不敢小看闲鱼,确切来说是不敢小看她身边的付丧神和给予她这些符咒的人,但他也清楚,要想保下安珍降住女妖,就必定要先困住这不简单的孩子。欣净法师也觉得十分为难,若对面纯粹是作恶多端的妖怪,他早就将其拿下,可偏偏只是个孩子,他既不能下狠手也不能掉以轻心,周旋起来十分困难。

反手做出伏魔印,被欣净召唤出的护法们向前施压,在最前方的药研、小夜与乱立即上前迎战。欣净再次调转手势,缠在手腕的佛珠没有被捻动却自己旋转起来,流转在上面的金光,让那圈珠子看着像盘龙柱上的金龙,那金光随着欣净竖起的手掌忽然高涨,凝成金色的手掌伸出,直接向前自闲鱼头顶压下——

锵!三日月与清光的手同时按在刀柄上准备拔刀。

闲鱼手中绘着五芒星的符咒自从绽开,两道身影从中飞出,化为一左一右的两尊面目狰狞的骇人鬼神,生生抗下那金光佛手。

前鬼和后鬼!闲鱼自然认得这两式神,却没想到叶王师兄竟然将自己如今的底盘送上。

看到忽然出现的两只怪物,欣净法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收回佛手,道:“竟然是役行者的前鬼和后鬼,但你并不是他俩现在的主人吧。”役小角是修验道开山鼻祖,亦是日本得道成仙第一人,如今被奉为阴阳师之祖。大名鼎鼎的贺茂忠行,便是役行者的后人。面前这个小姑娘,即便不是前鬼和后鬼的主人,也必定和贺茂家有密切关系。

只不过……

欣净法师蹙眉凝视着前方,前鬼和后鬼不是人形,而是一红一蓝,头顶尖角的鬼神。他们本是残忍恶鬼,在役行者的教导下褪去戾气成为他的式神,可看如今的前、后鬼,却仍是戾气满满的凶恶样子。老和尚摇头道:“看来如今的使役者并非善类啊。”

闲鱼听到这话,立刻便反驳道:“你是不是傻,若是他不是善类,前鬼和后鬼会出现在这里帮我吗?作为僧人你如此偏执任性自以为是,仅靠片面却便定性别人的善恶,幸好你这种鉴□□达人是出家了不是当官了,不然得有多少冤案错案!”

被这么骂,欣净法师也只是动了动眉毛,道:“兴许是贫僧错了,但施主后面那位却是毋庸置疑的妖,还望诸位不要因一时的恻隐之心,便放了这妖怪。须知妖便是妖,即便她如今没有伤人之心,也难保以后如何。”

闲鱼冷哼了声,斜撇了眼安珍,道:“那你不如先灭了这安珍,阿清好端端的姑娘,可硬是被他渡成了妖。”

“安珍自会有住持处置。”欣净法师道。

闲鱼这会儿也算明白了,欣净未必是在包庇安珍,他所救只是人这个身份。而所有的妖怪,无关善恶,在他眼里都只是危害人间的隐患。但闲鱼并不支持他的想法,不是因为众神平等这样的原因,仅仅站在现实的角度来说,人类就无法与妖怪对立。

就目前这个国家的形式而言,妖的力量完全强过人类,他们只不过是不团结罢了。若是一味的赶尽杀绝,使得妖怪团结一致对付人类,那人类仅凭为数不多的阴阳师和神明的施舍,根本无法抵抗几乎可以说是不死的妖怪大军。

你看现在人世间被阴气污染,可高天原的主神仍然要天皇亲自举行祭奠才会降临,一目连大人那般的神明非常罕见。而阴阳术是只有贵族子弟才能学习的本事,民间法师都是被主流排斥同样也数量稀少的存在。普通民众别说是法术,连文化知识都难以触及,有诸多拥有强大灵力的人才被愚昧无知所杀。

所以说,如果那些偏向人类的妖怪们开始厌恶人类,那么即便是多么弱小的妖怪,都能成为战力。可人类能和妖怪抗衡的力量,却只有稀少的一股。留有天孙血脉的贵族或许能在高天原的庇护下幸存,可到时候平民百姓会如何?

怕是死干净了,对神明来说也不过是再造一批的小事罢了。

可是这样的道理,欣净法师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里,在他看来,将所有妖怪除掉才是正道。他双手合十,垂目道:“无边佛法,岂会容妖魔横行。”

“佛祖生在拥有种姓制度,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印度,若他是像你一样看出身评判善恶的人,也根本不会有佛教诞生。”闲鱼知道多说无益,使役前鬼和后鬼动手,斩散了保护他们的护法。

欣净法师手腕上其中一枚佛珠随着护法的消失粉碎,他面色不改,翻转了下手指,又有一尊护法现身。

这边欣净法师不慌不忙的应付闲鱼,可在护法接二连三消失却是吓到了安珍,他不懂法术,只觉得师叔竟被这小丫头手下的武士压制住了。看三日月一刀便能斩散一尊护法,安珍吓得缩头,他握紧了佛珠,一边念佛号一边往后退,显然是想找机会逃离。这会儿的安珍却没有发现,被欣净法师召来守护他的两尊宝胜如来座下护法,慈悲的面目竟逐渐有了丝怒像。

粗心大意的安珍没有注意的细节,却有人一直在留意。三日月在对护法战斗时尤其注意角度,闪烁的刀影时不时映在安珍的脸上,让本来便不安的他更为恐惧,更加想要逃离。

“夫君…夫君在哪里……”

绣幡的力量在减弱,护卫安珍的结界也变得模糊起来,阿清寻找到了安珍隐藏的身影,她呼唤着安珍,朝着结界奔去。金色的佛光阻隔了想要强行闯入的阿清,细小的闪电爬满了她的双臂,已经化为妖的身体在佛光中劈啪作响,血肉化为一股股黑烟。

安珍近在咫尺,阿清却寸步难行,她挣扎嘶吼着,朝着安珍伸出爪子。那张干瘦苍白的脸逐渐变得丰满美艳起来,只是一双眼睛却化为蛇瞳。纤纤十指上多了锋锐的指甲,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鳞片。

“夫君…夫君……”

“安珍……”

“别叫我,我不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爪子,安珍只觉得心脏都快吓停了,可偏偏前面武士手中刀不断折射来的光却一直投影过来,仿佛那刀光随时会切断他的脖子一样。他看向自己的师叔,见他和个死小鬼打的[难分难舍],心中更是惊惧的很。

怎么可能,师叔竟然摆不平一个小孩?!

绣幡上慈眉善目的宝胜如来垂下了眼睛,座下的两位护法却竖起了眉毛。

结界在不断减弱,阿清的爪子碰触到安珍身上的僧袍,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可安珍却害怕的很。最终他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也不顾背后为了自己而交战中的师叔,抱起绣幡便要逃跑。

在漂浮在上空的七如来幡被他收走的瞬间,上面所绣的佛像便在同一时刻消失。而原本的护法金刚,也在同时化为青面獠牙的愤怒相,他们同时转头,三只眼一同瞪向安珍,接着便直接消失,连同结界一并收走。

“这是怎么回事?!”安珍惊叫道。

欣净法师也发现这忽然的变故,他没想到佛祖竟自行离开了。

佛祖岂会庇佑真正的妖魔。

欣净无法,只能倾尽所能,将力量投入随身携带的一鼎小佛钟,令其变大,将安珍罩入其中。

104、第104章 原本近在眼前的安珍忽然消失,蓦然出现的金钟降落, 将脸上还带着惊恐的和尚罩下, 也隔开了人和妖的视线与接触。

阿清脸上的欣喜转为失望的疯狂, 她伸手急切的抓着金钟坚硬且绘满了佛经的外层, 泄露的妖气和佛光冲击在一起,化为升腾的白烟, 灼烧着阿清的手掌。妖怪即便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但仍是会痛的, 可阿清毫无所觉般死死的扣着金钟, 呼喊着安珍的名字。她身上与金钟接触的皮肤被融噬, 掌心是和人类无异的白骨, 妖的力量又在快速的修复着她的伤处,落下蛇蜕般的外层, 转眼便长出新的皮肤。

即便还留着人类的外形,可现在的阿清, 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这一幕让闲鱼有些恍惚, 明明昨天还是温柔善良的普通女孩,只隔了一日,便成了现在的样子。相依为命的父亲为了成全她和未婚夫而死,可她转眼便又被安珍抛弃, 这样的现实阿清难以承受,即便是化为了妖怪,也仍活在父亲遗愿的执念里。

以修行几十年的力量将普通的钟转化为法器近乎耗尽了欣净所有的力量,而他绣幡上离开的七如来, 也令他失去了保命的依恃。护卫着闲鱼的两大鬼神轻而易举的扫去了佛珠所化的护法,术式被迫后高僧也会受到反噬,他猛地吐了口血,瘫坐在地上。

“师父!”躲在不远处的道谦见状吓白了脸,赶忙从树后跑了出来。

“别过来,你在这里只会碍事!”欣净法师头也没回的叮嘱道。

道谦委屈的咬着下唇停在原地,却也不敢上前。他背在身后的包裹动了动,一株桃枝从缝隙中滑落出来,在桃花瓣的虚影粉光下化为粉衣的女子。她头上扎着桃枝,双手实为木头,精美艳丽的和服下露出一双长腿,显然不是人类女子。

桃花妖。

闲鱼一下子便认出了这妖怪的身份。

桃花妖露出苦恼的表情,伸手碰触了下道谦尚未剃度的脑袋,随后她便代替他上前,挡在了欣净面前。她低垂着目光,甩动了下长袖,欣净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失去的法力却不是一个妖怪能弥补的。他看也没看桃花一眼,兀自站起身,收回了念珠。

望着疯癫状的阿清,欣净法师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遗憾道:“可惜已堕为妖怪。”

“可你现在就是被妖怪保护着吧。”闲鱼尚未说话,对这和尚的言论忍无可忍的清光便反驳道。

欣净法师半垂着眼睛,念了声佛号,道:“只要是妖怪,便没有好坏之分。此桃妖与我,也是生死相连的主从关系罢了。”

清光并不擅长和人打嘴仗,面对这般偏执的人更是无话可说。闲鱼撇撇嘴,道:“又来了,又是这种潜在威胁论。因为妖怪拥有比人类强大的力量,所以妖怪都该死。等妖怪们死光了,该死的就换成同样凌驾在人类之上的神明。若是神明也消失了,是不是又要开始攻击同类,把那些聪明的,与众不同的,通通被抬上火堆烧个一干二净才能让你们安心?”他不该做和尚,应该做屠夫。

欣净法师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他望向安珍与阿清所在的方向,道:“施主生在贵族,当然不明平民疾苦,也不明白,只要成了妖,人便无回头之路。看吧,这便是妖性。”

闲鱼忙扭头看向阿清,只见视线中失去了安珍身影的她已经完全疯狂。她整个身子都压在金钟上,皮肤在佛法的净化下燃起青色的火焰,她的双手已经彻底化为锋锐的尖爪,在钟上留下一道道带血的抓痕。指甲挠抓的尖锐声响,和阿清痛苦的呻吟与呼声交叠在一起,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撕开这金钟寻找到安珍。

“安珍!”

“安珍…唔……安珍!!”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安珍……!”

即便是被抛弃,被封印也未曾落泪的阿清眼睛中溢出两条鲜红的血路,落在金钟上的血珠转眼便被净化,不会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阿清看不到安珍,找不到安珍,那股执念找不到宣泄点积沉到发狂,她原本干瘦的脸丰盈起来,嘴里伸出尖牙,食指化为爪,身上打着补丁的麻布衣服松垮的滑落,取而代之的是樱花妖送于她的那件鲜红的礼服,以及化为蛇尾的双腿。

“清姬……”

尽管面前的女妖并未有游戏中华丽的妆容,可闲鱼还是能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柔善良的阿清,竟然会化为清姬……

蛇尾与双臂紧紧地盘住金钟,饶是佛法所化的法器也在如此庞大的怨念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带有腐蚀性的毒火蔓延出去,四周的草木在接触的瞬间枯死,苦苦支撑的钟摇晃起来,里面还有安珍粗重的喘息声。

太热了……

太恐怖了……

逃……

他必须得逃……

既然得不到佛祖的庇佑,他就去寻找本土的神明,他记得外边的村民有建神社。被恐惧支配的安珍不顾金钟的滚烫,用力的将绣幡与护身的佛珠拍在钟壁上,听到外面的阿清被所剩无几的佛力弹开后,他在里面努力支起来手臂,扛着钟便拼尽全力往村落奔跑。

闲鱼不明所以,倒是已经侦察过村子的小夜左文字反应过来,提醒道:“主人,那里有村民为风神所建的神社。”

“卧槽!?”闲鱼立刻反应过来,这渣男竟然想要寻求一目连大人的庇护!

或许安珍这些年修行也并非是没有一点成效,也或者是逃命逼出了潜质,他的速度已非常人,转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闲鱼收起前鬼和后鬼,重新展开一张符咒抛出,那张仅绘有晴明桔梗印的蓝符在飘摇落下的同时化为蓝鬃白鳞的神龙飞出。闲鱼虽惊讶晴明师兄竟将自己的御灵之力暂封入符咒,却也来不及多想,翻身抓住龙毛跨坐上去。她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子,身后便多了靠背,闲鱼疑惑的回头,正对上三日月那张美脸……

“你上来干什么,超载了!”老小子窜的还挺快,滑溜得很啊。似乎是在回应闲鱼的话,胯下的神龙打了个响鼻。

“哈哈哈,老人家腿脚不利索了。”三日月用惆怅的语气道。

不等闲鱼回答,下面奔跑跟上的药研藤四郎难得用一言难尽的复杂语气委婉道:“大将还是带着他吧。”有些话他没明说,倒是作为弟弟的乱藤四郎心直口快了些,道:“药研哥说的没错,如果在这个时候迷路就麻烦了。”

闲鱼秒懂。

三日月完全没有被人吐槽的尴尬,眯着眼睛坐在龙背上,眼底的新月有一刹变为细长的金线,半出窍的刀身传来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便有被切成两半的佛珠从空中散落,铺在了欣净脚下。

“那个付丧神太危险了,小女孩控制不了他,将来必生祸端。”欣净的表情凝重起来。

桃花妖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叹口气。

在这个人眼里,所有异族都是威胁。

安珍扛着钟,竟能够跑得过化为蛇女的阿清,此刻的他满心只求生存,拼命的向前狂奔。这村子主祭神是久延毘古,而他只是个稻草人田园神,根本没有保护他的力量。倒是前些天听说有风神降临,如今在村里建有末社……

那末社就在前面!

那位神连低贱的平民都愿意出手相助,他的话,也必定是可以的!

崭新的木制简陋末社伫立在村落的边缘处,扫帚化作的小妖怪尽管不被主人家接受,仍坚持接过主人的工作,清扫着这处偏僻安静区域。它这样已经维持了许多日子,可这次却在前往末社的道路上被奔来的怪钟撞飞。

近了近了……

金钟顶端的细小裂缝,映出安珍狂喜充血的眼球,他也顾不得身上扛着的钟,直接从里面爬出来,手脚并用的想要跨入神明区域的连绳内。看到这一幕,闲鱼气急攻心,周身的灵力无法控制的疯狂溢出,原本的棕色眼瞳化为翠绿的色泽,她怒道:“风神大人身边没有你这种家伙的容身之地,给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发现神龙四周呼啸的风蓦然停止,整个区域的时间如同停摆一般。

原本距离末社一步之遥的安珍不知为何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他双眼爆出,两手掐住脖子,舌头外伸,紧接着整个人如同被碾碎般化成一片碎屑。

面前这血腥的一幕,让闲鱼的脸失去了血色。三日月适时伸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桃花妖出现在肉泥之侧,她跟着露出不适的表情,感觉到窒息和沉重的压力,尽管如此,她手上的动作未停,原本已经被粉碎的安珍在她独特的妖力下再次凝结成人身。可下一秒,他又重复先前的悲剧,再次变成一滩肉酱。

复活,死去,复活,死去。

安珍不断重复着重生和死亡。

欣净这次并没有出手相助。

桃花妖能复活的,只有妖怪。

可欣净法师仍是愤怒的,这一次他愤怒的目标是闲鱼,他道:“你空有巫女之力,却不知约束自己,滥用言灵!”

欣净的话从耳边炸开,闲鱼拉下三日月的手,她看着不远处安珍的惨状,却如何也不会想到造成如此的,仅仅只是自己一句气话。

105、第105章 这是连一目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神明与人类的血液极难相容,即便偶尔会让人类暂时拥有些力量, 可却也无法复制神明全部的能力。闲鱼能够控制风符对他而言已经是意外, 但风符毕竟只是将风元素引入符咒, 灵力强大且擅长控制的阴阳师同样可以做到。即便是她所制作的符咒拥有他独有的守护之力, 但那也并不是多大的影响,在他投入的神力消耗掉后便该消失。

阴阳师与神明在普通人眼里是相似的, 可是他们的力量却是完全不同的。阴阳师是调用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的元素、灵魂为自己所用, 可神明却能够自己创造和毁灭。至于巫女, 她们除了本身拥有承接力量的灵力外, 更多是使用神明给予的神力。

当时鱼姬这具身体落难时, 一目连也处于即将消失的边缘, 他所给予的神力,也只会是他生命的本源。这份力量尽管强大珍贵, 可对于普通人而言最大的作用也就是驱除瘴气污秽,若不然的话神明哪里会受到尊重, 反而可能会成为被狩猎的唐僧肉。只是一目连没有想到的是, 闲鱼是普通人,但鱼姬出身源氏,她身上有继承自父母的天津神血脉。

日本皇室的祖先是天照大神的孙子琼琼杵尊(全名迩岐志国迩岐志天津日高日子番能迩迩艺命),大山津见神将自己的两位女儿嫁给他, 只是琼琼杵尊所喜欢的只有貌美如花的木花开耶姬,又将长相丑陋肤若岩石的石长姬退了回去。但这俩姐妹中,木花开耶姬象征着花般繁胜荣耀,而石长姬则代表着石头一样不朽的生命。

[显见苍生者、如木花之、俄迁转当衰去矣。]

石长姬的诅咒, 令琼琼杵尊后代也就是日本皇室短寿,也无神力。可即便天照的血脉成了青人草,他们仍是天津神后裔,即便没有生殖隔离也与常人不同。其后代子孙中偶尔会出现几个拥有潜质的人,比如孝元天皇后裔安倍晴明。也正是因此,同等血脉的鱼姬吸收了曾为天津神,亦是天照之孙的风神之力。可无论是闲鱼本人还是一目连,都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闲鱼并非真正的小孩子,不会轻易让情绪支配理智,若不是安珍的事情触及她的底线,她也不会爆发灵力,并察觉到这份力量。

她只是希望安珍离开一目连大人的神社,可却没有意识到风是无处不在的,日本的神话中,风是神明的吐息,在风神的领域没有容身之地,那么安珍便不能存在。这是一目连一生都未曾使用过的力量,如今却意外的被闲鱼使用出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大声的喊着停下,可是现在的她又失去了控制,安珍仍在一点点被削成碎屑。坐在后方的三日月伸手按住闲鱼的肩膀,让她不至于从龙背上滑下去。一条生命在面前逝去,也未三日月有半分动容,他仍是淡然的样子,在惨叫的伴奏中这份常见的淡然反而显得有些冷淡,他道:“怀有不诚之心并妄图利用神明,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吧。”

“可是…他是不会伤人的……”闲鱼唇已经被她咬的失去了血色。让她惶恐的不仅仅是她杀了人,而是她用风神大人的力量杀了人。她回头望了眼阿清,却不敢看她此时的表情,她攥紧了手里的衣服,只觉得自己失败极了。

这些村民,是她带下山的,她想要一个不缺的带回去。可是她空有灵力,还有付丧神的保护,却连这样的小事都没有做到。在见到阿清的时候,她还并未彻底妖化,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只要化解了怨念就有回归人类的可能。阿清的执念与其说是对安珍的爱慕,不如说是为了让清次安息,只要安珍与她回去一同祭拜清次,这件事就能解决。

但是,她没有做到。

清光也被现在发生的事搞得有些无措,乱望向药研,难以置信道:“真的是…主人做的吗?”药研没有回应,而小夜则对安珍视而不见,只是看向龙背上的闲鱼,他面无表情,目光中则不掩的担忧。

他们这样的反应,在欣净眼中,便是漠视生命的冷漠,他只觉得果然是凶器所化的付丧神,便是拥有了神格,也始终具有危险性。只是这种强大的付丧神身后是源氏,欣净无法去约束,他只能收起佛珠与失去力量的绣幡,道:“回来吧桃花妖,安珍已成妖怪,如此结果对他也好。”险些成了住持的僧人,又如何有颜面作为妖怪苟延残喘下去,那样反而残忍。

可这次,向来对他很是顺从的桃花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收手,即便反复复活安珍已经耗光了她的妖力。手下的式神反抗了自己,让欣净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心道果然是妖妖相护,桃花妖为了同族竟愿意牺牲自己。

正在欣净准备出手强制收回桃花妖的时候,又有一股妖气降落在这里,循着桃花妖力量而来的樱花妖现身。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樱花掩嘴惊呼,她不懂为什么她的好朋友桃花妖快要耗尽力量,而她的人类朋友阿清则变成了妖怪,还失去了神智……

来不及多想,樱花妖赶忙为阿清治疗,并将妖力同时分给桃花,她着急道:“阿桃你在做什么,快点停下啊!”

桃花妖此时连身形都变得模糊起来,可她仍觉得自己尚可以坚持,听到樱花的话,她固执道:“樱花你先带她走吧,我还不能走……”她很清楚欣净法师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不会放掉任何没有背景的妖怪的,在他眼中妖怪都是潜在的犯罪者,落到他手里,不是被除掉,便是签下生命相连的契约,在他圆寂时一并带入地狱。

如今的欣净,已经不再是那个日日为还是桃树的她浇水的孩子了。但本该枯死的她,因他而重生,也不会忘记那份恩情。

欣净不相信妖的善也可以是永久的,他也不相信桃花对他感激会持续一生,他只觉得她早晚会回归妖群。如今桃花妖的反抗,让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回来,桃花妖!”

桃花妖看着他,从那张苍老严肃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初的痕迹,她失落的收回视线,却没有停手,只是道:“如果我收手的话,这个孩子…会承担杀人的业……”而见死不救的欣净,同样也会。

“……!”

欣净手中的佛珠落地,被黄土沾染。如同他原本澄净的佛心,已蒙上了尘埃。

一个妖怪,尚且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他,那时候的他,却只有愤恨,完全忽略了这些。对神明包庇妖怪的怨,对贵族持特权胡作非为的怒,对师侄安珍这般利欲熏心的人上位的无奈……毁了他的理智。

妖怪能想到的事,他竟然没有想到。

我……

难道不如妖怪吗?

仅仅只是一瞬间对自己的质疑,便让欣净的修行毁于一旦。他的强大,来源自他坚守的信念,来自于他认定正确的道路,而那份执念一旦动摇,便会彻底被摧毁。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不如个妖怪。

欣净感觉到他身上力量的流逝,他这才慌了起来,赶忙动手控制着那口钟,将其扣在了安珍正在修复的残破肉身上。在拥有神佛之力的钟的庇护下,安珍的肉身逐渐恢复,他终于复活成功。

安珍复活了,可欣净的力量却没有回来。

“怎么可能……”

欣净身上的袈裟无火自燃,从他身上脱落。他失魂落魄的越过桃树扎入森林,后方的道谦见了,也赶忙追着他离开。

原地只剩钟下的安珍与被樱花照顾着的阿清,药研、清光、乱和小夜收起刀回到闲鱼身边,御灵完成任务后便回了御灵境,三日月赶在神龙消失前提着闲鱼翻身落下而下。安珍没死,让大家都松了口气,但闲鱼却不住心底的恐慌,她甚至不敢随便说话。

接下来要怎么办,闲鱼如何也冷静不下来的思考,过度使用力量的她只觉得五脏都在燃烧。

“一目连大人……”

伴随着闲鱼无可奈何的呼声,独目的神明现身上空,他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便挥手卷着一群人消失,连同那株桃树。

被留下来的只剩下安珍一个,但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想要的。

“太好了,妖怪们都让神收走了。”安珍喜滋滋的想着。虽说不知道师叔跑到哪里去了,可是也没什么关系,他自己也能回去寺里。到时候有佛祖保佑,那妖怪也不敢再找他。

想的很美的安珍喜滋滋的在钟里直起身子,风神显身后便已经撤掉了他身上的诅咒。安珍伸手撑起钟,想要出去,只是这钟却怎么都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他当下急了,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尽努力去拉身上的钟,可钟没掉,他本人却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帚神颤颤巍巍的从树后伸出头,他奇怪的看着前面长着人腿钟脑袋的妖怪,这会儿他正使劲的拔自己的脑袋,钟外的大眼睛里全是泪。帚神不明白,这个钟妖为什么要自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珍的血肉和钟长在了一起。

106、第106章 成了妖怪的安珍再也不叫安珍,听过这个故事的人称呼他为道成寺钟。由于名声比茨木童子还臭, 却也没有和前者相较的妖力, 除了钟脑袋外简直一无是处的安珍, 在妖怪们的世界里备受欺凌, 连善良的小鹿男都对他不屑一顾。

平安京里搞个事,赢得身前身后名·茨木童子:???

如果说妖品的问题只是让妖怪们暗中唾弃的话, 那么安珍作为妖怪却一直想变成人继承寺庙, 此等行为则是妖妖得而诛之的妖奸行径了。若只是想变成普通人, 在妖眼中也不过是自甘堕落, 可和尚和阴阳师可是妖怪们的天敌。

尽管处境凄凉, 可安珍却没有一点改变想法的意思, 还经常作死的跑去寺庙徘徊,妄图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结果可想而知, 他的遭遇不仅没有得到人类的谅解,反而都当他是狡猾的妖怪骗子, 还惹得不少法师追讨。

如果说让阿清堕落为妖的执念是她父亲的话, 那么使安珍化妖的怨,便是他的见利忘义的野心。这般足够让人类改变物种的偏执,又哪里是能轻易放下的呢。安珍深陷执念难以解脱,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能看清, 却没有人愿意出手帮他点破迷局化解执念。

和安珍不同的是,同样化妖的阿清和她父亲的遗体一起被带回了一目连的山上。毕竟当风神想要去了解什么的时候,那天下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清次死后,尚有一魂留在世间, 由于魂魄不全,所剩的执念只知要看到女儿幸福的样子。风神便将他安置在鸟居旁的树林里,并把阿清留下。成了妖怪的阿清,已经拥有了看到鬼魅的力量,在她见到父亲魂魄的那刻,疯狂和偏执也一同烟消云散。

尽管阿清的面貌因为化妖而变得妩媚明艳,蛇尾也取代了人腿,可清次仍记得自己的姑娘。他望着阿清一身红衣美丽的样子,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念叨着:[要幸福啊,阿清。]

清姬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类蛇的瞳孔已经褪去。她依稀想起来自己年少时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刚刚与安珍定下婚约,父亲也曾经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要幸福啊,阿清。若夫君待你不好,父亲就把他赶出去。

平安朝的婚恋便是这样的关系,若是岳家对男方不满意,便可以将其驱逐出去,单方解除婚约。

那个时候,父亲还是贵族,虽然作为分支住在远离京都的地方,但父亲并不抱怨,他总是满面笑容,不分高低贵贱接待着所有和他投缘的朋友。只是被贬为庶民后,家业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的压力让父亲的脸上再无笑容,那些曾经亲切友好的亲戚朋友,也明里暗里都在说他该以死谢罪。

童年的记忆涌上心头,泪珠自阿清的眼中滴落,穿透清次魂体的手掌,落在她鲜红的衣服上。

见到女儿的清次没有了留在世间的执念,他在大地上的最后一丝魂魄,也消散回归了地狱。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安珍。到这个时候,阿清才明白,安珍根本不重要,能让父亲安心的,只有她自己……

擦掉眼泪,阿清摘下安葬父亲的土地旁盛开的红花扎着发间,鲜艳的色彩让她本就出色的五官变得更加动人。最后看了眼清次曾停留的地方,阿清留恋的闭了下眼睛,便转身离去。

她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将阿清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一目连才回归神域境。不仅是闲鱼和付丧神们,这次外出的人都被他一口气带了回来,如今村民们被送回了村落,正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迹惊叹,而付丧神们则和闲鱼一起,被转移到了神域境里。

一目连的神域境和闲鱼离开时毫无区别,神明对自己的居所没有什么要求,不然也不会千百年只守着一个腐败的木屋。神族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吃东西,可是高天原的诸神们并不会因此无休绝食,尽管他们没有人类那样的生理需求,也仍过着三餐精致的生活。但是一目连平日里却真的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有在受到供奉的时候,方才不会浪费村民们的心意。闲鱼唯一一次见过他吃东西,还是她与风龙初次去城镇时带回来的,就是那个父亲灵魂滞留人间的村民所给的粗粮饭团。

不过,这般无欲无求的神明,却总能给闲鱼和风龙准备合适的食物。

神域境多了闲鱼和她的小伙伴里,原本冷清的空间也变得热闹起来,喜欢人多的风龙兴奋的像犬科动物一样摇着尾巴,好几次都险些扫到风神的侧脸。屋前的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阶上放着各种鞋子,一目连并未急着进屋,他思索着是不是还要在扩大房间。他其实并不是擅长交际的类型,哪怕面对的是与他同族的天津神,也常是沉默的。

听到里面付丧神们的交谈声,一目连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坐在屋外的木沿上,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风龙不太明白主人的想法,他道:“一目连大人,我们不进去打招呼吗?”

“他们刚经常一场恶战,想必有很多话要谈。若是我在场的话,反倒会让大家不自在。”一目连解释道。

风龙似懂非懂的歪着头,缩小了身子趴在神明身上甩着尾巴,满脑子都在想里面的人要什么时候谈完。鱼走了之后,龙这些天好无聊呢。一目连抬手揉揉幼龙的脑袋,手指顺着它柔软的鬃毛。

屋里面用来隔绝空间的屏风被推开到一边,属于闲鱼的小卧室一时间被扩大了三倍,她这会儿情况不太好,灵力被抽空后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疲惫的很,只能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任人围观。

药研坐在闲鱼手边皱着眉头帮她诊脉,他沉着脸,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病人要喝几斤黄连这样可怕的台词。只是闲鱼这会儿睡得迷迷糊糊,别人在一边聊什么也听不清楚。药研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闲鱼,随后收回手道:“没什么事情,不用担心。”实际上,大将的身体情况比在源少将府的时候要好很多,既没有因为思虑重上火,灵力也在不断的运用中流畅的运转。

虽然没什么大事,药研还是开了个补身体的药方。歌仙看了一眼,便道:“部分药材山中就有,我们上次上山的时候我有留意到。”说着他站起身道:“今剑知道离开神域境的方法吧,拜托你带我出去。”

“采药是吧,我帮你。”今剑忙道。

“我也去。”小夜跟着道。

歌仙没有反对,毕竟今剑在山里待了些日子了,比自己更熟悉环境,而小夜细心认真,有他帮忙也能增加效率。

见三人达成协议,清光便道:“那就这样吧,歌仙你带着小夜和今剑去找药材,药研和乱留下来照顾主人。”他想到出来的时候,闲鱼连早饭都没吃完,便道:“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提起吃的,今剑便提醒道:“主人的师兄送来的包裹里,有好多食材呢。”

“那咱也去抓点鱼吧。”岩融挠挠头给自己找了个任务,大家都这么积极,连他都跟着热血起来,便又道:“这房子够大,倒是屏风不够用了,我再去做几个好了。”

清光倒有些顾虑道:“但这毕竟是风神的神域境,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好吧。不如等主人稳定下来,在神社附近搭建个临时住所……”清光话还没说完,就见床上躺尸的闲鱼垂死病中惊坐起,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拉着他的袖管子道:“给我盖个厕所……”

清光:“……我尽量。”

圆满了的闲鱼砰得一声又躺了回去。

歌仙单手捂脸,不忍直视。清光一副心累橙脸的样子,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他叹了口气,视线正好与屋里唯一闲着的三日月对上。后者笑眯眯的正坐好,问道:“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做吗?”

清光盯着三日月看了一会儿,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洗衣做饭妥妥不行,做菜只会切,生火烧厨房,送出去采药又怕他迷路……清光心力交瘁红脸道:“请去庭院里喝白开水。”

三日月也没什么被嫌弃的自觉,起身道:“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就叫我吧。”说着他便走出门去,正好看到坐在阶上的一目连。半阖着的眼睛微张,三日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杯子晃了晃,随即便走上前道:“打扰了风神阁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您一同品品这…白开水。”他一派自然的模样,仿佛准备的不是水,而是琼浆玉露。

对面的一目连听到白开水怔了下,随后颔首道:“若不介意,可以用我的茶叶。只是神域境长出的,或许口感与外界有别。”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三日月应道,他这会儿像个机器猫,变戏法般又从袖子里掏出茶具。

107、第107章 明亮的黄绿色茶汤汇入杯中,升腾的热气触及到风神的指尖, 碗中的茶水便降为了合适的温度。三日月接过杯子, 轻啜一口, 这茶的口感与赖光家的舶来品有很大区别, 不仅味道更为清甜,还带着一丝春日的嫩香, 并没有他已经熟悉的焦味。三日月的目色亮了亮, 转着杯子讶异道:“是早春的新茶啊。风神阁下手中的茶树, 也是宋国的品种吧。”

日本本土也是有茶树的, 可口感并不好。

此时的一目连并未急着品茶, 他似乎对三日月带来的杯子更感兴趣, 白瓷杯在神域境并不刺眼的阳光下透出一种朦胧的美感,碗口看上去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与中间被茶汤填满的[花蕊]相得益彰。一目连用手蹭了蹭杯子上圆润的轮廓,为人类的工艺感到惊讶, 制作茶杯的人有着一双比神明还要灵巧的双手, 能让白瓷开出栩栩如生的花来。

这些漂亮的茶杯是道长赠予赖光的众多宝物之一,只是赖光本人不好此道,便任其在客厅角落里吃灰。三日月发现后,道如此宝贝随意放着过于可惜, 还随时可能被来往的下人打碎,便跟赖光打了声招呼拿出来使用。这些杯子虽没有道长送来的其他珠宝显眼,但比之来头更大,乃是当年鉴真法师东渡归来后赠予藤原氏的东西。道长送出去, 也是出于对赖光的看中,只是他本人或许完全不解其意。

听到三日月的话,一目连的视线从杯子上移开,他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颔首道:“这是桃源乡的白泽大人所赠的茶种,他是来自宋国的神兽。”神域境种什么都能成活,他封闭这空间百年反倒是让其中的植物生长的更加繁盛了,那茶树还不知何时生了灵智。

“是这样啊,说来可惜,在下还没见过茶树的模样呢。”三日月感慨道。

一目连放下茶杯,起身道:“这里可以看到。”

三日月跟着一目连绕到小屋的后方,里面的繁杂便是他也忍不住惊讶。神域境的主人似乎从未整理过自己的领域,任由植被生灵自由生长,如今风神的后院乱的像原始森林一样,尤其是金鱼草和向日葵,更是繁育出一片花海。当三日月这个陌生人踏足进这大型植物园的时候,才刚刚开花的向日葵们猛的扭头看向他,随后齐齐用叶子捂脸羞涩状,并狂擦花盘。

“这是在做什么?”看到这一幕的三日月好奇问道。

风龙趴在一目连肩膀上,懒懒的道:“被你帅到提前成熟了,正在自花授粉。”明天就有瓜子吃了。

三日月挑了下眉毛,对着向日葵们笑了笑,对面的脸擦的更生猛了。

“这就是茶树了。”

一目连的声音让三日月从向日葵身上移开视线,他顺着神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株秃头的巨大茶树圆润的团着枝干坐在一颗巨松下自闭。尽管那只是一株茶树,可三日月还是从他的肢体表现上看出他此时的抑郁。

不用等三日月问,一目连便已经上前安抚,只是那茶树不知怎得很是暴躁,时不时还会揪去自己枝干上的嫩芽。

一目连道:“茶树已生灵,可成妖还得些时日。他拥有思维,却无法随意行动,便焦虑起来。”他细心的擦去叶片上的尘土,安抚着:“不要着急,任何物种都有成长的过程啊。”

安慰过茶树,一目连支起身,他似有所觉得抬了下头,随即对三日月道:“我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神域境里很安全,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若是有需要的话,便叫我吧。”说着他便没去了身形,离开了神域境。如今那些被他直接从城市里带来的村民们正聚集在神社外,他们因这变故而恐慌,他得再次化为武士的模样安抚他们。

被留下来的三日月站在茶树前若有所思,这位风神确实如姬君所说的那般是个温柔的神明,且没有什么戒心,很容易套话。但和传言不同的是,三日月认为他并不是什么因人类的祈祷而诞生的普通神,更是高天原的神明。信愿所化的神祇通常会死守着信徒,离开诞生地力量也会减弱,他们难以到达桃源乡,也不会和里面的人有互赠礼物的关系。

虽说也有些非高天原神明巧合拥有强大的力量,但那也必定会被高天原吸收,过于强大的神明没有三贵神的允许不能长时间停留人间。但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像这样一位拥有神域境的神明,且还是能力危险的风神,为何会长时间停留在人间。除此之外,这三重县已经有主祭风神天津彦根命的多度大社,那位神明竟然允许和自己有同样神格的神停留在三重。

尽管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三日月也没有继续追寻的意思。毕竟他只是想确认,这位是否是值得姬君供奉的神明。如今看来,他虽有些秘密,但也确实是位令人敬佩的神明。不仅关注人类,连自己的神域境长出了妖怪,也没有领域被不定因素侵犯的愤怒。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看着并不年长的神明,是在用对待晚辈的态度在对待他们。

闲鱼这里还在躺尸中,而赖光爹这会儿已经讨伐完土蜘蛛,准备去三重接她了。

为了杀死土蜘蛛,一行人在路上也没有好好休息过,饶是赖光归心似箭,也不能无视身为普通人的部下们强行赶路。于是在出发前,赖光接受了当地贵族的邀请,在他们安排的远离村民的房子里休整。

借出房子给赖光的贵族属于藤原氏的分支,虽和京里说不上话,但借着藤原氏的光辉,在本地做个土霸王也过的十分舒适。将房子借出之后,原本住在城里的这位藤原老爷也带着女儿和一大群仆役赶到,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赖光也只能忍着头疼勉强应酬。

“这土蜘蛛可猖狂的很,每月都会进城掠夺财物,让我等苦不堪言。”

姓藤原的瘦老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他的儿子和侍女们也跟着做出悲痛状,赖光木着脸跟着他的话点点头,心里却知道这群贵族八成为了活命主动向妖怪进贡。赖光没说破,对面的藤原老爷便又道:“我代表城中所有人,感谢赖光大人为民除害。”

赖光仰头喝掉杯中的酒,道:“不必,我只是按命令行事。”

这样冷淡的回答让藤原老爷嘴角一抽,他这般让人如何接话拍马屁,挥了挥手里的扇子,藤原老远看向身边一直垂头不语的女孩,道:“赖光大人,这是我女儿织雪,如今正是含苞待放的花期,您看如何?”被他点名的女儿抖了下,两手紧攥着衣服。

女儿这个词让赖光抬眼看了一下,听到对方后面的话,他蹙眉道:“你女儿的事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没女儿。”显摆个屁啊。

藤原老爷:“……”

织雪:“……”

藤原老爷尴尬的用袖子掩嘴笑了笑,道:“…赖光大人说笑了,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侧头吩咐道:“织雪,去给赖光大人倒酒。”坐在一旁边的织雪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恐惧,低垂的脸颊毫无血色的苍白,握成拳的手指在不停发抖。见她没有动,藤原老头便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胳膊,道:“愣着干什么,那可是赖光大人,能侍奉他是咱们家的荣幸。”说完他赶忙赔笑道:“这孩子太害羞。”

赖光只觉得这老头实在恶心,他放下筷子,当着这群人的面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见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直在逼迫自己的女儿,他便道:“行了行了,孩子不愿意就算了,你给我倒不就完了。”反正都是在奉承他,谁来还不一样。

藤原老爷:“……”

织雪:“……”

见藤原老爷握着扇子坐在那里一直没动,赖光也失去了耐心,他觉得这老头假的很,连奉承他都不愿意自己亲自动手,还指望他能在道长大人面前美言?赖光在心里感慨了声这老头情商真底,怪不得只能在乡下做地主。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赖光起身道:“我们明早还要出发赶回京城复命,这宴会就到此为止吧。多谢你款待了。”他说完就走,也不给人多说的机会。

回到被武士们严密把守着的庭院,在自己人面前,赖光没什么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院子里髭切正在和博雅殿下切磋,说是切磋实际上就是单方面血虐,不过博雅倒是个让赖光欣赏的好小子,在剑术和箭术上都颇有天赋,且不会因一时输赢泄气,很合他胃口。

见到赖光回来,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的博雅放下木刀,讶异道:“源少将,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我讨厌应酬。要不是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就让你去应付那些了。你是皇族,应该从小就适应了吧。”赖光随意打趣道,知晓博雅性格后便也不在拘束。

“完全适应不了。”博雅一脸嫌弃,只有唠叨的父亲才会喜欢同样唠唠叨叨的交际吧。

只是博雅这会儿不知道,他唠叨的老父亲克明亲王此刻正拿着收集来的名刀,准备作为拜师礼赠予赖光。他希望儿子博雅降为臣籍后能接任赖光,成为目前镇守皇宫的神弓雷上动的主人,与皇宫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样他那个讨厌应酬和虚伪交际的儿子,既能过他想过的生活,也能一直受天皇重视。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捞一下织雪妹子。

日后……

一反木绵:织雪被源赖光带走了!我要去干掉这个人渣!

入殓师:织雪被源赖光带走了!我要干掉这个人渣!

……

藤原老头子:其实我真的是在讨好他你们懂吗???

108、第108章 赖光本以为,明日别后, 他与这位藤原家主和织雪小姐便再无瓜葛。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晚他又在庭院见到了这对古怪父女。

长期作为天皇近卫, 赖光已经习惯了时刻紧绷着神经的生活, 再加上他长期征战树敌颇多,历经数次偷袭暗杀后, 也养成了在何处都不会深眠的习惯。他在自己京城的家中尚不会放松警惕, 就更别说是在外人的庭院, 因此在源氏的武士们都已经休息后, 他仍与值夜的守备们轮流巡视。只是没有见到敌人, 却撞到了藤原老头和他的女儿拉扯争执的一幕。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赖光便面无表情的扭头离开,人家父女俩的家事, 他也不方面参合。可话虽如此,藤原老头和织雪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变得显得清晰, 赖光即使不想听, 争吵声也不受控制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织雪啊织雪,你要知道,是我收养了你,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像你这样的孤女,是不会有好姻缘的,不如成为我的侧室,我会对你好的……”

赖光停下了脚步, 瞳孔在蓝月的光芒下竟投射出诡异的紫色,他闭了下眼睛,拇指摩擦着名刀血吸的刀镡上的纹路。

“没了土蜘蛛,这里便是我的天下,你哪里都别想逃……”

赖光的手从血吸的刀身上滑落,他回身快步冲到俩人争执的廊中,单手扯开被拉扯的织雪,随即抬腿一脚踹中老色鬼的胸口,直接让他撞断木栏跌入池塘。藤原老头落水发出的巨响引起了庭院中藤原家武士的注意,他们见家主被踢落水,齐齐抽出刀将赖光与织雪包围起来。与此同时,弓箭手的身影也出现在阁楼上,剪尖瞄准了赖光的脑袋。

好久没有被人类这般对待过,赖光抿起嘴角,全无性命受到威胁的紧张。倒是先前被他甩到一边的织雪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挡在他前面道:“此时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承担后果,请让赖光大人离开!”

赖光垂眸,小姑娘看上去比他的鱼姬大不了几岁,还只是个孩子…他伸手将织雪拽到一旁,另一只手曲起,手肘向后一压,便轻而易举夺了身侧藤原家武士手中的刀具。被夺到的刀在赖光的手里停留不过片刻,腰间的血吸便不满的震动起来,他随手将夺得的刀刃抛出,整刀从人群缝隙穿过,直指上方的弓箭手。一声惨叫后,木弓断裂,先前威风八面的弓箭手捂着被穿透的手臂自阁楼跌下。

藤原家的武士愣住了,同样是武士,他们还没有见过这种操作,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这个时候,被踹下的藤原老头虚弱的从水里钻了出来,那毕竟是用来装饰的池水,不深,只是赖光那一脚却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可尽管如此,在看到家中的武士竟对赖光拔刀的时候,藤原老头还是吓得目眦欲裂,他杀猪似地吼叫:“你、你们在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对近卫将军拔刀!!”他虽姓藤原,可在连亲兄弟都不在乎的道长大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啊。

藤原老头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他也不敢从水里爬上来,赶忙道:“抱歉少将大人,是下人无礼了!织雪只是我收养的孤女,你若喜欢尽管带走就是……”

手又搭在躁动的血吸刀柄上,赖光懒得理会他,扭头对织雪抬了抬下巴,便转身离开。织雪不敢去看养父的表情,她赶忙起身追了上去。此时她的心情忐忑,本来便是一团糟的未来变得更迷离起来。就在织雪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的时候,前面的赖光忽然开口道:“若你愿意,可以随我回京。”

织雪咬着下唇,她害怕到了京城后还是一样身不由己的命运。

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赖光懊恼的抓了抓鬓角,道:“嘛…我有个女儿,比你小一些,那孩子在京城里因为我的关系,也没什么朋友。”说起这个,他垂下头,全然没了刚才英明神武之态,只单纯是个无措的父亲,道:“你到京城后,可以和她说说话,如果她有什么需要的话,也跟我说…这个不是监视,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

面前的将军忽然变成唠叨的父亲,织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她心中也记挂着朋友,可到底是赖光大人救了她,她自然要偿还这份恩情。压下心中的挂念,她俯下身行礼道:“织雪愿意。”

得偿所愿的赖光停下脚步,他松了口气,道:“鱼姬年满13岁,便会去三重任职巫女,到时候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被藤原家收养,想必也和这家有些关系,我会让道长大人为你安排身份。事后你要离开还是嫁人,源氏都会是你的依靠。”

没想到对方会想这么远,织雪连忙道:“不用这样,我并不是因此才……”

“只是小事,不用在意。”赖光并未将次放在心上,他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知道怎么包装礼物更讨小女孩喜欢吗?我这里有颗珍贵的土蜘蛛眼珠子给鱼姬,感觉随便送出去太仓促了……”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织雪没有听清楚。”

“土蜘蛛眼珠子啊……”

“……”

糟糕了,少将大人刚才伤到了头部吧!

……

闲鱼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收获一枚珍贵的眼珠子做礼物,这会儿她刚刚睡醒,体内干枯的灵力已如往常一样流畅运转起来,甚至比过去还要顺利,可见鱼姬这具身体是多么具有阴阳师的天赋。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鱼姬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像往常一样喊着:“有……”声音在听到自己声线的同时被强行止住,安珍被反复碾碎的一幕出现在闲鱼的脑中,她赶忙伸手捂住嘴巴,害怕再次不小心说出什么能够成为诅咒的话。

房间内的光线忽然黯淡下来,有个身影出现在闲鱼面前,她不需要看也知道是谁,只有风的神明才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尽管如此,闲鱼还是抬起头看了眼削瘦的神祇,接着便快速的低下头去,她仔细斟酌了下用语,道:“一目连大人,我……”

“你应该知道吧,那是我的力量。”一目连这次并未像之前一样软声细语的安慰她,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道。

“嗯……”闲鱼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可以使用风神大人的力量,或许是因为身上带的风符多吧。

一目连屈膝半蹲在她身边,垂下目光道:“我的力量,就是这样可怕的存在。”

闲鱼也顾不得言灵了,她赶忙抬起头想要解释,一目连却忽然叹口气,止住她想要开口的话,他坐在她身侧道,半垂着目光,神情平静道:“这是现实,我很清楚。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被我的力量牵连罢了。”

神域境中的风元素聚集过来,在风神的手心汇成一团,而这是只有他和她才能看到的景色。一目连调动着手中的风,道:“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无害的神明。”他转头看向她,道:“如此,你还想要成为我的巫女吗?”他一直都是知道她的愿望的,可是却一直没有回应过。他知道她是源氏的贵女,可以去神宫大社,而不是陪伴在他这样随时可能会消失的神身边。

只是现在……

神明的话让闲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在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闲鱼赶忙爬到他对面跪坐下,紧张问道:“我可以吗?”

一目连侧头凝视了她片刻,才道:“可是那样的话,你会一直被这种可怕的力量包围。”

“并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站在自己的角度和别人的角度去思考,得出的结果是不同的,闲鱼如今只在琢磨这一目连的话,她道:“力量是没有对错的,可怕与否在于使用它的人。风虽然有可怕的一面,但如果没有它的话,生灵也无法生存。”说完后,她猛的回过味来望向面前的神明,见他仍是往常般平静的模样,方才低下头道:“……如果可以的,希望您能够教导我,我想要了解它。”

是啊,她不过只是经过这一次的意外,便胆怯害怕了。那么一目连大人呢,怀有这样力量的他,必然背负着更为沉重的压力吧。她啊,说是想要帮倒忙,实际上对神明的力量了解的太少了。

低着头的闲鱼看不到此时一目连脸上的显而易见的笑意,他伸手放在她的发顶上,忽然开口道:“谢谢你。”

“啊?”闲鱼有些摸不清头脑,怎么说该道谢的也是她吧。

闲鱼并不知道,对于风神而言,风不是他们所控制的力量,而是他们的一部分。所以对于闲鱼来说掌握困难的风元素之力,对于一目连而言就如同控制自己的肢体般自然。他,就是风本身啊。

109、第109章 风神属地的山被一目连的结界整个包围起来,外来的妖怪与阴气都难以渗透, 刚落户山里的村民们超额换到了需要的种子, 这会正忙着开荒, 也没有人再冒险下水。无人作死, 敌人也无法进入,一目连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能够教导闲鱼使用风的力量。

闲鱼依然没有成为风神的巫女, 即便她态度坚决, 一目连仍坚持给她考虑的时间。

她毕竟年幼, 他不想她将来为这个决定后悔。

这是源赖光的长女, 即便是选择巫女这条路, 也能有更好的未来。如果去神宫大社任职,她能像家里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着他这个无用的神明, 连根本的衣食住行都得不到保障。这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该有更好的归处。

过分温柔的神明为女孩构想未来的无数种可能,但所有的道路都和他自己没有关系。

闲鱼不知道风神的想法,她这会儿还在和风灵较劲。即使拥有强大的灵力和高天原的血脉,可闲鱼终究只是个人类, 她也不像自己的父亲源赖光一样将身体潜力激发到极致,对于她而言,获得的风神力量终究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要控制起来远比想象中困难。不过既然她决定要学, 便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认真研究。所幸风神大人是个极有耐心的师父,即便同她重复着失败,态度也始终如初。

坐在一旁看她努力集中精神满头大汗的模样,一目连不忍道:“休息一下吧。”

“我再试试。”闲鱼摇头道。从这个人嘴里永远听不到[你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猪都比你聪明]这样的话,他永远只会鼓励并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正确的方式,可正是因为如此,闲鱼才更不能懈怠,她不想要他的心血白费。

见她坚持,一目连收回视线,内心则动摇起来。

若是…成为巫女的话,她不用那么辛苦,就能获得对风的掌控力。巫觋作为神明行走人间的代理者,被授予该神明的力量,他们能力的强弱,也只与神明的信任有关。历来被选中的巫觋们,并非所有人都有高灵力天赋,那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为此高天原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相当完善的授命神咒,可以确保巫女神官们在获得力量后尽快掌握力量。

心中忽然另有了主意,一目连的目光越过这片荒凉山,定格在另一方,道:“多度大社的神明,不会介意你身上有我的力量,若是你……”多度大社供奉的,是高天原的风神天津彦根命。原本的宫司巫女,也到了卸任的时间。

本来正集中经历感受风之力的闲鱼睁开眼睛,她抿着唇,望向一目连,道:“我不要。”

闲鱼对谁都可能没礼貌,可是在风神面前,她一直都是温顺乖巧的模样,如今她这般坚决否定的态度,倒是让一目连微怔。而这一次,她也并未和往常一样挪开视线,她直视着他,道:“在京城的时候,三日月曾经问过我,成为巫女究竟是逃避伤害的无奈之举,还是我自己的愿望。”说到这里她难免尴尬,但仍直白道:“才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抱着那样的心态,只想借此远离京城。”

但她成了审神者,在刀剑付丧神们的保护下,做巫女不再是她唯一可选的出路。即便是在京城,她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她深吸口气,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道:“成为巫女不再是无奈的选择,而是我自己的愿望。我想要成为巫女,想成为你的巫女。”像是怕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闲鱼再次重复了一遍,道:“您能明白吗?因为您在,所以我才想成为巫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是神选她,而是她选神。她至始至终所敬佩的神明,只有一目连一位。

“……”

神明迟迟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言语,才能够回复这般的信赖。

他这样的沉默,倒是让闲鱼局促起来,刚才鼓起的勇气在沉默中转变为不安,她手足无措道:“而且要说起来,是我配不上您巫女的职位才对。除了鱼姬的身份,我根本一无是处。不仅帮不上忙,还给您添了一堆麻烦。”

一目连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不会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闲鱼老脸爆红,道:“那是相处时间太短,您还没了解我。其实我是个很糟糕的家伙,说话做事经常不过脑子,学习能力也差。您看,同样是一起学习天文道、历道、阴阳道,我的师兄们一天能窜十级,而我基础都没背完,只能用他们开的挂。乳母教了好久的礼仪,我也没有培养出什么大小姐的气质,不仅把家纹的笹龙胆绣成土蜘蛛,连字都写的像狗爬。”和他们在一起学习压力超级大,全班只有一个差生,她简直快自卑死了!越说越沮丧,闲鱼一副干枯的模样,道:“就是特别能吃……”

“是大人们急于灌输你知识,却没有分配好时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一目连为她解释道。

闲鱼感动的吸吸鼻子,她咬着下唇,道:“在一目连大人眼中,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糟糕的人吧。可是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三日月他们可以作证,我毛病一大堆的……”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不远处真的传来附和的声音:“哈哈哈哈,是真的没错了。”

“别这么说啊,主人的小毛病也是很可爱的。如果可以少吃点的话……”

“我也担心这个,能吃又不爱运动。若是把主人养的肥胖过度,也太不风雅了。”

“噶哈哈哈哈,杂家真想看看究竟要怎么把家纹绣成蜘蛛!”

“……”等找到锻造神,她要把这群混蛋的御神体都改成喵喵锤。

“过分了啊你们,主人平时要学很多东西呢,她已经很累了,都没有和乱一起乱舞的时间。”

“大将确实很努力了,但我希望她能有个合理的作息时间,不要勉强。”

“和尚不要笑了,我们来的时间不长,但主人很亲切的。”

“主人很好。”

短刀都是天使!

闲鱼被自家刀子四连捅肾,又不好意思当着一目连的面怼过去,她的脸涨红起来,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垂头丧气的搅着自己的手指头,道:“总之…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就是能吃能文不成武不就……”

“我知道的。”

“……”

_(:3∠)_让我死了吧。

闲鱼两手捂脸,一目连却笑了起来,他是控制风的神明,只要他想的话,那么任何事都无法瞒过他。在他看来,那样这样的小毛病,都是无伤大雅的可爱之处,他看出她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中,为了身边人努力融合的样子,那份体贴温柔是最为可贵的东西。

百年来,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他不是不会失落,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坚强。他喜欢神域境热闹的样子,也贪恋着被需要,被关怀,被肯定的温暖。他想要试着,再冲动一次,去回应这份信任。

在发顶抚慰的手向下移动了些许,神明指尖凝聚的光芒流入女孩的眉心,在上面绽放出属于风神的神纹。闲鱼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她只是觉得身上变得暖呼呼的,脖子和脑袋还有些发痒。

看到女孩眉心浮现的痕迹,一目连神色复杂的用拇指轻触了下,那是他被剥夺的,身为高天原风神的标识。可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巫女身上,他应该,已经没有回去的机会了才是。

“一目连大人,怎么了?”闲鱼也跟着伸手摸摸脑袋,却没有察觉到异常。

一目连收回手放开她,随后向后退了几步,悬空在山石之上,道:“到我这里来。”

闲鱼想不通神明的意思,却还是本能的按照他的话行事。只是当她真的再次靠近他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她的身体竟然悬空在山石上,往下看去,便是坑坑洼洼的碎石堆和杂草。闲鱼吓了一跳,会摔破相的恐惧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的身体便跟着下坠。风龙适时飞出将她接住,再次带回到风神面前。

之前练了好久都没有控制好,这会儿却忽然能飞起来,闲鱼在风龙身上支起身子,惊喜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通任督二脉吗?!”

任督二脉是什么?一目连歪了下头,接着道:“神域境中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下,你可以试着使用,熟悉自己的力量。”

闲鱼郑重的点头,两手紧握,道:“那就刮个小风试试看吧。”在风神的纵容下,她开始尝试牵引空气中的力量,引动着风灵在四周流动……

哗——

察觉到不对劲的三日月捧起了手中的茶杯,转眼便从樱花树下滑到桃花树下。歌仙和小夜,与他们刚晒出的衣服和被褥在空中转着圈起舞。药研好不容易点起的火苗一下子被风吹熄,药材散的到处都是。做饭中的清光被他切成片的黄瓜贴了满脸,他伸手把他们贴的更均匀了。正在往屏风上画图的今剑把图画在了自己身上,他正要起身,又被倒下的屏风砸趴。岩融松散的衣服被吹开,他干脆直接脱了。同样遭遇的乱则是尖叫一声,捂着裙子蹲了下来。

闲鱼兴奋的在龙背上蹦起来,回头道:“连大人!我成功了!”

风神笑应着,在付丧神们赶来打渔之前将一切复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删了三次…之前两次都是直接写后面业原火攻山,但我觉得一目连不会那么快转变思维,还是得有个过渡。有些事还是得先说开。

关于神纹,额头上的风纹是皮肤风神之忆上的,脖子就是原皮。新封面就是效果图。

闲鱼:我只是装的小仙女,其实背地里抠脚邋遢鬼……

连:我知道(不仅知道还见过)

闲鱼:……让我孤独的死去

110、第110章 阴界的深处,是永不会被神明宽恕的罪人所居住的地方, 金紫色华服的男子依在被阴气侵蚀所汇聚的结晶塌上, 摆动手指拉扯着缠绕在指尖的黑色丝线。在他的不远处的阶梯上, 放置着一口翻滚着不明液体的罐子, 那之中又不断的有高天原的神力涌出,罐中泡制的是一具不朽的女神之尸, 她仍如生前般美艳, 却没有生者的气息, 男人所玩弄的黑线, 正是从她身上剪下的头发。

“伊邪那美的诅咒, 承载着她被伊邪纳岐抛弃的怨恨, 是任何高天原的神明也无法承受的东西。只要被她的发丝缠上,哪怕对方是天照、月读, 也会失去神格,从高天原降落……”说话的华服男子直起身, 他背后的投射的阴影是八首巨蛇的轮廓。

此人正是神话中所记载的邪神, 阴界之主,八岐大蛇。

巨蛇原型的肚子永远是溃烂的模样,但其所幻化成的男子,却是一派华贵的装束。他扯去手上的发丝, 轻声道:“特地从比婆山上带来的伊邪那美之尸,看来效果也不怎么样嘛,连天照的孙子都解决不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找伊邪那美在黄泉比良坂的神魂……”

在八岐大蛇自言自语的时候, 他四周的空地忽然多了几个飘忽的影子,他们正是时间溯行军的付丧神们。

伸手戳了下太阳穴,八岐大蛇闭上眼睛,语气中带有一丝怒意道:“你们也是一群蠢物,说是除了时政的付丧神外谁也杀不死的溯行军,可真遇到对方,就毫无还手之力。那群家伙背后的审神者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们却连她落单时都没得手。”

被骂的溯行军面面相觑,审神蛇晚上安排太刀去密林狭间偷袭,青天白日又让短刀在开阔地正面杀敌,他们能赢才怪了。

可惜,溯行军不会说话。

在各方面都极其强大的八岐大蛇眼中,根本都没有什么武器要在什么地方使用的概念,在他看来,时间溯行军就和他们手下的妖怪们一样,可以随意操控指挥。挥尾将泡着伊邪那美尸体的罐子打翻,八岐大蛇看了眼远方,那里似乎浮动着一滩黑影,他勾起嘴角收回视线,道:“既然溯行军不行,那么就换妖怪上吧,反正无论是碍眼的神,还是审神者,都不是不死之身。”

大蛇话闭,他的脚下迸溅出紫色的光芒,无数神纹印记浮现,汇聚成蔓延至整个阴界底层的阵法,大大小小的妖怪从阵中涌出,他们无一例外满身腐败的阴气,顺着八岐大蛇所扯出的缝隙,撑开阴界之门往三重飞去。

风神的神社中,对此毫无所觉的审神者仍过着恰意的生活,完全不知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刀剑付丧神们的到来,让闲鱼不用在费心杂事,她便在学习控制风神力量的同时,继续研究师兄们整合的阴阳术。相比于贺茂忠行一股脑的堆书,师兄们会列出每本的要点,在加上有了他们研究的笔记,闲鱼学起来没有开荒时那么困难。

闲鱼在学习阴阳术上遇到的障碍,并不是智商上的,而是她没有从鱼姬的记忆里继承多少平安时代的常识知识。比方说本地贵族自小便会被教导诸神的各种神名和神力以及属地范围,还有方违,物忌等各种忌讳和应对方式。但闲鱼在这方面一无所知,这也让她出现了严重的阅读障碍,可这些在他人眼中属于基础知识,她担心暴露,也不敢随便去问。

不过,如今她在风神大人的神域境中,以往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以符天历计算的九曜是什么?”

“日曜星、月曜星、金曜星、水曜星、木曜星、土曜星,计都星,罗睺星。”

“天一神,就是北极星旁边那个吧。所谓的方违,是天一神降落凡间时所在的方向,这个有具体时间吗?”

“中神天一自癸巳起十六日于天上,之后四十四日降落凡间,六日辰,五日卯,次六日巽,最后五日午。”

“啊……”听完一目连的解释,闲鱼噗通一声趴在桌子上,纸上未干的墨都黏在了脸上。

完全不懂啊,以前背过的知识也早就忘掉了。怎么有方位名还有八卦,可她连十二生肖的顺序都记不住。挠了挠头,闲鱼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身侧的神明,道:“…能用东南西北描述下具体方向吗?还有癸巳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门外适时响起了一阵哈哈哈哈声。

闲鱼秒变死鱼眼。

一目连颔首,擦去她脸上的墨迹,耐心解释道:“辰是东北,卯是南,巽是东南,午是南。癸巳既月30日。”在说话的同时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所有方位上闲鱼能理解的称呼,之后将墨迹变干,道:“若是记不住,可以以此对照。”

闲鱼拿起纸,满脑子都是风神大人的字真好看!

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学起来有些枯燥了,尽管闲鱼很认真,也要半个小时才勉强默写下来。在她努力去记这些基础知识的时候,一目连走到庭院里,木屋的门外多了两颗巨大的桃树和樱树,在初夏时仍盛放着,乱和小夜坐在箦子上,两个人都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乱伸手接住一瓣,道:“好漂亮啊,如果一期哥也能看到就好了。”

“嗯。”小夜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

“可是花期是很短的,到了那个时候也看不到了吧。”乱遗憾的叹道。

“会看到的。”一目连走到两人身边,道:“她们并不是普通的植物,花期很长。”

听到风神的话,两个小家伙一起站起身,围到他身边。乱抬着头期待道:“呐呐,连大人,神域境的花可以开到什么时候?”

“在你们家人团聚前,都不会凋谢。”一目连望着樱与桃,承诺道。

“太棒了,这样到时候就可以一起赏花了。”乱拉着小夜的手惊喜道,后者的脸上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乱与小夜不知道,一目连的这句话也同样是对樱花妖的承诺,意味着她们两个能够一直让本体呆在神域境中。桃花妖妖力尽失,要重新化妖需要很长的时间,能留在灵力充沛的神域境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也不必担心会有敌人趁机袭击。

[谢谢您,风神大人。]

风中传来无声的谢意,一目连笑了笑,抬手接下落在自己身上的花瓣。

……

差不多将方位摸清楚后,闲鱼松了口气放下纸笔,她起身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走到自己的床铺,弯腰拉开了垂帘。

闲鱼在屋中所选择的方位并没有墙体的遮挡,只要拉开垂帘便是外面。当细竹串成的帘幕掀开后,上面堆积的花瓣便飘落下来,铺在了闲鱼的衣服和被子上。这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居住环境,在天气变化都掌握在风神手中的神域境,连蚊虫的困扰都不会存在。

垂帘的后方,三日月背对着闲鱼坐着,不同于他在规矩礼仪要求严格的少将府盛装,如今的三日月只穿着平民七分袖直垂,用普通乡村老大爷的姿势坐在箦子上,双腿垂在地上,连跪坐都没有。听到后面的声响,三日月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对她眨眨眼,闲鱼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身边放着两杯茶。

挪到三日月身边坐下,闲鱼自然而然的捧起茶杯,问道:“说起来你们也是有神格的神明吧,那也可以选择巫女吗?刀剑付丧神的巫女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能一下子变成超级厉害的剑客?”就好像木之本樱的剑牌一样。

“这样啊,看来鱼姬是想做厉害的剑客啊。”三日月道。

“对对。”闲鱼期待的点点头。

“嗯……”三日月沉吟了片刻,吊足了闲鱼的胃口,才慢悠悠道:“可惜,姬君是没有机会了。”

“……”那你嗯个啥啊。

“哈哈哈哈,姬君大概不清楚吧,神明也是分三类的。高天原的天津神,以及国津神,然后便是人类或器物因各种原因生成的神明。我等刀剑所拥有的力量,乃是自身经历所得的知识,与日积月累而来的力量,无法仅通过契约传授于人。但天地神祇出生便有神力,他们也只有通过神咒授予,才能使人类获得神明的力量。”三日月侧身望向闲鱼,道:“话虽如此,我们除了直接以付丧神之体战斗外,也有其他方式协助人类。”

“要怎么做啊?”闲鱼想到了通灵王的战斗方式,凭依附体。

“这个,姬君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亲赖光,他便是将神明与人类之力结合至极之人。”三日月的脸上多了飘渺的笑容,意味深长道:“不过,姬君毕竟不是赖光,这种事,终究要你自己去研习。”

闲鱼摸着下巴,开始回忆叶王师兄所说的战斗方式,似乎是巫力而不是灵力来着……不过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有通灵王的设定的,那么将来一目连大人和三日月他们,或许也会卷入通灵人之间的战斗。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早就死了吧……

看自家姬君的样子,便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去了哪里,三日月正要开口,便见原本沉思状的闲鱼忽然变了脸色,她蓦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望向天空。见状,三日月收回想说的话,转为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攻击风神大人的结界。”

闲鱼刚说完,便见一目连已经飞到空中,他抬手一挥,神域境的上空便与山外的画面同步。不再是蓝天白云的画面,数百只沾染阴气的妖怪足以将外面的天空污染成紫黑色,阴界大门的传输口开在了天上,妖怪们鱼贯而出,接二连三的撞击着一目连的结界。那其中,还有时间溯行军的身影。

这种情况,一目连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低头看了眼下方,便离开了神域境。

“一目连大人并不是擅长战斗的神明……”闲鱼望向身后,付丧神们已经换上出阵服聚集过来。一目连大人绝对不会放弃山中的生灵离开,而溯行军则是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的接下的责任,这是不容逃避的战斗。

伸手将头发系成马尾,闲鱼开启神域境,转头道:“出阵!”

“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清光抬手按了下审神者的肩膀,第一个冲出了神域境。闲鱼独自留在原地,平静的望着所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在所有刀剑付丧神离开后,她跟着走了出去,神域境的出口也跟着彻底关闭。

巫女所能控制的力量,与神明的信任有关,一目连的结界,对于如今的闲鱼而言,形同无物。

结界外妖怪仍不断的撞击着结界,一目连要在如此大军的攻击下守住整座山显得十分吃力。刀剑付丧神们止步于此,他们能够借助支点跳跃,却无法飞行,更难触及到结界外部的上空。要开战,只能等待结界碎裂,可结界消去时,也是一目连神避之时。

“和尚!”

“哈哈哈哈!去狩个猎吧!”

今剑跃起,同时岩融挥舞手臂将薙刀用力投抛出去。短刀付丧神踩在薙刀之上借力冲出结界,找准空中杂乱妖怪的身体作为落脚点,刀刃划下,便有妖头落地。不会飞行的今剑,在妖怪们的夹缝中灵活跃动。

“不愧同是三条家的兄弟,配合真是默契。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吧!”乱握紧拳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药研,道:“兄弟!”“……我们还是冷静下来想想其他办法吧。”药研无情的避开了乱期待的目光。

在乱和药研的争论中,清光嗷的一声被岩融直接投抛了上去。

“……”抬头看着升天的清光,原本在岩融两边的三日月和歌仙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在刀剑们陷入困境的时候,闲鱼也并未偷懒,两张咒符召唤出前鬼与后鬼,紧接着晴明的御灵神龙也从御灵境飞出。此时一目连的神龙也没了神域境中幼稚无赖的模样,他化为足以遮天蔽日的苍龙盘踞在一目连身侧,控制着暴风吹走妄想接近神明的敌人。

“去帮风龙!”闲鱼对召唤出式神道。

“鱼姬大人,主人的命令是保证您的安全。”神龙无法开口,前鬼与后鬼说出了它心中所想。

“只要一目连大人没事,我就不会有事。”闲鱼回道。

“……遵命!”见闲鱼坚持,他们不再劝说,一同向上支援被围困的苍龙。

他们的速度过快,闲鱼甚至没有来得及拜托他们将其他人送到空中。见付丧神们除了今剑与清光,剩下只能坐以待毙,闲鱼收回视线,屏气凝神,双手结术士。

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无疑则心正,心正则法灵,守一则心专,心专则法验。

冷静!

“箕毕风雨翼雷起,造化万物尽生成。我今六返玄天纪,飞走神符号撞星。”

风刃割开指尖,以空气中的风元素为符纸,用血液画下融合了神咒的符箓。压力大到极点,闲鱼这会儿反倒是冷静下来,控制着新成的符咒,授予与她拥有契约羁绊的付丧神腾空与飞行之力。

“吾今飞符前路去,听令随号急速行!”

神咒驱使下凝聚的风灵,自然簇拥在付丧神周身,让其在空中能和地面一般自由行动。见所有付丧神都顺利被带到结界外,一直忘了呼吸的闲鱼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来不及多做休整,她从怀里掏出……实用咒语三百首!

直接翻到后面的实战篇,闲鱼一边翻书看咒语,一边抬头往局势。

不少妖怪皮厚,很难被一刀解决。

“言灵·星!”提升全员伤害。

撞结界的杂碎妖怪们太多,一时间难以清理干净。

“符咒·生!”减轻结界所受冲击。

这是妖怪速度太快,几次搅乱占据还难以控制。

“言灵·缚…哎呀没成功,我再缚…再缚…再缚…还缚……卧槽这技能还能行吗?!”

有风神之佑,刀剑付丧神没有折损的可能,他们只需要不断攻击,所到之处大小妖怪像下雨般坠地。在闲鱼半吊子的咒语加层,以及付丧神们的努力清剿,一目连的结界一直维持到现在也并未破坏。

眼看着空中的妖怪们逐渐减少,可一目连却并未感到轻松,他察觉到有更为可怕的阴气在靠近。

正如风神所担忧的那样,原本闭合的阴界之门再次被打开,而这一次所开的缝隙,比之前更为庞大。天空像是被大虚撕开了口子,阴气汹涌的侵入人间,门后庞大的阴影,缓缓地挤入人间。

苍白女人的面孔自阴界之门后出现,紧接着她的头颅转动,露出另一面哀相的绿脸,但这幅面孔也未维持太久,红色的狰狞鬼脸又取代哀相调转过来,发出三重怪异的声音。他们没有身体,只是三个脑袋拼抽在一起,却十分庞大,在他们前方的付丧神在如此庞然大物的衬托下像不起眼的落叶。

闲鱼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业原火,贪嗔痴。

时间溯行军背后的控制者,竟然是八岐大蛇。

贪嗔痴三头同时张嘴,吐出浑浊阴气与它们本身的妖力,闲鱼见状赶忙将付丧神们带回去结界。妖火自贪嗔痴口中溢出,灼烧着护卫山脉的结界,但很快一目连便发现,那力量穿不透结界,竟然蔓延到四周的森林,眼见着要将三重的丛林整个点燃。

若是放着不管的话,这场大火不知会烧死多少生命。

“你们先回去。”

一目连出手打断了闲鱼的控制,强行送付丧神们回归地面,而他本人则登上风龙的后背,成为风暴的核心。

“风止·苍龙坠。”

风龙展开身体,不顾贪嗔痴的妖力将他们卷入暴风之中,一目连所控制的结界在这一刻完全粉碎,漂浮在闲鱼四周的风符也被抽空了力量,变成一张张废纸。本该蔓延的妖火隔断,而贪嗔痴则被苍龙死死的勒住,半个身子若隐若现。

“一目连殿这是想做什么?”好不容易平稳落地,歌仙连忙问道。

“他想将贪嗔痴拉入神域境。”像是为了印证闲鱼的话,本该在境内修养的桃花和樱花,以及内部所有的生灵都被传送出来。一目连控制风龙拉扯着贪嗔痴,想要把它困入自己的神域境内。

那些尚未被清理干净的妖怪们自然不愿让一目连得逞,他们朝他集火攻击,晴明的神龙与前鬼和后鬼适时出现阻拦。闲鱼毕竟不是他们的主人,而叶王同样只是年幼的少年,如今的他尚未能使役鬼神的全部力量。晴明的神龙很快便在集火中消耗完力量回归御灵境,前鬼与后鬼尽管配合默契,身形也逐渐模糊。随着妖怪们越见凶狠的攻击,前鬼与后鬼后力不足,符碎消失!

没有人保护的风神,暴露在众妖面前,而他全部的神力,都被拿来牵引贪嗔痴以及阻止火势蔓延。

风神之佑

失去力量散落的风符再次漂浮起来,浅红色的结界将妖怪们的攻击阻断。闲鱼将自己的灵力灌入符咒,把失去力量的风符再次激活。一目连惊讶的往下看了一眼,毕竟在之前,他的巫女也只能控制风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闲鱼这会儿也撑得满头大汗,先前给予付丧神力量,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这次显然过于勉强了。

遥远的平安京内,在阴阳寮中与人虚以为蛇的叶王忽然脸色苍白的咳出血来,吓得他原本的客人恐惧告退。叶王擦掉嘴角的血液,蹙眉道:“鱼姬……”被人毁去式神□□的叶王受了一些伤,他扶着墙起身道:“骨女,去三重!”

“师弟。”化做原型的狐狸式神白藏主出现在庭院之中,同样看着有些虚弱的晴明坐在其背上,对叶王伸出手:“一起。”

“都停下。”贺茂忠行的声音响起,阻止了正欲离京的两人。他抬头望着坐在白藏主身上的两位弟子,眯起眼睛道:“不用担心,鱼姬会平安无事的。”说完,他随手放下手中的占卜工具。

……

人类的军队止步于山下,笹龙胆的旗帜在武士们手中飘动。马吠声刚响,主将左右的马背上已经空了两个位置。

赖光留在原地,抬头望着上空被苍龙盘卷的三头,他挥了挥手,四天王与源氏的武士便一同牵马后退。赖光收回刚斩杀过小妖的血吸,一手向前张开,漆黑的弓矢便随之赤红的光芒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神弓·雷上动。

这是赖光面对土蜘蛛都没有使用的,本该镇守于皇宫的神器。

足有二米之大的神弓被拉开,由文殊菩萨双目所化之箭扣于弦上瞄准上空的狰狞怪脸。赖光双目微阖,周身的灵力与神弓自身的力量相合,箭矢自下而上划出两条绚丽的黄金箭道。

察觉到危险的风龙及时抽身离去,两枚金箭随即将贪嗔痴穿透,其上所带着灵力,瞬息便将这庞大的妖怪吞没。连附近聚集的众多小妖,也一并被净化消除。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并所以拖的有点久了

111、第111章 大小妖怪们被清理干净后,天空仅存的时间溯行军就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它们是来自其他空间的异种, 拥有着人神妖都无法夺去的无限生命, 只有时政的刀剑付丧神, 才能够彻底杀死他们。

由于此次袭击是从上空发起,所以跟随来的溯行军都是会飞行的短刀之身。这会儿神功雷上动的净化之力, 只除去了它们身上被审神蛇灌入的邪气, 其被粉碎的身体则在转眼间自愈。

“连雷上动都杀不掉吗……”赖光眯起眼喃喃道, 反手便抽出血吸将从空中坠地的妖怪斩成两半。他一手持刀, 一手勒紧马缰, 回头看了眼坐在车中的惊魂未定的织雪, 见她并未收到伤害后,才道:“下马, 我们上山。”想到这山中已有平民居住,他又补充道:“季武, 你转道去安抚平民, 告诉他们方才是我源氏武士路过除妖,让他们不必惊慌,可继续在此安心居住。”

四天王中形象最好的卜部季武领命,下了马带队离开。

接下来的路便不如先前平坦了, 受过训练的战马还能勉强过去,但车是不行的。尽管如此,赖光还是要求全员卸甲步行,山顶既宿有对女儿有恩的神明, 徒步上去才能表示尊重。

织雪并未抗拒,顺从的跟随下车步行。她虽看着是个养尊处优的脆弱公主,实际却有着出色的体能,跟在金太郎后面也未曾掉队。

通往神社满是杂草的路,已经在数月前被源氏请来的工匠修成了阶梯。新成的赤红鸟居,此刻散着七零八落的残肢。这些妖怪尸体切面十分干净,足以说明出手者的剑法出众,仅照面一击便夺去对方性命。

显然,这是结界一破,便冲进山里的源氏双子所为。

山上的闲鱼并不知道一箭射杀贪嗔痴的救兵是谁,她只在心中庆幸片刻,接着便被使出风止后让苍龙载落的一目连吸引了注意。

由于力量被抽空的关系,神明的身形有些模糊,所剩无几的神力已经无法继续支撑实体。见如此虚弱的他还要强迫强行驱使结界,闲鱼赶忙跑过去道:“贪嗔痴已除,一目连大人您不要逞强,先回神域境休息。”

“可这些不能放着不管。”一目连抬头看着还在上空飘荡的短刀溯行军,而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重塑结界了。

“我来试试。”闲鱼站起身,那些细致的法术她依然难以掌控,可是简单粗暴却是她擅长的。蓄力控制着上空的气流,将措不及防的溯行军往下压去。三日月仿若能预支她的行动一般,早就站在了正下的位置,站定拔刀一挥,双月的剑意便将下落的敌人尽数击碎。

“做到了……”虽说在做之前就认为自己不会失败,可真的成功后,闲鱼还是惊喜的叫了出来。

一目连从风龙身上降落,他望向身旁的小姑娘,心中既为她高兴,但也带着失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的身体已经能承受灵力,不会再发生力量淤堵的情况了。”鬼之力消失,也恢复了健康,这便意味着……她该回家了。

“好像是耶!”早已习惯神域境生活的闲鱼压根就没想起她要回家的事情,她运行了下周身的灵力,发现这股力量前所未有的通畅。同样是一口气用光灵力,她没有像以往一样筋疲力尽的趴下,反倒是加快了恢复的速度。

兴许做巫女能强健身体?

当然不可以,只是神明所给予她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血液。

将离别的不舍深藏在心底,一目连至始至终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看着她欢欣的模样,他的眼底也只剩下对她恢复健康的欣慰。想起山下还有些小妖落在平民们居所的附近,一目连收回视线,道:“我很快回来。”

“等……”闲鱼还没来得及阻止,身边的神明就已经失去了踪影。她伸出的手落空,只能怏怏收回。

算了,她先回去帮忙整理神域境吧……

叮——

刺耳的刀鸣蓦地在闲鱼的耳边炸起,她吓得一激灵,侧脸看向钉在耳边锋锐的刀身,上面还有着杀敌后残留的阴气。紧接着,闲鱼就被单手揽了起来,薄绿发丝的金瞳男子拧眉竖目道:“你们在做什么,即便迎敌,主人的身边也不能无人守护!”

距离最近的歌仙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擦了下脸上的汗道:“因为有风符,反而降低了警惕么。”

闲鱼倒不曾在意这些,她看到许久未见的人,惊喜立刻取代了恐惧,被揽着的同时反手抱了下他,道:“好久不见啊膝丸!”

“姬、姬姬君!这样也太……”膝丸的脸瞬间爆红,脑袋死命的后退,两手却没有将她放下。

“姬君只看到弟弟么,我也在这里呢。”髭切的声音从膝丸的后方传来,闲鱼伸头看过去,就见对方正冲着自己微笑招手。她立刻从膝丸身上蹦下来,也张开手抱了抱他的大长腿,叹口气道:“这样就公平了。”

比起膝丸,髭切要随性些,收刀伸手把年幼的姬君举了个高高,道:“这才叫公平呢。”真想看看赖光的反应啊。

“雷上动……”不远处柠檬爹已经给出反应,召弓引箭瞄准目标。

“不行啊,对源氏重宝出手会被满仲大人杀掉的!”“麻烦您清醒一下吧赖光大人!”贞光与金太郎一左一右架住冲动的主公。

神社外忽然挤满了人,正门处的今剑顿时戒备起来,在看到武士们身上源氏的家纹时,才怔了下放下短刀道:“是主人的家人啊。”他注意到赖光手中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神弓,联想到雷上动的传说,眼睛蓦地睁大道:“是赖光公么?”

“这么强,还真不愧是义经公的祖辈。”岩融首先便想到射杀贪嗔痴的一箭。

赖光并未留意今剑和岩融这边的动静,他收回弓,快步朝鱼姬的方向走去。

被瞪视着的髭切挑了下眉毛,弯腰将姬君放回地面,闲鱼本人的笑容则忽然僵在脸上,乳母耳提面命的各种礼仪规矩从脑中闪过,鱼姬的记忆趋势她下意识的立正站好,弯腰行礼道:“父亲。”

赖光:“……”

不仅没有抱抱,连笑容都没有。

闲鱼也意识到,这种反差太伤人了。她毕竟不是想要亲近父亲却又恐惧着他的鱼姬,当下直起身走过去,主动伸手拉了下赖光的袖子,道:“父亲。”这声父亲刚说出口,笔直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便忽然半跪下来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父亲?”闲鱼被按在赖光怀里,只有眼睛能转动,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被搂的更紧了。

“呐呐赖光大人,你的力气可不似凡人啊,想把姬君勒死吗?”注意到闲鱼脸色都变了,清光在后面提醒道。

赖光这才松开手,他并未理会其他人,而是牵着女儿的手站起身环顾四周道:“你住在这里吗?”他有吩咐下人将神社的房间尽量修的牢固,鱼姬走后也有命武士送来日用品,可外面到底不比家里齐全舒适,也不安全。

闲鱼摇摇头道:“没有,我住在一目连大人的神域境中。”说着她直接打开了神域境的入口,与外面的湿热不同的凉风向外透出,夹杂着花草的清香,她舒服的眯起眼睛。只是开启神域境后,她却又犹豫着是否要带赖光进去,毕竟未得到神明的允许。

见到女儿不仅住在神明的地方,甚至还有了开启神域境的权利,饶是赖光也难免心惊。这位神也未免太信任女儿了。

在闲鱼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看到今剑好奇的目光,他一直在仰视着赖光,似乎很想和这位源氏的传奇家主说上话。闲鱼见状立刻朝他招招手,道:“你们过来。”她又拉了下赖光的衣服,道:“父亲,这是我的新朋友,今剑和岩融。”

赖光明了这又是鱼姬唤醒的付丧神,平淡的点了下头。

见状,唯恐今剑失落,闲鱼补充道:“他们是赖信叔叔一脉的刀。”父亲知道她所拥有的刀其中有不少属于后世,却并未追问过未来如何。

“是弟弟啊。”赖光的冷漠脸顿时变得如沐春风起来,他和蔼的看向今剑与岩融,热情道:“我是鱼姬之父源赖光,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我的女儿。”

“是主人在照顾我们才是。”与武士们的偶像说上话,今剑显得很兴奋,他拽了拽岩融的袈裟,道:“和尚你看,赖光公和义经公一样温柔呢。”如果是爱护弟弟的赖光公,肯定会接受义经公的吧…不会像源赖朝一样冷酷。

“但我看你快哭出来了。”岩融笑道,他倒是想要和赖光公切磋看看呢。

“我才没有!”今剑赶忙摸摸脸否认道。

见到赖信弟弟子辈的刀,赖光心中也有对未来的好奇,可也不想知道后反而失去对未来的兴趣,他压下询问的冲动,转头望向闲鱼道:“对了鱼姬,父亲给你带了礼物,是打土蜘蛛的时候带来的战利品。”

一直没有说话,将空间留给父女俩的织雪,不忍的抬手遮住了视线。

“赖光……”膝丸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髭切拦住。

闲鱼好奇的接过赖光递来的大盒子,里面的东西份量还不轻,她将其放在地上,伸手掀开了盒盖子,露出其中略带些腥味的晶莹球状物。她伸手戳了戳这类似玻璃弹球的东西,道:“是什么呢?”多肉植物吗?

“是土蜘……”“是土蜘蛛处得来的珍贵药材。”髭切抢先一步说道。

“这样啊。”闲鱼恍然大悟,将盖子合起来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112、第112章 赖光和他的四天王已经不是第一次离京除妖,卜部季武由于相貌俊秀气质儒雅的关系, 长期负责安抚平民的工作, 此时也做的得心应手。不一会儿的功夫, 在妖怪进犯中恐惧不安的百姓们便放心下来, 也没人再嚷嚷着下山避难。等一目连降落到村落附近时,村民们脸上已经不见了恐慌, 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 平静等待着灾难过去。

比起半吊子的闲鱼, 出身神祇官世家的卜部季武在清理掉流散小妖的同时, 还不忘净化掉污染空气和土壤的阴气。同样是神乐舞, 人家跳起来自然流畅, 全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舞金银扇的羞涩紧张,白衣长袖做起缓慢的动作, 带着令旁观者肃然静默的神圣。

看到这一幕,一目连便不由想起他的巫女学习神乐舞的样子……小姑娘是个活泼的急性子, 缓慢的神乐舞并不适合她, 本是优雅庄重的神前仪式,紧张的她做起来更像是在为出征的勇士送行,绷紧了身子,一举一动充满了力量。

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了千百年的神乐舞, 确实是缺乏了活力。女孩背着乳母欢快挥扇迈十字步的样子,似乎要更可爱一些。

他还记得,她在心里吟唱的曲子也有着欢快的节奏,歌词像是也颇为有趣, 只是他对宋国的语言了解不多,无法完全明白其意。不同于大人们多是借口景物感慨命运的沉重,小姑娘的歌词里好像只有对红红苹果的单纯喜爱……

改日他找在宋国地府实习过的鬼灯君帮忙翻译一下好了。

一目连并非是有意窥探闲鱼的内心,只是神乐舞本来就是和神明沟通的仪式,她既然在当时念叨着神明的名字,那心中所想的一切也自然会传达给她所侍奉的神明。只是闲鱼并不知道在一目连眼中她早就原形毕露,仍觉得自己小仙女的形象保持的很好。当她决定长大后成为出色巫女,再美美的为神明献上神乐舞的时候,神明脑子里飘着的全都是小苹果的调子。

见山下的村民已经被人安抚过,一目连也没有继续停留,比起他这么一个无法直接露面的神明,人类的武士更能够让他们安心。察觉到自己的神域境再次被开启,前来接回巫女的源氏族人此刻正在山顶,他低垂了视线,身影消失在原地。

跳完神乐舞的卜部季武似有所觉,朝风神先前降临的方向恭敬行礼。

该告别了。

一目连回归后,赖光便被带入神域境,但那毕竟是神明的领域,即便一目连不在意,四天王与其他武士也不敢随意靠近。到最后,与他们一同进入神域境的,除了赖光也只有身为女孩的织雪一人。对于她的身份,赖光只简单说了一句是路上收留的女孩,闲鱼才开始还以为是他的红颜知己,一时间十分尴尬,幸好织雪很快便解释清楚了情况。

闲鱼来平安京那会儿,入殓师尚未实装,在她心里,那就是个跳跳爸爸,也自然不清楚其中的故事。

和自己不同,织雪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贵族小姐,放在一群男人中难免尴尬,闲鱼便主动招呼她进神域境参观,髭切和膝丸对神域境也很好奇,便一起跟了过去。其他刀剑付丧神们并未回归神域境,清光、小夜、今剑、岩融以及乱藤四郎留下来帮忙收拾乱糟糟的神社,他们在那些时间溯行军残骸处流连,希望能够找到其他同伴的御神体。

此刻三日月的手中还捧着装着土蜘蛛眼珠子的盒子,他很是好奇这晶莹东西的手感,跟闲鱼一样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道:“这莫不是从土蜘蛛山上发现的太岁?”他没有见过所谓的太岁是什么样子,但这东西光滑冰凉还有弹性,更像是什么奇怪的多肉妖植。

“太岁…应该不是这般模样的,也兴许是在妖怪的巢穴中变异了。”歌仙沉吟片刻,猜出道。

“哈哈哈,总归是很贵重的东西吧,那在下就帮姬君收起来好了。”三日月说道,听说可以泡茶呢。

“收藏东西我比较擅长,还是我来吧……”歌仙也想着研究下所谓的太岁。

一边的药研并没在意俩人的争夺,他对着这东西研究了片刻,随即向来稳重的他便跟着露出了难得的惊讶表情,他从口袋里掏出并不符合这时代画风的眼镜,仔细观察了一番,才道:“是妖怪的眼球。联系赖光公先前所言,这应该是土蜘蛛的眼球。”

正在争论此物收藏权的三日月和歌仙闻言一起停下了动作。

三日月大方的将装着土蜘蛛的盒子往歌仙怀里一塞,道:“既如此,此等稀奇之物该有擅长保管的歌仙殿收藏才是。”

“这是姬君托付给三日月阁下的,还是您自己收好吧。”歌仙又塞了回去。

药研看了看互相推辞间已经用上敬语的两人,伸手将装着蜘蛛眼睛的盒子接过,道:“这确实具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等我回去琢磨一下,再决定怎么给姬君服用。”说完他推了下眼睛,左右看了看俩人,道:“你们有别的意见吗?”

“没有。”两人对视一眼,同声道。

……

神域境中,赖光跪坐在一目连面前,俯下身道:“多谢风神大人近日来对小女的照顾,如今土蜘蛛已除,请您允许我带她回家。”此时闲鱼并未在他们身边,整个树下石桌旁只有他们两个在。

一目连并未立刻回答,他看向正带织雪参观自己房间的闲鱼,良久后才应道:“好。”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交代,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们毕竟是父女,若是过多干涉,或许会使这份亲情变得复杂。

得到允许后,赖光松了口气,接着便转头去寻鱼姬。对于这位神明,他起不了半点的不敬之心。无论是从力量还是品行,这都是一位令人不得不尊敬的神明,尤其他还帮了自家女儿数次,这也使得赖光与他见面时异常的别扭。

一目连停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赖光离开。见他心满意足的走入木屋,带着笑容将女儿抱了起来。

这空荡着院落中,最终只剩下神明一人。

被风带落的花瓣,有着与神明发梢相同的色泽,他与背景融为一体,也让人难以察觉。一目连就这样站在原地,透过御帘的缝隙,看闲鱼与赖光说话。直到脚下不断蠕动的花瓣堆发出丝丝的声响,才将他从出神中唤醒。

一目连俯下身,从堆满了樱花和桃花花瓣的地上将下面挣扎蠕动的东西带了出来。被花瓣掩埋的,正是晴明送来的小纸人之一,它每天都会在树下看风景,结果反而被花瓣埋掉。

小纸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花瓣,随后便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翻找起来,拿出一枚勾玉,放在了一目连的掌心里。这些纸式先前是照顾晴明衣食住行的小管家,也拥有着主人为了方便而授予的特权。

阿爸私房钱 -1

小纸人掏啊掏,又拿出一袋勾玉,放在神明身旁。

阿爸私房钱 -1000

一目连:“……”

知恩图报的小纸人满意的点点头,跑到另一个山头坐下继续看风景。

在一目连捧着勾玉不明所以的时候,闲鱼正在跟赖光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她有说起清姬和安珍的事情,还有那个看着来头很大的老和尚欣净。到了这会儿,她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不知道那会不会给源氏带来麻烦。

听到鱼姬提起这个,赖光本人倒并不在意,欣净法师虽说在民间小有名气,可跟赖光相比也算不上什么。再者说,虽然天皇信仰佛教,可能够受他接见,被他所在意的僧人,也只有在京城的那几位著名大师。

见赖光并未说什么,闲鱼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她想着作为父亲或许会更关心女儿在外面的生活环境,便主动道:“父亲,这是我的房间,小夜、乱和药研就在这隔壁,今剑和岩融还有三日月在对面。清光的话,在靠近走廊这里,他说方便行动。歌仙和我一样,选了靠窗的位置,说这样比较风雅……”

这样的房间和少将府女公子的卧室根本不能比,不仅狭小还简陋,可比起家中,闲鱼却更喜欢这个自己亲手布置的小隔间。她伸手掀开御帘,樱花瓣便飘入房间,落在铺好的被褥上,闲鱼露出笑容,回头看向父亲道:“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风神大人的神域境,任何生命只有允许才能进入,而日夜和四季的变化都在神明的控制下,她既不必担心酷暑和极寒,也不会受到蚊虫的滋扰,想怎么浪都可以。

织雪自赖光进来后便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将空间留给父女俩。心里感慨着,这样的场景真是温馨啊。

御帘一打开,赖光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外面的樱花和桃花树上,他皱起眉毛,道:“他们是妖怪吧。”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樱花和桃花妖,都是好妖怪。”闲鱼赶忙解释道。

赖光并不是那种遇到妖怪就去杀的人,听到女儿这么说,便点了下头,只是指着闲鱼被褥上的樱花瓣道:“既然是听懂人话的妖怪,那就赶快起来把你们落在我女儿被子上的头皮屑处理干净。”

闲鱼:“……”

织雪:“……”捂脸。

113、第113章 京城隔三差五的便有赏花宴,赖光即便再不解风情也早就习惯这般排场, 外人面前也鲜少说出煞风景的话。只是那桃花妖毕竟不是普通植物, 它既是已拥有人类形体的妖怪, 便不能一概而论。

迎上女儿一下子老了20岁的沧桑表情, 他解释道:“既成了妖怪,便不能当做是普通树木了。你看这枝干是身子, 树根是腿, 那花冠约摸着也就是脑袋了, 如此算来, 这花瓣与头皮屑有何差别。”

还真有差别的。闲鱼九年义务教育的使命感涌上心头, 她道:“不是啊, 其实花是植物的繁殖器官。”

织雪:“……”

闲鱼一本正经的科普道:“雌花蕊和雄花蕊结合产生种子,咱们吃的果肉就是其子房壁。但种植樱花一般不靠播种, 多是扦插、嫁接。普遍是取一段枝干浸泡出根茎,或直接插入土中培育成新植株。”

织雪:“……”

赖光露出恍然的表情, 道:“如此说来, 这樱花浑身上下都是繁殖器官。”

闲鱼闻言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织雪:“……”

赖光大人和鱼姬小姐真不愧是父女,他根本不需要为处理不好亲子关系而着急。只要去掉乱七八糟的顾虑,就能很好的处在一起。两人之间最大的矛盾, 反而是想太多引起的。他们明明可以很了解对方,却因自己脑中假象的父与女的形象而迷惑。

在织雪出神的一会儿间,御帘外的樱花忽然抖了下枝干,花瓣齐齐脱落, 像雪崩一样将父女俩活埋。

“……”果然是妖啊。

赖光既然来了三重,也就意味着闲鱼必须回京了。夏越袚在即,天皇日渐不安,早就三令五申让他迅速回归,若不是绕道来接鱼姬,以赖光工作狂的个性,他们现在早已到京复命。

不需要特别吩咐,清光和歌仙已经开始自发帮姬君整理起行李,其实除了符咒外也不需要多带些什么,反正贵族家的女儿没有洗衣服的概念,更不会穿旧衣,自然也就不用把带出来穿过的衣服带回去。而闲鱼最喜欢的那件岩融所做的露胳膊和大腿的短衣,更是不能被乳母瞧见。因此整理到最后,鱼姬的行李也只装满了一个箱子。

赖光与闲鱼打过招呼后,便离开神域境到神社外指挥武士们清理战后的[垃圾],织雪帮她盘点起尚未用到的布匹,而闲鱼自己则跪坐在木桌前,将纸笔收入砚箱之中。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站起身走出了屋子,此时神明正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翻阅着手中的纸张。

风神大人的相貌放在高天原的神明之中也是出色的,坐在桃花树下的他看上去像一幅画,闲鱼停在原地,待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纸上写着什么的时候,才出声道:“一目连大人,这个怎么还留着……”闲鱼一下子便认出来,那是她刚开始在神域境练字时留下的,如今一看,简直惨如车祸现场,亏她当时还沾沾自喜呢。

神明将纸重新收起,道:“你看,一直在进步呢。”

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闲鱼走过去坐在他一边道:“还是很烂啊,在京城的女生圈根本拿不出手……”

一目连笑了笑,道:“不要着急,待你到了着裳的年纪,定会写出更漂亮的字。”

说起这个,闲鱼便沉默下来,等她着裳完成成人礼,那也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手指在袖子下搅动着,她思索了下,道:“等我着裳后,便会回到三重,到时候您再看看我的字练的怎么样吧。”那时候自己12岁,也到了可以在神社任职的年纪。

“好。”一目连应道。他知道,这是她的承诺。

风神的神社虽然在赖光的安排下重建,山下也来了居民,可神域境终究是过于冷清了。

尽管一目连大人并不是活泼的个性,也不怎么爱说话,可他却是喜欢热闹的。他总是纵容着自己和风龙胡闹,也会在大家吵闹时不自觉露出笑容,可想而知那段独自在山中等待的时间,对他而言是多么难过。想到这里,闲鱼便道:“听村民们说,在家里供奉神棚,就能够像在神社一样联系到神明,我会经常和您说话的……”她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神明便抬起手,抚在她的脑袋上。

“并非如此。”一目连揉揉女孩额前的刘海,收回手道:“你不是普通信徒,你是我的巫女,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不需要神棚,也不必吟唱神咒,只要你需要,我便会在你身边。”况且她身上还带着自己的铃铛。

闲鱼摸着自己被揉过的脑袋,觉得鬼角脱落那处刚长出来的寸头有些扎手,她别扭道:“您说反了吧一目连大人,那不是阴阳师和式神之间的相处方式吗?阴阳师需要使役式神来辅助自己,可您是神明,我是巫女,应该是我随叫随到侍奉您才对。”

一目连未曾在意其中的差别,他道:“是这样啊……阴阳师需要式神,而我也需要巫女。”

闲鱼不大好意思的搓搓手,这种话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她觉得不自在,一目连便不在继续这话题,他铺开纸张,像往常一样看她练字。而这,也会是她成年前的最后一次。

在赖光亲自盯梢部下们清理完神社后,方才回归神域境,见女儿正在练字,他便远远地对一目连行了礼退到一旁。已经协助清光和歌仙帮闲鱼整理过行礼的织雪走了出来,对赖光点了下头,后者立刻会意,和她一同去了向日葵田。

平日里搔首弄姿的向日葵们一见赖光,便纷纷立正站直,假装凡草。毕竟平安京钟馗斩妖除魔,在花草界也是赫赫有名。

织雪分不出妖气,只觉得神明大人种的花也神奇,直挺挺的像被将军检阅中的武士。少将大人对她有恩,她也希望他们父女俩能够好好相处,便说出自己的感想,道:“鱼姬小姐,和先前赖光大人所说的那样,完全不同呢。”之前赖光给她形容的鱼姬,是个学富五车温柔娴淑的平安京贵女,可真实的鱼姬显然不是那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赖光疑惑道,闺女连樱花怎么繁殖都知道,不还是挺五车的啊。

“我倒是觉得,鱼姬小姐和赖光大人很像的。”织雪只是这么一起头,便见对面的赖光嘿嘿笑了起来,抓着脸不好意思道:“我哪有这么好看,鱼姬还是像她母亲的。”倒是小鱼的性子温柔,不似那人的骄纵脾气,说不了几句话便会用言灵让人闭嘴。

织雪半张着嘴停顿了几秒,方才继续道:“织雪只是认为,鱼姬小姐其实如您一般,是开朗活泼的性子。赖光大人平日只顾着小心谨慎的与她相处,反而生疏了父女关系,让她不敢在您面前放肆。”她想了想这一路上的见闻,便道:“说句不敬的话,您与博雅殿下的相处方式,倒更像亲子。当然,这也只是织雪的猜测。若您想了解鱼姬小姐,不妨也卸下伪装,如对博雅殿下般与她相处。”

赖光收敛了笑容,难得在女儿的话题上沉默下来。

织雪又道:“与您做父亲的心情一般,身为女儿,我想鱼姬小姐,也想要了解父亲的。”

这句话终究触动了赖光,他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脸道:“宋国古代的那位项王的诗,说的便是我此刻的心情吧。唉…骓不逝兮可奈何,鱼姬鱼姬若奈何……”

织雪:“……”

我读书少不要骗我,这首诗真的是这个意思吗?在线等,急。

……

京里催的紧,赖光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仅在神社停留一晚,次日清早便带上鱼姬请辞。这风神山就算开了路也陡峭的很,也不知武士们用的什么方法将战马牵了上来,赖光单手抱着女儿,站在马旁等待四天王集合。除此之外,武士们还准备了两个手抬的小轿子,刚好能让一人跪坐进去的大小,看着不怎么舒服,抬起来的时候,还莫名像起棺材。

闲鱼趴在赖光的一边肩膀上,她垂着头,死气沉沉的样子。清光很是担心,捧着饭盒道:“主人是不是饿了,早上还有剩些寿司。”歌仙也卷着袖子,关心道:“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做一些吧。”

这两个人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控制姬君的食量。

赖光伸手把吃的都借过塞到自己衣服里,然后才拉过马道:“出发回京了。”

清光与歌仙无言,也只能拿起包袱离开。

赖光一手牵着马将女儿放在轿子旁,闲鱼一落地,便忍不住看向神社。神明此刻正站在拜殿前望着他们,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还勾起浅浅的笑意。闲鱼咬着下唇,忽然绕开赖光跑向神社,在场无人阻拦,就看着她冲到拜殿前的台阶上停下。

“鱼姬?”赖光喊道。

闲鱼的背影怔了下,接着便在拜殿前屈膝跪地,她将双手向前举起,手掌交叠,随着弯身的动作往内翻转至垂地。这个动作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站起身,向后退下台阶。

[谢谢。]

这声汉语的谢,也只能在内心表述。有些事情不想隐瞒,可却又不能开口。

金太郎挪到贞光旁边,小声问道:“鱼姬大人在做什么?”那不是参拜神社的方法吧。

贞光无言,歌仙则道:“这是周礼。”他也并不明白这是为何。

114、第114章 满满的挪下台阶后,闲鱼才转过身朝驾笼跑去, 那是只能容纳一人跪坐的小轿子, 幸好她现在年纪小, 这空间还能容她调整姿势, 不然跪坐一路怕是要断腿。相比于闲鱼,土生土长的贵族少女织雪就适应良好, 已经端坐在另一抬驾笼中。

赖光牵着马, 看女儿拒绝了仆从的帮助, 撅着屁股往里面爬, 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好笑, 但在笑过后, 他又忽然想起来织雪的话。鱼姬其实是个活泼的个性,他应该以更轻松的方式与她相处。赖光心想, 若在这里的是自己的弟弟或儿子的话,那他会做什么呢?儿子是源氏的未来, 他定然要严厉对待, 可若是弟弟的话……

下定了觉醒,赖光吸了口气,快步走到女儿身后,蹲下身问道:“鱼姬, 若是不喜欢坐这个,那要和父亲一起骑马吗?”

一条腿搭在轿子上的闲鱼扭过身,下意识的便点了头,可点完后又犹豫起来, 道:“好…但这样可以吗?”比起连伸腿都不能的驾笼,她显然更喜欢坐在马背上。只是这样并不合规矩,怕会有损赖光作为家主的颜面。

女儿的回应让赖光十分快慰,他直起身,顺便将鱼姬抱了起来,道:“只要你开心,那就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况且咱们武家的孩子,骨子里便该喜欢骑射的。”他先将女儿送上自己的战马,随后翻身坐在她背后,琢磨了一下,方才小心道:“……虽说神祇官也会传授巫女破魔箭,可那都是一群花架子。你若是想学的话,回去以后我也可以教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这种话说出口,赖光就后悔了,他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哪会有女孩会喜欢这些只有男儿才会做的粗鲁事。他本以为以女儿的个性,便是想拒绝也不会直接开口,八成会沉默过去,却没想到这次鱼姬竟颔首应道:“好。”

“……”赖光怔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陪伴赖光多年的战马很是了解主人,尽管没有指挥,也依平静的带队往山下走。

直到被路上伸出的树枝抽到脸,赖光才回过神来,若不是在马背上,他还真想下去跑两圈发泄下心里的激动。正如织雪所说的那样,鱼姬其实和他很像,她固然喜欢诗词歌赋,却也并不排斥骑射。

没注意自家父亲的激动,闲鱼满脑子都是犬夜叉里巫女们弯弓射出火箭炮的画面,以后她也能一箭一群小朋友。不对,她父亲的箭术显然要更强,毕竟是传说中的帝释天人间体,又有天照大神血脉加层,一箭就是一群大朋友。说起这个,闲鱼便忽然想起来,父亲便是那个将自身灵力与神兵融合发挥极限的人,也不知她能不能学会。

一路上胡思乱想,倒是冲淡了离愁,直到赖光抱着她骑马从半坡上跃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紧张的两手抱紧了他的手臂。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吧,普通人村民们走时需再小心不过的山路,赖光甚至都懒得下马。而他们胯下的马显然也不是凡物,坡跳的轻松惬意,马脸也淡定的很,全程只有闲鱼一个人在瞎紧张。

鲜少人愿意来这片土地定居,除了进出山麻烦外,还要担心妖怪的滋扰。几百年无人居住,让这片区域聚集了大批妖怪。本来就危险的下山路,也因此变得更加凶险。不过赖光就没有这个烦恼了,饶是山里最凶的怪物,看到笹龙胆的家纹也会滚得远远地。

平安无事的走到山下,赖光与留守的大部队汇合,接着便加快了速度,直至到达闲鱼遇到安珍的那座城,才停下来稍做休整。之前接待三日月他们时还端着贵族姿态的郡司这会儿亲自出来迎接,看到赖光马背上的闲鱼时,还紧张了好一会儿。

“源少将。”

闲鱼这边刚被赖光拎着下马,便见一扎着马尾的少年急匆匆的走来,红挑染的潮流发型在一群乌帽子里显得格外刺眼,比闲鱼这个真正的穿越者的画风要清奇多了。一看到他,闲鱼便亮了眼睛,认出这正是少年时代的博雅。

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目光,赖光将她放到地上,才点点头道:“博雅殿下。”

“你总算到了,我们赶快回去吧。”博雅很急躁的样子,早知道就算危险也跟着源少将进山了,留在这里快被贵族们烦死了。只是在看到赖光身后的闲鱼时,他便收回了后面要说的话,没有继续催促。

闲鱼并未忘记礼仪,站定行礼道:“博雅殿下。”

“啊……”博雅跟着点点头,显然并不习惯和女孩子相处,但还是礼貌的给了回应。

像是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别扭,赖光径直带着闲鱼走进城门,纵然博雅是皇族,可他对他的态度却相当肆意,并道:“吃过午饭再走,我们也要补充点粮草,光靠路上打猎可撑不到京城。”

博雅苦恼的抓了下头发,跟上赖光的脚步道:“里面那群家伙很烦人呢。”

“哈哈哈,你小子还年轻呢。”赖光伸手拍了下博雅的肩膀,揽过去他道:“你可是皇族,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他们的目的想讨好你,那就更犯不着惹自己烦心不是?你小子,天皇都没让你吃过委屈,这会儿倒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忍耐起来了。”说着他径直走到郡司面前,在对方带着家人赶来开口前道:“我急着回京复命,不能在此停留,军备所需还望郡司协助准备。事关重大,请务必谨慎。”

郡司听了,也顾不得客道,赶忙道:“是是是,请少将大人先进府中用膳,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这么容易?”博雅有点难以置信道。

赖光闻言一笑,解释道:“你是少和这些人打交道,所以不知道他们最擅长察言观色,之所以会缠着你,也是看博雅殿是个不擅长拒绝,又不想欠人情的人。若我想的没错,他们定是拿些贵重物招待你吧?那是让你记得他们的情,回京在你父亲或圣上面前提上两句。”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怎么可能会……”博雅说着自己便停了下来,他好像确实会这么做。不然的话,总觉得有情没有还清。

“看吧,他们早就摸清你这心态。平安京凡事先提礼,一家送了东西,那另一家就得还上才合礼仪,哪怕是充数的东西。可你跟着我源氏离京,显然不是亲王殿下允许的行为,他们便吃定你不了礼,又碍于皇族身份不可能随意糊弄,你心中必定记挂着此事,未元服前也只能将此事告知父亲。”赖光语重心长的提点着晚辈,见博雅不忿,他道:“我会帮你还礼,此事你姑且当个教训吧。”

“还真是麻烦,看来真不该给他们脸面。”博雅仍不爽道。

闲鱼一直在静静的听赖光与博雅对话,有些意外父亲也有这么可靠的一面。髭切牵着马走到鱼姬身边,将炒过后放在小罐子里的葵花籽塞进她怀里,道:“我可没有大袖子,拿着很不方便呢,姬君就加把劲吃光吧。”话闭,他看向赖光,笑眯眯道:“小光这也是经验之谈了。”

“源少将也被这样欺骗过吗?”博雅诧异道。

“也没有很多啦,毕竟满仲不像亲王那么温和。”见赖光的脸色晴转多云,膝丸便解释起来。这话说的也没错,源满仲出家前可是个暴敛残忍的人,大肆捕杀动物养殖猛禽,压迫平民上供,得罪他的人不死也要断去手脚。最后还是为僧的儿子源贤请来高僧度化,才让他和他的一批残暴部将们出家。也因此,敢套路哄骗赖光的人还真不错。

博雅在京里也听过源满仲那些如恐怖故事的传言,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看到闲鱼从罐子里拿出瓜子的时候,才惊讶道:“我说,你那是瓜子?什么瓜的籽这么长。”这时代只有瓜籽,没有葵花籽。神域境那些葵花还是外来神送的,不过它们毕竟是花精,籽特大,还压饿。

“是葵花妖怪结的种子,歌仙炒过的,你要吃吗?”闲鱼坦白道,省的他吃完知道真相后悔。

“妖怪的种子也能吃啊?!”好奇心战胜了面对陌生女孩的尴尬,博雅走过去直接从罐子里拿出一个,掰开塞进嘴里道:“炒妖怪,味道还不错嘛!”真想带回去给父亲还有弟妹们尝尝,既然少将家的女公子都不怕,他们没准也能接受呢。可话是这么说,博雅却又犹豫起来。

见他似欲言又止,闲鱼便主动道:“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把这罐带走,我还有好多呢。”

博雅倒也没客气,接过罐子道:“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弟弟们大概不会喜欢吧…我喜欢的东西,他们都很讨厌的样子。”弟弟都有些怕他呢,也不知道妹妹长大后会不会也和像弟弟们一样讨厌自己。博雅有些失落,他是真的很疼爱弟弟妹妹。

未来玩家们调侃的妹控属性,放在现实中极为触动人心,他是个好强的人,却永远对妹妹温声细语,他面对八岐大蛇也不会妥协,却肯为妹妹一声呼唤低头。在这个普遍将女儿当做政治筹码的年代,博雅更显得尤其可爱,闲鱼看他犹豫不决的模样,便道:“你的弟妹也有灵力吗?”

“妹妹还太小,尚且不知,倒是弟弟们都是普通人。”博雅道。

“博雅殿下是身怀灵力的人,自然不惧妖魔,但普通人却是活在他们的威胁下。况且这些妖怪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我们能吃,但普通人却未必能吃。”闲鱼说完,便转身去找三日月,还不忘对博雅道:“麻烦您稍等一下。”说完她便快步走到优哉游哉跟在大部队后方的老爷子身边,在他说话之前,直接掀开袖子掏了掏,掏出一包蜜腌的野果,再掏掏,又是一包,还掏掏,又出来两包……

虽然早知道吃食没有放在箱子里,而是被大家随身带着,可你身上也太多了吧?!别告诉我这是清光硬塞得。

“哈哈哈哈,因为爷爷袖子比较宽大,清光送来很多呢。”三日月抬了下手,将袖子收回。

“……”怀疑的目光。

见博雅还等着,闲鱼便没多说,拿着用蜂蜜腌过的野果,递给博雅道:“瓜子你留着自己吃,这个可以送家人。”她忽然想起贵族们不吃平民们才会吃的野菜野果,便加了一句道:“这是风神大人的神域境长出的,你可以这样说。”

后面的三日月从左袖子里掏出三包茶叶,塞到了空掉的右袖子里。

“只要不是妖怪的就可以吧,我明白了。”博雅忽然想通道。其实京里也有人提醒他,但碍于彼此身份,那些提醒十分隐晦,博雅也难解其意。

“是这样。”闲鱼颔首,心想博雅大概是平安京最疼弟妹的人了吧。

赖光站在一边,并未打扰两人对话,只觉得博雅性格单纯善良,又可能成为自己的弟子,鱼姬与他相处没有坏处。就在他想着是否出声喊两人先去用膳的时候,金太郎快步跑了过来,道:“赖光大人,摄津那边传来消息……”摄津是赖光老家。

赖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些人若不安分,就都砍了。”

“……不是,您的妹夫们很安分。是赖信大人被召入京城,满仲大人希望您帮他争取留京的机会。”金太郎赶忙道。

“是赖信来了啊,我当然会照顾好他的,父亲就是喜欢做多此一举的事。”赖光的心情一下子便明媚起来。

闲鱼:“……”

作者有话要说:  满仲:大儿子好像变了,京里的下属来信说这熊孩子要融了源氏重宝。这家伙是被京里的权势迷了眼睛,决定舍弃武家身份走公卿路子吗…好方,儿子变得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以后会不会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不行,我得写信提点一下!

第115章 有天皇的急诏做借口,尽管高阶家的郡司一直闪着晶亮亮的眼睛试图和赖光说上话,却也不敢耽误他们的行程。到最后,两人之间的交际也不过是几句客道,他并不是没有试图主动上前找话题攀交情,可每次靠近都发现赖光正和他的四天王讨论源氏内务,他就算再厚脸皮也不敢随便靠近,以免不小心知道了什么秘密被灭口,毕竟这位可是连殿上臣都敢杀的主。

看到郡司远远站在一边,每当有人的目光扫过去就露出讨好笑容的样子,即便是先前被他们烦的跳脚的博雅,也忍不住同情起来,连带着被算计的愤怒也消了大半。博雅表面骄傲暴躁,但本质却是个极容易心软的人,终究还是无法冷眼旁观,开口和他搭了几句话。

闲鱼和织雪作为女子坐在御帘后面,她们各自面前摆着精致的碗碟。这顿饭郡司准备的相当奢华,绝不输少将府的配制,脸大的盘子里,分别装着几根拇指长的章鱼触手,三块腌萝卜,剩下的汤里是切出的蔬菜中段和少许汁粥。兴许考虑到闲鱼和织雪还是未着裳的孩子,她们的桌子上还有男人们那边没有的精致菓子,捏成花朵的形状,吃起来带着豆香,三两个组成一盘。

这可是相当丰盛的准备了,起码对于织雪来说,份额绝对是超标的。她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半碗汁粥便觉得有些撑了。

花了五分钟清空盘底的闲鱼单手拖着脑袋,正看着手里仅剩的一个菓子,叹了口气,把它塞进嘴里吞掉。

这东西刚做出来还有些温热,口味倒是不差,可比小而精致的团子,她宁愿去男人们的桌子上吃大米。也幸好闲鱼仗着赖光的威势坚持让侍女们退下,不然源少将家女大公子这大胃王的名声,怕是很快就能闻名日本。

织雪见她张着嘴嘟噜着什么,忍不住侧身听了听,这才发现原来她对着御帘外男宾席念叨的是米饭……

将自己没有沾过的食物挪到单独的盘子里,织雪吃光她仅剩的半碗汁粥,便起身走到闲鱼身边,把其中的空盘与她调换。闲鱼错愕的抬头,就见织雪对着她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驾笼的颠簸让我失了胃口,可剩下食物又太过失礼。这些我还没有动过,请鱼姬小姐帮帮我吧。”说完,她单手扶额做出头晕的动作,带着空盘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一碗稀饭能吃饱才怪吧,闲鱼直起身想把东西还回去,却见织雪已经唤来侍女,借口去后院休息了。在别人家,闲鱼怎么也不能端着盘子追过去,她只能坐下身,盯着满起来的盘子看了会儿,然后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唉,总不好浪费食物啊。

没有在城里过夜的打算,粮草填补完毕后,赖光便向郡司告辞离开。博雅跟在后面,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位亲王之子全然没有作为皇族的架子,跟在赖光身后也不在乎,倒是郡司十分惶恐,自觉退后了几步。

下午的这段路程闲鱼没有跟着父亲骑马,赖光将她放在驾笼旁,解释道:“今晚我们会继续赶路,你在里面休息吧。”这次征讨土蜘蛛的武士都是源家的精英,他们在自家也是被伺候的主,根本没有抬轿子的经验。这会儿或许是害怕弄脏了驾笼,见姬君过来也不晓得把轿子放底,闲鱼只能认命的努力抬腿往上爬。

赖光觉得女儿撅着屁股一耸一耸努力爬车的样子十分可爱,看了一会儿后,他决定帮她一把,便一巴掌拍在鱼腚上。闲鱼嗷了一声,来不及回头骂娘,整个人便被抽进车里,脑门砰得撞在了驾笼板子上。

草(中日双语)!

闲鱼缓缓地从驾笼板上滑下来……

“大将!”

“主人!!”

“鱼、鱼姬!”

幸好闲鱼头铁,又有风神之佑保护,撞在木板上也没受什么伤,饶是这样,药研还是帮她做了冷敷后,才同意继续赶路。大概是对赖光的不满达到了极限,闲鱼的驾笼旁被刀男们一左一右的轮流守护着,只要前者一靠近,立刻开始警戒,和对溯行军一个级别。

乖乖跪坐在驾笼里,一会儿便开始打哈欠,但闲鱼也没忘记正事,她掀开驾笼一侧的小御帘,招招手道:“今剑。”

“主人?”今剑趋马靠近,弯下腰问道。

“帮我把这罐腌果子交给织雪。”她中午吃的太少了,路上怕是会饿。

今剑没有拿走闲鱼手里的罐子,倒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罐新的道:“我这里还有呢,那个主人就留着自己吃吧。不过…这个时期的大家,好像一天只有两顿饭的样子,主人也会觉得饿吧。”他越想越觉得在理,便趋马到岩融身边,掀开他的袈裟,露出了一排缭在上方的小包裹,摘下其中两个,将一袋塞给闲鱼,另一袋收起来道:“如果主人饿了就吃这个吧,不够的话还有好多呢。”

“你们怎么带了那么多吃的……”闲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小包,惊讶的发现里面竟藏着肉干,她赶忙将包袱合上,转头看向今剑。后者小声回道:“是和尚说,到了京都就吃不到了。别担心,还有素的。”说的是给织雪的那包。

和闲鱼交代过后,今剑便骑马跑去后面的驾笼给织雪送吃的。在他走后,小夜立刻上前顶上了他的空缺。坐在驾笼的闲鱼注意到,他的袈裟似乎也坠着什么东西,大风都吹不起来。

这是这是一群国宝,所侍奉的都是名扬千古的人物,闲鱼至今还记得他们刚被自己唤醒的时候,一个个威风八面的样子。可是现在……不知道狐之助发现被肩负重任的付丧神们,都被废材审神者往吃货上发展后,会不会气的哭出来。

跪坐的姿势保持了半个时辰,闲鱼就腰疼腿麻的受不住了,想着反正在驾笼里也没人看到,便把跪姿改成了老太太炕头盘腿的姿势,而这动作也随着她睡意的加深,最终演变成了抱膝团圈的形态,毕竟驾笼的空间实在是过于狭小了。

透过飘起的御帘看到驾笼内审神者的动作,小夜与乱一同趋马靠近了些,挡住了两边武士们的视线。

等到了该换马车的时候,闲鱼才算彻底睡醒,刚一下地,她开心的原地蹦跶了两下,才和织雪一同跑到宽敞的马车上去。相比于驾笼,稍微宽敞的马车简直棒极了,但这份喜悦,只维持到马车跑起来前。由于没有避震,内部的闲鱼和织雪像赌场碗里的骰子一样转动起来。一阵乒铃乓啷后,一身风神之佑光芒的闲鱼伸出头喊道:“请让我骑马!!!”

顺滑长发炸成刺猬的织雪表示赞同。

髭切顶着赖光凶狠的目光抢在他动手之前把闲鱼带上了马,而织雪则是和金太郎一起,反正她也未着裳,顾忌要少很多。接下来的路赶得很紧,中途没有进任何村落休息,通常是在原地整理一番便继续前行。闲鱼个头小横坐在马上,又躲进髭切的外衣里还比较轻松,能随时打盹,可苦了与金太郎同乘的织雪,全程挺直身子和对方保持距离,不比武士们轻松。

为了节省时间,武士们路上只吃些兵粮丸。闲鱼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肩膀上捆起的绳结不是绳子,里面每个结都放着食物。

由于中途下了次雨耽误了行程,等到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上午。武士们带着满身泥泞回归,却格外的骇人,沿途的百姓们见了都会绕道走。到城边的时候,闲鱼和织雪便换了牛车,上来没一会儿,累极了的织雪便睡着了。

闲鱼抱着膝盖在牛车里蹲了会儿,便察觉车速越发缓慢起来,远处还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掀开帘子往前一看,便见城门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晴明和叶王。

待到牛车停下后,闲鱼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与此同时,城门处的牛车也被打开,贺茂忠行摇着扇子走了出来。闲鱼见了,中途拐了个道跑到师父面前乖巧行礼。忠行笑着点了点头,道:“鱼姬此行收获颇丰吧。”

闲鱼闻言,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隐藏起来的神纹。

赖光与忠行既是好友,也是同样守护天皇的同事,两人见面自然有些话要说。闲鱼便趁机跑到了两位师兄那边,招招手道:“好久不见啊晴明师兄、叶王师兄!我好想你们呢!”

“师妹的气色倒是比以往更好了。”晴明打量了一下,见她没受伤,便也没有再提符咒被毁的事情。

“是晒黑了。”叶王可是比晴明直接多了,点明了对方的变化后,道:“想?若不是少将大人亲自去接,师妹会想回来?早把京里的一切忘了吧。”

闲鱼扭头看向叶王,一秒变脸深情款款道:“怎么会呢师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啊!”

叶王的灵视只听到她内心2333的狂笑刷屏,故冷漠道:“闭嘴。”

师兄妹间早就习惯了叶王的脾气,也不把他的冷言冷语当一回事,但同站在城门处的博雅却觉得此人的态度太过恶劣,开口道:“我说,你这反应也太过分了吧。”

晴明微笑着眯起眼睛,解释道:“博雅殿下有所不知,我师弟中了天邪鬼的诅咒呢,说的话要反过来听。”

博雅惊愕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叶王,忙道:“抱歉啊,是我没有搞清楚情况。”

“……”

还真信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在少将府吃的大多是水饭,就是米晒干泡的,平安人认为吃这个减肥。乳母换的。

第116章 晴明说的并不是客气话,虽说鱼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来就是一天一个变化,可闲鱼的改变要更明显一些。本来干瘦削尖的下巴有了圆润的弧度,血气不足的苍白脸上也多了圈红晕。像是发育不良的干瘪杨桃脸变成了肉嘟嘟的苹果脸,一看就知道养分很充足。

除了相貌上的变化外,无论是晴明还是叶王都有注意到,原本师妹的身上带着一股不属于她的郁气,那是与她本身开朗单纯的性格格格不入的怨念。而现在,那份怪异的负面气场随着她外貌的改变消散开来,如今的闲鱼才算表里相合。

看着和师妹斗嘴的叶王,晴明用扇子拍了拍掌心,笑道:“师弟既然从卯时等到现在,又何必说些刺耳的话师妹生气呢。”

听到晴明泄了自己的底,叶王的嘴角绷了下,正要反驳,对面的闲鱼便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道:“叶王师兄,咱们的同心之兰刷满了,以前也就共饮鸭川水,现在我把这首诗的后半句也送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叶王不为所动,特别的冷酷道:“相思?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厨子吧。”肯定句。

闲鱼听了,竟厚颜无耻的点点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厨师高啊!”

叶王沉默下来,难得没有回嘴,因为他读了闲鱼的心,发现对方竟然真的这么认为。靠着灵视之力叶王阅便人心,无论是被奉为神明的天皇,还是心思细密的藤原道长,他都有自信玩弄鼓掌。可他料定了一切,却难以参透闲鱼这海鲜级智商的脑回路。

大概是智慧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博雅看着这师兄妹感情不错的样子,便想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了,因为他的父亲,克明亲王的牛车已经停在了城门处。本来正说话的赖光和贺茂忠行见状赶忙走过去行礼,守备的卫兵们也紧张起来。正主的亲王殿下这会儿眼睛里只有儿子的身影,他匆匆应了声,便快步走到博雅面前,凶狠的抬起了手……

这还是博雅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脚步凌乱,气喘吁吁的样子。这不风雅,也不合礼仪。

“父亲……”

克明亲王高高抬起的手最终还是在半途降了速度,最后落到博雅脸上的只有轻飘飘的一下,他努力克制住了怒气,却还是忍不住高声训斥道:“你这般任性妄为,可知我和你母亲有多担心!”

“对不起父亲,我知道错了。不然你打我一顿出气好了。”博雅跟着赖光一路,也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他能够在平安京里逞威风的本事,在土蜘蛛那般大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此行确实是他冲动了,他也愿承认错误。

听到儿子道歉,克明亲王沸腾的怒火便瞬间蒸发,再多的责备也说不出口,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就当是个教训吧,你以后记得不要再冲动行事。”说完,他又抬起手摸了摸博雅的脸,道:“刚才没有打疼你吧。”

“没事。”博雅道,他都没什么感觉。

“兄长!”“大哥!”“哥哥回来了……”

一群小豆丁从亲王后面的牛车上蹦下来,他们都是博雅的弟弟。此时见到许久不见的哥哥,纷纷冲上去将他围住。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博雅受宠若惊,他一直以为弟弟们都是讨厌自己的。

见他们兄弟关系和谐,亲王欣慰的笑起,道:“你离开这段时间,他们天天都在找你。”

“是这样啊。”这会儿的博雅自己也是个孩子,被父亲这么一说竟然有些哽咽,他擦了擦眼眶,道:“对了,我有给你们带礼物。”博雅说完,四周便安静下来。不仅是小豆丁们,连克明亲王本人都吓得退后一步,可见儿子以前给他准备了不少另类惊喜。

见到这幅场面,本来打算把土蜘蛛眼珠子拿出来的博雅改口道:“这个…是神明大人的果子。”听到这次不是可怕的妖怪,而是神明,小豆丁们才敢上前。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博雅自己捏了一颗吃掉,再把果子还给他们。

小家伙们见罐子里装的果然只是普通的果子,才开心的涌上去分食。

“如此贪吃,真是缺乏教养。”亲王见儿子们竟然当街哄抢起食物,羞愧掩面,赶忙命女官将他们送回牛车。被小儿子们这么一闹,他也不想继续留在城门让人看笑话了,对赖光表示改日会带博雅登门道谢后,便匆匆坐上牛车离开了。

亲王一走,赖光与贺茂忠行也没了继续停留的打算,闲鱼自然也要回家,临走前,她道:“那么咱们在师父家见吧。”

“也可以去师弟家呢。”晴明笑眯眯望向叶王,道:“前日圣上赏了师弟宅子,地方嘛……”他指了指西南的方向。

“什么嘛,和少将府位置相反啊,这么远…等等,不会是后鬼门吧?”闲鱼忽然反应过来。

“是呢,本来圣上所赐的宅邸与师父家相隔不远,倒是师弟自愿去镇守后鬼门,真是奇怪呢。”晴明道。

“就这点上你也没立场说他吧。”闲鱼记得安倍晴明未来的宅邸在前鬼门。

晴明并未反驳,微微笑道:“倒是清净。”两处鬼门在阴气出现后便越发荒凉,除了巡守无人愿意踏足。师弟此举既讨了清闲,避免乱七八糟派系骚扰的麻烦,也挣了贤名。天皇可颇为感动师弟不为己私,一心报国的忠诚呢。

“我好像没有邀请你们吧?”见俩人自顾自的讨论自己的房子,叶王提醒道。实际上这些天他都在图书寮,根本就没回那房子。况且刚被赐下的荒废已久的宅邸,家具都被偷光了。似稍做了修葺,但除了天皇和师父送来的日用品外,可是一无所有。

直接无视了叶王的话,闲鱼急匆匆道:“不行我得走了,那咱们明天去叶王家暖房温锅,也帮我接风洗尘。”说完她便提着衣服赶回牛车,顺便跟负责赶车的武士道了个歉。那武士倒被吓了一跳,赶忙反鞠了个躬。

在城门处守了今一天,晴明也觉得累了,在回家前,他还叮嘱道:“我会带礼物过去的。”

“今日我触了秽,七日不见客。”叶王拒绝道,可晴明根本不在意,径直牵着童女回家了。叶王被赐下的仆人小心翼翼的上前,惶恐的问道:“叶王大人,明日……这?”那可是近卫少将和膳大夫的子女。

“明早去多抓几条鱼。”

“啊?”

“喂猪。”

……

回到少将府,赖光也没休息,换了身衣服便赶回宫中复命。府邸的主人一离开,长期代理管事的乳母也不在,闲鱼便是这家里身份最高的人,下人们遇到困难也只能问他。她刚回到自己的寝殿,赖光的近卫便过来询问,新来的岩融与今剑要安置在何处。

闲鱼也不清楚自家的空房情况,便道:“他们是三日月的亲兄弟。”

“既然如此,那两位大人便使用三日月大人旁的院落吧。”赖光的近卫显然是知道付丧神身份的,对岩融与今剑使用起敬称。说完后,他犹豫了下,又道:“虽有违礼数,但金村公子如今正在殿外求见。”事实上是闯进来的,被武士们扣住了。

“金村?”

“是大膳大进之子,他此番为您的师兄而来。”

“那就见见吧。”闲鱼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道。

得到命令的武士们将试图硬闯少将府的金村公子带去了闲鱼那处。远远地看到有武士押着人往内院走,髭切停下脚步,看着金村的背景若有所思。

大膳大进之子是个和晴明、叶王差不多年纪的俊秀男孩,在几日前他还是京都知名的天才少年。但此时他的半张脸被白布缠绕着,没有遮挡住的皮肤也是一片红肿,显然受了十分严重的伤害。隔着御帘,闲鱼也能够看清楚那痕迹的狰狞,和白布下随着动作偶尔会露出的血浓泡。显然,他是受到了严重的烧伤,半张脸被毁掉,这对于平安京的贵族而言,可以说是被毁了前程。

“请姬君救我!”金村一进门,便扑在地上喊道。

“我没有治伤的能力,公子该去祭拜少名毘古那神……”闲鱼道。

“不,求谁都没有用的,只要麻仓叶王不解除诅咒,我的伤就永远好不了,他会一直诅咒我的……”金村指着自己的半张脸,语气变得有些尖锐,道:“姬君和麻仓叶王是师兄妹吧,请你帮帮我,帮我说说情吧,我确实是做错了事,可现在也得到了报应啊!”

“你说我叶王师兄诅咒你?”一听这话,闲鱼便忍不住了,她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道:“不可能!”没有了御帘的遮挡,闲鱼完全看清楚了金村的脸,那被白布半遮掩的伤流着脓十分吓人,只是看着金村完好的半张脸,闲鱼却又觉得莫名熟悉。

“怎么不可能,我脸上的伤就是证据。”金村红着眼睛道:“我、我只是在背后说了几句狐崽子,他便诅咒我……”

听他这么说,闲鱼反而平静下来,她又回到了御帘后,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叶王师兄有灵视,他要是在乎别人说自己坏话的话早就气死了。况且若真是叶王动手,他根本不会留下活口,也不会让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他自己都承认了!”金村气急败坏道。

“那你做了什么?”闲鱼反问道。

金村眼神飘忽,显然底气不足道:“我、我就是说了……”

“闭嘴吧,我不想听了。”闲鱼懒得听他鬼扯,她站起身隔着御帘道:“这件事至始至终和不在京城的我无关,你为什么会求到我身上?不去找晴明师兄,也没有找贺茂师父,偏偏来找对此一无所知的我。”她压制了声音,质问道:“觉得我比较好欺负吗?”

“我……”

“滚出去。”

闲鱼话音刚落,不等早就手痒的武士们出手,金村便自己动了起来。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飘出门外,狠狠地摔在台阶处,狼狈的从第一阶滚落到最下面。

这一番动作不可避免的又碰到了金村半脸的伤处,他哀嚎着捂着脸站起身,想要再次上去,却被府上的武士挡住。“你们这群下等人也敢拦我,我是大膳大进之子,是少将大人的客人!”金村怒骂着。

挡道的武士不为所动。

“哦呀哦呀?刚才有什么掉在地上呢。”髭切慢悠悠的转道走过来,两边的武士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向他行礼。他踱步到金村面前,低头俯视道:“这半张脸让人稍微回想起了过去,是什么呢?虽然大部分忘记了也无所谓,但是……”

抽与收刀快到如一同进行,金村浑身发冷,像是已经被夺走了性命。在他的脚下,多了一团散乱的发丝,尾处被整齐的切断。金村咽了下口水,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原本该扎起来的发顶,此时只剩下被太刀整齐切断的扎手发根。

他甚至没有看清他拔刀!

那只险些隔断他脑袋的手按在了金村的右肩膀上,髭切还带着那样平静温和的笑容,道:“女孩子的头发是无价之宝,不能碰哦。”

金村吓得只知道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膳大进之子,其父与晴明之父是政敌,一直觉得是安倍益材耽误自己升迁。晴明和叶王进入阴阳寮后,包括金村在内的所有人都成了两位天才的陪衬。

嗯…他想放火烧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晴明来着(其实去烧叶王反而没大事

第117章 把金村直接扔出去并不是闲鱼的一时冲动,在做之前她便有仔细考虑过。尽管对平安京盘根错节的利益关联了解不多,但对方与清和源氏的关系却能够从赖光近侍与家中武士们的态度中揣测出来。若此人是源氏需要慎重对待的上级或盟友,那么近侍根本不会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告知她有客要见。就如上次对式部大丞的琴子公主一般,见之前还要专门提醒她应对礼仪。

这金村家显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赖光的客人,起码家里的武士对他没有半点尊重,不仅是用对待犯人的押解方式将他带入,甚至在她动手之前便想要将他赶出去。话虽如此,闲鱼还是问了问以防万一:“我方才将父亲的客人赶出去,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您不必放在心上,金村家和源氏不同,所依附的是右大臣藤原显光。”是左大臣藤原道长的政敌。说起这个,这位名为源照,来自赖光母家嵯峨源氏的近卫小哥便露出不屑的表情,道:“不过是个被安倍膳大夫压制了半辈子的弃子,父子俩都没什么真才实学,整天只知嫉恨别人,在背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手脚。所以姬君不必担心,若不是找准赖光大人进宫的机会,他压根进不来少将府。”

这么说的话,闲鱼倒是明白了,只是听到和晴明师兄的父亲安倍膳大夫有关,她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金村家是对我师兄做过什么吗?”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理解叶王为什么出手了。

提到这个,源照有些沮丧,摇头道:“我们也未曾打听到更多内幕,只知道金村公子抓到火妖[喂喂火]。这喂喂火向来是成对出现的,他却偏偏将两火分开,导致火妖爆走让阴阳寮燃起大火。幸好叶王公子及时赶来施术灭火,才没有人伤亡。阴阳寮只有些藏书被毁,但始作俑者的金村公子因距离太近没有躲开烧毁了容貌。之后天皇亲自过问了此事,赐予叶王公子宅邸,又免去了金村的职位。”

如此听来,这金村更像是在迁怒叶王救了别人却没有救他,但感觉内情肯定不止于此,不过闲鱼也没兴趣继续打听下去。倒是话很多的源照憋着一肚子槽想吐,可姬君却一直没接话,让他很是郁闷。

就在此时,有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道:“鱼姬大人,髭切大人忽然拔刀切断了金村公子的发髻……”

闲鱼的眉毛打了个八字道:“看来这金村确实是个混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髭切拔刀的。

源照沉默颔首,姬君这不问缘由盲目护短的个性和赖光大人还真像。

解决了金村的事情,原本还困倦的闲鱼睡意全无,她跑到了付丧神们的宿舍里,挨个扒门骚扰。等大家到齐了后,才道:“乱,咱们从神域境带回来的布放在哪里了?我记得有一匹料子很软,绣青海波图案的蓝布……”

“主人要做新衣服啊,但那个颜色和花纹不适合女孩子呢。”乱这样说着,还是从行李中翻出来那块布。

“不是给我,是给叶王师兄的礼物。”闲鱼托起那块布道:“因为打算明早就送出去,所以希望大家能帮我做。”

“继厨师之后,还要做绣娘啊。”清光感慨道。

“没有做过,听起来很有意思呢。”乱想着,学会之后也可以给自己做衣服吧。

“趁机会做件方便的工作服吧。”药研在心里构思起来。

“我和岩融有做过的经验,这个还是很简单的,大家一起加油吧!”今剑兴致勃勃道。

“咱也只会简单的,大户人家那种不会耶。”岩融抓了抓头发。

“我…可以吗?”小夜两手握这衣服,对自己很怀疑。

“当然可以啊,小夜这么细心,先帮我剪裁一下布料吧。大概要两米左右,形状的话……”闲鱼拿着布料犹豫起来。

“若只是绘制图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歌仙琢磨了下,觉得自己做不来绣活。

“那就太好了,没圆尺我线条都画不流畅的。”闲鱼欣喜点头,站起身道:“去我寝室做吧,不然乳母来了找不到我又要着急。”

“主人,我和兄长没有要执行的命令吗?”一直在看其他人说话的膝丸终于忍不住开口,他顶着众人的视线,表情有些别扭道:“作为源氏重宝…好吧,做衣服这种事情,虽然很奇怪,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活了千年也没有做过针线活呢,如果做到极致的话下个名字就叫纺切?”髭切自言自语的说完,又扭头调戏弟弟道:“是吧,绣花丸?刺绣丸?”

“刺、刺绣丸…那是什么啊……”膝丸大受打击的样子。

“哈哈哈,我觉得不错呢。”三日月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将春夏秋冬以丝线跃然布上,是非常美妙的事情啊。刺绣丸也很风雅呢。”歌仙感慨道。

“完全没有!”膝丸反驳道。

闲鱼忍者笑,赶忙解释道:“膝丸不用跟着做衣服啊,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们兄弟和三日月。晴明师兄说,叶王师兄刚搬新家,新宅里什么都没有呢,所以我希望你们帮忙挑选些日用品送过去。毕竟这种事,还是身为平安刀的你们更为熟悉吧。”

“这种事就交给我们吧。”不需要做衣服,膝丸便活跃起来,认真思考道:“尽管主人和叶王公关系很好,可送礼这种事也不可大意,毕竟在外人看来,礼物代表着主人的态度,还是要按照传统来安排……”

“嗯?准备食材带过去就可以了吧。”髭切道。

“哈哈哈,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三日月这话等于认同了髭切的说法。

“你们已经说出来了啊。”膝丸提醒着,顶着审神者火热的目光,又扭头叹息道:“那些我会专门准备的。”

闲鱼这才收回了目光。

……

等赖光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他出宫的时间其实并不晚,只是中途又去了贺茂忠行的府上,喝了两杯酒才又回家,顺便带回了闲鱼离开后便被保管在贺茂家的达摩蛋。这些家伙整天嘻嘻哈哈吵闹的很,每天都蹦跶着要找主人,贺茂忠行被它们烦的头疼,又不能伤害这些佛教圣物,被逼的躲进皇宫住了大半个月。

达摩蛋虽然不能说话,但并不是没有智商,它们在贺茂家吵闹无外乎是为了见到主人,这会儿看到赖光过来,便立刻安静下来,排成一排乖巧跟在他后面回家。

到了少将府,不需要任何人带路,蛋蛋们便自行往闲鱼的寝室蹦跶。性格比较火爆的热情的红蛋蛋是速度最快的那个,它第一个蹦到主人身上,直接将措不及防的闲鱼压倒在地。紧接着白蛋也蹦了过来,直接挤飞了红蛋。蓝蛋太过笨重,还没到闲鱼身边便自己翻倒了,顺便用脑袋拱开了白蛋。最后的黑蛋怯生生的上前,它犹豫的蹦到闲鱼身边,用身子蹭了蹭她的衣服,却乖巧的没有压上去。

“啊…好久不见啊。”闲鱼反手抱了下黑蛋蛋,蛋壳凉凉的抱着很是舒服。

“吼哈哈哈哈吼咳咳!”蓝蛋弹到一边站好,响应着它的号令,红蛋和白蛋还有恋恋不舍黑蛋也蹦到它左右,四个蛋蛋站成一拍。接着,它们动作一致的左右摇摆起来,脑袋上绽出一圈圈灿烂的烟火,像是在欢迎主人回来。

蛋蛋们在贺茂家吵闹了数日,就是为了排练这个欢迎仪式。

这个可爱的样子果然能让闲鱼开心,她挨个抱了抱它们,遗憾道:“可惜翻译官不在,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蛋语八级的三日月准备礼物去了。

“主人。”身上沾了些灰尘的膝丸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布包。

听到膝丸的声音,闲鱼放下蛋蛋道:“怎么了?”

“这个给你。”膝丸走过来将手里的包放在闲鱼的怀里,解开上面的活结道:“这也是打土蜘蛛时收缴的战利品,之前放在箱子里差点忘记了。”包裹打开后,露出排排站在里面的八个小黑蛋,这会儿在闲鱼的怀里,它们从死气沉沉的不倒翁活跃起来,摇摇晃晃的想往外蹦。

“哇!”闲鱼上辈子打了两年的蜘蛛都没掉过整个的黑蛋,她惊喜的收拢手臂,任由小黑蛋们在怀里乱钻。相比于大达摩蛋,小号一些就变得更可爱了,像养猫一样。

弟弟丸好欧啊。

见鱼姬抱着小黑蛋的样子,半蹲在一边的膝丸也跟着露出释然的笑容,看来没有送错东西呢。姬君无论多早熟,本质上还是个孩子,可赖光却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任何孩童喜欢的玩具,她或许也会羡慕同龄人吧。

想到过去鱼姬总是一个人憋在屋子里沉闷的样子,看到她现在的笑容,膝丸便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只是在仆人们面前这会影响姬君的名声,便只好压下了冲动。

“这是兄长的战利品。”膝丸又从怀里搜到个小布包送上。

闲鱼闻言,将小黑蛋放在膝盖上,伸手结果那个相对要小一些的包袱,这次期待的自己伸手打开。

小包裹里装着让闲鱼熟悉到想哭的东西。

二星太阴结界卡,6片蓝蛋碎片,一小堆金币,一张破符。

闲鱼颤抖的捡起这个时代而言相当有用的金币,却发现这东西轻如鸿毛,使劲一掰,才发现这金币竟然是中空的……

第118章 看姬君拿着中空的金币发呆,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膝丸便解释道:“这也是很正常的,像是土蜘蛛这生活在偏僻位置的妖怪,尽管会打劫小贵族,但也收集不到多少钱财。毕竟这个国家的资源,都是掌握在平安京核心贵族们的手里。姬君也不必为了钱财发愁,赖光的富足可是能被记载到历史书上的程度呢。”

若是狐之助在的话,肯定会点头支持膝丸的说法。源赖光这个人在历史上记载不多,前段为藤原道长服务的人生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可在诸多文献中都有特别声明他财力雄厚这一点。不仅是继承了父亲满仲的家财,还有任职10多个国守的积累。

但说这些对于闲鱼来说没有意义,她把金币收起来放好,捧着太阴结界卡道:“我不想再给父亲添麻烦了。”况且赖光要壮大家族,发展自己的武装势力,钱财是永不会嫌多的。

一些话不适合当着侍女仆从的面说出来,闲鱼便转移了话题,道:“这个太阴卡要怎么用?”实体的结界卡像是个水晶做的模型,即便没有实用价值,但也可以做个装饰品。

“大将,输入灵力试试看。”药研建议道。

“嗯。”闲鱼应下,将灵力注入进去,原本两个手掌大的太阴模型便在她的膝盖上扩大到一米左右的长度,闲鱼赶忙将它放在地上,发现结界卡在扩大后,蓝色的晶体竟然化成了泉水。她伸手进去,能够感受到有些许灵力在游荡。

唔,这水里的灵气含量还没有一目连大人神域境里的高呢……

闲鱼失望的收回手,心想着这玩意儿也只能做个装饰品了。可就在她收手的同时,好奇心旺盛的白蛋噗的一下蹦进水里,溅了闲鱼满身的凉水,吓得侍女们赶紧跑过来帮她擦拭。红蛋露出愤怒脸,两条浓眉竖了起来,蹦起身砸在白蛋身上,可小小的水池根本装不下两个达摩蛋,它只能压在白蛋身上反复用脑袋敲打它。太阴池的水洒了一地,蓝蛋终于看不过去的出蛋,将红、白蛋都砸了出去。

抹去脸上的水,膝丸伸手按住红蛋和白蛋的头顶,道:“瞧你们干的好事,都给我出去!”说完他抬脚把蓝蛋也踹了出去。

膝丸将三个达摩蛋带走后,寝室又安静下来,黑蛋是个老实的孩子,躲到屏风后面露出半边眼睛。闲鱼见它也一直看着太**,便笑道:“去泡吧。”黑达摩得了许可,这才蹦跶着过来,歪头滚到水里。它的身后还追着八个小黑达摩,像鸡妈妈身后的小鸡仔。

侍女舀了水从黑蛋的头顶浇下,它舒服的在池水里轻轻扭动着,却没有将水洒落出去,小黑蛋么飘在它身边,随着起落的池水起起伏伏。闲鱼看了一会儿便起身换了衣服,继续给叶王准备惊喜礼物。

没过多久,鱼姬的乳母赶到了少将府,向来严肃古板的她这会儿竟红着眼睛,将闲鱼抱在怀里,嘴里庆幸的念叨着感谢神明保佑。她是从小将鱼姬带大的人,她在她身上投入的时间或许比自己儿女都要多,闲鱼离开后,她是赖光外最挂心的人。

听到姬君一回来就要忙着给叶王做礼物,乳母表情复杂,但也并非是担心要成为巫女的鱼姬与师兄发生什么踰矩的事情,她思考了片刻,还是道:“你的两位师兄,都是有大造化的人。膳大夫家的公子谦和温柔,是可交之人,可这位叶王,就……”想起京里的传言,她担忧道:“人人都说,这位公子有窥视人心之力,是妖邪化身蛊惑了天皇。”

“少志夫人,我知道您关心我,但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闲鱼抬起头,语气平淡道:“这种传言侮辱的不仅是我师兄,还有我的师父,藏人所大阴阳师贺茂保宪。”

乳母顿时明白了闲鱼的态度,虽仍是担心,却还是低低应了。

此时天色已晚,乳母没有过夜的打算,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她离开后,闲鱼便又继续开始缝制礼物,只是表情却深沉严肃,没了先前的轻松。叶王师兄的灵视,还是被传开了,她很担心他会同原著漫画一样落得众叛亲离,连子孙后代都要杀他的下场。

见到审神者低落的样子,今剑便小声问道:“乱,主人的师兄…真的是那个未来的通灵王吗?”

“是啊,就是那个差点杀光普通人的通灵王。”别说是乱了,连歌仙一开始都很紧张,可到后来见到他们师兄妹相处的样子,却又无法开口要主人防备了。乱纠结了一会儿,便道:“顺其自然吧,我觉得叶王公没有传说那么可怕,等你见到就明白了。”

今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传言不可尽信,既然和主人关系好,那应该不会是坏人了。

之后没有人打扰,闲鱼的礼物顺顺利利的做到一半,本来打算一口气完成,却没有想到中间又出了岔子。当闲鱼将剪好的白布与青海波纹的缎子链接在一起的时候,她卧室的拉门磨磨唧唧的开了个小缝,一身腥臭的狐之助蹦了进来。看到上首的闲鱼,它激动的满脸是泪,道:“审神者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是我问你才对吧,作为审神者的辅佐官你小子浪哪里去了?!”闲鱼伸手拎起狐之助的后脑勺。

听到这话,狐之助扭动起身子,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什么,急切道:“审神者大人,我有急事请您帮忙!”

“嗯?”闲鱼一脸疑惑的松开手。

四个蹄子刚一落地,狐之助便张嘴咬住了闲鱼的衣摆,拉扯道:“请跟我来这边。”

闲鱼站起身,被动的被拽着离开了寝室,小夜等人见状,也立刻扔下手里的布料跟了上去。狐之助拉着闲鱼走到少将府偏僻的下人房后,面对的正是当初封印三日月宗近的那间小屋。狐之助停在了前面,便止步不再靠近,小声道:“您看。”

学着狐之助的动作放轻了脚步,闲鱼趴下来看向小屋下面空悬的缝,虽有杂草遮挡视线,但她也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光景。在破烂的布上躺着一条骨瘦如柴的母狗,它的肚皮上还趴着几只刚满了月小狗。狗妈妈撕扯着腐烂变质的鱼肉,分给嗷嗷待哺的小狗。

狐之助小声呜鸣了声,可怜巴巴道:“审神者大人,让府里的下人不要赶走它们好吗?平安京戒严后,它们被到处驱赶,离开少将府会死的。”

这样的流浪狗是不受欢迎的,在历史文献中,就有狗把死人的肢体带到贵族府邸,使主人触五体不具秽的故事,平安京甚至有专门设防狗的工作。且在江户之前,日本都习惯让狗吃掉秽物,战国时期病草纸描绘的平安时代图里,就有人在蹲厕所,狗在下面食的图。像这样的流浪狗,少将府当然不会欢迎,更别说是放它们进来住了。

为难的挠了下头,闲鱼道:“你是因为要照顾它们,所以连我离开都不知道吗?”狐之助低下了头。闲鱼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符咒道:“把这个贴在下面,仆人就看不到这片区域,不过它们要是跑到外面,我就没办法了。”

“谢谢您!”狐之助欣喜道。

“我会让厨房多做一些吃的留下。”闲鱼伸手敲了下狐之助的脑袋,野狗的防备心很强,若是被狗妈妈发现有人接近,很快就会搬走。闲鱼没有多停留,答应狐之助的请求后,便起身离开了,在走的时候,她察觉到一丝妖气,回头向狗窝处看去,便见其中一只小奶狗的眼睛从漂亮的金色转变为鲜红,但这只有瞬间,它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闭上眼睛。

就如同人类也会生下天生的妖怪一样,普通动物也会出现这种变异。闲鱼不清楚狗爸爸是谁,也不能轻易下断言。可是,既然是妖怪,那么它就有人类、甚至是远高于人类的智慧……

被闲鱼盯着的小奶狗张嘴吃下母亲递来的垃圾,像普通凡狗一样对狗妈妈撒着娇。

看到这一幕,闲鱼便选择了沉默,转身回了寝室。

闲鱼怎么也不会想到,仅过了一晚,狗妈妈便失去了生命,连带着它所生的一窝小狗,也仅有一只幸存。它们并不是被少将府的武士发现杀死的,而是死于藏在食物里的毒药,母亲千辛万苦翻来的烂肉,实际上是人类投来灭鼠的诱饵。

唯一活下去的,是那条变异为妖的幼犬,它和家人一起吃下带有毒药的烂肉,却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同胞毒发,在痛苦中变凉。

兄弟姐妹们的身体不再温暖,母亲柔软的肚皮也失去了热度,小狗用舌头一遍遍舔着母亲的眼睛,却无法将她唤醒。

用外衣将小狗包裹起来,闲鱼将它抱到怀里。

代表秽的尸体不能留在平安京里,被人发现只会给赖光带来麻烦,巡查的阴阳师也不是好糊弄的,不能把狗尸体留下给政敌做话柄。闲鱼收拢好手臂,道:“带他们去岚山吧。”小狗趴在她怀里微微颤抖,闲鱼知道他能够听懂她的话。

熟悉岚山的小夜点点头,将母狗和小奶狗们的尸体包裹起来带走。

清光望着那只趴在闲鱼怀里脏兮兮的小狗,问道:“要收养它吗?”

“它还这么小,没有人照顾肯定会死吧。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更小心的。”照顾了小狗一家一个多月的狐之助是最难受的,它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闲鱼。

“流浪狗,又是妖,乳母大概不会同意,我先去问问师兄。”缝礼物到半夜,早上又被吵醒,闲鱼的眼圈发黑,忍着疲惫回道。

“那么,姬君不妨先给它起个名字吧。”三日月穿着一身单衣便走了过来,目光微妙的扫过那只看似无害的幼犬。母亲被人类所害,怕是会心怀怨恨。况且即便是妖,精神受到冲击也难免会承受不住夭折,以名为咒固定魂魄,是再好不过的。

药研诞生时,妖魔鬼怪的影响已经不再像平安时代一样强烈,他并未和三日月想到一起,只是不希望让母狗的死继续影响闲鱼的心情,便附和道:“若想不出来,我也可以给一些建议的,大将。”

闲鱼思索了下,道:“那就叫[大将]好了。”

第119章 变异出生的妖怪和普通动物一样有着虚弱的幼年期,尽管大将的智慧已经堪比人类孩童,可它的身体却虚弱到可以被普通人轻易杀死。在这种情况下,闲鱼断不可能随意抛下它,即便侍女们的脸上都写着不赞同,她还是将它抱到了自己的寝室里。

“鱼姬大人,牛车已经准备完毕,请问是否现在出发前往叶王公子府邸?”外面传来武士的声音。

“再等等吧,师兄知道我不可能去太早的。”闲鱼打了个哈欠道,若不是狐之助发现母犬死去跑到她房间里哭闹起来,昨天熬了半宿的她也不可能起那么早。如今被这么一闹,她也没有了多少睡意,双手怀抱着小白狗,对侍女们道:“拜托你们帮我把唐櫛笥下面的大箱子拿过来。”唐櫛笥是竹制的箱子,通常小箱用来装化妆品,而下面的大箱则用抽屉分开,装首饰和日用品。

侍女们听话将唐櫛笥放到闲鱼身边,但这些爱干净的姑娘在看到那脏兮兮连毛色都模糊的小狗时,却是避之不及的迅速的躲到一边。闲鱼也不勉强,将小狗放在膝上,拎起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珠宝首饰哗啦啦的洒在地上。

“主人,这是昨天剩下的布料。”不用闲鱼多说,乱便走过来将手里的碎布都铺在箱子里,道:“好了,大…噗,大将的床做好了!”说起这个奇怪的名字,乱便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不知道药研哥会不会改变称呼。”

“让你们失望了,并不会。”换上出阵服的药研穿着自制的白大褂,靠在拉门上道:“为了区分,还是要做些改变。这样吧,小的是犬大将,至于大将你嘛……鱼大将了。”

“……”

我和狗一档啊。

闲鱼的腮帮子鼓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犬大将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

此时的闲鱼,完全没有把她怀里这个脏兮兮软糯糯的小狗仔,和未来那个威风凛凛的西国之王联系起来,她只疑惑了一会儿,便抱着狗狗起身道:“它身上太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跳蚤,不能就这么直接放进小窝里啊。”

像是在回应闲鱼的话一样,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一只跳蚤从小奶狗上蹦了起来,直直的朝闲鱼脖子的方向奔去。药研和乱都吓了一跳,两个人赶忙向前试图抓住它,只是不需要他们出手,那跳蚤只在闲鱼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秒,便被浅红色的光芒弹飞了出去。

唔,风神之佑对跳蚤也能生效。

出师未捷侥幸没死的跳蚤艰难的爬起来,转身蹦到了乱的身上。“啊啊啊救命,我没有带风符啊!”乱一边尖叫一边抓耳挠腮的蹦跶着往浴室跑去,道场的冲澡的武士们又是崩溃的捂着盆子脸色爆红的冲出去,尽管知道了乱的性别,但还是很不习惯啊。

目送兄弟离开,药研两手插进衣兜里道:“普通跳蚤咬不破付丧神的皮肤吧…话说姬君,这么小的狗洗澡会受凉吧,尽管是妖怪,可弄不好也会死的。不过若是用太阴池里带有灵力的水,就不会有事了。”他终究是没有用鱼大将这个奇怪的称呼。

太阴二星卡在游戏里有时间限制,闲鱼赶忙抱着小狗跑到寝室隔间,屋里的黑蛋听到声音立刻扭头看向她,脑袋上迸溅出惊喜的烟火。看到闲鱼怀里抱着的小狗,它歪了下身子,好像在疑惑。

闲鱼跟它打了声招呼,道:“我用下太阴池。”

黑达摩并未独占那水,此时池面上漂着八个小黑蛋。闲鱼走了过去,将小狗小心的放入池水中。他和普通动物一样,对水很是排斥,可感觉又一丝丝灵气涌入身体后,便放弃了挣扎,安静的趴了下来。太阴池里的灵气快跑光了,却正适合脆弱的幼犬。

闲鱼在小狗身上画上风神的符箓,跳蚤们接二连三的被弹出它的身体,有些直接掉入水中,而有些则撞击到太阴外设好的结界上,被反弹回水里。太阴的灵气被消耗殆尽后,闲鱼便将小狗抱出来直接用阴阳术烘干,小黑蛋们也自觉跟着大黑蛋去晒太阳。已经失去灵力的太**被放了杀虫剂泼了出去,在外边罚了一晚站的红、蓝、白蛋们围着空池蹦来蹦去。

被洗干净的小狗通身雪白,模样可人,摊在闲鱼怀里像糯米滋一样,连方才还嫌弃它的侍女们都不在排斥它了。只是这小狗格外认人,闲鱼和狐之助以外的人靠近便会使劲挣扎,这会儿它也只愿意呆在她的怀里,怂着鼻头打着喷嚏。

闲鱼帮它擦擦鼻子,对侍女们吩咐道:“把屋里的香炉香料都搬出去。”

犬妖敏感的嗅觉受不了人造香浓烈的味道。

没有了熏香的气味,大将果然不再打喷嚏,小脑袋埋进闲鱼的衣服里,还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闲鱼本身就是喜爱动物的人,虽决定了要把它送去给师兄照顾,可现在却又舍不得了。可如同她所想的那样,乳母对家中有流浪狗出现的事极为震怒,当场要她扔出去:“但凡是前世净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对父母不孝,对子女不慈的恶人,轮回便会转生成这些专吃秽物的四脚畜生,这是他们在偿还前世所犯的罪孽!像这种带着罪恶出生的东西,岂能够留在少将府里!”

这种思想在平安时代极为普遍,连今昔物语中都有出现。

被乳母这么一说,周围侍女们也不敢在靠近。闲鱼心底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可她却没有本事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伸手摸摸小狗的脑袋,尽管极为不舍,可身边人的态度,还是让她决定把小狗送去师兄家里。小家伙刚失去了母亲,她不想让它长在充满恶意的地方。

闲鱼这边刚做了决定,外面便有武士传信,安倍膳大夫的牛车停在门外,晴明公子请她一同前往叶王新宅。她松了口气,也不想继续留在气氛因大将而紧绷起来的家里,吩咐人带上为叶王准备的礼物出发。

平安京有结界保护,和晴明一同去叶王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闲鱼便没有让付丧神们同行,给他们属于自己的时间。目送闲鱼离去,原本与乱约好切磋的今剑此时闷闷不乐道:“主人在家里反而不开心啊。”

“那是因为连大人开明又温柔,主人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在三日月口中得知一目连可能是年长他们几千岁的天津神后,乱便改了敬称,也有些无奈道:“可是主人作为人类,终究要和人类一起生活,也自然要注意世俗的习惯。况且,乳母还是主人重要的亲人,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主人名声……”

“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根本就没有必要。”今剑垂下眼帘,或许是想到义经公的一生,语气中也难免夹了情绪道:“无论你再怎么努力,怎么妥协,都是没有用的。那些讨厌你的人,永远也不会真正接纳你。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他们忍耐。”

“虽然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主人的话,与其说是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忍耐,不如说是为了自己重视的人吧,她是愿意这么做的。”乱说完,自己也觉得不确定,道:“这种事回来直接问她就可以了,咱们去乱舞吧~!”

“好吧,今天我来做你的玩伴。”

……

安倍益材得知晴明要接师妹一同去叶王新宅庆祝,便早早起床步行去了皇宫,将家中的牛车留给了儿子。晴明也没有辜负父亲的心意,约莫好师妹起床的时间,便驾着牛车赶到。不过在见到闲鱼的时候,他便用惊奇的语气道:“倒是我来晚了。”

闲鱼的眼底有一圈熬夜的痕迹,可精神却很好,显然是早起了段时间了。

不在意师兄话里的调侃,闲鱼慢悠悠的走过来,道:“我也不想那么早起床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她走到牛车前停下,晴明便探出身子,主动伸手将她带到车里,等她平安落座后,才复又坐回她身侧,问道:“师妹的袖子里有东西?”

“唔嗯。”闲鱼点点头,露出里面的小狗。

晴明诧异看去,道:“这是…狐狸?”

“早上捡到的狗子。”闲鱼将小狗放在晴明的膝盖上,自己则抽出手,使劲甩了甩发僵的手腕。

“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小狗,倒更像白狐的幼崽。”正如同闲鱼所想的一样,晴明果然不在乎野狗的身份,还用手去抚摸它的胎毛。但小大将显然不领陌生人的情,尖牙还只有尖尖小角,便狠心张嘴咬下去。晴明倒不觉得痛,只是笑道:“到底是妖呢。”

“师兄也看出来了?”说起这个,闲鱼便叹口气道:“那晴明师兄,你可以养它吗?”

晴明也知道少将府有赖光专门请来教育家人规矩的乳母,师妹过的并不自在,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略带为难道:“我……”“哇啊!晴明大人太过分了,我就离开一会儿你在外边就有别的狗了…呸呸呸!小白是狐狸,和狗才不一样呢!”晴明话还没说完,一只小白狐便直接从牛车窗户蹦了进来,嗖的一下窜到晴明的怀里吵闹起来。

“这是师兄的新式神?”闲鱼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白藏主,心想这看起来比起狐狸倒真是像狗。

“您是鱼姬大人吧,我有听晴明大人说过的!”。小白摇着尾巴,看起来更像小狗了。

“我也知道您呢,是白藏主大人吧。”闲鱼笑眯眯的俯下身,终究还是没忍住撸毛绒绒的手。

被摸到耳朵的白藏主害羞的用爪子捂住脸,别扭道:“我现在是晴明大人的式神,叫我小白就好了。”

并不意外自己的式神能和师妹相处融洽,晴明抱着小狗,插话道:“我倒是很想答应师妹,只是这孩子年幼,而我家中除了父亲外便全是纸式,怕是无法照应到它。况且我父亲也是凡人,若想取得他的同意,须得让它成为我的式神。”才能让益材安心。

晴明这会儿还未建府,行事也自然受到限制,要顾忌到身边人的想法。

这样的家伙闲鱼也有料到,她也不打算强求硬塞,理解道:“既然这样,我去问问叶王师兄吧。”

“如此也好。”晴明应道。

满心想着帮叶王贺新居的两人不知,在凌晨的时候,后鬼门的处着了火,失火的正是天皇新赐给叶王的府邸。

那栋院落许久无人居住,本该引入水的池塘也是干枯的,里面还生了密密麻麻的野草。当有人将火把丢入院落的时候,杂草便瞬间被点燃,很快便将整个院落包围。

叶王第一晚住进这新宅,便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他走到庭院中央的渡殿处,看着满院的火焰,反倒露出了笑容。

“金村。”还真是学不乖。

“叶王大人,咱们快逃吧,这火太大了,扑不灭啊!”天皇和忠行安排的下人们一起过来劝阻。

“没有必要,正好来接待客人。”叶王忽然道。

“叶王大人?”这别说是接待客人了,等明天都烧光了吧。

叶王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他含笑望着试图向他伸手的火舌,忽然抬起手腕,将金银扇翻转。原本袭到他身侧的火焰蓦地转化为水流倾洒下来,而满院的狰狞,烧光了庭院植物的大火,也在阴阳五行之术的转变下,化为月光下映出璀璨星罗的潺潺水流。

“神、神迹啊!”面对这种场面,仆人们对叶王的惊大过了敬,恐惧的跪在地上。

叶王收起扇子,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回头走入寝室,道:“剩下的清理干净。”说着他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走入寝室的时候将写着灰飞烟灭的符箓贴在墙壁上,等屋中的灰尘被一扫而光后,才合衣躺在屋中唯一的褥子上。

这栋被天皇赐予的新宅,除了特别大之外一无所有。叶王的房间,除了一张褥子外别无他物。

他披着自己的外衣,在褥子上翻了个身,空旷的房间便传来了手臂搭在榻榻米上的声音。这地方空旷的,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声响都特别清晰。叶王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将手收回衣服里,又重新闭上眼。

……

“师兄!”

第二天一早,叶王刚换好衣服,就见被下人开门放入的闲鱼欢脱的跑了过来,身后的晴明还举着个庞然大物尾随其后。

“叶王师兄!”

闲鱼向来对叶王不客气,毕竟在这人面前装一点用都没有,大方拉开门冲到他面前盘腿坐好,热情道:“晚上一个人睡是不是空虚寂寞冷,听到鸟鸣虫叫是不是觉得阴森可怕茅房都不敢去!你看,我给你准备了超级睡眠伙伴!有了这个,夜里再黑都不怕不怕啦!”

叶王内心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后面晴明一耸一耸的肩膀更是让他有想跑的**。

闲鱼直起身接过晴明怀里的庞然大物,将上面的布扯开,把东西直接砸到措不及防的叶王身上。

怀里空下来的晴明忍不住笑出声来。

被砸脸的叶王将那软绵绵的东西扒拉下来,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一米多长的超大咸鱼抱枕。这条鱼不知为何长的极其猥琐,最令人费解的是,鱼尾上面,还长着一双健美的大长腿!

“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闲鱼道。

“带着你的原型离开给我出去。”叶王反手把咸鱼扔到她脸上。

第120章 叶王自与晴明,在贺茂忠行的引荐下正式进入阴阳寮实习,并且在天皇面前露脸后,情绪就变得内敛起来,也越发让人难以摸清喜怒。与对政治毫无兴趣,也没什么野心的晴明相比,他要做人上人的目标十分明确,尽管对猪啰般蠢笨又肉眼凡胎的公卿极尽厌恶,他仍会收敛好情绪带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和他们委以虚蛇。

年纪轻轻便行事妥帖的叶王,也自然受到藤原道长的器重,多给了在人前露脸的机会。

在被神族治理,受到妖魔鬼怪侵袭的世间,阴阳师的地位会越来越高,叶王与晴明,便是藤原道长所看重能够接替忠行与赖光,保他藤原家长盛不衰的基石。雄心万丈的叶王,和乐天知命的晴明,根基不深的他们,比起贺茂家和源氏更好掌控。

藤原道长有自信能够拿捏住忠行与赖光,却不能保证他的儿子也可以。他如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子辈做打算了,他不想和兄长一样只繁荣一时,更希望摄关家世代兴旺。

过早被卷入权利中心的叶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在晴明面前却从来不会遮掩自己对普通人的恶意。想要建立一个只有通灵人存在的世界,这种想法从未消失,甚至随着与政治家们的接触越发坚定。

原本对师弟的愿望一笑置之的晴明也不免担心起来,他并不觉得叶王会真的成为杀人魔,却担心这种想法和能力,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而且,明明憎恨厌恶着普通人,却还要强迫和他们接触,那种压力,早晚也会把他自己逼入绝境。晴明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就像师妹说过的那样,师弟早晚会在沉默中变坏,或者变态……

“啪!”

咸鱼抱枕糊在了晴明脸上。

“抱歉,手滑了一下。”

叶王笑眯眯的把那条巨型咸鱼抱枕收回来,转手往闲鱼脸上扔去。

闲鱼反手蹦起来接住咸鱼抱枕,抡起手臂像扔铅球一样又把咸鱼扔了回去。在风中疾行的咸鱼尾,还无情的扫过晴明的鼻子。闲鱼见状,赶忙对殃及的池鱼道:“抱歉啊二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晴明自然知道这是师弟做的手脚,不在意的笑道:“没关……”叶王扔来的咸鱼又无情的糊在晴明脸上,将他那句没关系抽了回去。咸鱼头咸鱼尾和咸鱼大长腿缓缓地从晴明脸上滑下,露出他僵在脸上的笑容。他仍挂着核善的笑,展开扇子挡住被抽红的鼻子,对被变大的白藏主用爪子按住双肩,半个脑袋吞入嘴巴里的叶王道:“师弟玩尽兴了吗?”

“……”叶王。

虽说被砸了几下,晴明此刻的心情倒是轻松多了,许久没见到师弟如此孩子气的模样了。

闲鱼趁机将咸鱼抱枕塞进叶王怀里,心想小白可是比定春温柔多了。而白藏主没有接到晴明接下来的命令,便将叶王的脑袋吐出来,跑去一边漱口了,还抱怨道:“不要让小白吃奇怪的东西啦,小白又不是狗!”

说到狗,闲鱼将揣进怀里的小白狗放出来,道:“叶王师兄,你能收养它吗?”

“狐狸?”叶王感到它身上不俗的妖力,似乎比普通狐妖更有潜力。

“不是狐狸,是狗子。”闲鱼赶忙解释,还捧起小狗的两条短腿,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大将,犬大将!”

“很有你们源氏的风格。”叶王丢下一句不知是贬还是褒的话,又抢在闲鱼抱怨前道:“不怕跑丢,就尽管……”

叶王话尚未说完,便见有仆人匆匆赶来。这些被贺茂忠行和天皇安排的下人们莫名的惧怕叶王,也从不轻易到内院来。此时迫不得已的过来通报,也吓得满脸是汗,面色苍白道:“叶王大人,博雅殿下派人送来礼物。”

“带进来吧。”叶王平静的应道。

虽认为主人不亲自迎接有失礼仪,但仆人也不敢对叶王进言,只快步退出院落。

下人离开后,闲鱼便好奇的揣着小狗坐到叶王身边,问道:“博雅殿下送来的什么礼物啊?”她话音刚落,怀里的大将便敏感的支起耳朵,眼睛也睁大盯着外面。与此同时,闲鱼也听到了猫叫的声音,随着仆人们的脚步,那声音也越发清晰。

“喵~”

闲鱼并没有听错,博雅送来的正是五只刚足月的小奶猫,它们这会儿被下人慎重的抱在怀里,审视着陌生的环境。

和随处可见的狗不一样,猫咪这会儿是贵族们专属的宠物,清少纳言所著的枕草子中,还有天皇给了爱猫从五位猫命妇大人的官位(尴尬,比金村他爸从六位下的官位还高)。平心而论,博雅这次送的礼物还算是正常,可身边的叶王却沉着脸。

“好可爱啊。”闲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猫咪,她怀里的小奶狗立刻不满的用爪子拽拽她的衣服,见状,她也只能遗憾的收回手,转移了视线道:“博雅殿下为什么会给师兄送猫咪啊?”

“或许与昨日下午在宫中的巧遇有关。”晴明的目光移向叶王。

昨天接回师妹后,他们没有休息多久,便被藤原道长召集到皇宫议事,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结识颇得圣宠的克明亲王。更重要的事他们还没有资格参与,见过面后便和博雅一起被支开。那时,等候无聊的晴明与博雅聊起音律,而叶王则盯着皇宫的猫发起呆。

博雅见状,便问道:“叶王喜欢猫吗?”

“我讨厌猫。”叶王蹙眉道。

博雅殿下击了下手心,应道:“看来是非常喜欢了。”

次日,深信叶王被天邪鬼诅咒的博雅殿下,便送来了许多只猫。

听到晴明的解释,闲鱼忍不住笑出声。嘛,其实博雅殿下的天然直觉也没有错就是了,无论是麻仓叶王还是千年后的麻仓好,身边不缺猫,可见他不仅不讨厌,还非常喜欢呢。只不过……看着被猫咪们一起呲牙的犬大将,她头疼的摸摸小狗的脑袋,道:“这样的话,大将也不能呆在师兄家里了。”要是打起来无论是大将还是猫咪,有一方受伤都不好呢。

看着被仆人们放到自己身边的猫,叶王用扇子隔开往他身上爬的那只,道:“又多了些麻烦。”

“这样也好啊,师兄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寂寞了。”闲鱼笑望着口是心非的师兄。

“我从来不曾寂寞过。”叶王对闲鱼的说法不屑一顾,移开放在猫身上的视线,垂目道:“不要把你们的想法加在我身上,对于我来说,没用的人和事情越少越好。若是真想帮我,那么就不要阻止我清理那些污染这个世界的……”

晴明听到这里便收敛了笑容,他正要说什么,便见对面的闲鱼忽然一个猛子扑上去啪的一声捂住了叶王的嘴巴。

叶王的嘴巴上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晴明被这操作秀到了,他忽然想听听师妹的看法,而师弟在这种时候去提起这样扫兴的事情,怕是也有试探师妹的意思吧。

闲鱼捂住了叶王的嘴巴,小心的转头瞅了瞅四周,道:“你是傻瓜吗师兄,这种事情不要随便说出来啊,要是被人听到怎么办?”在乳母的口中听到叶王如今的污名后,她便一直想要提醒他,道:“你啊,嘴巴怎么这么不把门?!灵视的事情你也没有隐瞒过吧,现在京城到处都在流传麻仓叶王能够看穿人心的事情,你看连你家的仆人都害怕你!”

“那又怎么样?”叶王带着嘲讽笑道。

“如果你当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也就不会故意去做这种事了!告诉别人你有灵视,难道不正是拿自己的安危去赌真心吗?”他并不是不在意他人的想法,所以才想要反复去试探别人。看似恶趣味说破别人所想的威胁,不过是在寻找可以接纳自己的人。

“说真心就太可笑了,我确实在寻找伙伴呢。怎么,师妹想妨碍我吗?”叶王的笑容变得冷漠起来。

叶王曾构想过,和晴明与闲鱼摊牌撕破脸后,对方究竟会是如何的反应,可怎么也没有想到,闲鱼只是沉默下来,盯了他一会儿,才翻了个白眼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叶王师兄的敌人。”她伸手把犬大将往他膝盖一塞,抓住他握紧后被扇子勒红发青的手掌道:“师兄你啊,若是打定主意想做某件事,那早就去做了,根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会反复在我们面前提起的,恰好是你根本不想做,或犹豫不决的事情吧。”

“还真是和晴明一样自以为是啊,我不过是为了确认……”叶王想要抽回手。

“晴明师兄帮我按住他!”闲鱼抱住叶王的爪子。

晴明挑了下眉毛,白藏主立刻按住了叶王的肩膀。

闲鱼掏出一个奇怪的瓶子,双眼闪亮道:“鬼灯先生送给一目连大人的节礼之一,十殿阎罗代言的超级愈合剂,提取恶鬼的新鲜唾液和骨髓精华,加上百种中药融合,不仅能消炎排毒,止血凝血,还能调经止痛哦!”说完全喷在叶王手掌上。

晴明摇着扇子,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怪怪的味道。

叶王后悔死了,恨不得手断掉,他为什么要去试探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挖鼻):既然这么抗拒,你就召唤出前鬼后鬼奋力抵抗啊

第12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我之前打三重打习惯了,其实这时候三重西北应该是伊贺国。

另外修改了下前面赖信的官职,之前我没想过写他,就随便写了个甲斐守(实际上他后期才做这个)现在改为国介(其实也早了)

地府出品的药品质量还是有保证的,更何况是那位著名一丝不苟的鬼灯先生所赠送的礼物,叶王手掌上那点扇子勒出的红痕,涂上去几秒便不见了踪影。不过叶王这会儿可没有心思感叹药效了,他仿佛被恶鬼舔了手心,恶心的想把自己的手也丢掉,晴明一示意白藏主松开爪子,他便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匆匆去洗手了。

晴明和闲鱼目送叶王离开,待他的身影消失,两人才转头对视,接着一起笑了起来。

原地只剩下自己和晴明,闲鱼这才想起来一直被自己忘记的事情,她将小狗暂时放到膝盖上趴着,从袖子的暗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道:“晴明师兄,这个给你。”

晴明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满了勾玉,当下疑惑道:“师妹这是何意?”安倍益材虽然只是普通贵族,可他也并不缺钱。

“这个是小纸人给风神大人的。它们是师兄的式神,这些勾玉也是师兄的吧。”闲鱼解释道,一目连大人让她捎回来的。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晴明用扇子轻点了下额心,当时送的匆忙,他只想着用习惯了的纸人更熟练稳妥,却忽略了它们身上还有自己授予的特权,毕竟处理家中杂事的时候,也难免要用到钱财。不过话虽如此,他并不打算将勾玉收回,便道:“纸式尽管没有智慧,却也继承了我的意志,它们选择送出,其中也定有缘由。这些勾玉,师妹留下吧。”

“一目连大人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闲鱼又将勾玉塞回去,收下这个反而会让他不自在呢。

晴明捧着手里的勾玉,不在纠结原因,改口道:“既如此,那就算了,不过……”他放下扇子,用茶杯中的水冲过手掌,随后在闲鱼疑惑的目光中对着她坐正,将手中的勾玉放在她膝前,随后行拍手行礼祈愿道:“安倍晴明今献上供奉,望风神一目连大人,佑甲贺国风调雨顺。”甲贺国便是今三重县,也正是一目连的神社所在的位置。

他知道这位神明是个认真又温和的神,也不会许他能力外的愿望。

“晴明师兄……”闲鱼被他这举动弄得措不及防。

重新拿起扇子,晴明笑道:“吾之所愿,还请巫女大人代为传达。”说完后,他挑眉道:“这次,师妹不会推辞了吧?”

闲鱼捧起那代勾玉,郑重道:“我会转达给风神大人的。”

看她认真的样子,晴明笑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多谢师妹了。”

怎么都喜欢揉她脑袋,闲鱼摇摇头,将勾玉放回衣服里,还不忘叮嘱道:“这次就算了,不过师兄以后花钱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了,不然以后有你苦头吃了。”光是给自家式神善后都够喝一壶了。

晴明失笑道:“师妹认为我会缺少钱财吗?”

见师兄不以为然的样子,闲鱼告诫道:“当家方知柴米贵,就算师兄以后打光棍,那也得养式神吧。”

“是极是极,我明白了。”晴明显然没有放在心里。

闲鱼不再多说,心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拉师兄一把,反正饿不着就是。将杂事抛在脑后,闲鱼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道:“说来还没有好好的参观过叶王师兄的院子呢,虽然有点旧了,但是好大啊。”

“若非在后鬼门,这该是四位以上大臣的府邸。”晴明说着,也跟着站起身和闲鱼一同逛游起来。

通过长廊走到一半都建在池塘上的钓殿,闲鱼低头看了看清澈的水面,道:“好清晰啊,这是活水吗?”

“平安京院落的池塘都是遣水引入的活水,不过师弟家的,显然是用五行转化过的人造水呢。”晴明饶有兴致的走到闲鱼身边,和她一起低头看向钓殿下方异常清澈的水源,道:“若是能放些鱼进去,更添……”

“咔嚓——!”

话还没说完,年久失修的钓殿开裂,晴明和闲鱼一起掉进了池塘里。

外面洗过手还顺便换了衣服的叶王刚走进庭院,便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脸色一变,赶忙跑了过去,就见自家池塘里,师兄和师妹正在水里冒着泡泡。不等叶王提醒这池水其实很浅,就见晴明伸出手指结印召唤出了御灵神龙,已有百米长的龙伸展开身子,俯身进入水中将晴明和闲鱼顶了上来,飞到钓殿的走廊上落下。

“轰隆——!!”

破旧的钓殿承受不了龙的体重轰然倒塌,狐狸、鱼和龙一起打了水漂。

叶王:“……”

你们这是做客还是拆家???

晴明拽着龙鬃站起身,这才发现水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他赶忙将师妹拎起来,道:“没事了师妹,站起来便可。”水底下的师妹听从师兄的话站了起来,道:“噗噗噗噗……”原谅师妹的小短腿,站起来鼻子也是在水底下的。

晴明:“……”拎。

闲鱼这才得以解脱,吐出大口的水道:“…咳、咳咳,活过来了!”

叶王踩在前鬼的身上,往下俯视着,嘴角上扬道:“承师兄吉言,师弟的池塘里有[鱼]了。”

“只有一条未免寂寞。”晴明扶着神龙,让它带着缓缓地靠近岸边。闲鱼则抓着龙鬃飘在后面,动手脱下过于累赘的衣服扔到岸上。和迫不及待上岸的晴明不同,闲鱼在脱离危险后便慢了下来,鞠了些水道:“水里面好凉快啊。”

“师妹说的不错,倒是解暑。”晴明上了岸,拧着袖子上的水道:“不如在池水中修建台阶吧。”

“好啊,这样游泳还是捞鱼都很方便呢。”闲鱼没有急着上岸,和喜爱水的神龙一起留在池水中,道:“等引了活水,我就让人送鱼过来,养那种肉多的!”

“我可没同意。”叶王冷冰冰的提醒着这是自己的房子。

“那就再种些树吧。”晴明使用阴阳术烘干了衣服,走到他们先前所在的廊下落座,道:“庭院如今确实过于空旷了,可在大屋外种上松树。不过师妹的话,还是喜欢果树吧,这样也不错呢,秋收时采摘自己种下的果子,颇有趣味。”

“院子里留个空,我想做个磨盘,这样就能吃上面和豆腐了!”听到这里,闲鱼举手喊道。

“没空,不种,少在我的府邸自说自话。”叶王再次打断,并催促道:“快点上来,池水都被你污染浑浊了。”

“可是水里面好凉快啊,还有灵力……”闲鱼舒服的游动了下,接着便发现几只漂在水面的小虫朝着她的方向聚拢过来,她吓得一蹦三尺高,抱着龙尾巴疯狂刨水:“卧槽有虫——!!”

叶王被她忽然的尖叫吓了一跳,看着她抱着龙尾巴在水里乱窜,捏着扇子道:“这蠢鱼。”

好不容易把虫子们刨远了,闲鱼松了口气,正想要上岸,便见水上又飘来个毛绒绒的东西。岸上的叶王和晴明这一刻迅速起身跑到池边,而闲鱼也终于看清,飘来的竟是个血粼粼的头颅,对上闲鱼诧异的表情,那头缓缓地露出嘴角扯到后脑勺的惊悚笑容……

“恶心死了!”闲鱼抓起鬼头的发丝,抡圆了手臂把它扔了出去。

晴明:“……”

叶王:“……”

不是很懂你们平安京的公主,虫子比鬼更可怕吗???

被虫子和鬼这么一闹,闲鱼便不想留在水里了,她遗憾的爬出去,道:“真是可惜了,水里面好舒服的。叶王师兄你怎么都不在自己家里设结界,那么可怕的虫子,快吓死我了……”她叹了口气,上了岸抖了抖衣服道:“我去换衣服。”

“我就算是设结界,防的也是鬼魅而不是蚊虫。”叶王说完,忽然又意识道一件事,追着她的背影道:“你还带了换洗衣服?”

闲鱼听了,也没回答,健步如飞的跑进内室。她不仅带了换洗衣服,其中一半还都是男装呢。

叶王这会儿只想把这条鱼抓回来再按进水里吃淤泥,旁边的晴明则低笑起身,从怀中抽出符箓道:“毁了师弟的钓殿是我不对,不如府内的结局,便由我来设置吧。”

怎么样也无所谓,低级的妖魔不成气候,能无视结界的也是他难以应付的强者。叶王道:“随你吧。”他也想知道晴明的实力。

晴明颔首,12张符咒飞边射向十二支方位,将整个屋舍包围入结界之中。叶王坐在原地,表情深沉,能够感觉到结界展开后院落中的灵气越发浓厚,安倍晴明这家伙,平时总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有如此实力。

待晴明铺好结界,叶王道:“藤原道长拉拢我们,是为藤原赖通铺路。”

“赖通大人虽是道长大人亲子,却未必同路呢。”晴明不喜政治,却不是一无所知。

“藤原道长的儿子,却崇拜其政敌藤原实资。”叶王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所以他们与藤原赖通的关系,也要谨慎控制。抬头看见晴明不赞同的目光,他道:“不要妨碍我。”

“我只希望师弟能活的开心些。”晴明无奈道。

“只要你不多管闲事……”

“叶王师兄!!”

寝殿的咆哮声打断了叶王的话,原本紧闭着的御帘和拉门齐齐被打开,闲鱼伸着头喊道:“叶王师兄你家褥子都受潮了啊,这怎么睡啊!今天这么好的太阳你也不知道晒一晒!”

“……”

谁让你睡了!!

第122章 闲鱼是个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的急脾气,这边刚嫌弃过叶王大老爷们活得邋遢,另边就拽着被子和褥子跑出门,架上窗台摊开晾上,不仅如此,她还把屋子里的垫子甚至叶王昨天换下的衣服也一并丢了出来。

尽管融合了鱼姬的部分记忆,但闲鱼终究是个现代人,她不会因芝麻绿豆的小事训斥仆从,甚至是会为家中侍女的粗心疏漏掩护。可即使如此,她也难以容忍叶王家的这些仆从,这些人连基本的工作都没做好。将衣服扔到草地上,闲鱼不满道:“这房子是叶王师兄用阴阳术打扫干净的,可是潮湿虫之类的脏物符咒是驱除不掉的,褥子和垫子下面全都是小虫子,连衣服上都有了。”

看到闲鱼走来,先前被放到垫子上的小白狗抬起头,立刻晃着小屁股急匆匆的往她跑去,还不小心从叶王的脏衣服里踩出几只鼠妇来。它对这种会蜷成圆圈的生物很好奇,伸着鼻子嗅了嗅,接着便被闲鱼抱了起来。

“虽说师弟先前未歇在这里,但府邸已赐下几日,怎会会连主屋都未清理。”晴明也注意到这点,他们进来这么长时间,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想到进门时在仆役们脸上看到的恐惧,晴明道:“阴阳师过于神秘,人类既敬也畏,师兄不如改用式神吧。”

晴明如今方才明白,为何师父的府邸没有仆役了。

“有些是天皇赐下的,放着没什么不好。”叶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道:“我来历不明,有眼线在他才放心。”这些仆从的反应,又何尝不是平安京贵族们对他的态度呢,只是刚来时被自己读心下马威弄怕了。天皇尽管号称在人间的神明,可实权却在各大家族手中。如今的叶王,还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阴阳师学徒,或许过去几日,就会被天皇抛在脑后。

知道叶王与自己不同,想要进入权利中心,晴明便不在多说,只是皱着眉头,显然不赞同。

各有心思的师兄弟在这一刻无话可说,闲鱼则跑到隔离内外院的墙壁,她转着圈用力的把垫子、毯子和脏衣服甩了出去,听着外面的尖叫,她才拍拍手走了回去。坐回两个师兄中间,闲鱼有些饿了,抱起小狗问道:“早饭吃什么啊?”

“……”晴明和叶王一起抬头看了眼正中的太阳,又同时扭头望向师妹。

“???”夹在中间的闲鱼一脸茫然。

晴明笑了起来,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本来该是师弟做主才是,不过既然师妹准备了外出的衣裳,那么我们不如去试试东市的食铺。”平安京有东、西两个市场,每日正午开启,上半月是东市,下半月是西市,由国家和寺庙组织而生,平民和贵族都能进入交易。

“原来平安京也有小吃店啊?”闲鱼还是第一次知道。

“当然,东市内的51家店铺,其中13家是吃食。”出身大膳大夫家的晴明对这些了如指掌,他转动着扇子,别有意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些散乱的民间小摊,虽不起眼,也有惊喜呢。”显然,他是有推荐的店铺了。

“那我先去换衣服!”闲鱼被勾起了馋虫,将小狗放在垫子上跑去更衣。

源家为闲鱼准备的男装,也必定是符合赖光家公子身份的打扮,下着的指贯上有鸟襷的暗纹,上身也绣有龙胆,这身装扮进入平民的市场显然是不合适的,还好她准备充足,又挑了身普通的布衣。

师兄妹三人也不是第一次干坏事了,有些事无需言明。因此闲鱼一出门,便发现两个师兄也换了平民的装束。三人交换了个坏熊的眼神,默契的闭声瞒着仆从翻墙出门。此时已到正午,东市人声鼎沸,不用牛车的三人小跑赶到,受美食诱惑,行了半个小时也不觉疲惫。

一到了市场,晴明便熟门熟路的带着师弟师妹往一家小铺走去,那里的伙计并未认出穿着普通的晴明,态度平淡,也没出声招呼。晴明便代为解释道:“五月末出淡竹,我们来的晚了些,倒也能赶上尾巴。”他自动拿了三个小碗,递给闲鱼和叶王道:“尝尝看。”

煮熟的竹笋与蚕豆被酒和味噌调味过,吃起来柔软清香,还有细微的涩感。相比于其他味道清淡的和食,这道料理口感较重,险些让嘴里快淡出鸟的闲鱼在马路喜极而泣。

叶王看了眼晴明与闲鱼的吃相,低头仔细品尝了一口,便粗略的将碗里的东西扒进肚里。吃完后,晴明对意犹未尽的闲鱼道:“师…弟别急,咱们再去试试别的。”

“几位记得结账。”店里的伙计提醒着。

晴明了然的笑笑,伸手进入袖子的暗袋,接着整个人僵住。

“……”

糟糕,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掏钱袋了!

晴明僵硬的转头看向闲鱼,闲鱼秒懂,迅速的摇了摇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公举身上怎么可能有钱!两个人又看向叶王,后者紧皱着眉,也是沉默不语。

完蛋了,要是吃霸王餐被捕,贺茂师父怕不是要敲碎他们的狗头。别的不说,源氏的姬君女扮男装吃霸王餐这事传出去,就是给赖光脸上抹屎。

在三人后面不远处的小摊前,小夜左文字握着钱袋,小声道:“主人需要这个。”

“再等等。”清光准备给胆大包天的姑娘一个教训,况且赖光公可不会白给他们钱,这些都是他辛苦随武士出征讨伐妖怪的奖金。

“哈哈哈,这个味道不错呢。”三日月捏着块樱花造型的菓子道。

“我觉得这个更好。”髭切更喜欢红豆味的。

“你们两个收敛点,我们的钱也不够了啊…让我算算还有多少,糟糕我也记不清楚了。”歌仙焦头烂额,他不擅长数学啊。

“我来帮忙好了。”膝丸赶忙补救道。

付丧神们在家里终究还是不放心闲鱼独自外出,便悄悄地追了上去。本来跟来的只有清光、歌仙和从岚山回来的小夜,只是被三日月和髭切膝丸撞破,才不得已才带上了他们。

大家的预感也没有错,只在叶王家待了一会儿,这三个战斗力ex的熊孩子便拆了房子还翻了墙。

可惜,闲鱼最终还是没有受到什么教训,因为叶王叹了口气,妥协的掏出钱袋递给了店家。

平安时代是有货币的,是仿唐朝所铸的铜钱,由于铜资源不足的关系,在制作中还混入了铅。整个平安时期,天皇们陆陆续续的发行了十二种钱币,统称皇朝十二钱。但这种铜钱只有在五大律令国通行,平民们普遍还是用米、绢、布或者铁等来做交易。

叶王出身贫寒,被收留后一直寄人篱下,可用的零花钱不多,今天更是直接去了半数。他有些头疼,心想着在稳住和藤原道长的关系之前,得先想办法解决生计问题。

有了钱之后,晴明和闲鱼满状态复活,他们迅速跑到下一个摊位。这一家出售的是用大叶片包裹的烤香鱼块,上面洒着碎坚果和芝麻,吃的时候粉末会沾在唇角上。由于自上而下铺满了各种口味的材料,鱼块香味变得极有层次感,也抹去了腥味。在闲鱼和叶王埋头吃鱼的时候,晴明又跑去其他摊位和平民们的小铺上买了糖煮的上豆和腌菜,搭配着吃,口味更丰满。

这些食物里用的食材显然不是平民们可以随意弄到的,闲鱼有些怀疑,是不是贵族们也吃腻了家里的正餐,特别支援了小摊。

胡思乱想着吃光了碗里的食物,晴明拿着叶王的钱袋结了账,道:“接下来要离开东市了,平民区有家和菓子尤其美味。”说起这个,他颇为怀念道:“虽在平民区,但那家店主的兄长曾追随过我父亲,而他身有残疾,不能进入京市。”

“不用多说了。”闲鱼一抹嘴,打了个响指道:“吃!”

“那就依师妹了。”晴明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王只希望他的钱袋能够挺住。

尽管挥霍的是自己的钱财,叶王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沉默的跟在身后,对晴明的选择不发一语。而在后方,看到闲鱼他们吃饱要离开东市的清光站起身来,道:“他们要走了,快点跟上!”说着他便弓着腰往前埋进,只是刚走了一步,便发现肩膀上多了条手臂。

清光满脸问号的扭头看去,就见店主冷着脸按着他的肩膀伸出手,道:“你是带队的武士吧,先把账都结了。”

“歌仙那里要是没了,小夜手里还有……”清光转头看向小夜,后者站在一边,翻着已经被掏空的钱袋。清光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灵魂,缓缓地扭头看向笑得阳光灿烂的三日月和髭切,以及捂脸不语的歌仙,和朝他道歉的膝丸。

“……”你们吃的是镶钻的菓子吗?!

店主清算着空碗碟,道:“吃食也就算了,这几杯茶可是稀罕物,必须结清!”

“……”那玩意儿在家里没喝够啊!

“看什么看,想赖账啊!”

“……”

“请问是源少将吗?”

刚出宫就被拦住的赖光疑惑道:“是我。”

“麻烦您到检非违使厅走一趟吧,有你们源氏的武士需要认领一下。”

“……哈?”

第123章 闲鱼并未注意到他们不远处店里发生的事情,但向来谨慎又有灵视的叶王却有看到一切,他先前没有戳破付丧神们的跟踪,这会儿见他们遇到麻烦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直接挪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金村父子正和一位民间的法师阴阳师同行,面带着急切。

看到这一幕,叶王勾了勾嘴角,他的诅咒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破解的。

金村脸上的烧伤一直无法痊愈,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伤处还逐渐扩大,半边脸离开绷带的遮挡,像是被剥了皮的骷髅。顶着这幅尊荣,他便是离开平安京,金村家族也难以为他安排职位,除非去做那些秽多的下贱之事。可他在之前还是天之骄子,又岂会甘心认命。

在晴明与叶王出现之前,拥有灵力的金村是阴阳寮备受关注的天才,只是他的祖父当年追随藤原道隆,道隆死后为讨好藤原实资嘲笑过藤原道长,在道长得势后便一直被打压,只能委屈做个六位的大进,且一生升职无望。后平安京在阴气的污染下成为百鬼夜行的鬼都,少见怀有灵力的金村,是朝廷所需的人才,走上阴阳师之路的他,同时也是他们家崛起的关键。

金村家一直希望能拜在贺茂忠行门下,那毕竟是一言一行能够左右天皇决定的大阴阳师,可没想到贺茂忠行宁愿收两个妖孽之子也不愿意收他,甚至还无视礼法传授源氏的女子阴阳术。金村的父亲憎恨着一直压在自己头顶,和妖怪结合生下白狐之子的安倍膳大夫,在他眼中安倍益材一无是处,甚至还恬不知耻的抛弃贵族尊严去跪舔藤原家。

这人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在巴结藤原实资的事,满心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迫害自己。

金村家的儿子这些年作为天才被吹捧惯了,忽然被晴明和叶王衬成了凡人,心里别提有多恨了。比起麻仓叶王,和自己是世仇的安倍晴明更是他无法容忍的眼中钉,可是他鼓动阴阳寮的人给他下的绊子通通没有起效,这让金村更为恼怒。

金村大进见儿子的心态越来越歪,忍不住劝道:“安倍益材现在和源赖光走得近,你万不可再招惹他。”

“父亲你就是胆小怕事,我连源赖光的亲女儿都敢打,还怕他安倍晴明?!”金村不放在眼里,那时候他和朋友把源赖光女儿的头发都扯乱了,还不是没什么事,那女孩可笑的很,仆人们对她装个可怜,她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源赖光愿意舍下脸让女儿去学习阴阳术,定然有别的打算。”金村大进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他道:“如今藤原道长势大,我们也只能给他服个软。这样吧,源赖光家的鬼姬再过几年就成人了,到时候你委屈一下,去提亲吧。”

“别开心玩笑了,我可是打过她的,源赖光知道还不得砍死我?!”金村一脸嫌弃。

“傻孩子,鬼姬无人愿娶,能和人结亲源赖光只会高兴,那还会计较这些,他怎么也不会杀自己的女婿吧!”金村大进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况且这女人嘛,家世和相貌最重要,鬼姬两样都不缺,你也不算委屈。”

“这倒也是,我见过的贵女中,鬼姬的模样是最好的。”金村道。

“那当然,茨木童子若不是绝色美女,怎么能勾引上源赖光呢。”金村大进道。

只是,金村大进与儿子的谈话,并且打消金村对安倍晴明的恨意,反倒是让他更为膨胀。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源赖光的女婿,更加不担心安倍家的后盾,终于有一日,他找到了机会,算准了安倍晴明在图书室落单的空隙,打算将他烧死。

自认为自己的计谋万无一失的金村,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被麻仓叶王[看]在眼里。

灵视面前,没有人拥有秘密。

一个简单的结界,便让险些命丧火场的人变成了金村自己,而安倍晴明在事发时就在不远处,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其中内情。

叶王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直接告知金村出手的人是自己。他如此嚣张的挑衅,金村却毫无办法,甚至连天皇都更相信叶王,金村百口莫辩,连他父亲一起被抹了职位。那之后,金村家请了无数暗杀者袭击叶王,皆是无功而返,而麻仓叶王更是连反击都不屑。

目光在金村家请来的法师身上停留了几秒,叶王便移开了视线。

太渺小了。

这件事有关的两个人,晴明与闲鱼都不清楚内情,这会儿还在无忧无虑的花着叶王的钱逛街。

国家治理的东市内严禁有平民的私人商铺,但不会禁止市女(女性商人)将商品顶在脑袋上游荡出售,闲鱼他们在离开东市的时候,还顺路买了市女们出售的蒟蒻,也就是煮熟加石灰凝结的魔芋。这是非常常见的食物,镰仓时期素斋中的糟鸡,也是调味过的蒟蒻。

平安京平民的生活水平是一目连神社所在的伊贺国四郡无法相比的,其中还有些因服侍贵族而鸡犬升天,晴明所寻的这间小食铺主人之兄便是安倍家的下仆,他的兄长死后,身有残疾的他虽不能近京,却能靠着兄长身上学来的手艺营生。安倍益材也是重情的主公,到现在也一直给予帮扶。

坐在草编的垫子上,闲鱼盘起腿问道:“师兄,这家卖的是什么好吃的啊?”

晴明并未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道:“每年夏季,洛北的冰室便会为皇室送上冰品,但这是贵族们独有的特权,是平民们不能奢望的……”

闲鱼忽然想跟晴明师兄借雪女了。

像是看出闲鱼所想,晴明笑道:“平民们也不敢借雪女。因此他们模仿冰块的外形,制作出三角形的点心,称之为水无月。”他在说话的时候,店主也一瘸一拐的捧着食盘走了过来,忙解释道:“其实就是用面粉和红豆做的饼子,大人们尝尝看……”放下食盘,他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平民们要得到磨盘和糖没那么容易,更别提用这个做生意了,这显然是安倍家给的便宜。

拿起上层铺满了红豆的小面饼,下面还有些烫手,闲鱼啃了一口,红豆沙的香甜便充满了口腔,下方的面饼也极有弹性,让她一口气把整个三角吞了下去。抬眼看到一边惴惴不安的店主,闲鱼不吝赞美道:“好吃!”平时吃的点心都是放凉的,果然还是刚出锅热乎乎的最好吃。

得到赞美的店主大大的松了口气,赶忙用布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在闲鱼等人品尝水无月的时候,厨房里又钻出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看着不过4、5岁稚龄的女童,捧着木盘跑了出来,将手举高高对着店主道:“父亲,阿织做了乌龟饼。”

店主吓了一跳,赶忙蹲下身道:“阿织怎么做这个啊,快给我看看烫没烫到。”他赶忙摊开查看女儿的手掌,发现没有受伤,才抱着女儿跪下对晴明道:“女儿不懂事,打扰贵客了……”

“不必在意。倒是阿织姑娘的孝心可贵。”晴明道。

店主搓了搓手,笑容腼腆道:“这孩子比较活泼。”

闲鱼起身蹲在木盘旁边,捏起一个形状怪异的饼道:“这是乌龟吗?”

“是阿织捏的乌龟,可像可像了,可是烤过就变黑乎乎了……”阿织小姑娘咬着食指,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她皱着眉头,期待的看向穿着男装的闲鱼,道:“哥哥要吃吃看吗,不难吃的。”

“别对大人无礼……”店主赶忙拉过女儿。

闲鱼捏起一块乌龟饼道:“传说空海大师在大唐的时候,曾被唐顺宗邀请参加宴会,当时席上有种被做成龟状的煎饼,他便学来做法,并传授给山城国的和三郎。和三郎用米粉和葛根粉加了水果汁烧制,取名幼龟煎饼献给天皇……”她咬了口阿织饼,满嘴生面粉的味道,道:“果然很好吃啊。”

“哥哥懂得好多啊。”阿织很崇拜的样子。

“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晴明也很意外。

只有叶王不以为然道:“只在吃食方面过目不忘…!”闲鱼反手塞了个乌龟到叶王的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恬不知耻的应下小女孩的崇拜,又问道:“水无月可以打包吗?我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乱和小夜可都是喜欢甜食的…哦还有三日月。

“当然可以,请大人稍等。”店主点点头,拉着女儿进了厨房。

闲鱼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大包,由晴明接过挂在肩膀上背着。叶王拎着重回自己手里的钱袋,反过来甩了甩,空空的一文钱都没有剩下。两个不当家也不知柴米贵的贵族子弟,半天就花光了他的积蓄。

人吃饱了撑的就喜欢胡思乱想,闲鱼也不例外,她打了个饱嗝,忽然拉着叶王道:“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不想听。”叶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可闲鱼不说憋着难受,她道:“叶王师兄,等你开始建只有通灵人在的世界的时候,记得把厨子都留下来!啊…不过光厨师没食材也没用啊,所以农民、牧民…反正各种养殖户都要留下来,对了对了!也不能没有做调味品的……”

叶王直接就气笑了,他这么高大上的理想被这条蠢鱼搞出一股乡土味,忍着怒火道:“看来师妹是支持我的想法了?”

“只要师兄你能解决我上面说的问题,我就支持你啊,没有美食的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闲鱼说完,又改口道:“这么说也不对,听说地狱鬼差的员工餐是非常丰盛的,和认为贪吃可耻的人间不同,阎魔大王很重视员工的生活品质,尤其在吃食方面会尽量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喜欢中国菜的话也可以特别定制。哎呀,反正我死了的话肯定会去地府工作!”毕竟上司儒雅随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出现的食物,资料来自京料理、徐静波的和食,还有宫崎正胜的料理的故事。京料理讲的是京都的店,除了水无月其他都不确定平安时代有。

金村:源赖光还能杀自己的女婿不成

赖光妹婿:巧了,结婚前我们也这么想的

第124章 鬼灯先生可以和一目连大人成为朋友,肯定不会是坏人,尽管风龙总是在吐糟他的凶狠,可闲鱼直观感觉对方虽然没有多少表情波动,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或许送的礼物对人类而言有些血腥恐怖,可人家是鬼族这个审美也没什么不对,人类自己还不是脑花骨髓都能做成食物。

闲鱼对鬼灯了解不多,可即便是恐惧他的风龙,也说不出他究竟做过什么坏事。

在闲鱼看来,对恶鬼的凶狠手段,和对阎魔大王的暴力,前者分明活该,而后者自己都不介意,旁人又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指责。况且就风龙的回忆来看,他对待女性、孩子和动物都很和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根本不用担心受罚。即便地府工作忙经常加班,可只要上司不抢占功劳,也不做甩手掌柜把自己的工作推给部下,那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看到师妹振振有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晴明失笑道:“师妹已经想到这么远的事情了啊。”不过这种生活态度倒也没什么不好。

闲鱼点点头正欲回答,后方却忽然传来喊声打断了她的话。三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见原本只有稀疏几个客人的小店忽然来了几个骑马的男人,他们冲到店门处,捞起阿织便扬长而去。

正在烤饼的店主见状连忙追了出去,可他毕竟是残疾人,拖着半只腿拼命努力也无法缩短越拉越长的距离。附近的平民们看到这一幕也想上去帮忙,可人的双腿怎么也比不过马。再者这个时代能够拥有马匹的无一例外是贵族,他们就算冲上去也不能做什么。

骑马的人带着阿织,转眼便失去了踪影。晴明将扇子一合,反手召唤出御灵,师兄妹间的默契不必多费口舌,闲鱼和叶王在同时翻上龙身。

初夏的午后,只有清风几缕,带着太阳的体温。

抬手盖住眼帘,遮蔽住光芒的世界更容易令人摒除杂念,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闲鱼所看到的便是另一个世界。要控制一个力量,首先便不能对其心怀畏惧,对于风神而言,这遍布于世界的风元素,是单纯的孩童,可以被引导安置。此刻,密集的风元素被调配到闲鱼的身边,它们如遍布夜空的星子一般,拧出一条风的银河,指引着的前方的道路,并将风中的耳语传达过来。

闲鱼站在最后方,两手按着叶王的肩膀蹦了蹦,整个人搭在他背上对最前面的晴明道:“晴明师兄,他们前面有人在接应,但是太远的地方我没办法[听]到了。”

听?晴明微怔,随后道:“那就先救人吧。”

御灵的速度远超凡间的马匹,不一会儿走远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眼中,叶王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往空中一划,路边的丰茂的枝干便被斩断散落,挡住了前方的去路。几个骑马的人赶忙勒紧了缰绳,见树枝忽然断裂,心中大骇,赶忙调转马头往另一边跑去。

“他们很熟悉这一代。”晴明的心情沉重,这些人拥有珍贵的马匹还熟悉环境,显然不是第一次作案。

神龙在空中打了个回旋转头继续追上,而先前被凭空断裂的树枝挡住了去路的家伙们显然也开始着急了,他们的呼吸零乱,不停的抽打着马屁股,红着眼睛疯狂要求加速。这些猖狂的人们显然不在乎路上会误伤他人,嚣张的趋马前行,见到前方的另一行人也不停下,直接抢在准备过路的人前面闯过,险些将过路人的马撞倒。幸好过路人反应迅速,连忙将马头调转,不然马和人都要报废。

“何等恶徒竟然敢……!!”过路人的武士们赶忙围了上来,见主人无事,便松口气愤怒道。

“京城现在这么刺激了啊。”险些被撞的男人稳住自己的马,方才如此惊险,他竟还带着笑,调转马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人。”就在此时,上头的阳光被遮蔽,在下方人的身上投下阴影,男人抬头看去,就见三个孩子正乘龙在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果然不得了啊,京城……”

时间紧急,晴明一行人并未特别注意到差点和那伙人重装的一行人,见他们有惊无险的躲过撞击,便移开了视线。神龙摆动着尾巴,牢牢地跟在后方寻找落脚点,当那行人再次转弯到更空旷的地方时,它猛的俯冲向下,将主人送到地面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前路。

“龙、龙神!!”有人吓得险些落马。

“白痴,那是阴阳师的式神……”为首的人下了受惊的马,直接略过踮脚也触不到他视线范围的叶王和闲鱼,目光锁定在身高能和自己平视的晴明身上,不屑的冷哼道:“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年轻人,学了些本事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没有在晴明身上找到家纹,他的表情更为轻视,只当他是民间的二流子阴阳师学徒,道:“他的阴阳术撑不了多久,上!”

得到领头人的命令,几个人抛下被龙所震慑不受控制的马,抽刀向三人冲去。打晕昏迷中的小阿织被随手丢在地上,在乱动的马脚下十分危险。一双大手出现,将小阿织捧起,领头人赶忙拔刀阻拦,却被另一双爪阻拦,前鬼挡在了保护着小阿织的后鬼面前,上前一挺,便将那领头人撞飞了老远。对付普通人,尚未完全觉醒的前、后鬼不费吹灰之力。

在叶王控制着式神保护阿织的时候,两个强盗冲到他面前,挥刀就要斩下,叶王微微转动了视线,并且将两人放在眼中。但就在此时,一股大力猛的将他推开,原本在他身后的师妹忽然跑到前面,接着,只见银光一闪,两把太刀砍在了闲鱼的脑门上——

咔嚓!

刀断了。

“……”晴明、叶王。

闲鱼叉腰骄傲脸,甚至还嘟起嘴吧吹了下刘海,白净的脑门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两个强盗拿着自己的断刀傻眼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行动,后面的领头人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冲过来大声喊道:“发什么呆,没有护身符能一直生效……嗷!”闲鱼上前踩了他的脚,接着拔地而起,用脑门砸向对方的下巴,直接将那领头人撞出老远。

“……”晴明、叶王。

原本在闲鱼等人看来,这一行拐卖犯只是些凡人,能够轻易解决,可是当领头人被撞飞后,他身上的气息也跟着变化起来。周围的灵气渐渐地变得阴冷粘稠,传入口鼻的空气也有股**的味道,闲鱼退后几步站回到了晴明身侧,而那领头人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神明保佑!”一道蛇影从他头顶浮现,接着便没入他的身体里,而原本只是凡人的男人,忽然拥有了不凡的力量。

“高天原有这种神吗?”闲鱼觉得这力量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

晴明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神明,他看向拥有灵视的叶王,后者皱起眉头道:“不知何时流传在民间的神明,贵族、甚至在皇族中也有不少人供奉,他们到处掠夺拥有灵力的女子,献祭给蛇神。”他眯起眼睛,倒来了些兴趣道:“倒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蛇神,只要献祭足够的力量,就能达成愿望。不必像求高天原神明一样,只能期盼万中无一的概率,这位蛇神倒是有求必应。”

“既然知道,那就把命留下作为给神明的赔礼吧!”皮肤发紫,已经没有人样的领头人道,他手中的太刀,也缠绕着一层浓紫。晴明抬起手挡在师弟和师妹前面,小白悄然落在他身前,红参的毛发竖起。

听到小白的威吓声,一直趴在闲鱼衣服里睡觉的小白狗钻出头,对着敌人奶声奶气的汪汪了两声。

可爱!

闲鱼伸手把狗头按回了衣服里。

被头铁的闲鱼震断了刀子的两个人快速回到领头者身边,面对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首领,他们竟露出狂热的迷恋,双手合十道:“神明看到了我们的虔诚,赐予了大哥神的力量!”

“哦,神的力量?”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闲鱼师兄妹和几个贼人一惊,他们赶忙循声望去,就见先前险些被逃难的贼子冲撞的一行人驾马而来,为首的是个20出头的年轻武士,他单手放在马头上,饶有兴趣道:“让我见识见识吧!”说着他便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太刀。

那首领赶忙举刀抵抗,却发现拥有神明力量的自己竟节节败退,他身上与刀身上蛇神的力量在与对方的往来攻击中逐渐削弱。面前的武士虽然年轻,却像从娘胎里就开始拿刀一样熟悉战斗,光是纯力量便震的他虎口开裂。首领被打的萌生退意,一丝胆怯涌上心头,接着便发现身上蛇神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他来不及惊讶,便被挑飞了手中的太刀。

“也不怎么样嘛。”年轻武士收起刀,意兴阑珊道。

几个贼人发现自己没有了神明保护,顿时大惊失色,却有恃无恐的道:“我们是小野家的人,你们几个平民、不流入的下等族,敢对我们出手,全家都要被斩首!”无论是晴明、叶王还是闲鱼,亦或者是后面来的这些武士,身上都没有家纹,显然不是什么好出身。

正返回拉马的年轻武士停下脚步,反而笑了起来,道:“是这样啊。”他转头对身后的武士道:“去找把最钝的刀子,给我割下他的脑袋送回小野家。”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道:“我等他,取我源赖信的人头。”

晴明和叶王一愣,接着转头看向闲鱼,后者目瞪口呆,两手捂脸呐喊状。

“……”

卧槽!

女扮男装出去玩的事要暴露了!!

乳母会打爆她的鱼头!!

作者有话要说:  钝刀割脑袋,赖信他儿子这么玩过。赖信年轻的时候很莽,一根筋那种,不玩阴的,别人争权夺利都是深思熟虑,他直接拎刀子上去就是干,还让赖光批评过,在哥哥面前倒是乖巧。

后来赖信成熟后就不会这样了,打仗也是智取。平忠常当年作乱,朝廷派的人都玩不过他,最后没有办法才派了赖信,一来把平忠常整跪了,不战而降……

……

咸鱼:想洗头,想洗澡。

乳母:不行啊姬君,一年中有四个月(4月、5月,九月和十月)是禁洗头的。

咸鱼:……卧槽,吾宁成魔!!!

第125章 晴明和叶王神态自若,倒是闲鱼紧张的绷成一条鱼干。虽说她并未在鱼姬的记忆里继承有关源赖信的记忆,可是没有印象并不代表没有见过,毕竟她脑中属于鱼姬的记忆本身就不完整。

赖信并未察觉到一旁闲鱼的紧张,他若无其事的蹲下身拿起那个小野家的男人遗留下来的刀,有些遗憾道:“刀倒是不错,可惜已经不能用了。”此时刀身上还残留着阴气,这股莫名的力量并不浓郁,一时半会儿对刀造成不了影响,却会侵害人的身体。

这已经不是赖信第一次碰到所谓蛇神的信徒了,由于官方对民间信仰的放纵态度,这伪神趁虚而入,夺走了民间土地神的供奉,肆无忌惮的扩张信仰。一些愚昧落后的村落本身就残留着活人祭祀的恶习,这蛇神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人祭,利己的人也不会在意牺牲,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达成所愿,这蛇神的力量多诡异邪门都不会介意。

话虽是这么说,可如果贵族…甚至是皇族也在信奉这种伪神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源赖信表情凝重,心想着进京后定要告知天皇事情的严重性。一旁的闲鱼这会儿却顾不得暴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赖信手握的太刀。虽然沾染了阴气,可那振太刀,肯定是御神体没错啊!和溯行军一起出现的贪嗔痴是八岐大蛇的人,那这所谓的蛇神也肯定是八岐大蛇没跑了,他既然是溯行军的主人,拥有御神体并将它们送人信徒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溯行军诞生也是依靠御神体的,大蛇就这样直接把刀送出去他们没有意见吗?

溯行军:有意见,但是不会说话。(生气)

作为远古神,遇见须佐之男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八岐大蛇、完全不觉得这种溯行军存货超级多的御神体有什么稀罕的,既然有愚蠢的部下需要,就随手送了出去。

□□是武士的灵魂,在资源稀缺的平安时代,能得到一柄好刀是极为荣耀的事,得到刀的小野万分感动,用的也很仔细。

“大人,我们该走了。”赖信的部下提着几个人头走了过来提醒道。

“好吧。”赖信握着太刀,脸上带着惋惜,能够接下天光丸的攻击,还没有被斩断的刀可不多啊。

见一直没有被认出来,闲鱼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刀您要带走吗?”

“不了。”赖信将刀放回原地,目光掠过三个小家伙,全然没有方才的凶狠,很是温和道:“这上面的邪气特殊,没那么容易净化。”怕是要供奉给神宫大社的巫女,可一振没有名气的刀,想请到她们也不容易,不值得源氏舍出人情。

“那可以把它给我吗?”闲鱼兴奋起来,两手紧握道。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谁有能力尽管拿去就是。”刚才的战斗赖信也看到了,其他两个孩子明显是阴阳师,倒是这个小家伙,能力特殊胆子大,是个做武士的好苗子,他走过去伸手拍拍闲鱼的肩膀,道:“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如果想成为武士,可以来找我。源家的武士不会缺少武器,倒是这振被污染的,可不适合你。”

赖信急着进京,此番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告诫过闲鱼后,他便回身上马带着武士们离开了。

闲鱼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两步走到那振太刀前,伸手捧了起来道:“果然是御神体啊!”家里终于又添丁了。

“上面的阴气……”叶王提醒道。

刀身上缠绕的紫气像是张着眼睛一样,开始往闲鱼的手边靠近,可这残留的微弱力量显然无法破坏她身上风神的庇佑,它们逐渐聚拢成深紫色的光团,试图渗透结界,闲鱼若无其事的抬手,道:“诞临于世之袚户大神等,愿将诸多灾祸、罪孽、沾染污秽之物,予以驱除。”纠缠不舍的紫光随着袚词的声音消失,御神器上留有的阴气在顷刻间净化。

听到她背诵神社的袚词,晴明才有种师妹是巫女的实质感,毕竟她平时的行事作风怎么都神圣不起来。对于闲鱼展现出的力量,无论是叶王还是晴明都不意外,毕竟能被挑剔的贺茂忠行收做弟子的,肯定天赋惊人。

闲鱼当然可以成为一个顶尖的巫女,前提是她能背下所有咒语不忘词。

在晴明夸奖师妹进步的时候,叶王独自走到几具无头尸体处,并从他们身上翻出几个沉甸甸的钱袋,这种事情他做的很熟练,年幼失去母亲后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不过在民间搜尸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平民一辈子所得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粮食,那也是尸体上得不到的。叶王不嫌秽气,直接将有些价值的东西收拾起来,道:“这里还有把短刀。”从那位小野家的大哥身上搜来的。

“给我给我!”闲鱼一看,发现那短刀也是御神体。

晴明没有阻止师弟和师妹的举动,他只是抬眼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该回去了。”逛了东市又跑到了平民区,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又在追人上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再不回去的话,肯定要露馅了。

闲鱼拿了短刀和太刀,可谓是大丰收,叶王的钱包也重新丰满起来,他们匆匆掩埋了尸体,先将小阿织送回了店里,才又翻墙回了叶王在后鬼门的府邸。脚刚一落地,三人便齐齐松了口气,庭院里还坐着三个端庄优雅读书的影子,那正是他们离开时所做的式神。

式神代偶有着与主人们完全相同的模样,闲鱼蹲在式神假扮的自己面前,像照镜子一样。式神[鱼姬]手中的扇子挡住半张脸,欠身行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道:“鱼姬大人。”

“做的好像啊。”闲鱼心里美滋滋的,原来自己这么好看。

叶王只看了一眼那式神[鱼姬],便抬手撤回了上面的法术,道:“不像。”

方才还在自己面前浅笑盈盈的女孩转眼便化为了白纸,闲鱼眨眨眼,下意识的用两指夹起。晴明在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服,代替式神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喝了口水道:“师弟说的是,有些神态没有把握,等我回去再完善一番。”

“倒不是这个问题。”叶王懒得换衣服,坐在一边看了闲鱼一眼道:“美丽千篇一律,丑的各有特色才难以把握……”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闲鱼便并拢双手竖起食指,戳了他的肋骨缝,那刺激的疼让叶王把杯子的水都洒了出来。

“……”晴明直觉这是个送命题,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

得了两把刀,闲鱼走路都在飘,回到家里的时候也是一走一蹦跶的前进,直到拐弯看到乳母的身影,她才迅速的收起荡笑莲步轻移优雅前进。乳母并没有看到闲鱼先前的浪劲,此时心情颇好的颔首笑道:“回来的正好,您的叔父赖信大人进京了,稍后便会到少将府来。不过依照惯例,面圣没那么快回来,您先去梳洗打扮吧。”

闲鱼心里慌得很,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过让闲鱼奇怪的是,往日像是在她身上安了雷达,每次回家都会准时迎接她的刀男们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她正想找人询问,便听到门口传来嘈杂声。闲鱼回头看去,就见赖光阴沉着脸走在渡殿上,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清光,和半捂着脸的歌仙,其他大大多都是低着头无语的表情,倒是髭切和三日月依然淡定自若,还在讨论着茶点的味道。

好奇的走了过去,闲鱼问道:“大家出门了吗?”还是跟着赖光爹。

“出去逛了逛,外面商铺出售的点心也很不错呢。”三日月笑着从衣袋里掏了个纸包递给她,道:“尝尝看。”

“啊呀谢谢!”闲鱼接过点心,眼睛眯成两个月牙,今天真是幸运的日子啊。

清光抬了下眼睛,总算觉得花钱有些值了。

赖光懊恼的拍了下头,出宫走的太着急,都忘了给女儿带点心回来了。他正琢磨着怎么补救,却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脑袋嘭的一下撞进了拐弯处伸出的松树枝里,他刚忙退后两步,却不小心碰到了送水的侍女,结果满壶的温水全洒在了他身上。

闲鱼被他这一连串的遭遇惊的目瞪口呆,这才注意到老父亲竟然印堂发黑,一副不幸的模样,她随手一捞,便从赖光身上拎出衰神和破财鬼……以赖光的本事,这些小鬼根本不可能找上他,闲鱼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赖光也很气闷的样子,道:“被贺茂忠行诅咒了。”找遍阴阳寮都没人能解咒。

自家的师父可不是会随意诅咒人的啊,闲鱼道:“父亲做了什么吧……”肯定句。

赖光自己也很无辜,道:“我没做什么,还好心的帮他涨了知识。”

花本来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嘛,他又没有说错,莫名其妙就被诅咒了!

第126章 如今正是夏初,早过了樱花的花期,藤原家的院落中却是满院芬芳,粉白花瓣铺满了地面。女官们三五成群的采折花瓣花枝,无论是点缀茶点还是夹与信纸一同赠人,都风流至极。如今朝中上下都在准备夏越之袚,藤原道长难得空闲,在家中约了贺茂忠行,品茶观花。

“此等美景,却不能出现宫中,真替圣上可惜啊。”藤原道长如此说着,面上却带着一丝讽刺。他可是说出此世即吾世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的人,可不像凡人那般将天皇是视为人间生命崇拜。

反季节的樱花以阴阳术制成,皇宫大院却不容许阴阳师乱做手脚,就像御医们用药只求稳一样,皇宫的守备也一样,。

若是赖光在此,或许还会接一句种那么多树有啥用,但贺茂忠行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藤原道长并不像信任赖光一样对自己放松警惕,他也一贯小心不留把柄。但也正是他这种敬终慎始的个性,才让藤原道长无法放心。

藤原道长也猜到贺茂忠行不会随意去接这种话题,他轻吹了气,将落入茶杯中的樱花瓣拂到边缘,才抿了一口道:“等后厨制成菓子,你带回去一些吧。”

这次贺茂忠行到没有客气,颔首应下,并与道长一同享用樱花制成的点心。两人都是正常的平安京贵族,就喜爱那些雪月风花的优雅之事,刻意避开朝政的麻烦事后,围绕茶与和歌的话题也相谈甚欢。当赖光登门的时候,两人身边的和菓子也去了大半。

被仆人们引入庭院中,赖光抬头看了眼中间那颗反季节的樱花树,当下便想起了神域境那颗樱花妖,他见藤原道长和贺茂忠行还是平日那副斯文儒雅的端庄清高模样,当下道:“说起樱花,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

藤原道长和贺茂忠行露出学神的笑容,显然没有将学渣赖光放在眼里,笑道:“哦?说说看。”

“其实樱花是樱花树的生殖器!”赖光兴致勃勃的和小伙伴们分享自己刚补充的姿势。

道长:“……”

忠行:“……”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只是默默地泼掉了杯子里的茶水,扔掉了手里的和菓子。赖光怕他们不信,便道:“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抓一只植物妖问问。还有啊,我们平时吃的水果果肉,那都是果树的孩子啊,果肉就是那啥…哦哦叫子宫壁……”

道长:“…闭嘴。”

忠行:“…滚出去。”

赖光:“……咦?!”

就这样,刚进门还没汇报过工作的赖光被赶了出去,附送一道让整个平安京的阴阳师都束手无策的霉运诅咒。

……

闲鱼挺着一双死鱼眼听赖光说完,也不知道该说藤原道长和贺茂师父口味太淡还是赖光嘴巴太贱。正在她琢磨着怎么回答才合适的时候,就听到髭切笑起来,道:“这也是活该呢。”

“兄长,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哪怕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啊。”膝丸一惊,顶着赖光越发凶狠的目光提醒道。

髭切微扬着视线,用手点了下唇道:“又是人间的潜规则吗?”

“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礼仪。”膝丸郑重的解释着。

“还真是麻烦啊,随便好了。”方才还在认真听的髭切随意道。

“兄长!”

“其实就这方面来说,你们两个还真不愧是兄弟啊。”药研看着赖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伸手按了下眉心,他现在都搞不懂这两个家伙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被裤腰带兄弟捅肺管子也不是一天了,赖光竟然开始习惯起来,这次也没有和他们计较,他深呼口气,伸手摸摸女儿的毛毛,道:“等会儿赖信过来,咱们一起用晚膳。”

闲鱼心里有些发慌,抖着舌头道:“这、这样不好吧?”说好了亲父女兄妹见面都要隔着帘子呢!这在平安时代是常见的事情,像源氏物语里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是不曾说过话的陌生人。

听到闲鱼的话,赖光笑起,撸鱼的动作也加重了些,道:“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个。”

闲鱼更方了。

这个整天,闲鱼都把犬小将放在自己的袖子或衣服里跑来跑去,它终究是个刚满月的小狗,加上每日都在增加的妖力负担,一天有20多个小时都在睡觉。可再怎么休息,也是有清醒的时间的,这会儿到了饭点,在衣服里憋了一天的小奶狗便清醒起来,摆动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顺着闲鱼的袖子跳下去。

它耸着鼻头先是走到三日月脚下,抬起爪子勾了下他袖摆的流苏,玩了会儿没有抓到,便跑到赖光脚下转了两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抬起后退,嘘嘘嘘……

衣服里趴一天,可把狗蛋子憋坏了。

赖光感觉裤腿一热,低下头,正好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狗眼。

“哪来的狗?!”赖光暴怒。

“对不起父亲,是我的!!”闲鱼赶忙用手绢接着狗屁屁将它抱起来,重新塞进怀里。

听到是鱼姬养的,赖光再大的怒火也发泄不出来,他像是漏了气的河豚一样,连愤怒发红的脸色都白了下来,语气也跟着平和下来,道:“这样啊,那为父先去换件衣服。”

见父亲并没有要求把狗丢出去,闲鱼若释重负,目送赖光提着裤腿小跑离开后,她低头靠近小狗道:“你呀,以后不能随地大小便了。”

犬小将也不知听没听懂,站起身伸着头蹭了蹭闲鱼的脸颊。

见闲鱼抱着小狗亲昵,嘴巴上在教育语气却是软的,药研早知她舍不得将它送走,便道:“养在少将府可以吗?”大将的乳母少志夫人显然很排斥它,怕不会轻易妥协。

闲鱼低着头,沮丧道:“可是晴明师兄和叶王师兄都不方便养……”犬小将既是不会自己觅食的幼犬,又是新生的妖怪,即便饿不死,也会被妖怪抓走炖肉吧。

药研伸手拎着小狗的脖子将它提来,看他挥舞着四个小蹄子去扒闲鱼的头发,道:“这样吧,犬大将先养在我们这里,少志夫人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再抱回身边。”说着他手一松,小狗又跌回闲鱼的怀里,它赶忙圈成一团,把脑袋埋进她的衣服里,露出的尾巴喜悦的狂摆。

比起一身铜臭味的刀子男人,还是喜欢不喷呛鼻子香料的人类公主。

“这样也好。”闲鱼圈着小狗欢喜道,乳母虽然对她严格,却不会多评论男人们。

见大将又露出笑容,药研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解决了小狗的问题,他才转头看向蔫白菜一样的清光和歌仙,道:“所以说,你们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还和赖光公一起回来。

“总之……”

“……先挣钱吧。”

清光和歌仙闷闷的道,显然不愿意多说。

“是这样啊,要用到钱的地方确实很多。”赖光公虽不会给他们薪水,但也没有在衣食住行上苛刻他们,不过他们总归不是源氏的刀,也不能将这当做理所当然。即便不知道清光和歌仙在失落什么,药研道:“这样吧,明天开始轮流随源氏的武士出任务,其他人则去阴阳寮接悬赏封印。”

清光这段时间已经融入了武士队之中,便道:“前几次出阵由我来带队吧,不过也要有人留下来照顾主人。”

歌仙闻言,和清光一同越过一排只会搞事情的平安老刀,落在小夜身上,道:“短刀们留下来。”小夜一直有跟随武士训练,硬战力强,对危险也有一定感知。乱心细敏锐,外形便利能随同主人去各种地方。今剑熟悉武家与平安朝各种规则,又对源氏出身的姬君格外关心。三人可以互补。

对于这个安排,其他人也赞同,便定了下来。

赖信来的很快,闲鱼这边刚换过衣服,便有人急忙通知她叔父大人上门了。赖信是满仲第三子,虽不与赖光同母,两人的感情却是最好,这会儿赖光还在洗澡,近侍源照便赶忙去请了鱼姬,让她先出去照应着。

虽然心里慌得很,但闲鱼不能露怯,以前所未有的优雅龟速前往主屋。

接待亲人这种事情,自然不方便带着狗去,犬大将被留在了闲鱼的寝室里,它一只狗摸摸索索着出了门,还记得先前闲鱼的吩咐不能随地大小便,所以它走啊走啊,进入到一个超大超宽阔的房间里,屈起两条后腿,噗噗噗……

这间屋这么宽敞,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吧。

闲鱼不知道自家狗干了什么好事,怗怗竦竦的走到主殿,此时赖信正坐在屋里吃点心,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到闲鱼进来,他目光一亮,在闲鱼惊惧的目光中,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道:“哦哦,这是鱼姬吧,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这是没有认出她啊,闲鱼心底一松,行礼道:“叔父。”

“好好好!”赖信连说三声好,走过来拉着闲鱼到室内放着的几个大箱子旁,道:“这是我从外边带来的东西,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兄长每月送去的几十封信里有多半会提到闺女,所以他回京的时候特别绕路去屠了群水匪,那群渣滓平时没少打劫商船,窝里可是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见闲鱼盯着发愣,他又笑道:“不好选择就都拿去。”

“赖信!”

听到弟弟到来的赖光匆匆从澡堂跑了出来,他身上的水尚未完全擦干,衣服上透出水渍,连头发都不合礼仪的披散着。见到弟弟,便张开双臂迎上去,不料却被赖信闪了过去。

赖信浑身戒备,单手握刀道:“你是谁?!”

赖光一愣,伸手将头发扎了上去。

赖信大喜:“兄长!!”

闲鱼:“……”

破案了,换个造型就不认识,原来小叔是dc穿来的。说吧,你是哥谭的还是大都会的?

第127章 一边坐女儿一边坐弟弟,夹在中间的赖光整个人都明媚起来,被诅咒的郁闷一扫而光。闲鱼虽不是第一次与他人一同用餐,却是首次不用被御帘遮挡,直接坐在席上,这种事在乳母眼中定然是不合规矩的,可她也拧不过赖光的决定。不同于平时简约风,为了迎接赖信,宴饮的食单前所未见的奢华,食器连成一排,完全以最高规则来制定的。

赖光与赖信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那些家族有关的正事闲鱼插不上话,便专心研究台盘里的食物。侍女们不方便听家族正事,放下食物便赶忙离开,房间很快便只剩下闲鱼和赖光、赖信三人。

许是为了照顾席上唯一的女性,厨房特别为姬君准备了煮的软糯的姬饭,可闲鱼却读不懂后厨的贴心,先把喝腻了的姬饭扔在一边,便扭头把附近的米饭拽了过来。

赖信和赖光本人,都没有发现本该是供给男主人的冒尖尖大米饭不见了踪影。

除了米饭之外,台盘上还有诸如海参、虾之类的海鲜,让闲鱼惊喜的是,往日难见到的禽类肉干也出现在了席上。闲鱼先捡了些蒸鲍鱼和烤鸡腿吃下,最后才犹犹豫豫的看向大片生食,不仅是鲤鱼、鲑鱼、鲷鱼等鱼片,连山鸡都是生脍,好在这段时间她也习惯了生食,当第一筷夹下的时候,第二、第三筷便自然起来,把这些生鱼片沾上醋酒调料一口闷下去,哪还记得生不生的问题。

菜吃的差不多后,闲鱼摸摸肚子,把视线放在了摆放精致的唐菓子上,这些点心都有着文艺清新的名字,像是什么梅枝、桂心、团喜…闲鱼虽然记不到脑子里,但却可以把它们全部吞进肚子里。点心吃过后,闲鱼满足的擦擦嘴,一边喝汤,一边抓着干果和水果啃着。

话说,桌上的菜还很多啊。再吃点,再吃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许多男人一沾酒便会忘了吃饭,且尤其话唠,30分钟就能完毕的饭局生生要拖到半夜,虽然是不良的饮食习惯,却偏偏被这群人歪成传统。好在赖光和赖信都是极为自律的武士,顾虑到次日的当值,也不会饮太多酒水,两人更多是在谈话。

“兄长,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蛇神,你知道吗?”赖信想起路上遇到的几次恶劣人祭,便询问道。这件事他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禀告给圣上,可天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表情怪异。

“我知道。”赖光明显比赖信知道的更多一些,提起这件事,他的表情阴沉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不要在外边张扬,道长大人另有决定。”

赖信极为了解自己的兄长,看到赖光的脸色,便惊道:“源氏也有人参与?”

看了他一眼,赖光颔首,道:“皇别氏均有涉及。”

(注:因本文开文较早,与游戏后期剧情相悖,故之后剧情与大蛇设定为半原创。)

“这不可能吧,我们可是天津神的后裔,怎么会信那种乱七八糟的神……”赖信难以置信。

“所谓的蛇神,正是当初被素盏呜尊所杀的八岐大蛇,可他并没有真正死去,仅被封印在阴阳两界的缝隙。这种古时荒神,力量远胜于普通神祇,想要彻底解决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值得庆幸的是,在被封印的千百年间,他并未主动招惹过人类。”

“那为什么……”赖信不解。

提起这个,赖光的表情更为阴郁,道:“一群利欲熏心的蠢货寻找到他,自愿献祭以求便利。他们告知天皇,是八岐大蛇的封印开裂,重新封印则需要天津神的血脉祭祀,于是皇室代代有皇室女沦为献祭的巫女。其实这种说法根本不经推敲,只是阴阳师们利益相连无人愿意戳破。”

“那群家伙是傻子吧,长久献祭下去,八岐大蛇冲破封印重临人间就不再是谣言而是真事了!”赖信暴躁道,看外面祭坛的力量已经很强了,若八岐大蛇真出来,先出战的肯定是兄长。

“没错,或许八岐大蛇最开始与人类的交易不过是一时兴起,而现在他确实注意到献祭巫女是真的可以让他重返人间。”赖光猜测道。

“那…天皇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已经知道了,毕竟如今的执政者是神别氏的藤原家。”赖光别有深意道。

平安时代初期编著的新撰姓氏录中,将1182个姓氏分为三大类——皇别、神别、诸蕃。

皇别既是神武天皇之后,皇室分支的所有氏族,源氏、平氏、安倍氏等均在这一类。而神别则是神话时代便兴起的族群,和随天孙降临时诸位神祇的后代,藤原氏、尾张氏、武藏氏等便在此列。而诸蕃是移民姓氏,包含中国、朝鲜等各国移民。

作为天津神后裔的藤原道长,认为信奉八岐大蛇,是对自身血脉的侮辱。有他撑腰,阴阳师们也有了说真话的底气,一口气揭穿了所谓献祭皇室女的真相。

得知真相的天皇,当场在早朝上晕厥过去,三天才回过神来。

这位天皇虽极畏惧神鬼之事,却是个好人,一直被藤原道长所压制的他面对皇别诸姓的压力,难得强硬了起来,他道:“高天原将人间托付吾等,本是无上荣耀。尔之所为,实乃背祖忘宗。”

至此,明面上无人再提八岐大蛇,可因利益驱使,献祭之事,却从未真正断绝过。因牵扯过广,连天皇也束手无策,无法将其彻底清除。

这样的话题说起来有些沉重,赖光与赖信兄弟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屋里只剩下闲鱼啪叽啪叽啃桃子的声音。赖光这才终于想起女儿来,他回头看着她捧着个大桃子啃着,道:“光吃水果,可不长身体啊,来,吃点食……”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面前食器里已空空如也,盘子里只剩下几个水果。

赖光挠挠脸,有点怀疑人生,这……饭呢?!他拿起自己的碗,发现米饭也没了。

赖信听完八岐大蛇的事,气闷的猛灌了自己一瓶酒,这会儿有点上头,道:“咱们聊着聊着就吃光了吧,叫人再上一桌就是了。”

“就这样好了。”赖光便喊人再上些吃食。

“父亲吃我的吧。”闲鱼心虚的把自己的姬饭递给赖光。

“好……!”被女儿关心的赖光受宠若惊的捧起碗。

本就守在门外的侍女们听命进入室内,看到屋里的空盘都有些吃惊,在瞥到赖光空掉的碗和他旁边一小堆的果核时,看他的表情带了些鄙夷。赖光大人这也太不讲究了,光自己吃也不给兄弟和孩子留,连姬饭都抢,可怜姬君都只能啃水果了。

赖信扒拉了两口米饭,也不嫌没菜,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碗道:“来人!把这几箱送去姬君屋里。”对面吃了一下巴果汁的闲鱼猛的抬起头,差点被呛到,赖信便笑道:“这里面装的都是小玩意儿,我们男人用不上,小鱼就收下吧。”武家的男孩五岁就开始换真刀了,可不能送这些。

“那就收下吧。”赖光替闲鱼应道。

见他们这么说,闲鱼也就不在继续客气。

食盘里再次装满食物的时候,闲鱼没有吃多,每种也就沾了下,正是一个普通公主的份量。酒足饭饱后,明天还要当值的赖光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弟弟,拖着奔波一天的疲惫身子回到了卧室,刚打开门,便听到了脚下爆浆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一股臭味……

“……”

赖光,要忍耐,这可是闺女养的狗!

回到卧室里,闲鱼把从席上带来的蒸肉弄碎喂给犬大将,先前她还担心小狗会吃不下食物,但作为妖怪,它的胃口出奇的好,连碗底的肉汤也舔的干干净净。狐之助在旁边露出老父亲的和蔼笑容,还主动走过去把小狗圈起来,帮他舔着毛发。

“……”老实说闲鱼这会儿还真是怀疑,犬大将就是狐之助的种。

小狗吃饱过后,便与狐之助玩耍起来,凶狠撕咬着它的尾巴练习狩猎技能。看着尾巴上的毛又秃又乱的样子,狐之助痛并快乐着,还得夸奖小家伙干得不错。

在狐之助陪小狗玩耍的时候,闲鱼洗过手,从刀架上将新得到的太刀和短刀拿下来。受到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敢再把刀放在高处,而是平放在地面,再覆上手输入灵力。

这一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当神力所凝结的花瓣散开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出现在闲鱼面前。

身材高大的男子有着俊朗的外形,他的一只眼被遮挡住,沉默时偏锐利的气质,让闲鱼产生一种对方或许很高冷的错觉,但很快,唇畔的笑意便让他整个人都温和起来。虽是振日本刀,但他身上却有着一些西方绅士的气质,道:“我是烛台切光忠,能够斩断青铜烛台的刀哦。”

这起名方式还真是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啊,闲鱼想。

出场台词说完,烛台切光忠自己便先吐槽起来,道:“……恩,果然还是不够帅啊。”

闲鱼听了,便劝道:“没关系,还有人叫剃须刀呢,这样想是不是觉得安慰了。”

烛台切怔了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髭切。

短刀在大长腿后缓缓地挪出来,这是个看着十分瘦小,模样精致可爱的男孩,他局促的抓着自己的衣摆,道:“我是五虎退……”见烛台切光忠与审神者都看过来,联想到他们先前所说的话题,他赶忙解释道:“那个……其实没有击退过。”

看到他脚边的小老虎们,闲鱼猛的蹦了起来,抢先道:“哦哦,懂得懂得,毕竟胖虎这么可爱!!”

第128章 尽管想要为新来的朋友介绍下生活环境,可如今天色已晚,再出去晃悠就不适合了。古代的夜晚没有灯光照明,使用的油十分珍贵,家中护院巡逻全靠直觉,为避免火灾连火把都少用,在这种情况下,冒然带光忠与五虎退出去游荡,作为生面孔的他们只会被防备警戒。

闲鱼快步走到门前,伸出头喊道:“麻烦帮我叫一下清光。”门外的侍女们领命离开。目送她们离开,闲鱼正想回屋,背后忽然传来拉拽的感觉,她一扭头,便发现原本被五虎退抱在怀里的小老虎们已经散开,两只扯着她的衣摆,还有三只正顺着衣服往上面爬。

“啊,不要这样。”五虎退忙将两只扯衣摆的小老虎抱起来,空着的另一只手想去抓其他三个,却被它们轻而易举的躲开,而他怀里抱着的两只也趁着主人分心的时候溜了下来。

“没关系,让它们玩吧。”闲鱼蹲下身看着又围到自己脚下的小老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着手痒问道:“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的!”五虎退回道,他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很开心,像被喜爱的是自己一样,脸有些发红道:“大家…也很喜欢主人呢。”

弯腰抱起一只小老虎,其他小家伙们也像受到鼓励一样兴奋往她身上攀爬。被闲鱼抱着的小虎好奇的张望了下离开地面的环境,接着便好奇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并露出满足的表情。

其他小家伙爬的更热情了。

“……”被舔着的闲鱼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大概是猫和鱼的缘分吧。

烛台切光忠在一边看两个孩子玩的开心,也没有出声打扰,他环顾四周,发现室内的布置与他记忆中有些差别,显然这并不是他熟悉的战国时代,也并非是繁华的未来。或许正如时政所约定的那样,他们到达了平安时期。烛台切光忠是诞生于镰仓时期的刀,虽与平安相隔不远,可家居布置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镰仓武家虽向公卿靠拢,但也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敲门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光忠思索,他见闲鱼和五虎退都被小老虎粘着,便站起身道:“我去开门。”不过他刚走到门前,清光便已主动拉门走了进来,道:“我进来了喽,是晚餐没有吃饱吗,我带来了……啊。”看到主人房间忽然多出来的陌生人,清光一愣,道:“原来是这样子啊,主人真是的,居然没有提前通知我。你好,我是加州清光。”他的手里还拎着寿司。

跪坐在地上的闲鱼闻着味挪过去,伸手去勾清光手里提着的寿司,小老虎们也好奇的凑了过去。清光抬起手,躲过小老虎和闲鱼伸出的爪子。

“我是烛台切光忠。”察觉到对方和自己同样为刀剑付丧神,光忠笑应道。

“还有一个啊。”掠过几双爪子,清光低头看到蹲在主人身边的短刀,挑了下眉毛,在五虎退开口之前道:“我知道,你是五虎退吧。”

“诶…是的。”短刀和他的小老虎齐齐看向清光,六个小脸都带着疑惑。

清光笑起道:“你们粟田口还有其他人也在,我带你过去吧。”

“是谁?一期哥,还是……”家人的消息果然让五虎退期待起来。

闲鱼闻言默默地捞起了一只小老虎,这也让躲在她怀里的小狗戒备的嗷了一声。清光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根本不需要她说话便能猜测到她的想法,直接否定道:“不可以哦,已经很晚了,主人也该休息了,明天再和小老虎玩吧。”

依依不舍的放下老虎,闲鱼又去捞寿司,道:“把吃的留下来。”

“那主人要答应我,吃过就乖乖睡觉。”清光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劝道。

闲鱼点了点头。

清光这才把食盒塞给她。

看到闲鱼打开食盒,将寿司分给五虎退和小老虎们,光忠半蹲下来,打量着被海鲜包裹着的米粒,道:“是寿司啊…不过和平安时期记载中的不太一样呢。”

“是我自己做的。”清光有些不好意思,道:“细节记不清楚,做的确实不伦不类了。”

“好吃就行了。”闲鱼塞了一个到自己嘴巴里,又捏了两个递给光忠。后者接过寿司,尝了尝,赞同道:“口感不错啊,若是有放酱油会更好一些。”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酱油。”清光说完,便想到先前的试验,难掩心塞道:“歌仙他啊,倒是尝试去做过酱油,可是打开后发现全是蛆虫,根本难以下咽啊。”当场抽刀把坛子一刀两断,结果蛆流的满地都是,大家伙打扫了半天……

光忠倒对此事颇为理解,看着清光的黑脸莞尔道:“所以才有无蛆不成酱的古话,以如今的卫生条件很难做好密封,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见清光一副留有阴影的样子,光忠道:“既然这样,让我来试试看吧。”

“那就拜托你了。”能做出酱油当然是好的,但前几次的经历想想都让他头皮发麻,见有人愿意接下,清光如释重负,转头看向闲鱼,道:“我去帮他们安排房间,主人记得早点休息。”

闲鱼应着,朝他们挥挥手。

平安时代的夜晚除了成年男女要传宗接代外,都没什么娱乐活动,闲鱼趴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就睡着了,至于热乎乎的御账台,到了夏天那就是个摆设。虽然晚上磨磨蹭蹭的不想睡,可她到底跑了一天,昨晚也没有睡好,一闭眼就睡的昏天暗地,到了午时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光忠与五虎退大清早便被拉去逛少将府了,五只小老虎趁着主人不在意溜达到了闲鱼的房间,看着紧闭的门扉,小老虎们上挠挠下抓抓,终于发现了一条缝隙,它们使劲伸头往门缝里挤,硬生生将紧闭的拉门推开。原本睡在闲鱼怀里的小狗听到声音支起了耳朵,见有外来虎入侵,立刻戒备的蹦出来,守在闲鱼身边弓起两条腿,眯起黄豆眼威吓着:“呜——!”

小老虎一起伸出前爪,把耀武扬威的小狗拍在了地上。

“汪汪呜呜呜!!”一秒被制伏的小大将委屈的像翻了身的乌龟,无力挥动着爪子。

被猫狗大战的声音吵醒,闲鱼茫然的抬起压满了榻榻米纹的脸,揉揉眼睛爬起来将小狗抱起,把它从小老虎的围攻中解救了出来。小老虎们没了玩伴,开始把闲鱼当猫爬架攀登起来,转眼就占据了她的脑袋和肩膀。

感受着身上的重量,闲鱼露出圆满的表情,真好啊,有猫也有狗了。

和小狗不同,日本没有老虎这类的猛兽,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推崇,也有诸多名将将铠甲面具制成虎的模样。江户画家长泽芦雪,还以猫为模特绘制了萌度惊人的老虎图。闲鱼不必担心乳母不接受小老虎,这种事只要对父亲报备一下便可,更何况它们并不是凡间猛兽,可以定位在御神使或御神兽上。

“门怎么是开着的。”

正想着乳母,乳母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闲鱼赶忙打着滚翻进御账台里,小老虎们也跟着她的动作滚着圈圈,只有小狗摔了个大马趴。乳母端着清水走了进来,放在闲鱼床边,亲自拧了毛巾,帮她擦了擦脸,道:“姬君今天还要出去吗?”虽在询问,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哪有女孩家整日抛头露面的。

“嗯。”顶着乳母刺人的目光,闲鱼摇摇头道:“打算去山上寻找木材,做神棚供奉风神大人。”

这样的原因,便是乳母也不能反驳,她虽然觉得这种事完全可以托工匠去做,可却也不能阻止姬君的心意。正在乳母心中感慨鱼姬人生艰苦的时候,一头小老虎从她袖子上跳了过去,后爪子还不小心勾出布料的丝线,乳母者才注意到姬君房间里的多了一群毛绒绒,顿时青了脸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猫?!”

“……是老虎。”闲鱼小声解释道。

“!!”乳母的脸色由青转白,吓得贴在墙上,道:“那、那不是猛兽吗?”

“这是付丧神的御神兽,您不用害怕。”闲鱼抱起那只活泼的小老虎,小家伙连爪子都不伸,乖巧的趴在她的怀里,和同样趴在衣服上的犬大将面面相觑。两个小家伙对视了片刻,小大将率先戒备的唔了一声,小老虎立马出爪按住它的脑袋。

话是这么说,乳母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帮闲鱼梳洗过便匆匆离开了。

……

赖光四天王的碓井贞光有一振刀,名为石切丸。当闲鱼抱着猫猫狗狗走到庭院的时候,它正被髭切拿在手里,面对着石柱。作为主人的碓井贞光紧张的握着拳站在一边,看到闲鱼过来,才分了眼神过去道:“姬君。”

“这是在做什么?”

“髭切大人说要试验一下石切丸的能力。”碓井贞光紧张的解释道。

闲鱼总觉得髭切不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情,也没多问什么,和碓井贞光一同围观。被摆在庭院的石柱虽然不高,但却极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搬到庭院里来的。髭切拿着大太刀镀步上前,在距离石柱一米远的位置止步,他单手点在刀柄上,手掌突然收缩紧握,接着便听到刀剑出鞘的声响,映过日光的刀影一瞬间扫过闲鱼与碓井贞光的脸,待他们重新找回视线的时候,大太刀已经重新入鞘。

面前的石柱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先前的拔刀只是幻觉,髭切将刀还给贞光,走上前伸手一推,那石柱的上端便缓缓地滑落到地面。像切豆腐一样斩断了石柱,只需一招,刀身上也未见丝毫的损伤。

“好厉害啊。”闲鱼也不知该夸奖髭切还是石切丸了。

碓井贞光也很骄傲,他捧着爱刀道:“既然髭切大人试验完毕,那在下就先离开了。”他现在还值着班呢。

待碓井贞光离开,闲鱼才问道:“这石柱是有什么用吗?”

髭切笑了笑正要回答,就见烛台切光忠快步从别院走来,他先是对闲鱼打了个招呼,然后惊喜的捧起切成两半的石柱道:“多谢帮忙,这下可以做磨盘了。”说完便念叨着什么面粉啊豆浆啊捧着石头走远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髭切摆手,露出做了点微小贡献的笑容。

“……”你这是欺负人家石切丸没有付丧神化吧。

作者有话要说:  石切丸的游戏原型是石切剑箭神社的太刀+传说(那振太刀也有被磨过两次的记录)。

花丸的设定是三条宗近所锻造。

碓井贞光的石切丸没有具体记录,可以做二设,比如借御神刀除妖之类的。

第129章 闲鱼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她的发质很好,每日仅靠着米汤香油保养,也能黑亮柔顺,走起路来像缎子一样顺滑飘逸。对于平安京的公主们而言,拥有一头美丽的秀发是极为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对于闲鱼来说,大夏天的穿的层层叠叠还要披着长发,简直是噩梦。

前世的时候,嫌麻烦只留了半长发的闲鱼十分羡慕同寝室的妹子,和小荷才露尖尖角,荷包蛋上两个栆的自己相比,对面的姑娘长发飘逸丰臀翘乳,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是天仙下凡,不食烟火。

不过每次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姑娘就会感慨说:“恁可别啰啰了,这熊肉蛋子下面能贴呱嗒子了。”意思是夏天的时候,胸下面热的能烙饼。

尽管闲鱼到现在也不能明白胸怀若谷的感觉,但头发贴在背后,尤其是被太阳晒烫了之后的感受,她是明白了,简直就像大夏天背了个太阳能的暖气片,还不能卸下来!

髭切站在庭院的原处,面前还有被石柱砸出的坑洞,他盯着闲鱼远去的身影,待那身影与那头飘飘摇摇的发丝彻底消失后,才转身离开。

时间还早,闲鱼打算吃过饭再出发去岚山,在厨房忙着准备的时候,她坐在寝室里看小老虎和小大将追逐打闹,然后将寝殿所有的拉门障子都挪开,练习对风的控制。由于一目连大人不在身边,她也很难了解到自己的掌控情况,见五虎退与岩融脚步匆匆的路过,她喊道:“你们怎么了?”

五虎退的脸上带着汗,有些慌张道:“主人,有没有看到我的……啊!在这里!!”被退找了半个上午的小老虎们还在愉快的和大将玩耍着,见主人来了,又欢快的扑了上去。

“太好了,你们怎么能乱跑啊,不要给大家添麻烦……”见小家伙们一个不少的在这里,五虎退松了口气,也不忘叮嘱道。

“哈哈,找到了就好,有事就叫杂家啊。”岩融两手撑着腰,看小家伙们抱在一起,跟着笑道。

“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帮个忙吗?”见岩融要离开,闲鱼出声道:“我在练习对风的控制,可是效果不太明显,能帮忙感受下吗?就站在你们那个地方就可以。”

“今天出去抓妖的队伍里没有咱,主人有用的话尽管吩咐吧。”岩融将薙刀一插,依着道。

“这个…要怎么做呢?”一听有任务,五虎退紧张了起来。

“很简单的,就告诉我,感受到的风的强度,还有方向就可以。”闲鱼解释道。

“我会努力的!”五虎退抱着小老虎站直了身子,一边的岩融按了下他的小肩膀,笑道:“别那么紧张嘛,倒是主人啊,既然要玩那就放开一点,再送我们去天上飞一圈吧!”之前在加贺国风神山上的时候,面对贪嗔痴他们可都是被控制着送上天了,那滋味太刺激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弄不好会掉下来吧。”闲鱼犹豫,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哈哈哈,这有什么,万丈悬崖也摔不死杂家!来吧来吧!”岩融不以为然道。

闲鱼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要这样,你真是爷们儿。”

“这句话咱喜欢!”岩融哈哈大笑起来。

五分钟后……

岩融,擦伤,需疗养33小时。

“……”闲鱼看着脑袋上肿了个包的薙刀,无语凝咽。

站在人群后方的五虎退低着头,望着庭院的方向若有所思。

清光还不知道自己离开一会儿,家里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他这会儿正带着光忠来到市场,寻找家里没有的食材,这一忙就要到下午才能回去。

酱油做成需要时间,以如今的卫生条件而言,要确保不生蛆很困难,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需要受常人能力的挟制,将坛子密封放好后,只要在外面设层隔绝蚊虫的结界,便万无一失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歌仙和清光在当时都没有想到,光忠弄好酱油的时候,两人才恍然大悟。

平安时代已经有植物油了,但由于制作困难,通常不用于食物上,但这种事对于赖光这种权利中心的宠臣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因此光忠来厨房询问时,便收获了满满一罐。

相比起自己也能制作的油,这个时代在食物上的禁忌更让人发愁,像是后世常用来调味的葱、蒜等五辛都被列入荤菜,即便不学佛,贵族们也不愿意沾染这种带有浓重异味的东西。

尽管用的人不多,但蒜、葱之类并不是无法买到,光忠与清光走在市场上,手里提着一兜食材,为难道:“也不知道主人能不能接受这个……”刚拥有身体,光忠想要把自己一直感兴趣,却只能看的料理亲手制作一番,可又顾忌出生于平安时代审神者的感受。

“能。”清光想也不想的直接回复道。

“是尝试过吗?”光忠望向清光。

“能入口的东西没有不吃的,你就算烤肉给她也没关系。”说起来他和歌仙先前也像烛台切一样,考虑到平安时代贵族的忌讳一直避开后世的食材,后来才发现对方完全不在意,还敢和岩融、今剑跑去抓野猪。

是这样的话,倒是少了顾忌了,光忠感慨道:“主人真不一般啊……”

“嗯,不正常。”清光可就不这么委婉了。

“呃……”

光忠望向清光,却发现后者嘴巴上在嫌弃脸上却带着柔和的笑意,在吐槽过后,他又用着纵容与骄傲的语气道:“她的话,让人招架不来的歪理可是很多的。她会说,既然众生平等,那就不要把植物和动物的肉分高低贵贱。有信仰的人,那首先也要尊重神佛们划下的食物链吧。”

光忠可以想象到闲鱼说话时的语气,也不由笑了出来。

买到了想要的食材后,光忠开始着手准备各种料理用的酱料,先从最简单的蒜油、葱油做起,还用鱼刺身的边角料做了鱼露,并熬制蚝油。

做作料用的油本该是无味的,但这里就不能挑剔过多了,光忠将大蒜碾碎去水分加热,最后倒入油中加热到金黄色。葱油要用到冰水和姜油,把加热的油与葱、姜油混合,连同碗一起放入冰水中。

有了这些调料,接下来做菜就方便多了,在闲鱼带着小夜跑去岚山寻找木材的时候,光忠已经开始着手炒肉,只可惜的是,现在辣椒还没有被引入日本。

熬制蒜、姜、葱的味道十分浓郁,哪怕是关起门来,那股子味道也传的满院子都是。府内的武士要确保安全,便捏着鼻子上前询问了一下,被委以撒谎重任的老实人岩融在三日月的委托下同手同脚的走上前,僵着脸磕磕绊绊道:“在、在做驱邪仪式!”

源氏的这些武士往日里和岩融称兄道弟,这会儿还要撒谎骗他们,岩融别提有多紧张不自在了。

身材高大的岩融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这会儿严肃起来看着十分凶狠,加上脑袋的包也特别狰狞,武士们对视一眼,不敢细问就扭头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三日月赞道:“哈哈哈,是吧是吧,岩融很适合做这个呢。”

“可别来了,杂家宁愿去杀溯行军。”岩融赶忙摆手道。

“说来,岩融没有跟着小姑娘去岚山啊。”三日月颇感意外,他可是闲不住的人啊。

岩融挠挠头道:“俺没跟上啊。”他就受了点小伤,就被撇下了。说着话,又是一股浓烈的大葱味飘了过来,岩融揉揉鼻子道:“可真呛鼻子啊,你说这玩意儿你能吃下去吗?”

那在未来已经是相当普遍的料理拌料了,三日月颔首道:“可以的吧。”

脑中浮现三日月仰头喝蒜油的画面,岩融想了想,道:“老弟你要这样,你真是爷们儿。”

“???”三日月一头雾水。

午饭后闲鱼带着小夜和一队武士出发前往岚山,寻找制作神棚的木材。她意向中最适合做神社的木材是柏,可京城里却没有这种树,倒是风神大人所在的三重盛产。找来找去,她选了建造屋舍常用的柳杉,挑了颗顺眼的拜托武士们带了回去。

在山上跑了半天,坐上牛车的时候,闲鱼还很兴奋,依在车里,她忍不住去想,现在一目连大人在做什么。离开前她将小纸人们留再了神域境,尽管它们不会说话,可至少让风龙有个玩伴。

回去的路在胡思乱想中变得短暂,感觉只在牛车上呆了一会儿,便到家了。

进入少将府,武士们带着木料去处理,闲鱼则回到自己的寝殿。如今太阳将落,炙热沉闷的空气开始有细微的风流窜,垂在肩上的发丝起伏飘动,闲鱼抬起头,隐隐听到零散又清脆的响声,那是从自己的寝室方向传来的……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匆匆穿过渡殿。

那是……

风车。

各色的纸风车,像花儿一样开满了庭院,一路通过拉门,延伸到寝室内部。

闲鱼迈步走了过去,细微的风掠过,便让风车们转动起来。房檐上挂着几串用质地轻薄的酒杯制作的风铃,轻轻摇曳,既有空灵悦耳的声响传出。闲鱼停下脚步,站在被风车环绕的庭院,身边是风车纸沙沙沙旋转与风铃敲击环绕的声响……

“主人!”五虎退带着小老虎们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还留有彩纸贴的色彩,他道:“这样子,就算坐在屋子里,也能得到风的回应了。”

闲鱼立刻想到了上午的事情,她环顾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语言,道:“谢谢你退,太棒了……”

五虎退的脸颊有些发红,他在闲鱼面前止步,抱着小老虎道:“内个…可以帮到忙就好。”

“当然可以,这样省很多事呢。”闲鱼笑得暖洋洋的,抬头望了望风铃,道:“还很好听呢。”

两人正说着话,光忠穿过渡殿走了进来,他耐心的看闲鱼与退说过话,才道:“打扰了,主人和退,要尝尝这个吗?”他抬了下食盒,里面装着大盘的煎饺,还有各种各样的蘸料。

作者有话要说:  ※酱料资料来自纯天然手作酱料里

乳母:用来写情书的彩纸怎么不见了?!

五虎退:!

闲鱼:嘛反正也用不到……

乳母:就算是不结婚,结识一些有才学的俊才也是好的(毕竟16岁可以选择不继续做巫女的)女子和男子一起的安全感,姬君现在还不懂呢

闲鱼:有三日月俊吗?有歌仙有才吗?有风神之佑安全吗?

乳母:……

第130章 缺乏食材的情况最考验厨师的功力和想象力,光忠尽管拥有几百年的经验,却从未真正品尝制作过料理。如今拥有了身体,那些五花八门的食材佐料,他需要挨个尝试,再加上平安时代与战国时期不同的风俗习惯,也让他须得慎重才能确保所做的食物符合当下人的口感与品味。再者说,后世的诸多食材在当下是不存在的,一些料理要做出来必须得选择出合适的替代品。

遭遇的困难并没有磨灭掉光忠对食物的兴趣,反倒是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很快就摸清楚了平安京东、西两市的所有食材摊位,还通过与平民交易找到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不被贵族们接受的蔬菜和海鲜。

可以从东西市买到的油、米、麦、盐、酱、未酱、索饼、凉粉、海藻、果子、蒜、生鱼、干鱼、海菜和糖,以及从平民手中收购的长在院外的下等野菜,还有秋刀鱼、沙丁鱼、泥鳅、三文鱼这等红肉的下贱鱼,大大丰富了光忠的菜谱,让他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但碍于这些食物他也是第一次料理,为了保证主人尝到的都是完美品,除了他自己外,还得找其他人试吃。

于是,每天都很闲的三日月被抓了壮丁。话虽如此,他自己并不排斥就是了。

“三月半宗近。”听说了这件事的闲鱼嘴贱吐槽道。

被说是三胖宗近的三日月抿着唇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笑起道:“哈哈哈,多谢姬君提醒,不过,付丧神是不会胖的。”说着他夹起一块点心品了品,对着两手抱着饼像仓鼠一样用门牙啃啃啃的闲鱼道:“可人类会呢。”

从加贺国回来后整个人都圆润了的闲鱼啃饼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接着啃。

哼,生气!

从那一盘煎饺开始,闲鱼的好日子就来临了,什么沙拉、手握、肉饼、拉面都没有重样过。虽然碍于食材和礼仪问题不能公开,可溜到刀男们的院子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如今闲鱼练习最为熟练的法术,就是隐身咒了。

看着闲鱼越发圆润的小脸,别人不慌,乳母就先慌了,姬君这肉长的也太快了,这得长到什么程度。虽然平安京流行的是大脸细长眼的软妹,可追求丰满绝不是喜欢痴肥!吃太胖的女性,也不符合巫女清心寡欲的形象,这一团肉送上去,神明也得退货吧。乳母很愁,都是一样吃饭,为什么只有鱼姬长肉呢!

光忠深藏功与名。

有猫撸有狗养还有美食吃,这种生活再美好不过,闲鱼的日子过得舒坦起来,她开始专注阴阳术的学习与神棚的制作。起先,她打算亲手制作神棚的每一个细节,可现实条件却不允许,光是木材的切割就不是她能够做到的。

拜托工人们做出神棚的框架后,闲鱼开始着手内部的装饰。神棚首先要安置在屋内的西或北部上方,正朝着东、南,做好神棚安置后,才能请入仿制神社外形所制的宫形,并在左右两边放置本地社格最高的一之宫氏神神符,与日常信奉的崇敬社神符,由于一目连大人并不是神名账的神,此地又是京都,闲鱼便省去了这点,直接放入宫形,然后摆入点燃净火的灯明,并在上方悬挂隔绝尘世的注连绳与象征神前清净的纸垂。

由于神棚里用来插杨桐木的榊,其中的水是要随着祭拜每日更换的,为避免更换时不小心碰坏其他的物品,所以位置放向前了一些。

宫形内中间作为御神体安置的,通常是三神器御灵代,也就是镜子、勾玉和剑,当然也可以是神符,可不知为何,当闲鱼将准备的镜子放上去的时候,它便会自动开裂,或跌出宫形。闲鱼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一目连大人不是高天原神明的关系。她暗暗将这怪事记下,随后决定把御神体改为了写有风神名讳的神符。

接下来只要请入神符,献上神馔供奉便可以了。

监督神棚制作的是神祇官的人,见闲鱼对神事的态度虔诚,那人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严肃变得亲和了些,还不忘提醒道:“若是家逢秽事,请帖上半纸暂停祭事。”这虽不是什么吉利话,可却是极其重要的,不然极有可能触怒神明。

依照传统,家中若是举行丧事,便要停祭50日。当然若供奉的不是神道教的神明而是佛教神佛的话,那会停49日。

又仔细检查了遍神棚,确定一切完好后,闲鱼开始准备神符。在供奉风神的房间里,她不必遮挡作为巫女的神纹,拿起纸笔振臂一挥,宛如王羲之附体,快速在神符上写下几个大字——风神一目连命。

大功告成!

闲鱼自己美滋滋的,但看到那行字的歌仙却忍着手抖提醒道:“……主人,这个不太合适吧。”他不忍心对正在兴头上的闲鱼泼冷水,委婉了些道:“神符应该由风神大人亲自赐下才对。”但凡是个有脾气的神,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成蚯蚓爬出来的样子,都会发怒吧。

“是这样啊。”闲鱼对神道教的传统也是一知半解,她并未多想就接受了歌仙的建议,放下手里自认为写的很完美的神符,道:“那我问问一目连大人!”

她很少会主动联系一目连大人,总是想着不要给他添麻烦,可正如一目连所说的那样,作为巫女,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她想,便能够寻找到他。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本坪铃作为媒介,可尽管如此,她也依然将铃铛放入手心,闭目将额头抵在手指尖,在心中念道:一目连大人。

远在加贺国的神明停下脚步,惊醒了趴在他肩膀上沉睡的苍龙,龙脑袋迷茫的转动着,问道:“一目连大人,怎么了?”

“我的巫女在呼唤我。”神明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这么容易便联系上风神大人,京城的闲鱼很是惊喜,她当下直接开口道:“连大人,我要制作神龛,给我您的神符吧!”

在外面守着的侍女们清晰的听到屋里的话,登时目瞪口呆,姬君这也太直接了吧,别人去神社里请神符还要沐浴更衣大型祭祀一番,才有概率得到神明垂怜的,您这张口就来。

但这些在一目连眼中统统不是事,听到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他便凭空凝聚出一张纸,并在上方写下自己的名字——天目……

“……”

不对。

一目连缩了下手指。

写错了啊。

已经写下两个字的神符消散于空气,取而代之的,是有一目连三字的新纸。他平静的将神符握与掌心,将它转交给等待着的巫女。

符纸本身就是神力凝聚,送过去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闲鱼张开手,收起还带着神明温度的纸张。

随着写有天目两字的神符消失,一目连的面上出现一丝惆怅,他来不及回想更多,便听到自家巫女不满的嘀咕道:“太敷衍了一目连大人,你看啊,就空空三个字的逼格噗噗噗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不够庄严啊,您得写风神一目连命才对。”

命是种尊称,自己写自己总觉得…不自在。

一目连表情复杂,可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她,提笔在名字前面加上神职与后缀……

风龙奇怪的看向一目连,奇怪道:“一目连大人,表情好奇怪啊?”还有点红。

伸手捂了下脸,一目连转头躲开它的视线,道:“……没什么。”

另一头,得到了神符的闲鱼赶忙将其放在了宫形中间,随后起身献上杨桐树枝,并将侍女们准备好的食盒打开,将里面放着的神馔端出来。由于不清楚日本供奉神明的是什么食物,闲鱼不敢自己乱来,而是请了专业人士安排。

神馔是供与神明享用的食物,可当这些被拿出食盒之后,闲鱼却皱起了眉毛。

米、盐、水,酒。

这是家中祭祀最基本的配制。

作为中国人,闲鱼对此接受无能…既然是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怎么说那也得别个鸡,炸个鱼,上块猪头肉吧???心怀着疑问,闲鱼跑去问了准备神馔的侍女,听到姬君的问题,几位侍女道:“家中祭祀,到了正月与月初时,再准备果蔬献上。”

闲鱼得到答案,又缩回屋里,歌仙见她很苦恼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就是觉得献给一目连大人的神馔…太敷衍了啊,起码…也应该是烹饪好的食物吧。”其实每天都要祭祀的话,要做起来确实麻烦,会这样简化非常正常,可是一想到当初,一目连大人收到村民祭祀的杂粮饭团时的表情,她又难以忍受这样的敷衍。

歌仙怔了下,随后笑道:“真是可爱啊姬君,竟然为这而苦恼么。”他动了动手指,想去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但在神龛前只好忍下,解释道:“正常来讲,神明不会品尝家中祭祀的食物,所以这米盐更多是象征性的,神馔撤下后,所供奉之物会被用来制成人类可入口的食物,示意与神明共食来获得祝福。”

闲鱼恍然大悟,拍了下手心道:“一目连大人绝对不会无视我送上的神馔,所以我可以另外准备些美食。”想到便要去做,闲鱼撑着身子站起来,噌噌噌的跑去找光忠了。

见小姑娘跑远了,歌仙也赶忙起身追身,隐隐听到远方传来这样的对话。

“光忠光忠,给我烤个全羊吧!”

“这倒是可以,但主人吃不完吧?”

“是给献给一目连大人的!”

“那好吧……”真是能吃的神明啊。

“……”

歌仙觉得,那位风神阁下可能更喜欢普通点的神馔吧。

第131章 烤全羊神馔的决定最后还是胎死腹中,因为……平安京没有羊。

京都的本地平民没有养殖肉畜,而皇家节日用来做祭祀仪礼的肉食出自皇家御园,市面上难以买到。虽说以赖光的身份搞点特权也不难,可真传出去麻烦不小,尤其是在戒严中的夏越祭期间,而通过正式的手段向神祇官提议祭祀用宍,程序操作起来也极其繁琐。

如果这是在诸律令国,而不是权利中心的京都,贵族们搞到肉食是很简单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可在政敌眼皮子地下的京都,光明正大的杀猪宰羊就麻烦大了,赖光这会儿可准备升官呢,闲鱼也不想给他找麻烦。

别说是三牲了,现在连个羊都烤不了,看着空荡荡的祭台,闲鱼叹息,然后卷起袖子准备亲自给风神大人烤条鱼。不过当她打了鸡血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乳母忽然蹙眉提醒道:“姬君在家中也就算了,可等您前往神社任职,就不能这么随便了。献给神明的神馔,必须有专人洁斋后调理,所用的食材也只能是出自神社田地的粮食,在所属内找不到合适的食材,便前往相关神社求助。况且,为神明料理所用的火,要是清净的忌火。”

闲鱼乖巧点头,等乳母走远了,才靠近光忠问道:“忌火是什么?”

“在神社内用舞锥式生火法点燃的净火吧。”光忠解释道。

“那又是什么?”闲鱼脑中浮现出一群神官围着火堆跳奇怪舞的画面。

“用专用的御火钻具摩擦木头,使之起火。”光忠道。

“……”哦,豪华版钻木取火。

虽说在神社中献上神馔有着诸多的规矩,可自己家里拜祭神棚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毕竟京都的神社也供给不了所有贵族每日的神馔,况且如何取悦神明,本来也是该有神明巫女来传达的。

精细的料理闲鱼不会做,但烤个鱼她还是很会的,虽然在现代她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叫外卖的宅女,可在平安京为了填饱肚子,她在和师兄们开小灶的同时也学了几手。尽管闲鱼自己自信满满,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光宗紧张兮兮的站在一边,守在点起的火堆旁盯着闲鱼的一举一动,顺便指教她怎么放调料。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鱼,鼻间的鱼腥味逐渐转变为烤肉的香味,闲鱼挪开了视线,对教犬大将狩猎技巧的狐之助道:“你应该知道了吧,溯行军背后是八岐大蛇。”

作为日本神话里最著名的妖怪,这个名字一提起,连院落中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这不可能吧?!”狐之助表现的并不像闲鱼想的那样知道一切,听到八岐大蛇的名字,它甚为抗拒和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的,就算是溯行军…也不可能和八岐大蛇合作,这不可能的……”它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它明显的抗拒,闲鱼想问为什么这么笃定,可转念一想,她忽然回想起三日月曾经说过的话。时间溯行军在未来很有可能是时政的政敌,他们虽然观念不同可出发点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但八岐大蛇却是以人类为食,也就是说,尽管立场不同,可溯行军也不会和人类的敌人合作。无论时政和敌政有什么样的矛盾,但在这方面却是在同一战线的。

“可是溯行军背后的确实是八岐大蛇啊……”闲鱼喃喃自语道。

“姬君又为何如此肯定,溯行军幕后的人是八岐大蛇呢?”三日月忽然插话道。

“当初在加贺连同溯行军袭击我们的贪嗔痴,是八岐大蛇手下的妖怪,这一点阴阳寮的资料里也有记载,不可能出错的。”她可不仅仅是因为游戏数据就这么肯定啊,况且……“之前我和师兄们出门,也遇到和八岐大蛇有关的事情了。”

听到她提起这个,小夜沉默,清光与歌仙则在庆幸主人没有出事,倒是三日月仍一派淡定,好像并不意外。光宗与五虎退虽是从敌人手中得到的刀,却没有那时候的记忆,两个人均有些茫然,只能听闲鱼继续说下去。

“…总之,听赖信叔叔说,如今蛇神的信仰遍布整个日本。才开始我和师兄们还以为,是民间教会抓住朝廷的管理漏洞传教渗透入贵族中,可按照父亲的说法,是皇族为了谋取利益率先祭祀了蛇神,被天皇和藤原家联手制止后又转入暗处,现在传入了民间。”即便是闲鱼这种智商上有所欠缺的人,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髭切笑眯眯的总结道:“呀…忍耐了不知道多少年,忽然这么高调,怕是距离冲破封印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膝丸表情凝重,跟着颔首道:“八岐大蛇虽然是敌人,可这次的事情,却是**。”

“献给蛇神的祭品是人类吧。”神话里八岐大蛇食人被封印这件事整个日本无人不知,即便没有亲眼见过祭祀,三日月也能推测出来。入口的茶叶许是放久了,这会儿有些苦涩,他抿了抿唇,道:“其实是被献祭者的复仇也说不定呢。”

那些无辜失去性命之人的灵魂和执念,成为了八岐大蛇重返人间的力量。

“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这句话出自中国春秋时期的司马子鱼,其意是为人类祈福而举行的祭祀,若以杀人来完成,神会享受吗?这完全是本末倒置的行为。闲鱼叹息,小声嘀咕道:“嘛…一直觉得这种事很荒唐啊,吃人的神愿意帮人肯定是为了能长久的吃下去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都不懂呢。尤其是某些作品里,那些要求献祭大美女的河神妖怪,想想也知道是为了繁殖吧。”

一股清流·八岐大蛇:不是,真不是。

三日月看向小声嘀咕着的闲鱼,眯着眼睛笑道:“听着很有意思呢姬君,究竟是怎么作品呢”

当然是本子。

闲鱼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反正那个啥,我的鱼烤好了!我去给一目连大人送去!”说着她火烧屁股似地站起身来,随手摸了个盘子就往放置神棚的屋里跑。

三日月挑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

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目连都是不吃东西的,他很清楚那些供奉自己的村民们本身都无法填饱肚子,那些祭品是他们所能给出最珍贵的东西。加上民间一直有与神明共食能够得到祝福的传说,他便一直乐意维持这个谎言,无论摆放在自己神社的是什么,他都会将它们完整送还。这些年来,他所唯一接受的神馔,还是巫女代为转交的杂粮饭团。那并不是他所庇护的人类,而是巫女借用他的名字所做的善事,他无法将已经变质的饭团归还,只能慎重的收下这份填满了人类心意的礼物。

不过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条烤鱼,用精美的银盘装着,拼了三盘,分别搁着鱼头鱼尾鱼身才堪堪装下没有落在桌上……

银盘下面还压着个纸条,一目连好奇的抽出,就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可爱字体写着一行字:请一目连大人吃完。

一目连的唇畔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转头看向风龙,后者此时已经馋的满嘴口水。见神明盯着自己,风龙赶忙摇摇头道:“我不要,这个是给一目连大人您的!”收到这样的礼物,一目连大人一定很开心吧,以前他总是在照顾别人委屈自己,而这一次献上祭品的人是不差钱的巫女,她可不是食不果腹的村民,所以一目连大人一定要真正收下。

没有想到一贯贪吃的风龙这次居然会拒绝食物,一目连伸手摸摸龙头,还想再说什么。可这一次,风龙却异常固执,它飞到上空,摆着龙尾道:“如果您不吃完,会坏掉哦!”说着它一溜烟飞出了神域境,打定主意在一目连大人吃完前不回来。

一目连来不及阻止,那风龙便不见了,它躲到神龙的御灵境里,风神也难以寻找。

看着面前被三个大盘子装着的大鱼,一目连有些为难,良久后,他拿起了筷子……

“……”

肥硕的大鱼尾巴上缺了一小块,可风神大人已经饱了。

怎么办……

风神大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难题,感觉比险些消散的那段时间还为难。

“……”

神明纠结了半天,决定先把这条鱼收起来,慢慢想办法解决。风龙一贯是孩子气,兴许下午就回来了。只是自认为找到解决方法的一目连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傍晚,他也没有等到离家出走的风龙回来,倒是……

“啪!”

一框饭团作为神馔放在了神棚前,闲鱼拍拍手道:“一目连大人,这是晚餐!”

“……”

“唔,明早的早餐送什么好呢?”神棚前的闲鱼自言自语道。

这种分量的神馔,居然是一日三餐的送吗……

巫女小姐还在发愁明天的菜单,可实际上她家的神明需要的是健胃消食片。

第132章 加贺国境内的小雨从凌晨开始飘起,直到第二天早上,还在淅淅沥沥的吟唱着。一目连站在神社的本殿前,与撑着树叶前来祭拜打扫的村民擦肩而过,雨水穿过他虚化的神体,跌落进水洼里,与平民百姓一样,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神明。

当初为了赶去营救遭遇危险的巫女,一目连只得将海中冒险的村民送回岸边,他尽管没有现身,可村民们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后来清姬化为妖怪,进入城池的村民在士兵包围的情况下被瞬间转移回村落,这件事更是让大家确信,神社所供奉的神明,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因此,他们对这山中神社的态度,也越发慎重起来。

真是好笑啊,昔日神明无声的牺牲守护,没有换来人类的珍惜,反倒是他被迫暴露后无心展现的神威,令人类开始自发重视起神社来。如今,不需要闲鱼费尽心思传教,村民们已经养成每日出工前拜祭的习惯,以祈求当天平安。

如今整座山都在一目连的结界中,村民们有过一次被风从海里吹上来的经验后,也不敢贸然去海里捕鱼,他们如今只守在山上,轻易不会离开。这种情况倒是让风神松了口气,他尽管是守护的神明,可也无法保证能够从海怪们的手中保护所有人。与贪嗔痴一战,险些耗空他所有的神力,如今仅存的力量,尽数被用来设置结界。

即使小雨未歇,村民们也早早离开了家门,他们一部分人下地,另一部分则组队去山里寻找野菜野果。老弱妇孺们被留在家里,他们处理家事,也会编织工具换取物资。无论是什么时代,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在做好家长们安排的工作后,小家伙们便从各自的家里溜出来,在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玩耍。

在那些被饿的面黄肌瘦,却仍充满了活力的孩子们面前停下,一目连摊开折敷,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上面。他没有多做停留,尽管喜爱着这些天真纯洁的稚子,却也不过多看了两眼,便放下食盒离开。

打闹的孩童,因为食物的香味暂停,他们将食盒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饭团……

……

风龙回家的时候,一目连正坐在神域境屋下的箦子上削着木头。

加贺的小雨没有停,神域境竟然也飘起雨来,内里的植物们傻乎乎的摇摆着叶子迎接着雨水。风龙当然知道,神域境不受外面天气的影响,如果没有神明的控制,连四季变化也是不存在的,很显然,这场雨是为它们下的。

一目连的身边还放着两个饭团,他看到它回来,便将装着食物的盘子往它面前推了推。这一次,风龙没有拒绝,它把身体缩小,两个爪子捧起饭团,盘在神明的身上啃了一大口,盯着里面暴露的红豆,惊道:“有馅!”

“巫女说,只有米饭的话,吃起来会噎。”想起她献上神馔时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神明笑了起来。

“虽然她笨笨的,但在这方面倒是很靠谱。”风龙美滋滋的啃着饭团,散落的米粒洒了风神一肩头。

一目连也没在意衣服被弄脏,他将削好木签擦干净,拿起油纸折叠黏贴,很快便制出一把精致的小伞。在风龙好奇的目光下,神明起身穿过雨帘,将巴掌大的小伞撑起,递给了下雨时还不忘擦拭泥泞台阶的小纸人。

风龙无聊的卷成一团趴在屋里,心想一目连大人这锻造神,应该叫手工艺神才对。

远在京城的闲鱼还不知道她献给一目连大人的神馔,除了那条烤鱼之外,都被分给了凡人和风龙。她这会儿正对着镜子,捏着自己的脸发愁。

镜子里的小姑娘长的甜美可爱,胖嘟嘟的脸蛋带着健康的红晕,谁见了都乐意瞅。可是闲鱼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她拉了下脸皮,不用使劲就能扯开一截,不死心的揉了又揉后,叹道:“今天开始减肥吧……”

闲鱼话音刚落,光忠就端着食盘走了进来,他走到她面前,打开盖子笑道:“今天尝试做了鳕鱼蒸蘑菇,加了裙带菜,因为找不到后世培养的蘑菇,只能用山上常见的野菇代替,味道应该还可以吧?主人尝尝喜不喜欢。”

闲鱼尝了一口,激动的泪流满面:“喜欢!”

算了,下一顿再开始减肥。

见她吃的欢快,作为厨师的光忠也很是满足,想到小厨房里所剩的食材,他又道:“早上膝丸他们除妖带回了一些鱿鱼,下午我们可以用芹菜炒炒看。不过似乎很多人不喜欢芹菜的味道,主人会喜欢吗?”

闲鱼啪啪啪拍桌子:“喜欢!”

算了,明天再开始减肥。

随着掌握的菜式越来越多,光忠对料理的兴趣不减反增,由于自家审神者每次都很给面子的把东西吃光,他也喜欢投喂她。在闲鱼第n次下定决心减肥的同时,烛台切光忠则计划着明天再亲自上山找新食材。

光忠端着空盘子,特地避开侍女们的视线离开,而小白狗犬大将则大摇大摆的,在人类嫌弃的目光中跑回闲鱼身边。

尽管现在看着和普通小狗无异,可它终究是个妖怪,几顿饱饭下来,身上的毛发便油光滑亮起来,小身子也因为妖力增长而丰盈强壮。尽管每日都在飞速成长,可它仍是喜欢撒娇粘人的性子,每晚还要睡在闲鱼的床上。

闲鱼将被碗扣着小盆端到自己身边,里面放着还有些温热的肉,尽管幼犬这会儿已经长牙,可闲鱼还是耐心的把肉块撕成碎丝,混了点肉汤递到它面前。犬小将乖巧的迈着小短腿凑到碗边儿,它连嗅都不嗅,完全信任的吃下闲鱼撕好的肉丝。

舔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点汤汁,小奶狗便埋头缩进了闲鱼的衣袖里,她习惯性的将它抱到怀里,揉着幼犬手感细腻的绒毛。

前些日子,小奶狗还能被狐之助圈在身子里睡,短短几天过去,它就长的和它差不多大了,如今狐之助也只能偶尔帮它舔舔毛,连基本的狩猎技能,它应付起来也很吃力了。看着虽然长了个子,还是喜欢对人类撒娇的幼犬,狐之助用与它可爱外表不搭的语气惆怅道:“到底是妖怪,很快就能长成大狗了吧,到时候它就不能够留在少将府了。”

谁知道妖犬能够长多大呢。

“……”闲鱼摸着狗,虽然没有回答,但脸上的不舍显而易见。

“它的妖力纯粹强大,如果能够顺利长大,肯定会成为一方大妖,没准还能够打破妖界长久以来三妖并立的僵局。”狐之助似乎知道什么,却没有点明的意思,但无论这个犬大将是不是未来的妖王,它都不适合在人类的世界里成长。

妖怪们的世界单纯残酷,像犬大将这样天赋惊人的妖怪,如果不变强,随时可能变成盘中餐。它得尽快去适应妖怪们的世界,而不是留在人间,受到人类道德的影响。人的三观不适合他,它毕竟不是宠物,也不是人类,它终究得活在妖界。

听出狐之助话中的提醒,闲鱼回道:“我知道。”

被人类照顾的小大将,它未来可以像晴明师兄那样推崇人与妖平等,也可以如大天狗般追逐心中的大义,更可以成为酒吞童子那样放肆桀骜逍遥自在的存在,但前提是他有选择的实力。

小奶狗趴在闲鱼的怀里,用爪子扒着她的衣服,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狐之助与闲鱼发愁。

长大了,就要离开啊……

要是不长大就好了……

……

随着太阳西沉,平安京又迎来了一个夜晚,在距离夏越之袚仅有三日的这段时间,整个平安京都处于警戒状态。京中所有的阴阳师都被调配出去,轮流倒班巡逻,从各地赶来的诸神明巫女在斋王的带领下进入洁斋所清净身心,做祭祀准备。

巫女们陆续被迎回京城后,原本躁动着想要破坏袚式的妖怪们便安静下来,他们知道继续无意义的捣乱,只会让人类和神明更加警戒。妖怪们安静后,京城巡逻的阴阳师也松了口气,长时间在高压下加班,他们养尊处优的小身板根本支持不住。

去年的夏越之袚由东宫操办,而这一次,在日益浓郁的阴气压力下,天皇决定亲自上场祈求天照大御神降临。

没有了妖怪骚扰,朝廷上下心中的巨石落地,在他们看来,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大袚到来就行。再次沉寂下来的京城,身在其中的人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风雨欲来的千兆。

这一晚,半数人无眠。

闲鱼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

茫然的揉着眼睛搂着小狗从床垫上爬起来,闲鱼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半梦半醒的走到门前,伸手拉开——

“!!”

外面的光景,瞬间便让闲鱼睡意全无。

只见原本种植着各类花卉的庭院,仅过了一晚,便只剩下光秃的枝干。巴掌大的毛虫,啃嚼着寝殿前杨树那所剩无几的叶片,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早上,那飒飒的啃食声清晰的让人毛骨悚然。寝室拉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院落潜伏的东西,密密麻麻的飞蛾和蝴蝶,像散落的树叶般散开,并向闲鱼飞去。

“天啊,姬君!”侍女们吓得掩面惊呼。

闲鱼停在门前没有动弹,她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而那些汹涌向她奔来的飞蛾则在靠近她的瞬间停摆,猛然坠地洒落了一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的药研藤四郎收起刀,在他与闲鱼的脚下,是上百只被切成两半的飞蛾黑蝶,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只是随意的颔首道:“早安啊大将。”

闲鱼低下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脸色煞白的退后两步,发现地上不仅仅是蝴蝶,还有各式各样虫子,蝼蛄、蚂蚱、天牛、椿象、豆虫……

这些东西,仅用一晚,便毁了整个国家的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  八岐大蛇:提前说明,不是我干的,我没断食材们的饲料。

第133章 少将府的庭院已经被害虫们折腾的惨不忍睹,尽管武士们一直在洒药驱除,可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院落的花草树木也只剩下残枝片叶。

药研伸手碰了下姬君寝殿门外的杨树,立刻就有几只肉虫从被掏空了的树干里钻出。歌仙半蹲在自己院落的花圃前,想要将土下的根茎移走,可翻开的土里却只剩下吃的肚皮滚圆的土蚕。看到这一幕,便是专注内宅的乳母,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下意识的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被结界守护的平安京都没有在虫灾中幸免,可以想象诸律令国的庄稼会是何等凄惨。对于靠种田生存的无辜百姓而言,粮食被毁也等于没有了性命,有很多人因接受不了事实而自杀。不过只是一夜间,日本便被黑暗吞没,下至平民,上到朝廷的文武百官,无人不恐慌绝望。

粮食是立国之本,饶是衣食无忧捧着金饭碗长大的公卿们也开始慌了,这些与平民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们再不懂人间疾苦,在这会儿也说不出何不食肉糜的蠢话。

往日多是用来攀比的议事厅此时热闹的像菜市场一样,大臣们不在举着笏板优雅高贵的说着风花雪月的话题,而是顶着满头大汗三五成群的商量对策。

闲鱼不算是个胆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习惯模样可怕的鬼怪妖魔,可唯独昆虫是她的死穴,在现代时一只会飞的蛾子都能吓得她抱头鼠窜,走在马路上遇到蜜蜂也会绕路前进。到平安京后,木制的不全封闭房子有虫子在所难免,她已经适应了很多,可也遭不住一大片一起来。

天气越发炎热后被闲鱼抛弃的御账台再次有了作用,一层层帘子放下来可充当蚊帐,坐在里面特别有安全感,可是她却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将董仲舒的驱虫术背诵完毕,握着本坪铃,闲鱼闭上眼睛再次联系起神明,忧心忡忡的问道:“一目连大人,京城正逢虫患,不知加贺山中是否安好。”不会等她回去都变成黄土高坡了吧。

远在加贺的一目连望了眼结界外被隔绝的虫子,收回视线道:“不必担心,一切安好。”只是,普通昆虫是不会被结界阻隔的,毕竟他本意只想守护山中的平民与弱小妖怪。

自溯行军袭击后一直没有被收回的结界,阴错阳差的让山中的村民逃过一劫,可那些不知受什么驱使的昆虫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能被肉眼所见。如今它们贴在外面,让原本透明的结界变成了一个由密集昆虫组成的半圆,像锅一样将整个风神山扣住,遮挡了天日。

听神明这么说,闲鱼才想起那没有收回的结界,这还得感谢溯行军了,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风神大人也不会一直保留结界。纵观全文,溯行军送队友帮练级,真是一群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高举人道主义大旗的好boss!

既然山上无事,闲鱼便放下心,又问道:“一目连大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即便是虫灾这种地步也太夸张了,她觉得蹊跷,却又没有察觉到妖怪控制的痕迹。

尽管不想让巫女跟着担心,可一目连还是提醒道:“此番虫祸为常世神作祟,你在京城需多加小心,若有危险,便唤我吧。”可惜他现在不能进入高天原询问真相了。

“我知道了一目连大人。”闲鱼嘴巴上答应的很痛快。

挂了长途电话,闲鱼将本坪铃放回御守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此时屋里面已经被侍女们打扫干净,所有的缝隙都被堵住,左右也看不到虫子的痕迹,可闲鱼却能听到外面甲虫碰撞拉门的声响。

尽管想起外面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闲鱼仍强振作起来,向守在外面的侍女们问道:“乳母呢?”

“少志夫人已经回去了。”障子外的侍女们应道。

闲鱼点点头,回帘子换了轻便的衣服。岚山后面的村落,因为油赤子那件事为风神大人建立了神社供奉,作为巫女她想过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觉得自己自私了,虽然想去帮更多人,可终究能力有限,只能在亲疏间取舍。深吸两口气给自己加了个油,她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拉门一被打开,那些遍寻不找缝隙的虫子们便蜂拥而入,闲鱼忍下惊呼,反手拍了个结界过去,可不等那些虫子撞上结界,它们便在接近闲鱼衣角前被切成了两半。

刀刃割裂空气连同斩碎不受欢迎的恶客,膝丸将太刀收入鞘中,武家的骄傲与刀剑付丧神的锐利尽展。在他的身侧,背光而行的髭切手中捏着半边蝶羽,漆黑的鳞粉在他的指尖上留下一抹污痕,他侧目望向闲鱼,笑道:“要出门啊姬君。”

“请务必让我与兄长随行。”膝丸直白道。

“那就拜托你们了。”闲鱼没有拒绝,本来她这次也不打算私自行动。

在这种特殊时刻,源氏的姬君还要出门显然是不合适的,偏偏能够拦住她的少志夫人和赖光大人都不在,这让负责车架的下人为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姬君的吩咐。犹豫之下,侍从们只能先将这件事知会给赖光大人的近侍、也同样是他亲戚的源照大人。

本来正指挥着所有人清扫少将府的源照听到闲鱼要出门,赶忙丢下一切跑了过去,他本身就是有些话唠的性子,活泼的不像个武士,这会儿一急起来,更是逮住闲鱼一通劝说:“我知道姬君是个善良人,肯定是不忍心看外面的村民吃苦想要去帮忙,但是作为源氏的姬君你贸然出去显然是不合适的,这可不仅仅是礼仪上的问题。京城不是源氏的领地,各个部门互不能干涉,就算是赖光大人也不能擅自做主,这个时候朝廷早就已经安排阴阳师们去做驱虫祭祀了,您现在出手不仅不会被感谢反而会被视为抢功啊……”贵族们在意的可不是百姓死活而是功绩。

闲鱼停下脚步认真思索起来,董仲舒祭法作为阴阳师的基础课本,记载着驱虫的祭祀,尽管她临时背会,可效果大概比不上专业人士。但不亲自去外面看一看,她又不放心,毕竟那可是关乎风神大人存在的信仰,于是她道:“你放心,若是情况已有阴阳师在控制,我便立刻回来。”

“这、这个……”源照十分纠结,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更好的借口阻拦。

见源照不在阻拦,闲鱼便先去往隔间祭拜一目连大人的神棚,只是这会儿,清净的小院里跑满了侍从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手忙脚乱的拿着网子捕捉靠近拉门的虫子,这可是神明的神棚,万不能被害虫玷污。见到姬君进来,侍从们刚忙行礼,只是这一会儿的停歇,拉门上便停了几只漆黑的凤蝶。

闲鱼抿起唇,愤怒隐隐取代了对昆虫的恐惧。

一目连大人的神社,是从来不会关门的。

膝丸的刀尖挑开了黑蝶,闲鱼走上前将门打开,由于家中充满了污秽的害虫,神棚上以纸遮挡以免惊扰神明,可尽管侍从们努力驱逐,可象征着神前清净的纸垂上依然满是被虫子啃咬后的痕迹。

将纸垂取下,闲鱼又抽出同样供奉在宫形前的杨桐树枝,她稍微调转了下方向,便见叶片上粘着一叠虫卵。

止步于门前的膝丸和髭切同时转头看向屋里,敏感的察觉到屋中的气息改变了。闲鱼把坠着虫卵的树枝一扔,沉着脸的跑出房间,浑身的灵力因不被压制而汹涌膨胀,这一刻连院落的气流都变得冰冷起来。

“不准在风神大人的领域放肆,给我滚出去吧——常世神!!”

神名被点出的一刻,暴风忽起,冲刷过少将府每一个角落,这让所有人忍不住想起当初被风吹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的噩梦。而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所有生灵,那些先前还让武士们束手无策的害虫,像垃圾一样被清扫出去。

象征着风神的纹路浮现在府邸的五方位置,闲鱼以自身的灵力效仿一目连大人为少将府设出结界。

被结界挡在外面的昆虫凝聚在上空,形成黑蝶的图案,蝶翼的纹路像千万只眼睛,正冰冷的盯着下方胆敢直呼神名并忤逆它的人类。明明是被虫子组合成的黑蝶,却像活的一样,挥舞着翅膀,这样诡异的画面,让下方的武士也胆怯起来。

常世神居住在常世国,长在不死仙药橘花上,她以凤蝶幼虫的形态为神体。常世是永恒之国,人们为了祈求长寿开始供奉起常世神,传说祭祀它能使贫人到富,老人还少。

东国大生部多的人们在巫觋的怂恿下开始大肆祭祀常世神,他们倾家荡产供奉它,可是无论多盛大的献祭都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形成了灾祸。圣德太子手下的秦河胜认定此为邪神,下令再不准祭祀它。于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常世神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害虫神,如今民间依然留有驱除害虫的仪式,以祈求没有虫害。

这竟然是…常世神……

尽管它是被禁制传教的害虫神,可那也是神啊!这下子,连武士们也不知所措起来,他们不能冒犯神明。

“……”

闲鱼接过髭切递来的弓箭,仰头望天,毫不犹豫的拉弓射出。

“请于此祀地降临,吾祖——八幡神。”

天上的巨蝶从中爆开,残羽断肢洒在结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源氏跟随皇室祭祀祖先八幡神(应神天皇),到镰仓时期正式成为源氏氏神,弓箭神,武神,武家守护神。

这是闲鱼第二次借用八幡神的神力了,第一次是射马蜂窝。

第134章 神明也是分等级的,常世神和八幡神的地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即便它愤怒于闲鱼的冒犯,却不敢在八幡神面前放肆。面对着附着弓箭神神力的弓箭,它甚至连抵抗都不敢,便灰溜溜的撤销神力离开了,任由它的御神体承载物被碾成碎屑。

常世神是长在常世国橘花上的凤蝶幼虫,侥幸封了神也不被主流承认,它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以人类之魂晋级的人神。和它不同,八幡神是天孙迩迩艺命与富士山女神木花开耶姬的后代,女战神神功皇后独子,正统的天津神血脉,被奉为天皇组神,无论家世还是在人间的信仰都属于顶级,没什么后台原型也不受人待见的常世神怎么也不敢正面刚他。

常世神一离开,那份压在所有人身上的窒息感也跟着消失了,闲鱼放下手中的弓箭,抚了抚手指上勒出的红痕,即便有弓箭之神的神力庇佑,要挽起成年人所用的弓对于她来说也太勉强了。将弓箭递给髭切,闲鱼活动了下手指,接着僵在原地。

接过弓箭的髭切将其还给府内的武士,随后道:“那么,可以出门了吗?”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髭切也没有得到闲鱼的回答,他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只马蜂正趴在她身上抖动着翅膀。刚才还牛掰轰轰大杀四方的闲鱼瞬间萎靡,向蜇人势力低头。结界隔绝的是常世神,但不是普通昆虫。

在马蜂的毒针刺下前,髭切伸手把它弹开,但这种昆虫极其记仇,转头又朝着闲鱼飞回来。闲鱼哇的一声抱头蹲下,而那只马蜂则被风神之佑弹开。

“!”

对啊,我有盾也!

闲鱼满血复活。

少将府内有结界保护,常世神的子民们无法进入,府上的侍从也得出空来收拾被害虫们□□的不堪入目的院落。当死去的植物被清理出去后,原本花海如潮、草木郁葱的院落只剩下空落落的枯山水和没了叶片的断枝,瞧起来既寒酸又落魄。

闲鱼找光忠要了神馔,帮神棚换了新纸垂后才离开,可惜杨桐树只剩枯枝,无法被更换。

凌晨赖光便被急诏入宫,今日可能会被留守宫内,乳母休了惹祸的丈夫之后,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和家族,也无法在少将府长留。没了这两位,闲鱼要出府谁也阻拦不了,她带上髭切和膝丸,坐着牛车出了门。原本被留在寝室的犬大将飞快摆动着小短腿追了出来,看到闲鱼要上车,它赶忙扑了上去,没有猫科的弹跳力,小家伙只扒上闲鱼的小腿,就这样悬空打着秋千。

别说,虽然个头小,但份量倒是不轻。

弯下腰将小大将抱起来,闲鱼摸摸狗头道:“别闹,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小奶狗的回答是把脑袋插进闲鱼的衣服里。

闲鱼没有办法,小家伙不愧是妖怪,特别的执拗,她只能将它带上了牛车,并吩咐道:“那等会儿要乖,不准乱跑哦。”平安京可不是到处都有摄像头的现代,跑丢了就很难找回来了,况且人们无论是对妖还是对野狗都不友善。

得偿所愿的小大将眯着眼睛唔了一声。

髭切和膝丸骑着马走在牛车的前方,两人均换上了这个时代武士们所穿的水干,只是对于闲鱼而言,臃肿宽大的和服显然比不上他们尽展宽肩细腰大长腿的出阵服,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得不入乡随俗。但是啊,这个融合了游戏漫画的时代双标的可以,髭切和膝丸只要换上时代服饰人们就会自动无视他们的发型发色,可轮到自己的时候,扎个马尾都会被说没有礼仪。还有啊,披头散发的晴明师兄和叶王师兄,坦胸露乳加挑染的源博雅,在这方面也没有被诟病过……

叹了口气,闲鱼总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同样是穿越到平安时代,为什么神龙神子可以狩衣搭配超短裙?!

可能神龙喜欢大长腿吧。

拉开衣服,闲鱼往领口里吹了吹风,大夏天穿这么多真是热死了。趴在闲鱼怀里的小大将茫然的看着她的动作,见她把衣领子拉开,露出个缝,便好奇的伸头往里面爬,吓得闲鱼赶忙把它拽了出来。

“趴好。”将狗按在膝盖上不准乱动。

岚山植被丰富,尤其是夏间百草丰茂时,一眼望去层林尽染,郁郁葱葱,即便是在冬季的时候,也有耐寒的四君子在万物凋零的枯黄与雪白中坚守。只是仅过了一夜,岚山便变了模样,那变化过于惊人,便是髭切与膝丸,也忍不住拉扯缰绳,使车队停了下来。坐在牛车的闲鱼好奇的伸头看去……哇哦,黄土高坡?!

青草都被啃光了,树木只剩下干干巴巴的岔子,若是有人上山,便会涌出大片的飞虫,

闲鱼头皮发麻,伸手拉下牛车的帘子,把所有开缝的地方都合上,还把布帘的尾端打了死结。察觉到后面的动静,膝丸回过神来,拉了下缰绳道:“我们从下面过去,小心保护主人。”岚山变成这样,接受不了的除了人类还有居住在此的妖怪。

岚山背后的村落,已经失去妖化神木魅的庇护,面对常世神的侵袭,人类毫无抵抗之力。良田只剩下黄土,连能充饥的野菜也被害虫吃光,村民们家中所剩的余粮,甚至不能坚持到月底。这样的情况,人们无法避免的疯狂了,他们尽全力也赶不走还赖在地里的虫子,更挽不回已经被吃光的粮食。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本该出现安抚民心的阴阳师们不见踪影。

其实源照没有说谎,朝廷确实是派遣阴阳师去各地祭祀驱虫,可是首先要去的,是皇家和贵族们的私有园林。而神祇官下的巫女、神官,他们也选择照顾神社范围内的植物,以免惹怒神明。

这种不分轻重缓急的做法,只能用x的智障来形容,可底层工作的普通阴阳师与神官,也得罪不起大贵族。

到达村落后,闲鱼以为会看到□□的场面,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虽然村子的土地上残留着打斗的痕迹,可现在却很安静。她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发现人们都聚集在新修建的神社前,却不像在做祭祀的样子。

该不会,这些人又要怪罪风神大人没有庇护村子了吧。

闲鱼脸上的血色尽褪,赶忙跑了过去。可现实比她所想还要糟糕,人们虽然没有把虫灾怪罪在神职为自然的风神身上,可是这会儿却要更改信仰了。闲鱼皱着脸挤入人群,看向站在神社前穿着神官黑狩衣抢信仰男人,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这次的灾难,是吾之神明的提醒,若是你们再执迷不悟,只会走向灭亡!高天原的神已经束手无策了,他们早就已经放弃了人类,你看,即使是你们如此虔诚的供奉着这里的神明,他们也对人类的灾难视而不见不是吗?”神官高声喊着。

钻钻钻。

闲鱼挤到了第一排。

对面的神官完全不介意前面多了个贵族小女孩,他依然大声洗脑着:“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饭,只有付出才能得到回报!我的神明是真实的存在,他不会蒙蔽人类。高天原的神明只会给你们模棱两可的回答,愿不愿意救助你们全看他们的心情。可是我的蛇神,他不会欺骗任何人,只要你们献上纯洁美丽的巫女,就能满足任何愿望——嗷!”

闲鱼捡起石头,用力往前一抛,砸中了神官的万子千孙。

激情洗脑中的神官痛叫着倒下,在地上蠕动的像砧板的鱼。

哗——

本来在神官的忽悠下已经有些动摇的村民们立刻被这反差惊到了,之前还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这会儿像普通人一样狼狈的在地上翻滚。如果不是无路可走,村民们怎么可能怀疑自己信仰了几千年的高天原神明。而这次,当面前的神官形象染上了污点,他不在完美无缺时,也就代表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抛出石头的,正是当初救助过自己的贵族孩子,村民们立刻抛弃了在地上打滚的神官,纷纷跪地向她求助。

以闲鱼现在的灵力,为整个村子设立结界显然过于困难了,可是当着那个该死神官的面,她又不想退步。咬咬牙借助风符的力量,将整个村落笼罩入结界,原本肆虐着害虫们,立刻被排出村落。

闲鱼直接显露了神迹,与之相比下,神官方才的煽动变得苍白。

尽管耗尽灵力后,闲鱼连站着都吃力起来,但她仍撑着身子道:“那个所谓的蛇神是邪神,而它也正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不是拉踩吗,看谁踩的过谁!

果然,闲鱼此言一出,村民们一片哗然,那神官也忘了疼,赶忙道:“胡说八道!!”

“高天原庇佑人类几千年,从未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而你们的蛇神刚出现在京城,就忽然引发了虫灾,诸位难道不觉得这太巧了吗?”其实这话漏洞百出,可村民们这会儿六神无主,竟觉得十分在理。闲鱼抢在那神官之前,又道:“况且我听说过各种祭祀方式,其中也包括人祭,可就是不知道,这人祭为什么非要纯洁美丽的巫女?!”

因为八岐大蛇大人,在神话里就只吃美女啊,这种话神官当然不可以说出来。

神官无法辩解,而村民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人祭不少见,可为什么要美女?

“如果要人祭,孩童的灵魂最为纯洁,肉质也比成年人好,所以你们用美女祭祀,只有一种可能!”闲鱼故意顿了顿,随后高声道:“是为了繁殖!邪神想要借由人类的躯体,繁殖出更多的邪神!诸位,到时候邪神生邪神,这个世界就变成邪神的了!”

说得好有道理!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村民们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八岐大蛇:心疼的抱住小小的自己。委屈。

常世神:去你个臭嗨,楼上抢功不要脸!

第135章 民间信奉伪神的事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不出意外在大袚祭清除了人间的阴气之后便会出手整顿,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大多人已经尝到了献祭的甜头,要禁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后世人常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很多时候明明是真相反而不被大众接受,人们更喜欢往黑暗的一面揣测。到后世,阻止谣言的方法不再是开贴辟谣,而是创造一个火爆话题夹杂着辟谣反转出去,这样才会引起更多人关注。

伪神的事已经在民间传开,就算是朝廷禁止,也会有人偷偷进行,甚至会有人反其道而行,越是不准越是尝试。比起强硬的一刀切,不如先放流言抹黑伪神,让人类打从心底排斥它。一些坏事不管是不是它做的,首先把锅扣上再说,反正这种搞人祭的神也不是啥白莲花。

这个时代平民们最重视的一是粮食,二是孩子,八岐大蛇既然敢在常世神搞事情的时候趁虚而入抢信仰,那就顺便把代价也吞了吧。闲鱼的手伸不到全日本,但尝试依靠这村落在平安京里带波节奏还是可以的。

闲鱼没有隐瞒身份,油赤子事件过后,从岚山离开时赖光就曝光了。斩鬼将军源赖光的事迹在平民中也享有盛名,他的孩子,人们还是愿意相信的。

与闲鱼相比,这个虫灾后才出现的神官就显得相当可疑了,一个宣传陌生神祇的外来者。闲鱼方才的话或许经不起推敲,可愤怒的平民需要一个出气筒宣泄怒气。

四周村民们改变的目光,让神官往后挪了挪,他的威严早在万子千孙惨遭石击的时候就没了,他一边后退,一边摆着手道:“我可是蛇神的使者,你们不想活了吧?!”

“你们指挥虫子毁了庄稼,还要人家的妻女献祭,这本来就不打算给活路吧。”闲鱼在一边火上浇油道。她这么一开口,果然村民们也应和起来。

“说的没错,我们村子本来好好的,你们这个神一出现就出事了!”

“庄稼没了可以种,可是咱们村的女人不多,孩子的娘都没了哪有孩子来延续啊。”

“那虫子啃田地可不会分高低贵贱,我听说贵族地里也没菜了,他们肯定有招。大家别信这个邪神啊,到时候京里就不管我们了!”

“这个蛇神我听过,前段时间就出来了,就是那会儿,妖怪就变多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就是这个蛇神传言出现在京城后,妖怪才变多也变凶了!”

“太坏了啊这家伙,我说我儿子怎么忽然摔断腿了,他以前都没摔过……”

“肯定是沾染秽气了啊,今年村子边的河里淹死两个孩子了!”

“我们家也……”

其实村子里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这些当然不可能是八岐大蛇所为,不过是单纯的巧合罢了。只是人们喜欢将所有的罪恶,都加诛到自己讨厌的人身上,这也是一种推卸责任纾解压力的方式。而现在,经受这子虚乌诽谤的人,成了八岐大蛇。

闲鱼在一边听着都要笑场了。

那位神官显然没有应付这种局面的能力,享受惯推崇的他一旦面临反噬,就慌张了,他抽出刀道:“停下!谁敢过来,你们会被蛇神惩罚的!”

“既然你们的蛇神这么厉害,那就像我一样把虫都驱逐出去啊。”闲鱼摊手道。

那神官顿时闭嘴,蛇神确实是给了他们这些人一些力量,可、可没有驱虫啊!他们这些人原本也是祭祀蛇神得到福利的人,本身并不是受到过神官教育的神职者,基础要学的法术统统不会,所求的福利也是有关于自身,而不是利民的。

看到村民们那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表情,这伪神官也有些腿软,他转动目光,瞥向一边的闲鱼,心想着对付不了那么多平民,或许可以用这个贵族做人质……

跟随闲鱼而来的膝丸被挤在人群外面,根本就到不了前面,毕竟他既不是可以钻腿缝的孩子,也没有闲鱼插队的厚脸皮。看着前方的一排人头,膝丸很是着急,不停在外徘徊,并道:“打扰一下,请让我过去,那个……”

可惜,村民们声讨伪神神官的声音完全盖过了他的喊声。

神社的屋顶上,髭切单手托着下巴,看弟弟焦头烂额的往人群里钻。注意到下方那神官在靠近自家姬君的动作,他略微歪了下头,拿起身下的瓦片砸下。

啪!

神官捂着被瓦块砸中的手惨叫起来,他手中所用的刀也跟着落在地上。闲鱼赶忙走过去将那把太刀捡起,并躲到了一边。

一旦神官的手里没有了凶器,村民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他们男女老少齐上阵,围着他便是一阵往死里揍的殴打。那神官被打的头晕目眩,那还记得什么法术,被揍晕过去都没有使用出八岐大蛇给的力量。

“好了好了,大家别打了!”气出的差不多后,年长的村民大声喊着。他是村落里比较有威信的存在,这么一呼所有人都停了手,只有几个孩子趁机又跺了几脚。

停手后,村民们用绳子将伪神官捆绑起来,方才说话的年长村民又提议道:“带上他,叫上附近村落所有的人,咱们一起去稻荷神社!把这混蛋献给稻荷神!”

“没错,我们抓到了邪神的神官,稻荷神会怜悯我们的!我们的庄稼还能回来!”大家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纷纷迎合起来。于是已经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神官被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拖着,作为祭品被带去了稻荷神社。

之后的事闲鱼没有干预,村民们作出决定后,她就又退回到牛车处。看到她平安无事的从村民中出来,膝丸心有余悸道:“主人,以后行动请不要丢下我和兄长!”

“我在啊。”髭切在屋顶上摆摆手。

“兄长,坐神社上太失礼了!”膝丸原本以为哥哥和自己一样挤人群呢。

髭切从神社上跳了下来,对拜殿道:“哎呀是这样啊,那么打扰了。”

在兄弟俩说话这会儿,闲鱼又爬上牛车,等两人停下,她才扒着帘子道:“我们回去吧,接下来等消息就成了。”高天原的诸神可以不在意人类的存亡,却不会允许有人侵犯自己的权威。况且常世神这一番操作,得罪的可不仅仅是稻荷神啊。

坐在车子上,闲鱼想了想,又道:“膝丸,可以拜托你跑一趟吗?如果再遇到八岐大蛇的神官,不要让他们伤到村民。”

膝丸转头看了眼髭切,心想有兄长在应该没问题,便应了下来。

正在气头上的村民没有注意到闲鱼离开,他们分散开来,打算聚集所有人一起祭祀稻荷神。原本因为土地纠纷而老死不相往来的村落在这一刻也团结起来,大家都因为庄稼被毁而绝望,这会儿有了出路,也就不再计较前嫌。

与此同时,几个趁机抢信仰的蛇神神官,撞到了枪口上。

“这群神官是骗子,你们也别上当啊!”

“说自己不是骗子,那就像我们村一样把虫都赶出去啊!你看,你做不到吧?伪神!”

“真正的神明是可以赶走虫子的!”

根本不需要暗中守护着的膝丸出手,那些神官便被愤怒的村民们淹没了,于是献给稻荷神的祭品,又增加了三个。四这个数字显然是不吉利的,村民们更觉得这群假神官在诅咒自己,所以只来了四个人。

神官:我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村民们去的并不是距离很远的稻荷大社,而是村落中一间祭祀御馔津的小社,那间神社的神主从未经历过这种大阵势,看到被五花大绑着的[祭品]时顿感不知所措。御馔津神是不收人祭的,可是面对愤怒的群众,这神社的神主也不知如何开口。

无法拒绝情绪激动的村民,神主咬咬牙,开始祭祀稻荷神。

当祝词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稻荷巫女在天皇的诏令中提前离开了洁斋。她着礼服,戴天冠,协同诸神巫女,以御神器仓稻神弓为引,召唤神明降临——

此刻,国家大大小小上百个稻荷神社,皆跪满了信徒。

白鸟的叫声仿佛自耳边响起,正在回家路上的闲鱼拉开牛车的帘子向外看去。此时的太阳比正午时还要耀眼,金色的光芒融入空气里,连阴气都在褪怯。

御神使狐狸出现在每一处田园,当常世神的化身再次出现的时候,它们便化为狐狩界笼罩庄稼,并将其剿灭。

在这一刻,道路两边只剩下一截枝干的大树伸展出新芽,田园的庄稼像是在时光中逆行一般重新破土而出。神主巫女们口中的祝词还未结束,村民们便闻到了花儿的香味,他们抬头望去,便见绿草生长,百花齐放。

[稻荷神御馔津]

[木神久久能智]

[原野神鹿屋野比卖]

自高天原降临。

岚山的小稻荷神社里,传来一阵欢呼。

“看吧,稻荷神显灵了!这事果然是伪神干的!”

“真是缺德啊!”

“还是稻荷神好啊……”

邪神要献祭美女,稻荷神只要献几个丑男就行。

第136章 灵狐伴身的女性神祇降临至凡间,先前还在大肆祭祀她的人却没有反应,唯有稻荷巫女收起御神器上前行礼。看到她的动作后,协助请神的神职者们才恍然大悟,纷纷跟随朝拜。

“御馔津大人。”

女神回过头,银发红眸在霞光中异常的明亮,她弯起嘴角,全然没有作为神祇的傲慢,颔首应道:“辛苦你了,文子。”脚边的狐狸歪头蹭了蹭神明的脚,得到一个温柔的摸摸。

稻荷巫女摇摇头,她并没有因为草木复苏而放松警惕,问道:“御馔津大人,常世神它……”

“我会找到它的。”御馔津没有多说,只是给了自己的巫女一个承诺。脚边的狐狸似乎在回应主人难得的怒意,它们摆动着尾巴,飞溅出的狐火没入空气,与安置在全国的御神使狐链接,监视着自己所庇佑之地的全部动态。

神明这么说,也就意味着高天原并没有抓住罪魁祸首的常世神,它以昆虫为御神体,可以游走在任何地方,便是高天原神明不愿意多踏足的冥土,也能成为它的栖息之地。

御馔津神并未在京都多做停留,收到狐狸们所追寻到常世神的气息后便离开了。在她走后,先前还表现的冷静沉着的稻荷巫女冷下脸来,转头下令道:“传信给各地神使,把暗中祭祀常世神的神社全部毁掉,将神主送给神祇官处置。”

“有必要这样做吗文子大人?御馔津大人都已经答应会解决常世神了……”说话的这位神官是少有的具有灵力的人。

“我们有手有脚有灵力,为什么只想着依靠神明。”文子擦拭着在祭祀中蒙上灰尘的仓稻神弓,用平静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即便不能像御馔津大人那样让庄稼重新生长出来,可是削弱常世神的力量,并激怒它现身却是人类力所能及的事。御馔津大人是不需要信仰来维持生命的天津神,她不欠人类什么,不要因为她仁慈,就将神明的给予视为理所应得。”

她一直认为,御馔津大人这样的神明,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人类成长。她就如同婴儿学步前的守护者,年幼的人类能够寻求她的帮助,可是也要自己努力,而不是万事依靠神明。

在场的神官和巫女茫然互望,显然他们无法理解文子的想法。求神拜佛解决问题,是人类长久以来的习惯。

这一刻,先前还被簇拥着的文子仿佛被所有人排斥在外,她并不在意别人说自己奇怪,只是低头擦拭着神弓。这时,一位手持玉串的巫女走到她身边,道:“文子大人,已经通知检非违使厅去处理违规神社了,斋王殿下与神祇官那边也支持您的决定。”

“殿下和神祇伯竟然同意了?!这种会得罪常世神的事……”现场一片哗然。

先前说话的巫女歪了下头,答道:“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常世神而委屈稻荷神大人,尽管同是神祇,可人类也应该分清楚谁才是一直守护我们的神才对。况且,得罪常世神这种事,圣德太子不是早就做过了,人类与常世神的恩怨早就已经无解了。”

这样的解释,显然更能被大家接受。

等诸人散开后,文子才道:“千代,神祇伯真的有这么说吗?”斋王殿下作为天照巫女不将常世神放在眼里倒是正常。

“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千代挑了下眉,一本正经的说着。

文子会意的笑了起来。

……

阴界的沼泽里,变回原型多首尾巨蛇状的八岐大蛇在泥中翻滚搅动着,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任何人,即便是常世神狼狈落魄的身影进入阴界,也没有分走他一个脑袋的关注。常世神作为被高天原承认的神明,显然也没有理会八岐大蛇这种邪神的意思,他带着满身灼伤进入阴界深处,那里有他所效忠的神明。

“大人…大人…救救我!御馔津那女人的狐狩界毁了我所有的御神体!”

被常世神称之为大人的神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他蹲在伊邪那美死去的肉身旁,无力的手抚着她已经没有了光泽的发丝,被常世神接连呼唤了许久后,才道:“我借给你力量,是要你阻止夏袚祭。可是你只想着对人类复仇,全然忘记了我的命令。如今,你还敢来找我?”他原本的命令,是让常世神在大袚祭当天动手,当怀有阴气与邪秽力量的虫神遍布人间,人类暴动的时候,他便能趁机出手阻止天照大御神降临。可是现在,高天原提前让御馔津降临,他之后的计划也都无用了。

“我、我以为没有关系的……”常世神捂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脸喃喃道。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常世神已经被御馔津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也懒得动手杀他。他用怪异的动作扭着手臂挥了挥,便见原本跪在地上的常世神悬空起来,整个身子被抛到空中,朝着阴界的缝隙飞去。沼泽里的八岐大蛇抬起脑袋,尾巴卷起一块烂泥扔出,直接打在常世神的脸上,并在他离开阴界后将开启的缝隙关闭。

正满世界追踪的御馔津几乎同时捕捉到了常世神的气息,但常世神也不傻,被驱逐出阴界之后立刻往天上飞,无论如何,他也是高天原承认的神祇,他要躲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人间的洁斋之中,有位巫女睁开了眼睛,她是气比神宫,也就是风与海但同样具有谷物神格的伊奢沙别命的巫女,此时在斋王的命令下,她道:“常世神出现了,在纪伊国上空。”

“御馔津大人在地府,你们先拖住他。”文子赶忙道。

“味耜高彦根神,请您降临。”说话的是雷与农业之神的巫女,她话音刚落,便有万丈雷霆降落纪伊国上空,直接将常世神劈落人间。

常世神被劈蒙了,他知道这是被高天原的其他神盯上了,他咒骂一句,却也不敢在往高天原飞。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刻,他只想要回家,回永生的常事之国,永远不要再回到人间。

“…以前的祭祀都没有成功过,可是这一次是斋宫的命令,所以…所以猿田毘古神,请您降临!”浑身都在发抖的年幼巫女拼尽全力的呼唤着,她所侍奉的是具有太阳与道路神格,同样也是稻作之神的猿田毘古。不过这一次,她的祈愿得到了回应,似乎有一只手覆在幼小巫女的头上,温暖着她发冷的身体。而远在纪伊国的常世神,则在道路之神的诅咒中迷失了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常世之国的路了?!哪里是东…不对,这里是西边……”常世神已经傻了。

在诸神的协助下,御馔津离开了冥界,成功追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常世神。在见到稻荷神的那一刻,这位之前还风光无限的常世神终于崩溃大叫道:“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们同样是神明不是吗?!是人类先背叛我的,他们禁止我在人间传教,每年还做杀虫的祭祀!这等的冒犯,我报复他们有什么不对!”

“当你以长生的诱惑骗取信仰之时,就注定会收到这样的果。”在稻荷神现身的同时,常世神便已经被狐狩界锁定。

“会受骗也是他们贪婪,一群人类却妄想长生不老!”常世神的鄙夷显而易见。

“你很清楚,人类并不只是这样的。”

御馔津不为所动,手上的弓箭对准了癫狂的虫神,而她的动作也让常世神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周身的神力暴涨,虫类所收获的信仰与畏惧从四面八方涌来,常世神大笑道:“临死能拉着稻荷神陪葬也值了!来吧我的信徒,为我贡献灵力吧!”说着他化为黑蝶的形态,扑棱的翅膀上洒下黑色的鳞粉,他的气息前所未有的高涨,可转眼又戛然而止。

“?!”

准备承受常世神自爆的御馔津愣住。

想自爆都没有足够力量的常世神崩溃跳脚的喊着:“怎么会?!我的信仰呢,民间还有我的信徒才对——”他终究没有机会探明真相了,当试图自爆的他没有了足够的神力支撑时,御馔津的破魔箭便已经击中了他的心口。数十米之巨的黑蝶崩裂,在被射穿的中心开始转化为星子般的碎光,最终随常世神的躯壳湮灭。

稻荷神收起弓箭,伸手捧起一点碎光,聆听着那些残留的信愿。

[常世神大人,这是我们全部的粮食,求您救救我的父亲吧!]

[常世神大人,请拿走我的性命,让我的妻儿在疫病中活下去。]

[常世神大人,求求您……]

……

吾为常世神,常祭吾者,贫人到富,老人还少。

[骗子。]

稻荷神手中的最后一点光辉消失。

回到少将府的闲鱼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天空,那些一直在结界外游荡的蝴蝶这会儿已经消失,她挥手撤去了结界,对武士们解释道:“常世神的力量消失了。”不是被封印就是死了吧。

狐之助有些感慨,道:“有点可怜啊常世神,因为是虫子,很难被接受,只能选择欺骗来获取信仰吧。”

“是虫神就不容易受到供奉?那可不一定吧。”闲鱼一手撸狗一手撸老虎,道:“这种事全看操作,你看稻荷神,掌管粮食丰收的,如果她刚到人间的时候,对村民们说[我是能摧毁你们庄稼的神],你说她还能有现在的地位吗?再看看虫神,它为什么要把自己定位成害虫,只要对人类说供奉自己可以免虫害,就不会缺少供奉。它啊,明明有着比很多神都要便利的神力,却非要搞欺诈,这完全是把自己作死的,一点也不可怜。”

“对哦。”狐之助想明白过来,点头道:“骗人是不对的。”

闲鱼笑了笑,伸手抱起了狐狸。

说起来,常世神也是神啊,不会那么容易消失的吧……

确实,神是很难彻底消失的。

与人类一样,神也拥有灵魂,比如已经死去的伊邪那美成为了冥府的主人。常世神本来就是永生的神明,他不会彻底死去,他可以以灵魂的状态回归常世之国,再次于不死药橘花上重生,也可以收集人类的信仰或畏惧重塑成神、成妖。不过以常世神的骄傲,他是绝不可能甘愿成妖怪的,他打算在地府养好自己被御馔津重创的神魂,再找机会到常世之国。

常世神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他的神魂流入地府后没有遇到鬼差,而是到了个只有植物的花园。他垂涎的看着满院子迎风招展的金鱼状灵植,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上肥美诱人的灵气。常世神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美味,他变成了蝴蝶幼虫的形态,爬到最大的一颗灵植上,张嘴便啃食起来。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常世神就吃下了一半的金鱼状灵植,满足的他打了个饱嗝,躺在地里睡着了。等到他被一阵前所未有的阴冷戾气冻醒的时候,睁眼所见的,是一张比御馔津要可怕千百倍的鬼脸。

阎魔大王的辅佐官拎着狼牙棒冷冰冰的俯视着他。

这一天后,常世神成为了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阴阳师建模里八岐大蛇九个脑袋

日本书记和古事记中的八岐大蛇,是八首八尾,环形可成八岐

→_→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按传说还是游戏,干脆就模糊掉了

第137章 常世神已经离开了人世,可他留下的麻烦并没有彻底消失,本来阴界的妖怪便打算趁人类暴动的时候侵入,而这次也有不少妖将之视为进攻的号角,配合这场灾难散播着恐惧。

对于以畏强大的恶妖而言,此时是壮大自己的最佳时机,在阴阳师们还没从驱虫祭祀中回过神的时候,一批妖怪已经袭击了平安京结界外的村落。由于皇室禁制非贵族学习阴阳术,能够对抗妖魔的力量都集中在朝廷手上,民间的法师阴阳师只能学些皮毛,因此一旦遭遇大规模的妖怪袭击事件,平安京就会陷入人手不足的混乱之中。京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各律令国了。

尽管人类的数量远超过妖怪,可是人类中有本事对抗妖怪的人却寥寥无几,如果不是佛教传入日本后降低了学习法术的门槛,那么人类遇上妖怪毫无胜算。可尽管现实如此,有部分人类仍想着要主动征讨妖怪,全然没有意识到两方实力的悬殊。

闲鱼这边刚回到少将府,还没来得及为常世神的事松口气,便又武士跑来求助,于是府邸里所有的付丧神们都被临时叫去帮忙,到最后只剩下闲鱼一个人抱着狗在屋里发呆。

“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主人一个人千万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回来再说,绝对不可以单独行动!”清光在离开的时候特别交代道。府内只留闲鱼,他还真是放不下心来,可是如今主人尚未成年,他们跟着居住在少将府里,也不好拒绝赖光属下的求助。

“我会的。”闲鱼干脆的应道,常世神都退场了,应该不会再有别的事情了……吧?

“不要这么紧张啊清光,姬君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三日月并不像他人那般保护过度,反倒经常会在闲鱼自作主张的时候推波助澜,他似乎有莫名的自信,确定她能够应对一切。

“那种事也要等她成年后再说吧。”清光叹道,这又不是和平的现代社会。

“嗯……”三日月挑眉看了闲鱼好一会儿,才笑道:“说来,若不是身高,还真是无法将姬君当做孩子看待呢。”

闲鱼面无表情的回视他,并踮起了脚。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日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闲鱼手里,道:“这个得好好收着了啊。”

接过布袋,闲鱼满头雾水的看向三日月,而后者已经跟着清光离开了。既然无法从本人身上得到答案,那就自己来解开好了,闲鱼将犬大将放在膝盖上,两手解开了布袋,从中掏出一叠符咒……

“啊……”

全是凭依符呢。

……

出了常世神的事情,赖光这些天都得在宫里加班不能回家,天皇倒是因此安心了,可克明亲王却是既忻悦又忧愁。为了儿子博雅的未来,克明亲王一直打算让他拜师源赖光,为此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拜师礼,可是当他好不容易从平家的手中换来宝刀,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带博雅上门。

越是身份高贵的贵族越是重视传统,博雅要拜师自然得占卜个黄道吉日。他特地去请求如今已经是藏人所阴阳师的贺茂忠行出手,为他选定一个最好的拜师时间。忠行结合天时地利推算出的时机,正是夏越祭前的几日,若是错过,那就得等到明年。

克明亲王自然是不想要等到明年的,那时候博雅就已经下降臣籍,成为源氏。而到时赖光也已经从近卫少将升成大将,想要再接近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时代的贵族们除了亲生子女之外还会领养几个义子,其中包含政治考量,可克明亲王却是奔着赖光继承者的目的来的,自然不想到最后只混个名头。如今博雅极受天皇宠爱,他想趁此机会给儿子争取更多优待。

博雅生在皇家,却是个没有心眼的孩子,这样的他显然不适合在官场行走,但出身又注定他无法避开。既然不适合做公卿,那拥有灵力的他接替赖光成为天皇的近卫是最好的结果,虽也有些难以避免的潜规则,可相比权利中心要好很多。

接到赖光这段时间会呆在皇宫的消息后,克明亲王心里急的不行,但博雅本人却不知道父亲在烦恼什么,天一亮他就先跑去逗弄尚在襁褓里的妹妹,吃过饭后又带着弟弟们玩耍去了。等下午博雅回来之后,就见父亲急匆匆的朝自己奔来,并指挥女官们道:“你看看这蓬头垢面的算什么样子,赶紧给他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进宫拜师!”虽不合礼仪,但也只能豁出去了。

“拜、拜师什么啊?”博雅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抗拒,反正他长那么大也拜过无数次师了。克明亲王在儿子的教育上向来是精益求精,要求博雅所学的每一种知识,都能尽善尽美。博雅尽管不擅长阴谋诡计,才华却是不输任何人的。

“当然是源少将,你若对弓道感兴趣,那满朝算来,也只有他配做你师。”克明亲王也有为皇族的骄傲,朝廷里那些顶着高官职的武将,很多凭借的不是实力,而是资历和身世,真打起仗来,怕是会落荒而逃。这些人克明亲王自然是看不上的。

“他确实很强。”跟随过源氏军一路的博雅收起不以为然的态度,认真的答道。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就好好表现。”克明亲王提醒道。

“哈哈,放心吧,我和源少将还是挺聊得来……哎!”博雅的话还没说完,克明亲王的扇子便敲打下来,老父亲一副心累的表情,训斥道:“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是你的师父,给我放尊重些。”

“知道了知道了。”博雅摆摆手,显然没放在心里。

克明亲王很是惆怅,他和妻子都是严谨守礼之人,为何会生出博雅这般跳脱活泼的孩子。

尽管地点不尽人意,礼数上却不容有失,克明亲王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束带袍服,腰挂玉石鱼袋,怀揣桧扇贴纸,拖着长长的裾带着博雅进入宫中。和克明亲王父子相比,作为另一个主角的赖光打扮的就随意多了,只是件轻便的水干,尽管平安朝武官的装束同样繁复,可他毕竟得兼顾实战,所以得了些特权,当然在早朝与百官共事之事,他还是会乖乖穿上武官的缝腋袍。

克明亲王会带着儿子来拜师这件事,是赖光没有想到的,不过博雅的性格确实合他胃口,再加上源氏现有的孩子也只是闲鱼一个人拥有强大的灵力天赋,考虑到博雅很快也会成为源氏中人,他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况且,他的子孙后代怕是要定居京都走公卿路线了,有克明亲王铺路,他们一支的未来道路也会平坦些。

收徒是收徒,但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赖光对博雅道:“尽管你是我的弟子,可能不能成为雷上动的主人,可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神弓雷上动,是自己选择主人,而不是被人类选择。

这一点克明亲王和博雅也知道,并未再此事上强求,不过这也是出于对自身本领的信任。赖光对博雅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就是喜欢他这般自信狂傲的个性,若是谦虚起来,反倒不像个武士了。

拜师比想象中顺利,赖光也并未提到拜师礼的事,可克明亲王却是记得,他亲自取来一精致木盒,从中取出一振太刀,用双手托起,道:“还请源少将收下此刀。”京城的名刀很多,除了这振外,他还看上藤原家的小狐丸,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振由武家所持之刃。这振刀要从对方手中收来也费了他很大的功夫,但如今得偿所愿,一切也都值了。

“这是,平家的……”作为武士,赖光当然是喜欢刀的(除了会变身的),也有注意过名刀的情报。

“正是昔日平惟茂将军所持之刃——鹤丸国永。”太刀有着非常华美的金银刀侟,在平安朝多见的深色中,显得格外出尘。在加上他传奇的出身,便让克明亲王动了心思,从平惟茂的后人手中收了过来。他将太刀奉上,道:“鹤性高洁,端庄优雅,正适合少将这般鸿俦鹤侣的男子。”

这是拜师礼,即便克明亲王不这么说,赖光也不会推迟。他起身慎重接过,听到克明亲王方才的话,心念微动。

不知道这刀,会不会和家里的一样可以变成付丧神……

想到这里,赖光的眉心皱起,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改变了主意。

克明亲王是文化人,他说的没错,鹤丸国永必定具有鹤的品质,高雅端庄,和那些庸俗刀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思极如此,赖光又有些心动,不如就将鹤丸转交给鱼姬,就算是变成付丧神也不是什么坏事,也让这振性高洁之刃教家里那些只知道在女孩面前刷存在感的家伙,什么叫谦逊!

第138章 赖光本人无法出宫,但鹤丸已经在赶往少将府的路上,是托宫中普通轮值的卫兵捎带过去。闲鱼这会儿还不知道亲爹御赐给她家刀男的教导主任已在路上,这会儿正坐在卧室里,擦拭新到手的那振[太刀]。没错,正是从岚山那伪神神官手里抢来的。

这是第二次从信奉八岐大蛇的人手里抢到刀剑御神体了,审神蛇这纯粹是公器私用,将溯行军的共有财产占为己有发给自己的信徒,也不知道溯行军对此有没有意见。

溯行军:有意见,没法说。

这个时代,拥有一振好刀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哪怕是非武官的公卿,也会召集名匠为自己打造出色的饰太刀。只是矿物珍贵,想要铸就好刀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很多喜爱刀剑的下级贵族为此倾家荡产。八岐大蛇给手下的神官们送刀,尽管他只是想用此来做力量载体,但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相当贵重的给予了,也怪不得能收拢一批脑残粉。

面前的[太刀]以黑色做底,刀柄有深樱色渐变,刀身以同色绘制花纹,中间则是闲鱼认不出来的图案,似是一朵花的形状……不过,他好像和家里的太刀有点区别,可闲鱼对刀剑的了解仅在书面资料上,也无法说出详细区别。

如果狐之助在此的话,便会告诉闲鱼,这并不是太刀,而是打刀。

见四下无人,闲鱼将刀从刀架上取下,放在毯子上,准备注入灵力……

“姬君!”

外面的喊声打断了闲鱼的动作,她收回手,将刀重新放回刀架上,才起身问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说着她打开了拉门,便见外面站着一位皮肤黝黑的青年武士。

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青年赶忙低下头,并将手中的锦盒高高举起道:“少将大人暂时无法离宫,命手下将此鹤丸国永带给您。”

“……”不是,兄弟你举这么高,我蹦起来也拿不到啊。

还好有侍女在也轮不到闲鱼动手,她们上前将武士手里的盒子收回,只是那里面也不知放着什么,姑娘们捧着有些吃力。待送到寝室内打开后闲鱼才发现,这盒子里竟然也装着一振太刀,是罕见金银饰的刀侟,很明显在送来前被重新装饰过,自带着闪烁圣光特效。

拿到这振名为鹤丸国永的刀,闲鱼还有些发懵,父亲不是挺不喜欢刀剑付丧神的吗,为什么还会特别带具有神力的刀给她?正在闲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个侍女走了进来,代为解释道:“方才那武士说,赖光大人认为此刀以鹤为纹,必定是性高洁,端庄守礼者,若是能唤醒神灵,亦是一桩美事。望他人也能学其高尚品格,不同流俗。”

刀中教导主任???赖光爹这是要掀起付丧神内部斗争啊?

闲鱼有点无力。

就在闲鱼犹豫着要不要在大家回来之前唤醒鹤丸的时候,她的寝室拉门处再次传来声响,只是这次并非是正常的敲门声,而是急切的碰撞。侍女们上前将门拉开,正在撞门的童女立刻滚了进来,翅膀包着身子团成个圈圈,滚到闲鱼脚边才停下来。

“童女?”闲鱼赶忙将她捞起来。

好不容易停下的童女被转的头晕眼花,一被闲鱼提起来,便哇的大声哭出来,但她这一次没有撒娇,只是揉着通红的眼睛哽咽道:“晴、晴明大人不见了,大家都找不到他!”

这下闲鱼也顾不得别的事情了,赶忙站起身道:“怎么回事,详细说一下!”

“叶王大人也不见了……”童女哭的更凄惨了。

闲鱼赶忙帮她去擦眼泪,轻声细语的哄着,安慰吓惨了的小姑娘。童女渐渐地被安抚下来,她哽咽着道:“早、早上的时候,晴明大人和叶王大人一起被叫去阴阳寮,对方说是人手不足……雪女小姐姐说,晴明大人接了任务,去人类的村落,可是之后我们就找不到他了,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说到这里,童女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我们做了好多食物等他的!”

“没关系的童女,晴明师兄有带我送的御守吧,他肯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找他。”其实闲鱼自己也不肯定他们有没有带,毕竟前几次出门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没有风神之佑,或许是相信自己的实力,也是不想要因为没有必要的小事消耗掉这份力量吧。

童女吸吸鼻子,委屈道:“晴明大人快点回来吧,大家准备的料理都酸掉了qaq。”

闲鱼摸摸童女的脑袋,心想若是这俩真遇到危险也不能带上没有战斗力的童女,她道:“家里的食物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在坏掉之前,会先被天邪鬼赤吃掉吧?”谁让他这么肥,先背个锅吧。

“呀!……”童女呆住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看好饭菜,在晴明师兄回来之前可不要让赤鬼吃光。”看面前的小童女犹犹豫豫的样子,闲鱼又道:“告诉你个秘密哦,雪女小姐姐有方法让食物保存很久的。所以晴明师兄就算回来晚一会儿,大家做的料理也不会酸掉。”

“真的呀!”童女止住了眼泪,像是被委托了拯救世界的任务一样严肃起来,挥着小翅膀道:“我会守护好晴明大人的食物!”

童女还是个小姑娘,想法也简单的很,被闲鱼这么一忽悠,新的任务就取代了晴明失踪的急切,不用别人多说,便挥着翅膀飞走了。剩下闲鱼赶忙回屋里换了身衣服,可付丧神们不在,她也不能跑去男人们的屋子里翻男装。不过幸好,当初岩融做给她的平民装扮还在,是露出半截手臂和腿的轻简装扮,她匆忙换好,又打包了几叠符咒,才用隐身咒跑出寝室。

不对,这样很快会被侍女发现的!

闲鱼又跑了回来,用晴明教过的方法在御账台做了个自己的式神代偶,才又放心离开,在临走的时候,她还顺便拿走了被丢在御账台一旁的鹤丸国永,而一振刀在外面侍女们身边,不方便去带走。

太刀对于现在的闲鱼而言实在是太重了,还好她有一身灵力可以使用,加强了手部的力量后也能举起。

用隐身咒离开了少将府,闲鱼闭目追寻风神御守上的灵力,发现两份力量都不在京内的时,她隐隐松了口气。要知道若是无法通过御守寻找他们的话,就必须去阴阳寮查询他们所接的任务,以自己如今这身平民的装扮,怕是靠近都难。

两位师兄所接的任务地点靠近低洼多沼泽的右京,罕有人烟,但在妖怪逼迫下,越来越多人来京都避难,连原本无人居住的地方也成了难民们的避难所。闲鱼不清楚师兄们所接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只能乘着风快速移动过去,在靠近洼处的前方停下。

刚一落脚,闲鱼的鼻子便被各种怪味填满,可即便是如此恶劣的环境,四周也依然有居民住着。他们挖出沟来,用木材将沼泽分割,屡出水来种地,显然是打算长久居住下去。附近孩子应该被家长们严肃的教育过,他们只在空地上玩耍,不敢靠近后方草地。

男人们都在忙着挖沟,闲鱼走到看孩子的老妇面前,问道:“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两个年轻的阴阳师?”

“哦哦,是来找那两位大人的啊。”老妇见闲鱼穿的简单,心里猜测可能是贵族的家仆,态度也自然了些,道:“早上是来过,可是去了南边就没有再回来。我们之前也提醒过,那边闹妖怪啊,不少人都得瘟疫死掉了,可是他们说是来解决这事的。”

“能跟我说下南边的妖怪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啊,以前倒是没大事,我们有御神木在嘛,只要不到处乱跑就遇不到那些带病的妖怪,可是……”老妇看向远处。

闲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原本被注连绳包围的御神木,只剩下了半截树干。或许因为是带有灵力的关系,它并没有像普通树木一样被诸神恢复。可想而知,没了御神木保护的平民处境也危险起来,怪不得师兄们会先接这个任务。

给了老妇一些铜币做报酬,闲鱼先去御神木处拜了拜,靠近一看,发现树干上的伤处密集又大,不像是普通昆虫啃食。不过这种带有灵力的树,对于妖怪们而言,也是大补之物,兴许是趁着常世神的东风袭击了神木。

拜过了神木,闲鱼往南边走去,为避免踩空,她直接漂浮在上面移动,沿途没有发现师兄们的脚步,显然他们也是乘了式神,只是所追踪到的御守灵力,到几千米处便戛然而止。闲鱼闭目感受了下,轻易便捕捉到结界的痕迹。

“看来是进结界了。”

闲鱼找了个落脚点降落,伸手解下被隐形的太刀。她是个娇柔脆弱的巫女()没有战斗力,接下来还需要付丧神们协助。

碍于地上太脏了,闲鱼两手捧着鹤丸,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在感受到刀身的回应时立刻松开手。太刀在落下的时刻化为片片樱花,迷乱了闲鱼的眼睛,她伸手将遮挡她视线的花瓣挥开,却发现本该出现在面前的刀剑付丧神不见了身影。

闲鱼被吓到了,她惊道:“该不会是掉进沼泽里了吧?!”她赶忙四下寻找,可附近的沼泽平静的很,一点有人陷入的痕迹都没有。这下子闲鱼也慌了,她着急的到处乱转,喊道:“鹤丸国永?鹤丸……”

“在这里哦!”

按理说,多沼的地方少有大树,可妖植却能随意生长,当闲鱼离开沼泽边,走到一棵格外丰茂的妖树下的时候,倒挂的脑袋猛的出现在她面前。闲鱼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被这忽然出现的脑袋吓得脸都白了。后者若无其事挂在树上,无视那妖树惊恐的木脸,笑眯眯的打招呼道:“哟,我是鹤丸国永。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吗?”

闲鱼抿着唇,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接着从嘴里吐出痛苦的□□,忽的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鹤丸收起笑容,赶忙从树上跳下来接住她。而他先前所停留的那颗妖树,也在同时拔根就跑。

闲鱼捂着胸口,双手不行的颤抖,她哆嗦着嘴唇,缓缓道:“救…救心丸……”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便眼睛一闭没了气息。

“不会吧,快醒醒,这里有医生的吧……”鹤丸也顾不得开玩笑了,伸手拍了拍她,见没有得到回应,又将手指放在她鼻下,却久久没有感受到呼吸。鹤丸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像他的衣服一样雪白。

就在这个时候,用风神的力量抿去气息的闲鱼睁开眼睛,道:“呵,吓到了吗?”

“……”

鹤丸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吓到鹤了。”

第139章 如他的刀侟一样,化为付丧神的鹤丸国永也是一身白衣,脖颈与兜帽连着耀眼的金饰,虽是武士的装扮,但整体气质更像神前的使者,带着不染尘色的翩然洒脱。他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应存天上,不使人间……当然,这只是就外表而言。

记得现代书籍里,是这么介绍鹤的,其居于沼泽等湿地,以鱼虾为食。好吧,这会儿鹤、鱼和沼泽就齐活了,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闲鱼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问道:“前面这个结界能斩开吗?”

“放宽心交给我吧,会让你大吃一惊的。”鹤丸抽出刀,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潇洒随之被刀剑化灵的锐金之气所取代,白袖随动作飘飞,像展翅的猛禽,他道:“鹤不仅有华丽的外貌,也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呢。”

“等等。”看他衣摆飘飘的样子,闲鱼担心道:“要不要换身衣服啊,这个太容易脏了。”

鹤丸低头看向她,金眸弯弯笑道:“这一身白如果沾染上血的红色,会变得更像鹤,不是吗?”

闲鱼认真考虑了下,接着摇头否定道:“那要看在什么位置了,你染个红毛那才叫鹤,染裤子上别人只会觉得你大姨妈来了,或者是痔疮炸了……不对,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要说的是,这边到处都是沼泽,你刀气挥过去容易溅一身泥巴,到时候那一身黑乎乎的泥巴点子可就不像鹤了,像芦花鸡啊。”

鹤丸看了看前面的沼泽,又扯了下自己的衣服,觉得闲鱼说的还有点道理,深思道:“那可就伤脑筋了。”

“其实吧,你可以把外面这个连帽衣脱下来当围裙用用。”闲鱼提出解决方案。

“外衣脏掉也很难看吧,那不是艾草松鸡吗?”鹤丸表示拒绝。

“到时候你把外衣反过来穿不就成了,谁也不会去掀你衣服啊。”闲鱼诱哄道。

鹤丸摸摸下巴,深思熟虑过后,慎重的拒绝了她的忽悠,道:“倒是很有想法,不过我才不会把脏东西弄到衣服上呢。”说着他伸手按着闲鱼的脑袋把她推到身后,找到结界与空气间相互排斥的缝隙,直接伸刀直入,将密封着的结界撬开。剑气自上而过,擦过沼泽,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那身白色的衣服也仍是一尘不染。

“怎么样,刮目相看了吧。”鹤丸眨眨眼。

“厉害厉害。”闲鱼伸出大拇指,接着便被结界内熟悉的灵力所吸引,自言自语道:“是御守上的力量,晴明师兄和叶王师兄果然在里面。”她急切的想要进入,却被鹤丸提着衣领子拽了出来,后者走到她面前道:“别急嘛,让我来开路吧。”

在战斗方便,人家才是专业的,闲鱼没有逞强,乖乖的跟在鹤丸后方。

与外面空旷寂寥的沼泽不同,结界内完全是另一方世界,这里盘虬卧龙,万木峥嵘,更像是一处未被人类发现的原始森林。闲鱼和鹤丸循着风神御守中的灵力七扭八拐走入林海,回头便难寻归路,两人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断的往里深入。

察觉到前方激烈的灵力波动,闲鱼不必在浪费精神探索,两人一同往前方的松树林跑去。繁茂枝叶编织的帐篷遮盖住了太阳,只留几丝碎光穿过叶片倾洒在地上,整个森林的色调因此变得灰蒙蒙的,可前方却异常的明亮,但那并不是太阳的光辉,而是阴冷的蓝光。

鹤丸的刀刚切开草丛,便有一团诡异的蓝火夹杂着无数蚊子席卷过来,后者赶忙拽着闲鱼闪开,可那火焰和蚊子却似长了眼睛一样,他们不去招惹明显强大的鹤丸,闷头朝着闲鱼袭去,鹤丸一惊,敢想挡住,便见那蚊子团和火碰上了风神之盾,被红光弹开。

闲鱼毫发无伤,一摸脸道:“你管好自己就行,我头铁。”说着她打量着鹤丸白的发光的衣服,道:“你可小心点,要是沾上蚊子血,可就变成白颈长尾雉了。”

“主人懂得还挺多的嘛~”鹤丸意外道,但显然把闲鱼的话听进去了,完全不想让衣服沾上蚊子血。

“中国有句话叫做见多食广!”在蚊子们的侵袭中,闲鱼快速的从身上翻出墨水在衣服上画上一目连大人的神纹,接着转手摘下自己身上的御守,挂在了鹤丸的腰上,并拍拍他的后背道:“上装备了!哥们儿你大胆的往前走!”

鹤丸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神纹写在身上,关键竟然还能生效。他不在分心防守,任由蚊子撞在结界上,横刀切开那在半空摇曳的蓝火。被切成两半后,那火焰中间挤出一丝蓝烟,它们穿过树枝消失,而被烟熏过的枝叶立刻变得枯黄。

“看来这就是村民们说过的,会让人生病的妖怪。”闲鱼走过去,帮枯萎的树枝净化掉上面的秽气。

“哇哇,这个还挺有用的,什么程度伤害都能挡得住吗?你供奉的是铠甲神吧。”鹤丸似乎没有听到闲鱼的话,他低头研究着自己身上的风神之佑,无论是蚊虫还是那蓝烟都无法渗透入结界,可不就是刀枪不入了!没有等到闲鱼的回答,他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接着便呲牙咧嘴的松手,摇头道:“看来自己造成的伤害是挡不住的呢……”

见鹤丸为满足好奇心自虐,闲鱼很是无语,等他吃过苦头后,她才道:“我侍奉的是风神。”

“原来风还能这样用。”鹤丸颇为惊奇道,印象中风暴。

“力量不分善恶,关键看使用者是谁嘛……”闲鱼正嘚瑟的,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她一怔,赶忙道:“是叶王师兄的声音,咱们快点过去!”说着她直接把鹤丸甩在身后,越过从地面爆出的树根跑了过去。正当她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准备开口打招呼的时候,就听到远处叶王的声音,他道:“你既然会天宇受卖命之舞,跳一个就能解决掉这些满身秽气的杂碎。

听到这里,闲鱼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她一个急刹车停下,并伸手拉住鹤丸,拽着他默默的退了回去。

“刚才不是很着急吗?”鹤丸小声问道。

“你不想看安倍晴明跳舞吗?”闲鱼反问道。

“想。”鹤丸耿直点头,传说中的大阴阳师耶。

远处的安倍晴明合起扇子,无奈的摇了下头,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小草丛处,出声提醒道:“师妹,既然来了就出来吧。”那小草丛完全起不到遮蔽效果,一大一小两个人撅着屁股猥琐眯眼的样子,更像是在野外蹲大号,一边摆雷一边放哨。

见被发现了,闲鱼只能遗憾的走了出来,见晴明师兄还是笑眯眯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反倒是怂了,赶忙介绍道:“这是鹤丸国永。”这振刀在平安时代还颇有名气,安倍晴明立刻便想到他的身份,主动道:“鹤丸阁下。”

“幸会幸会啊,活的晴明公还有…还真是吓到了,不过竟然和我家主人是这样的关系啊。”鹤丸搭住闲鱼的肩膀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王刚问完,便从闲鱼不加掩饰的大脑里搜索到了答案,他抿了下唇,道:“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恶路神,受到阴气的刺激变强了,若不是晴明磨磨蹭蹭,早就已经解决了。”清除秽气的神乐舞可以瞬杀这些秽气产物。

晴明自觉忽略了叶王的话,他道:“除了恶路神之外,我们还发现了另一种妖怪,也正是他们把我们和恶路神一同带入了结界。”所谓的恶路神既是恶路神之火,它们喜欢出现在潮湿的雨夜,让迎面碰到的人感染瘟疫,虽叫瘟疫,但不会传染,只令当事人卧床不起。恶路神虽不是什么好妖怪,可也算不上大恶,毕竟遇到后只要趴在地上就能逃过一劫。兴许臭味相投,恶路神总和蚊蝇相伴。

恶路神之火原本生活在伊势国,受到阴气影响进入京都,原本只在潮湿的沼泽一代活动,可也难免和迁来的人类起冲突。本来有树妖保护,人类只要不离开村子也不会有事,可常世神作祟后,守护村落的树妖死去,恶路神便嚣张了起来,甚至敢闯入村落。

“那个御神木原来树妖?!”闲鱼惊讶道,又是和木魅一样受信仰而封神的妖怪啊。

“没错,但沼池旁的村民刚搬来没多久,他们的供奉还无法让树妖拥有神格,但它本身就是拥有治愈能力的妖怪,与恶路神的力量相克,所以才能守护村落。”在晴明说话的时候,原本被桔梗印锁在封印内的几只恶路神火光颤动起来,那些围绕着它的蚊虫也接连死去,尸体冒出蓝色的小火花。看到这一幕,师兄妹三人停下交谈,一起看向结界内的变化。

困在结界内的恶路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开始互相吞噬起来,原本只有篮球大的火球转忽然扩张了十倍,这个体积足够它撑破封印,当画着五芒星图案的纸符破碎的时候,恶路神从封印式中飞出,它没有立刻报复,而是扬天发出怒吼声——

“嘤嘤嘤!!”

叫声很是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晴明回家后,发现食物都被雪女冻到了冰里。

晴明:咔嚓咔嚓

童女:雪女姐姐真的懂保鲜耶!

第140章 对于阴阳师和巫女来说,恶路神之火尽管起了个霸气的名字,但本身实力不强,可纵然如此,若是数以百计的小妖怪集合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会儿的大阴阳师还只是个未到元服的十岁小孩,纵是天赋奇才,一拳也难敌百手。

被逼急了的恶路神吞噬同伴,并召集起这结界内的所有同族,本来不是群居活动的它们,在遇到敌人的这一刻团结起来。晴明展开扇子将师弟和师妹保护在身后,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比叶王高两个头,比闲鱼高三个头……站在鹤丸身边也完全没有被比下去。

“呐,晴明公,找机会突破重围吧,到时候你带鱼酱先走,让我来殿后。”鹤丸单手扶在刀柄上,对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晴明说道。倒也不是无法收拾掉,可他却不晓得主人身上那刀枪不入的御守能坚持多久啊。伤脑筋,只能选稳妥些的方法了。

“恐怕有些难度。”晴明环顾四周,此时他们已经被恶路神团团包围,在迷宫般的树林里想确定逃离路线也不容易,他们的灵力也是有限度的,在这另成一片天地的结界内又无法召唤出式神和御灵界的神龙。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倒是可以拼一下,但师弟和师妹也在,他必须找到稳妥的方法,起码确定他们不会受伤。

“晴明师兄有带符咒吧,我多画几张风符,应该可以撑到离开结界。”先前为了拖住贪嗔痴,一目连大人收回了所有风符的力量,如今晴明和叶王所使用的都是以闲鱼的灵力重新激活的,她没风神的能力,符咒有次数限制。

“现在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安倍晴明,不要把我当做普通人。”拥有灵视的叶王很清楚晴明在顾忌什么,但正是因为如此,这样来自他人的关怀反倒令他烦躁起来。

叶王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那不是现代刀的款式,而是双刃剑。那剑没有刃,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祭具。叶王的手心擦过无刃的剑身,反手抽出前鬼与后鬼的代偶将之融合,以灵为刃,将原本毫不起眼的短剑化为御神体之剑。

这是日本从未有人使用过的战斗方式,它不是灵力,而是属于通灵者的巫力。

“不过是一群恶路神,既然怕了就少在这里碍事。”叶王设想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即使无法召唤式神,他的身上也有备用的凭依符,一张融合超灵体战斗,另一张……前鬼的身影再次出现,与之前融合短剑之时相比身形扩大了数倍,他一手捏住晴明和闲鱼扔到肩膀上,另一手则提起鹤丸的帽兜,径直带着他们往上飞行。

恶路神岂会放任敌人逃跑,它们跟着前鬼的动作上升,叶王在同时出手,变长的御神体之剑将先冒头的一部分斩落。

“叶王!”见叶王把自己一个人丢下,晴明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他从前鬼的肩膀上跃下,想要下去帮忙,但他的身子却突兀的停在了半空,双腿还传来勒紧的痛感,晴明疑惑的抬头望去,便发现师妹正吃力的抱着他的双腿。

闲鱼一个老根盘树用腿环住前鬼的脖子,两手死抱住晴明的小腿,喊道:“拉他上来!”

晴明秒懂,伸手拉起叶王的手臂把他往上提。

“还有这个操作!”鹤丸蹲坐在前鬼的另一边肩膀上,对闲鱼竖起了大拇指。

“快过来帮忙啊,我快坚持不住了!”闲鱼暴躁吼完,鹤丸已落在她身边,代替她提起晴明和叶王,并将他们丢在前鬼脑袋上。终于解放了双臂,闲鱼脱力的蹲坐下来吹手手,就算用灵力帮忙了,这么做也还是太勉强了。

“别放心太早,前鬼撑不了多久的。”叶王在这时候泼冷水道,除非有人在后面拖延时间。

果然,没有人震慑阻隔之后,恶路神再次一拥而上,它们单个没有什么胆量,可是群体却将力量凝聚在一起,在遇到性命之忧的时候,甚至会互相吞噬。成百上千的恶路神叠成一张大网穷追不舍,它们身上所带着的充满污秽的力量,也在不断的腐蚀着前鬼身上的灵力。

鹤丸翻身跳跃到恶路神上空,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尽量减少敌人和前鬼的接触。师兄妹三人接连输送灵力帮式神抵挡住恶路神的攻击,看着两位师兄和自己的动作,闲鱼有种排队给自行车打气管子的感觉。

眼看着好不容易拉开了与恶路神的距离,正拼尽全力往结界口飞的前鬼却忽然停了下来,闲鱼差点被他的动作甩了下去,连忙抓住晴明和叶王的手臂稳住身体,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怎么了?”

后面的恶路神还没有完全甩掉,结界口的方向,却又出现一股压力,那气息似妖非妖,黑压压一片挡在结界前,迫使他们被迫暂停。前鬼降落在地上,鹤丸率先跳下来,看到前面挡路的家伙,晴明解释道:“这就是,之前引我们进入结界的妖怪。我当时在想,树妖是拥有几百年生命的妖怪,即便是常世神也不可能一天断绝它的生机,而恶路神与其力量相克,更不具备这能力……”

所以他们追入结界,想要确定对方是不是杀死树妖的凶手。

叶王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闲鱼望向前面挡路的妖怪,明明只有三个,却给人仿若一群的错觉,它们从头到尾缠着蔓草,暴露着皮肤也被涂成漆黑,浑身上下只有大的出奇的眼睛和白牙格外显眼。它们脸似人类,身材五短,手拿着竹竿,脸上挂着让人不寒而颤的阴险笑容。闲鱼这段时间见过无数个妖怪,可这三只给她的感觉十分怪异,她甚至无法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妖力。

三只陌生妖怪缓缓地靠近着,眨眼间便到了师兄妹们面前,鹤丸的刀抽出一半,便发现自己被定住了,准确来说,是结界的时间被停止了。尽管时间被暂停,可所有人的大脑仍在活动,闲鱼三人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三只妖怪。

呼……

陌生妖怪的鼻息喷在闲鱼的脸上,她的大脑却像洗了澡般清明起来,三只妖怪既没有妖气也没有杀气,它们来到三个孩子身边,轻轻的拥抱过他们,并将受伤的泥涂抹在他们脸上。随后,他们对着鹤丸点了点头,便向后走去。

闲鱼发现她又恢复了自由,且身上所消耗的灵力全部恢复,连四周被恶路神污染的空气,都再次变得清新起来。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被抹了一身泥的晴明惊讶道。

“那应该是蟠东吧。”鹤丸仔细回想了下,作为刀的时候,倒是有听过这个传说。

蟠东不是妖怪,而是鬼神,面貌普通,却拥有驱散瘟疫和灾害的力量。他们喜爱人类,作为来访神经常出现在村落,以拥抱和涂泥的方式,给人们带来健康。蟠东的老家在遥远的冲绳,他们追随着困扰人类的病痛而来,在暗中守护着人类,尽管不受到欢迎。

原来这困住两位未来大阴阳师的结界,竟是神明的御神境,蟠东他们并不是具备高天原神格的神明,可也依然会阻绝御灵境开启。神明的领域本来是不该受到冒犯的圣域,可是蟠东,却愿意用它来做恶路神的牢笼……

那密布的恶路神在蟠东出现的时间便一哄而散,可尽管如此,它们身上的蓝火也控制不住黯淡下来,那些刚生形的年幼恶路神,甚至只一个照面见,便彻底消散。

等闲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几人已经出现在结界外,面前的不再是古树参天的丛林,而是沼池。

“呼,平安出来了啊。”鹤丸收起刀,伸展了下手臂。

“有蟠东在,恶路神应该无法出来作恶了。那么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吗?”晴明有些恍然,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但还是有些疑惑道:“可是树妖的事,还是没有头绪,难不成真的是常世神做的……”

“晴明师兄先回去吧,你家的童女可是要急死了。”闲鱼提醒道。

晴明登时了然,失笑道:“怪不得师妹会来找我们。”想到自家的式神,向来稳重的晴明也忍不住头疼,他既苦恼,却又感动于式神们的关心,只能无奈道:“想来家里定是一片狼藉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修缮。

“他们给你准备了料理,你现在会去,正好能一起用晚餐。”闲鱼提醒道,说到回家她自己也有点方,这次可是偷溜出来的。

“那么,我去跟村落的人说明恶路神的事情便回去。”晴明也没忘记自己的责任,打算回村落告知恶路神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向来不喜欢和普通人接触的叶王却没有离开,他选择着与晴明一同前往村落。见状,闲鱼和鹤丸也跟了过去。

此时西方已是红霞满天,太阳落山后,村民们回到家中休息,这新建的村落,便热闹了起来。

晴明对村里的老人讲明恶路神的事情后,便告辞离开。当他带着叶王和闲鱼离开村子的时候,正好见一妇人端着锅汤跑来,她一边跑一边对玩闹的孩子们喊道:“来喝汤啦,喝了汤才不会生病。”

“可是那味道也太难喝了,真的有用吗?”几个小孩子显然不愿意。

“怎么不管用,就是因为它咱们村的人才这么健康。”妇人纠正着,她将汤锅掀开,露出几块还带着淡淡妖气的树枝。

第141章 平安京三面环山,右因桂川流域沉积,低洼潮湿多沼泽,不适合人类生存。朝廷多次派人清理未果,最终放弃,并将重心往左京发展。平安京之右便这么荒废下来,尽管也有人动过心思,可古时人力始终无法改变地理,只能失望退走。

自古植物难成灵,若没有机遇,数百年有智,近千年化形也是常有的事情。树妖便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植物妖怪,浑浑噩噩数百年才拥有灵智,当它作为普通植物做着光合作用的时候,身边的丛林已经变为人类华美的宫廷。

沼池并不适合巨木生长,树妖的身边尽管围绕着花草,却没有任何一个像它一样拥有思想。渐渐地,化为妖怪的喜悦被寂寞所取代,树妖百年来独守在右京,只希望有生灵可以回应自己的呼唤。可这里是沼泽,别说是人类,连妖怪都不会踏足之地。

如果沼泽变成平地的话,是不是就有人来了呢?

从鸟儿们口中得知了真相的树妖开始用自己的妖力,将沼泽化为土地,它的力量弱小,这过程也格外漫长,又过了百年,才堪堪转换成了一小块。之后阴界之门裂开了缝隙,人族的生存环境变得越发恶劣,附近失去家园的人类自觉像京都靠近,寻求朝廷的庇护。于是树妖辛苦筑成的小土地,终于来了客人,人类不嫌弃这里靠近腥臭的沼泽,在这里建房定居。

人类崇拜长寿的生物,年已数百的树妖被视为御神木,用象征与人世分割的注连绳包围起来,人们隔三差五的便会祭祀供奉它,以祈求家人平安,风调雨顺。尽管人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可树妖却欣喜的接受了御神木的责任,它支撑起结界,驱赶着那些跟随人类而来,散播着病痛的恶路神。但尽管它拼尽全力,可因妖力限制,也无法顾及整个沼泽,只能庇佑这片小小的土地。

“御神木、御神木…求求您保佑我的孩子恢复健康吧,求求您了……”瘦弱的妇人双目通红的抱着感染了恶路神瘟疫的孩子,她跪在树妖的脚下,额头上已磕出血迹。尽管家长千叮万嘱,可还是有孩子离开了村落,前往那片沼泽探险,并撞见了恶路神。

树妖是拥有治愈能力的妖怪,它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供奉自己的人类死去,便主动断裂枝干,为人类驱病。

它呀,好喜欢人类啊……

身体残缺的树妖越来越弱小了,渐渐地连村落的结界也无法支撑起来了,而吸收了阴气的恶路神却越发强大,它们时不时闯入这里散播瘟疫,让更多人卧床不起。

“为什么会有妖怪,御神木不庇护我们了吗?”

“怎么办,我也染上瘟疫了,我不想死啊!”

“对了,御神木的枝干,救活过丽子家的孩子……”

绝境中的人类得到了启示,他们一拥而上,发疯般拉拽着树妖的枝干,很快,这颗先前还被视为御神木跪拜的妖怪,没有了叶子,没有了树枝,没有了树皮……当这些容易扒的部分都消失后,有人直接张嘴,用牙齿啃食起树干,还有人借来刀斧,将树妖的身体分割成千百块。于是,在右京生长了近五百多年的大树,在那一天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半截坚硬如石的死根。

所以,这沼泽旁的居民们,一个个身体康健,精神奕奕,全然没有被恶路神迫害过的痕迹。

“……”

当晴明沉默,收起笑容时,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先前还愿意上前攀谈的平民们,感受到他的变化,一个个止步绕开了路。闲鱼纵然察觉到晴明的态度变化,却体会不到村民们恐惧,她拽了下他的袖子,道:“我们去祭拜一下吧。”

人类的信愿也能成神成妖,那么这颗名符其实的御神木,是否能够脱离身体再生呢。

晴明抿起唇,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一旁的叶王没有反对,在他第一次来村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真相,却没有主动说出来。

三人走到那半截御神木旁,用祭祀高天原正神的礼仪慎重拜祭。鹤丸作为拥有神格的付丧神,看着他们祭拜那颗已经死去的树,也跟着轻轻一揖。行过拜礼后,晴明与叶王起身,闲鱼则掏出一枚御守,放在了树妖断裂的枝干上。

御守上写着和久产巢日神名字。

“这是保宪师兄送的御守吧。”晴明忽然问道。

“是啊。”想到贺茂保宪,闲鱼的表情柔和下来,她道:“师母教育保宪师兄,说女孩是花朵,需要照顾。所以师兄就去求了和久产巢日神的御守,因为[和]为朝气,[久产巢日]则为生成之灵力,他有庇佑植物生长的神格。”只是和久产巢日神是水神和耕种生产神,而她又不是真正的花草,也用不上这个。

闲鱼将御守奉上,双手合十祈愿着,希望和久产巢日神能够怜悯这颗御神木,让它重获新生。

“走吧。”叶王提醒着,再晚一些城门关闭,他们也回不了京城了。

晴明伸手将闲鱼扶起来,两人跟上叶王的脚步,不在理会这村落的人。此时,几个活泼的孩子踢着草球从四人身旁欢笑跑过,闲鱼下意识的追着他们的身影向后看去……树妖的残枝旁,站着个脑袋尤其巨大的孩子,他摊开手掌,将掌心的水洒入注连绳内……

这孩子,好像是当初她和清光一起,从火里救出来的那个。失去家人后,他被这村子收养了吗?

闲鱼疑惑的眨了下眼睛,而那个站在御神木旁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鱼酱?”鹤丸在前面喊了声,他疑惑的顺着闲鱼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里除了御神木外,什么都没有。

“这就来。”闲鱼顾不得多想,赶忙跟上队伍。

京都近卫少将府——

“所以主人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呢?”清光穿着围裙,手拿着盛饭木勺,他显然心情不好,在说话的同时,还用勺子敲了下碗。对面的闲鱼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脖子,低头乖乖挨训。鹤丸跪坐在一边,满脸无辜。

今天轮到清光给烛台切打下手做饭,本来想着把主人一个人丢在家里有些过意不去,做了一顿丰盛的想犒劳她,结果进屋没见到闲鱼,只剩被犬大将啃的破破烂烂的纸式,可是把清光吓得不轻。

看闲鱼现在这幅乖乖听话的样子,清光纵有一肚子火也发不出来,他揉揉太阳穴道:“反正无论怎么说,主人都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是吧。”他将装好的米饭和海鲜汤,以及盐烤鱼收了起来,道:“今晚的加餐没有了。”反正晚饭少将府会提供。

不是他小气,而是主人这次的经历实在是太凶险了,能平安回来完全是走运遇到蟠东。

闲鱼:“……qaq。”

鹤丸:“……qa…等等!我是无辜的啊!”

清光对同犯的呼声充耳不闻,特别的冷酷。烛台切光忠看一大一小两只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会是这样见面,鹤先生。不过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主人跑去沼泽,你应该先带她回来从长计议才是啊。”

鹤丸歪头道:“我也有想过先撤退的,不过鱼酱问我想不想看晴明公神乐舞…那是当然想的!”

光忠:“……”

鹤丸:“难道你不好奇吗?”

光忠叹口气,站起身从寝室屏风后端出备用的饭盒,捧起离开。

闲鱼:“……qaq!!”尔康手。

鹤丸:“……”说真话也有错啊!

……

鹤丸虽然和三日月、髭切、膝丸一样是千年老刀,却没有历经沧桑的深沉,他既不老成也不健忘,总是一副欢脱开朗的样子,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尽管偶尔会恶作剧,但他能够把握尺度,在不触及底线的同时,令人哭笑不得。

只用了半天时间,鹤丸便自然的融入到了少将府的生活中,根本不需要闲鱼多操心什么,她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之前从神官手中夺来的[太刀]身上。

“这不是太刀呢大将。”

当闲鱼的双手覆在那振刀上注入灵力的时候,药研忽然道。她来不及诧异,面前的刀已经被花瓣覆盖。闲鱼赶忙退步一步拉开距离,而新到的付丧神已经现身,他有着一头浅粉色的发,身披着袈裟,但没有僧人们七情不露的禁欲,整个人被一股无言的忧郁包围。付丧神现身的樱花极合他的气场,发丝上沾染的花瓣随着轻风落在他的眼帘上,相得益彰的美丽。

打刀的付丧神摘下睫毛上的花瓣,他看向坐在地上小小的闲鱼,低声道:“您也,想让王者的象征来服侍吗……”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闲鱼惊坐起,道:“王者的象征?!”

“人类之间…确实是有这种说法。”他黯然道。

“我知道了!”闲鱼拍了下手心,激动道:“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可能也穿袈裟!”

“没错……”他面带疑惑的应着。

“这就对了!”闲鱼激动起来,有君临天下的传言,兄弟两人的前主,一个是师太一个是和尚,所以都穿着袈裟。她确定自己没有猜错,两手握拳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是你了,倚天剑!”师太粉袈裟!

“不是。”

“……”闲鱼扭头看向他。

“我是打刀,宗三左文字。”

“……哦。”蔫蔫坐下。

第142章 名为宗三左文字的付丧神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层忧郁的外衣,尽管身披着袈裟,可佛祖却未能助他脱离苦海,字里行间还带着一股与厌离背道而驰的厌世。闲鱼在平安时代的这段时间,也认识了各种不同性格的付丧神,可宗三却是最令她束手无策的那个。

猜错名字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尤其是对面的粉发男子全然没有接些话茬化解这尴尬的意思,闲鱼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颊,还是主动开口道:“我是鱼姬,出身于源氏,父亲是近卫少将源赖光。初任审神者一职,还请您多多指教。”

闲鱼并没有发现,在她开口之后,对面的宗三轻轻松了口气,在衣袖里紧握着的拳头也松了下来,他道:“我是宗三左文字……”这样显然算不上自我介绍,宗三垂下眼帘,似在犹豫着什么,见闲鱼一直看着他并不急着接话,他才又慢慢说道:“我是魔王收缴的战利品,被重新打磨刻印,之后几经流传,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过,你大概不能理解吧。”毕竟是平安时代的人啊。

魔王?在日本被叫做魔王的历史人物,闲鱼只知道一个,她试探性的问道:“是织田信长吗?”

宗三抬起头望向她,有些意外道:“是。”

“我有听狐之助提过,据说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万用挡枪狐之助。只是闲鱼说完后,发现对面的宗三又移开了视线,显然不准备接这个话题。她表面不显,但内心愁的以头撞地。完蛋了,又把话聊死了,我是冷场专业户吧!

就在闲鱼着急的以为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惹宗三生气的时候,他却主动开口道:“倚天剑、屠龙刀是什么?”

“那是宋国的刀剑,据说得到他们可以成为天下之主。”闲鱼刚说完,就发现对面宗三的神色越发惆怅,她忽然想到了他刚出现时说过的话,王者的象征啊……莫非宗三是因为被织田信长持有过,所以在后世被加诛了这样的含义?尽管刀因人类需要而被铸造出来,可却并不代表所有的付丧神都能接受由人类主宰的命运吧。

果然,正如闲鱼所猜测的那样,宗三确实是想到了自己,他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不是为了使用而追逐,仅被当做王者的象征,就这样,像笼中鸟一样……”永远无法从那个名字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完整的听到宗三所说的话,闲鱼向下偏头,看着他低垂的异色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倒是没有必要担心了。不想做王者的象征是吧,那就去做王者好了。”对上宗三错愕的眼神,她道:“反正你现在有手有脚了,想做什么都可以,手撕鸟笼也可以哦。”装完x后,闲鱼神清气爽,她觉得宗三之所以纠结,只是在物种转换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这样说,真的可以吗……?”贸然听到这种颠覆认知的话,可诡异的,宗三却没有纠结那句成为王者,反倒只是想要提醒审神者,和他们签订契约的时政是维护历史的存在,不管怎么说,刀剑都不可能去逐鹿天下吧。

想要改变自身长期以来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点闲鱼也知道,于是她道:“先别说丧气话,你同意和时政合作成为付丧神,其实也是想证明自己吧。”她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总之,你现在要做的,是适应作为付丧神、作为人类的生活。而且你不是还有兄弟吗,难道都不想和他们说说话吗?”

宗三恍然。

兄弟啊,江雪和…小夜……

是的,比起纠结命运,他还有事情要做。小夜他…如果成为付丧神,那个被仇恨缠绕的孩子更需要照顾。现在的他,不只是对一切束手无策的刀剑,也要担起来作为兄长的责任,他得照顾好小夜。

就在宗三想起不知在何处的兄弟时,被他挂念着的小夜拉开门走了进来,他手捧着一大锅米饭,锅口叠着的盘子上还摆着一整排肥美的烤鱼。这些食物叠成小山直接挡住了小夜的视线,导致他并没有注意到鱼姬寝室的另外一个人是谁,他径直走到闲鱼面前,放下米饭和鱼,小声又期待的问道:“主人,今天…可以一起用餐吗?”大家轮流出任务,家里只剩下他和鹤丸了。

“好啊。”闲鱼盯着烤鱼,搓搓手应道。

宗三愣愣的看着那个熟悉的瘦小身影走入,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道:“……小、小夜?”

小夜循声望去,语带惊喜道:“宗三哥哥?”

宗三点头,视线却停留在小夜端着的装满米饭的大锅里。

“……”

好像…养不起啊……

少将府最不缺的就是武士,作为源氏家主的宅邸,这里所汇聚的都是身体和心理素质远超平均线的人才。本身的天赋加上后天的历练,让武士们可以胜任各种超越普通人极限的危险任务,也让他们能够稳定的提供更多……新鲜的惊吓。

鹤丸国永爽朗乐观的个性可以轻而易举的融入到武士团中,最重要的是他本身的实力强大,喜欢恶作剧的小毛病也能被洗白成对弱者的考验。当然,这只是掉进坑里的四天王渡边纲的回答,其他人是否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即使挖陷人坑这种事很有意思,可玩两次鹤丸便失去了兴趣,武士们也被坑得异常戒备,澡堂前的空心草坪迟迟没有人中招。陷阱没有起到作用的小事没有引起鹤丸注意,他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会儿正打算验证。

吃过光忠准备的食物后,鹤丸溜到闲鱼身边,看她面无表情的吃下侍女们准备的午餐,鹤丸对那条拇指长的小鱼干有些兴趣,便跑到厨房尝了一条,结果被咸的喝了两盆水,差点齁成盐水鸭。于是,他开始怀疑,人类…该不会没有味觉的吧?!

到了下午,鹤丸没有和付丧神们一起用晚餐,而是接受了武士们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参加宴会。接待贵客的食物造型别致摆放精美,鹤丸满怀期待的吃下去,而那满桌寡淡只有些许盐粗调味的口感,也成功在他嘴里淡出个鸟来……

咸的很咸,淡的又超淡,人类果然是没有味觉这种东西的吧。

在平安时代,相比于食物的味道,他们更重视食材本身的价值,以及料理的刀工,切制食材手法高超的人,甚至可以去御前展示。由于条件限制,海鲜之类的存储方法只有腌制,刷上重盐风干,其味道当然不能和后世不考虑存储,只为了口感调料的食物相比。不过,平常人家吃的时候,也是会用水冲之类的方法减轻咸味的,那会像鹤丸一样直接吞下去。

鹤丸惯是个行动派,既然想要确定这究竟是人类味觉奇怪,还是付丧神口味太轻,于是次日,他便在光忠做饭的时候溜了进去……然后五分钟就被菜刀锃亮的光忠客气的请了出去。为此,他还辩解道:“我们要有为科研事业献身的学术精神啊光仔!”

“不可以哦鹤先生,主人的午餐不能拿来玩。”好脾气的咪酱用关爱熊孩子的语气拒绝道,得亏今天歌仙没来厨房做茶点,不然可能就风雅不起来了。

被光忠拒绝后鹤丸并没有放弃,相比于付丧神院落里的小灶,人类的大厨房管理就不这么严格了。除了部分死士外,大部分仆从都不清楚鹤丸的身份,只知道这是赖光大人昨日新召入府邸的武士,而且地位颇高,他想要进厨房,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亮出身份刷脸进厨房这种事太无聊了,鹤丸自然不会做,当厨师们忙着准备姬君与武士们的食物时,他悄咪咪的潜入,挪到一叠做好的味噌汤前,听到是为姬君准备的,他便摩擦了下手掌,掏出盐罐子哗啦啦全洒进去。做完一切后,鹤丸又原路溜了回去,但他也没有走远,就蹲在草丛里看侍从们将他那碗味增汤端出去……

在皇宫日夜连值过后,赖光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回到府邸,他换上一身轻便的服装,告诉下人自己会和鱼姬一起用晚餐。固然皇宫中提供的膳食更为精致丰盛,可他还是想回家陪陪女儿,顺便交代后日夏袚祭的事情。

听到赖光爹要过来,正忙着练字的闲鱼赶忙换上自己的豪华假领子,她这边刚整理好,赖光便已经走了进来。即便是想要和女儿好好相处,可赖光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他坐在闲鱼身旁,将趴在她怀里的小奶狗拎起来扔到一边,才道:“后天便是夏越,明日巫女们会从京郊洁斋回来,到时候你去贺茂家找稻荷巫女文子,让她带你进宫。”

本来他是想让女儿跟随源氏或藤原家的女眷们一起进宫的,可之前几次的经验让他不敢在随意做决定。他问过贺茂忠行,公卿贵女们的圈子没有母亲引导要融入并不容易,女性们之间也有不同的派系对立,毕竟她们的背后是各自的娘家、夫家。

赖光的政敌不少,不然也不会传出鬼姬的谣言,鱼姬免不了被针对,而与赖光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朝臣家眷们,尽管愿意帮手,可也不可能为了她和别人翻脸。真正有能力庇护鱼姬的,只有藤原道长的正妻源伦子,可她已进宫陪伴身为皇后的彰子。

思来想去,还是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巫女圈比较单纯,况且稻荷巫女性格强势,也没有人敢招惹她。

听到不用和贵女们一起,闲鱼有些庆幸,不说她身上还有鱼姬的心理阴影在,就闲鱼本人也是有些慌的,她毕竟不是原生的平安人,很多常识性知识都一无所知,聊太多容易出糗。和巫女们在一起的话,起码她还能转移话题学点神道的知识?

交代过夏袚的事情后,父女俩又相顾无言起来,赖光在心里急的抓耳挠腮,怎么他和鱼姬除了正事之外就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对面的闲鱼转着眼睛,也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些什么,正发愁的时候,侍女们端着晚餐走了进来,见状,闲鱼眼睛一亮,将放到自己面前的味噌汤推到赖光面前,道:“父亲在宫中辛苦了,先喝点汤点吧。”

“好好。”赖光受宠若惊的接过闲鱼递来的汤,一口就灌下去,只是当那汤水流入口中的时候,他猛地睁大眼睛,脖子和脸上的青筋都被齁得爆了起来。只是,欲吐的本能在眼睛的余光扫到女儿期待的脸时,他拿出退治土蜘蛛的意志生生憋回,将一碗咸水灌了进去。尽管双手都在颤抖,嗓子像吃了沙子,可赖光面上毫无波动,保持微笑道:“不错。”

趴在门外的鹤丸看着赖光毫无波动的脸,感慨道:“原来人类真的没有味觉啊……”

第143章 赖光放下汤碗,稳住不停颤抖的手用正常的速度端起清水连喝了八杯,为了不被女儿发现异常,他还特别解释道:“……宫里太忙了,连喝水的空都没有,今年夏天又格外热。”好在对面的闲鱼没有起疑,还附和着点了点头,又让侍女送了些清水。

冲淡了嘴里要命的咸味,赖光耐心的等闲鱼吃过饭,才忽然道:“守在外面的客人,不打算进来吗?”他早就知道外面有人一直在偷窥了,但对方明显有着付丧神的气息,还并无恶意,便一直没有点破。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鱼姬又唤醒新的刀剑了。

被直接点了名,鹤丸才慢悠悠的走进来,在夕落后近晚的深色天空下,一身白衣的鹤丸国永还真的被衬出些高洁神圣的气质。

他似乎也知道赖光对自己是什么评价,这会儿也不打算戳破,而是端着清高守礼的面具,做出一丝不苟的刻板贵族模样,很是客气道:“初次见面赖光大人,我是鹤丸国永。作为刚现身于此世之刃,理应拜访主人,可若是随意进出姬君寝室,还打扰主人用餐,那显然有失礼教,故而只能在外踌躇,还望见谅。”

果然,这种不能随便进出姬君寝室和不打扰父女相处的说法让赖光很是满意,听到他自称是鹤丸国永,赖光便道:“不愧是平维茂将军之刃,果然是刀中君子。”

“赖光大人过奖了,你身经百战,勇猛无敌,即便在平家也享有威名,令天下武士仰望,连在下也是您的偶像啊。”鹤丸做出一副崇拜的样子道。

“哪里哪里……”赖光被吹的有些飘飘然。

“那鹤丸便不打扰您和姬君相处了。”鹤丸说完,便躬身告退。

“慢走。”被彩虹屁吹荡漾的赖光热情送他离开,不过等鹤丸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他才逐渐回过味来,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看着赖光爹困惑的脸,闲鱼很想直说,鹤丸那家伙刚才说的不是[您是我的偶像],而是[我是您的偶像]啊爹!对自己家人就不设防这个毛病也要改一改了啊。

此时付丧神的庭院里,鹤丸锤桌大笑。

……

按照赖光交代好的,明天他下朝便会将闲鱼送到贺茂家去,到时候她势必要在老师家住一晚上,因此除了参加夏袚的礼服之外,还要另外带两身常服备用。

在乳母带着侍女们忙着准备姬君外宿的用品时,闲鱼依在拉门上发呆,宫内的夏袚祭只有殿上臣和其有品级的家眷才能前往,参加祭祀的巫女和阴阳师也都是高位,除了闲鱼这个被天皇点名的幸运儿外,其他人想进也进不去。像她的师兄们,无论是晴明还是叶王,甚至是已经元服拥有官职的贺茂保宪,都没有参加的机会。

想到这点,闲鱼有些烦恼,她原本想着大袚祭还有一天,趁着机会去看看晴明师兄和叶王师兄的,树妖那件事之后,两位师兄的情绪都不太对劲,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想通。晴明师兄还好,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可叶王……

没有将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而是选择了沉默的叶王,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如果实在担心的话,那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乱藤四郎建议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再去拜访不太好吧?”闲鱼为难道,况且要是被发现了,那事情会更麻烦。呆板的纸式能够骗过普通侍女,却骗不了乳母。

就在闲鱼烦恼却又被乱七八糟的顾忌束缚着的时候,鹤丸忽然从拉门外探出头来,他对着闲鱼做了个嘘的动作,一把将她从门里抓了出来,单手扛起。

“鹤丸!”闲鱼被他忽然的操作吓得不轻。

“哪有这么多顾忌啊,想去哪里我带你。”鹤丸那张白皙俊秀的脸放大出现在闲鱼面前,金色的眸子在夜晚更为剔透,此时他眯着眼睛笑道:“放心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屋里的乱拿起纸式帖子自己身上,他的外表也变成了闲鱼的模样,挥挥手道:“这里就交给我吧,不会被发现的。”

看到这一幕,闲鱼也心动起来,她拍了下鹤丸的肩膀,道:“先等等,我拿个东西。”感觉捧着自己的手被松开,闲鱼按着鹤丸的手臂滑了下去,跑去屋里整理出一个包裹,才又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她蹦到鹤丸的背上,小声道:“在西边的后鬼门。”

鹤丸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闲鱼蹦上屋顶,靠着风符指路,在月色中疾行,等离开了少将府的范围,他道:“呐呐鱼酱,你这就是传说中的驾[鹤]西归吧?”

闲鱼拽着鹤丸的头发道:“……那我只好把你变秃鹫了。”

“诶!这可吓到鹤了,请当我没说。”求生欲旺盛。

麻仓叶王选择的府邸在后鬼门,在阴界之门频繁开启的现在,周边已无人居住,便是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也不愿意选择这么一个危险又不利于社交的位置。在夏袚祭即将开始的现在,前后鬼门也是被舍弃的地方,结界向内缩到京都中心。

一离开京都中央的辟魔结界,带着浓重阴气的风便顺着衣领灌到衣服里,闲鱼趴在鹤丸背上缩了下脖子,而前面的道路也已经不再畅通无阻。游曳的孤魂野鬼们在阴气的滋养下拥有了伤人的能力,尤其是在夜晚,借由这股力量骚扰路人。

鹤丸的身影从挡路的鬼祟中穿过,金色的眸子在快步疾行的虚影中仿佛溢出光芒,他周身的气势大变,带着作为刀剑付丧神的清冷锋寒,骇使魑魅魍魉避道而行。

几个起落之后,展翅的鹤载着鱼降落在叶王的府邸,他的家在后鬼门十分好找,因为是黑暗中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大概一路平安用光了闲鱼的运气,他们降落时正好碰到了府邸的下人,还好鹤丸及时挡住了闲鱼,才没有让她暴露。

“是、是谁?!”叶王家的侍从吓得满脸煞白。

“我们是叶王大人的式神。”闲鱼捏着鼻子回答道。

“那就赶快回去,别在外面乱转!”这群该死的妖怪!

那侍从连仔细辨别都没有,便提着裤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群连同府邸被天皇一同送来的下人,到现在都对叶王没有丝毫的尊重。

闲鱼藏在袖下的手指勾了下,远处便传来落水的呼救声,她充耳未闻,径直走入属于叶王一个人的小院。鹤丸挑了下眉毛,伸手捂住耳朵跟上闲鱼的脚步。

与闲鱼上一次来相比,叶王家的庭院已经判若两地,满院的杂草被换成农作物,主殿的屋前除了松竹还多了几颗果树。连通主屋的渡殿已经被修复,覆盖了半个宅邸的水池在月光下淙淙流淌,偶有鱼儿露头吹出一个个涡旋。闲鱼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去,发现庭院的死水已经换成了活水,还将边缘垫高,方便人下水玩耍。

比起别人师兄妹团聚,鹤丸显然对院子更感兴趣,不用人带领,便自顾自探索起来。

此时主屋的拉门被自动打开,闲鱼回过神来,快步往屋里走去。她刚走到门边,脚下便滚来一个小绣球,紧接着童女便挥着翅膀扑了过来,特别热情的抓着闲鱼蹭蹭。

连忙伸手将小家伙抱住,闲鱼转头看去,便见白发的少年正依在变回原形的巨狐小白身上回望她,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闲鱼诧异道:“晴明师兄怎么也在?”

“和你一样多事。”叶王的声音从桌后传出,他手捧着长长的卷轴,在回答闲鱼的时候,也没有移开视线。在他的头顶,一排二恨坊之火并肩漂浮,照亮的整个屋子。

看两人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因树妖的事产生心理阴影,闲鱼心中的巨石落地,她顿时轻松起来,跑到小白身边撸了下毛。晴明笑意盈盈的望着师妹的动作,为她解释道:“父亲这段时间会留在宫中准备祭祀的宴食和神馔,我在家中无事,便来看看师弟。”

闲鱼了然道:“夏袚祭之前,我都要跟着稻荷巫女,之后几天怕是没有时间过来了。”虽然文子巫女是师父的妹妹,可即便同在一个府邸,神职者也是不便接见外男的。

“说来,我以为师妹会更担心我呢。”晴明忽然说道,毕竟树妖那件事,他的表现可比叶王要糟糕多了。虽是这么问,但晴明并无生气的意思,只是单纯疑惑。

这个问题让闲鱼一愣,她确实是对晴明师兄有一股莫名的信任,况且有安倍益材在,晴明没有放弃自己的理由,他也不是会轻易动摇意志的人。

闲鱼斟酌了下道:“大概…晴明师兄难得的暴露情绪,我才觉得不会有事。有期待才会有失望,正因不放弃希望,所以会愤怒,而不是绝望。”晴明是一个见识过极恶,也依然能够看到光明的人。可叶王却会视这种事为人性本恶,逃避并无视美好的一面。

晴明手中扇子的投影让他的半张脸没入黑暗,他未曾想过鱼姬会如此信任他,当下摇头道:“师妹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惭愧了…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通透。”他也是有负面想法的,甚至一度难以压下。树妖的事情,并没有如同叶王所想的那样,让作为半妖的他反感人类,可也让他开始怀疑起来,人类与妖怪相处的正确性。这样对双方真的好吗……

得了吧,阿爸你分裂的黑暗面也没坏到哪里去,就一美妆达人。

闲鱼不禁想到了到处遛狗一事无成的黑晴明。

叶王在一旁沉默着,如今的他哪怕知晓闲鱼心中对自己的看法,也懒得回嘴反驳什么了。况且闲鱼并没有猜错,他确实是村民们恩将仇报的恶行抱着人性本恶的心态,或许遇到更出格的行为,他也不会愤怒,只会越发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从一开始叶王就知道村民们吃掉了一直在庇佑他们的树妖,可他并未点明,他想要知道一直维护人类的半妖晴明,得知真相后的态度。这一次的试探,晴明的反应他并不意外,倒是闲鱼的态度,让他意外的很。

觉得奇怪的不仅是叶王,还有晴明,但他和别扭的师弟不同,直接问道:“师妹你呢,没有什么想法吗?”

两位师兄…尤其是叶王,会有现在的态度,恰好证明了其本身的灵魂有多么干净。相比起来,闲鱼觉得自己自私凉薄多了,她有些自惭形秽,却还是道:“虽然才开始确实有生气,可回头想想又觉得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道德文明那都是丰衣足食后才诞生出来的,连一个冬天都活不过去的生命只会在意怎么活下去。人类也是动物,饥饿会把人变回野兽。”

那些村民完全是靠天吃饭,活到成年都是幸运,他们没有学习文化的机会,生病也只能等死或摸索着自救,拥有治愈力的树妖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味药材。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通灵人,会认为妖怪是和自己是平等的意识生命。可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会说话和动弹的树妖就是普通植物。大家认知不在一个层面,又如何能以同等的道德观评论善恶。

这么想的话,闲鱼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嘛…步子迈太大难免扯到裆,我觉得比起建个通灵者世界或者让人与妖共处,不如先解决各族的生存问题。起码你得让大部分生灵都得到最低生活保障,才能让他们有心思琢磨别的。同样的,也才能制定符合时宜的法律约束他们。”等等,闲鱼越说越觉得奇怪,她的画风好像不太对???

晴明:人与妖和平共处!

叶王:建立通灵者世界!

闲鱼:思想解放行政改革一带一路发家致富推广义务教育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

好吧,她就是一个真抓实干,一步一个脚印的老实人。

对面的晴明看到师妹如此理智的样子,倒没有继续纠结自己的事情,他反而欣慰道:“我听说过那位风神大人的事情,他以牺牲眼睛的代价违背阴阳之理拯救人类,却又被遗忘……原本我还担心,师妹会因此记恨上那些村民,甚至无法信任未来的信徒,如此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师妹是个理智的人……”

“不,这个一码归一码。”闲鱼伸手阻止了晴明后面的话,她竖起中指道:“食屎吧那群傻(高雅)。”

晴明怔怔的:“可是师妹不是说理解……”

“那是因为事不关己啊。”闲鱼坦然道。

晴明&叶王:“……”

双标是人类本质嘛。

第144章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灰色一直存在,我们分明活在其中,可大多人都不愿意承认。

越是重情重义的人,就越是容易被伤害,同样也容易走向极端,麻仓叶王就是个例子,如今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多是人类罪恶的一面,可所谓的善恶从来无关种族,即便是没有人类在,纷争也不可能消失。叶王厌恶着自私的人类,可饱腹的动物也会虐杀其他生灵取乐,以消灭所有普通人为代价以希望换来理想乡,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在未来,还有诸如早期的道莲一样讨厌人类、仇恨现代科技的通灵人,以及将人类视为地球之癌的人类本身,闲鱼就觉得这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同样这也是人类的自大。要知道地球亿万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人类的所作所为相比起宇宙射线、星球爆炸冲撞等等只能算毛毛雨,人类的存在能影响的是地球上其他生灵的生存,可却影响不了地球本身,不是我们认为有害的,就是地球不能接纳的。优胜劣汰的洗牌后,地球还会诞生出适应环境的新生命。

让普通人类消失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人类就不是生命了么,假设抱着保护其他生命,维护自然循环的理论,那地球在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五次大灭绝,而我们现在正经历的何尝不是新一轮淘汰。况且,普通人消失,对地球上的生命来说真的好吗?

任何生物泛滥都会破坏生态平衡,而认为人类恰好是最懂得节制的那个。我们既明白保护资源,防止过度消耗,也会主动维持生态平衡,相比于几次残酷的,被动接受命运制裁的大灭绝,至少有人类一直在主动补救。

如果换成妖怪和通灵者,他们会去守护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并且为保护它们制定法律吗?

这些质疑闲鱼是不会对叶王说的,她压根就不认为他能够做到他嘴里所说的事情,尽管一直在逃避,可所遇到的善意他一直都记在心底,只要他还是那个麻叶童子,就永远无法下狠手消灭普通人。

闲鱼盯着叶王那张没带着假笑的冷脸,一手托起下巴感慨道:“叶王师兄,如果能活到一千年后,就背上书包上学去吧。”起码要九年义务教育得上完,不然像灭霸一样,天天被人嘲笑是个连计划生育都不懂的文盲反派。

晴明倒是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道:“若真有机会的话,我倒愿与师弟、师妹一同。”

“别带我!”闲鱼赶忙说道,好不容易熬出头,她可不愿意再经历一遍高考。不想继续纠结这个要命的话题,闲鱼赶忙站起身道:“叶王师兄,借你浴室一用哦!”说完她掏出换洗衣服和沐浴用的澡豆。

叶王有点跟不上闲鱼的思维,怎么上一秒还在说正事,下一秒就转到沐浴上去了。可不等他阻止,闲鱼已经拿着衣服往安置浴槽的浴室跑去,那速度惊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叶王登时气笑了,道:“哈,准备的很齐全嘛。”就这还敢说是担心他而来?

晴明用扇子挡住半张脸低低笑起,闲鱼的声音则从浴室响起,她道:“家里不让嘛!”

虽说老吐槽平安时代的人很少洗澡,但也是分阶级的,像藤原家那种级别的高等贵族每个月还能洗个四、五次,除此之外由于要参加各种仪式,期间要进行小浴净身。不过说是五日,也要看当月的凶吉,这时代普遍认为不吉利的日子洗澡会有秽气进入身体。除了阴阳师占卜的凶吉外,每月也有固定的习俗,比如一号洗澡会短命,八号则长命。寅、辰、午、戌等均是恶日。

跳到做成正方形的浴槽中,闲鱼两手扒着边缘,颇为无奈道:“我现在一身汗,浑身臭烘烘的,根本出不了门。可乳母非说夏袚前会安排沐浴,不准我乱洗澡,让我熏点香遮住。”头发为了光亮,涂了一堆椿油、丁子油,还要和身体分开洗。

“这还真是为难呢……”作为半妖,身具一半犬科血统的晴明倒很是能理解,嗅觉敏锐的他隔着浓郁的香水味也能闻到人身上的汗臭。幸好由于母亲是狐狸的关系,家里没有按照人类的传统,不然他怕是会和师妹一样难受吧。

麻仓叶王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俩人矫情极了,他出身贫寒,哪有这么多的事。

叶王的宅邸以前住的是上流贵族,基础配制比崇尚实用的武家要好很多,闲鱼泡在水里,舒服的直吐泡泡。京都流行蒸浴,但她更喜欢整个人浸在温水中,不过家里的乳母和侍女们都视洗澡如仪式,根本享受不起来。

洗过澡后,闲鱼又被鹤丸背着回了家,湿漉漉的头发也在路上被风吹干,只是没有香油定型,长发蓬乱的像使用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这个时候,负责假扮闲鱼的乱已经在装睡了,看到两人平安归来,他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比起纸式,熟悉闲鱼的乱藤四郎扮演起她来得心应手,丝毫没有露馅,第二天乳母的神色如常,帮她梳头的时候还在嘀咕晚上不应该再跑去找五虎退偷吃点心。不过洗没洗头这一点还是很容易被露馅的,正当闲鱼庆幸没有被发现偷溜的时候,乳母已经一巴掌打在她的发顶,斥道:“晚上又跑去诸位大人的院落里偷偷洗发了吧,连香油都没涂上,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闲鱼只能尴尬的笑笑,老实说她更喜欢这样清爽的感觉,脑袋上一头油,像带了头盔一样闷热。不过女人不用编发型带帽子已经很爽了,像男人们为了保持发型完整,会在洗头的时候加入一些粘液,再往上擦椿油、丁子油。但是这种味道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因此会有人使用香枕,试图把头发薰出其他味道。

男人们特别在乎自己的发型,像光源氏和妹子们哗啦哗啦的时候都不会摘下帽子呢。

想到那个搞笑的发型,闲鱼趴在镜台上嘿嘿傻笑起来,看的乳母一脸莫名,她忍不住按了下眉心,很是头疼道:“你若是有织雪小姐一半温顺,我便知足了……”

提到这个,闲鱼问道:“织雪在藤原家还好吗?”

“不必担心,织雪小姐本就是藤原家一系,模样和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又是赖光大人的委托,暂做她义父母的宫内丞大人会好好待她的。”

赖光大人只想着找个女孩给鱼姬作伴,可□□哪有这么简单,织雪毕竟是快能嫁人的年纪,冒然留在少将府无论对她还是对赖光大人的名声都有碍。

于是乳母便提议找织雪本家也就是藤原家的人领养她,给她个可以在京都立足的身份。如今她正在宫内丞夫人的身边学习礼仪,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起码不能找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职业还很不吉利比如入殓师之流的穷酸做丈夫……

跳跳爸爸:???

听到织雪没什么事,闲鱼便放心下来,打算等夏袚之后再去宫内丞夫人家看看她。

由于要送鱼姬去贺茂家,工作狂赖光难得没有主动加班,而是提前请假归来,总不能让巫女文子多等。不过即便是要早去,也不能赶着别人的饭点,赖光算了下时辰,打算午后再过去,到那个时候,工作散漫日常早退的贺茂忠行也该到家了。

赖光这边刚回到家,屁股还没有坐热,新一轮的麻烦便又来了。

按理说夏越之袚这样的大祭,进出审查严格,想混进去是不可能的。闲鱼的式神当中,代表祥瑞的达摩们可以在天皇的允许下进宫,但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三日月等人,却是无法跟随的。只是想到当时闲鱼提到进宫时略带恐惧的表情,又让刃放心不下……

在大家的担忧和鹤丸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下,付丧神们决定去找赖光聊聊,争取得到进宫的机会。要知道除了担心闲鱼的情绪问题外,他们还要提防时间溯行军呢。

“不行。”

果不其然,赖光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但这一次,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够参加夏袚的名单是天皇亲自所定,便是我也无法争取到多余名额。此处祭祀将由天皇代替东宫亲自举行,目的是召唤天照大御神,比往年更要慎重。”

“赖光公也没有说错呢……”今剑失落道,还不如找主人要隐身符偷溜进去呢。

赖光听不到今剑内心的话,他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果然不愧是赖信家的刀啊,就是乖巧懂事。

鹤丸盘腿坐在一边,两手放在膝盖上,在其他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拍手道:“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呢,总之不是人就好了吧……”

一股不妙的预感升上赖光的心头。

……

几分钟后,近侍源照推门走了进来,发现自家主公裤腰带上插了一排刀。

第145章 就这样带着一裤腰带刀进宫显然是不行的,这看着不像个持刀的倒像个修刀的,用这幅万刀穿腹的造型出门,估计连宫廷大门都进不去。

作为近卫长官,夏越之袚当日赖光也要重装打扮,若不是此次祭祀恐有妖怪作乱,连他常年带在身上的血吸也要换成饰太刀。总而言之,付丧神们想要跟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真能蒙混过关,也绝对不能够在夏袚上化作付丧神的状态,仅能够以刀的样子战斗。

不等鹤丸想出更多的损招,赖光便借口换衣服跑到了,留下一群付丧神们面面相觑。看着赖光虽急切但带着欢愉的背影,三日月明了的笑起,倒是难得为对方解释起来,道:“哈哈哈,好了好了,便是我们跟去,也到不了姬君那里的。”

赖光是要一直守护天皇的,他也不可能擅离职守跑去巫女们的位置。

“希望主人不要遇到讨厌的人才好。”乱只能放弃,却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五虎退和今剑茫然的对视一眼,他们来的比较晚,不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次大将不会与后院的女眷同行,而是跟随稻荷巫女,她是贺茂家之女,应该不会有事。”药研倒是打听过那位英姿飒爽的巫女,知道她是强势的女性,无人敢轻易招惹。

“就算遇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髭切忽然开口道。

“喂喂……”清光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嗯…不是还有那个什么来着……”髭切歪头想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倒是膝丸心有灵犀的补充道:“兄长说的没错,就算本人无法到场,我们还有凭依符啊。”

“是叫做凭依符啊。”髭切恍然,又好奇嘀咕着:“不知道使用起来什么感觉?”

“这个我倒是晓得呢,就是凭空多了些□□的记忆,很有趣呢。”三日月道。

这两人毫无紧张感的聊起天来,倒是歌仙这会儿显得颇为急切,他道:“时间不多了,我这就去准备纸,你们各自输入神力多做一些。”

“主人那里,还有我的凭依符一直没用。”小夜在角落里小声道。

“我想她是还没有遇到需要你帮忙的事情吧。”宗三对弟弟道,他其实不太明白众人的紧张,在他眼中这位新主人不是个需要被保护的普通孩子,相反的早熟有主见。

岩融不擅长琢磨这些,他抓了下头发,站起身道:“俺去问问一起进宫的武士团,能加咱一个不。”这世间哪有不让家臣随侍主公身旁的道理,起码在弁庆的字典里没有。

大家各自想着迂回的方法,只有鹤丸两手撑着脑袋,自言自语道:“那可真没意思啊……”

下午的时候,赖光尚未等到贺茂忠行的通知,便迎来了被父亲打包送过来的源博雅。夏袚便在明日,克明亲王尚还在皇室,自然多得是事情要准备。这个时候,还在家里招猫逗狗陪弟弟们玩耍的大儿子便显得碍事起来,于是老父亲大手一挥,将他送到师父府里。

如今博雅已经是赖光名正言顺的弟子,他来府上也不会引人诟病,但按照平安京的规矩,便是同父母的兄妹见面都要避讳,又何况是刚刚认识的师兄妹呢。于是到府之后,饶是向来是不拘小节个性的博雅也慎重起来,并未主动去女眷的院落。

看着天色还在,贺茂忠行尚未从宫中归来,赖光便带着刚认的弟子前往靶场,准备考校他的武艺。博雅根骨绝佳,是天生的习武料子,可是再好的人才,若不经历打磨也难成器。即便源博雅一直不想和普通贵族子弟一般只学个假把式,可作为亲王之子,即便是有实战经验的将军,也不会下狠手操练他。这也使得博雅现在的一身本事,多半靠自己摸索得来,虽与小妖怪交战也存了不少实战经验,可到底饶了些弯路。

武家的孩子自小佩刀,五岁便要带上实刃,为了磨练其精神,还有家族将幼儿与死人放在一起克服恐惧。赖光尽管有个比较快乐的童年,可在这方面的教养也没有放松,相比于京都长大的武家,在山中长大的他在接受常规训练的同时,也开辟了自己的路子。

教育博雅的感觉既让赖光新奇又兴奋,要知道整个清和源氏,仅有鱼姬一人继承了他的灵力。对于赖光而言,这世间无人类能与他做敌,成年起他的敌人便只是鬼神。虽然博雅与他不是同支,可也是个具有灵力的孩子,他一身本事传下去也不会浪费。

拥有灵力又具有武术天赋的孩子可遇不可求,而他是清和源氏之主,选弟子也不能随意。源博雅的存在,倒是弥补了赖光的遗憾。

在父亲考校博雅的时候,内院的闲鱼还不知道有客来了,这会儿正忙着翻箱子。

乳母和侍女们正帮闲鱼准备在贺茂家生活的日用品,而闲鱼本人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了赖信叔叔送来的几箱礼物,于是便跑到涂笼里翻看起来。

赖信的礼物是黑吃黑打劫水匪山贼而来,这些人手里的好东西大多来自贵族和商户,除了常见的金银珠宝外,还有些来自宋国的布料和瓶罐杯盏,以及她也说不上名字的新鲜玩意儿。箱中的东西十分杂乱,她甚至从里面找到了盏造型精美的宫灯……

“姬君,博雅殿下来了。”涂笼外的侍女提醒道。

“我知道了。”闲鱼这会儿正在翻着布料,并从中搜出一匹浅粉色的缎子,此时听到博雅来,顿时有了主意。神乐现在才刚刚出生吧,那孩子比起自己,更适合这样粉嫩可爱的颜色呢。想到这里,闲鱼抱着布匹站起身,没有惊扰乳母,悄悄溜出了门。

一番基础的体能训练结束后,博雅浑身被汗水湿透,他看着面前气息平稳的赖光,眼中不仅没有练习基础的不满,只有浓郁的战意。

尽管累的连站都勉强,但面前的少年双目灼灼,像个逼入绝境的狼崽子,带着一股不逊的野性。赖光很是满意他这般旺盛的斗志,道:“休息一下吧。”

凑巧,闲鱼抱着布从树后探出头道:“父亲,博雅殿下?”

“小鱼。”对于女儿的到来,赖光颇为意外。

对着父亲弯了下身行礼,闲鱼才看向坐在地上被汗水打透的少年,她并未上前,捧着布道:“博雅殿下的妹妹也快满月了吧,我想这个会很适合她。”

听到有人提起妹妹,原本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的博雅忽然来了精神,他猛地从地上直起身来,想要接过那匹布,可又觉得手上不干净,便在裤子上将汗擦了又擦。不过身上的汗臭味提醒着他此时的脏臭,博雅最终没舍得弄脏给妹妹的布料,他收回手,笑容清澈明朗道:“我替神乐谢谢你。”这缎子色彩明亮质地又柔软,便是他也晓得其珍贵。

神乐的名字从博雅的口中响起,闲鱼有片刻怔忪,她很快回过神来,将布料递给亲王府的下人,看到博雅似乎要离开,她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博雅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情吗?”博雅意外的回头,倒是没抽回手。

“博雅殿下,请把这个御守放在神乐殿下身上。”闲鱼抿了下唇,从随身携带的御守中掏出一张风符,谨慎交代道:“贵族中有人祭祀八岐大蛇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目前皇族未婚且具有灵力的女子,只有您的妹妹。有这枚风符在,可以阻挡任何伤害。”

其实八岐大蛇的事情,博雅还是听晴明和叶王提到的,父亲和母亲总以为他还小,什么也不愿意对他说。

尽管在亲王眼中博雅是个调皮捣蛋又冲动的孩子,可他却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这会儿听到闲鱼的交代,他没有因年少轻狂的盲目自信而疏忽大意,反倒相当郑重的双手接过道:“多谢你啊鱼姬,这份情我会记下的。”他拿起风符放在心口,随后又道:“敢对我妹妹伸手,多少个脑袋都给它剁掉!”

“风符无法一直生效,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先前对了对付攻山的妖怪,一目连大人收回了所有风符的力量,目前除了她身上的这枚之外,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画的,效果虽然没有一目连大人的好,可也勉强能用。闲鱼又给了博雅几张,道:“小心府上的人。”

她所认识的克明亲王,是非常疼爱子女的人,为了博雅甘愿向身为臣子的赖光低头,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将女儿献祭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府上管理出了岔子。

“现在大袚祭,大家都在忙,妹妹那边确实可能有疏忽……”博雅凝重的思索起来。

鱼姬与博雅两人在一起时气氛颇为融洽,传闻中易燃易怒的博雅殿下一改先前的脾气,反倒露出温和一面,这看的一边的源照胆战心惊,作为近侍的他战战兢兢的望向赖光,提醒道:“大人,这样好吗……”

“知道爱护弟妹,是个好小子。”赖光的脸上写满了满意。

源照:“……”得儿,白紧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八岐大蛇:这祭品咯牙!!!!!!!!

第146章 博雅从少将府回来的时候,克明亲王也已经完成了宫中安排的任务,这会儿正疲惫的靠在胁息上,让妻子按摩着肩膀。手握着风符的博雅并没有注意到在帐子内侧的父母,他火急火燎的越过他们,直奔妹妹的小窝。被无视的克明亲王头顶蹦出青筋,他坐起身来,一边按住妻子的手,一边斥责道:“博雅!为男子当端方自持,成熟稳重,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像个野猴子!”

“父亲您回来了啊,抱歉我没注意到。”博雅赶忙撒腿,足足在地板上滑了两米才停下,他对着父母行了礼,才挥挥手道:“不跟你们说了,我有急事找神乐,她醒着吗?没醒也无所谓了……”说完掀开壁代走到妹妹身边。

这样急躁的样子又是把克明亲王气的一个倒仰。

博雅的母亲是藤原时平之女,按照正确历史来说,那是藤原道长之妻她祖母的姐妹,不过在这个时间混乱的时代,两家仅是亲戚而已。这位亲王妃家系庞大,也是联姻大户,天皇后宫和东宫都是她家姐妹,藤原时平对女儿的教养相当严格,所以这位亲王妃也是出名的知书达理。这会儿见到儿子,亲王妃也很是苦恼,她与亲王都是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为何生出博雅这般离经叛道的儿子。

听到博雅说要去找神乐,亲王妃这下也顾不得丈夫,她当下将克明亲王丢在一边,匆忙进了帐子里,道:“博雅,不要逗你妹妹。神乐太小了,还不能跟你玩呢,若是受了风可怎么办。”她进门便看到儿子掀开女儿的衣服,不知道往里面塞了什么。

看向母亲,博雅收回手重新帮妹妹盖上薄被,道:“我没有闹啊母亲,这是鱼姬送的守护神符。”

听到这个解释,亲王妃松了口气,但转头又变了脸色,掩嘴惊道:“博雅,你怎么能直呼女性的名字!”她惊到快晕倒的样子,一手扶额,脸色苍白道:“是我太疏忽了吗,竟然把你教养的这般无礼!”

平安时代直呼女性名字是忌讳,大家叫的都是女房名,或者是其父亲、兄长或丈夫的官名。

挠挠头,博雅暗道大意了,赶忙改正道:“是我错了,母亲您别生气。”鱼姬自己都不在意,叫她别的名她大概都不会应。

“你知错就好,以后可不能如此失礼了。”母亲对儿子都是心软的,亲王妃也一样,见博雅认错态度良好,便也不多苛责他,她走到女儿身边,从她身上翻找出那枚风符,道:“那位姬君也是有心了,你可要记下这份恩情啊。”比起一知半解的博雅,亲王妃了解更多,如今八岐大蛇的信徒依然隐藏在皇室,并未因天皇的禁止而消失,他们藏的很深,她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信奉蛇神的人。

克明亲王如今和藤原道长走的近些,也知道这位巫女虽然年幼却得到神明的眷顾,不管这风符用不用得到,能保护女儿的手段越多越好。况且京城中拥有灵力的贵女不多,这位姬君自己也是蛇神的目标,就这样她还想要保护神乐,也怪不得可以得到神明的认同。

与亲王妃的紧张不同,克明亲王显然不认为有人可以伸手到自己家中,他认为妻子和儿子的紧张是多余的,此时也是神情悠哉的依在胁息上,道:“那位少将家的女公子,先前倒是传出过一些流言……”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妻子。

知道丈夫是担心推动那流言的人也有自己,毕竟如今他们利益相连,害怕因此生了间隙,亲王妃嗔道:“少将大人如今受宠,我又岂会是那般没眼色的人。”关于鬼姬的传闻,她也只是听听罢了,若少将真与那茨木童子有关,又如何能到圣上身前侍奉。

“是我犯傻了。”克明亲王忙为怀疑妻子而道歉,见亲王妃并未真的生气,才看向难得主动提起女性的儿子,调侃道:“博雅也到了能举行元服式的年纪了,你可有中意的女子呢?”

这时代元服时间并无硬性规定,但克明亲王不想博雅过早进入权利中心,便打算以不到吉日为由推迟些。

虽是要推迟成人式,可男孩们长大总会有些心思的。毕竟平安时代流行在成人式当天成亲,称之为添寝,这时候选择的新娘会比新郎大几岁,通常是男12岁,女则在16岁左右。

听到父亲的问话,一直在逗妹妹的博雅抬起头,很是严肃的思索了半天,摇头道:“没有,平安京除了稻荷巫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师父家的女儿年纪太小了,倒是她身边的[乱小姐]看着挺强。

克明亲王:“……”

亲王妃:“……”

这倒霉孩子究竟像谁!

少将府送走了博雅之后,接到贺茂忠行传信的赖光带着闲鱼出了门,她惯例坐在牛车里,宗三左文字骑着马跟在一旁。谁也不知道时间溯行军藏在哪里,为防万一在前往贺茂家的路上,还是安排了付丧神随行。护送名额是鹤丸提议抽签决定的,最终的胜利者便是来到后便安心照顾弟弟,一贯不争不抢也不配合搞事的宗三。

粉发的付丧神这会儿褪去袈裟换上了平安京常见的武士水干,这让他一扫先前颓废的气质,整个人都锐利了起来。即便宗三从未直言,可闲鱼还是敏感的注意到,得到护送任务的他格外慎重,这普通的出行,也让他紧张如上战场,连握着缰绳的手指节都是白的。

这一次行动的,不是刀剑,不是天下之主的信物,而是宗三左文字本人。

联想到出门时大家的表情,闲鱼这会儿也忍不住怀疑起来,这抽签真的是运气吗?

从少将府到贺茂家的路并不算远,只是这牛车的行进速度磨人,到闲鱼快被颠睡着的时候,外面才传来赖光的提醒声。她揉揉眼睛走下牛车,宗三也翻身下了马,看她摇摇晃晃的往下蹦,还伸手搭了一把。等她抬起头想要道谢的时候,宗三已经挪开了视线。

贺茂忠行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见到赖光过来,也没有主动过去迎接的意思,赖光也不介意好友的别扭,带着闲鱼走过去,道:“忠行,这两天鱼姬就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他又小声叮嘱:“让你妹妹温柔些,别吓到我女儿。”

扇子遮掩下的嘴角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贺茂忠行阴笑道:“你是想诅咒再延续几日?”

赖光赶忙闭嘴。

得到满意的结果,贺茂忠行才低头望向鱼姬,面对幼小的弟子,他面上的冷肃稍减,轻轻颔首道:“鱼姬不必担心,文子会好好照顾你的。她的性子虽谈不上柔软,可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更不会因你有个讨厌鬼父亲而苛待你。”

“喂喂忠行……”赖光不满。

“你闭嘴。”言灵·缚。

“!!!”闲鱼震惊,这招竟然有一次就能成功的时候?!

看到闲鱼怀疑人生的表情,贺茂忠行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看来不擅长这个基础阴阳术的不只是晴明啊,他并未就这点上吐槽,而是揭过道:“文子就在后院,你直接去找她,家里还有其他巫女在,我和赖光都不便过去。”

赖光担忧的看向女儿,这来的还真不凑巧。

闲鱼在府上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这会儿却已经放松下来,道:“父亲,我过去了。”说着她便独自进入贺茂家的院落,这里她住过一段时间,也不陌生。一旁的宗三思索片刻,也抬步跟上闲鱼的脚步,他解释道:“我送你到院子就离开。”

“好。”闲鱼应着。

整个贺茂家都被贺茂忠行以阴阳术重新分割过,虽从外面看只是普通院落,但内里却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结界开辟的空间与现世紧密相连,若不是闲鱼住过一段时间,根本找不到去后院的路。她带着宗三直接穿过竹林走近路小道,顺便告诉他怎么离开,只是当闲鱼与宗三从竹林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熟人。

那是式部大辅家的公主琴子,她这会儿正气鼓鼓的跟在一位女性身边。

闲鱼停下脚步,隔着花坛看向对面的两人,宗三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开口询问。

“琴子,这个护符你要好好拿着,可以驱赶妖怪。刚才巫女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偏向阴性的体质,容易吸引妖物,日后千万不要随意结识陌生男子。像你之前遇到那个狐妖,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妖怪,还好有清光大人相救。”

女人的劝说琴子显然不屑一顾,她道:“母亲你罗里吧嗦的吵死了,我长这么大不也没有出过事吗,小题大做……”

母女俩争吵着离开了,但闲鱼的视线却一直没有收回来,她抿了下唇,低着头握着自己袖口的衣服。

“……”

宗三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闲鱼的发顶,她诧异的抬头,便见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双目直视着前方道:“走吧。”

闲鱼看着被拉着的手,刚才心里的那股酸爽,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贺茂家的后院里,文子送走了前来索要护符的式部大辅母女,她拉下垂帘,望向屋内的另一位巫女。

那是一位发丝灰白的年迈女性,她身穿着朴素的单衣,长发仅用麻绳束起,就如同普通的村间妇人,不过其身上所附着的浓郁灵力,连来自阴界的气流也不敢欺近。她微闭着眼睛,在闲鱼踏入后院时才似有所觉的睁开。

文子对这位年迈巫女十分尊重,她道:“您等得客人来了,北伊势之主…多度巫女大人。”

第147章 稻荷巫女如传说般美丽,饶是平安京夸张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近乎完美的五官,她并不是这个时代人追捧的丰满美人,她的美带着一股具有侵略性的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明亮,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老实说,其实平安时代对不符合时代审美的人很是苛刻,但稻荷巫女却是例外,她这样自身强悍且身份高贵的巫女,反而让求而不得的男人们无限觊望。

文子小姐是贺茂忠行的一母妹妹,在成为稻荷神的宫司之前,她就与赖光认识。这姑娘天生反骨,对平安京女子不能见男人的礼仪不屑一顾,她本想成为阴阳师的,可她的父亲却是个保守固执的人,他认为阴阳师是男子的专属,并禁止所有人传授她阴阳之理。文子的父母此举能逼迫女儿走回正道,安心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可做不成阴阳师的文子,却选择了巫女这条路。

在赖光的嘴里,文子仿佛是个暴躁易怒的母夜叉,原本闲鱼还心怀顾虑,可是见到文子本人的时候,却又觉得传闻果然不能相信。她确实不像个普通贵族姬君,待人比男儿还要飒爽,道:“是鱼姬吧,我是贺茂文子,今天开始到大袚祭结束,你就留在我这里吧。”

“多谢文子大人。”闲鱼连忙补上之前忘掉的礼。

文子挥挥手道:“不用不用,在自己家里不用搞这些虚礼,那玩意儿繁琐累人又没用。”说完她走到闲鱼面前,蹲下来捧起她的脸道:“小姑娘家就该是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可别学我兄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活像披了层画皮。”

闲鱼使了半天的劲才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点头的脖子,这句话她很赞同啊,贺茂忠行相貌俊美,可自带教导主任气场,脸上的[和蔼]笑容也带着一股杀气,所有贵族都会假笑,可唯有他让人一看就出戏。只是作为弟子,闲鱼这么妄议自家师父显然不好,但也不能不搭理文子,她便委婉了些道:“师父还是很好看的,尤其是不笑的时候。”

“噗……”文子忍不住掩面笑起,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脸颊微红道:“果然是文殊丸家的孩子,真有意思啊,若不是已经有主了,我倒是想……”“文子。”

帐子后面蓦地出现的声音,才让闲鱼发现原来屋里还有别人,她赶忙正坐好,便见对面的文子也收敛起来,歪头笑道:“是啦是啦,我知道的。”她转头望了眼闲鱼,为她解释道:“这位是多度大社的巫女七未大人,她是特地为你而来呢。”

“咦,我?”闲鱼面露不解,她并不认识什么巫女啊。

后面的帐子被掀开,名为七未的巫女缓慢的走了出去,她衣着朴素,发丝雪白,未施粉黛的脸露出黝黑粗糙的皮肤,她看着并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社宫司,更像是村间的老妇。在这个连头发天然卷都会被嘲笑的平安京,这位巫女大人却很受尊重,当她出现的时候,连文子这样肆意又身份高贵的巫女也规矩起来,直起身端坐在一旁。

闲鱼回过神来,道:“七未大人。”

“我们都是神明的巫女,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似乎是年纪大了,老人连下蹲的动作都有些迟缓,但是她的神态和语气却还年轻。她伸出布满粗糙茧子的手掌轻抚闲鱼的发丝,温和道:“我是多度大社天津彦根命的巫女,与你所侍奉神明在的伊贺国临近。一直听说那里有位风神大人,也曾进山寻访,却一直不曾得见,实在是遗憾……所以想着来跟你打个招呼。”

七未大人是具有高深灵力的巫女,她进山却没有找到一目连大人,这让闲鱼有些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道:“一目连大人是风的神明,向来无拘无束,并不会一直留在神社里。七未大人大人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是一目连大人啊……”七未大人的目光有瞬间发散,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什么,随后才笑道:“我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着跟邻居打声招呼罢了,人老了,也喜欢热闹些。咱们住得近,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别的不说,做巫女的经验我还是很丰富的。”

尽管一目连大人并不是高天原的神明,可这位五柱神的巫女却对他很敬重,这样的善意让闲鱼很是受用,她道:“我尚未到任职期,还无法自由行动,日后若有机会,定然会去拜祭多度神。”

“那么…就五月来吧。”对上闲鱼诧异的目光,七未拉着她的手解释道:“每年的五月四、五日,是多度大社例行祭的时间,到时候会有热闹的上马祭,从早上八时,一直热闹晚上。”她拍了拍闲鱼的掌心,道:“也可以到神社来吃点心,有年糕、酒酿馒头和酥饼,制作方法是古时神明亲传,口味很好。御子神大人还在的时候,多度大神也会在祭典时降临享用。”

神明喜欢的食物啊,不知道一目连大人会不会喜欢。闲鱼一边走神想着,一边应道:“我会去的。”不过转头便又发现七未话中的遗憾,对了,赖光爹曾经说过,天津彦根命的儿子,便是她一直在寻找的被抹去了神名的锻造神。

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闲鱼难掩激动的问道:“七未大人,那位御子神大人……”

“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现身了,连为他所建的别宫也封印了。”七未的表情垂下眼帘,语气平淡道:“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如今除了多度神的巫女,人类都不记得有这位神明存在过,即便是对他人述说,那份记忆也很快便会消失。”

神社被封印,所有文字记录消失,信仰断绝,连人们心中的名字都被抹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锻造神。

这样的答案,让闲鱼失去了言语,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询问下去。

“我是被多度神赐予新生的民女,纵然生命长了些,可终究还是普通人。若是,能在我离开前,见到他们父子团聚就好了。”七未摊开手,那条属于生命的线路距离终结依然有段距离,可她也清楚,自己的灵力正在逐渐减弱,很快…就派不上用场了。

自己正在走向衰弱,可是面前的孩子,她生命最灿烂的年华还没有开始。

只是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

七未抬手覆上闲鱼的肩膀,道:“不说这些了,夏越之袚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天津彦根命大人除了太阳与土地还有风的神格,咱们能聊的可比文子那孩子多多了。”她说完,对面的稻荷巫女便不满起来,道:“怎么会呢,我们年轻人话多着呢。”

“你啊,有千代了,就别再招惹其他小姑娘了,想把有天赋的孩子都招揽到稻荷大社里去,也得看神祇官同不同意。”

“神祇官那边的命令,八雷神的巫女年满16想卸任,夏袚后会让千代过去代理宫司一段时间。”提起这个,文子显然是不满的,她冷哼道:“让天津神的巫女去侍奉八雷神那种黄泉神,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说白了也是看御馔津大人脾气好,不会追究罢了。”

“到底是拥有灵力的人太少了……”七未感慨道。

闲鱼坐在一旁看两位大佬说话,对巫女圈势力分布了解不多的她完全插不上嘴,不过很快,她就在前往自己寝室的时候见到了那位即将暂代八雷神宫司的巫女千代。那是一位面容仍带着稚气的女孩,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去,放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只是这样的少女,却有着让人安心的气场,让走在她身边的人忍不住放了脚步。

面对那些送殷勤的神官,千代的表情冷漠疏离,可是在逗弄家中的神使狐狸时,却又格外的温柔。听到鱼姬的脚步声,她本来柔和的五官在瞬间变得冷漠下来,可当她见到闲鱼本人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对待狐狸时的温和态度,她道:“是少将大人家的姬君吧,我是千代。”

“我是鱼姬。”闲鱼走了过去,那些围在千代身边的小狐狸并未因她的到来而散去,仍是在地上撒着娇,全然不怕人的样子。这其中有只白狐尤其激灵,它咬下忠行花园里最灿烂的花朵递给闲鱼,并扒了下自己的耳朵。

握着花朵,闲鱼疑惑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千代揉着狐狸胸口的毛,笑道:“让你帮它带上。”

了然点头,闲鱼将花朵放在狐狸的脑袋上。白狐全然不觉得一朵大红花放在头顶有多么怪异,它美滋滋的站起身,潇洒的从狐群里走过。看到这一幕,千代道:“狐狸们啊,都臭美着呢。除了……”她似乎想到什么,这会儿有些出神。

“嗯?”闲鱼茫然。

千代想了想,才道:“之前遇到一只狐妖,人形时一直带着面具,原型也从不展露。”狐族都有着惊人的美貌,对自身的原型也很是推崇,通常便是带了面具遮掩,也会找机会展示,享受人类赞叹的目光,像这样从头到尾藏着不让人看很是怪异呢。

闲鱼想了想,发现了真相,她道:“可能这是个藏狐。”说完她用树枝在地上划出轮廓,一个方脸眯缝眼的神情极丧的狐狸。

千代:“……”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遮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让你七夕让你七夕让你七夕!

大舅:招谁惹谁?!

第148章 闲鱼话闭,千代点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若是真有这样的狐狸,处境确实不会太好呢。狐族爱美,主流审美又受到人类的影响,喜欢的是圆润丰满的美男子,而不是端方赵石脸,下巴还像灭霸一样宽阔的类型。这么想来,千代倒是有些心疼起那个藏头露脸的狐妖了。

旁若无人聊天的巫女们此刻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脚下原本搔首弄姿卖弄美色的小狐狸们这会儿都停了下来,连那只头顶大红花的白狐都将花跌下,睁大了细长的眼瞳,并用小爪子捂住了嘴巴。说起来,那位大人确实没有显露过原型,也没有露过脸呢。藏狐…藏狐也是狐狸一族,也能修炼成九尾呢…这么想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九尾大人,也接地气起来,从含着金汤匙的天生贵族,成了逆袭的□□丝。

闲鱼还不清楚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又导致无辜妖风评被害,她见千代沉默,便道:“若是担心他自卑,你可以这么劝他——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分别?”就是这句话有点副作用,可能会使初恋头顶发绿,不过千代是巫女,倒不用担心吧。

“这倒是和佛家的思想想和呢。当观色无常,则生厌离,喜贪尽,则心解脱。”平安京尚佛,千代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也读过几本经文,她本来就是气质清冷出尘的少女,念起佛经来真有一种无欲无求的超脱感。

佛教和神道教并不合,闲鱼和千代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两人改聊了别的话题,一直到晚餐时间才分手。等闲鱼离开之后,千代拿来食物分给狐狸们,看着他们抢食的样子,单手托着下巴问道:“真的有藏狐这样的狐狸吗?”

虽说不同国,但成精的狐狸还是知道自家同族的,他们都是稻荷神的神使,自然开了灵智,顺着千代的询问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样骄傲的大妖,有如此别致的原型,也真是可爱呢。

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贺茂家安稳的休息一晚再和巫女们一起进宫,却不想事情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当天晚上,闲鱼便在侍女们的催促下换好了衣服,匆匆去净斋和其他巫女汇合。这里是专门为巫女们准备的别宫,除了个别高位神官之外,便没有其他男子进入。在这属于皇家的土地上,原本还轻松着的闲鱼也不得不绷紧神经,换上宫中赐下的衣服,优雅缓慢的走在文子身后。

与在贺茂家不同,这时候的稻荷巫女端庄大方,连说话也温声细语起来,由于进入时会遇到卫兵,她手中遮脸的扇子一直未曾放下。其实便是没有遮挡,也不会有卫兵抬头与巫女直视,他们只能看到她们层叠的衣衫与长裳,以及拖在其上的发丝。

这时候女子展现魅力的方式便是秀头发、衣服,以及各种意识流的风雅。因此除了刚留发的少女和出家老妇,都有着一头拖在地上的头发,通常三米左右,最长如宠妃芳子可达七米。这时候的女孩成年时便会穿上裳,那是一种会拖在地上类似开屏孔雀的裙子,闲鱼一直觉得那玩意儿的存在只是为了好看,不过现在看来,也能防止头发直接落在地上成拖布……

看着净斋内汇聚的巫女们,闲鱼乖巧的闭着嘴,做出一副木讷寡言的姿态,尽量减少和陌生人说话的机会,所谓说多错多,她想低调些,不给赖光爹和非高天原神明的一目连大人添麻烦。唯恐触碰到她不懂的机会,这个时候的闲鱼表现的像个真正的孩子,腼腆又怕生,只弱弱的跟在文子身后,跟那些巫女们打过招呼后,便不在多话。

“斋宫殿下说过,今日大家可以各自回去家中与父母团聚,为何又反悔将我们招过来?”文子小声询问七未大人。

多度大神的巫女七未尽管也是尊贵的神别一档,可她那一支已经没落,故而自称民女。在被多度大神选中之前,七未一直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这造就了她勤俭节约的性格,直至现在,她所吃的食物,都是自己种植烹饪的,从不假他人手。这样的七未活到百岁,人们对她的态度从嘲笑变成了敬重,连天皇和斋宫也十分尊敬她,所以相比于文子,她也知道更多内幕。

七未含笑望了眼低头不语的闲鱼,道:“今日忠行进宫时,为圣上带了些稀罕又吉祥的神物,结果…那神物招了妖怪惦记。”所谓的神物便是达摩们了,天皇之所以给了闲鱼参加夏袚的特许,便是想要见到它们,结果达摩刚一离开风神结界,便被妖怪们惦上了。

“兄长在搞什么啊,夏袚还生事。”扇子下的文子翻了个白眼。

在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有宫中的女官前来。能在宫里任职的也都是贵族的女儿,她们不似普通侍女般谦卑,上来便催促道:“七未大人,文子大人,神祇官那边希望你们与其他天津神巫女一同进宫袚除污秽,外面已经准备好牛车了。”

七未与文子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进宫这事不能带人,尽管不放心,她们也只能暂时将闲鱼撇下。在离开之前,文子让人传话给千代,让她过来帮忙照看一下鱼姬。

没有了文子与七未的庇护,主动上来与闲鱼说话的人便多了,好在天皇胆小,把所有高位巫女都叫了过去,出身良好的闲鱼混在普通巫女们中间,也没受到什么刁难。她与巫女们聊了几句,先前的恐惧便消去了,渐渐的也应付的得心应手起来。

虽说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得罪受宠的源少将之女,可看她不顺眼的人还是有的,毕竟这些巫女里也有赖光的政敌家出身。

在闲鱼与刚认识的巫女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八雷神的巫女池旁宗子便扬着头面带不善的走了过来,她并未直接上前挑衅闲鱼,而是拽着今年只有11岁的诹访神巫女道:“响子啊,你家还真是命苦啊。”

诹访神的巫女响子害怕的缩在一旁,茫然的问道:“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你家才是传承百年的阴阳师豪族,却因为一些人的私利被挤到边缘,如今啊,连天皇的面也见不到了。”她撇了闲鱼一眼,见她没有反应,便勾了下嘴角道:“以后怕是全国的阴阳师,都是那一家所出了。这些个利欲熏心的人啊,为了权势脸都不要了,连那些个青人草的下贱贫民都能捧到御前。”

原本正和他人聊天的闲鱼显然听到了这句故意抬高音量的话,她收敛了笑容看向宗子。

刚就任巫女的响子已经快吓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卷入这样的风波里,她家是阴阳师世家不错,可这一代没有男子出生,只有八个女儿,祖父和父亲年迈后退出权利中心也是正常的事。就这样被宗子用侮辱贺茂忠行的方式排挤源家的女儿,响子恐惧的发抖,尽管也畏惧八雷神的巫女,但为了家族安慰,还是小声反驳道:“不…呜…不是这样的呜……”

她也是巫女,可却是不受欢迎的诹访神巫女,既不敢得罪大阴阳师贺茂忠行,也不敢得罪源氏。诹访神是大国主神之子,当初天照大神命令儿子天忍穗耳尊接手苇原中国,但当时的统治者是大国主神,大国主自然不愿意让出领地,便让儿子们来回答。结果大儿子八重事代主神选择顺从,而二儿子诹访神则揭竿而起挑衅高天原,最终被建御雷神揍的嗷嗷惨叫连连求饶。

虽然是神明,可诹访神巫女却和她侍奉的神明一样没什么话语权。而宗子的八雷神虽然也是不受欢迎的黄泉神,可他却是诞生在伊邪那美身上的神明,位阶便不一样,况且八雷神还是拥有极强实战能力的神。

见到响子的为难,闲鱼对她点了点头,没有追究的意思。她这样的态度让响子松口气的同时,也让宗子不满,她像是没有看到响子的恐惧一般,自顾自的感慨道:“那样的贱民啊,有什么资格和贵族平起平坐呢。还有啊,像是那个贱民所祭拜的神也不过是……”

“呵。”闲鱼的笑声打断了宗子接下来的话,她看着宗子的脸,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共处一室?”

宗子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拍案而起道:“你什么意思,胆敢这么侮辱我!”

此时,被文子拜托照顾鱼姬的千代,在无人敢为她得罪宗子的时候道:“按照您方才所言,这么说也没错。姬君是皇别源氏,可是宗子大人出身的池旁一脉,只是渡来人高丽国的后裔,还只是旁支。说起来,只论身份,您确实没有资格与她共处一室。”

宗子气的满脸通红,周身缠绕上黑紫色的雷电,显然是要召唤八雷神降临。

“住手宗子,现在是夏袚祭,天照大神降临之前,诸神退避,任何神抢在之前出现,都是对三贵子的冒犯。”说话的是玉祖神巫女,那是打造三神器之一——八尺琼勾玉的神明。

宗子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很是憋屈的收回力量,咬了咬牙,恨道:“我们是巫女,既离了家,便不能看血脉做……”

“缚。”

闲鱼声落,对面的宗子立刻失去了语言,她惊恐的张大嘴巴,脸上的铅粉哗啦啦的掉落,但怎么喊都无法出声。闲鱼见状笑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成功这个术式,显然连老天爷都不待见宗子,她道:“没错,咱们巫女就应该比灵力是吧。”

见鬼的比灵力!宗子气的眼球都是红的,却对言灵无能为力,可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没用,只觉得是闲鱼偷袭。只是她也不想想,若是两人之间有实力差距的话,便是偷袭,闲鱼也不会得逞,而现在的宗子连挣脱的反手之力都没有。

若是一直带着诅咒无法言语,宗子会失去参加夏袚的资格,她知道不可能让闲鱼主动解除束缚,便跺了下脚红着眼睛跑了出去。神祇官那边的大人肯定有办法解除言灵,到时候让这讨厌的小鬼受到反噬!

闲鱼眨了下眼睛,在宗子出院子的时候便解除了言灵,不值得为这种人浪费灵力。方才冲动和对方正面肛起来,闲鱼虽觉得不好,可也没有后悔,只是却不想牵连到别人,她道:“抱歉啊千代,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道歉。”千代并无责备的意思,反而道:“维护自己的神明没有任何过错。”

“我不是说这个……”她还记得,千代是要去八雷神那边暂代宫司的吧,怎么也不该把她牵扯进去。

“这个不必担心,虽是暂代宫司,可我还是稻荷神的巫女,八雷神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等神祇官找到继任者,我就会回来。”千代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从未做过出格违背巫女规则的事,也不必担心被抓到把柄。

话虽如此,可闲鱼还是担心,只是她身上已经没有一目连大人亲绘的风符了,也只能等夏袚结束后再准备。

等到了深夜,七未和文子才从宫中回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她们并不知道净斋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打扰已经入睡的闲鱼,而是利用天明的这段时间清点祭器。不过饶是如此,巫女们也没得到多少睡眠的时间,凌晨4点多,便被叫醒穿衣上妆。

到了闲鱼这边,又出了岔子,神社侍奉巫女的普通女性惊叫道:“姬君,您的扇子呢?!”

“没、没带?”闲鱼没有带扇子的习惯,可这又是平安京女性的随身物品,固连乳母都忽略掉了。

“这该如何是好”侍女们没有办法,只能临时找了个大人用的金银扇补上去。

闲鱼未成年不必上浓妆,只涂了个大白脸,她穿好厚重的礼服后,便被带着前去和文子会和。这会的稻荷巫女涂白了皮肤,重绘了眉毛,牙齿也被染黑,她头上带着沉重的天冠,见闲鱼来了,便道:“走走走,你们这些小家伙们跟在我和七未大人后面。”

小家伙们?

闲鱼望向文子所指的方向,而她口中的两个小家伙也抬起了头。

“……”

女装的晴明和叶王?!

第149章 这个时代的巫女装还不是人们印象中的样子,虽说也有人效仿御馔津神的装扮选择了相似的款式,但主流的正装依然是多层的十二单衣。

在这个神明统治的时代,被选择的巫女也同时任职宫司一职,哪怕是到了现代,任职宫司的神职也不能穿助手的白衣绯跨,而是女房装束的单衣加额当。

尽管6月底的天已经足够炎热,可到了夏袚祭当日,巫女们还是穿上了华丽的十二单衣,并在外罩了层小忌衣。不同于往日垂着头发不加修饰的样子,姑娘们戴上了套在头上的环形钗子,顶上有金属制的植物,还有两条名为日阴鬘的坠子垂在两边。

会在祭祀上跳神乐舞的巫女们不会带钗子,她们穿着捻裆袴,头戴着精致的前天冠,发顶插着新鲜的花朵,手里还拿着神乐铃。如今的晴明和叶王,便是这种装扮。

由天皇亲自住持召唤天照大神的祭祀,千百年不曾有过,这样难得的经验,贺茂忠行自然不想让弟子们错过。可这样的活动,便是贵族子弟都难以多插几个名额,他可以求得恩赐带保宪进入,可两个弟子的出身却是太低了。于是他灵机一动,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身上。

每年的大型祭祀,都会安排巫女和孩童们表演神乐,人们对这些孩子要求不严,文子轻而易举的便将叶王和晴明送了进去。提起这个,文子还有些失望的对闲鱼道:“原本神祇官那边是有想到找你的,可当时你跟随赖光大人离京,也错过了排练……”

错的好!

尽管脑袋上的钗挺沉,闲鱼还是对晴明和叶王露出了逃过一劫的狰狞笑容。等文子离开后,她才幸灾乐祸的搓着手手,一边绕着两位师兄走,一边摇头感慨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在下一直以为,所谓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太过夸张,今日得见两位[姬君],方知不是古人夸大,而是在下眼浅了。”

晴明闻言露出了个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的笑容,他用神乐铃敲着手心,道:“师妹诗背的不错,想必师父安排的课业也已经尽在掌握了吧。”

“……”

那当然是……完全没有。

不敢再去搞晴明,闲鱼又扭头看向叶王,两手抱住他的手臂的道:“咱俩差不多高呢小姐姐,看着像不像姐妹。”一旁的晴明刚想说像,就见叶王抽回手,冷冰冰的扯起嘴角看向闲鱼,道:“我没有这么黑的妹妹。”说着他看向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臂,明显他要白一个色阶。

这回击比起晴明而言,真是简单粗暴。

“……”

回头就跟一目连大人申请开发风符防晒功能!!

不过叶王和晴明这边也没有得意太久,皇宫已经开始[朝净],也就是收拾卫生了,这也就代表着仪式快开始了。儿童的神乐舞在天皇起床后进行,自然要快些做准备,三人没说上几句话,便有侍女包围过来,对着叶王和晴明的脸一阵涂涂抹抹。

原本就白皙光滑的小脸被涂上了一层□□,或许是主角光环作祟,他们没有被拔掉眉毛,而是直接在眉处上点了两个大黑点盖住。闲鱼在一旁憋笑到岔气,她跟在巫女们的队伍里,用口型对叶王道:“真白哦师兄!”比起大拇指。

叶王懒得理她。

清洁工作一直到早上七点半左右才结束,八点便是天皇起床的时间了,尽管大臣们可以多日不洗澡,但天皇却是每日都要清洗的,避秽的时候甚至每次上厕所都要洗一次。负责伺候天皇沐浴和烧洗澡水的都是女性,由于现在的日本没有做太监手术的技术条件,所以后宫服侍贵人的,也只能是安全的同性。当朝净完毕的时候,女官们也烧好了热水,内侍测过温度,再给天皇使用。

此时,身穿着洁斋黄、白狩衣的神官手持着挂满纸垂的白木祓串上前为巫女们开路,神乐舞的巫女们也开始准备。闲鱼跟在七未的身旁进入天皇寝室外的走廊里等待,而晴明他们则在外殿候着。

就在闲鱼控制着自己不要乱瞄的时候,七未忽然拉了下她的手,不等闲鱼做出反应,便听到有声音随着风传入她的耳朵,那是仅有作为风神巫女的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鱼姬,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在夏越之袚时呼唤一目连命。]

闲鱼错愕的抬头,却只看到七未的下巴,她赶忙低下头,小声的嗯了声。如今的她远没有七未的控制力,不张嘴就能让声音传出去。不召唤一目连大人的要求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之前也有巫女说过,在天照大神之前降临的神是冒犯三贵子的。

一目连大人本来就不是高天原的神明,她可不想他来这里受委屈。

听到闲鱼的嗯声,并未低头看她的七未垂下睫毛。神明与神明之间,存在的可不只是出身的矛盾啊……神与人一样,斗争从未断绝,便是再无辜善良的神,也会因为妨碍其他神的利益被驱逐。

在闲鱼胡思乱想的时候,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的庭院里忽然出现了脚步声,闲鱼循声往前,便见一身武士正装的赖光爹走了进来,他身穿着阙腋袍,头戴卷缨冠,往日让他十分厌烦的放射形饰品[緌]佩戴在两鬓,垂绪表跨,脚踩短靴,平时总被盘起来的裾放下后拖了几米长。他腰间的佩刀仍是血吸,不过背后平胡箓里放着的箭矢与手持的弓却不是雷上动。

“人靠衣裳马靠鞍啊。”闲鱼还没发表感言,一边的文子便嘀咕起来。

“……”闲鱼沉默,其实她觉得赖光爹平时也挺帅的,就是不符合本朝审美,又没有挑染漏胸的源博雅那种主角光环。

尽管女儿就站在不到两米远的走廊处,但赖光目不斜视,全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摆动,就如同雕像般静止。等了好一会儿,内侍才走出寝室,当她出现的时候,也就代表着天皇已经沐浴完毕。

赖光举起弓,空拨鸣弦用来驱除邪气。

天皇换好了衣服,天照大神的巫女斋宫亲自上前为他送上水洗手,并一同向伊势神宫的方向行礼。

在斋宫出现后,诸神的巫女被引入清凉殿内的垂帘后面,与几位和藤原道长同级别的重臣一起……围观天皇吃早饭。这并不是夏袚的仪式,而是天皇的日常,他必须在女官和殿上人(平时是低位)的围观下吃早饭,还要赐给他们分食,此仪式称之为台盘。

这也太惨啦,这种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啊???

闲鱼满眼写着同情,就那点早饭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就这还得分给别人,虐心啊!

往日在天皇享用过早饭之后,便要开始上朝了,但今日是夏袚祭,朝臣们依然要前往主殿,就算不工作,也要进行[大床子御膳]。这所谓的御膳并不是真的吃东西,而是坐在日御座上装吃的仪式。

闲鱼眼中的同情更重了,你说你早上就吃那么点鸡食,还有人捧着食物让你装吃,你说这残忍不残忍?!别说皇家短命都是被岩长姬诅咒的了,就这种待遇换她她也得短命啊,憋都能憋屈死。

啊……

仔细想想,21世纪的现代人过的都是神仙生活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橘子汽水奶油冰棍,啥都时候都能点,还有人送。别说羡慕什么三宫六院,后宫里住的都是关系户,长啥样可以自己参考清朝后宫佳丽图。你不想临幸都可能有藤原道长带着你妈站床头逼你。

在闲鱼的无声吐槽中,天皇下了日御座,走入院落中,开始欣赏神乐舞。这表演一开始,闲鱼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她连控制自己不笑出声都很勉强,由于安倍晴明十岁就长了个大个头的关系,他直接被选中做领舞的那一个,站在一群小菠萝头里简直是立在鸡群的鹤。不过让闲鱼奇怪的是,这会儿只看到晴明没有见到叶王。

闲鱼没疑惑太久,很快叶王他就背着小!翅!膀!出来了。在晴明的天宇受卖命之舞步入尾声的时候,按照神话来说,就是天照大神离开天岩户了,而太阳神降临的时候,必有神使开路。而天照大神的神使,是晨间的帝王……大公鸡。

由于相貌俊美而被安排这么一个露脸角色的叶王心如死灰,他展着手臂围绕跳神乐舞的巫[女]们绕起圈来。在一群丰满的小萝卜头中,师兄弟两个的美颜自带圣光,是队伍中最不一样的烟火。

闲鱼浑身发抖,拼命的掐自己才忍住笑,为避免笑出声,她赶忙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她看向赖光爹,就见赖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显然也忍的很辛苦。她又看向贺茂忠行,却见精明的师父给自己上了言灵缚强行控制笑意,闲鱼受到启发,也给自己套了个禁锢咒。

尽管闲鱼为了忍笑用尽手段,可拥有灵视的叶王,满脑子都会她魔性又欠揍的嗳嘿嘿嘿嘿笑声。

第150章 在普通人眼里,殿前的小舞者们活泼讨喜聪明可爱,尤其是扮演神使和天细女命的两个[女童]容貌极胜,若非已是神祇官培养的巫女,怕是会有不少人心动,反正女孩十一、二岁就能嫁人。大概只有从来不将晴明和叶王当做正常孩子看待的人才会被戳中笑点,这两人平日里的表现比成年人还要稳重,忽见其少儿的一面,真是让人遭不住。

小孩子的神乐舞只能算是暖场,接下来便是正式的宫廷里神乐,不过并不是在清凉殿开始,而是随天皇拜祭先祖后一起前去夏祓祭台,那才是真正的主场。眼见着师兄们都退场了,闲鱼赶忙将身上的禁锢咒解开,没有了强制稳定剂,她捂着肚子弯下腰。一直在留意身边情况的七未疑惑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

不是,是笑岔气了。

闲鱼摇头,她疼的呲牙咧嘴,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上翘。她抬头寻找着自家傻爹和师父的身影,就见他们一左一右跟在天皇身边,这配制怎么看都像法印和三德子。只是贺茂忠行的脚步有些发飘,可能和闲鱼一样正经历甜蜜负担,倒是赖光很快调整了情绪。

赖光:我是受到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天皇一起驾,诸皇子皇孙随行,大臣与命妇紧跟其后。作为神职者的巫女、神官们则使用另一个被注连绳区分的通道,与凡世隔开。表演完的晴明和叶王跑来和闲鱼会和,只这会儿前者脑袋上已经没有了花朵,后者身上的鸡翅膀也摘了下来。

归队之后,闲鱼还没说什么,周边的巫女们则纷纷表达起善意。

“跳得不错。”

“这两个孩子很有神乐舞的天分。”

“成年后可以跳里神乐……”

巫女们只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十岁孩子夸奖,这些的赞美中没有丝毫恶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更为尴尬。若是那些含沙射影嘲讽,不怀好意的他们还能怼回去,可遇到纯粹的欣赏,反倒难以应付。不过某个人还是可以怼的。

“闭嘴。”避开巫女们的视线,叶王对领头和袖子层次多的像千层饼的闲鱼道。

闲鱼无辜的捧着腮帮子道:“人家根本没出声啊。”

“没有?你那难听的笑声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到现在还在嗳嘿嘿嘿!

挺他这么说,闲鱼当场翻脸道:“怎么说话呢,竟然说师妹银铃般的笑声难听!”

“银铃般……”接下来的话叶王没有说出来,可眼神中的嫌弃显而易见。

看着师弟妹又争吵起来,晴明叹了口气,脸带着无奈。现在可是万众瞩目的大祓祭啊,要是引起别人注意可就不好了,于是他掏出手绢,打断道:“师妹,你脸上都是汗,快擦擦吧。”御赐的这身衣服虽没有12层,但加上小忌衣也不差多少了,师妹又是怕热的体质,平日里都不愿意离开结界,这会儿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脸上的粉都被打湿了。

闲鱼接过手绢擦了下额头和鼻下,手里的蓝布上立刻多了两块白污,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今天可是上了妆的,赶忙道:“我妆是不是花掉了……”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完了,因为对面的叶王已经笑了起来,连晴明的嘴角都抽了下。

年幼的闲鱼虽不用和晴明、叶王一样涂抹浓妆,可还是要把脸涂白的,不然站在一群白脸的巫女里她一个人黑的像碳一样。她知道铅粉对身体有害,所以带着俩师兄一起换了面粉,这会儿被汗水一打湿,面渣浮在脸上,手绢擦拭过后,额头和鼻子当下便黑了两块。

不过还好闲鱼有二手准备,相比于铅粉,面粉涂不均匀又容易掉,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来,使劲往脸上一抹,道:“这样就好了吧?”她不去看坏心眼的叶王,而是望向晴明师兄。

“眉毛被染白了。”晴明用拇指抹去她眉上染的白面,又帮她将额头和下巴的缝隙涂均匀。做好后,他收回手道:“可以了。”

“谢谢晴明师兄。”这会儿没镜子,闲鱼也不敢乱碰自己的脸了。听到叶王的哼声,闲鱼扭头吐槽道:“叶王师兄你脸皮裂开了……哦哦,原来是下巴上的粉涂太厚开裂了啊!”要表演的叶王涂得可厚可厚了,这样才显眼。

叶王打量着闲鱼,道:“比不上你,像下了锅一样。”涂了粉的鱼方便炸还是她自己说的。

眼前这俩又要吵起来,晴明赶忙道:“我们快掉队了,赶快跟上,这样太引人注意了。”说着不由分说的站到叶王和闲鱼中间,一左一右拉着糟心的师弟和师妹跟上七未和文子的脚步。

这会儿的七未也没时间关注她带着的小家伙,在斋宫跟随天皇的时候,年长的她便是巫女们的领袖。在她带着所有人通过渡殿的时候,有女官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道:“七未大人,有位巫女大人没在进宫的队伍里。”

“是谁?”这可是天皇亲自举办的夏祓,天照大神必定会有所回应,巫女们齐聚可是代表着诸神的臣服。

“是八雷神的巫女宗子大人,我们找过别宫、净斋和她的家族,可是……”女官也很慌张,这可是渎神啊。

“那蠢货。”文子对宗子的印象糟糕透了,不仅自不量力挑衅鱼姬,自家的千代也是因为她才不得不离开稻荷大社。

“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听到是这位黄泉神,七未反倒是放下心来。八雷神是诞生在伊邪那美身上的神,到现在也更亲近那边,而以天照大御神为首的天津神,毫无疑问是遵从伊邪纳岐的。伊邪那美和伊邪纳岐夫妻反目,现在恨不得对方狗带,想来天照大御神也不愿意看到那边的人。(生下来就要妈,把亲爹气炸的须佐之男不算)

得到七未的回答后,女官这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总算是不用那么急切了。不过虽说七未大人让随她,可他们下面这些人可不敢真的就不找了,毕竟他们也不想承担神祇官那边的责罚。

解决了八雷神的事情,七未便带队加快了脚步,不敢再耽误祭祀的时间。而在另一边,一群藏头缩尾的家伙靠着隐身符悄悄地进入宫殿里,他们是拥有神格的神明而不是妖怪,宫中的结界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这会儿穿梭在宫殿之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实力发现他们的源赖光和贺茂忠行都跟在天皇身边呢。

天皇的宫殿是平安京最豪华也是最复杂的建筑,没有人带领很容易走岔,一行人靠今剑和乱带队,成功摸索到了天皇的东厢。看到远远离去的身影,歌仙捏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道:“尽管有隐身符,可也不想和他们正对上啊。”难保没有其他有本事的阴阳师。

宗三摘下面具,皱着眉头道:“这样子,让人想起忍者。”

在战国刀们经历的时代,武士与忍者互相歧视,但武士是家臣,忍者是家奴,彼此有着极大的身份差距。两者之间的矛盾除了身份还有理念,受到武士精神熏陶的人很难接受忍者见不得光的行径。而宗三的前主更是屠杀忍者出名,这让他心情复杂。

“火影忍者?”三日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宗三一脸茫然。

“能再次活过千年的话,一定要去见识下呢。”三日月自己感慨完,才为宗三解释道:“没什么,是姬君推崇的书呢,很有意思的故事。说的是一群可以毁天灭地的忍者,跑去给普通人做武器的神奇故事。”

“???”这都看的什么书啊,你们究竟会不会带孩子。

髭切眨了下眼睛,千年?

“好了好了,面具有用就行,现在也没时间挑剔了,毕竟我们不确定隐身符的起效时间。”清光解释着,他先是转移了这些经历过战国时期的刀的注意力,随意又嘱咐道:“皇宫复杂,大家千万不要掉队!”

“清光,鹤先生不见了!!”烛台切忽然道,他苦恼道:“我明明有看着他呢,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

清光脸都黄了,捂着自己的胃道:“不能再分开行动了,不然只会彻底散掉,我们先跟上主人。”但愿鹤丸不要被人类发现。

以鹤丸的实力便是遇到敌人也能全身而退,况且还有风符庇佑,众人明白这点,倒也不担心他的安危,一行人紧跟在巫女队伍后面,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包括这皇宫惊动的另一群见不得光的存在。

天皇之所以会亲自主持这次的夏祓,主要便是想要依靠天照大御神的力量来净化人间的阴气,同样完全消除八岐大蛇渗透入人世的力量。他这么做,那些靠着供奉蛇神尝到甜头的人们,显然不会情愿,于是在其他人准备祭祀的时候,这些人也暗中凝聚起来,打算将召唤天照大御神的祭祀,改为放出八岐大蛇的祭坛。

只是献祭用的巫女并不好找,既然要直接召唤出蛇神,那祭品必须是灵力强大的女性,七未太老,而文子是个惹不起的硬骨头,斋宫本身没灵力,只是皇女罢了。他们倒是瞧上了稻荷大社的巫女千代,可出动时却不巧踩了妖狐尾巴,派出的人全军覆没。

不过还好,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合适的替代品。

刀剑付丧神们自然有注意到宫中有人乱窜,可那些人都穿着女官和朝臣的服饰,也就没有特别关注。这次破坏夏祓的祭祀本来便是八岐大蛇与他幕后的和作者认可的,他自然也会为信徒们提供收敛阴气的方法。

到达祭台后,七未带着巫女们坐在垂帘之后,这是一条将整个祭祀区包围起来的长廊,巫女们被竹帘半挡住脸,只露出衣摆与发丝,而朝臣命妇和皇子皇孙则惨了些,要跪在中心听斋宫看净化仪式,还要等巫女们将漫长的讲述整个神族历史的神乐舞跳完,才能真正开始祭祀。在这样的大型仪式中,不少男女都涂了粉,正午的热度一上来,汗和粉混在一起,画风感人。

要到正午太阳升到中间的时候,夏祓才能真正的开始,这段时间人们要做的只有等待。闲鱼有些庆幸她今天喝的水少,不然起身上厕所那得多尴尬。皇宫有专门处理这方面的女官,贵人们想嘘嘘的时候,就带着樋箱毛巾出现,在周围圈上御帘,等贵人们嘘嘘完毕后,就把脏东西拿去洗干净。闲鱼的羞耻心让她无法坦然在陌生人面前蹲厕所,真遇到这种事她宁愿憋死。

在这样严肃的祭祀上没有人会开口说话,闲鱼坐在御帘后面,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正午到来,奏乐鸣弦的声音响起,才让她惊醒过来,这会儿围着祭坛的人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而天皇独自站起,手拿着玉珪走入祭台。即便是这样的时刻,源赖光和贺茂忠行都没有离开他的身边,两人跪守在两侧,垂头听天皇背祓词。

终于开始了,闲鱼也打起了精神。

[高天原尔神留坐须,皇贺亲神漏岐神漏美命以知氐,八百万神等乎神集闭尔集赐比……]

听天皇流畅的背诵大祓词,闲鱼有些佩服,毕竟这玩意儿听着比逍遥游还难背。天照大御神还是很给子孙面子的,天皇的大祓词才刚刚念起,天空就飘起彩云,空气里的阴气都跟着淡了些。作为风神巫女的闲鱼对气流非常敏感,她很清晰的感受到空中的空气正在疯狂涌动,像是有什么缝隙被打开,而人间的气温,也变得更加炎热起来——

但在此时,异变忽起,搭建好的祭台轰然倒塌,天皇整个人被陷了下去,赖光敏锐的拎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捞起来,与贺茂忠行一同跳下祭台。下面的朝臣命妇乱成一团,后宫的女人们也尖叫着喊着圣上,倒是一贯胆小的天皇本人仍紧抓着玉珪,刚一落地,便继续念诵起大祓词,尽管刚才的事故,已经让他吓到双腿发软。

[神…议里尔议赐比氐……]

大祓词没有断开,连接神与人的通道依然在缓缓开启,但方才倒塌的祭台不过只是开始罢了,六个身穿着黑色狩衣的宫人出现在祭台的六边,在那之前,他们还做着普通官员甚至是女官的打扮。他们手中带着紫色的卷轴,在天皇的祓词中撕开,大量阴气从中流出,形成六个通往阴界的道路,原本被隔绝在平安京外的妖怪们像洪水般倾斜而出,整个皇宫的上空瞬间被妖怪填满。

“慌什么,保护天皇!”在连同兵卫在内的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时候,赖光大声呵斥道,他手中的血吸已经出窍,在被阴气填满,太阳也被妖怪遮蔽的黑暗中,流出金色的光辉。它可是嫉恶如仇,曾供奉于伊势神宫的刀啊。

听到天皇两人,慌乱的人才收敛了些,公卿大臣们各个抽出了腰间的饰太刀横在身前,这会儿他们也有些后悔,平日里只知道装饰刀变得美观,应该更重视实用性的!

藤原道长保护着怀孕的女儿藤原彰子,他将自己的刀递给妻子伦子道:“带中宫去巫女们那边,让七未大人务必保护好皇子!”

“我明白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源伦子赶忙拉着一直在寻找天皇的女儿离开,她们一走,后宫的女御、内亲王和命妇们也赶忙跟上,可是男子却只能留下,不敢去冒犯神明的巫女。

妖怪们还在不断从阴界的缝隙中踊出,天皇的大祓词无法在天空被遮蔽后起效,赖光一刀一片的收割者杂碎妖怪的生命,虽不过是一群废物,可这数量也让他并不轻松。阴阳师们合力支撑起结界,将天皇等人包裹其中,他们背对众人围成一圈,拼命守护身后的皇亲国戚。这时,最沮丧的还是斋宫,她是天照巫女,手里拿着三神器的八咫镜,却使用不了。神器不承认有血脉,却没有灵力的巫女。

阴气与妖气浓郁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常年居住在神社中的巫女们,有不少人绝望的哭了出来。文子挽起弓来,一箭消灭掉胆敢靠近的妖怪,狐狩界的力量在妖怪们的冲击下在不断减弱,可却没几个巫女能帮助她。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为什么皇宫会有妖怪……”

“想不到我会这么短命……”

“一定会死,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这些巫女都是大家族出身的公主,从小受到的还是如何做个好妻子的教育,尽管成为了巫女,可本身也只是普通女孩罢了。平日里,她们顶着宫司的身份还能自信些,可夏祓祭的时候,神明不可能越过天照大御神为她们降临的。

“与其被妖怪糟践,还不如死掉。”说话的巫女满脸泪水,抢过卫兵的刀便要抹脖子。

看到这一幕,闲鱼瞪大了眼睛,刚要用阴阳术阻止,就见暴脾气的文子已经上前夺了刀,狠狠地一巴掌过去把她抽到一边,道:“在再胡说八道,我就先把你扔出去喂妖怪,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配做巫女吗?!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连受过神祇官法术教导的巫女都是这样的德行,闲鱼更为担心外面的赖光,她努力的伸头看去,便见父亲正护卫着天皇斩杀靠近的妖怪。

贺茂忠行艰难的维持着结界,眼看着通往阴界的六个缝隙逐渐合并为一个,他道:“赖光,我先撑着,你去拿雷上动毁掉通道!”若是任由它们完全融合,会出现更凶恶的妖怪。只是此时雷上动被用来镇守清凉殿,赖光也无法直接召来,他只能亲自去取。

“拜托你了。”赖光应下。

可就在赖光要行动的时候,几位皇子和大臣猛的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大腿,哭的泪流满面的嘶喊着:

“少将大人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好多妖怪啊,我害怕啊!!”

“你一走要是结界破了怎么办,贺茂大人一个人可不行啊!”

被这些人缠住,赖光连行动都不便起来,险些被妖怪的爪子穿过。

看到这一幕,闲鱼推开吓得往内跑的巫女们跃下栏杆。

“父亲!”

晴明与叶王也跟了过去,他们师兄妹三个的灵力,远高于普通阴阳师,倒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在这同时,源伦子拿刀保护着怀孕的女儿来到渡殿,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妖怪。蹦出巫女结界的闲鱼当下和这些妖怪碰个正着,她这会儿正心急如焚,反手撒出风符,合手以守式抗住对方的攻击,在女眷们进入结界后反手道:“斥!”

风符立刻反守为攻,内锁的风暴将妖怪们击飞。

见道路被清出来,闲鱼赶忙往赖光的方向跑。这时源伦子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护卫了自己和女儿一路的刀递给她道:“多谢相救,这振小狐丸,便赠于姬君了!”她显然是了解闲鱼特殊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正,袚应该为祓,我之前都打错了,太多了,有空再改……

另外,人祭找到的祭品不是八雷神的巫女,宗子是被八雷神[天罚]了,原因你们懂得。

真祭品咯牙

第151章 如果清光他们在这里,一定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在没有人保护的实战当中,闲鱼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哪有平日里对着课本暴躁挠头一问三不懂的样子。她的表现甚至远胜过阴阳寮大批没有应战经验的贵族子弟,更别说是离开了神明庇佑便只是普通人的巫女。

在敌人众多的密集战斗中,阴阳师对灵力的控制至关重要,闲鱼也很清楚她不能像往日一样随意挥霍力量,必须把每一次的攻击落到实处,以最小的消耗保证持续输出,并且给灵力争取自然回复的时间。撑着风盾在挡住攻击的时候,她踮脚看向前殿,这会儿的赖光腰上和腿上都缠着几个吓到尿裤子的大臣,虽然开始时险些被这群累赘害死,但此时他已经重新找回节奏,只是无法自由行动。

看到这一幕,闲鱼的理智回笼。是的,父亲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她蓦然赶过去只会让他分心。

贺茂忠行并没有教导过弟子攻伐的法术,两师兄天赋异禀,可自创新法,可闲鱼却没有那样的智商。轮输出能力她只能算个弟弟,相比于战斗,她更擅长的是保护。贺茂忠行教育她如何保护自己,而一目连大人的力量,则告诉她怎么去保护别人。

手中的小狐丸在回应闲鱼的灵力,作为审神者她的力量能随时唤醒刀剑付丧神,小狐丸是神明参与锻造的神刀,因此在源伦子那样的普通人手里,也能发挥作用。抬起手握紧了刀柄,闲鱼恳求道:“小狐丸,我知道你已经苏醒,但此时在夏祓祭上,任何神明不能抢在天照大御神之前降临,请你暂时以刀身协助我吧。”

手中的刀不再颤动,小狐丸同意了她的决定。

闲鱼松了口气,说到底她也是自私的,父亲、师父和师兄们都有自保之力,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她可不敢拿大家的安全来赌。刀剑付丧神们可不是天照的子孙,高天原神极重视血脉和权威,即便是为了救天皇,也难保不会因失了面子而报复。

看吧,这满院子的巫女,她们宁愿自杀也不敢贸然召唤神明。要知道三贵子即便是主神,可和他们有领地纠纷的国津神可不一定给他们面子。如果主祭巫女真的不顾一切呼唤,他们定有人会降临庇护。

闲鱼本身没有学习过剑术,她之前的战斗方式就是一个莽字,仗着风神庇佑无所畏惧。此时手中的刀换成了已经苏醒的小狐丸,由他来操作战斗方式,敢近前的妖怪只有被斩杀的下场。才开始的配合,闲鱼还有些手忙脚乱,可很快她便习惯了小狐丸的节奏,她使用灵力一手举起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操纵的太刀,另一个手虚空一横,将所召唤出的符咒便隐匿在空气里。

在闲鱼控制风符一瞬间的空隙中,几只妖怪张开大嘴啃下,因有风盾守护,她并未在意。但身侧忽然出现一柄长刀,将偷袭的妖怪穿刺,麻仓叶王不知用什么方法擦去了脸上的妆容,他手持着以御神体为媒介的灵体剑,切菜般收割者杂碎妖怪的生命。

“雷帝召来!”

环于晴明身上的神龙摆尾,雷电自空中倾斜而下,连被妖怪遮蔽的天空都透出一丝光亮。晴明的侧脸被雷光照亮,没有及时逃离的妖怪被流窜蔓延的电网笼罩,瞬息间便倒下一片。

“降魔调伏!”背对着闲鱼的叶王轻轻念出这几个字,那些被晴明电晕却没有死去的妖怪直接化为灰烬,他背过身,避开了晴明的目光。但这一次,晴明并没觉得师弟残忍,他轻吁口气,道:“多谢师弟。”

被妖怪包围的结界里,有他的父亲。

背对着晴明的叶王仰起头,虽没有任何表示,可竟直接忽视了朝脸袭来的妖怪。就在这时候,闲鱼忽然伸手按去,砰的一下把叶王和晴明的脑袋撞在一起,她抬手切开敌人,脑上带着一排十字路口道:“打架的时候别分心啊!”老子是盾不是奶啊!

叶王和晴明一个捂额头一个捂后脑勺,这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在八面受敌的情况下,长发和华服变成了累赘,闲鱼甩掉多余的装饰和小忌衣,伸手掠起头发道:“叶王师兄。”

麻仓叶王从袖中抽出一根红绳,用灵气将两边斩去,他反手握住中断,而闲鱼和晴明则将边缘的两段拿起。师兄妹三人在结界的庇护下,一起将长发袭起。

变回了原型的白藏主从天而降,周身的妖气将弱小杂碎们震慑的不敢靠近。雪女的和服上一尘不染,炎炎夏日中冰刃也不曾融化。骨女自身的怨气与这阴气纠缠在一起,潜伏其中收缴着妖命,她身上的妖气越发的浓郁,似乎在吞噬周边妖怪的力量化为己用。前鬼与后鬼并肩战斗,被小角法师度化的神性逐渐恢复成鬼神的戾气,鬼角狰狞,尖爪能撕开最坚硬的甲胄。

对面的妖怪也并不全是垃圾,满头冰霜的冰女双瞳染红,张嘴便吐出千道冰雪制成的尖锥。对面的雪女来不及迎战,便见身前浮现出独目的咒文,缠绕污秽的冰女之锥在触及这咒印时被完全反弹回去!原本向着雪女的攻击直接调转了方向,冰女尚能应付自己的绝招,可她身边的大小妖怪却接二连三的被穿透死去。

雪女鼓了下腮,变出三个小雪球啪、啪、啪的砸中晴明的脑袋。

“……”阿爸无辜啊,这明明是师妹的风符啊!

尽管七未已经展开结界庇护渡殿下的巫女,可仍是有疏漏的地方,而能够与文子并肩作战的巫女却没有几个,她现在只能守着皇后和她肚子里的皇子。

咔嚓!

长廊一角的边缘裂开缝隙,哪里的结界也跟着薄弱下来,站在此处的巫女迷茫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怪自空中穿过结界,向她张开了爪子。闲鱼似有所感的单手持刀退敌,另一只手张开勾了下食指,正与阴气博弈的风灵形成看不见的丝线,一直延伸到破裂的结界处,紧接着狂风乍起,直接将那青面獠牙的妖怪卷入真空的旋风之中。

暴露在结界外的巫女赶忙跑回内部,她一边用灵力重新支撑结界,一边喊道:“我是大山津见神的巫女藤原彩菜,必会回报这份恩情!”群山的统领大山津见神,他的孙女和两个女儿都嫁给了须佐之男,并生下了大名鼎鼎的大年神和稻荷神御馔津。

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闲鱼并未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这会儿也实在是无法多余分心。

“接下来该是杂家出场了吧!!”岩融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什么不能在天照大御神之前出现,他们不是都把脸挡住了。现在自家小主人还妖怪堆里孤军奋战,万没有就这么看着的道理。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岩融便一马当先往前冲去——

“等……”三日月话还没说完,就见岩融一脑袋磕在结界上,整个脸都平了。三日月收回手,道:“有结界啊。”

“…蛇神的信徒是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咱们得先从外部破坏结界。”清光抹了把脸道。

“困阵有六个点,我们分头过去。”歌仙数了两次,确定现在鹤丸不在,他们正好12个人。

“今剑和三日月一起吧。”药研特别提醒道,可别走失了。

“保证会把他带回来的。”今剑应道,竖起两指点了下额头,随后对药研道:“那么和尚就拜托你了!”

“东北方那边的妖怪要更丑一些啊。”髭切感慨着,人已经往东北方妖气和阴气最为浓郁的点走去,膝丸见状赶忙跟上去道:“兄长这样乱走会分散的!”虽然他自己走失的可能性要比哥哥更高一些。

“小夜。”“宗三哥哥。”这俩兄弟没有多言,默契的向另外一点走去。

清光与乱认识的时间比较长,自然结伴同行。烛台切对五虎退伸出手,道:“咱们一同来,这会儿又要一起并肩战斗了。”“请多多指教。”五虎退握着短刀,他既紧张,又迫切的想要帮助大家。

12人分道前往六个结界支撑点,只剩下歌仙一个人茫然脸。是的,12个人,没有算他自己。

鹤丸国永你究竟跑哪里去了啊!!

尽管地上已经躺满了妖怪的尸体,可对面的数量有增无减,赖光不见疲惫,手中的血吸也不曾因沾满血污而变钝。贺茂忠行所收下的式神除了美女之外,还有作恶多管的凶残妖怪,此时他们在主人的趋势下释放了本性,与对面阴界的妖怪缠斗起来。这些妖怪并未被贺茂忠行抹去过野性,它们仍然残暴嗜血,与妖怪的拼杀更是脑浆肠子撕洒一地,不少贵族被吓得晕倒过去。

远远看到混战当中有三个弟子的身影,贺茂忠行忍不住的挂心道:“赖光,你不担心鱼姬吗?”

“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让她学习阴阳术。”赖光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这平安京的公主们,一辈子的幸福都系在父亲和夫君身上。这些年来,他也看过不少女子在父母死后被丈夫拿捏的惨状。那些仅生了女儿的人家,绞尽脑汁的只想着给女儿找一个好丈夫,宁愿把其一生系在陌生的男子身上,也不愿教她坚强。可是人心易变,又何况这是利益为先的平安京。

以女子之身学习阴阳术,或许会被旁人诟病,可鱼姬不必依靠别人,就算离了他的保护,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赖光刚说完,贺茂忠行却没有他这么心大,他时不时分心试图找到三个糟心的弟子,可对面的敌人不会给他休息的机会,六个阴界之门逐渐向中央蔓延,它们所拉开的缝隙在不断的增大,一条肥硕的长腿从阴界之门中伸出,当它落地的时候,大地都为之震动。

天皇被地震掀倒在地,他念诵的大祓词也被中断,无视周边皇子大臣们的惊叫声,脸色发白的他止不住颤抖的手,死死的握住玉圭,再次念起被中断的祭词。

妖怪可怕。

但是中断祭祀惹怒的神明更可怕。

“如果不毁掉这些阴界门,妖怪是杀不完的。”晴明的额头上已经出现薄汗,不间断的战斗便是半妖也撑不了多久。在他一侧的叶王抬头看向那条巨腿,跃起用超灵体剑斩断,只是这一击过后,他手中作为媒介的剑形御神体也跟着碎成数块。

闲鱼见状,将小狐丸往地上一插,双手控制气流将向着这边砸下的巨腿撑去无人的那面,她松口气,转头就见叶王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备用的御神体。叶王可不会出现没有武器使用的低级失误,换上新的装备后,道:“雷上动在清凉殿,我们过去。”

他们三个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一口气毁掉那些阴界之门的,但借助神弓的力量或许可以。

“那就走吧。”闲鱼说着便扭头往清凉殿的方向跑,只是刚走几步,便面色发白的跑了回来,她用力的咳了下,急喘道:“咳…呼…不行,越往外阴气越浓,根本无法正常呼吸了。”

“鱼姬,这个拿去!”

渡殿处保护皇后的七未从袖中掏出一枚铃铛,并将其向闲鱼的方向扔去。后者反手扣住那枚古旧的铃铛,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七未。已经老迈的巫女目光坚韧,前仆后继撞击结界的妖怪未曾让她恐惧,她直视着前方道:“多度大社御神宝——金铜五钴铃。”

闲鱼手中的铃铛自行挣脱了她的手心漂浮到上空,随着铃声响起,那让人窒息的阴气也在逐渐被净化。趁着这个机会,师兄妹三人赶忙像清凉殿跑,只是好不容易克服了阴气的问题,却又遇到蛇神的结界。

黑衣神官们自然不会给敌人拿到神弓的机会,在最大的阴界之门处已是紫雾环绕。比夏祓祭台还要宽阔的阵法逐渐成行,多头巨蛇的虚影将整个宫廷笼罩。为首的黑衣神官举起双手,面具下的脸因狂喜而扭曲,他道:“献上祭品,吾神将现身人世!!”

“祭品?!”博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甩开父亲的手跑到前方。

数十个黑色神官从无人的宫殿中走出,他们抬着以柏木制成的神轿,向着蛇神的祭台走去。那神轿之种,隐隐有婴儿的哭声传来,被作为献祭巫女送上的,正是克明亲王家怀有灵力的女婴神乐。

“神乐——!!”

“博雅别去!!”克明亲王老泪横流,却还是赶忙了抱住不顾一切上前的儿子。

虽然是一群反派,可蛇神的神官们没有废话的意思,他们虔诚的将神轿放在祭台上,随之围成一圈虔诚跪拜:“为吾等降临吧,蛇神!”神轿的下方出现了紫色的漩涡,随之而来的还有向四周扩散的风暴,所有人都被吹的眯起了眼睛。

怨气所化的蛇神缓缓地将实体凝聚,它根本不是真正的八岐大蛇,不过只是因它而诞生的怨念体罢了,如今吃了这个巫女,便能有获得实体的力量。想到或许能成为真正的神明,假蛇神中间的脑袋狂笑道:“哈哈哈哈——我出来了!!”

祭台的阴气翻滚起来,蛇神将神轿包裹起来,吞入[腹中]。

蛇神的笑声戛然而止,原本被吞没的神轿忽然被红光和白布包裹着冲出祭坛,他的阴气被完全隔绝在外。

那团包裹神乐的白布下翻出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他将神乐抱在怀里,翻身落在闲鱼三人面前,一边拿着小鼓哄着女婴,一边对蛇影道:“吓到了吧!”

“鹤……”闲鱼被这神展开惊呆了。

白衣男子回过头食指竖起在唇边道:“请叫我正义的路人甲。”

“……”

行吧。

没有了祭品,巨蛇之影回缩,好不容易凝实的身体也再次粉碎。

祭坛深处缩小的漩涡里,传来蛇神不甘的怒吼声。

“我一定会回来的!!”

拢共只有两句台词。

第152章 伊贺国境内靠山的某郡,供奉风神的末社处惊飞了一群鸟儿,几个村民拿着棍棒向着社前叫做滨床的平台走去,而在滨床下方的承重柱后面,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恐惧的闪烁着。藏在阴暗处生物浑身上下包裹着木质的皮肤,没有正常人的手脚,整个身体呈扫帚形。尽管有五官,可它的双目没有瞳仁,连嘴巴也只是一条紧抿在一起的缝隙。

这是帚神,一种对人类造不成危害的小妖怪。就像面前这只,自诞生以来,便一直代替死去的主人清扫着末社。它从未离开,即便外面到处都是受阴气趋势凶化的妖怪,同为妖物的它却未受到影响,始终在这末社前扫着地。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像平常一样生活着,便忽然被包围了。帚神从未害过人,也不知道要怎么保命,看到村民手中的火把,便恐惧的缩了起来。

这会儿太阳被阴气的笼罩,连带着整个日本都灰蒙蒙的,明明是在正午时分,可只有火把上的火光清晰可见的。

“就是这只妖怪整天藏在神社里,打扰了神前的清净!”

“没错,因为这妖怪我家的孩子都不敢靠近神社了。”

“妖怪会散播瘟疫,它会害死我们!”

“快烧死它,烧死它……”

帚神只是小妖怪,没有口吐人言的能力,它缩在阴影里委屈的哼哼着,只有眼白的双目逐渐填满了火焰。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刮过,村民们手中的火把熄灭,而藏在滨床下的小妖怪,也一起不见了踪影。

只是眨眼间,帚神的四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原本新建的小末社被气势磅礴的大神社取代,空气中人类火把烧灼的糊味消失,只剩下草木的清香。帚神茫然四望,手足无措的站在拜殿前面,直到酡红色鬃毛的风龙与神明出现在它身旁,它才猛然惊醒,跪地拜谢。

神明低着头,额前的发丝与他的睫毛在殿前微风的推动下有瞬间接触,他轻掠到一旁,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为我打扫末社。”

帚神诚惶诚恐的摇摇头。

看到他的反应,一目连俯下身与它平视,道:“怨恨人类吗?”

结果出乎意料,差点被烧死的帚神摇摇头,它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和微弱的妖力向神明传达自己的想法。

帚神曾经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只是丈夫早一步死去,只留下妻子一个人艰难养大儿女。她的孩子成年后并不孝顺,完全忘记了母亲的养育之恩,只觉得家里的老人是累赘。为了不让儿子和儿媳烦心,老奶奶大部分的时间都一个人待在神社里,留在她身边的只有丈夫为自己编的最后一把扫帚,老人每日都用它打扫神社,希望儿女能够幸福的活下去。

在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随着空气内的阴气越发浓郁,老人家本来就不好的身体越发虚弱,她很快便再也无法睁开眼睛,而破旧的扫帚也被扔了出去。它只是刚诞生灵智的普通妖怪,不理解生死,只知道老奶奶和老爷爷一样,再也不会醒来了。

没有办法打扫神社了,奶奶会很遗憾吧?

[只要每天把这里清扫干净,神明就会听到大家的愿望。]

它得继续扫下去,这样神明就能够实现奶奶的愿望了……

给予它生命的老爷爷是人类,赋予它灵魂的老奶奶也是人类,作为人类的他们是多么温暖的存在啊。让它拥有生命和灵魂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所教会它的感情,并不是陌生人的敌意就能够取代的。

帚神只有眼白的眼睛眯成两个月牙,它的妖力如同这笑容一样直白透明。

爷爷和奶奶都不在了,他们的孩子也不需要自己了,可帚神还是想要继续扫下去。它望向面前的神明,期待又小心翼翼,它没有语言,只是摇晃着身体,踩着小碎步的传达着自己的思想。

[请您让我留下来吧。]

尽管没有声音,一目连还是听懂了它说不出口的话,他点头应道:“那么我的神社,就拜托你了。”

得到了神明的应允后,帚神眼睛睁大,他下半身拉长,腿部变成扫帚,认真的跃下漫长的参道,一点一点的往上清扫。它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每扫一阶便会向神明许下期盼。这一次,一目连清晰的看到了它的愿望。那是两个老人微笑的模样。

“这样好吗?听附近的妖怪说,它本来只是刚诞生思想的小妖怪,起码也要过个百来年才能化形,是奇怪的鸟人给了它成妖的灵力。”风龙漂浮到风神身侧,等那只帚神走远了才说道。

“是天狗。”一目连在陪小妖怪们玩耍时,也有听到过这个传闻。

“反正都一样啦,也不知道是哪个天狗,是好的还是坏的,要是阴界的间谍就糟糕了。”风龙忧心忡忡。

一目连听着风龙的话,却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他确定小帚神并不是邪恶的妖怪。只是当风龙说到哪个天狗的时候,他的脑中忍不住响起了自家巫女对今剑说过的话:[掉几根毛是普通天狗,掉一簇毛的是鸦天狗,毛如雨下的是秃…咳,是大天狗。]

按传闻来说,那应该是大天狗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一目连赶忙止住,他摇摇头,将这念头消去。那不过是巫女的玩笑罢了,若当真的话就太失礼了。

一旁的风龙没有注意到神明的走神,它这会儿已经忘了帚神可能是间谍的怀疑,见它地扫的干净,便又担心起来:“你说,它天天在这里扫地,会不会吓坏山下的村民啊,那些人每天早上都回来供奉的。”

事实上,一目连也有些担心这个,他害怕帚神重复之前的经历。

“如果鱼在就好了,那女孩蔫坏了,肯定有办法的!”风龙喃喃自语道。

一目连闻言笑起,他刚想要纠正风龙的偏见,便见身上缠绕的气流化为波光散开,他抬起手,掌心上多了一道刮痕。一目连的笑容消失,他望向京都的方向,脸上只剩下担忧。风龙在旁边咋咋呼呼起来:“一目连大人,您受伤了?!”

“是风符……”一目连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道痕迹在缓慢愈合,敌人并不能一击破坏他的结界,可却也证明鱼姬遇到了危险。

见到神明的表情,风龙张嘴咬住他的衣服道:“今天可是夏越之祓,人间的天皇可是要召唤天照大神,您千万不要冲动跑过去!”只是神明向来将自己的安危放在最末,这样的话是无法留住他的。风龙见状又匆忙改口道:“您现在已经不是高天原的神明了,那些家伙也早就以为您消失了。若是知晓您不仅还活着,甚至拥有出身源氏的巫女,肯定会再次下手的!”

这一次,一目连果然犹豫起来,要让一个神明消失,切断他所有的信仰是最简单的。

一目连失落的垂下视线,可他并不打算就此袖手旁观,他抬起手,四面八方的风在手中汇聚,连同手掌上尚未完全愈合的血肉一起。感受到手中再次成型的轮廓,他曲起手指一握,汇聚的风灵散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失去祭品的大岐大蛇还未真正现世就消失了,可它的离开并不代表事情的终结,反倒是让战势又陷入了僵局,大蛇粉碎的虚影发散出浓郁的阴气,若不是有金铜五钴铃的结界,外面的人怕是一秒也难以支撑。但四周都被结界封闭,人们无法逃离,如瓮中之鳖。

在被阴气包裹的漩涡中,没有人发现带来八岐大蛇的漩涡里掠过一抹血红,它直接穿越过结界,降落在天皇的清凉殿日御座上。在那红光降临的同时,同样被供奉在清凉殿上的雷上动泛起金色的光辉,可在没有主人的使用下,它终究无法做更多的抵抗。

天皇的日御座之上,那红光逐渐扩大,变成了个形态模糊的圆形,若是靠近来看,便能发现它是个造型如史莱姆般流动的水滴。

结界内的人这会儿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连赖光也不认为有妖怪能够在雷上动的震慑中侵入清凉殿。

闲鱼快步跑到鹤丸身边,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小神乐很是乖巧,哪怕刚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还依然安静的呆在襁褓里不哭不闹,这会儿她正醒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闲鱼,还伸出小手去拉她没有扎上去的一缕乱发。闲鱼被拽的脑袋一偏,对鹤丸道:“你先离开这里,随便找个空藏起来,等天照大神降临后再出现!”或天皇无法继续仪式的时候。

“高天原有这么可怕啊。”鹤丸琢磨了下,发现时政那边对他们也没有好评价呢。

闲鱼摇摇头道:“人心更可怕。”就传说来说,天照大御神并不是一个小心眼又残忍的人,她不会因为毫无证据的揣测便冒然给人定罪,发现自身失误的时候也能够勇敢承认过错,哪怕是被两个弟弟折磨的崩溃,也是选择藏起来而不是迁怒他人。比起许多神话里那些动不动就因为鸡毛蒜皮小事杀人灭国的神,她已经是个相当温柔甚至有些包子的主神了。

可是天照大御神不追究的事情,不代表人类不追究,皇家作为正统后裔,为了稳固自己人间神明的地位,难保不杀鸡儆猴。天皇现在看着温和,可涉及到皇家权利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翻脸无情。

无论是高天原还是人类这边,终归是小心为上,毕竟他们现在没能力抗衡。

鹤丸点头应下,捏了把神乐的小脸,趁着阴气浓郁悄然离去,不过这困住祭坛的结界还真是麻烦。鹤丸转了一圈出不去,抽刀跃起像阴气最重的方向斩去,只是他刀刚伸出去,就有刀刃凭空出现,插着他的小脸凭空伸出。鹤丸吓了一跳,赶忙侧身躲过,而那把忽然出现的刀则向下切开结界,紧接着髭切从缝里钻出了个脑袋。

“呀,好久不见啊,那个鸟丸。”髭切抬手打起招呼。

“明明刚分别啊咱们。”鹤丸拍了拍胸口,伸手一弹髭切的刀刃,道:“这可真是厉害了,差点切到鹤!”说完他才想起闲鱼的叮嘱,道:“搞定了咱们就撤退了,是鱼酱的吩咐哦。”

“这样啊。”髭切神色一沉,手中的刀快速将结界刮拉,刀刃直接切断了阴阳两界的联系。他向后翻了个身平安落地,手中的太刀也在同时收到鞘中,掌心拍了下刀端,发出咔嚓的回鞘声,仰头道:“搞定了,撤退喽!”

与他同时,包围住祭坛的其他五个结界点也在一同消散,被困在其中的阴气涌出,里面的人也顿觉呼吸轻松起来。

那边髭切说走就走,瞬间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膝丸刚解决守备在结界外的敌人,转眼就不见了兄长的影子,他急的到处乱窜道:“兄长、兄长你去哪里了!”鹤丸走过去挡住他的去路,道:“在那边,撤了撤了。”说着直接把他拉走。

膝丸挣脱掉鹤丸的手,掏出一张符咒点燃,道:“先通知大家一起。”

伸手拽了下发丝,鹤丸挑了下眉毛,哎呀,还真忘记有传讯符了。

原本被困在结界内的七未和闲鱼一同向外望去,两位同样具备风神巫女之职的巫女是最容易感受到空气变化的。她将小神乐交给了七未,便拿着小狐丸往清凉殿的方向跑。

看着她的背影,匆忙赶来的克明亲王妃紧抱着女儿,关心道:“快叫回她,这可不是咱们女儿家该做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见闲鱼跳起来轻松将拦路的妖怪切开,使其脏器洒了一地。看到这一幕的亲王妃干呕起来,可闲鱼却视若无睹的踩过。

“……”

源少将是怎么带孩子的?!

亲王妃深觉父亲养孩子的可怕。

“神乐!”源博雅挣脱开父亲的阻拦,匆忙往母亲和妹妹这边赶。亲王妃看来完整无缺的儿子首先松了口气,随后沉下脸道:“站住!不能到女眷这里来,你的礼仪呢!”

“……”博雅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不黑女性神→_→

大天狗:“……”

玉藻前:拍肩

茨木:想开点兄弟

第153章 夏祓祭集中了京中的所有守备力量,当结界被打开后,暴露在外的便是被阴气侵蚀失去了理智的卫兵们。对手换成这些无辜被牵连的人类,闲鱼和晴明一下子束手起来,两人只能使用无害的束术躲避攻击。最后走出长廊的叶王看到这一幕发出了嘲讽味十足的呵声,他蹲下身将手覆在地面上,卫兵们脚下的大地便被阴阳术换成了水流。

失去理智持刀乱砍的卫兵们也不会闪避,他们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水流淹没,神智也在刺激中逐渐找回了清明。

看着在水中扑腾窒息的卫兵,晴明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他单手覆在唇边念诵咒文,半池水流化为泥沙,将其困禁在泥潭中,既另其陷身囹圄,又不会伤害性命。不过这样简陋的转变只能够困住普通人,却对妖怪们起不到多少作用,它们的力气与弹跳能力远超过普通人,在泥沙转变时便跃到空中,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彻底和发狂的人类区分开来。

“让开让开,这个换我来!”被俩师兄挡在身后的闲鱼按住他们的肩膀蹦起来,两手伸出引导着空气中的风灵使劲一掀。而在其他人眼中,那便是狂风平地起,漂在半空的妖怪像暴风雨降临时没收起的衣服一样转着圈出去。

看着满天飘飞的妖怪,闲鱼两手叉腰,心中升起一抹豪情来,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晴明和叶王两人眯着眼看向上空,皆无言以对。这是那位风神大人的力量吧,招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呢。

闲鱼召来的狂风只能将妖怪们吹开,彻底把他们和泥潭里的人类拉开距离,却没有杀伤力。风神本尊能够将大范围的气流化为刀刃,但如今的闲鱼却做不到如此,因而被吹到一边的妖怪们很快在清凉殿前落地,他们没有受伤,只是外表狼狈了些。

话虽如此,只要对手中没有人类,战斗起来就不需要束手束脚了。清凉殿前的妖怪刚一落地,师兄妹三个便杀将过来。

结界外的妖怪虽数量众多,但不过是群杂碎,像叶王这般主攻杀伐的人,超灵体使起来如砍瓜切菜。白藏主根本不需要任何招数,只要在地上一滚,便能碾倒大片。在这种时候,闲鱼便有些吃亏了,小狐丸依然锋利,可她本身的体力却是有限的,双臂很快便传来无力感,手腕也跟着酸涩起来。

“师妹,休息一会儿吧。”有分心关注师弟和师妹的晴明立刻察觉到她的情况,到她身边劝道。而不远处的叶王听到一侧的声音,并未停步,他只是横刀挥斩,让晴明与闲鱼前面的妖少了大半。

“我没事。”闲鱼摇摇头,重新握紧了小狐丸。

晴明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靠近了些,帮她承担了一半的压力。杂碎妖怪的攻击无法破坏风符,也伤害不到叶王与晴明,闲鱼便改为双手持刀,日本刀本来就应该是双手使用,这样大大减轻了她单手的负担,也不见了疲态。

闲鱼本身的这具幼童身体根本没有举起一振太刀的力气,她现在完全靠灵力加持,只要稍有滞塞,便会被打回原形。

在她琢磨着要怎么快速突破重围进入清凉殿的时候,一只外壳坚硬的妖怪混在了杂碎妖怪里,相比于晴明和叶王,他选择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闲鱼偷袭。在她忙着应付面前妖怪的时候,那硬壳妖怪悄然混到一侧,趁着妖多混乱的时刻,忽然抬手用身体上最坚硬的外壳承受住小狐丸的一击。不给闲鱼反应的时候,他立刻抬爪砸向闲鱼握刀的双手,尽管有风符抵挡了攻击,可闲鱼还是下意识的后退,这瞬间的灵力滞止,便让她双手失力的一松,让小狐丸坠落,刀刃直插入地面。

硬壳妖怪露出得逞的笑容,正欲行动,便见对面的闲鱼不慌不忙的控制隐藏在空气里的风符,形成结界将四周的妖怪弹开。

硬壳妖怪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有这种碉堡的技能,你为什么还要平a?!

目前闲鱼只会使用风神的力量打辅助,自然神的力量过于强大,她不敢随意使用,不然引起的台风龙卷可能把她自己也一并卷进去。靠着风神之佑的结界争取到短暂的时间,闲鱼不想多浪费灵力,赶忙伸手重新握向小狐丸,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的阴气从被撕裂了一道缝隙,熟悉的神力带着微凉的风洒在闲鱼的身上,她抬起头,茫然道:“一目连大人?”

[巫女,接着。]

身体在大脑转动之前便做出了行动,闲鱼张开了手掌。强横的气流在此刻从天而降,直接破开阴气的包裹,带动的地气由闲鱼为中心形成波纹般的震荡,晴明和叶王皆闭起眼睛,脸上被沙尘刮的生疼,等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师妹的掌心上出现了个不停旋转的气流漩球。四面八方不同属性的风灵聚集在她的身旁,圆球急速收缩扩张,最终形成一个长方体落在闲鱼的手心中。

收拢手指,落入掌心的是冰凉的扇骨。

这是一把桧扇。

闲鱼反手握住扇子,拇指与无名指交叉使力展开扇面。她转动着手柄,发现镂空的鱼儿隐隐向上流动,扇面上的游鱼像活着的一般,随不用角度变换摇动着尾巴。平安时代的扇子,由于技术限制是无法完美展开的,可这把扇子却在闲鱼的掌心呈现出完美的半圆。那扇骨不知是什么所做,冰凉润滑,雕纹如若天成,没有半分人工切割的拉擦感。这样的润度,不知道要在手中盘多久。

来不及细看,那些被风符弹开的妖怪便卷土重来,闲鱼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桧扇,反手向前一挥——

呼啸声自耳边响起,气流如升腾巨龙咆哮而出,闲鱼身上厚重的衣服被吹的翻飞飘摇,而面前的妖怪已人仰马翻,它们被卷入风暴之中,直直的撞到清凉殿的柱梁上。手中的桧扇摆动着两边的垂穗,几条小鱼游曳在扇骨旁,转眼没入扇面。

通往清凉殿的路,被一下子打开了。

晴明看着一地的狼藉,转头道:“恭喜师妹。”

闲鱼手捧着桧扇,擦了下脸上的汗。惭愧惭愧,她刚才以为一目连大人搓了个螺旋丸给她呢……

“别在这群杂碎身上浪费时间了。”叶王手中的刀穿进面前妖怪的眼睛直插入脑中,而这只被杀的妖怪正是先前偷袭闲鱼的硬壳妖。显然,它并没有武装到眼睛。收回刀,叶王率先进入清凉殿,但很快又被结界排斥出来,他稳住身体,道:“雷上动的结界……”

与叶王相同,晴明也一样被排斥在外,但与他并肩的闲鱼却没有受到任何阻隔的走了进去。

清凉殿正中临时搭建的奉台上,雷上动以朝天引箭的姿态浮于空中,原本灰暗的大殿也被它自带的金色光辉点亮。闲鱼回头看了眼两位师兄,接着才咽了下口水走了过去,只是当她的手触碰到雷上动时,其上的金光大现,与她护身的风盾撞击到一起。

闲鱼赶忙收回手,回头喊道:“这玩意儿咬人啊!”

“就算不排斥赖光大人的血脉靠近,可也不允许主人外的人使用。”晴明和叶王只能站在门边,也无法给闲鱼提供帮助。他们的声音刚落,清凉殿上方的日御座便传来了噗哒的声响,闲鱼吓了一跳,赶忙拔出插在腰间的小狐丸。

[呵……]

一团红光出现在日御座上,紧接着化为一团鲜红的水滴形软体,它铺在座位上,粘滑的皮肤铺满了坐垫。

看到这生物,闲鱼大惊:“日本竟然有史莱姆?!”叶王的表情有些难看,他讨厌一切软体生物。晴明将扇尖抵在手心里,总觉得那生物很危险,似乎随时会被日御座上装饰用的尖锐凸起戳破。

[呵呵……]

那团史莱姆明明没有嘴巴,可是却正常发出了人类的声音,但那声音并非从嘴里说出,而是从四面八方荡来。他身上的红光里夹杂着浓黑的墨点,在雷上动结界的影响下无法飘满整个大殿,可尽管如此,那史莱姆仍是一派狂妄,显然并未将雷上动放在眼中。

史莱姆光滑圆润的表皮上缓缓地浮现出一张属于中年男人的脸,他留着胡子,神态傲然。

[真是没有礼教啊,现在的人类。]

当这声音响起的时候,雷上动剧烈的颤动了下,红光立刻压制住了金光。殿外的叶王一个踉跄,两手扶住珠子才没有被重力压倒,他艰难的望向晴明,见对方也脸色灰白,情况比自己还要糟糕。平日里从未暴露过自己半妖一面的晴明此刻闭着眼睛,他的指甲成尖,眼边的红痕伸展成狐族的妖纹,尽管他极力忍耐,却也难以抑制这变化。

大殿之外,跪满了刚摆脱泥潭的士兵,与方才还面目狰狞的妖怪。

日御座上的史莱姆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那张中年大叔的脸在他如今圆润的体型上显得平扁又扭曲。大殿中再次响起了他嚣张又自带回声音效的声音:[这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由神明创造,只要你们是生在这片土地的生灵,就永远无法反抗高天原的血脉。无论是皇别还是神别,乃至是青人草,都不过是神明给予的生命,就像现在一样,我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们跪地。]

叶王狠狠地咬着唇,手指按入殿前的实木中,他低下头,看到的是满身锁链的自己。

[愤恨吗?不服吗?无所谓,你们必须屈服于自身的起源。]

人类只是神明的奴隶。

史莱姆满意的目光掠过人类的两位骄子,看吧,没有谁能够逃……咦?!

闲鱼皱着眉直挺挺的站在大殿中间,用看弱智的目光盯着日御座上的史莱姆。迎向对方扭曲的目光,她抬起扇子,朝前使劲一挥——“瞎比比什么玩意呢你!”

“这不可能!!”

史莱姆震惊的脸盘扭曲,等等,这种力量,是以大屋都媛命之木所造的神器,可是锻造神不是已经——……更多的疑问他来不及求证了,他整个球已经和清凉殿的屋顶一样被扇飞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这人咋回事,装了个x就飞了???

女娲:满满的一包爱放进了泥土里,开始捏孩子~~

第154章 闲鱼一扇子下去,那史莱姆转着圈的就飞走了,她自己都有点诧异,这个连雷上动都不怕,还有些boss气场的家伙怎么会比天邪鬼赤都弱。慢悠悠的收回扇子,闲鱼期间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刻意示弱设下陷阱,可是直到屋内的阴气被雷上动的神力吞噬干净,那敌人也没有出现。到这个时候,闲鱼才确定,那史莱姆原来是真菜。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喜欢装腔作势唬人的那个,忽然间被别人蒙到,闲鱼深感羞愧。她小心的合上扇子,把扇骨边缘上不小扫到的灰尘擦去,才回头看向门口的师兄,道:“这大叔脸史莱姆真…你们怎么了?”只见方才面对千百敌众都没有露出一丝疲态的叶王此刻狼狈的半跪在地上,晴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依坐在殿前喘息着。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眼角的红纹也扩大了许多。

门外的晴明和叶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写满震惊的脸,晴明回头将视线放在内殿废墟中毫发无损的闲鱼身上,问道:“师妹方才,没有受到影响吗?”难不成那位风神大人的庇佑,连神祇对人类的压制也能隔离?

闲鱼这边比晴明和叶王还摸不着头脑,她瞧瞧狼狈的师兄们,又看看完好无损的自己,道:“什么影响?”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就看到一个大叔脸的史莱姆在日御座上放了个响屁,除了呛鼻子之外啥事都没有发生就被一扇子抽跑了。难不成自己被史莱姆大叔引走注意力的时候,外边又来了新敌人?想想也不可能吧,她的两位师兄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见闲鱼真的没有被压制,晴明才道:“方才那个…它说的没错。”那一坨圆润光滑大叔脸的东西,自称神明却是这种搞笑造型,连晴明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干脆模糊过去,道:“在他提到人类起源之时,我与叶王确实感受到了血脉压制。”那是一种让他完全不愿意去回想的感受,明知道对方是敌人,却无法对他升起反抗之心。他所有的力量都无法使用,心底还有声音在告诉他,神明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他都必须接受。洗脑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要心甘情愿的死。

如果没有自己经历过,普通人是无法体会到血脉压制是什么感受的,闲鱼回头望向日御座,到现在也不觉得那史莱姆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无论是造型还是能力,甚至连天邪鬼都比不上。而且,如果说人类的诞生因为有神明插手所以会被血脉压制,那么也就是说那史莱姆不是妖怪而是作祟的神明?并且是地位和神力都极高的神。

在日本神话里,我们所熟悉的故事由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开始,但他们只是神世第七代。最早出现在高天原的是造化三神,官方盖章单身狗的宇宙根源神天之御中主神、生成灵力的高御产巣日神和神产巣日神,之后是宇摩志阿斯诃备比古迟神和撑天神天之常立神与形成国土的国之常立神。而在这俩男神过后,出现的全都是男女搭配的骨科神——宇比地迩神和须比智迩神,角杙神与活杙神,意富斗能地神与大斗乃辨神,淤母陀流神与阿夜诃志古泥神,到最后才是第七代的伊邪那美和伊邪纳岐。

当然,关于神世七代的传说还有多个不同版本,这只是其中之一。

那么,究竟是谁呢……

连天照大神所出的五住神都没有以血脉压制人类的能力,所以那史莱姆必定是个和三贵子同级甚至以上的神。可闲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神长这么个挫样,以现在日本看脸的风气,怕不得被挤兑死。难不成正是因为在日本待不下去了,所以穿到西幻做史莱姆混日子?那遇到它的勇者还真是倒霉,在新手村刷出boss的节奏。

不过在古事记的记载中,最初的五神确实是没有形体的隐形独神……

闲鱼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但作为当事人的晴明和叶王在意的却不是史莱姆的身份。

方才的失力感已经完全消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可叶王低下头,却依然能够感受到缠绕在这具身体上的层层锁链。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安倍晴明,他这位师兄虽然圣父,却不是随人摆弄的蠢货,肯定不会甘愿让自己永久处于弱势。

“安倍晴明,回去之后我们……”

“师弟,我……”

两人微怔,没想到竟会这么巧一起开口。

晴明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会用师父的名义,向阴阳寮借阅灵魂方面的书籍。”

叶王颔首,转头就发现闲鱼凑过来的大脸,他退后两步,嫌弃道:“你干什么?”为什么只有这家伙没什么事,难不成因为本人是个蠢货,所以连这方面的神经都不灵敏么!比起他和安倍晴明,源氏高天原的血脉更重才对。

“我还以为你们回去结婚呢。”闲鱼切了一声,走到雷上动的结界旁,再次试图拿起它。

神弓不会拒绝赖光的血脉,却也不像喵喵锤那般滥情,况且闲鱼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动神器的高尚品格。她的手碰触到雷上动的结界,哪怕是隔着风符的护盾,也依然能感受到指尖的压力。闲鱼身上使用的风符,乃是她自己所绘,无论是强度还是持久都比不上一目连大人的原版。可想而知,仿制品碰上文殊菩萨以双眼化为镝矢的雷上动结界,在比拼中很快就败落下来。

闲鱼身上的风盾在雷上动结界的冲击下若隐若现,红色盾光逐渐被金雷渗透。她闷哼一声,风盾彻底消失,手指尖也被弓的戾气划出数道血痕。若是平时,闲鱼会收手另想办法,可在现在,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了。两条金大腿的师兄连靠近都不行,唯一能使用雷上动的赖光爹又被猪队友缠住,现在只有身怀同血脉的她有成功的可能。

雷上动毕竟是神器,它的结界也并非是为了伤人存在,在闲鱼没有知难而退的时候,它便收敛起来,像普通的弓箭般平稳的落在台盘中。没有了刺人的戾气和雷光,闲鱼的手顺利的握住了雷上动,她惊喜的对门外道:“师兄师兄,我拿到了!!”可是接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雷上动像长在奉台上一般,她用灵力加持力气,也只是堪堪挪动毫米。

“那我心存正义也适格啊,快起来吧喵喵弓!!”闲鱼两手狠拽住弓臂,使劲的向外拉扯,可雷上动却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被排斥在结界外的晴明道:“听说拉动雷上动需要持弓之力,也要有持弓之心。所以算了吧师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这一次连叶王也支持晴明的说法,他道:“雷上动千百年只有两位主人,它可不是能被轻易打动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先想办法让你父亲脱身……”他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的闲鱼松开了手,就在他以为她终于认命的时候,就见那仅剩的半边清凉殿屋顶飞走了。

“……”两位师兄。

这是天皇的清凉殿啊,本来便毁去了半边屋顶,这次是一点都不剩下了。原本庄严华丽的宫殿,现在只剩下几根狼狈的柱子,可闲鱼不管这个,她感慨道:“方才的妖怪真是强大,连房屋都承受不住这妖力。”说完她跑到弓弦的一面,拉紧弓臂微调了方向,打算直接在上面拉动弓弦击破阴界之门。雷上动的力量她见识过,其箭矢可以直接从山底射中山顶的贪嗔痴。

她自己也很清楚,想办法让父亲脱身才是正道,可让他抛下天皇和公卿们离开,或者让对方主动开口放行,那都是不可能的。源氏承担不起擅离职守的后果,而那些公卿若是愿意放他走,之前就不会阻拦了。

调整雷上动的方向几乎用尽了闲鱼所有的力量,她伸手拉起弓弦,果不其然,直到拇指和食指被扯出红痕,弦也依然保持着最原始的样子。吹了吹手指,闲鱼一脚抵住大殿的柱子,两手抓住雷上动的弓弦使劲的往外拉扯,可直到弓弦陷入肉里,也没有扯开多少距离。

“我就不信拉不开了!”闲鱼蹦上奉台,一脚踩住雷上动的弓壁,两手使劲的向后拉扯。

“住手!不、脚也住!!”

博雅慌慌张张的从外跑了进来,身后还有克明亲王气急败坏的呼声,将晴明和叶王阻止在外的结界对他而言形同无物,他轻而易举的穿过,按住闲鱼的手臂道:“这可是神弓雷上动,这么做也太失礼了!”

闲鱼被他扯的一晃,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之前怎么都无法撼动的弓,竟然就这么被拉开了。

二五仔!

反手将忽然减肥成功的二五弓塞进博雅的怀里,闲鱼冷漠道:“给你。”

“哦……嗷——!”还搞不清楚情况的博雅下意识的松开抓住闲鱼的手,改为握住弓箭。可就在交接完毕的瞬间,他整个人便被神弓压趴下来,砰得一声卧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目连找到鬼灯,让他帮忙翻译自家巫女之前唱过的[神乐]

一目连:我不是很懂汉文,听说鬼灯先生在对面的地狱工作过,可以请您帮忙翻译下吗?

鬼灯·面无表情·字正腔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一目连:……

第155章 祭台前的战况并没有因八岐大蛇虚影的消失而变好,只要阴界之门不关闭,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妖怪从阴界中钻出。对方显然存着把人类耗死的心态,将阴界临时改变成了过道,流出的不仅是阴界内封存的妖怪,还有人间被阴气侵蚀失去理智的傀儡。

贺茂忠行以三柱结界暂时将逐渐重合在一起的阴界之门遮挡,他一人可成一柱,其他阴阳师与式神则分成剩余两柱,但这样的结界只能给赖光争取一时半会的喘息时间,却无法彻底将这传送门封闭。准确来说,只要形成蛇神召唤阵的力量不散,对方就能再次开辟出新的通道。想要彻底清除,只能不留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瞬间将对方残留的力量清理干净。

这种极致的净化能力,贺茂忠行做不到,阴阳师协阴阳五行之助力,他专攻的也不是清净。

“贺茂大人,这可怎么办是好,就没有彻底解决的方法吗?”整个人缩在赖光身后的一位大臣道,他浑身上下的白肉都在颤动,脸上带着绝望。这好端端的为天照大神举行的祭祀,怎么就变成了邪神的场地呢。连太阳都看不到了,怕是大家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听到他的声音,贺茂忠行斜撇过去,半眯着眼睛满是嘲讽道:“只要诸位大人松开抓住赖光的手,很快就能解决这些妖怪。”神弓雷上动是杀伤利器,文殊菩萨的佛光能净化一切污秽,刹时便可将形成阴界之门的浊气清空。

这本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听到贺茂忠行的话,诸大臣却目光闪烁,谁也没有开口。倒是儿子跑了后心急如焚的克明亲王想说些什么,却被其他皇子按住。到最后,也只有大纳言小声嘀咕道:“可若是赖光大人离开后,妖怪们破了结界怎么办…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天皇啊……”他说完,四周便响起了一片附和声,一个个都显得无比忠君爱国。

贺茂忠行撇了下嘴,看向人群中的天皇,平日里最为胆小的他这时却没有缩在赖光背后,他虔诚的微闭着眼睛,嘴中仍以缓慢平稳的语调念诵着大祓词。尽管在阴气遮天蔽日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那声音是否能传达给高天原。

除了使用雷上动之外,还有三种方法可以解决现在的情况。一是天皇打动天照大御神,她亲自降临驱除邪气。二是身为日灵子的斋宫以神乐舞净化邪气,可现在任职斋宫的内亲王并没有这种灵力。第三…是地界的鬼神察觉到阴界之门的变化,愿意插手,可这更是奢望罢了。

就在形势陷入僵局的时刻,赖光那边却忽然笑了起来,明明身前没有别人,他却还是自言自语道:“通融一次吧。”

“什么?”贺茂忠行问道。

赖光分心看向他,尚为给出答案,便见清凉殿的方向金光大绽,极其霸道的神力乘风驶向四方,密布皇宫的阴气被割出一条条缝隙。太阳被遮挡的光芒透过裂缝渗透出来,像一条条盘踞空中的巨龙,祭台前的人类看到这一幕纷纷跪拜,只有天皇与诸战斗中的武士与阴阳师站立。

[濑织津比卖登云布神大海原尔持出伝奈牟此久持出往奈婆,荒潮乃潮乃八百道乃八潮道乃潮乃八百会尔坐须……]

天光穿透阴气降下,将人群中的天皇笼罩起来,祝词的声音在妖怪们吼叫中也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正在念诵大祓词的天皇激动的红了眼睛,两手也在颤抖。他知道他成功了,天照大御神回应了他的呼唤。

大祓词只念诵了一半,距离天照大御神降临还有一段时间,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天皇绝对不能□□扰。阴阳师们缩小了阵型,而大臣们也不敢再推挤,主动跪在了天皇四周。在这里的贵族,他们都是三贵子和天孙降临时诸神的后裔,现今却被妖怪欺压成这般模样。

清凉殿中,闲鱼把弓箭搬开放出被压在下面的博雅,可等雷上动被搬走之后,它又变得沉重起来。闲鱼赶忙收回手,才没有被砸到,她看看博雅又看看那二五弓,道:“博雅殿下,我们一起试试。”

博雅闻言将手搭在弓上,在两人的合力下,果然将雷上动拿了起来。

“引弓之力和持弓之心,哪怕是在这种特殊时刻,雷上动也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啊。”晴明已经揣测到了雷上动的想法。

“说是神器,却也不见得有什么慈悲心。”叶王冷冷的直戳重点。

博雅可顾不得外面的两人在说什么,能够接近雷上动,对于他这种箭道痴而言,便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了。他握弓的手都在颤抖,语气也飘忽起来,舔了下唇激动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用雷上动毁掉那个阴界之门!”

“好。”闲鱼应着,配合博雅将雷上动立起来,只是接下来,问题又来了。

雷上动有两米多长,闲鱼只有(……)米,想象中双人挽弓的画面是不存在的,她只能在下面抱个弓壁。相比之下,发育比较早的博雅就没有这方面烦恼了,他不需要踮脚也能调整到合适的姿势,只是就像晴明所说的那样,雷上动是不愿意委屈自己将就的,博雅用力拉拽了两次,也没有将弓弦展开,他只能道:“鱼姬,这怕是要我们两个人一起才能拉开。”

“知道了。”闲鱼闻言伸手一拉弓弦,在两人的搭手下,原本紧绷的弦化被扯出个蛾眉月般的弧度。只是博雅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出手,带动的下意识便松开手指。雷上动的弓弦上幻化出一道箭矢,随博雅松手的动作射出,目标是清凉殿左边的上方,弓矢直插入一排建筑,在神器所带动的旋风中,扫光了所有屋顶……

师兄妹三人一起看向博雅,后者咳了下,道:“小失误,再来一次!”

闲鱼再次随着博雅的力气一同拉开弓弦,可这一次,有过失败经验的博雅便仔细多了,他纠正道:“你手放高一些,拉下面妨碍到我瞄准了。”闲鱼踮了下脚,发现这样举手很是不稳,便搬来个凳子,踩上去站在博雅身边。

这一次的高度便合适了,博雅正欲挽弓,又道:“你侧站。”这样不会扭到内脏,适合女孩子。

闲鱼对弓箭一无所知,听他的话调整了站位,身体舒展开后,果然舒服了很多,没有了肌肉被扭曲的紧绷感。

两人都调整好了姿势,博雅绷紧了下巴,凝视着远方正在汇聚的阴界之门,贺茂忠行的三柱结界已经被接二连三涌出的妖怪撞出裂缝,原本减弱的阴气再次浓厚起来。第一次手握雷上动便肩负起这般重任,博雅的脑子一片混乱,之前赖光所传授的箭术经验全然想不起来。

见博雅迟迟没有行动,闲鱼道:“按直觉来吧!”你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啊。

拼了!

博雅的手指轻碾弓弦,雷上动的镝矢水破与兵破重叠在一起显现。巨弓被萤光环绕,由赖光所设下守护清凉殿的结界也在箭矢出现的同时被收回。四周的气流在跟随神力形成的漩涡流动,在其中心聚集到一点的同时,博雅松开手,一道金光冲上天空——

阴云如泡沫般散去,灰暗的大地一息重现了光明,雷上动的镝矢分散成黒鹫与山鸟之尾的两股直冲入阴界之门,源源涌出的妖怪们狰狞的面孔尚未挤开结界,便在文殊的神力中消散。天幕如被擦干净的镜子般,一下子清朗起来,属于正午本该有的温度和光明重回人间。尽管博雅和闲鱼并非是雷上动真正的主人,无法发挥出它全部的实力,空中的阴气没有完全处理干净,但仅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因为大祓词,已经念到末段。

[祓给比清给布事乎天都神国都神……]

贺茂忠行撤开了结界,赖光收起刀,与他一同跪在天皇两侧。雷上动在清凉殿的结界被解开,博雅和闲鱼干脆一人拽着一边把它往祭坛的方向拖动,晴明也叶王也用绳子困在弓壁上帮忙。

在他们靠近祭坛的同时,一束光芒自天而降,形成通往高天原的天梯。

[八百万神等共尔闻食世登白须。]

天梯下的天皇念完最后一句祝词,高举玉圭跪地。

空气像被过滤般清净,已经习惯有阴气夹杂的闲鱼还不适应的打了个喷嚏,她赶忙捂住嘴巴,和抬弓的小伙伴们一起抬头望向连天皇都不敢窥视的上空。此时的上方已经不再是蓝天白云的光景,云间漂浮的巨岛随着天梯的降临在顶空浮现。随着大祓词的最后一句念出,天与地被连接在一起,人间的一切都被拖入星月宇宙的幻境。整个世界,只剩下日月凌空。

这是月夜见尊的力量。

天照降临,月读开路。

尽管天照大御神在弟弟杀死保食神时便决定日月不相见,但月读显然没有怨言。

星辰幻境很快褪去,与之一同消除的还有人世间的污秽。太阳升到正中,在让人难以直视的刺眼光辉中,身着华服的女性身影出现,她双手鞠起,采来日光投下。斋宫面前的八咫镜缓缓升起,将天照的力量收拢,并挥散四方。

天与地投射的日之力散落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蛇神的祭坛化为灰烬,残留的阴气溃散,藏在角落的阴界之门也被封闭起来。病痛缠身的人类恢复了健康,被阴气趋势的妖怪恢复了神智。封印于阴界的八岐大蛇和史莱姆……大概只想竖中指。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这不是荒酱的幻境吗?!

阴阳师那边月读是荒的原型,在古事记中没多少记载,但是在日本书纪里他杀了保食神(另一版是须佐之男杀的)。

大概情况就是天照姐姐让弟弟月读去接保食神,弟弟发现保食神待客的食物都是他吐出来的!就是呕的一下喷出食物!

这可把宝贝蛋子吓坏了,咱三贵子一出生那就是小公举啊,那见过这个,当下就发飙了。好你个保食神,竟然敢给宝宝吃这个?!

于是月读咔嚓杀了保食神,但是二公举不觉得自己干错了,还特别委屈,跑去找姐姐诉苦,你看这个带恶人竟然给宝宝吃呕吐物啊……嗯……于是日月不相见了。

天照这俩弟弟,二弟弟挑食杀人,三弟虐杀动物吓死织女随地大小便(妈宝姐控情圣女儿奴…女儿谈恋爱他设关卡考验女婿(下死手那种),女婿吓跑了他追上去继续考,不是他闺女须势理暗中帮忙,他女婿大国主已经死了)…看来伊邪纳岐选主神的时候也不光是看年纪和神力。

吃个人被剁成肉酱的八岐大蛇:呵呵双标

第156章 太阳不能在地面停留太久,净化过人间的污秽,天照大御神便返回了高天原。待垂落的天梯消失后,天皇率领群臣站起,开始为仪式收尾,残留的妖怪们在天照降临时便随阴气一同化为灰烬,赖光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没有了性命之忧后,赖光总算可以顾得上女儿了,他知道小家伙们跑去使用雷上动,便跟贺茂忠行知会了一声,匆忙往清凉殿的方向跑去。贺茂忠行见状冷哼一声,还说什么相信女儿呢,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这会儿四人已经拖着两米多长的神弓到了祭坛口,正揉着被太阳刺的白晃晃的眼睛,闲鱼总算恢复了视力,便看到赖光正往这边跑来。她一喜,下意识的便松开手迎了过去:“父亲!”“哎呀!”博雅被再一次被忽然变重的雷上动压趴再地,晴明和叶王则同时松开了手里的绳子。

“鱼姬。”赖光伸手接住女儿,立刻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抓起她的裂出几条血痕的手指,蹙眉道:“怎么受伤了?”他原本以为,有风符在,鱼姬是绝对不可能受伤的。

闲鱼含糊的嗯了嗯没有回答,总不能说是你家雷上动的结界冲击的。倒是博雅从忽然变重的神弓下面挣扎爬出后,愧疚道:“师父,这件事是我不好,因为鱼姬将风符给了神乐,所以她才会受伤。”

想到被当做祭品差点死去的神乐,赖光也说不出话来,他捏着闲鱼血迹斑斑的手指,唤来女官送上药品,小心的半跪在地上帮她包扎起来。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细致的事情,动作轻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祭坛跑来的源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安静下来,等赖光起身,他才道:“赖光大人,圣上要回去了,可是清凉殿现在……”

赖光这才注意到,皇宫大半的宫殿竟然没了屋顶,他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语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的妖怪太强大了!”闲鱼一本正经的说着,还伸出自己被包成猪蹄的爪子抚摸了一下。一旁的博雅弯了下眉毛,疑惑道:“可是…嗷!”闲鱼的脚后跟踩上博雅的脚板,还用力的碾了下,成功堵住了他未开口的话。

晴明抬袖掩嘴笑起,一袭女装衬得他风华绝代。对面几个卫兵看的眼都直了,京城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只是毁了屋顶算不得什么大事,赖光也没有怀疑女儿的话,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叮嘱道:“小鱼,先去七未大人那边等着,我稍后再接你回家。”天照大神降临后,妖怪从京都褪去,天皇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作为近卫少将的他不管房屋修缮的琐事,安排过卫兵后便能回去。

乖巧的点点头,闲鱼目送赖光背起雷上动离开,接着才猛回头,对博雅道:“你傻啊,别往自己身上揽事!”

博雅搔搔头发,很是无辜道:“男子汉敢作敢当,本来就是我不小心穿破了屋顶,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隐瞒不报可是违反武士道的。况且只是修屋子的钱,亲王府又不是出不起。”他显然不觉得这是多大不了的事,没有撒谎的必要,可鱼姬也是在维护自己,他也不好责备。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闲鱼痛心疾首。

叶王暗中点头,无论是安倍晴明还是这个源博雅,都是被父母娇惯不会过日子的家伙,等成年单独立府后,有他们苦头吃的。安倍益材不过是个膳大夫,手中没多少银钱。克明亲王尽管颇受皇宠,可到底没有母族支持,他的母亲是先皇更衣源封子,其父为降了臣籍的皇子源旧鋻,都没什么底蕴后台。这也导致本来是皇长子的克明亲王,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不过这博雅王显然被宠过头了,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想起现在大手大脚的他们将来为银钱烦恼走投无路的模样,叶王的嘴角便忍不住弯起。呵,看你们以后怎么办。

这时候的叶王显然没有想到,未来还有找到他借钱这么一个选项。

面对这般不同俗物的博雅,闲鱼只能道:“你家有好几个弟弟,现在还有妹妹要养活,可是一笔极大的花销,我觉得你还是和你父亲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说完,她摇头惆怅道:“博雅啊,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都快能娶媳妇了。

她这边说的语重心长,可博雅听了却弯着腰笑了起来,道:“哈哈哈,搞什么啊,人小鬼大的,和我父亲一个语气!”模仿的挺像呢。

“懒得理你了。”见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闲鱼也不在多说,转头道:“师兄,咱们去七未大人那边吧。”晴明和叶王都没有异议,毕竟他们是以巫女的身份混进来的,想要平安出宫,也只能用这个身份出去。

博雅挥手对三人告别,自己也往祭坛的方向走去,这会儿天皇已经率领群臣离开,临时去偏殿休息,只剩克明亲王一个人带着妻子和其他儿子们等在原地,看到博雅过来,抬手就要一个大耳刮子下去……只是那手抬了老高,最后还只是轻轻落下,嘴巴倒是凶狠道:“混账东西,这岂是你逞能的时候,以为和源少将学了几天技艺,便天下无敌了?!”考虑到儿子的颜面,他嗓门都不自觉压了分贝。

对于这样的责备,博雅不痛不痒的笑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您就别担心了!”为了转移父亲注意力,他又道:“对了,有个事要请教您一下。我刚才用雷上动的时候没有找准目标,一不小心就把皇宫的这些屋顶射穿了,鱼…就是源家的女公子帮我隐瞒过去了,可我总觉得不太好,还是应该和圣上说说吧?”他没注意到,对面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到鱼姬帮忙隐瞒,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克明亲王觉得除了揍儿子之外,还应该再给源氏姬君包个大红包!

等闲鱼在宫人的引导下返回巫女们临时所在的大屋时,房间里只剩下七未与文子在了。当天皇结束祭祀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跟随命妇们离了宫,这些巫女大多都是出身京中世家的公主,一年到头都在神社,这是难得与家人亲近的机会。而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巫女,则也不想呆在阶级森严,到处都是大人物的皇宫里。七未与文子,则是留下来等闲鱼他们的。

看到孩子们平安归来,七未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快步迎了上来,拉着闲鱼的手道:“受伤了啊?”但七未也知道,若不是她说过千万不要召唤风神,鱼姬绝不可能受伤。这足以证明,这孩子选择成为巫女,不是一时之气,而是真的将神明置于自身的安危之前。七未说不上该感动还是愧疚,她道:“稍后我会将少彦命的神符送于你府上。”医神少彦命的巫女这会儿已经回家了。

“只是小刮痕,已经快好了,是父亲包的太夸张了。”闲鱼无所谓的活动了下手指。

见她还是一副活泼的模样,与七未同坐的文子才道:“咱们就别墨迹了,赶快把斋宫交代的事情说完,让他们快点回去休息。”这些小家伙灵力也透支的差不多了,比起口头的关心,实在的睡一觉比什么都有用。说起这个,文子便看向两个女装大佬,道:“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跟鱼姬谈,你们俩先去偏殿休息,等会儿我带你们出去。”

晴明与叶王对视一眼,起身离开。

经过夏祓祭,这俩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起码因为血脉受制于人的感觉,谁也不想再体会了。

刚一出门,叶王便道:“勘破生死,剥离灵魂与身体之术,并不是不存在的。”

“泰山府君祭么…刚巧我也有兴趣。”晴明微微偏头,对叶王眨了下眼睛。

叶王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留在屋里的闲鱼就算跟上师兄们的脚步也追不上那么高端的话题,这会儿她有些忐忑的正襟危坐,脸带不解的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巫女。七未的表情有些怪异,她在闲鱼询问的目光正纠结了片刻,才道:“三神器,想必你有听过吧?”

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天丛云剑。

闲鱼当然是知道的。

“自祖神结合以来,天地神祇纷争不断,尽管有造化三神镇压,却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和平。说到底,他们也都是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两位祖神的子孙,随着两人分离,也自然得做出选择。在苇原中国政权争乱中,天地神祇的对立更为严重,可在强大的建御雷命加入后,天津神一方便拥有了绝对的优势。为了对付这个强悍的对手,国津神求来黄泉的庇佑,以伊邪那美之发诅咒被缠中的神明,可使其于世间消失。建御雷神可化雷电,不被任何束缚,因此没有中咒,但这诅咒方法却被保留下来。”

听到这里,闲鱼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位锻造神。

七未闭了下眼睛,深呼口气道:“诅咒虽毒,但并非没有解除之法。只要能得到一丝伊邪纳岐命之力,配以三神器,便能驱散诅咒。”

闲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才问道:“请问,斋王殿下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个?”

“这个……”七未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些,道:“这次阴界之门开启怕是有国津神作祟,总要以防万一。斋王的意思是,若你有幸取得伊邪纳岐命之力,她也愿意借出八咫镜。剩下的天丛云剑也不必担心,那位巫女尽管古怪,却也不会为难你。倒是八尺琼勾玉所在的月读宫……从未有巫女或神官得到月读神的认可,想要找到能驱动其力的人,有些困难。”

“哦。”闲鱼呆呆的应了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三神器啊,未来没准用的到,反正也是个好消息。

“好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源少将来了我再叫你。”七未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匆忙便起身离开了,实际上她是担心闲鱼询问更多秘密。一旁的文子起身走了过来,摸摸闲鱼的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虽然赖光说只要安排好守护天皇的卫兵便能提前回府,可真做起来,直到近晚才把一切整理完毕。闲鱼睡过了晚饭,也没觉得饿,赖光见女儿迷迷糊糊的样子,便干脆舍了马,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返回少将府。

赖光虽是个武将,却并非是肌肉丰满身材魁梧的类型,可趴在他背上的闲鱼却觉得这肩膀很是宽阔,还暖暖的让人不愿意睁开眼睛。她就这样趴在赖光的后背上睡了一路,直到被乳母的河东狮吼唤醒。

“天啊姬君!你这是什么打扮?!”

睡眼朦胧的闲鱼猛然惊醒,听到乳母的话,顿时满头问号。咋滴了这是,她今天可是夏祓祭巫女的打扮,完美发型气场全开轻盈脚步闪闪惹人爱完美得很呢!

乳母拿起镜子送上,闲鱼伸头看去,便见自己满脸的□□有大半抹在了赖光的背上,如今一边脸白一边脸黑,模样惊悚得很。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匆忙用袖子捂住脸,撒丫子跑回寝室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闲鱼长大,可以去神社了~

第157章 鱼姬的寝室了早就备好了清水,她也不用侍女们服侍,直接将脑袋插进水里使劲的搓洗起来。不同于普通贵族女性所用的铅粉,她脸上涂的是纯粹的面粉,这么被水一搅合便有部分黏在皮肤上,换了两盆水才清理干净。

“这粉…好像不对吧?”一双手伸出,抹去脸盆边缘沾染的粉末,语带诧异道。闲鱼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织雪,她当下惊喜道:“织雪,你从宫内丞家出来了?”赖光收养即将成年的织雪难免会毁她清誉,因而一进京便被安排着进入了同属藤原家的宫内丞府。如今她以宫内丞家的女儿和鱼姬交往,既名正言顺,也不会因此污了名声。

“今日是夏祓祭,母亲说你受了惊吓,让我过来瞧瞧。”不过看这样子,是她和养母多想了。见闲鱼还是一副活泼的模样,织雪原本凝重的脸色也不自觉柔和下来,只是捏着手中的面粉,道:“在别宫中,有人欺负你了?”贵族家的女儿用的都是轻粉和铅粉,面粉因为价格低廉且涂抹不均匀只有下等人才会用,涂出去会被人嘲笑的。

源氏的家产虽比不上平家,但在朝臣中也属巨富,怎么也不会让女儿沦落到用面粉才是。织雪这段时间跟随宫内丞夫人参加过各种宴会,见识过京中女子的明争暗斗,下意识的便觉得闲鱼被人欺负了。

闲鱼摇摇头道:“铅粉和用水银做的□□对身体不好。面粉虽涂不均匀,但是健康无害啊。”

这种话对于平安时代的人来说过于超前了,织雪听了也难免疑惑,若这些东西真的有毒,那为何上至皇宫下到平民都在用呢?但她也知道,鱼姬肯定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尽管这话过于惊世骇俗,她依然默默地记在心底,笑道:“没事就好。”

天色已经不早了,织雪没有在闲鱼的房间里停留太久,便回了乳母为她临时安排的寝室。这一次从宫内丞家离开,她可以在少将府多留几日,最近宫内丞家附近老有鬼祟的身影窥视,养母也不希望她现在回去。

鬼祟的身影·入殓师:可恶的源赖光把织雪带哪里去了…这京城好大…哪边是东啊……qaq

由于头发上也沾了面粉,乳母破例允许闲鱼不挑日子洗头洗澡,换了身轻简的衣服后,忙了一整天的闲鱼抱着狗坐在寝殿外的侧缘上休息,已经颇长的发丝垂在身后,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花。

在她靠着门半睡半醒的时候,有着一头蓬松银长发的男子悄然出现,犬大将警惕的抬起头,在见到男人的时候,又放松下来趴了回去。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闲鱼的身后,伸手缕起她一撮发丝,用毛巾轻轻地擦拭起来。

“……咦?”发丝中传来的细微拉扯感让闲鱼清醒过来,她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个男人。那男子的身材很是高壮魁梧,蓬松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背后,还有两缕在头顶立起成狐耳的形状。注意到闲鱼的动作,正帮她擦头发的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微弯的红眸,道:“抱歉啊主人,我吵醒你了。”随笑容展露的獠牙为他俊美的脸添了丝野性。

“小狐丸?”闲鱼揉揉眼睛清醒过来。

“是我。”名为小狐丸但个头却很大的男子应着,他语带歉意道:“本来不该这么贸然出现的,但主人的毛色很诱人,应该更仔细打理才是。”说着他捧起闲鱼的头发,本来湿漉漉的发丝这会儿已经被擦拭干净了。

就算用毛巾擦拭,也不可能短时间便让发尾也干爽起来,闲鱼知道他定然是用了神力。这倒让她颇感新奇,或许是因为付丧神常年跟随人类生活的关系,除了战斗的时候,他们表现的就像普通人一样,从不显露异于常人的一面。小狐丸还是她见到第一个使用神力做其他事情的刀剑神…不过,光忠在做腌菜和酱油的时候,好像也有设结界防蛆就是了。

摸着自己变得柔软起来的头发,闲鱼道:“谢谢你啊,我本来想等它自己变干再去睡觉的。”其实用风吹一吹干的更快,可她控制不好就会全打结在一起,到时候吹头一时爽,梳头火葬场。

小狐丸将毛巾收回放到一边,帮她将乱翘的长发收拢起来,语含期许道:“要感谢的话,那主人下次也帮我梳毛吧。”

“好啊。”闲鱼爽快的答应下来。想到还没有给小狐丸安排房间,她按了按有些发麻的腿,扶着墙挣扎起身,对面的小狐丸适时伸出手拉了她一边,不等她再次道歉,御帘内便传来喊声,她赶忙站直道:“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侍女翻过御帘走了出来,道:“姬君,七未大人派人来传话,八雷神的巫女宗子大人因天罚而死。”

那张骄傲美艳的脸从脑中闪过,即便和对方不合拍,可先前还在自己面前鲜活存在的人就这么死去,还是让闲鱼一时间难以接受,脑中一片混乱,她道:“七未大人有说,宗子是因为什么被天罚的吗?”

“具体不清楚,但先前宗子大人想要退任的申请八雷神没有接受,他说黄泉的仆人只有死没有退一说,可后来因为神祇官的交涉,八雷神最终同意了她卸任……”侍女满脸不解。

闲鱼沉默,巫女年满16岁卸任成亲是常有的事情,高天原也同意这个安排,毕竟人类易老,有轮换实属正常。如今看来,八雷神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宗子,从她想要成亲的时候,就被视为背叛了。

宗子已经死了,八雷神的神社却还需要新的宫司,闲鱼的双手冰冷下来,她有些急切道:“那千代小姐……”

“稻荷大社的千代大人,本该代任八雷神宫司,可因为文子大人的强烈反对,这件事已经被搁置了,后续会怎么样,七未大人也不知道。”侍女老实的回答,不太明白自家姬君为何这么大反应。

千代没有立刻上任,倒是让闲鱼松了口气,她屏退了侍女,满怀心事的将小狐丸送到了付丧神们的院子,交给了三条家最稳重成熟的老大哥……今剑。

安排过小狐丸的事后,闲鱼回到自己的寝室,她直接进了被窝,却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总觉得有很多事情,大家都明白,却只瞒着她一个人。如果是错觉还好,可若是真的,那这样的现状还真是让人憋屈啊。心烦意乱,闲鱼将藏在怀里的扇子拿出来展开,也许是被神明加持过的关系,扇面上的小鱼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

手握着扇子,闲鱼浮躁的心渐渐地平缓下来。她伸出手指,按住扇面上的一只小鱼儿。

被捏住的小鱼儿摆动尾巴偏离了原始的游动路线,绕开了她的手指。

看到这一幕,闲鱼瞪大眼睛惊坐起来,两手捧起扇子贴近脸。

她这才发现,这上面的鱼不是因为光影折射形成动态,而是真的可以动?!就在闲鱼惊疑不定中,那条偏离了轨道的小鱼儿努力的往上游动,在贴近扇边的时候它奋力一跃,化为小龙离开了扇子的束缚,最终融于空气。

[中国的鱼儿,是可以变成龙的。]

闲鱼不自觉的想到了这句话,那是她在神域境时和风龙争吵后说过的。

啪的一下,又躺会床上,闲鱼抱着扇子和被子像蚯蚓一样蠕动起来。虽然不确定风神大人是不是听到了那句话才这样做的,但她不想问,就当是好了。像那样子…被人关照的感觉,真是满足啊。

好怀念在山上的生活……

如果人生能像一样,一个几年后就快速长大就好了。

……

距离天照大神降临的夏祓祭,已经过去了数年,自那之后开始,阴气便从人间消失。原本活跃着的八岐大蛇与人间断了联系,即便是蛇神的信徒们送上祭品,也再得不到回应。渐渐地,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新兴教会便被人抛在脑后,与之一同消声灭迹的,还有溯行军。

尽管阴气消失,可这些年它造成的影响却还在继续,部分妖怪自恐惧中诞生,而在阴气肆逆的那几年,也是人类负面情绪最重的时候,这造成大量愤世嫉俗的鬼魅诞生,它们仍活跃在人间,留下一个个怪谈。由于阴阳寮人手不足,面对妖怪的悬赏任务直接搬到了城门,驱邪除妖不在限制身份,即便是民间的法师阴阳师也能光明正大的领走悬赏封印。

“你拿到了吧,快借给我看看!”

“小心点,这可是歌仙大人和歌集的珍贵抄本……”

几个尚为带冠的贵族子弟推推嚷嚷,还挤到了路过的阴阳师,后者伸手扶了下乌帽子,对着毛躁的孩子们微微颔首,便带领武士走过。抢夺歌仙和歌本的贵族公子见挤到人,也颇为窘迫,等那年少的阴阳生离开,拿着抄本的男孩才道:“阴阳生里还有这般美貌的人啊。”

“该不会是贺茂大人的弟子吧,晴明大人和麻……”“闭嘴,你不要命了!”拿抄本的男孩赶忙捂住说话人的嘴巴,脸色煞白道:“不能随便议论那一位,这些年和他作对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连殿上人都换了一番……”天皇完全被蛊惑住了。

方才说话的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捂着自己的嘴巴匆忙点头。

跟随在阴阳生身后的武士将后面这些人的话听进耳里,皱了下眉毛,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主人,少志夫人下午回来,你得在那之前赶回去,式神可瞒不过她。”说话的正是武士装扮的膝丸,而他口中的主人,便是女扮男装的鱼姬了。

伸手扶了下老在拐动的乌帽子,闲鱼扭头看向比自己还要紧张的膝丸,招招手笑道:“那就先去叶王师兄家换衣服。”

见闲鱼这次乖乖听话没有贪玩,膝丸暗自松了口气,接着便与她一起,拐弯向人迹稀少的后鬼门走去。此时主人不在,新晋大阴阳师府邸的下人们也懒洋洋的,闲鱼展开扇子,便轻易而居的隐去自己与膝丸的身形,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进入后院。她熟门熟路的丢下膝丸跑到寝殿内,拿了换洗衣服往浴池跑去。膝丸也习惯她在师兄家这般放肆,坐到池塘边看鱼。

待闲鱼洗完澡换过衣服后,庭院中与膝丸同坐钓殿的便多了一个黑发如瀑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洁白的狩衣,手中拿着转移灾祸的代偶,正微笑的盯着她。看到那人,闲鱼当下惊喜的跑过去,道:“叶王师兄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帮亲王的新宅做土公祭吗?”

“完成了。”叶王说着,将手中的代偶放到一边。如今他的地位已今非昔比,只有皇室和藤原道长级别的公卿请得动。

闲鱼走过去坐到他对边,伸手拿起一枚木刻的代偶,觉得这假人的脸刻画的蠢萌萌的,便吹了口气,将其递给叶王。后者伸手将代偶接过,口中念诵咒文,拂去鱼姬身上转移到的霉运。看到那丝黑气消散,闲鱼好奇扒着石桌道:“我身上也有秽气啊,都没有注意到呢。”

“没事了,已经清理掉了。”叶王语气平和道,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傲娇冲动的少年,几年的官场磨练让他的表面越发温和起来。便是如今的晴明,也难以看穿他真正的情绪。

洗过澡后,闲鱼有点口渴,她一边和膝丸研究者代偶,一边问道:“师兄,你这里还有茶叶吗?”

“倒是我疏忽了。”叶王从骨女的手中接过茶叶,拒绝了她的侍奉,亲手拿起茶壶冲泡起来。他只倒了一杯,手里还拎着茶壶,递到闲鱼面前,等她牛饮过后,又接着续上了一杯。闲鱼喝着茶,嘚瑟道:“我今天穿男装出去,有人还夸我俊美呢,得亏我不是男子,不然又是一个光源氏。”

叶王闻言笑了起来,颔首应道:“师妹本来便是京中最美的姑娘,男装也自然不凡。”

听到他的话,闲鱼面无表情,随后才扑哧一下拍膝道:“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高兴!”她知道这人心口不一,心里指不定怎么呵呵她呢,可那又怎么样,假的她也开心啊!

全程听得到她内心吐槽的叶王: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忠行:徒弟越来越难懂了

闲鱼:他以前这么别扭,我倒觉得现在这个个性没准才是真的,只是他不承认,自己也认为自己在装罢了……

叶王:闭嘴不是

闲鱼:看!他承认了!

第158章 转眼间鱼姬14岁了,原本半长的头发已经垂至臀下,正常的女儿在这个年纪已成亲生子,而那些走巫女之路的姑娘们,也快到了卸任的时间。按照惯例,她本该在12岁的时候启程前往伊贺国,可由于赖光的不舍,生生推迟到了现在。

尽管风神大人是个体贴宽容的神明,可这么下去,神祇官也要忍不住插手了。

叶王手捧着茶杯,指尖轻拂过滑润的边缘,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池边抓鱼的闲鱼。她这会儿弯着腰,长发过半散在地上,黑亮的发丝没有一根粘连,平散着铺在背后。他没有说谎,即便不看容貌,在以头发评断女子姿容的平安京里,她也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佳人,只是身份和个性,让男子们望而却步。先前她有个过于耿直不懂曲意逢迎的父亲,现在…她还有个臭名昭著的师兄。

这几年,博雅送来的猫咪们已经长大做了父母,叶王的庭院到处都是它们一大家子活跃的痕迹,闲鱼坐在池塘边捞了一会儿鱼,便被□□个猫猫包围起来。这些都是被皇室驯养过的猫咪,温顺又粘人,闲鱼挨个摸摸脑袋,再一把抱个满怀。正按耐不住想要偷只喵带回去,可就在此时,叶王的声音突兀响起,把想干坏事的闲鱼吓得一个激灵,他道:“师妹,也该去伊贺了吧。”

险些掉水池的闲鱼稳了下身体,赶忙撸了把猫压惊,颔首道:“是啊,连神祇官都来催过了。”她现在的心情也很是复杂,一方面来说,迫切的想去一目连大人的神社生活,可又舍不得在平安京的大家。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这一走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了。

一想到终究要告别,闲鱼撸猫的手都缓慢下来,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便听到身后的叶王忽然道:“…不走也可以。”

“咦?”闲鱼回头看过去。

叶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却没有重复说明的意思,他道:“没什么,这院子里的猫师妹若是喜欢,可以全部带走,不必偷偷摸摸的。”

挠了脸,闲鱼配合叶王的话将之前的话题揭过,把脸埋在毛绒绒里用力的磨蹭了一下,一本正经道:“你不懂啦,那样就没有从大阴阳师眼皮底下偷猫成功的成就感了!”况且她都要离开平安京了,带回去也没人照顾啊。她一走,乳母为了避嫌也不会到中将府,剩下赖光爹怎么看也不像会养喵的人。全拜托给侍从们照顾,又太不负责任了。

这般谬论让叶王摇摇头,懒得再和她说话。

被猫咪们包围,闲鱼幸福极了,她心情甚好的哼起歌来,刚唱了没两句,一边便传来配合的怪声。她循声看过去,便见几只大公鸡昂首挺胸的从庭院中心穿过,还有仆人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小心的拿着粗布抹去它们一路留下来的粪便。

看到鸡,闲鱼眼睛亮起,抱着猫咪直起身道:“今天中午吃鸡吗?”

听到这话,跟在鸡后面的仆人道:“姬君说笑了,这是天照大神的神使。”

“哦。”闲鱼蔫蔫的坐下来,等仆人走后,她又扭头道:“师兄,午饭吃什么?”

“啪!”叶王合上了扇子。

……

天照大神的神使少了两只。

闲鱼打了个饱嗝,真香。

膝丸挖了坑把碎骨头烧掉埋入,清理善后过才注意到自家姬君脸上和手上亮晶晶的油脂,他掏出手绢递给他,顺便自己也洗了把脸,才道:“我们该回去了,主人。”

闲鱼没有反对,站起身和叶王挥手告别。

他们这边还没有动身,内院的大门便被推开,满头大汗的仆人冲进来,急切道:“不好了叶王大人,晴明大人被请去卫府了,贺茂家派人去看过,可那边就是不愿意放人!”在仆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色的纸式,那是贺茂保宪的式神,它可怜巴巴的咬着手[纸]。在晴明元服之后,安倍益材便辞官离京找葛叶夫妻团圆去了,贺茂忠行懒得理弟子们,有事都是保宪和叶王出头。

与叶王对视一眼,闲鱼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源中将的大名还是很有用的。

见到鱼姬,仆人脸一红,也忘了对叶王的恐惧,耿直道:“那倒不用,卫府那边说只要钱到位就好。是晴明大人的式神们在朱雀大街赛跑,把附近的建筑撞歪了,他们需要的是重建的资金。”起因是博雅大人好奇山兔和镰鼬速度的快慢,并当着它们的面询问了一句。

“哦。”闲鱼又坐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卑微道:“叶王师兄慢走。”没钱。

和对政治没什么追求的晴明不同,叶王从不掩饰野心,这些年搜刮官脂官膏存了不少钱。也正是因为师兄弟间截然不同的选择,令不少贵族怂恿晴明出头,试图让他和叶王形成互相牵制的对立面。可惜,晴明完全没有兴趣浪费时间在争夺蝇头小利上,也不想和大贵族们扯上关系,他专注解决人与妖怪共存发生的矛盾,倒是在民间积累起了不小的威信。在深受妖乱困扰的普通人眼中,晴明与神明无异。

相比起在不同领域名声大噪的两位师兄,闲鱼可就低调多了,她这些年一直在家里扮演好女儿的角色,偶尔接悬赏封印的任务也会扮作男子打扮。她家里的刀剑神们倒是会以源氏武士的身份出任务,可为了日后能够没有阻碍的跟随闲鱼离开,也都收敛起来,只是偶尔过去帮忙。

在他们之中,歌仙兼定在参加了几次诗会后意外走红,人气收都收不住,尽管他已经很低调了,可文坛却对他越发的追捧起来。现如今,他位列京都[歌仙]之首,是贵族甚至皇族追捧的大家,每天都能受到大叠迷妹和迷弟的情书。这意外的发展让狐之助尤其纠结,刀剑男士是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你这么搞让时政怎么善后!歌仙也委屈啊,他这该死的才华收也收不住啊,明珠可以蒙尘,但他可是赤日!

结果闲鱼和叶王一起出了门,晴明家的式神也不是第一天搞事了,她也见怪不怪,只是听来通报的式神说晴明接了除妖的任务还没做,她便主动道:“这条街我顺路,回家的时候就一起解决了,你告诉师兄不用担心了。”

式神惊喜的点点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闲鱼这会儿换了女装,就不能再抛头露面了,她带上市女笠,侧坐在马背上面,由膝丸牵着走。由于临时起意要去除妖,他们也没用隐身术,先变道去了隔壁出现妖怪的地段。这会儿,传有妖怪作祟的街道已经被卫兵包围,平民又怕又好奇,干脆站在外圈围观。由于接任务的阴阳师迟迟没有到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武士和民间法师进入除妖,可很快便被抬着出来。

看到这一幕,闲鱼用扇子点了下马头,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她微闭着眼睛,让风灵抚触耳畔,一并聆听着她想要的情报,不过一会儿,她便了然的挑眉,视线越过前方拥挤的人群,道:“土公祭。”

“原来是土公神。”膝丸了然。

土公神是阴阳道的土地神,动土会使它发怒作祟,虽是神明但没有慈悲心,既会杀人也会散播疾病,所以每次动土都得准备土公祭,既是安抚也是镇压。麻仓叶王的灵力太霸道了,在镇压了亲王府土公的同时,也吓到了周边的土公神,使他们放出土妖作祟杀人。

“主人,请给我一分…不,半分钟就好!”说完他几个起落便窜入人群中,越过武士的守卫进入土神作祟的树林。

被留下的闲鱼一个人侧坐在马背上,有些太引人注目了,她滑下身子踩到马镫上,而这时,也有一只手也伸到了她面前。

闲鱼没有去接,她就这样半挂在马背上,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出来的,是个年轻的武士,大概与鱼姬同年,他相貌清秀俊朗,此时有些窘迫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姬君一个人下马困难,才……”

“谢谢。”闲鱼道。

她这样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小武士一窒,又赶忙道:“我、我是源贞澄,是最近调到京城的坂、坂东军,也是赖信大人的武士……”

坂东武士之强闻名天下,一直都是平家的势力,可先前闹出平忠常之乱,朝廷数次派兵征讨未果后,最终被源赖信轻松拿下。经此一战后,赖信的骁勇也征服了坂东豪强的心,自此源氏在坂东扎根,并逐步将平氏取代。

家里的老父亲一天八遍夸弟弟,闲鱼对赖信的战绩了如指掌,反应很平静道:“好的。”

话就这样聊死后,源贞澄憋了半天也没找到新的话题。

闲鱼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毕竟赖光家的小武士里可没见过这么活泼热情的,她刚要开口,便觉有戾气朝这边飞来。对面的源贞澄也不愧是赖信的武士,尽管看不到东西,却还是拔刀冲到前方。闲鱼在后方眯起眼睛,反手一握,那股不祥之气便在息间消散。

杀气忽然消失,让源贞澄有些摸不清头脑,等他回头的时候,膝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闲鱼身边,正牵着马带她离开。看到这一幕,源贞澄赶忙道:“等等,请问你是……”

膝丸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便听到马背上的闲鱼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闲鱼以为他是察觉到刚才的意外,想要上门道谢。

“啊?”根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什么的源贞澄愣在原地。

趁着对方发愣的时间,膝丸赶忙拽着马快步离开,等他们远离了那片区域后,他才有些紧张的问道:“主人,那是谁啊?”虽然衣服上有源氏的家纹,可却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还敢找源氏姬君搭话,肯定别有目的。

“是赖信叔叔的人,想不到源家还有这么活泼的孩子。”闲鱼笑道。

孩子……膝丸松了口气,不再提碍眼的家伙,转移了话题道:“那只逃走的土公神在主人那里吧。”

闲鱼收敛了笑容,她缓慢的张开手掌,一只被缩小了数倍的土公神使便出现在她的手心里。虽然只是个不足为惧的小家伙,可却拥有散播疾病的能力。闲鱼的手指收拢,那小土公挣扎着化为灰烬,它身上所流出的秽气,也在同时消弭。

这家伙身上,有阴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安倍益材:儿子12岁成年了,老子自由了!葛叶我来了!(火速辞官)媳妇你不知道,这讨债鬼可能花钱了,我们安倍家老本都被花光了!咱们快点搬走别让他找到。

葛叶:这样不好吧,毕竟亲生的。

安倍益材:我来之前咱们家外债已经这个数了(比手指)

葛叶:孩子大了应该独立了,咱们这就走,环游世界去

第159章 回到近卫中将府上的时候,闲鱼的乳母少志夫人还没有过来,她取消了隐身,解开市女笠随意的扔到一边,便散漫的平躺在地板上休息。见到这一幕,与闲鱼如镜像般相同的影式神放下手中的毛笔,她恭敬的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鞠,道:“主人。”正主回归后,代偶便没有现世的理由了,打过招呼后她又化做成了一张纸偶,飘摇缓慢的自空中垂落。

闲鱼半张开眼睛,躺在地板上抬手一夹,便将飘落的纸式收回,并轻声道:“辛苦了。”

只偷了一会儿闲,外面的拉门便传来轻微的拖拽声,闲鱼一个激灵翻身跳起,赶忙回到先前式神所坐的小桌面前,拿起毛笔顺着她方才未完的和歌摘抄起来。在侍女们簇拥下走入的乳母见她正乖乖练字,满意的颔首,面容温和道:“姬君,也要劳逸结合,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她走到书桌前,发现和歌已经抄了厚厚的一层,真以为闲鱼整个下午没有停歇。

纸式代偶在制作的时候加入了闲鱼自己的影子,笔记也一摸一样,她自然不怕露馅,坦然自若的顺着乳母的话乖巧收笔。

乳母在鱼姬的寝室里落座,她环顾一周,在看到被随意放在一边的市女笠时忽然皱眉道:“鱼姬今天出过门了?”

见自己徘徊在露馅边缘的闲鱼赶忙摇摇头,求生欲极强的找好借口,道:“还没有,是正打算出门。”她敢在脸色不好的乳母发飙之前,解释道:“是这样的,先前阴阳寮的式神求助,说晴明师兄被卫府的人缠上了,现下难以脱身,希望我能过去帮忙。”

这样的解释让乳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语中的严厉未去,她道:“姬君虽是贺茂大人的弟子,可到底是个女儿家,哪有抛头露面跑去卫府的道理,这阴阳寮办事也太不着调了。”她叹了口气,拉着闲鱼的手道:“你啊,做事之前也要多考虑一下,这晴明大人如今可是天皇的宠臣,即便官位不高,也不是卫府能轻易拿捏的,况且他背后还有…道长大人。”哪怕是顾忌麻仓叶王,卫府都不敢放肆。

“我明白了,那就不去了。”闲鱼顺势答应,赶忙将市女笠收回放到一边。

见她懂事,乳母总算是露出了笑容,道:“完全不过问也不好,恐会伤了你们师兄妹间的情谊,你就派人代表赖光大人去卫府知会一声,他们会懂事的。”那卫府最多也就是扣着人多难为晴明大人一会儿,时间到了自会放人。

乳母不知道但是闲鱼很清楚,晴明师兄的欠款数额已经大到了卫府承受不住的地步,那边也是报了同归于尽的觉悟扣人吧。归根结底还是晴明师兄对式神们太纵容了,半个月前,他的式神山兔表示平安京的生活太幸福了,想让亲人们也一起来感受下。缺乏常识的二师兄随口就答应了,他根本不知道兔子一年能生几十个,就算做了妖怪数量缩水,那也有足足上百个山兔,它们齐聚京都吃大户那简直是兽潮袭城。

什么都不知道的乳母给闲鱼安排下新的功课后,便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笑容离开了,她走后,闲鱼也没有乱跑,就坐在桌后练字。看着自己已经像模像样的毛笔字,她捧起来美滋滋道:“看吧,我果然是有天分的。”当代鱼羲之!

“哈哈哈……”

御帘后面传来熟悉的笑声,那种仿佛在炎炎夏日的树荫下吃西瓜的独特清凉声线让闲鱼放下毛笔走了过去,她掀开帘子,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当下毫不客气的坐在他一边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姬君院子里的阳光最好呢。”三日月半阖着眼睛,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倒是觉得有点晒了。”闲鱼抬头看向已经开始西落的太阳。主屋的房子自然是向阳的,其余偏殿与客房除了位置之外,也栽种了大量绿植,造就文雅意境的禅意气氛同时,也使得房屋被绿荫覆盖。倒是闲鱼的院子,比起树木更多是花草,新移的柏树也只遮挡了庭院一角。

“那么等热起来,就搬过去吧。”若是旁人还会顾忌男女之别,可三日月却能一片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又拿出一只杯子放到闲鱼面前,并把点心放在两人之间,才又道:“姬君方才是在练字?”

“没错,比起之前已经进步的没倍了,还得感谢歌仙的监督啊。”说起这个闲鱼就得意起来,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爬起来跑到寝室内拿了写好的纸又返了回来,递给三日月道:“看看!”她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嘚瑟着:“以后在神社可以自己画神符卖,也不用担心字太差拿不出手了。”如果神符上的笔迹太糟糕,就算信徒不在意,她自己也觉得丢脸。

“好的好的。”三日月连连点头,听到闲鱼的话,他又歪了下脑袋,在她得意的时候泼了盆冷水道:“不过,那位风神大人的神符,似乎是没有字的吧。”只是独眼的简略图案,姬君在儿时就已经画的有模有样了。

“……”

对、对耶……

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闲鱼才干巴巴道:“符咒那种东西,种类很多的吧,一目连大人那边没准有带字的。话说不是还有通用的急急如律令吗?不然我在下面加一个好了……”不不不,这样也不行,急急如律令就是加速的,对风神来说毫无意义啊。

“这样啊,姬君开心就好。”三日月含笑轻拂鱼头。

挥开老头子的手,闲鱼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沉思,她学习阴阳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但毕竟不是师兄们那样的创造型,一时半会还真搞不懂组合符要怎么画。

就在闲鱼绞尽鱼汤琢磨符咒的时候,闹场小能手已火速就位。手拿着画不断比量的鹤丸闲逛到院落里,看到闲鱼与三日月在,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到两人中间的盘子上,冲过来捏起所剩无几的点心道:“光仔做的菓子,也给我留一点嘛。”怪不得只看到做,没看到成品呢。

“你不是已经在吃了。”闲鱼赶忙从他手上抢走一块,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道:“这是什么啊?”她伸手扯过鹤丸手里的画,那是用水墨所绘的庭院,意境清幽冷肃,怎么看都和鹤丸的气质不符,她怀疑的打量着他,道:“你画的?”

“那是什么眼神啊鱼酱,我也是才高八斗的好吧。”鹤丸不满的伸手点了下她的脑门,随后又道:“是歌仙画的。”

“哦,那才高八斗的是歌仙才对吧,你激动个什么劲啊。”闲鱼一脸嫌弃。

“我觉得鱼酱你现在对我存在误解,在你的心里,我已经不再光辉伟岸了吗?”鹤丸很受伤,他记得刚来那一会儿,无论小鱼还是鱼爸爸都蛮尊敬他的,现在鱼爸爸看见他就翻白眼,还好府里的年轻武士们还是这么单纯可爱,尤其是一茬又一茬的新人。

闲鱼把他推到一边,道:“醒醒吧,灰是伟岸不起来的。”

听着两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三日月没有插话,而是将那张画拿到面前,道:“嗯…总觉得缺了什么呢……”

闻言,鹤丸扭头解释道:“歌仙也是这么说的,因为是失败品所以随手放到一边了。”

“大概是缺少人气吧。”三日月起身走到闲鱼的寝室里,拿了毛笔在庭院角落添了个举头望天的男子,整个画面便活泛了许多。见状,闲鱼要过笔,道:“这样抬头太突兀了,上面应该加个月亮才对,这样画面就丰满起来了。”

鹤丸歪着头坐在一边,画人画月亮都没意思呢,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闲鱼已经快速的在纸上画了个美少女战士。看着画面上穿着超短裙扎着两个包包头的女孩,鹤丸眯着眼睛道:“哇啊,不愧是主人,这月亮画的真是别致啊。”

“无论是画月牙还是画圆圈都太简单了,体现不出我高超的画技。”闲鱼理直气壮道。

盯着焕然一新的画面,三日月先是看看自己画的仰头男子,又瞧了瞧闲鱼的从天而降美少女,表情颇为奇妙道:“较之先前,确实是生动起来了,但立意也变了……”

鹤丸闻言抢过画纸伸头一看,双目大亮,对闲鱼赞道:“何止是变了,这是魔改啊,下面这个抬头的人,从赏月变成了偷窥女子裙底啊……噗!主人你真是天才,这种奇妙的展开还真是吓到鹤了!”

闲鱼这次难得没有和鹤丸杠起来,她慢悠悠的缩到御帘后面,目光闪躲道:“我饿了,我去找光忠要点吃的……”

“顺便,我也一起去还盘子吧。”三日月笑眯眯的收起已经吃干净的盘跌,追上闲鱼狼狈逃跑的背影。

很快,原地只剩下鹤丸捏着画,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道:“我去拿给大家看……”“看什么呢。”一只手按住了鹤丸的肩膀,他笑容僵住,缓慢的扭头看去,正对上歌仙兼定阴森森的脸。后者这会儿正盯着他手中那张被魔改的不成样子的画,满面凶光,杀气沸腾。

“等等听我解释!其实这是牛郎和织女,很棒的对不对……”

“织女穿短裙?!”

“那个…天气热啊……”

“闭嘴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舅:千代,其实我吧……

千代:来,这本佛经你背一下,尤其是这段“须知佳人,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容貌美丑皆是表象生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皆有心生。

大舅:你不是巫女吗为什么还看佛经?!

千代:阿弥陀佛

大舅:qaq

第160章 随着赖光兄弟所展现出的实力,源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平忠常一战后,本地武士的心开始倾斜,平家在东国的势力被逐渐取代。

和一心想要在中央站稳脚跟,逐渐向公卿高端路线靠拢而忽略武家的平家不同,赖信则专注发展军事,虽说日本武士总把什么忠诚放在嘴上,但古往今来被记住的却是下克上三字。在利益的趋势下,武家们自然会向对待自己更为诚恳的赖信靠拢。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赖信开始向京都赖光这一边输送人才,除了源氏本家的孩子外,被推举的还有各豪族之子。尽管无法与源氏自家的人相比,可他也给出了个相对公正的环境,让所有人看到出头的希望。

源贞澄也是这次被推举上来的武士之一,他是在赖信面前表现抢眼,又有些许灵感的人才,更适合跟随在赖光身边。不过虽姓源,可他并非是真正的源氏一族,而是随母改嫁后归了源氏。不过这些贵族来回通婚,较真起来都有彼此血脉。

如今的时代,在公卿贵族眼中离开京都便是地狱,可以在皇城中站稳脚步便是无上荣耀,许多人宁愿穷死在中央,也不愿意下方到诸国。在这种主流思维的影响下,被送来京都的武士们各个可以说得上前途无限了,源贞澄也颇为自豪,觉得为远方处境窘迫的母亲争了口气。

在中将府被考校了几次,最出色的人被留下来,得知其中有自己的名字后,源贞澄松了口气,和坂东的同伴一起在院子里庆祝。与他一同前来的中景直也道:“虽说训练很累,但是四位大人都很宽和,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金时大人,完全没有架子啊。”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在赖光大人身边最好吧……”另一个小武士道。

“把赖光大人做目标就太难了,他眼光很高的。”虽然这么说着,可源贞澄的眼中充满向往。

“贞澄你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你有灵力嘛。”中景直也爽朗的笑起,伸手拍了拍源贞澄的肩膀,道:“其实要留在京城,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找个京都出身的妻子,到时候有妻族铺路,才是前途无限呢。”

“别闹了,那种深宅大户的公主,见都见不到吧。”其他伙伴摇头道。

也不是完全见不到呢……源贞澄没有说话,两手捧着杯子,望着远方发起呆来。

酒过三巡,年轻武士们开始迷糊起来,残酷试炼后难得的放松机会,让他们放纵过了头。府邸的大人们也都是过来人了,即便是源赖纲这样严格刻板的人也不会出来扫兴,毕竟过了今天,他们便可能就此分道扬镳,被派遣到不同的地方任职,再也找不到聚会的机会。

想到要与同生共死的战友们分开,源贞澄也难免不舍,不需要劝酒,便已经喝到满面通红。他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正欲起身透气,便看到院子外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酒意顿时去了大半,源贞澄拍拍好友的肩膀,道:“你知道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是谁吗?”

中景直也酒量比较好,这会儿还没迷糊,他道:“那是守护源氏主公的膝丸大人,可是连四天王都敬重的强者呢。”

能让这样的人守护的,又是什么人呢?

源贞澄站在原地,直到伙伴们醉倒了一地,也没有反应过来。

乳母离开之后,闲鱼也没有一直偷懒,她跑到织雪的房间里,两个人一起制作纸垂和符箓要用的纸张。

作为巫女,象征神前清净的纸垂闲鱼不会假任何人之手,不过阴阳师所用的消耗品符纸就可以找人帮忙了。织雪是个极为细心的姑娘,她耐心的重复着测量尺寸和切割的动作,几个小时下来也不会有丝毫的厌烦。看着被切出完美尺寸的符纸,闲鱼用手指沾了下墨水,熟练的在上面画上风神的咒印。她轻轻吹干上面的磨痕,将之递给织雪道:“贴身放着就好了。”

“谢谢你。”织雪没有拒绝,脸颊还浮现出淡淡的粉色,她低着头,慎重的将符咒放在心口。

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飘扬而来,让闲鱼撇了撇嘴。

和注定单身狗闲鱼不同,织雪早就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但她毕竟是赖光带回来的姑娘,宫内丞一家也不敢私自为她定亲。不过这平安京里,刚成年就嫁人的虽多,但也有不少拖到20多岁才成婚的,织雪这样倒也不算稀奇。

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人,赖光也有仔细考虑过织雪的个人问题,可是吧…无论是嫁女儿还是嫁干女儿,想想都让人烦躁啊。

赖光这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杀气腾腾平民小伙就堵上了门。那是个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旧衣,穷酸气扑面而来的年轻人,他拿着一把破刀,上来就要挑战赖光,随后被一秒制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着瞧,我还会再来的!”小子一抹嘴,愤恨的离开了,留下赖光茫然脸。

就像当年赏识金太郎一样,赖光也一看就看中了这个出身平民但具有灵力的孩子,虽不知什么原因挑衅自己,可他身上这股自信也是赖光极为欣赏的。只是那孩子跑的贼快,似乎还有妖怪帮忙,他来不及招揽就被他跑了。

不过赖光也没有失望太久,那孩子养好伤后又出现了,这次还带了帮手,是妖怪一反木棉,两者结合一上一下试图夹击自己,随后又被一秒制伏。不等赖光再次招揽,那孩子就又逃了,临走前还大喊:“莫欺少年穷,我还会回来的!”

几年过去了,赖光从那孩子身上扩展了几次励志词库,而那个原本对上他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和妖怪,也能在他手上走一招了。找到个机会,赖光和部下一起涉陷,终于抓到了那个少年,他道:“我调查过你,据收留你的村民所说,你挑衅我乃是为了追求一位贵族公主。既如此,若只为了出人头地得到女方认同,那何不加入我源氏,争得一官半职,才能给家人安定生活。”

少年…也就是未来的入殓师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接触织雪的机会,立刻便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少年入殓师靠军功做了兵卫长官,也与织雪相见解除了对赖光的误会,眼看着两人都到了成婚的年龄,于是他主动上门找赖光赐婚了:“赖光大人,我对您府上的织雪小姐心仪已久,请您成全我们吧!”

这时才知道引狼入室的赖光笑容渐渐消失……

立马的调他去扫厕所!

四天王死命拦住。

现在婚期无限拖延中……

虽说赖光一直没点头决定婚期,可也没明确反对他们交往,不过织雪这会儿尚未离府,要见面还是得偷偷摸摸的。可彼此相隔一道墙,即便没成亲生活也有了盼头,俩人每天都是一副沉溺爱河的幸福模样,看的赖光十分心塞。

和赖光一样心塞的,还有亲王府的克明亲王夫妻。尽管在夏祓前,天皇已经同意他们下降臣籍,可之后不知为何却没有再提起过。因此这会儿博雅仍是孙王,神乐也带着女王的头衔。

克明亲王原本打算等到降为臣籍,避开皇室内部动乱后,再给博雅举行成人礼并定亲。可是拖到现在,天皇也没有下定决心,眼见着别人的儿子都当爹了,克明亲王也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终于决定给博雅举行戴冠礼了。

在决定仪式前的晚上,克明亲王找来儿子,道:“博雅,过了仪式你便成年了,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之所以把仪式拖到现在,便是不想让自家卷入**,博雅更没有和权贵联姻的必要,克明亲王只希望儿子能选择自己心仪的姑娘。

如今博雅的箭术已经学有所成,所缺的只是经验罢了,听到父亲的话,他全然没有联想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后,才道:“请在给我一些时间下定决心吧。”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实战中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好好好,你自己有底就行。”克明亲王大喜,暧昧笑着凑近道:“可以给为父透漏一下吗?”

“都说了还没有考虑清楚嘛,况且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神乐说呢……”博雅为难道。

听到博雅提起小女儿,克明亲王的笑容更加灿烂,博雅长大了啊,居然考虑到姑嫂之间的问题了。看来这孩子虽然跳脱了些,可内里还是一个细心又顾家的人啊。得到儿子答案的克明亲王立刻将这件事分享了自己的妻子,夫妻俩心底一块巨石落地,睡觉都带着笑。

就这样,博雅顺利的完成了戴冠礼……

次日,克明亲王和亲王妃抱着小女儿神乐一起到了博雅的屋子里,打算和他商量成亲的事情。不过当他们打开门,博雅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是的,冠礼之后,博雅终于下定了决心……穷游全国的决心。

克明亲王拿信的手都在颤抖,他望向女儿道:“你兄长跟你说要走的事情了?”

神乐点点头,捧着小手球道:“哥哥说了,会给神乐带礼物的。”像什么首无的脑袋、荒骷髅的骨头、络新妇的丝…想想都期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源贞澄是后期比较重要的路人,因为不舍得虐已有角色所以原创出来一个放刀的。

...

克明亲王:爹不如妹妹重要?!

博雅:好吧,也给你礼物

克明亲王:……那还是算了吧

...

入殓师:我哪里穷酸了???

第161章 寝殿外靠院墙的树枝上传来风铃摇动的清脆响声,正切割符纸的织雪一怔,脸颊变得通红起来,她靠近闲鱼小声附耳说了什么,便提着衣摆小跑出了屋子。侍女们见织雪小姐慌慌张张的离去,连忙起身想要跟上,闲鱼则表情扭曲的阻止道:“她一会儿就回来。”

侍女们尽管好奇,还是应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这是源氏姬君的院落,寻常的武士不敢轻易踏足,往来的只有中将府的主人和付丧神们,在闲鱼的默许下,这倒是一个男女幽会的绝佳地点。只是织雪尚未出嫁,与恋人相见也不敢腻歪太久,将风符送出之后,便又跑了回去。

打着补丁的旧衣换成了光鲜的武士服,但少年身上的那股子穷酸气质依然明显,他木楞的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之后,才捏着装风符的御守,带着痴呆的幸福笑容回到了武士团里。他这幅模样显然是极拉仇恨的,刚一落座便被同伴们拽去暴揍。

少年本身是具有灵力的特殊人才,未婚妻又是流淌着藤原家血脉的宫内丞养女,在这个岳父栽培女婿的时代,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限。不仅周边人嫉妒,少年有时候会觉得生活幸福到不真实,前几年他还是一无所有的入殓师,现在已经是源氏的武士,还和织雪定了亲。这么仔细一想,织雪还真是自己的幸运女神啊……

不,你的幸运女神是赖光才对。

闲鱼手里的纸垂才做了两三个,织雪便红着脸跑了回来,继续刚才的工作。几个侍女互相推挤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才挣扎的挪出来,低声询问道:“织雪小姐,您是不是…需要移居偏殿吗?”侍女们还以为织雪是来了月事。

“不、不是的……”织雪脸色爆红的摇摇头。

“行了,你们都退下。”日本古代视女子月经为污秽,便是贵族女儿也要被赶去偏殿,这种陋习闲鱼纠正数次未果,这会儿也不想再提。她屏退了侍女,放下手里叠了一半的纸垂,倾斜身体半趴在织雪肩膀上道:“快成亲了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

“赖光大人…还有父亲和母亲尚未决定。”织雪尽管羞涩到头都抬不起来,仍是小声解释着。

“我老爹那边就算了吧,听他的你八百年也别想成亲了。”闲鱼郑重的拍了下织雪的肩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去年赖光最小的妹妹未婚先孕,他直接带兵返回家乡,把小姑姑的五个情人倒挂在墙上逼问谁是孩子他爹。但平安时代对女子没有贞洁方面的要求,和数个人交往是很正常的事情,肚子里孩子他爹是谁这是小姑姑都不清楚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已经出家的满仲回来才解决了问题。

不管孩子的爹是谁,源家的女儿得嫁给门当户对的人。闲鱼的小姑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反对,反正成不成亲也影响不了什么,平安时代成亲复杂但离婚相当随意,几句话不合就分开是常有的事。唯一有意见的大概是赖光了,但满仲根本懒得搭理这熊儿子。

织雪的表情有片刻空白,她盯着闲鱼的侧脸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符纸的褶皱压平,道:“父亲和母亲那边也在考虑。”虽说宫内丞是看赖光大人的面子才收留自己,可这些年却一直把自己当亲女儿疼,担心她吃苦一直没有点头。

了然的点了下头,闲鱼道:“这也正常,谁家的父母也不愿意女儿嫁个穷酸啊。”如果不是赖光提拔,这小子还做着入殓师呢,要知道现在平民为了省钱半数搞鸟葬,撑死也就全家埋一起,那会愿意出钱请什么入殓师,这注定是个社会地位低又没钱的工作,织雪跟了他可不得吃苦。想到那小子也不是个有心机的家伙,闲鱼提醒道:“你记得告诉他,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他出身入殓师家庭的事。”

“嗯。”织雪握纸的手一顿,赶忙点头。

尸体是重秽,连平民都不愿接触,历来处理这些事的都是贱籍。

接下来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这个话题,织雪一下午便将阴阳寮发来的符纸处理完毕,闲鱼把它们整理好放在箱子了,刚要起身,耳边便传来破风的声音,她神色一凛,转身向外。这时织雪也看到从窗外射来的箭,她下意识的起身挡到闲鱼面前,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臂强拉到身后。

“鱼姬!”织雪脸色灰白。

那箭直冲闲鱼的脑门,她一手扣着织雪,另一手做了个展扇的动作,描有鱼纹的桧扇便自空气中显现,将袭来的箭矢停留在半空。闲鱼收起扇子,反手摘箭,从后面拔下一张纸条。从箭出现到收回只在瞬间便完成,织雪尚惊魂未定,但闲鱼却笑了起来。

“鱼、鱼姬……”织雪拉着她的袖子喊道。

“没事,是博雅离京了,特地来通知我的。”闲鱼挥了挥手中的信。

“……”用、用这种方法传信……?

回自己寝室的时候,织雪的脸上还带着怀疑人生的表情。闲鱼则对博雅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她将信烧掉,将做好的纸垂和符咒收起准备晚饭。刚做好一切,门外便传来小狗的吠声,闲鱼露出笑容,回身张开手道:“小大将回来了。”

小家伙迈着短腿欢喜的扑到闲鱼的怀里,金色的眼瞳笑眯成两个月牙,狐之助追在它身后,道:“累死我了,这小子越来越皮了。”

将小白狗抱起来放在怀里,闲鱼俯身用脸颊蹭了蹭它身上的毛,道:“小孩子调皮一些才好呢。”话是这么说,可她揉着小狗身上未褪的绒毛,还是不由担心道:“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长大呢,按理说为了适应环境,小妖怪应该很快过去幼年期才对啊。”

大概是意识到闲鱼在为自己担心,小大将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狐之助是时政培养的管狐式神,自身对妖怪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它摇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不如去问问晴明大人?”和那位未来王相比,审神者大人的另一位师兄就温柔多了,每次去都会被热情接待呢。

抬手一弹狐之助的脑门,闲鱼单手搂着小狗道:“别想着去晴明师兄家吃大户了,他可不富裕。”狐之助遗憾的哼哼,闲鱼则单手托着下巴叹气道:“我快要离京了,在那之前先把这件事解决吧。”京里到底方便些,在伊贺处处都要麻烦一目连大人。

“那咱们还是要去晴明大人府上吧!”狐之助又满血复活,疯狂摆动着尾巴。

对于闲鱼而言,晴明简直是无所不能的百科全书,她这下倒没有拒绝,应道:“明天早上再去吧。”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露了半个脑袋,闲鱼便被狐之助的疯狂踩脸叫了起来,它的理由也很充分,去的太晚很可能会和到阴阳寮领任务的晴明错开。在狐之助的不断催促下,她只能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给风神献过神馔后便抱着还在睡的小大将出发了。

在安倍益材辞官之后,晴明便从安倍家的老宅里搬了出来,在天皇面前露了一小手,便让对方感恩戴德的赐下宅院,位置是和师弟相对的前鬼门。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师兄弟俩人高风亮节,自愿去镇守两鬼门,但熟人很清楚,这俩是巴不得无人骚扰耳根清净。

天皇:qaq当人家是提款机吗?

刚靠近前鬼门的区域,牛车里的闲鱼便听到了式神们争吵的声音,她抱着犬大将跳下车,还没靠近大门,那古旧的木门便飞了出去。闲鱼挑了下眉毛,挥手将门板扫到一边,这才抬步走了进去。看到院落里混乱的样子,她重重的咳了声。

以津真天赶忙缩到柱子后面,见鸩还面瘫着脸站在外面,又伸翅膀把她拽了进去。

闲鱼的到来让庭院里有片刻安静,但看清来人之后,童女便率先扑了过来,大声喊道:“阿鱼!”以津真天听到熟悉的声音探出头,见来的是熟人,便又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看到鸩还停留在原地在面[柱]思过,她又一伸出翅膀将她拽了出来。

“童女。”闲鱼伸手接过爱撒娇的小家伙,对面带焦急的童男点点头,环顾四周后道:“师兄呢?”

童女眨眨眼纠结的掰起手指,嘀咕着:“几、几张来着……”她琢磨了半天没有回答出个所以然,还是路过的姑获鸟抱着婴儿走过,神情带着母性的温柔解释道:“晴明大人在前天的任务里得到了委托人十张祖传蓝符,现在正在祷殿召唤。”

当初邀请姑获鸟加盟的时候,晴明便保证给他们一家安身之处,现在府上有独院专门安置姑姑收养的孩子,大约有二十个幼儿。

“那我去找他。”闲鱼一手抱着犬大将一手拖着童女,颇为吃力的走到门边,她还未伸脚踹门,便见祷殿一阵狂风涌出,直接破开屋门,室内蓝光大胀,妖气沸腾。闲鱼被光芒刺的眯起眼睛,等屋里没了动静,才迈步走了进去。

“师兄。”

听到声音,晴明扭过头,看到闲鱼,他牵强笑道:“师妹来啦。”

“师兄你召唤的式神呢?”闲鱼好奇问道,室内除了十个凿墙装修的山童之外,就只有晴明一个人在。

“就在这里了。”晴明眼中带着难掩的疲惫。

“……”

十个山童……

原来他们不是在装修,是在拆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山童:晴明大人真是体贴人,一口气召唤了我全家。我们不能让他住在这种四方的盒子里,大家快砸,放晴明大人自由!

第162章 把刚召唤来的强力式神山童x10统统打包送回庭院,这座建成已久又荒废几十年的宅邸总算是免去了被毁灭的危机。大小锤前一步离开,后面便有涂壁出现在晴明面前,开始修补被山童砸坏的墙壁和窗户。闲鱼看看修屋手艺干脆利落还会雕花,一看便知工作经验很丰富的涂壁,又看看一脸淡定似乎对眼前场面习以为常的晴明,对他这种把苦日子过成习惯的生活态度肃然起敬。

这座位于前鬼门的宅院和叶王的那座一样属于百年老宅,只是随着平安京汇聚的妖怪越来越多,即使出身阴阳师的贵族也不愿意守在这百鬼夜行的开口,如此互相推脱,这座占地面积颇广的豪宅便只能空闲下来。虽说百年前这房子确实有居住殿上公卿的资格,可是如今几十年过去,再豪华的宅邸经过荒废后也只剩阴森凄凉,晴明在拿到院子的时候也想过重新翻修一遍,就是一直没有攒够钱。

实际上不仅钱没攒住,还欠了一屁股债……

虽说庭院里荒草糊坡,主殿的墙壁上也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但作为天皇赐予的宅邸,内里由皇宫配制的东西却是好的。闲鱼坐在靠屋檐的柏树下,手中所持的茶杯小浅薄白,一看就是大内的水平。她喝了一口茶,对已从十连r打击中恢复的晴明道:“怎么样?”

晴明两手捏着小白狗的爪子,回头和身边的式神们交流了片刻,才道:“抱歉啊师妹,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妖怪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诞生,没有自保之力的幼儿期都很短暂,尤其是出生便拥有强大妖力的妖怪。师妹手上的这只小白狗天赋异禀,刚出生的时候便暴露出可为妖王的潜力,这种妖怪一般来说应成长迅速,却不知为何它的智商和身体都停在出生不久的那个阶段。

低头看着睁着金色眸子茫然四顾的小白狗,晴明揉了揉它尚未褪去的软毛,在它不满的挣扎中,将它送回到闲鱼的怀抱。重新被熟悉的温暖气息包围,因缺少安全感而乱叫小狗又安静下来,乖巧的趴在闲鱼的大腿上。

见晴明也束手无策,闲鱼难掩失落,肩膀都垮了下来,愁道:“本来想在离京之前解决的……”她不想要麻烦一目连大人。况且即便是带犬大将去伊贺国,那也得要它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和拥有层层结界保护的京都不同,外面太危险了。

“虽说我不知道解决的方法,但是师妹,最了解妖怪的,终究是妖怪啊。”对闲鱼疑惑的目光相对,晴明用扇子遮挡去难掩期待的笑意,道:“这世上不存在无解之事,我不知道,自然会有别人知道。犬大将属于妖界,那我们不妨去妖怪的世界看看如何?”

闲鱼咽了下口水,脸上浮现出背着父母干坏事的兴奋,她两手撑在腿边,声音都下意识的压低了道:“去町中!”

晴明的眼睛眯成两个弯弯,像春日午后享受日光浴的狐狸。

那次意外过后,闲鱼再也没有去过町中,贺茂忠行也严格命令弟子们成年前不准靠近妖怪的区域。灵力强大的人类孩子对于恶鬼而言是大补之物,更何况如今人与妖对立,贸然闯入敌人的领地无异于送死。不过,现在晴明三人已经过了12岁[成年],阴气也随着天照降临消退,前往町中一探的念头又随之清晰起来。现在的贺茂忠行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作为师父的余威显然已经镇不住熊孩子们了。

晴明和闲鱼要去搞事,自然也不会忘记拉上叶王,不过他们三个还是默契的瞒住了大师兄贺茂保宪,以免把老实人吓出病来。和会对恩师与父亲妥协的晴明不同,妖怪的町中叶王已经去过无数次了,他既不好奇也不觉得刺激,可晴明来叫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同行。

不管怎么说,人类去妖怪的地盘还是很扎眼的,三人为了不引起骚动,便做了些必要的伪装。晴明比较方便,他本身就是混血,只要将狐仙的气息放出来就行。叶王早有来町中的经验,他将骨女的妖力凭依附体,顿时鬼气横溢,阴森无比。两人完美包装过后,一同看向闲鱼,后者这会儿没有带付丧神,式神又是肉包子达摩,比起两位师兄没什么优势。不过闲鱼也不慌,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彤彤的小鬼角,往脑袋上一扣,便自然的拼合到了发丝里。那鬼角晴明与叶王都不知从何而来,竟与鱼姬气场相合,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人是鬼。

看到这一幕,两位师兄显然都有些震动,却默契的没有问。

倒是闲鱼对此已经是无所谓的态度,这些年鱼姬的情绪已经越来越难影响到她了。

晴明早就想去町中一探了,进入的方法他也了如指掌,在无人的凌晨,师兄妹三人分别瞒着家人溜出,在夜色的掩盖下进入鬼门的缝隙,当存有妖气的符纸烧尽的时候,三人的身影一闪,转眼便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建筑分明与京城的一摸一样,可走在街道上的却是纯粹的妖怪。若不是亲眼所见,晴明也不知道,原来平安京的里世界藏着那么多妖怪。

看到各种模样的妖怪与自己擦身而过,晴明拉住师弟和师妹,道:“小心不要走散了。”

晴明难得这么严肃,来过一次的闲鱼反倒是自在些,她反手握住晴明的手,难得把调戏的对象换成他道:“安心吧师兄,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只要你在风里,我就能找到你。”说完她抬手向后一抹头发,觉得自己帅呆了。

想到这个白起梗闲鱼就鸡血上头,等她到了加贺一定得多开发几个和风有关的技能,名字可以直接拿,就叫什么[风的身影][此生眷恋]不然都对不起她氪的金啊!攒了八万钻还没等到新卡池就穿越了!

说来一目连大人这么多年打光棍真是很奇怪的事情,风明明是这么会撩的技能。

“…师妹又看什么奇怪话本了吧。”晴明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脑袋。

“没有呢。”闲鱼说完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师兄弟的称呼在妖怪世界本来就不合适,她道:“妖怪好像没有师徒一说的吧,基本上都是靠自身天赋吃饭呢,你还是叫我化名吧。”妖怪之间实力相差极大,极少可以用战斗经验逆袭大妖。

晴明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应道:“那好,我……”他正要询问闲鱼的化名是什么,一直没有搀和蠢材师兄妹对话的叶王这会儿却忽然开口道:“你们注意一些,我们的伪装可能瞒不过那些大妖怪。”在他们犯蠢的时候,叶王已经打探过四周的情报,他道:“妖怪元兴寺趁着阴气消失后的混乱收拢了一批妖怪,在诸国制造恐惧吸食怨念增强实力,现在…似乎盯上了大江山鬼王的位置。”

毕竟三大妖就酒吞家有矿。

“…挑衅酒吞,茨木怕是在提刀赶来的路上。”闲鱼忍不住吐槽道,她刚说完,便见两位师兄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坦然的回望过去,两个师兄立刻转开视线。叶王继续道:“说的没错,茨木童子确实已经在町中了,只是不清楚现在潜伏在哪里。我要说的也是这个,元兴寺的实力我们尚且可以应付,但茨木童子却不同,必须慎重对待。”

接触过真正的酒吞之后,闲鱼对那位大江山鬼王颇有好感,她笑道:“遇上茨木童子就使劲吹酒吞童子呗,分分钟能好感刷到满级。”

“酒吞童子与茨木童子,关系很好?”晴明问道。不仅是他,连叶王也对闲鱼的说法不以为然,毕竟大妖怪好斗,又岂会真心情愿永居于人下。即便是嘴巴上说的忠诚,可内里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定。闲鱼这家伙,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还是这么天真。

闲鱼没有灵视,自然不知道叶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高深莫测的笑道:“关系确实很好,就像李白和杜甫,是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纯洁关系。”

晴明所有所思,叶王则直接无视了她这句话。茨木童子没有野心,这就像天狗用掉毛数量分辨实力一样可笑。

师兄妹三人说笑着往居酒屋的方向走去,他们并没有在全是妖怪的町中注意到躲藏在阴影里的黑袍光头。他正是先前叶王口中所说的那个挑衅酒吞童子的元兴寺,喜好食儿童血肉的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三人,在看到闲鱼的时候,他阴沉的脸露出一抹笑容。

还以为只是胆大包天的人类,没想到其中还有熟人啊……

尽管有些变化,但那个小姑娘他可不会认错,几年前正是因为她,酒吞那混蛋才在众妖面前羞辱他。如今的酒吞童子还在遥远的大江山,茨木那家伙更是一直没有露面,看这次谁会来救她。还有那个说话的混蛋小子,竟然说他比不上酒吞的下人,哼…茨木童子算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搞cp,只是玩个梗~

下章感天动地母女团聚

叶王:茨木童子没有野心,这就像天狗用掉毛数量分辨实力一样可笑。

第163章 町中就如同是人间的相反一面,甚至相较于戒备森严的京都,没有法度约束的鬼市显得更为热闹一些。尽管这里没有守备士兵,可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到打架斗殴的恶妖,大家自然遵守着秩序,只是偶尔会有几个喝醉了的酒鬼高声叫嚷着。

就如同人间也有恶人一样,妖怪的世界也并非是人类臆想的那样,纵然有为非作歹的凶恶之辈,可大多数妖怪却也只是过着平凡的生活。

作为曾经有来鬼市经验的人,闲鱼的目光掠过一个个路边小摊,感慨道:“这里比我上一次来的时候要热闹多了。”

“前些年有不少妖怪被阴气侵蚀,町中也少不了会受影响吧。”晴明还是第一次进入到这里,在和闲鱼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停留在两边的摊位上。这里世界除了有店面的商户之外,街道中间还有经营各种小吃的摊位,除了少部分用材猎奇外,大部分都是正常食物,毕竟有多数妖怪就是由人类所化。这会儿闻着各种食物散发的香味,便是有吃过夜宵的晴明也觉得饿了。

晴明都饿了,就更别说闲鱼了,她盯着路边的烤鱼,道:“这里的东西我们可以吃吗?”

“可以,只要你吃得下去。”叶王已经有多次往返町中的经验,也自然做过尝试,他回答着闲鱼的话,并看向屎壳郎精的摊位。

视线就没从烤鱼身上挪开的闲鱼根本没有注意到叶王话里的故事,她伸手拉拉晴明的袖子,道:“晴明师兄你带钱了吗,咱们买点东西吃吧。”她身上护身的纸符倒是带够了,就是忘了带钞票。

说到钱的问题,晴明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拧着眉掏了下袖子,又掏了掏小囊,最后缓缓地抬起头,对闲鱼露出了个牵强又尴尬的笑容。闲鱼秒懂,她自己摸摸手腕,这才想起来为了方便把首饰都摘下来了,她抬头对象晴明空白的表情,双双望向叶王……

如果是童年的叶王,这会儿还会怼他们几句,可长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帮他们处理这些小事,不用多费口舌,他便面无表情的便将钱袋拿出丢给了晴明。知道要来町中,他还特地把人类的货币换成了妖怪们通行的勾玉。

有了钱,闲鱼便浪了起来,先是带晴明去买了烤鱼,之后又去吃了龙虾和扇贝。比起人类只能用盐巴腌制存储,妖怪们保鲜的方法就多多了,三人吃到嘴里的海鲜不仅不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就是价位昂贵了些……叶王又默默地掏出一袋勾玉。

在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晴明无意间看到了里面货架上摆放的蓝符,他下意识的便走上前去,直到看到下面的标价,才有缓缓地倒退了回去。此刻,一向是风光霁月的神仙师兄自然配上了二泉映月的凄凉bgm,闲鱼对这份穷酸感同身受,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不是人世,三人自然不必端着人间的规则,闲鱼放下了乳母强求数年换来的表面功夫,左右手各拿着烤串边走边啃着。叶王本来就是平民出身,没有必要也懒得端着架子,狂放起来比之闲鱼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从小受到贵族教育的晴明不太适应走路的时候吃东西,不过和师弟师妹混久了,渐渐地也放开起来。比起最初的生硬,三人如今倒是和真正的妖怪没什么差别了。

跟在身后的元兴寺:人类的死小鬼真是能吃啊,可恶好羡慕!

尽管元兴寺在后面恨的要死,可他也不敢在町中动手,虽然嘴巴上说不害怕茨木童子,可他显然是不想引起骚动让敌人注意到的。

闲鱼三人在逛街的同时几乎把町中的美食尝了个边,叶王这一晚上花出去的勾玉放到现在也足够百连抽了。等他们吃饱喝足,才忽然想起正事,他们来町中不是吃喝玩乐,而是询问犬大将情况的。町中的妖怪对同类的态度颇为热情,只是他们询问了几个年纪较大的妖怪,也没人可以说清楚犬大将的情况。又一次未果后,晴明便道:“小妖怪怕是无法了解天赋出众大妖的精力,我们不妨换个方向。”

要说这个妖界谁掌握着最多的秘密,那几乎所有妖都会回答,是青行灯。

大妖青行灯,既不喜欢杀人放火增添实力,也没有逞凶斗恶发展势力,她只有一个喜欢怪谈的小爱好闻名天下,在全国各地都有她留下用来收集故事的标记。町中外围有个出名的百物语酒屋,那里就是她用来征集奇怪故事的地方,谁的故事可以打动她,便能得到这位大妖的馈赠。尽管青行灯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可对于小妖怪们来说,她随意送出的礼物都不会是普通的东西。

比起其他大妖怪,青行灯对于闲鱼来说,也是最好接近的那一个了。但晴明没有她这么乐观,他道:“能引起青行灯兴趣的故事也不好找,她毕竟是以怪谈闻名的妖怪,普通的故事是很难引起她注意的。”

“放心吧师兄,交给我吧!”闲鱼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是师妹,我知道你是[博文广知]之人,可青行灯喜欢的是怪谈,而不是人间的情爱之事。”叶王提醒道,这位师妹的大脑里净装着一堆伤风败俗的,以前还让晴明对着她喊[哪路多],也不知道又是什么言情的角色。

“没想到师兄你是这么看我的,人家也有读过很多名著好吧!”闲鱼痛心疾首的摇摇头,开始脑补尔康马景涛咆哮体和张铁林湿吻。

“……”叶王闭上眼睛,却闭不上灵视。

听着他俩争吵,晴明在中间摇摇头,借口天快亮了赶忙将他们拽走。师兄妹三人刚离开町中往郊外走,闲鱼曾经呆过的居酒屋里就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他的身型在一众小妖怪中显得格为伟岸,即便容颜俊美,也没有多少妖胆敢直视。不过他虽然是极具威严,举手投足都给人压迫感的大妖怪,可态度却称得上礼貌,到居酒屋先是为自己超过还钱期限道了歉,然后才将挚友亏欠的酒钱还上。

离开居酒屋之后,银发男子还未决定去处,便见有小妖怪往这边跑来,那是他从大江山带来的部下,这会儿显然是有所收获。小妖一到近前,便迫不及待道:“茨木大人,找到元兴寺了。那个王八蛋又要干不入流的事,竟然在偷偷跟踪几个年轻小妖!”大江山在酒吞童子的影响下向来以实力为尊,最不屑欺凌弱小来证明自己。就算大江山的妖怪并非全员忠诚酒吞童子,却也看不上元兴寺那般卑劣的垃圾。

大江山的环境对于追求实力的妖怪来说简直是天堂,鬼王酒吞不是嫉贤妒能之辈,相反的他十分爱惜人才,发现年幼具有天赋的妖怪还会助其成长,他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人取代,却害怕再无敌手,对于大大方方挑战自己的妖怪也予以鼓励。正是因为酒吞童子是这样的性格,才让妖怪们信服,便是那些抱有野心想要取鬼王之位的妖怪,也不会说他一句坏话。所以,元兴寺想要上位,敌人除了酒吞还有整个大江山。

听到元兴寺的所作所为,茨木童子的脸上浮现出不屑,挥手让小妖怪退下,自己则追了过去。

身后带着个尾巴,叶王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他没有对师兄妹提起这件事,像无事发生一样平静走在前往百物语屋的路上,听闲鱼在心里从千万部作品里筛选故事。叶王不清楚,为什么背一本黄帝金匮玉衡经都掉头发的闲鱼能记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本。(闲鱼历代班主任:熊孩子聪明着呢,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走到青行灯的百物语小屋之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但大多都只是来凑热闹的,真正来送故事的没有几个。大妖怪青行灯并没有呆在自己的店里,屋里只有一个负责记录故事的小妖,或许是听了太多糟糕的故事,他的态度很是恶劣,通常人讲了一半就要赶人。

闲鱼他们到屋里后,也没急着上前,而是坐在前排听故事。

“我要说的是…源赖光大战♂茨木童子……”长相猥琐的男人嘿嘿笑道。

“……”闲鱼。

卧槽这个梗还没过去呢,你们妖界的精神文化生活这么枯燥吗?!

是的,妖怪命长,一个破梗能嚼几百年。

这个话题闲鱼尴尬的很,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打断的时候,那位青行灯派来记录故事的小妖先不满道:“闭嘴吧这有什么好说的,都传了八百遍了,这故事还是我们大人的朋友书翁传出去的,用得着你来说,下一个!”

那猥琐妖怪低着头匆忙退下,闲鱼赶忙站了起来。她决定讲白娘子的故事,不过为了接地气,做了些本土化的修改。

青行灯仆役看到生面孔,到来了些精神,接着便听到闲鱼道:“我要说的是八岐大蛇的故事……”

在场的妖怪发出一阵嘘声,青行灯的仆役也撇起嘴来,八岐大蛇和须佐之男那点破事早就听腻了。

正当大家要赶人,晴明也忍不住紧张起来的时候,就听闲鱼哼唱起来:“出云国下八岐蛇,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望求菩萨来点化,渡我八岐出凡尘。嗨呀嗨嗨哟……”

妖怪们那里看过这样的故事,还带唱歌的呢,一个个目瞪口呆,也不嘘了。

这边闲鱼唱完开头曲之后,道:“我要讲的是,八岐大蛇为报恩嫁为人妻,被不懂爱的须佐之男镇压在阴界雷峰塔下的故事。”

众妖:“……”

哇偶上古秘辛,这么刺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八岐大蛇:……

大天狗:哟素贞

茨木:这不是素贞吗

玉藻前:素贞你好

第164章 八岐大蛇是人妖两界皆耳熟能详的名字,对于人类而言,他是吞噬美女被素盏呜尊斩杀的祸神;对于妖怪们来说,他是吃个饭都能赶上须佐之男英雄救美的倒霉鬼。不过在阴气事件过后,人类对他的观感更为恶劣,而妖怪们则分成两边,对他深恶痛绝的是在阴气支配下做出许多违背自身想法的妖怪,而另一边渴望力量的妖怪,则视他为真神,期待着阴气再次降临。

不论如何,八岐大蛇这个名字都是极具话题性的,闲鱼选的这个题材非常合适,还蹭了一波阴气退散后的热度。平安时代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的精神文化都尚在基础建设中,人类有时能玩出个花来,可妖怪界却一直是死气沉沉的,偶尔来个茨木女装梗就能火个百年。闲鱼这篇新八岐娘子传奇,就如同一块板砖,投入到了一滩死水中,不仅搅动了潭水,还溅起滔天巨浪。

为了让在座的小妖怪们有带入感,闲鱼把八岐大蛇修炼时的日子设定的异常苦逼,极尽人间恶意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让在座的小妖怪们都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在大妖们手底下挣扎生存的过往,不禁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在八岐蛇沧桑苦涩的蛇生当中,当年用怀抱温暖自己的男人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待到他修炼成人的那一天,便迫不及待的去寻找记忆里的光明。只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再多的思念也带不回早已轮回的人,可八岐不愿意放弃,他踏遍千山万水,走过沙漠绿洲,终于在断桥上与魂牵梦萦的男子相会。哪怕是岁月篡改他容颜,可谁也拿不走初见的画面,尽管已轮回转世,可他依然是他心中多情的少年。”

说到动情处,闲鱼难掩激动的唱起来:“出云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晴明:……这歌响起,我脑子里就有画面了。

叶王:……

众妖:这么感人,肯定是真事!

此时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普通书翁走过……又返了回来。

白蛇传的故事就是要带着歌听才带感,闲鱼这会儿灵思泉涌,为了给青行灯留下深刻的印象,开始混入经典烂梗:“当年救过八岐的那个人类,身份非同一般,他正是天照大御神的胞弟须佐之男,只不过,他因为得罪其父伊邪纳岐而被消除记忆贬为凡人。”

晴明:已经记不清神话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普通书翁不仅折返回来,还挤进了前排。

闲鱼叹了口气,继续道:“失去记忆的须佐之男如凡人一般,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娶妻生子,来报恩的八岐便为了满足恩人的愿望化身八岐娘子嫁与他为妻。两人在出云住下,开了家医馆叫红房子,深受当地平民爱戴。在八岐娘子的辅佐下,须佐之男济世救人,也逐渐以功德洗去罪孽,很快便能恢复真身。可八岐娘子却不知道,他满心只想着给丈夫生个孩子,这样才对得起老伊家的列祖列宗。”

这个话题,无女听了流泪,姑获鸟听了沉默。众妖泪流满面。

书翁双目灼灼,下笔可出万卷。

“须佐之男身上的诅咒被功德抵消了,他恢复了神力,却忘记了作为人类的一切,他回到了天上,和天照大神比赛生子而得到了进入高天原的资格。可在凡间的八岐娘子不知道真相,他满世界的寻找丈夫的踪影,这世间的人、神、妖乃至花草树木都知道他的丈夫是须佐之男,可谁也不敢得罪高天原告诉他。八岐娘子只能带着对丈夫的思念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所产生的怨气使大地陷落,水漫人间,可骄傲的神明不为所动,甚至为了嘲讽他设立了愚人节。”

晴明蹙眉: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叶王:……你还入戏了???

书翁:啧啧啧。

“八岐娘子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罪在了自己身上,他认为是自己无法为老伊家传宗接代所以才被丈夫厌弃了。于是他开始寻找生子的方法……”闲鱼说到这里,就听到下面有小妖怪插嘴道:“他可以去问问茨木童子啊。”下面跟着一群是啊的附和声。

“……”闲鱼沉默了几秒,假装没有听到:“想要以业障缠身的魔神之身生下孩子没有那么容易,八岐娘子便另辟捷径,他希望能以神血洗刷身上的污秽。他开始寻找神族的女性血脉吞噬,试图与她们同化。”

下面的小妖怪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八岐大蛇只吃带灵力的女人,原来是这样啊。太痴情,太感人了……”

脑补着八岐娘子凄苦的心境,闲鱼道:“下面的内容大家或许已经猜到了,已经忘记为人时的须佐之男下凡后爱上了奇稻田姬,那正是八岐娘子要吞噬的人,只要吃掉奇稻田姬,他就能够拥有孕育之力。只可惜,他满腔的爱与怨,都在那一刻,被移情别恋的丈夫斩断。天丛云震碎的,仅仅只是十拳剑吗,还有八岐娘子凋零的心啊。”

看着下面小妖怪们脸上都带着愤慨,闲鱼为了让这个故事不单单只是个悲剧,又添了把刀子升华道:“众所周知,八岐大蛇没有死去,他只是被封印在阴界。三贵子的须佐之男,怎么可能没有杀死他的力量呢,可他本人却不知为何,斩下去的刀刃永远偏离轨道,他所使用的神力,也都绕过了八岐娘子的七寸。须佐之男不懂,那或许是他已经遗忘,却刻印在灵魂中的凡人之心吧。”

晴明和众妖的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眸子倒映着丈夫无情身影的八岐娘子在想什么呢,那绝望的心,是否又再次升起了希望。

“须佐之男将八岐大蛇封印在了阴界,镇压在雷峰塔下。为了惩罚他水漫人间的之罪,直到人世水干,雷峰塔倒,八岐才能自由。”闲鱼用惆怅的语气说完后,发现下面已经哭倒了一片。妖怪们的感情似乎比人类还要丰富,有几个已经脱水晕倒了。

闲鱼环顾一周,颇为满意自己的成果,她看向满脸鼻涕和泪水的青行灯仆人,道:“请问我的故事可以吗?”

“太棒了!”之前还对她不屑一顾的青行灯使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他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道:“这简直是惊天秘闻,想不到这样的秘密竟然从我这里曝出,我会成为见证历史的人!”他一抹眼泪,又道:“请问大人名讳,我好转告给青行灯大人,约莫两日便有结果了。”

“在下白起,那两日后我会再来的。”闲鱼拱手道。

等闲鱼拉着两个师兄离开,百物语小屋的妖怪还沉浸在悲伤的海洋里,他们不禁抬头望天,试问这命运为何如此恶劣,非要把有情人拆散。或许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天也不懂情吧。

在回家的路上,晴明有些沉默,似乎还沉浸在精彩绝伦的故事里。见她这样,闲鱼赶忙道:“别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啊,坊间传说酒吞童子还是八岐大蛇的儿子呢,这种传闻不能全信啊。”

晴明:“!”反而受到了启发。

传闻不能尽信可是也不能全信啊!就是你了,八岐娘子和须佐之男的爱情结晶——酒吞童子!尾随偶像而来的书翁奋笔疾书,一分钟就在新八岐娘子传奇后面写了5万字的续,并转发给小伙伴花鸟卷、弈和妖琴师。

听完全程的叶王:“……”感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没有留给晴明和闲鱼更多回味的时间,一直追在三人背后的元兴寺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等他们离开了青行灯庇护的地盘,一身滚滚黑袍的他便拔地而起,衣缝中溢出浓郁的黑气息,转眼间便将整个竹林覆盖。

早就知道有人尾随的叶王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与晴明一左一右的将师妹护在背后。闲鱼也在同时反映过来,当元兴寺的妖气将整个竹林拉入他的幻境之时,风神的符箓也已经埋入空气之中,只要对方行动,便会迎来反杀。

与攻守平衡的晴明不同,叶王手握着御神体剑,坦然的面对元兴寺的真身,除了闲鱼所设的结界之外,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防护措施。他这般情况看的闲鱼十分急躁,她道:“起码给自己上个盾啊,没有生命哪里来的输出!”

针女/破势:支持,说得对!

叶王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道:“不是还有师妹吗?”

闲鱼一噎,她马上就要走了好吧。

对面的元兴寺不甘被忽略,那双只有红瞳的眼珠停留在三人身上,他扯动嘴角,周身的黑气更为浓郁,道:“看这会儿还有谁能救你,酒吞……”他话为说完,却见对面的三个小鬼直愣愣的盯着他的头顶,元兴寺心感不妙,立刻抬头看去,只是他睁眼却只见到一只压下的鬼爪!

白发的罗生门之鬼从天而降,一爪将元兴寺的脑袋按入地底!

茨木童子俯视着脚底蠕动的废物,握紧鬼爪道:“你方才说我挚友如何?”

晴明和叶王一起看向闲鱼。

闲鱼:“……”

看我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酒吞是八岐大蛇儿子这传说可不是我的锅!

书翁:没错,这故事在几百年前就存在了,那时候[白起先生]还没出生,这事肯定真的!

第165章 茨木童子的相貌极其出色,不过碍于他通身的鬼气,也只有人类才会注意他长什么样子。闲鱼单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那里的频率自茨木出现后便快了许多,但这显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节奏,而是不属于她的陌生情绪在作祟。说不出的激动与期待,还夹杂着一些的恐惧,这种复杂的情感让闲鱼的身体微微颤动,直到茨木脚下的元兴寺化为黑烟逃离带起一阵阴风,她才在刺激下重新掌握回身体。

“啧。”茨木童子不屑的收回手,尖爪上还垂挂着一丝血肉,他甩甩手,眼睛的余光扫过闲鱼三人,又很快移开,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在他的正前方,元兴寺的半身陷于黑烟之中,他满脸的血丝,脸颊处还有个血洞,若不是他之前偏移了位置,那么被茨木的鬼爪穿透的会是他的脑袋。像这种级别的妖怪,茨木往日根本不屑一顾,可元兴寺却是胆敢挑衅酒吞童子威信的人。

尽管脸上顶着一个血窟窿,可元兴寺并不认为他的实力会输给酒吞童子的走狗,他用自己枯瘦如竹竿的爪子轻抚自己的脸,上面的血洞吸收了肢体的血肉后恢复如初,他道:“好样的,大江山的副将,也不过是个喜欢偷袭的卑鄙家伙。”

“哼,像你这种废物,换着法再来几百遍也只会是一种结局。”茨木的鬼爪握起,掌心飘忽着暗光。

“我和酒吞童子的恩怨,轮不到你这种小卒子越俎代庖。茨木童子,你不是我的对手。”脸上的血还没有干凅的元兴寺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旁边的闲鱼都替他尴尬,可元兴寺却深以为然,颇为自信道:“等我剿平大江山吧。”说完,就在闲鱼和晴明都以为他要放开手正面和茨木大战一场的时候,他收敛了布满竹林的黑烟消失了。

几年前元兴寺在阴气爆发中意外变异了新的能力,这让他的敌人很难彻底杀死他,只要附近有一星半点的妖气,便能使他再生。茨木也知道元兴寺的情况,在满是妖气的町中显然不是合适的战场,他没有追上去,而是侧身看向三张年轻的面孔,道:“你们不是妖怪吧,来町中做什么?”和其他妖怪见到人类便厌恶排斥的态度不同,茨木童子很平静的盯着他们,只是手中的鬼火未散。

在麻仓叶王看来,茨木童子抢在酒吞童子面前袭击元兴寺,就是为了抢威信,尽管他无法从他心中读取到打打杀杀之外的画面,却也能猜测到他会杀人灭口。与叶王同样,晴明袖子下的手也成结印状,茨木童子比以往他见到的任何妖怪都要特殊,即便是那位大天狗,也没有罗生门之鬼给他的压力。毕竟大天狗是心怀大义之妖,虽为妖但胜似神明,可茨木童子却是好斗的鬼,带着久经腥风血雨的煞气。

闲鱼仿佛没有意识到两位师兄的紧张,除了受到前身的情绪影响之外,见过酒吞后的她反而对茨木童子没有多少恐惧。她给两个师兄传达了个按原计划行事的眼神,收获了晴明也叶王不赞同的瞪视。

什么原计划,拍酒吞童子彩虹屁的原计划吗,会有用才怪吧?!

可惜闲鱼体会不到两位师兄的心情,她主动回答道:“听闻鬼王陛下发似烈火,目有雷霆,胸怀百川,三头六臂,踏碎凌霄,斗破苍穹,翻云覆雨,无所不能!我等心生崇拜,却一直无缘得见,听说他曾在町中先生,故来此朝圣。”

听了闲鱼这一连串的赞美,茨木童子面无表情,但好歹收回了爪子上的鬼火,他蹙着眉毛,盯着闲鱼半天也没回话。就在晴明和叶王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就见茨木语气中带着丝疑惑道:“……哼,油嘴滑舌,说的这些都是在恭维我挚友的吧?”

“……”原来闲鱼的彩虹屁拍到了马腿上,茨木童子没念过小学,只能听懂后半句。

闲鱼听了,积极修正道:“这哪里是恭维的,我说的可是实话。”她这次可不敢在飚成语了,直接竖起大拇指道:“鬼王牛批,天下无敌!”果然,这次茨木就听懂了,他浑身扎人的杀气收拢了大半,颔首道:“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叶王在这一刻不知要做何表情。

茨木童子放下手臂,也没了方才针对元兴寺时所展露的暴虐之态,尽管作为好斗的妖怪,其一身血腥未敛,却也不会再给人毛骨悚然的压力,他道:“酒吞童子也不是想见就见的,有实力就上大江山去吧。”见这三个和元兴寺并非一伙,也没有值得他出手的实力,茨木童子告诫一句便转身离开。或许是因为闲鱼的马屁拍到位的关系,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

等茨木的气息彻底消失,晴明才感慨道:“不愧是大江山的妖怪,气势确实不是常人可比。”他回头望向闲鱼,正要提醒她下次不要冲动,却又顿了顿,道:“师妹,怎么了?”

闲鱼收回视线,疑惑道:“什……”她话未说完,一旁的叶王便伸手从她的脸颊擦过,微凉的温度让她下意识的退后,也看到了叶王手指上没有干透的水渍。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果然找到了泪痕,她赶忙擦去道:“可能得了沙眼,见风流泪。”

叶王没有应声,倒是晴明递出手绢,道:“师妹,不要把流言当真,茨木童子不可能是你的母亲。”

“我当然知道啊。”闲鱼无奈的给自己辩驳道。

不仅是她知道,鱼姬也知道,可是似乎所有和母亲有关的词语都能牵动这个身体的记忆。

师兄妹在说话的时候,竹林后的书翁却捂住了嘴巴。

看他发现了什么!

母女相逢不相识,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可山高水远割不断血脉羁绊,那个凶名在外的茨木童子,竟然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出手教训了尾随他们的元兴寺。尽管在茨木出现后书翁迅速跑开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可白发少年那句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联系几年前町中的传闻,又看了看闲鱼头上和茨木一样鲜红的鬼角,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

成年的鬼姬觉醒了鬼的力量,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只能求助青行灯帮忙。正所谓命运弄人,在返回的途中鬼姬与母偶遇,为了不给无情的母亲添麻烦,苦苦忍着不愿相认,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垂泪。

太可怜了!

书翁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的心瞬间被使命感填满了,将记梗的书卷收拾好,他这次没有急着让墨鸟传书。此刻他满心都在纠结,接下来的头条选哪一个比较好,是八岐大蛇出云绝恋,还是酒吞童子的命运长歌,亦或者是茨木的冬天野妈心……

闲鱼三人从町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工作狂赖光早早便出发去了皇宫,只剩下武士们收拾战斗后的狼藉。在闲鱼溜到町中的时候,已经消失了几年的溯行军卷土重来,它们自认为在夜晚偷袭更容易得逞,却不知道即便破了宅邸的结界,也只会扑个空。

知道闲鱼不在的犬大将睡在鱼姬的寝室外,它蜷曲着身体,耳朵挺直,显然一直在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只是它没有等到晚归的闲鱼,却第一个发现了藏在屋顶上不怀好意的溯行军,在刀剑付丧神们赶来之前,它起身挡在寝室之前,对着敌人发出震慑的唔鸣和咆哮。

溯行军显然不会将巴掌大的小狗放在眼里,他们轻松跃下屋顶,在寝室前站定,小白狗立刻凶恶的扑过来,张嘴咬住了带队薙刀的腿。具有腐蚀性的毒液渗透入獠牙撕开的缝隙里,便是可以再生的溯行军也难以招架,薙刀猛的将小白狗甩开,可他脚腕依然在腐烂和重生循环。

由于不会死也不会痛,薙刀溯行军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他一刀切开寝室的拉门,抬腿便往里面冲,只是接下来便被狭窄的门空卡主了过长的刀身。此时,听到声响的三日月等人也纷纷赶到,一进入院落便和来势汹汹的溯行军交锋起来。

和自己一起到来的同伴在付丧神们的攻击下逐渐消失,也不能让薙刀溯行军侧目,它将刀身调转,只顾着寻找寝室内的目标。被闲鱼安置在室内的纸式茫然起身,只是呆呆的望着侵略者。而在此时,先前被甩在一旁的小白狗一跃而起,自半空中化为十几米长的巨型白犬,呲牙发威,便将靠近寝室的溯行军震飞出去。

“哇啊。”五虎退和他的小老虎们一起瞪大眼睛。

白色巨犬死死的守在寝殿前,流出的毒液连石头都能融化,这样的对手,让溯行军寸步难行,它们来不及想出突破的方式,便被付丧神们斩杀。鹤丸用树枝从毒液里捏出一振打刀,看着被毒液腐蚀出几个坑洞的刀身,遗憾道:“还以为有新伙伴了呢,可惜不能用了啊。”

第166章 阴界的力量一如既往的霸道,鹤丸用来夹起御神体打刀的树枝很快便被腐化,他赶忙松开手,还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手指道:“这玩意儿真不好弄啊,等鱼酱回来净化一下吧。”他话音刚落,背后便出现一股阴气,鹤丸一震,尚来不及逃跑,清光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将他方才那句话听了个仔细,清光的脸覆盖着大片的阴影,他硬生生把鹤丸按底一个头,在其耳畔阴森道:“等主人回来是什么意思?”

鹤丸当然不能说他早就知道闲鱼偷溜还帮她打了掩护,金色的眸子一转,便道:“啊…哈哈哈…这不是明摆着的,如果她在的话,这种事哪里轮到我们啊,早就用封印术把这些溯行军解决了吧。”转头和脸色不善的清光对视,鹤丸又道:“她撇开我们跑出去玩也不是第一次了,清光你不也习惯了。况且是和通灵王与晴明公一起,肯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就来气,清光不在沉着脸,而是直接怒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晚上不好好休息跑去夜游还不是你教的!”在这家伙来之前,主人可是从来没有偷溜过。清光自动屏蔽了闲鱼的无数黑历史,将主要原因怪罪在鹤丸身上。

“鹤好冤啊……”鹤丸叹口气,这几年来背上的锅层层叠叠。

清理掉剩余的溯行军,歌仙交代武士们整理战后的时候绕过地上沾染阴气的残骸,这种东西还是得等主人净化过后才妥当。

药研走到寝殿前抬头看向威风八面的巨大白犬,在他前爪前站定,见敌人都已经被处理干净,犬大将低唔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身形快速缩水成为幼犬的姿态,它紧闭双眼,四肢无意识的抽动。药研见状赶忙将小狗抱起来,此刻它身上的温度烫的吓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怎么回事?”其他人赶忙聚集过来。

药研摇摇头道:“不清楚原因,但应该是无法适应方才的形态造成的妖力混乱。”他毕竟是付丧神,也没有过研究妖怪的经验。

“鱼酱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解决小大将长不大的问题,现在只希望她能成功了。”鹤丸这时候也顾不得隐瞒了,这可把还不知道闲鱼不在家事情的其他人吓得不轻,膝丸拽着他的手臂道:“怎么能让主人独自夜行!”

“大概是觉得我们太显眼了吧?”宗三猜测道,毕竟作为刀剑付丧神一直在协助源氏除妖,在外面也小有名气。

“哎呀…被嫌弃了呢。”三日月歪头笑道。

“别说了,我们之中最显眼的家伙就是你了。”清光揉着发疼的眉心吐槽道。

府上发生那么大的事赖光也没有赶过来,想必已经去上朝了。主人家都不在,众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将犬大将送到闲鱼的寝室,然后守株待鱼。知道她大半夜跑出去玩,大家也没心思睡什么回笼觉了,只想着她能平安回来。

此时闲鱼的寝室里只有她用来骗人的纸式,由于在变形术中参入了自身的影子,使得假人可以做出基本的反应。平常时候这个时间闲鱼还在睡觉,因此代替她的式神也盖着被子休眠,不过屋里一下子进来那么多人,本来就不需要睡觉的她自然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睁着眼睛坐在一旁等了许久,见没有人指挥自己做事,便主动到一边泡了茶递上。

歌仙心情很是复杂,他拿茶杯的手都在颤抖,作为闲鱼这些年的礼仪教师,他看着用完美的姿态展现茶道的式神道:“姬君也会如此优雅美丽。”从式神身上他看到了希望!

听到这话,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连药研低声关怀犬大将的声音也消失了。鹤丸作为和闲鱼玩的最快的人,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到对面岩融的身上,他赶忙憋回去,学着闲鱼的口气道:“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都第二天了这还没醒酒呢?”

歌仙怒目而视,坐在他身侧的五虎退则低着头,擦去桌面上溅出的水滴道:“我、我觉得主人现在就很好……”

“所以说,也怪不得会被区别对待。”宗三难得开口吐槽,他说的是前些天鹤丸抱怨闲鱼对别人如春风般温暖,对自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不过就人类而言,越是关系好才能放开手打打闹闹吧。

闲鱼这会儿还赶在回家的路上,跟晴明借了御灵做代步工具,拉风又迅速。一整晚没有睡,在町中处于亢奋情绪时却不觉得困,现在放松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朝回御灵境的神龙挥挥手,闲鱼打了个哈欠,拉开了寝室的门——

满屋子付丧神一起看过来。

“……”

闲鱼啪的一下又把门关上。

冷静!这一定是她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

不等闲鱼做好心理准备再次开门,靠近门边的今剑已经再次将门打开,他伸头出来道:“主人快进来吧,犬大将生病了。在你离开的时候,它变大了一次,然后就……”

门外的闲鱼闻言立刻抬起头冲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药研膝盖上的犬大将。小白狗现在虚弱的很,但该有的戒备没有消失,药研不敢随意碰触它,以免又让它下意识控制妖力反击。闲鱼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她伸手将小大将抱了起来,摸摸滚烫的脑袋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小白狗闭着眼睛趴在爪子上,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指给予安慰。

残留在犬大将身上的阴气顺着它的毛发试图渗入闲鱼的身体,却被风神的庇佑轻松拦下,她抚平它身上蓬乱的毛发,也一并带走了沾染上的阴气。她刚处理过幼犬身上的秽,鹤丸便将一振破烂的打刀递过来,道:“顺便处理下这个,虽然是不能用了。”

“溯行军出现了啊。”闲鱼颔首,接过打刀的同时说道:“天照大神刚降临没几年,八岐大蛇就又获得了现世的力量。”或许在背后还有其他力量在支持他。只是可惜,这振御神器破损严重,已经无法用来召唤新的伙伴了。

犬大将如今的情况容不得闲鱼去思考别的,她这时困意全无,打算现在便带它去町中寻找解决的方法。青行灯暂时联系不到,可茨木童子也是天生具有强大力量的妖怪,他很有可能知道犬大将现在的状况,现在赶回去应该还能在町中找到他。已经想不到别的选择,闲鱼调动起周身的灵力,红色的神纹自眉眼与额心出现,她闭上眼睛,道:[一目连大人,帮忙开个去町中的传送门。]

粉发的神明在加贺山睁开眼睛,他的唇畔露出浅浅的笑意,脚下三千株萤草跟着轻风的节拍摇曳招展。

[巫女,你终于呼唤我了。]

“诶?”

闲鱼错愕的睁眼睛,尚不知如何回答,面前便已经开启了直接入町中的通道,她赶忙收回心神,抱着小大将钻了进去。见自家审神者跑去妖气如此浓重的地方,付丧神们自然也不能落后,一群人上前往里面挤,结果便是生生被卡在了通道口。

坐在远处三日月淡定的喝了口茶,感慨年轻人真是活泼。

回到町中的时候,茨木童子的妖气还没有消失,他仍停留在这里,闲鱼松了口气,赶忙循着气息追去。

发现元兴寺不过只是个光会说大话的孬种,茨木便对他失去了兴趣,像这种垃圾货色,根本不值得挚友动手。只是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这町中妖怪看自己的目光很是怪异,尤其是当他背对着人群的时候,那些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铠甲。就在茨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传来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他循声望过去,便见先前见过的混入町中的人类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进大江山是不可能的。”茨木童子道。

闲鱼赶忙摇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想求您帮忙看看这孩子。”说着她将藏在怀里的小大将漏出来,从它身上所传出的浓郁妖气立刻让四周的妖怪们都吸了口气,不少恶妖露出垂涎的目光,却又不敢在茨木童子面前放肆。

看到缩成一团的犬大将,茨木的表情有些意外,他伸出鬼爪将它从她怀里拎出来,道:“哼,空有妖力,竟沦落至此。”他没有放开犬大将,而是望向闲鱼道:“妖怪终究是妖怪,和人类同住便是这样的结果。本该是成长的阶段,却为了贴合人类压制妖力,不学习如何控制,却反抗本能,如此结果也是必然的。”这句话也是在说他自己,身为弃儿的茨木童子,也曾为了收养自己的理发匠压抑妖性做人。

“所以说…犬大将是自己拒绝长大的吗?”闲鱼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茨木也没有直接作答,反而给了解决的方法:“此子是天生的大妖,混迹人类之中只有一条死路。”这样一个妖怪,因为压抑自己而死未免可惜。换做别的妖或许可以无视,但茨木童子也有过这样的历史。况且若是挚友在,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的话再直白不过,闲鱼伸手摸摸小大将的脑袋,虽然不舍,但还是道:“那么…大江山可以收留它吗?”像这样的妖怪,若是真的放他一个人到妖界,怕是等不到长大便会被妖怪们分吃了。而大江山的鬼王,会给拥有野心的小妖怪成长的机会。

茨木顶了她一会儿,看她不舍又强行狠下心的样子,才道:“人类短命,等不到它成长回报,你可能就先死了。”他移开视线,道:“有告别的话就赶快说,既然做出决定,我是不允许后悔的。”

“谢谢……”闲鱼除了这句话之外,竟再说不出别的,她几次张嘴,最后也只是将自己身上的风神之佑转接到了犬大将身上。

和会温柔抱着它的闲鱼不同,茨木童子全程用鬼爪拎着狗脖子,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它从昏迷中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挥动着四肢发出可怜兮兮的唔鸣。闲鱼难受极了,她道:“你能抱着它吗,它现在生着病呢。”

“笑话,妖怪哪有这么脆弱。”话是这么说,茨木还是将小狗放到了自己肩膀铠甲的平坦处,小家伙并不领情,它不满的挣扎,一头埋入罗生门之鬼披在身后蓬松又温暖的头发。被陌生气息包围,它烦躁极了,伸出爪子用力的抓挠撕咬,生生将茨木的一缕发丝拽断。

飘落的银色发丝在空中化为手捧着竹竿的白色毛球,还长着和茨木同款的鬼角。

眼看着忽然出现的毛球要掉下去,闲鱼赶忙捧起手掌,将它接住,那毛球转动了下身体,给了她一个既甜又有点蠢的笑容。

茨木童子对自己的衍生品没有半点情分,他道:“这家伙你可以留着,带着他来大江山寻我,不会有妖怪阻拦你。”他看了眼小白狗,又道:“不过等这□□上的妖力流散,它也会消失,能不能到大江山,就看你的运气和实力了。”茨球撑不过几个月就会消失,但大江山却欢迎强者。

作者有话要说:  茨木在阴阳师前面的剧情是挺有礼貌的妖呢,明明阿爸就立场而言算他的敌人,可还是很礼貌的样子,很乖的感觉。

恭喜收获一只茨球!

加贺的风神大人现状:

小心照顾着三千株脆弱萤草苗苗(最终成妖的万中无一,但苗苗们可用一技能)

海里来了个幼鲸妖,不知道有什么烦恼,等她下次出现就去问问吧。

第167章 元兴寺从町中逃离之后,茨木童子也就没有了继续呆在京城的理由,作为大江山的副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是与酒吞相较起来,什么样的事情都得往后排,如果闲鱼这会儿没有赶来拦住他的话,茨木童子已经带人去抄元兴寺老巢了。不过他现在带上了犬大将,行程就要被迫做下修改了,再去彻底消灭元兴寺的势力之前,他得先把小妖怪送去大江山。

如今的大江山上,除了茨木童子之外也只有个刀控妖怪能引起酒吞的战意,其他妖怪也非弱者,却不足以让酒吞展露实力。他也不是没有挑战过日本闻名的另外两妖,可那个满嘴大道理的大天狗以及战斗之前还要爬屋顶上摆n久造型的磨叽狐狸打起来根本就不能酣畅淋漓。

茨木童子想到这里便瞥向肩膀上的小白狗,如此具有天赋的妖怪,不仅是他,便是挚友在此,也会对未来充满期待。酒吞与茨木所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期间也并非没有势均力敌之辈,可这两人能互为挚友,也是因双方这不畏死却惧再无敌手的战意吧。

闲鱼一直站在原地看茨木带着犬大将离开,她眼中的不舍显而易见。小家伙现在趴在茨木的肩膀上,因为妖力混乱半梦半醒的它不安的挥着爪子挣扎着,狗本身就是嗅觉敏锐的物种,察觉到自己距离闲鱼越来越远,小家伙奋力睁开眼睛,对着视线中已经模糊的影子呜鸣起来。

小白狗如同哭泣的声音让闲鱼下意识的追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茨木童子没有说错,犬大将不属于人类世界。本来失去母亲的它应该在恶劣的环境中独立成长,可因为自己的关系,让本该驰骋天下的大妖一直被童年束缚无法长大。

被肩膀上的小东西吵的头疼,茨木童子干脆用自己的妖力切断了闲鱼的气息,但这也彻底惹怒了犬大将,它压抑的妖力瞬息释放,尽管没有变换体型,却仍是伸出溢出毒液的獠牙咬住茨木的肩膀,并将他肩部的护甲撕扯下来。

半个肩膀暴露在空气中的茨木不怒反洗,他拎起肉嘟嘟的小白狗到自己面前,道:“这才像个妖的样子。”只是一会儿,先前那个病恹恹要死的小妖怪,其妖力就膨胀到可以毁去他铠甲的地步了。

后方的闲鱼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感受到暴动的妖力,本来已经往回走的她又停下脚步。风神的力量可以将风作为自己的眼睛监视万物,但一目连大人很少会这样做,作为他的巫女,闲鱼也不会轻易动用这种侵犯**的力量。

可是现在……

闲鱼闭上眼睛,遍布世间的风灵取代了她的视线,并停留在茨木身上。她看到小白狗的双目变得赤红,暴躁的撕咬着茨木的衣服和头发,尽管它身上乱窜的妖气尚未平复,可显而易见的,不在压抑自己力量的犬大将恢复了活力。茨木童子伸手将试图溢出毒液的白犬从自己的肩膀上拽下来狠狠扔到地上,不等远方的闲鱼做出反应,小白狗已经在半空翻了个身并变成十多米长的巨犬。

总觉得变大后的造型有点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茨木童子是成名已久战斗经验丰富的妖怪,犬大将变出原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它空有着强横妖力,却不懂得如何运用。在源中将府里,大家都很宠它,无论是闲鱼还是刀剑付丧神们都把它当做幼犬照顾,除了偶尔被小老虎们作弄一下,每天都过着吃喝玩乐的幸福生活。

尽管如此,犬大将学得很快,在被揍中逐渐寻到了些规律,它耸动着湿漉漉的鼻头,敏锐的嗅觉与常年与风使作伴的经验让它很快寻找到妖风碰撞的缝隙,它敏锐的动了动耳朵,用将尖锐的獠牙作刀剑扯开那条风之伤。犬大将自身的妖力卷动着茨木的妖气瞬间从风灵涌动的隙间蔓延开来,带着前所未见的锐风将茨木童子笼罩,也让他对这场一面倒的战斗提起了兴趣。

初版风之伤的力量与茨木身上护身的妖力碰撞,这种前所未见的战斗方式出奇的有效,茨木尽管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可铠甲上也布满了伤痕,暴露在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血痕。久违的流血反倒是让茨木童子兴奋起来,他越发觉得收下这条小狗是对的,他的成长速度令人惊喜。

见茨木要认真了,闲鱼将自己的声音通过风传入犬大将的耳朵里。

[去大江山吧,我在伊贺等你回来。]

凶暴的白犬血红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对着茨木呲起的獠牙和毒液也收了回去,他像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一样蹲坐在地上,发出悲伤的唔声。尽管如此,犬大将却没有吵着回去,它还是接受了闲鱼的安排。

它其实很清楚,鱼姬要离开京城了,而它跟过去伊贺的话,纯粹是个累赘。外面的世界不像京都,到处都是阴阳师还有四方结界,它带着源氏的牌子,走到哪里都能受到照顾。可是在外面,就算被妖怪吃掉了或许都不会被发现。

它是个妖怪,它不是不想要变强,可是却舍不得离开。

它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新的亲人。

如果不长大就好了,不长大就不用离开了……

可是现在,逃避了几年的事终究要面对,他终究要长大了。

见犬大将失去了战意,茨木童子遗憾的放下鬼爪,他轻哼一声扭头离开,也没有带着对方的意思。这是他给出的第二次选择,先前做出决定的是闲鱼,但这次,是犬大将本人。

白犬回头深深看了眼来时路,做着无声的告别,他曲了下前腿,接着便追上了先一步离开的茨木。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人捧在手里的小白狗,而是能与茨木童子同行的强大妖怪。那只只会趴在人类公主怀里撒娇的幼犬在这一刻被永远翻篇,取而代之的,则是未来的西国之王。这条路唯一的见证者,或许只有趴在犬大将身上那只唯一从闲鱼手上幸存的跳蚤吧。

送走了小白狗,闲鱼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垂着头拖拉着脚步往回走,茨球球抱着竹竿傻笑着一张脸在她身旁转悠。这一次来町中,她没有带掩饰的鬼角,人类的身份完全暴露,可即便闲鱼身上庞大的灵力很是诱人,却也没有妖怪敢招惹和大江山有关的人类。道路两边的妖怪三无成群的凑在一起,这会儿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可此时的闲鱼没有心思探听,她还沉浸在离别的不舍中。

虽说是茨木童子的□□,可茨球既不凶悍也不好斗,它的眼睛是两条幸福的直线,小嘴美滋滋的弯起,脸颊左右浮着双团甜蜜红晕。它全然没有意识到新主人低落郁闷的心情,自己在半空飘了一会儿,便停在了闲鱼的脑袋上,一团毛球随着她摇动的脚步颤动颤动……

付丧神们已经从传送门里走了出来,只有和茨木有恩怨的髭切被膝丸拉在后面,等到茨木离开后,他们方才松口气现身。鹤丸走到闲鱼面前,低头视线刚好和她脑袋上的茨球对上,他盯着这毛绒绒的玩意儿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伸出手戳了戳,然后发现茨球猫嘴的弧度弯曲的更大了……一旁的清光嘴角抽搐,他看了眼四周对着闲鱼指指点点的妖怪们,也大概能猜出这群人在想什么了。

一整夜没睡,闲鱼却没有半点困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吃过东西就趴回了床上。

茨球跟着闲鱼住进了她的卧室,人类的寝室对于刚诞生还有着些许灵智的小□□来说就是个大游乐园,它飞上飞下的到处探险,还把手里的竹竿放下,捧起文台上的毛笔,又换成唐栉笥的眉笔掂了掂量。等折腾累了,白毛都被灰尘染成黑色的茨球才晃悠悠的飞到枕头边,贴着闲鱼的脸睡下。

此时的拉门外,小老虎们的眼睛闪着绿光。

闲鱼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就起床了,看到在她枕头上睡的很香的茨球,她将动作放轻了些,没有吵醒小家伙。

往常这个时候,小大将应该在庭院和小老虎们斗智斗勇吧。如今没了闹哄哄的小狗,感觉整个少将府都冷清了起来。闲鱼叹了口气,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正欲去背几首祝词,却无意中看到了被收起放在刀架上的打刀。

刀身上残留的阴气引起了闲鱼的注意,她挥手将之净化,可御神体上的伤害却无法被修复。将刀架上的打刀拿下来,闲鱼抽刀出窍,刀身如今被阴气腐蚀出大大小小的坑洞,显然已经无法在使用,而这个世界上能够修复御神体刀的,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锻造神。

虽然很可惜,但已经不……

就在闲鱼遗憾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御神体却无法用来唤醒新伙伴的时候,她的手心变得滚烫起来,似乎有什么力量从中溢出,而她手中那柄破烂的打刀也变成了通红的烧灼状态,闲鱼吓得手一抖,那刀也像橡皮泥一样跟着扭动变弯了不少。这忽来的状态可把闲鱼吓到了,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捏着手里的[弯刀]动也不敢动。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闲鱼心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力量,那没准还能控制一下,于是她在心里开始勾勒出形状,而那柄化为铁浆的刀也随着她心中所想改变了轮廓。可闲鱼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做的时候也无法保证稳定,最终成型的轮廓和她所想的大相径庭。

手里拿着自己刚溶出来的巨型曲别针,闲鱼陷入沉默。

她怎么会有打铁的超能力,难不成是继承了母方的血统?那她的母亲究竟是呢,具有这种力量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她妈不是锻造神那难道是刀刀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问风神大人是不是很寂寞,其实是的。

一目连:力量渐渐恢复了,可以派上用场了

然后等了几年都没有等到闲鱼呼唤他

一目连:……今天又没有叫我啊。

犬大将:我母亲走的早,后来鱼姬成了我的养母。

杀生丸一直以为鱼姬是条鱼<)))><<妖,见到鱼姬本鱼之前都没有吃过鱼<)))><<

第168章 手握着带刀柄的曲别针,闲鱼打开拉门,三日月和髭切照旧在她庭院的檐下晒太阳,听到后面有动静传来,老头子笑眯眯的回头招呼道:“姬君醒了啊,不多休息一会儿了吗?”“是压根就没有睡吧,眼眶还是黑的哦。”髭切抬手戳了下闲鱼脑袋,试图把她按回去。

甩甩头避开髭切的手,闲鱼举起手里的曲别针道:“look,看这里!”

三日月和髭切单手还拿着茶杯,就保持着扭头的动作盯着闲鱼手里的曲别针,两人研究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这奇怪的物件有什么不平凡之处,他们对视一眼,又一起将茫然的视线移动到闲鱼身上,等待答案。

闲鱼慢悠悠的从御帘后面钻出来,双手握着刀柄,道:“你们俩是刀剑付丧神,应该会锻刀吧?”

“让姬君失望了,在下虽是有些年头的刀了,可从未侍奉过锻造者呢。”三日月微笑解释道。

“这问题问的有意思极了。”髭切语带感慨,随后反问道:“姬君是人类,那知道怎么制人吗?”

“……”我知道啊。不过未免被清光拎去宗三那边抄经书净化长毛的大脑,闲鱼可不敢这么回答,她挠挠头苦恼道:“不知道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说着便举起手中的曲别针道:“没办法,只能先这个样子了。”等明早献神馔的时候再问问一目连大人好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闲鱼只能蔫蔫的又钻进御帘返回寝室。待她离开之后,髭切才道:“那刀柄…是鹤丸带回来的打刀吧?”此时的阿尼甲记忆力超神,竟然注意起如此细节,膝丸若是在此怕是会忍不住落泪。

“正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妙,三日月先是点了下头,随后道:“若没有记错的话,狐之助口中的正常本丸,都是由审神者负责修理御神体的。”只是此界由高天原神明驻守,情况特殊,时政插手不能,一切只能从简。

“好像是这样没错吧。”髭切答道。

由审神者负责修理御神体啊……

两人的脑中不由浮现出那把曲别针。

“……”

还是当不知道好了。

折腾那把曲别针消耗了不少精力,闲鱼这会儿可算有了困意,抬手摸了把枕头上的茨球,她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在闲鱼睡着之后,门外叠成一排的小老虎们才用爪子将拉门挠开,五双晶亮亮的小眼睛齐齐定格在茨球身上。小毛球尽管没有战斗力,可却很敏感,本来团在闲鱼脑门上睡觉的它清醒过来,看到小老虎,好奇的飘了过去。

茨球看着面前五只完全陌生的毛绒生物,露出一个幸福美满的笑容,很热情好客的样子。

五只小老虎的视线随着飘动的毛球左右移动,其中蓝色眼睛后背带条纹的一只忽然上前伸爪,猛的将摇摆的茨球拍在地上。紧接着,其他四只也纷纷上前,好奇的歪着头研究着这神奇的自走逗猫球。茨球被脸朝下按在地上,它将竹竿一扔,拔地蹦起,努力摆出一个凶恶脸,可它还没有凶几分钟,其余四只小老虎便齐齐伸爪,再次将它按在了地上。

老虎不发威可不是病猫,茨木童子的□□就算是个球那也是罗生门之小鬼!

茨球愤怒直起身,硬生生将小老虎们撞开,它那草稿般潦草的线条爪子举起,做出地狱之手的姿态往地上一抓,还当真召唤出了地狱鬼爪与火焰。指甲盖大小的小火苗一闪,五虎退家的猫胡子便传来了灼烧的味道,小老虎们嚎叫一声,带着只剩下半边的胡子战略性撤退了。

茨球又恢复了幸福傻脸,重新回到闲鱼被窝里卧下,不过刚合眼没两分钟,又被折返的小老虎挠了。茨球勃然大怒,再次地狱之爪,可这一次却只召出几缕青烟来,不等它回被窝寻求庇护,小老虎们便扑过来将它淹没了。

等闲鱼起床吃晚餐的时候,小老虎和茨球已经大战了十几回合,姬君的寝室也被它们翻腾的乱七八糟。闲鱼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发,闹不明白怎么睡一觉身边就成废墟了,她的卧室这是经历了十级暴风吗?

守在门外的小夜在闲鱼起床后敲门进来,他带了茶水和点心,并将一封信拿出来放在文台上,道:“主人,神祇官。”

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闲鱼揉揉眼睛打开信件,她抿了下嘴角,将信放在一边道:“时间定下了,月底我会跟新晋巫女一同前往洁斋所斋戒,到时候,咱们就真的要离开京城了。”对面的短刀有着锐利的眼神,却很是安静乖巧的端坐着,这种莫名的凶萌感让闲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记得小夜刚来的时候还比她高,现在她已经超过他了。

“……赖光公也同意了吗?”小夜忽然问道,去伊贺国的事情,已经拖延了无数次了。

“送来书信,应该是商议过了。”不然压根就送不到她手里。去伊贺国是闲鱼一直期待的,可现在真的要走,又有些不舍,无论是父亲,还是三位师兄、师父,那都是她重要的家人。贵族们鲜少会主动离开京城,这次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重聚。

最重要的是,叶王师兄……

平安时期的麻仓叶王是早逝的,尽管她已经记不起多少原著漫画的剧情,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在意。记得有分析,麻仓叶王尽管被麻仓家的亲人背叛,可最终选择死去却是他自己的决定,因为错过了当期的通灵王大战,才使用泰山府君祭转生。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至少在闲鱼眼中,麻仓叶王在现世还有许多羁绊,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着急放弃此生。

尽管麻仓叶王终究会转生成为麻仓好,可属于麻仓叶王的一生却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闲鱼牵强的扯起嘴角苦笑起来,归根结底,无论寻找再多的理由,其实也不过是她自己在害怕罢了。叶王师兄或许可以潇洒的投入轮回,但是她却舍不得。曾经失去的无法挽回,便想要死死攥住还拥有的。况且,若是叶王师兄真的舍弃此世,她就算不舍也认了,可他要是因为身边人的背叛不得不提前转生呢?想到麻仓叶王那种不管不顾的战斗方式,闲鱼便忍不住后怕。

带着对糟心师兄的关心,闲鱼一直愁到了第二天早上,难得天没亮便能起床,她干脆跑去小厨房亲自做自己的早餐和神馔。喜好吃在这个时代是要被嫌弃的,光忠为了不被诟病安心钻研厨艺,所以将小厨房开在付丧神自己的院落里,他并不是每天都会下厨,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武士团那边带队训练,偶尔为了赚零用钱接一些悬赏封印。倒是歌仙来的频繁些,做些点心品茶时用,但大多都进了闲鱼肚子。

当闲鱼走入厨房的时候,一股甜香味便窜入她鼻中,光忠正背对着她,将焯过的紫苑盛入碟中,随后又拧着身子将葛粉汤调味。见状,闲鱼走过去自动接过了他刚才的工作,将没有被冷水冲过散了香味的紫苑切成碎片,洒在香喷喷的米饭上面。

难得在清晨看到闲鱼,光忠面露诧异,但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又了然道:“主人以后可不要在夜里外出了,黑白颠倒的滋味不好受吧。”她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夜里并没有睡好。

闲鱼死气沉沉的点点头,觉得脑袋像被灌了铅一样,她压下哈欠,问道:“光忠今天不去道场训练武士吗?”

“昨天便已经将职务交接了。”光忠笑着解释道,不仅是他,清光他们也已经从各自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倒是歌仙那边有些麻烦,他满京城的迷弟迷妹根本不舍得偶像去伊贺国吃苦,一个个血书挽留呢。

知道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要离京的关系,闲鱼有些愧疚道:“你们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不用那么迁就我……”

“不是这样呢。之所以去融入中将府的生活,也是为了可以待在主人身边。如果您不在这里的话,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失去了意义。”光忠抬手想要安慰的摸摸她的发顶,可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面粉,又只能收回去道:“刀剑的所思所想,主人或许难以理解,但请务必相信,这般决定,正是吾等所愿,没有任何勉强。”

眨眨眼睛,闲鱼低下头道:“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以后有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啊。对我来说你们是家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变的。”

“我会转告给大家的。”光忠说完,便见闲鱼盛了大盆的白米开始淘,他赶忙接手道:“是要做神馔吧,我来帮你。”

“好啊。”

……

半个时辰过后,闲鱼召来式神扛着一盆米饭加半缸菜离开了。光忠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感慨着:那位风神大人,饭量真大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头疼

上一话评论有人问,一目连大人的神力是灌饭灌出来的吗?

一目连:……

第169章 一目连的神社不会有闭门的时候,闲鱼在自家安置的神龛也同样如此,只是这样也使得有神龛的房间更容易积尘,因此闲鱼每日例行送餐的时候,也会顺便整理棚内。屋内的侍女们抬着神馔的食盒站在一旁,闲鱼上前将沾染了细微灰尘的纸垂换下,又给杨桐树枝换了水。

将玉串放回到榊立之中,闲鱼捎带苦恼的收回手道:“供奉用的杨桐树枝又生根了,在瓶子里待不了几天就得挪走了。”按理说树枝不会那么容易生根的,起码别人家供奉的时候就很少会出现这种怪事,可是她每次换的新树枝都会长出根来撑爆瓶子,到现在移植到后院的杨桐树已经占用了半个院子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只能把多余的树苗移植到岚山了。

“这是好事啊姬君,杨桐乃是繁盛之树,此为吉兆呢。”侍女们笑眯眯的说道。

“将来源氏的后裔靠卖木头也能发家致富吧,这么想来确实是吉兆。”闲鱼耸肩,脑中不由浮现出源义经兄弟卖木头筹备军饷的画面,她赶忙摇摇头把这魔性的一幕从脑中甩出,接过侍女们手中的神馔放入案中,跪坐在神龛前念诵祝词。

“……神前敬拜于此…啊啊,对了!”祝词念了一半,闲鱼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改口问道:“连大人现在有没有空,可以帮我看看这打刀怎么修复吗?”说着她起身将那振曲别针拖进屋里,在侍女们惊悚的目光中放到神龛前。听到四周传来的吸气声,闲鱼才慢一拍反应过来,道:“抱歉好像祝词还没有背完,那您等我背完…以敬畏之心,仅此……”

这份补救显然已经慢了一步,神明的投影已经出现在闲鱼面前。由于伊贺距离京城有一段历程,一目连在收到召唤后便以□□降临,他低头望着三倍速背祝词的少女面前,用手指轻点下她的眉心,带着浅浅的笑意道:

[巫女。]

双手合十背祝词的闲鱼睁开眼睛,神明苍白瘦弱的面孔便出现在她面前,除了神力凝实了些之外,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闲鱼伸出手,指尖穿透他临时降临的分灵,她赶忙收手,蹙眉不解道:“您真的有好好吃饭吗?”

一目连仅存的眼睛错愕的眨了下,他似乎被她问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有的……]这回答显然底气不足。

盘踞在神明肩边的神龙哼了声,骗鱼的,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过。一目连大人把大部分神馔都送给了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仅留下巫女亲手制作的那些。以往锻造神的宝库里装着的都是诸神明赠送的秘宝,可现在却是一排排的饭桶,就一目连大人的饭量而言,吃几百年也吃不完。

听到风龙的哼声,一目连显然不希望它暴露自己,主动将话题带回来道:[需要修复的打刀在何处?]

“就是这个了。”向神明献上曲别针。

[……]能面不改色欣赏自家巫女极乐净土版神乐舞的风神大人,这会儿手捧着巨型曲别针罕见的沉默了。

“如果没办法修的话就算了,毕竟只是御神体,还能拿到相同的。”本来她召唤连大人的主要目也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而已,这几年她遇到的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尽量不会去麻烦他,也导致两人一直没有什么搭话的机会。

一目连不知道闲鱼心中所想,他现在没有实体,却能够使用神力,将已经被拐成奇怪形态的打刀捧在半空,他道:[可以修。]

和先前被他修复过的那振名为加州清光的刀不同,巫女手中所持的并非是生成付丧神的原刃而是承载付丧神之灵的御神体,要修理起来也相对容易。他铺开双手,那振被闲鱼扭曲成怪异形状的刀刃再次化为烧灼的状态,它在神明的手中重新舒展开身体,御神体内的杂质也顺势流淌出去。一目连的手指在刀身上擦过,凹凸不平的钝铁便化为吹毛可断的利刃,连同被阴气腐蚀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经过神明之手锤炼的刀剑,不再是时政批量用来承载神力的道具,仅作刀而言,亦是人间绝品。

神明挥手消去刀身上残余的热气,压低手腕,将刀重新送到闲鱼面前,她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抬起手去接刀身。一目连一顿,为打刀附着上鞘,才重新放回到她手里。闲鱼收回手,无视刀鞘上还残留的温度用力一拉,明亮的刀身上立刻清晰映射出她的半脸。

“好厉害啊,连大人。”亲手制作出曲别针知道要控制力量有多难的闲鱼感慨道,想不到风神大人还有这个技能。将打刀重新回鞘,闲鱼将它抱在怀里,有些羞愧道:“到最后还是麻烦您出手。”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问罢了。

[能够帮到你,我很开心。]

神明抬手虚抚了下她的发顶,相隔着千里的声线依然温柔,留下这句话,他便消去了这尊化身,没有在人类的世界多做停留。在他离开后,一直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侍女们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而闲鱼则抱着打刀弯了下身,随后急忙喊道:“等等,把神馔带走!”

在神社中的一目连脸上罕见浮现出一丝无力,风龙则兴奋的甩起尾巴,将放在白木案上的食物卷走。龙是非常有原则的龙,它会吃神馔,但不会吃巫女亲手做的,那都是只属于风神大人的。

看到白木案上的食物消失,闲鱼才放心的抱着打刀离开,摸着布满精致花纹的刀装,她若有所思的呢喃道:“风神大人…锻造神…应该……”一个对于她而言相当恐怖的猜测在脑中成型,可不等闲鱼深思,便听到身边的侍女们嚷嚷道:“姬君,那位就是风神大人吗?”

闲鱼回过神来,颔首道:“是啊。”

“原来是这么好看的神啊,姬君真幸福啊。”几个侍女一脸憧憬道。

“……”闲鱼眯着眼睛无言以对。平安京依然很真实,这就是个颜狗的时代,昨天侍女们还在感叹姬君命运多舛,竟然要跑去荒山野岭侍奉神明,可今天见到一目连大人之后口风就改变了。

抱着修复完毕的打刀,闲鱼脚步轻盈的往寝室走,廊下歌仙正修剪着花枝,并与乱说道:“平安时代插花尚为成型,大家崇尚自然之美,要保留植物最自然的形态,到了室町幕府时期,才有了最初的直立花,直立花以枝条为真,加上当季花草为下草辅助……”

“这个我知道,是义政公在推崇着呢。”乱不由想到了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代。

歌仙失笑道:“对了,乱曾在足利将军家,对此应该相当熟悉呢。”

“这倒是没有,你继续说吧。”乱兴致勃勃。

歌仙受到鼓舞刚要继续,门外的喊声却打断了他,几个武士抬着箱子低着头进入内院,其中一个道:“歌仙大人,这是给您的信。”京城众才子血书挽留。他说完又抬出更重的一箱,擦了下汗道:“还有这个,是诸大臣家的姬君…还有内亲王殿下寄来的。”情书。

闲鱼趴在柱子上默默地捂住心口,单身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总觉得要带歌仙离开京城的自己是带恶人,满心负罪感的闲鱼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自己的卧室,她将复生的打刀放到自己面前,期待的合掌祈愿道:“现在急需正能量满满的小天使治愈我。”说完她郑重的将手放在刀剑上,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

时隔数年,熟悉的花瓣飘落至眼前,在闲鱼期待的目光中,真·命运多舛的付丧神在御神体上苏醒。她忍不住支起身体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碧青色剔透清澄的眼瞳,绚丽的金发一闪而过,随后又掩埋在破旧的白布中。

新到的付丧神绷着一张脸,似是冷静沉稳的模样,可紧握着还颤抖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所有的想法。他低头与闲鱼对望,道:“我是山姥切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托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制品。”

“山、山姥切…是切过山姥的意思吗?”闲鱼满脸汗,这熟悉的起名方式,该不会又是他们老源家作的孽吧,这么俊一小伙起个切山姥的名字。

“算是吧…不过是个仿造品罢了……”他侧头低声说着,见闲鱼的目光怪异,又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介意我是仿造品吗?”

闲鱼赶忙摇摇头,有什么好介意的,她自己都是……

都是……

是……

假货啊!

_(:3∠)_

忽然自闭。

山姥切国广设想过审神者的所有反应,无论是接受还是排斥,可却没有想到面前的年轻姑娘忽然拽过被子披在脑袋上,深沉苦闷着一张脸忧郁的缩到了角落里。被被被忽然出现的新被被吓到了,他也顾不得纠结出身,赶忙问道:“你、你怎么了?”

被戳到玻璃心的闲鱼叹了口气,道:“你是寄托人类所思被期待诞生的刀,但是我……”她是个小偷,是无能的冒牌货。她缩到被子里,郁闷道:“对不起…反正我就是这种家伙,不要对我报以期待……”

“你在说什么啊???”付丧神满脸莫名,他试图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要如何说,只能磕磕绊绊道:“其、其实也没有…像我就算是仿造品…也是国广的第一杰作,所以你也是…总之先振作起来吧?”

用被子自己完全包裹起来,闲鱼团成个球道:“就让我这样腐朽衰亡下去好了……”

看她这样消极的样子,从未想过立场翻转还被抢了台词的山姥切国广慌极了,他围着闲鱼转了十几圈,也没有憋出几句安慰的话,想话题想的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鹤球:你小子也有今天!

被被:你好意思说我???

第170章 本来是抱着以毒攻毒、以丧治丧的恶作剧心态,可提到冒牌货闲鱼就不可避免的真扎心了,这件事一直深埋在她心底,不安与惶恐的压力从未褪去,这会儿能稍作发泄,她就索性呆在被子里面不愿意出来了。怪不得切山姥的新人老披着被单子,包着还真有安全感。

山姥切国广既对出身耿耿于怀,却也不认为自己比任何刀剑逊色,虽然嘴上说不要对仿品抱有期待,身体却在致力证明自己。除此之外,用破布将姣丽容貌与情绪隐藏的他还是个善良的人,在闲鱼开始丧的时候,他便抛开了自己的那些小别扭,努力又生涩的安慰起她来。

就在室内的山姥切国广心急如焚时,一只鹤丸悄然路过,听到屋内新人急切的声音,他敏锐的嗅到了搞事的气息,兴致勃勃的窜了进来。打量了下新人一袭破布的非主流装扮,又瞅了瞅蹲在墙角种蘑菇的闲鱼,鹤丸顿时脑补出一场大戏,他蹙起眉严肃道:“你是新人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说着他昂首阔步的走到闲鱼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我是山姥切国广…是…堀川的山姥切国广……”他下意识的拉了下自己的被被,撇头沉声道:“她忽然就这个样子了。”虽然他不知道方才是哪句话刺伤了年轻的审神者,却也没有再提起自己是仿制品这件事,更没有再说那些丧气话。

从狐之助口中套出不少情报的鹤丸秒懂,他心底乐的打滚,可表面却很是凝重道:“原来如此,主人见到你过于激动,怕是旧疾发作了。”演戏要演全套,鹤丸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皮花生豆掰开闲鱼的嘴飞快按进去。

“她、她生病了啊?!”山姥切惊到了,明明先前看起来很正常的。

“是啊,不治之症。”中二病。

鹤丸一脸沉痛,那张脸悲剧的像闲鱼立马就要入土了一样,摇头道:“姬君自小患有心疾(缺心眼),稍有情绪波动便会如此。她作为源氏的姬君和审神者一直承担着沉重的责任压力,尽管她非常努力,却还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因此经常陷入焦虑中,容易受到打击失落自闭。”他叹口气将缩在被窝里的闲鱼打横抱起,放在御帐台上,对拉着被子死鱼眼的闲鱼露出了个坏熊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被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头上的被单垂落下来,盖住了半张脸。

看他这个样子,鹤丸赶忙上前,单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从闲鱼的房间里拉出来道:“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错,以后注意些就好了。记住,在姬君面前要露出灿烂的笑容,相信你好,她也就好了。你看……”鹤丸扭头对床灿烂一笑。

闲鱼一个打挺坐起,被子一甩元气满满,像被阳光驱散了黑暗。

山姥切掀开自己挡了眼的被被,满脸懵然。

时隔几年后刀剑付丧神队伍再次扩充,山姥切国广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这样的关照也让他异常的不自在,可是顾忌闲鱼在身后,半点破坏气氛的丧气话都说不出口。狐之助适时跑去提醒闲鱼,让她不要喊他山姥切,尽管人类普遍认为真正斩杀山姥的就是他,可山姥切本人却不这么觉得。可若是直接喊国广也并不合适,毕竟这家同名的太多了。

就在闲鱼纠结要怎么称呼他的时候,髭切竖起一根手指道:“曲别针丸~!”

“谁是曲别针啊!”当事人暴跳如雷,显然曲别针比山姥切还令人难以接受。

闲鱼脑袋上爆起青筋,她自己伸手按了下去,坚决不承认自己把刀修成了曲别针,也跟着无视了髭切的建议,对山姥切国广道:“别担心,你现在是付丧神了,以后想切什么就切什么!出门之后斩杀的第一只妖怪,也可以作为你的新名字。”

次日,山姥切国广斩杀了三日月从庭院水池里钓出来的带鱼精。

“带鱼丸~!”髭切击掌。

“别这么叫我,我是山姥切国广!”被被握刀的手都颤抖起来,喷过髭切,他又瞪向膝丸:“还有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目光啊,对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后者立刻移开视线,尴尬道:“抱、抱歉,我只是深有感触……”

“哈哈哈……”三日月笑看他们争吵,将目光放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庭院的带鱼精上。

晚上可以加餐了呢。

山姥切国广已经被唤醒,闲鱼寝室隔间的刀架也悬空了下来,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原本悬挂曲别针的位置发呆。此时的闲鱼面无表情,她垂着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将掌心上翻。

那份能够修理御神体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可是闲鱼自己很清楚,一旦她手中握有武器,那力量就会重新出现。那是与灵力完全不同,不属于她本身,可是却又能够为她所用的存在。这种特殊的力量,就像是…控制风的神力一般。

风神一目连。

锻造神…天目一。

天目一之父……

多度大社的[风神]天津彦根命。

这样的联系让闲鱼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于此同时多度巫女所讲述的故事自她脑中出现,不断的循环。

被封闭的御子神别宫,被伊邪那美所诅咒消失的神明……

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

闲鱼不想承认,也无法开口去询问。

希望今年的多度祭,能够告诉她答案。

山姥切国广来到源中将府的几日,都未曾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斩鬼将军源赖光,他自从被召入宫中当值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对于这种情况,闲鱼已经习惯,毕竟她家赖光爹是和贺茂忠行完全相反的工作狂,一天到头风雨无阻的自愿加班,连续一个月不进家门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乳母对此颇有意见,毕竟闲鱼很快就要离京任职,她希望做父亲的在这几日能留在女儿身边。

在前往洁斋的最后几日,闲鱼的生活依旧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在练习阴阳术的同时跟随歌仙学习琴棋书画各项技艺,而这个时候,山姥切国广便会坐在门外发呆,但又不会和三日月他们扎堆。

望着背对着自己坐在檐下的身影,闲鱼走过去道:“国广。”

山姥切国广错愕的回头,这些天他听过很多种称呼,却是第一次被叫名字。尽管如此,他表面仍是平静应道:“什么事?”

“在去伊贺国之前,我还得去洁斋做仪式,到时候国广来送我吧。”闲鱼拖着下巴问道,眼上写满了渴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被被伸手撕掉闲鱼贴在眼皮上的写着[渴望]两字的字条。

“是因为话本里啊,主角们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只要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想什么。我怕咱俩默契不够,你领悟不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所以写的更具体一些。你看,这样是不是很深刻啊。”闲鱼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叶王一样自带灵视。

被被还是个年轻的刀子,他完全对不上闲鱼的脑回路,生硬的强拧话题道:“随便你。”

“那好吧,我去帮你准备外出的狩衣,你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闲鱼兴致勃勃的掏出纹样本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样就可以。”拉扯了下身上一直不曾换下的破旧单子,山姥切国广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份厚重的图样资料,不等闲鱼反驳,他又嘀咕道:“这样才适合仿制品的身份,都说了不要期待我能……”他话未说完,身旁便传来哀嚎声,他赶忙转身看去,就见闲鱼捂着心口躺成死鱼,他吓了一跳,赶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像我这种失败的审神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一个残缺的我拯救不了另一个破碎的你……”闲鱼心如死灰阴郁道。

“我、我觉得那个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可以活出价值。你、你不要说丧气话,大家可以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的…!”说着他牵强的扯了一个他认为很积极向上的笑容,而对面的闲鱼也像吸了阳气一样原地复活,又坐起来继续岁月静好的模样。

院子里帮烛台切晒咸鱼的岩融看到这一幕笑道:“不错啊,这新人不怎么说话,但其实也挺阳光的嘛。”

看穿一切的三日月笑笑没有说话。

突兀的马蹄声从院外响起,到姬君的寝室外也未曾减弱,三日月与岩融一同站起,在见到来人世又同时躲开。檐下的闲鱼正在逗弄被被,忽然被一双手从背后袭击,她尚未回过神来,便被人一把拉到马上。她赶忙扶住来人的手臂稳定身体,而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付丧神已经抽刀出窍,锋锐的刀刃与来人腰间半开的佩刀生生撞上,激出一串火光。

以御神体直面五剑童子切安纲,未出一丝损伤。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被被的生活就是这个调调

被被:不要对我这种仿品抱有期……

咸鱼掏绳子:说的没错,反正我根本没有存在意义,不如自挂东南枝。

被被:!!!

被被:???

被被:…我觉得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做的事!刀…刀也好人也好,活着总是有价值的……吧……?

咸鱼:伸脖子

被被:有价值有价值!没有吧!

第171章 熟悉的气息让闲鱼放松了戒备,被带上马的她半个身子悬空,不舒服的拽着来人的手臂调整身体。

了解闲鱼的人都知道,风神的结界可不是吃素的,那是连八岐大蛇的力量都能抗下的特殊神能,若所来为敌,其根本就无法突破神之庇佑接近神明的巫女。当然,闲鱼本身,也不是个弱者。可山姥切国广刚到中将府没有多久,在他眼中的审神者就是个虽身负灵力,却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看到她被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掳走,他来不及多想,便立刻便发起攻击。

双刀对仗激起的旋风吹乱了闲鱼额前的发丝,单手抱着她的男子颇为意外的挑眉,反倒被挑出了一丝战意。刀刃相撞,双方毫发无损,被视为未来天下五剑的血吸·童子切安纲也就算了,可莫名出现的新刀却能够直面它携带灵力的一击。

付丧神与刀剑本为一体,能够让普通人虎口开裂的力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山姥切国广并未执着与其硬拼力量,他反手顺着对方的力气下滑身体,又自上而下挥砍死角。尽管自身也诧异所用的御神体如此强横,可山姥切并未因此便更改战斗方式,他清楚只依靠刀剑之锐莽撞行事害人害己,利用身体灵巧的优势设下陷阱攻其弱点才是正道。与平时所表现的性格完全不同,实战中的山姥切相当冷静。

三日月与岩融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山姥切国广与来人激战,全然没有阻止的意思,闲鱼刚要开口解释,可此时却又有一队武士破门而入。为首的年轻人正是她先前偶遇过的源贞澄,此时他满脸焦急,大声喊道:“就是此贼人,骑马闯到姬君的院落!”

后面的武士们面面相觑,但源贞澄本人全然没意识到同伴们的异常,径直拔刀劈砍过去。骑马闯入的[贼人]全然不将堂堂源氏的精英放在眼中,与山姥切国广交战时抽出空隙一转刀子,在承接攻击的同时将源贞澄击飞出去。

一面墙轰然倒塌,源贞澄躺在废墟里只觉得手臂和后背都碎裂了,可他受伤最重的还是心灵,敌人太强了,他连对方一招都承受不起。他无力的看向与对方交锋的金发异服男子,总算知道,那是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阿拉阿拉,对年轻人还真是严格啊……”

髭切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源贞澄抬头看去,便见源氏的双子髭切、膝丸一蹲一站在寝殿的屋顶上。与态度温和的兄长不同,薄绿发丝青年面容冷肃,目光挑剔的扫过源贞澄,道:“作为源氏的家臣,只是这样还不够格。”

“但这份忠心值得赞誉呢。”今剑与小夜一同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

“哈哈,弟弟丸这是带入到了老父亲的角色?”鹤丸蹲在庭院的树上调侃道。

源贞澄茫然的看向四周,不过是眨眼之间,庭院中便多了许多身影,或许他们早就在了,可他却没有察觉到。这些装扮怪异的[家主近卫]他并不陌生,他们经常在府中,可从未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也从未像现在一样让他…心生畏惧。

“还能站起来吗?”药研藤四郎出现在源贞澄身边,向他伸出一只手。

源贞澄点点头接着他的力量站起,他环顾四周,看向轻松谈笑的[亲卫军]们,只觉得那是自己进入不到的世界。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甚至若不是小夜主动暴露,他根本就注意不到树荫下还站着人。

“别担心,马上就要结束了。”小狐丸抬手按住源贞澄肩膀,安慰道。

源贞澄看不出来,可在场的付丧神却知道,[闯入者]被山姥切国广的难缠挑起了战意,开始有些认真了,而这也代表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果不其然,在小狐丸出声后,闲鱼忽然伸手生生捏住了刀刃,那份携带雷霆神力的攻击便如此戛然而止,她回头看向来人,道:“父亲,不要欺负我的人。”说着她的手捏住刀身,将战意勃发的未来五剑按回到鞘中。

父亲?!

山姥切国广收回刀看向至始至终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他面容英武俊朗,看起来极为年轻,与其说是闲鱼的父亲,不如说更像是兄长。这便是这个国家现今的最高战力,在历史上也享有盛名的摄津源氏之祖源赖光。

赖光放下握刀的手,打量了下挡在自己马前的美貌少年,他轻哼一声,交代道:“我会在仪式前送她回来的。”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带着一身繁复华服的闲鱼离开了中将府。后面的清光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忙在后面喊道:“等等,出去这么久起码也要带几件换洗衣服,住宿要提前让人安排好,如果在外面过夜也要带厚实些的衣服……”

清光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当爹又当妈万事要操心,不过早就带女儿跑远了的赖光是听不到了。

离开中将府后,赖光便直接带着闲鱼顺着鸭川向上朝下鸭神社的方向行进,那是贺茂家的氏族神社,也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神社之一。不同于未来开放后的旅游景点,如今的下鸭神社除了每年五月的葵祭,其他时间都庄严宁静着,它虽非封闭,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待。

趴在父亲的怀里,闲鱼抬头望着他紧绷的下巴,开口问道:“父亲,是有除妖的任务吗?”印象中赖光只有身负皇命的时候才会去皇宫以外的地方,如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带她赶路,想必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解决的特殊任务吧。

尽管身为女子学习阴阳术为世人诟病,可她的性别也方便出入后宫,一二来去,倒也帮皇家解决了不少问题。相比于风度翩翩的俊美阴阳师们,天皇显然更放心作为女子的她,如今他甚至开始琢磨开设阴阳寮的女性官职,以免乌帽子变色。

听到闲鱼的话,本来正趋马狂奔的赖光一顿,忽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他垂头与女儿疑惑的目光对视,道:“没有。”

“啊?”闲鱼错愕。

“没什么事……”赖光握着缰绳的手掌收紧,他不再去看女儿的表情,唯恐在那双眼中读出对自己的失望,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却难掩落寞道:“我只是…想带你看看京都。”平安京的贵族们都过着优雅舒适的生活,仿佛什么样的事都不能打乱他们悠闲的步调,他们总是会有许多时间陪伴家人,在京城所有美丽的地方留下浪漫的段落。

可是,赖光却从来没有过……他总是很忙,为藤原家服务时一直做着不能见光的工作,受到重用由暗转明之后,也频繁出门征讨大妖累积功绩。他会带着鱼姬出席具有政治意义的上流贵族宴会,却不曾像个普通父亲一样陪伴女儿出府散心。他认为休假是浪费时间,却不知道鱼姬有多么羡慕同龄贵女们所描述的府外景色,也不曾体会她与人相处时对各种话题一无所知时的尴尬。

清水的红叶,鸭川的樱,天满宫的飞梅与伏见的鸟居林……

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闲鱼面上的茫然未褪,她道:“那宫里的事务……”

“我调了职,这些天都不用进宫了。”赖光叹了口气,俯下身抱住女儿,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蹭了蹭道:“没有工作了,鱼姬想去哪里父亲都陪着你。虽然现在的季节看不到红梅落叶,也没有祭祀,可京都好看的地方多着呢。”

工作狂的赖光忽然要休假,这反倒是让闲鱼不安起来,她急忙道:“这样不好吧,您离开皇宫太远,天皇有急诏要怎么办?”

“别担心,我把忠行从隐居的地方找出来了。”赖光说的很是轻巧,全然没在意已致仕好友被抓壮丁的愤怒。贺茂忠行好不容易培养出两个弟子摆脱了朝廷的破事,现在又被揪了出来,想再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忠行现在骂的不仅是赖光,还有不肖徒弟安倍晴明,麻仓叶王有野心自然会努力工作,可晴明除了刚任职那会儿老实之外,现在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缺钱都想不到去阴阳寮应卯。

意识到他们是在休假,赖光放慢了马速,缓慢的载着女儿前行欣赏两边的风景。现在不是祭祀的时间,白地板上一尘不染,整个参道只有父女两人的身影。神社内部禁制骑马,他便将鱼姬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往上走。

其实赖光自己也不清楚京都有哪些女眷们喜爱的经典,尽管整个地区没有他不曾到过的地点,可那都是带有目的的。他握紧了女儿的手,语带紧张的说着:“接下来咱们可以去上贺茂,后面是贵船神社,听说有灵泉水签浮很受女人的欢迎。”

“呃…那个是测姻缘的,我用不上。”闲鱼尴尬道。

赖光顿了顿,又道:“没关系,还有鞍马寺,贺茂川另一边是金阁寺。”他忽然想到鱼姬是个巫女,又匆忙改口道:“如果不喜欢的话,咱们可以去天满宫,再远一些还有稻荷大社、松尾大社……”

察觉到赖光语气中的愧疚,与急于补偿的心态,闲鱼忐忑道:“父亲,你不必如此,这些地方我都去过的。”她掰着手指道:“我上过金阁寺的塔楼,也曾在鸭川泛舟,游览清水寺的林子。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您不用挂心。”

金阁寺塔楼猎杀食僧妖,鸭川做诱饵封印海怪,清水寺乱葬岗超度厉鬼……

女儿的体贴却让赖光一时间失去了语言,他停在参道上,半晌才道:“阿鱼,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是个自私鬼,肆意插手你的人生,还把它搅的一塌糊涂。

第172章 一直以来赖光留给闲鱼的印象都相当硬核,偶尔露出的温情的一面也总是让她哭笑不得,如今他画风转变忧郁起来,倒是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听不出一贯表现的直言快语毫无心机的赖光语下的其他含义,只当他是单纯舍不得鱼姬离开京城。

对于平安京的贵族们来说,只有京都的生活才算得上美满,其下的各国都是水深火热的地狱。其实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如今日本的文明都集中在平安京内,律令国的发展程度不一,有繁华近中央的地点,也有处于原始社会般落后的蛮荒之地。当然,地方建设的多繁荣,对于贵族而言也比不上权利中心的诱惑,许多人宁愿卑躬屈膝的赖在京都,也不愿意下放做个土霸王。

闲鱼要去的伊贺位于伊势国与大和国之间,距离京城不远,但神社却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山上。虽然文人墨客都向往归隐田园的神仙生活,可实际上远离人群又处于交通不便利的地段,那日子不仅不悠闲反而举步维艰,这意味着天灾和**都得不到支援,更别说全靠自产自销会是什么样的生活质量了。诚然身处于神话世界,一切可以用神力作弊,可地方到底是不如京城便利。

如今要送女儿离开,也怨不得赖光一直难以接受,平安京没有嫁女之说,盛行的是访妻制,女方家养着女婿,住的也是老丈家提供的房子,也就是说女儿们除非进宫一辈子都会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可轮到赖光,他不仅要和孩子分开,还要送她安保和生活水平落后的贫瘠之地。

闲鱼一开始便表明自己不会在16岁离职嫁人,她终身都会留在神社里,而赖光身份特殊,也是无法随意离京,这也意味着此次分离之后,父女俩再也没有机会生活在一起。平安京或许还会出现更多实力强横的人才,可朝家之护永远只有赖光一个。在百鬼纵横的平安时代,他是属于人类的旗帜,这让他得到重用的同时,也受到了限制。

无法得知父亲隐藏在心里的更多秘密,听到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闲鱼干脆放下心来权当是旅游。父女俩将贺茂川上下逛了个遍,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在任何一家下榻,而是直接留在了白日风景宜人的川边。

白日的贺茂川蓝天白云配上清澈的水流美的像新海诚画里的场景,可夜晚降临之后,一切都被染上了阴森的色泽。不知名的怪鸟声此起彼伏,闲鱼靠着铺了外衣的石块,看赖光蹲在河边清洗野兔和鸡……

“鸡是神使,吃掉没关系吗?”闲鱼好奇的问道。

“没人看到的时候,那些矫情都是狗屁,在外面行走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规矩。”赖光解释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干净利落的将鸡毛褪去。明明是个家主,却很习惯做这种事的样子。

闲鱼露出意外的表情,放在平时赖光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说这种事,在京都的他也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从未有半点逾越。

甩甩手,尽管没有得到女儿的回复,赖光还是继续道:“你要知道,在外面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禁忌礼仪,都是吃饱喝足后才开始讲究起来的。像是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生存,就算暂时不用为食物发愁,也要为之后做打算,总之多囤些粮食是对的。”

接下来赖光在处理食材的同时开始讲述自己游历的故事,那都是野外生存的宝贵经验,原本坐在远处的闲鱼也跑过去蹲在他身边,无视鸡兔身上的骚臭和血腥味,兴致勃勃的听着故事。

处理好食材后,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赖光将自己的外衣接下来披到女儿身上,生着火道:“…刚离家的时候,纲那家伙把附近能用的植物全拔掉了,大半夜的只能跑去很远的地方找柴火,还差点掉到悬崖下去。所以准备木材的时候,还是走远一些。那时候我们还年轻,又心高气傲不愿意找人帮忙,结果走了很多弯路,最初一个月还险些烧了森林,你看如果当时我们和现在一样在河边生火就不会有事了……”

除了金太郎,赖光的四天王在家里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闲鱼还真难想象他们的少年时代。不过听了那么多别人的糗事,她忍不住问道:“那父亲您呢,年轻的时候也出过这样的错误吗?”

把小伙伴黑了个遍的赖光笑容一僵,他转移了话题道:“接下来我教你怎么生火吧?”

“我可以啊。”闲鱼打了个响指,一团火苗便出现在了她指尖,虽然专修的风属,但阴阳师的五行之术她也是很擅长的。

“在外应当尽量避免浪费灵力。”赖光按住闲鱼的手告诫道。其实这全然是骗人的鬼话,这么微弱的灵力消耗大阴阳师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反正眨眼就能恢复,可为了自己父亲的形象,他还是继续道:“灵力总有用光的时刻,掌握更多知识并提前设想所有可能面对的情况才能增加活命的机会。”语重心长的说完,赖光从怀里掏出一枚火折子。

“……”认为接下来要钻木取火的鱼儿还是太年轻。

看着女儿马蜂蜇了脸的表情,赖光笑着拍了拍她鼓起的腮,道:“开玩笑的,当然还会有其他准备。”接下来他没有说话,专心烤着手中的肉。到京城后这些事已经很久没做过了,难免手生,可他又不想在女儿面前出糗,便格外的小心。待到手上的肉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赖光不怕烫的撕下一块,递到女儿嘴边道:“尝尝看。”语带着难掩的紧张。

闲鱼张嘴咬下,嚼了嚼点头笑道:“好吃。”

赖光也笑了起来,分别撕了兔肉和鸡肉来投喂她。

现在是将入夏的时节,太阳一落气温便会骤降,闲鱼作为风神巫女可以不受温度影响,但赖光还是不放心,在她睡着的时候又多披了几层衣服。尽管这里是被神社庙宇包围的贺茂川,可妖怪却是存在的,只是当他们嗅到赖光的气息时,便会自觉绕道。

赖光握着血吸盘腿坐在草地上,身边是熟睡的闲鱼。他曾在无数个日夜里这般守护他人,却还是第一次为女儿守夜。

绵长的呼吸声意味着身边是鲜活的生命,赖光伸手轻轻碰触女儿铺了一地的头发,他低头看着闲鱼沉睡中不自觉颤抖的睫毛,轻声念叨:“对不起…太晚了……”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赖光闭了下眼睛,将睑下的水色被一并吞没。

清晨闲鱼被鸟叫声吵醒,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身边的赖光,忽然想起自己在外面过夜,她揉揉眼睛打起精神道:“早啊父亲。”打过招呼后,她从外披的衣服下面爬出来将四周的结界散去。

尽管一宿未曾合眼,但赖光脸上没有任何疲态,他自然的起身整理衣服,将吃草的马儿牵来。闲鱼只当昨夜没有妖怪袭击是幸运,却不晓得赖光不可能将女儿的安危寄托在结界上。

不同于昨日走在官道上一路平安,赖光这次改道进入平民的区域,骑着马通过全靠人类践踏出来的土路,行进的过程也因此变得颠簸曲折起来。没有被检非违使整理过的路途暴露着不同腐朽程度的尸体,林间草地蝇虫环绕,刺鼻恶臭在鼻间不散。

先前和赖光爹一起出门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他通常会命人遮掩或干脆捂住她的眼睛,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沉默的带着她走过。更可怕模样的恶鬼闲鱼也经历过,只是单纯的尸体并不会引起她的恐惧,就是那臭味让人难以忍耐。

出门在外的闲鱼已经是难得的早起,不过村民们显然要比父女俩更早一些,当他们经过田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满是忙碌的村民。看到赖光带着闲鱼穿过,其中一位老人忙上前道:“武士大人,这前面来了一群山贼,凶得很,兵卫们来了几次都没抓到,您还是从这边绕道吧。”

“多谢提醒。”赖光颔首,却没有听话绕道,而是直接带着闲鱼往前走。

这些敢来京都作恶的贼人通常有些实力且狡猾的很,他们只在平民区徘徊,不会引起内城注意,偶尔打劫到出入城的贵族,就能发一笔受用不尽的横财。他们很聪明,从来不会对大贵族下手,可落单的赖光显然不在他们提防的范围内。

看着出现在面前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劫匪,闲鱼面带同情,这简直是在十里坡砍蜜蜂的时候刷出拜月教主。

赖光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被贼人团团包围,他连□□的马都是平静的样子,半点没有将敌人放在眼里。他抽出刀来,抬手便砍掉前方贼人的首级,血吸上没有留下半滴血水。这种事,他以前绝不会在闲鱼面前做,但这次不仅做了,他还说道:“鱼姬,你听着,在外面人类是比妖怪更危险的存在,无论你听到、见到什么,都不要手下留情。”

杀人与杀妖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赖光希望女儿能克服这份心理障碍。他不是双标的唐僧,绝不会因种族区别手下留情,人若是作恶,其危害绝不下于妖怪。对他们心软,是置自身与平民们的安全于不顾。

第173章 两个同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解决,劫匪们也意识到自己碰上了硬茬,可就面前武士的身手而言,现在背过身去逃跑等于送死。眼看着要团灭,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闲鱼身上,他们理所当然的将女性视为弱者,而闲鱼那张嫩脸,又怎么看都是个包子。

赖光常年担当护卫工作,他想要保护一个人定然不可能轻易出现疏漏,更何况面前的只是一群民间散人组成的普通匪类,既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是能力诡异的妖怪。但这次,他的身侧故意留下了空隙,让对方抓住机会朝闲鱼伸出手。

匪头在弟兄们玩命架住赖光的时候穿过空隙朝后方的闲鱼跑去,他们自觉胜利有望,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森然的目光。赖光根本没有被人拖住的紧张,甚至只要他愿意,下一秒就能反手抽刀将匪头砍死,可为了看闲鱼的反应,他没有出手。

闲鱼大概猜出了赖光的用意,她眨眨眼,勾了下手指,面前的匪头子便被她身上的风神结界弹飞出去,顺便撞断了一棵树。

见状,赖光也不再留手,三两下便解决了剩下的家伙,并上前补刀将昏迷的匪头斩首。他收起刀来,没有看闲鱼这会儿的表情,只是道:“你能下的了手,这很好。”要知道阴阳寮的新人们,不少可以拿下妖怪,却不敢伤人。

“妖怪也有很多是人形的……”闲鱼解释道。

“我知道了。”

此刻的赖光不知道该喜该悲,闲鱼本意是告诉父亲自己也解决过很多人形妖怪,所以不会对伤人有心理阴影。可这话听在他耳里却有了别的意味,他发现女儿完全没有妖怪与人类之间的物种差别意识,这也就说明她将双方放在同一点,既不会对妖怪有既定的正邪偏见,也不会因对方和自己同是人族而手下留情,所以只要对方为恶,她杀起来就不会有半点心理障碍。

消除偏见后人与妖能平等相处……赖光忽然想起了这个论调,脑中飞快闪过安倍晴明的脸,他嫌弃的拉下脸来,越发觉得送鱼姬去贺茂家学阴阳术是错的,你瞧忠行都教出什么特异独行的家伙!他一斩鬼闻名的武将,闺女竟然推崇人妖平等,这叫什么事啊。

见父亲的表情有变,闲鱼惴惴不安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你做的对。”赖光立马变了脸色道。嘛,什么人妖平等的都无所谓了,反正他目的已经到了。

这些年闲鱼会悄悄溜出门女扮男装接悬赏封印的事,身为普通人的乳母察觉不到,可赖光却是知道的,尽管如此,为了女儿能更快适应离京的生活,他还是假装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看鱼姬应付自如的样子,赖光又后悔了,他察觉到自己错过了女儿的成长,明明她刚来京里的时候,连一只无脸女都应付不来。让赖光最伤的是,他最讨厌的三日月宗近却没有缺席……

三日月因为脸的关系在少将府常年是赖光的对照组,也拉走了他大半的仇恨值,可以说赖光的仇恨共一石,三日月独占五斗,髭切和其他刀男平分五斗。可实际上老爷爷还真没对闲鱼做事指手画脚过,他平时就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偶尔……和笔友通个信。

笔友·源满仲:儿啊,以后要叫三日月叔叔。

赖光:???

除此之外,三日月真是特别的咸鱼。

接下来的日子,赖光带着女儿走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许久没有上过班的贺茂忠行简直暴躁的不行,他不是没有派人去寻找赖光,可却一次次的扑空,老友之间彼此了解,赖光又带闲鱼露宿,要找起来没有那么容易。这段时间,赖光不仅是带女儿游山玩水,在行走的同时还有教她在外面生存的方法,提醒她要如何防备各式各样的凶恶妖怪和人类。

出府的这段时间对于赖光和闲鱼来说都自在的很,不必在意礼节束手束脚,也不用担心触碰乱七八糟的禁忌,将禁肉令抛在脑后,他们在荒野中变着法的烤肉,每天都吃的饱饱的。

就这样,三天时间匆匆而过,赖光带着闲鱼回到府邸,也带了一嘴上火的口疮和……痔疮。父女俩都不是会爆痘的皮质,但上火也会有别的反应,闲鱼是手脚心发烫嘴巴里长疮,赖光不仅同上,还多了痔疮。况且和闲鱼在光忠和师兄们的纵容下经常开荤不同,大多都在皇宫用餐的赖光吃的都是纯正贵族的猫食,忽然连着几天烤肉吃撑,他的肠胃显然受不了这刺激,纷纷用激烈的方式向主人严重抗议。

由于肠胃不适,不能在宫中频繁放大秽的赖光又被迫多休了几天班,在宫里代班的贺茂忠行气的火冒三丈。

无视徘徊在厕所之间死去活来的赖光,药研先给闲鱼配了下□□粉,才有时间搭理审神者她爹。清光带着治疗口疮的粉末跑到闲鱼的寝室里,发现她正捂着嘴巴盯着饭盒发愁。

清光坐到垂头丧气的闲鱼对边,拿着药粉罐道:“主人乖,张嘴。”

闲鱼微微张开了嘴巴。

清光:“啊。”

闲鱼:“啊…嗷!”口疮上被点了药粉,刺激的她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清光起身摸摸鱼头,和蔼道:“受苦了吧,以后可要合理安排膳食,碰到好吃的也不能多吃。”

闲鱼乖巧点头,随后可怜兮兮的捧起面前的空碗,道:“能再来一碗吗?”

“不行。”清光沉着脸,特别的冷酷。

闲鱼低下头,捧着空碗吸吸鼻子道:“只有一碗粥吃不饱……”

相比于主人平时的食量,一碗确实是太少了,清光在心里帮闲鱼解释一番,果然说服了他自己,妥协道:“好吧,那就…再来一碗好了。”他想了想又觉得粥水根本不压饿,又道:“还要吗,厚蛋烧吃不吃?”

“吃!”闲鱼忙举手。

在角落里全程围观的山姥切国广:“……”这大概是慈母多败儿现场吧。

巫女的任职仪式赖光从闲鱼12岁拖到了她14岁,可无论他再怎么不舍,终究还是要分开的。天还没亮,闲鱼便开始梳妆打扮,按照旧礼,不嫁人的巫女们在任职之后也会开始装扮,即便是斋王也得涂黑齿,拔眉毛。染黑牙齿的铁浆是用浓茶醋酒浸泡的铁屑,散发着一股香水都压不下去的诡异味道,别说是涂抹在牙齿上,闲鱼光看着就觉得害怕。

平时姬君任性就算了,可乳母显然不会允许闲鱼这次也蒙混过关,于是她伸手道:“请您将身上的符咒都摘下来。”

闲鱼没有反抗,将风符尽数递给了乳母。后者满意的颔首,这才命令负责拔眉的侍女们上前,可是她刚碰到闲鱼,便感到有一股阻力横在两人之间,使她根本无法靠近姬君,更别说拔眉毛了。乳母看到这一幕脸色一黑,道:“你看看你,这脱皮一样的白牙齿,毛毛虫似的眉毛,顶着这种丑陋的模样,如何能成为侍奉神明的巫女,就算是神明看到你这幅样子也会吓到的。快点把身上藏着的符咒都摘下!”

无辜的摊了下手,闲鱼道:“不信你搜啊,我身上真的没有风符了。”一目连大人的力量并不是只能寄托在符咒上,就算是没有风符,庇佑也不会消失。

作为亲手为闲鱼穿衣的人,乳母自然相信她没有说谎,可既然风符未上,那为何还是无法触碰到姬君呢。这个时候,心里蹦迪的闲鱼嘚瑟极了,她语重心长道:“早就说过了,风神是崇尚自然的神明,他喜欢素颜的。”对不起了一目连大人,让您背锅了!

远方的神明忽然听到巫女的心声,他面带疑惑的歪了下头,回道:[没关系…是让我带上锅子的意思吗?]单纯的神明显然不明白背锅的含义,从空间中掏出上古时所用的石锅等待巫女的下一步指示。

闲鱼怔了下,赶忙道:[不不不,您快点把锅放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的。]神明好脾气的收回石锅,体贴的没有多问。

无法突破风神设下的结界,乳母便是再不甘也得放弃,她将闲鱼的头发反复梳理了几遍,又涂抹上厚厚地香油,确定不会有发丝飘起后,才放她离开。神明们有各自不同的喜恶,不允许巫女化妆这种要求和其他神相比并不算苛刻,神祇官没有责备,反而劝闲鱼放宽心。

逃过一劫的闲鱼暗自松了口气,在侍女们的牵引下走出门。

山姥切国广在事先就和她有过约定,这次前往洁斋会由他护送,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作为护送人员也必须得换上狩衣。于是常期把漂亮脸蛋隐藏在被单下的被被不情愿的被换了身衣服,直接暴露在阳光下他整个人都是僵的。当闲鱼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这身本来就很宽大的狩衣格外显得的臃肿。

伸手扯了下山姥切的衣服,闲鱼震惊的发现,他居然把他的被被穿在了狩衣底下。

那才是你的本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风龙:锅拿出来为什么要收回去,我还以为要给我做法呢。

……

看不到评论互动好寂寞啊,感觉像坐牢!!!

第174章 洁斋所位于京都岚山北部的嵯峨野,当斋宫更替时,也会在这里修行。

相比于更替频繁减少了许多程序的普通巫女,斋宫的接任仪式要更为隆重也更辛苦,被选定的内亲王需要在初斋宫与嵯峨野宫斋戒三年,才能出发前往贺茂神宫或伊势神宫任职。在斋宫巫女们斋戒的过程中,她们的一切行动都被严格把控,身边还会跟随时记录她们一举一动的人员。可想而知,这种生活对娇养长大的内亲王们来说有多苦闷,不过再苦逼也比不上办事都还要被敬事房盯梢的紫禁城皇爷。

平安时代的狩衣又宽又大,安倍晴明的小蛮腰都能被祸害成没有弧度的长方形,这身衣服简直是美男子的试金石,在不露腰带的长布料和高乌帽的加成下,天海佑希的光源氏可以穿出谪仙范,但换成普通人那就是个土行孙。山姥切国广的身材比例和相貌无疑是没有问题的,可再好的脸也经不起乱来的搭配,本来就宽大的狩衣里面加上他自己的衣服还有被被,愣是搞出头小身子大的猎奇画面。

听到身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山姥切国广下意识的拉了下被被,却只碰到乌帽子的冷硬的边缘,他怔了下,低下头将脸深埋。被被是穿在里面没错,可兜帽太短盖不住乌帽子,起不到挡脸的作用。见状,闲鱼忍不住劝道:“你还是把被被脱了吧。”

“不,这样就好。像我这…总之这样躲起来不引人注目更适合我……”拉下刘海挡住眼睛的被被精道。

……不是,哥你这样更引人注目吧。闲鱼无力吐槽,可当着神祇官的面也不好继续和他掰扯,便在侍女的催促下上了牛车。见她没有就衣服一事继续纠缠,山姥切国广微微松了口气,拉扯过马跨上去,那挡眼的刘海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

等闲鱼离开,从早上开始便被禁止出现的男眷们才纷纷从内院走出来。闲鱼很少有单独面对贵族们的机会,清光免不了担心,他道:“希望能顺利回来。”自家主人的个性和普通公主相差太多,但愿不会出岔子。

“把心放回肚子里,无论是比较和歌还是琴棋书画,姬君都没有任何问题。你就算是不放心她,也要相信我的教育水平。”歌仙走到清光身边安抚着,浑身上下溢满了属于文人的自信。像是没有意识到小伙伴们的沉默,他略有自得道:“有道是君子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主人是我的弟子,定会以德服人,不轻易与人纠纷。”

从歌仙嘴巴里听到以德服人四个字,在场的付丧神更沉默了,你确定没有把拔刀砍人和以德服人搞混?

“哈哈哈。”在一片沉默之中,三日月的笑容越发清晰,他环顾四周,微阖的双目像映着月牙的湖水,越发的深沉,他忽然道:“姬君,倒也算得上幸福呢,能生于赖光府上……”没头没脑的丢下这一句,他看向甩着尾巴蹲在门口的某只,故意道:“对吧,狐之助”

忽然被点名的狐之助吓了一跳,忙道:“三日月大人,您在说什么呢,完全不明白……”

“是吗?我以为时政很清楚呢。”三日月歪头。

“不是的,我们也不清楚这些。会、会选择鱼姬大人做审神者完全是意外!”狐之助紧张的解释着,却只有暴露出更多信息。

“哈哈哈,是我没有说清楚,让狐之助误会了呢。我啊…倒是没有说,审神者的出身是时政[精心选择的偶遇]的意思,只是觉得……能遇到我们,对这时代的姬君而言,很是幸运啊。”不同于方才的气势,此时三日月的语气到更像是单纯说笑。

狐之助吸了口气,尾巴垂在地上,再也不敢随便接话了。

无论是浮附身在赖光家,还是成为审神者,正如三日月所说的那样,闲鱼确实很幸运。、电视剧中穿越者们可以在古代风生水起,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并未完全限制其发挥,可日本的古代与中国环境相差甚远,即便有滔天的本事,也会受制于环境。

在日本民间,当你企图破坏规则,做出群体所不能理解接受的行为时,便会受到群体的冷待,这种行为称之为村八分,直到现代社会这样的冷暴力也依然存在。在如此的限制中,穿越者别说大展拳脚,甚至连找个说话的人都困难,你说的话做的事,会被身边人完全无视。相比之下,闲鱼能够成为赖光的女儿,成为审神者,身边有一群经历过社会变迁的付丧神和宽容的父亲是多么幸运。

和闲鱼一样,从来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狐之助浑身上下都是漏洞,他们都认为自己□□无缝,可实际上已经把藏着的秘密透了个彻底。在狐之助被三日月撩拨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的时候,载着闲鱼的牛车进入嵯峨野,在竹林环伺中前往别宫。

掀开帘子,闲鱼悄悄地打量着嵯峨野,她知道在这里的一角,未来会留下偶像访日并提诗的石碑。闲鱼靠着帘缝只顾着欣赏风景,外面骑着马走在牛车一侧的山姥切国广却绷紧了表情,自离开京中结界后,他便一直保持着戒备,他知道平安时代百鬼夜行的名声,却没想到妖气会那么浓郁。在山姥切国广所经历的历史之中,妖怪的存在几乎绝迹,可在这里却随处可见。

“国广,想什么呢?”两边只有竹林可见很快消磨了闲鱼的热情,她注意到起码的被被在出神,便出声询问。

“……妖怪好多啊。”

“不然怎么百鬼夜行嘛。”闲鱼点了点头,笑着招招手道:“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可以顺便挑点喜欢的切,到时候想叫什么名就叫什么名了。嗯…我想想有什么妖怪可以选,首先大天狗不行,狗切和狗丸都不好听……”

“不用!”他忽然提高音量拒绝着,随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撇开脸道:“我就这样…就好。”

“那好吧。”闲鱼失望的缩回牛车。

尽管嵯峨野静的只能听到风吹竹响的声音,可付丧神敏锐的五感还是能极快捕捉到妖怪的踪迹,他们就潜伏在皇家别宫的四周,可既然没有主动现身,那么山姥切国广也不能撇下闲鱼自己过去除妖。就这样,他们一路在妖怪们的围观下进入洁斋所,大门外已经有深深浅浅多条牛车碾过的痕迹,显然比起闲鱼,大部分巫女都已经提前赶到。

牛车停在洁斋所的门前,闲鱼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可供给主客的大门却迟迟没有开启,只留下一条供仆役出入的小道。

诸巫女代表着各自的神明,即便是尚未真正任职的准巫女,也作为神权的代表需从正门进入。况且由京中选出前往各神社的巫女,本身也都不会是普通家族出身,为了她们背后的家徽,也绝不能折损贵族的颜面。

“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随闲鱼而来的神祇官下属蹙眉道,很快便有别宫的兵卫长官走出来,他目不斜视,正义凛然道:“姬君来此了,别宫已经关闭,还请从侧门进入。”说着他让开身,露出那条供给仆从出入的小道。

对方无礼的举动让在场的源氏武士皆沉下脸来,随队的神祇官人却很是震惊,他道:“这不可能,我们分明是按规定时间到达的!”

“兴许是您记错了吧。”兵卫长一副冷然脸,眼中闪过嘲弄道:“即便是有所误会,规定也是无法随意更改的了。您要知道洁斋所这大门象征着高天原诸神的神前清净,万不能随意开合,即便是有真神降临,也只能绕道前行。”

对面那张幸灾乐祸的嘴角让山姥切国广刘海下的眼睛微眯,他掌覆刀帽,道:“主人,我去处理掉。”石头门而已,切开便罢。

闲鱼按住他的手臂,自己则闭上眼睛,接受风中传递的信息。

嵯峨野别宫的院内,盛装打扮的女性正与黑狩衣神官并肩而立,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可神官却急的满是汗水,他来回绕圈,压不下心底的慌乱道:[快开门吧!派人买通神祇官晚报一个时辰已经是大罪,莫要再继续得罪源氏了!]

[怕什么,源赖信杀了我叔父,踩着我家的名声上位,我还不能出出气吗?]说话的女子显然和先前作乱的平忠常有些关系,故而不忿道。

[别胡说八道,除了皆属平家外你们没有任何关系!]黑狩衣神官刚忙捂住她的嘴:[差不多就好了,何必把人往死里得罪,况且她已经是被风神任命的巫女,还是贺茂忠行的弟子……]那个人的徒弟,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女子的目光闪烁,挥开男子的手道:[那有如何,就算是神明巫女,我就不信她敢撞开这门,那可是不敬高天原!贺茂忠行的弟子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走小门,贺茂忠行又不在,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本事。]

闲鱼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睁开眼睛,看向那不知收了多少好处的卫兵长。

卫兵长被她看的猛一激灵,下意识的缩了下脑袋。

双目眨也不眨的直视着他,闲鱼问道:“确定不开门吗?”

“我、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卫兵长赶忙道,反正他只在别宫任职,身后又有平家,源赖光管不着。

“这样啊。”闲鱼反倒是笑了起来,道:“勿谓言之不预也。”

嵯峨野别宫的洁斋不知已建立多少年,这座源自古时的石门经历过无数风雨,即便没有任何灵力,也仍被视为高天原的大门。它是划分了巫女所在的神界与世俗的界限,是足以代替鸟居的存在,即便是高天原的普通神明,也不会对它出手。

望着布满细纹的巨石,闲鱼念道:

祀地神降,召灾御祈。

石门猛的颤动了一下,一层沙土从上自下散落,卫兵长变了脸色,赶忙躲到一边。院子里得意炫耀胜利的女人和神官也慌了神,匆忙跑到门后,女人拽着神官的袖子道:“她在做什么,召唤风神?她怎么敢、怎么敢挑衅高天原……”

“不是,这不是……”神官满脑子混乱,可听到门后接连不断的神名,他惊醒道:“那个是反土公镇神咒,她要召来祸神!土公神是阴阳道的凶神,他不管高天原的!!”土公作祟,到时候别说是门了,整个别宫给沉到地里去。可能被活埋的恐惧让神官慌了手脚,他直接将女人推开,大声喊道:“来人,把门打开!快点给我打开!!”

紧闭的石门在几十位力士的合作下迅速开启,阳光涌入,神官也借此看到了门外风神巫女带着笑意的脸。

她呵了下,弯起嘴角道:“不好意思,我虽为女子,可我师父和师兄会的,我都会。”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搞创作我不会,但是作业我可是抄了十几年抄出花来的!

第175章 土公是属于阴阳道的神明,他们居住在地底,既守护着一方平安,但也霸占着土地不允许任何生灵使用。他们的存在也使得人类在动土之前,必须请来阴阳师进行土公与地镇祭仪式才能防止其作祟害人。由于土公不是妖魔而是神明,人类不能轻易将其打杀,这也使得土公作祟事件频繁发生,他们掀起地震,传播疾病,人类的畏惧,便是其成长的食粮。

反咒只进行了一半,当闲鱼完整的按照逆顺将神名们挨个念出时,此地的土公才会被完全解放。但半解的威力已经足够强大,地震后松动的门轨让门板摇摇欲坠,负责拉门的力士们脸上带着心悸的冷汗,直到将门打开,才泄了劲迅速躲到一边。

古时相扑是神前仪式,力士们被征召到别宫开合石门也是一项光荣,不过现在看来,这拉门也是要命的工作。

闲鱼的目的只是给门后人一点教训,并不想连累无辜的力士,她暗自设了防护,才在诸人的目送下缓缓地进入别宫。诚惶诚恐的黑衣神官和眼带怨毒的巫女在阶下垂头向她行礼,前者被吓得不敢抬头,而后者显然是心有不甘。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人,闲鱼也懒得做表面功夫,礼也不还直接进入别宫。她这样的态度也让那女子更为恼怒,忍不住嘀咕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土公镇不过是普通术式罢了。”

一般情况下对这种自言自语式的嘀咕,当事人即便恼怒也不好直接回嘴,可偏偏闲鱼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心眼,她扭头道:“我还会泰山府君祭和天曹地府祭的反咒。怎么,你想试试吗?”

那女子下意识的就绷紧了嘴巴,在众人的目光中羞怒的跺脚离开。

泰山府君祭和天曹地府祭皆是延命消灾的祭祀,反咒会是什么效果,谁也不想去尝试。

见把人气走了,闲鱼才收回视线,在心里哼着歌进入内室。别宫非神职人员勿入,山姥切国广便和源氏武士们一同等在外面,他靠近竹林转了两圈,依然觉得怪异。这地方妖气如此浓重,却过于安静了,妖怪们都是无拘无束的存在,这般反常,倒像是被压制了。

谎报时辰导致闲鱼是最晚一个到达的,别宫内室已经坐满了等待调遣的巫女,她们也没在意有没有人迟到,各自沉醉在即将离京的忧郁中。当然也有不少是自愿修行或已经确定留京的女孩,她们脸上带着与前者全然相反的期待与忐忑,跪坐在稍前的位置等待着。

这大殿是专门为神仪所建造的,庄严神圣,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闲鱼跨过捆着纸垂的注连绳,事意着进入神明的领域,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她抬头看向大殿的上空,密密麻麻上千个大小不一的铃铛带着神牌垂在半空,每一个都刻着不同神明的名字。这些铃铛连接着高天原相对的神明,它们从未被敲响过,若是有一天响起,也就意味着神明降临。

视线从圆胖的铃铛上收回,而屋里的情况让闲鱼有些头疼,女孩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各小组壁垒分明,显然是根据政局划了圈子,这让不混朋友圈的闲鱼很是苦恼,她不知道要和谁组队。她左右望了望,见无人说话,便干脆走到中间靠书柜的位置坐下。

闲鱼落座之后,屋中的气氛一窒,准巫女们纷纷起身向后退开,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闲鱼摸不清头脑,我这是被排挤了?!

准巫女们也很崩溃,在场就属源中将的姬君位份最高,她跑中间坐去了,谁能坐她上头啊!这年头因为藤原家靠女儿发达的路线走到很是诱人,平安京开始有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趋势,各大臣巴不得生个女儿送进宫,可源氏偏偏不走寻常路,把重要的女儿送去做巫女。

对贵女圈潜规则所知甚少的闲鱼只能假装看书,她没有出身高贵的母亲带,乳母身份低无法跟随,即便熟悉基本礼仪却也不可避免的缺乏某些常识。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出席过一些邀约,但在那个圈子里她只要抱紧藤原家主母的粗大腿就行,可在场的没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好在,来这里的姑娘都是预备巫女,也没有攀交情的意思,闲鱼独自看书也没人打扰,很快,神祇伯便在诸神官和巫女们的簇拥下走出,他垂着目光没有直视在场的女性,扯出卷轴道:“接下来请诸位姬君按照神选的结果,上前领取神符。”

除了闲鱼,其他女孩都已经被占卜决定了未来,她们或喜或悲,一个个按照神名帐的顺序上前等待领取各神社的神符。

闲鱼还以为,接下来她只要等待其他人完成仪式,斋戒沐浴后就能离开。可惜,有人显然看不惯她这么平静的度过仪式,先前被闲鱼气走的平家巫女小心的从帘后探出头,她凑到神祇伯身旁,道:“橘大人,似乎漏了什么呢。”

神祇伯之职一直由橘氏继承,被提醒后,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怎么可能?”

“您漏了中将大人家呢。”那巫女挑衅的望着闲鱼,料定对方不敢在此回嘴般站在神祇伯身边道:“洁斋所内立的都是诸位天津神的神位,可鱼姬大人所侍奉的神明……似乎并不在其中。这般安排,不仅会令那位风神难处,怕是连天津神们,也会震怒呢。”

闲鱼微合了下眼睛,暂时切断了与风神大人的联系,她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国津神被开除神籍了?”

说话的巫女猛的闭嘴,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神名帐的神也是分天地神祇的,即便国津神和天津神关系不好,但那也是同出一脉的亲戚。她心中大惊,缩了下脑袋,也顾不得继续刁难闲鱼,只希望神明不会找她算账。

见她缩了,闲鱼却不打算放过她,不杀个鸡,以后会蹦出来无数个猴。她抬头望向上空悬挂着的铃铛,正欲行动,却发现顶上的天花板逐渐溶解,紧接着四周尖叫声响起,闲鱼吓了一跳,定睛望去,才发现四周竟已变了景色。

原本宽敞的大殿被阴森黑暗的破烂庄园取代,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也成了湿漉漉的黄泥地,乌鸦和黑影在空中盘旋,腐臭味越发浓烈,几个巫女抱在一起尖叫,她们脚下是白骨森森。闲鱼被吵的耳朵疼,道:“安静!”

离她近的几个女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眼泪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们还是没有得到神明力量的普通人,忽然遭遇这般变故害怕也是正常的。

耳根清净了的闲鱼甩甩头,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如今整个别宫都被拉入了幻境之中,并且和守备的兵卫隔开了。这也就说明,敌人混进了别宫内部,并提前埋下了足以困住所有准巫女的阵法。

“橘大人,您快想想办法?!”

在场的神官和巫女们开始催促神祇伯,作为天下神祇祭祀的长官,他自然是有些能力的,只是对方所使用的显然不是他熟悉的神术,一时间让他手足无措道:“大家别慌,这只是幻阵,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要勘破幻阵,就必须先晓得对方使用的是什么阵式,现在他也无从下手。

开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敌人显然是不想他们依靠声音推测出方位,四周的景物在不断的变化,屋中人仿佛被塞进圆球里旋转,再也记不清东西南北。屋内连接高天原的铃声未动,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引起神明关注。屋内的灵力逐渐被浓郁的妖气与阴气填充,还带着碎肉的白骨爪子从天而降,重重的擦过几个巫女的衣摆砸下。

“啊——!!”

闲鱼一直站在原地不曾动弹,她展开手掌,无形的桧扇便凝结出实体,与此同时,一枚枚风符升起,将诸巫女守护在结界之中。她随手打碎那骇人的手骨,轻声道:“目竞。”

如在回应她的呼唤,散落在地的骷髅纷纷长出眼来,被打散的手掌处延伸出腕骨,往上看去,骷髅脑袋上是血粼粼的眼球。妖怪·目竞,被杀死的武士之灵所化的妖怪,对视可使其消失,逃避其视线则会被吃。

见闲鱼说出那妖怪的名字,那平家巫女又咋呼起来道:“既然你知道,就快点解决啊!”

闲鱼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这神态像极了她的师兄安倍晴明,手指抵住扇底,她道:“我的会合!”说完她猛的握着扇子一抽,那方才还叫嚣的巫女便一头栽到地板上,风的助力直接让她从东滑到西,鼻子被摩成扁平,喷出血滑出长长的痕迹。

在场的神祇伯和巫女们都惊呆了,想不到闲鱼为什么会对自己人出手。可是接下来,他们便发现四周的场景再次变换,从满是骨骸的土地再次转回到了别宫大厅,那可怕的骷髅妖怪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陌生的阴阳师,和地板上被鼻血擦开的法阵。一时间,在场众人完全忘了闲鱼的恶行,纷纷到她身侧,簇拥着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用的是四纵五衡印,这么晚出手是为了推销风符,以前藏着风符的独特性是担心有人直接越过她去找连连卖惨强求符,现在她自己有能力量产一次性风符了

第176章 方才还在闲鱼的底线上反复横跳的巫女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抽搐,流了一地的鼻血她没有并晕厥,痛楚稍缓后便掉头向陌生阴阳师相反的方向爬行。恨是很,痛也是痛,但相比起来小命更重要。她这一脸血在地上爬的模样相当狰狞,神祇伯羞怒捂脸,不忍直视。

这位出身平家分支的巫女不属于任何神社,她是神祇官内部的神职人员,负责协助神祇伯完成天皇的更替仪式,以及代表朝廷举行镇花、道飨等国家祭祀。尽管听着很高大上,可却得不到任何神明的庇护,说白了就是神祇伯身边的侍女。

这位小姐憎恨出身源氏的闲鱼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原本朝廷倚重取代地方豪族的两个武家,源氏在关西,平家在关东,在平家打天下的时候,源氏在政治路线抱藤原家粗腿,等平家拥有了足够的武力之后,源家也在经基的引导下和藤原家绑定,在朝廷站稳脚跟。

如今,源氏在藤原家的关照下只缺了个全面升级的东风,而这个时候,老平家的忠常叛乱了。朝廷先是派遣同家的平直方率军讨伐,不出意外的被揍了回来,无人可用后只能启动源家的人,结果源赖信一战成名,成功在坂东立足。

搞笑的是,本该最恨源家的对照组平直方,竟然被赖信打服成舔狗,还把女儿嫁了过去。可平家不是所有人都对源氏心服口服的,这巫女所在的分支便是其中之一,平直方讨伐失败后,她的父兄受牵连被天皇降职,连带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定好的亲也跟着黄了。

尽管知道身边的巫女对源氏有敌意,神祇伯却不曾放在心上,他以为对方会有分寸,却没想到她不仅在仪式做手脚,还敢当面挑衅,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神祇伯也只道其是自作自受,没有责备闲鱼的意思。

妖怪目竞退去后,原地只剩下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没有花纹的粗布狩衣,身上佩戴着象征阴阳师身份的符文道具。在他的脚下,四纵五横的咒文被鼻血划开,也使得大殿的幻阵消失。他攥着手中的扇子,阴沉着的脸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四纵五横术是法师阴阳师最常用的咒术。”准确来说,四纵五横术是民间阴阳师最容易接触到的术,其他知识都被朝廷握在手中。后世熟悉的五芒星,是晴明发明的桔梗印,而他传说中的宿敌芦屋道满,所用的也是中国道教传来的四纵五横。不过让闲鱼注意到的,还有另一件事,她擦擦鼻子道:“还有,你身上那股子阴界味,别宫的结界都挡不住。”

“可你也不能因此就确定,我是法师阴阳师吧。”听到这个贵族对平民阴阳师的称呼,男人脸上的肉都绷直起来。

“朝廷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阴阳师,不会对我出手。”她这是对自己的师兄麻仓叶王有自信,经历过当年夏祓那场意外后,羽翼丰满的叶王绝不允许自己控制下的阴阳寮成为别人的力量,这些年他被贵族视为眼中钉,也正是因为其毫不掩饰对异己的清剿。尽管他手段残酷,却没有引起上面的不满,天皇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贵族们为了自己的私欲阳奉阴违,他也不会险些成为妖怪的盘中餐。

如此笃定的回答让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目光晦暗,反手掏出一张符咒道:“看来贺茂忠行还是很会教徒弟的。你没有猜错,我确实不是阴阳寮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出身民间的阴阳师都是废物。”数张写满红色符文的符咒飘飞在阴阳师身边,随着他握拳的动作,化为一团火火,像行星环将他盘绕起来。男人随后张开手掌,火光猛然高涨,从中窜出一条火龙。

“小心!”神祇伯大声喊着,他两手合十默念水神弥都波能卖的名讳,却不知为何没有得到高天原的回应。

神祇伯错愕的脸愉悦的阴阳师,他得意道:“还没有发现吗?你们虽然破坏了我的幻境,却没有从我的结界内离开。我切断了本坪铃与高天原的联系,这屋中的金木水火土元素也被封闭,无法作为媒介传递给任何神明,你们这些巫女神官,没有了神明凭依,现在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他又看向闲鱼,故意针对她道:“我将门窗关闭,没有一丝风吹的进来,你也只有阴阳术可用而已!”

“……”

听到这话,闲鱼差点连手里的扇子都没拿住,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骄傲的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关上门……就没有风???

闲鱼挑起一边眉毛,表情复杂的上前一步走到神祇伯身边,在火龙扑过来的同时,她抬扇遮挡,自下升腾的气流将她的发丝和衣袖托起,也形成盘旋的风流,将火龙送回到阴阳师身边。那阴阳师险些被自己的术吞了脸,他狼狈的后退两步,抬起双手吃力的将自己使出的火龙控制住。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大概无法理解为什么门和窗都关上了还会有风溜进来。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你看对面那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小学自然课,风是指空气流动的自然现象,小朋友们一定要好好学习!!

在对面阴阳师吃力控制自己的火龙时,闲鱼收扇打出符光、那张牙舞爪、迸溅的火星烧痛了主人血肉的火龙,顿时化为水汽全盘倾洒在阴阳师的身上,他的结界能防火龙却无法防水汽,整个上身被烫出一层血泡,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上捂着脸抽动。

见那阴阳师已经没了威胁,神祇伯才回神道:“结界要是打不破,我们怎么出去?”

闲鱼斜撇了他一眼,挥了下扇子,别宫大殿所有门窗同时被大风吹破,屋内人的发丝和衣袖跟着飘摇摆动。一时间,天井上的铃铛再次附着了神力,屋内的五星灵气恢复原状,纵然被风吹的狼狈,神祇伯却松了口气,连说了几声好字。

“主人!”山姥切国广提着刀站在门外,见闲鱼平安无事,他才道:“外面的妖怪都已经解决了。”说完他挣开身上宽大的狩衣,上面沾染的妖怪污血给了他脱衣的借口。没了华贵狩衣的遮掩,他又恢复了平时破烂溜丢的一床被的模样,整个人幸福的像开了柔光。

这里都是女眷,闲鱼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便道:“仪式大概会延迟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回中将府,等这边来了通知再派人接我。”

“不用了,仪式已经结束了。”神祇伯望着一地狼藉,心累的叹息道:“诸位已经知晓自己任职的神社,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领了神符,择日出发即可。”斋戒沐浴在各自家里就能做,来别宫只是走个形式。这里被法师阴阳师渗透已不安全,若出了事他也承担不起。

得知可以提前离开,原本意兴阑珊的闲鱼顿时打起了精神,她转了下眼睛,故意让隐藏在空气中的风符显形,当着诸巫女的面收起来。之前被风符结界保护过的巫女和神官们都有些意动,神祇伯拦下他们,道:“若想求神符不如去少将府,别宫不安全,你们快回京内吧。”

众人也明白这里不是讨要神符的地方,各自收拾离开。

捧着大把符咒的闲鱼和被被一起两阶两阶的蹦下台阶,熊孩子欢快得很,倒是把随扈的武士吓白了脸。没有了外人在,山姥切国广才道:“刚才在外面那群普通武士杀不死的怪物,就是传说中的溯行军吧。”加州清光说他们已经几年没出现了。

“没错,屋子里那个阴阳师也是他们一伙的。京都的势力都被叶王师兄清理过,蛇神能控制的也只剩下民间阴阳师了。”闲鱼刚说完,身后的别宫便传来神祇官巫女们的歌声,盘覆在整个竹林的邪祟气息,也随着旋律被净化殆尽。

待歌声消失,闲鱼才又出声吩咐身边武士道:“去阴阳寮通知叶王大人,让他来处理里面的蛇神信徒。”灵视之下什么阴谋都无所遁形。

“是!”武士领命离开。

没想到因祸得福能躲在家里待几天,闲鱼一扫来时的沉默,整个回去的路上都在哼歌,见天色还在,她还中途拐歪去未来男神留诗的岚山脚石头处看了看,让被被万分不解。

回到中将府后,人人都对她早归感到惊讶,带着心思的闲鱼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趁着人多问道:“我在别宫的时候,听到神祇官的巫女们用歌声净化邪气,所以说唱歌真的管用吗?”什么太空堡垒失落歌谣战姬绝唱是真的存在的啊?!

“这倒是不曾听说过呢,不过也该是言灵的一种方式吧。”歌仙猜测道。

“无论是念诵还是吟唱,只要能使人专注,怎么样的表现方式都无所谓。”正忙着打扫兄弟俩寝室的宗三比平时多了丝烟火气,他似乎心情不错,主动为闲鱼分析着。

“说来说去,试试看不就行了。”鹤丸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道:“总之找个带[风]的曲子,试试看能不能增幅灵力。”

本质明骚的闲鱼早就跃跃欲试了,她咳了声,使劲从脑中翻出和风有关的曲,很是自我陶醉的唱道:“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

鹤丸直接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第177章 闲鱼的战姬绝唱计划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不是因为她唱歌难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平安京上空蓦然出现的胞风暴,险些把天皇和贵族们吓到弃城逃跑。尽管没有真正引起灾难,可天上的云彩重叠扭曲在一起还不停的盘旋,这画面堪比末日大片,这样阵势的龙卷风下来能把整个京城搅个稀巴烂。别说是贵族,便是看惯了美国大片的闲鱼,在见到这场面的时候都忍不住膀胱一紧。

虽说得到了风神的力量,但平日里闲鱼甚少会使用,除了偶尔对付棘手的妖怪,便是天热时吹个小风凉快一下,就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可以调动这么强大的力量。归根结底还是一目连大人的长相和性格太有欺骗性,包括闲鱼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偏向守护的温和神明,可实际上风神该装备的技能他都有,就是不用罢了。

作为巫女的闲鱼体会不到,民间最为畏惧的便是能给人类灭顶之灾的自然神。一首大风车导致伊势神宫的风神宫日日祭祀不断,所有人都把这次的意外看作是志那都彦在发怒,毕竟这位可是神话里脾气最差的风神。

志那都彦:???

算了,反正人类一倒霉就祭祀他,哥们儿也习惯了……

巫女们被平安送回了各自的府邸,神祇伯却不能因此放松,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比天皇还要可怕的阴阳师麻仓叶王。平安京内还残留着天照大神降临后的余威,暂时不必担心会有蛇神的信徒侵入,可距那场夏祓不过几年,阴气便再次泛滥到城边,这也让贵族们颇为惊恐。

八岐大蛇就像打不死小强一样频繁作乱,而天照大神作为日本的主神,即便是天皇亲请,也不可能频繁降临,人类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解决问题。可惜贵族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不相信人可以杀死远古的邪神,已经在催促天皇进行第二次仪式。

阴阳寮的后院里,晴明捧着一叠时表穿过渡殿,走到水池塘边的石台上落座,一枚石子从檐下丢出,在水面上敲出两个波圈。抬起袖子躲开水滴的晴明侧身望去,便见麻仓叶王躺在那处假寐,膝盖上放着墨迹未干的信件,骨女低头一笑,将方才作乱的小松丸抱开。

“师弟。”晴明走过去坐在叶王的身边。

叶王睁开一只眼睛,随后又闭上起身道:“倒是许久未曾在阴阳寮见过师兄了,是方始想起还有职务在身吗?”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安倍晴明这班上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有段时间为躲避朝臣的纠缠,每日行走在秽多之间,惹得平安京贵族们不敢近身。

贺茂忠行的弟子都是平安京闻名的怪胎,作为师兄的晴明脸皮厚实的很,他笑容不变道:“师弟说笑了,正是因为阴阳寮有师弟与诸位同僚镇守,师兄才能放心在外游历。况且,我也并非无所事事,这封印悬赏在下每日必定会完成六单呢。”要不是缺钱,谁会到阴阳寮来呢。

“哦,是吗?那倒是师弟肤浅了,还以为师兄在苦恼式神开销呢。”叶王似笑非笑的望着晴明,两手搭在膝盖上道:“对了,听闻师兄得了十张珍贵符箓,那师弟就先恭喜师兄再收强大式神入帐了。”

十只……山童。

已经习惯被这样调侃的晴明内心毫无波动,反而应道:“那为兄就等着师弟的贺礼。”

叶王笑了起来,道:“适才想起师妹的话,咱们三人从小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若用那些金银俗物,怕是会玷污了你我的真情实意。所谓礼当是心意,不在贵重,下次师弟便效仿师妹,为师兄送上自家腌制的咸鱼。”

“那好,师兄便提前谢过师弟的五十斤咸鱼了。”晴明也不嫌,笑呵呵的收下。

“……”

好家伙,连斤两都指定了。

就在这师兄弟间进行脸皮厚度对决的时候,阴阳寮少属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他也来不及支会其他长官,直接来到叶王身边道:“叶王大人,晴明大人,方才神祇官那边传了话来,说是抓到了信奉蛇神的阴阳师,请您过去一趟。”

“那些法师阴阳师关我何事。”麻仓叶王神情淡漠,显然不想揽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阴阳少属会意的颔首,行礼后退下。外人或许会因那笑容迷惑,可阴阳寮的人却明白麻仓叶王本人冷漠的很,处理蛇神的信徒除了得罪八岐大蛇外没有任何好处,以神祇伯为首的老派贵族也不会因此感谢他,他才没心思做这白工。

当着外人的面晴明不会质疑师弟的意见,他现在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道:“蛇神卷土重来,朝廷上又催着要召唤天照大神。”

“天皇不会答应的,他可不是傻子。”天照是太阳啊,上一次降临的结果是全国气温升高,多地旱灾,颗粒无收,稻荷神也不知为何没有回应。今年温度总算是稍有缓和,天皇可不敢再贸然举行祭祀,那八岐大蛇是可怕,但饥饿更可怕,处理不好就是全国□□。

晴明握紧了手里的扇子,垂眸道:“若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会去黑夜山。”尽管他现在的实力还差一些。说出这句话,晴明自己先松了口气,他望向对面的叶王,心里猜测着他的反应。可是,叶王的反应非常出乎晴明意料,还让他难得有些扎心。

麻仓叶王既没有嘲讽少年晴明的不知量力,也没有痛心疾首的阻止,反倒是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盯着一脸决绝的师兄。这也不怪他,因为听到晴明这么说,他的脑中就忍不住浮现出从闲鱼脑子里读到的画面,那个晴明分裂出来的……浓妆晴明。

明明在进行着严肃的话题,叶王却忍不住笑场的冲动。

当初,叶王在闲鱼的脑子里不仅读到了所谓的黑晴明,还读到了闲鱼设想过的情景:

[失忆晴明:请问你是谁?

闲鱼大哭:儿啊,你咋连为娘都认不出来了呢!]

……虽说很不厚道,可叶王还蛮期待有那一天的。

看着对面师弟不仅不紧张关心他,反而笑了出来,晴明的笑容一滞,心底说不出的悲凉。就在他忍不住和师弟来一场心灵交流的时候,阴阳寮的少允大人急步走来,虚施一礼,便道:“叶王大人,源家的武士来报,今日有阴阳师出现毁了洁斋所的典礼,现已被鱼姬大人拿下,收押在神祇官府上。”

闻言,晴明挑了下眉毛,而叶王则是用扇子按了下太阳穴,他锁起眉毛,望着少允发白的脸道:“留下那武士,顺便让人准备马,我要出去一趟。”说完他看向晴明,后者笑着颔首,道:“同去同去。”

闲鱼这会儿无暇顾及什么蛇神阴阳师,她这会儿正忙着给茨球续命,小家伙比她想的更柔弱一些,几天便死气沉沉一副要消散的模样。闲鱼坐在床边,帮苦着脸的毛球盖上手帕,伸手摸了下它头上的绒毛,小家伙一改之前的温暖,这会儿冰凉的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

“本身就只是大妖的毛发所化,无法自己生成灵力,消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药研也无计可施,他半蹲在闲鱼身边,揽着她的脑袋揉了揉道:“大将要想开些,这不是你的过错,况且你和这分灵之间并无联系,也无法为它做些什么。”

听到这话,趴在窗户上的鹤丸抬起头道:“没有联系就创造联系,试试契约做式神好了?”

“说得对耶,这样的话,主人也是可以给予式神力量的!”乱伸手按住闲鱼的手臂,摇晃道。五虎退和小夜、今剑也一起期待的看向她。只是闲鱼却犹豫起来,道:“可是茨球到底是茨木童子的□□,我这么胡乱契约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大妖怪衍生出小妖怪是很常见的事情,分割出去了就是独立个体,你不用太在意吧。”鹤丸又道。

这个时候,靠着门的山姥切国广小声嘀咕道:“茨木童子那种大妖怪,也不用担心会被轻易契约掉吧。”

闲鱼恍然大悟,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说的也是啊,那种大妖怪可不是我这种水平能契约影响的。”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有点过于自大了,被山姥切国广提醒后,便抬起手覆上茨球的脑袋,在上面画上契约。

茨球是茨木童子许给闲鱼的工具,它自然不会排斥她,于是桔梗印轻而易举的进入茨球的身体,闲鱼的灵力也跟着涌入进去,填补了其力量的空缺。原本病恹恹的小家伙掀开被子弹跳出来,埋入闲鱼脖子里蹭了蹭。

与此同时,在大江山和妖怪切磋的茨木童子胸前忽然亮起了五芒星的契约阵,他被这契约弄得措不及防,竟一下子没做出反应。倒是茨木的对手也是正人君子,并未趁机偷袭,反而惊异道:“茨木童子,你与人类结契了?!”

茨木摇摇头,他皱眉思索片刻,便想起了在京里留下的小家伙,那东西是他的头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接受契约后也自然联系上了本体。这种事是茨木没有想到的,他搞不清这一切究竟是那女孩的诡计还是意外,但这么一个平等契约,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尽管茨木童子不在意这契约,但和他对战的妖怪却很是愤怒,他道:“大家说的没错,人类真是卑鄙无耻,竟这般辜负你的信任!”说着他义愤填膺的提起刀,道:“我这就去平安京,替你讨回公道,咱们择日再战!”说完不等茨木回答,他已窜出老远。

这是新来大江山的妖怪,似乎也是诞生于刀剑中的鬼神,他极为凶悍,但却也受人类执念影响颇有武士风度,重视仪礼。因他诞生不久,也未曾得名,酒吞童子曾按照大江山的传统给他命名,就像星熊、金熊童子、虎熊童子他们一样,起了个同款的剑熊童子。结果对方却不识抬举的拒绝了,茨木原本像今日便替好友搓搓他的锐气,却没想到中途出了这等意外。

第178章 在交通不便利的古代,从大江山赶到京都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怕是等[剑熊童子]赶来的时候,闲鱼已经离京去了伊贺山。不过这一会儿,她还在中将府做离开的准备,完全不知道小茨球的存在给自己树了个强大的敌人。

神祇官对日本各大神社的规格和神职人员的配制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可闲鱼到底是出身源家的女儿,再退让也不能太过寒酸。况且因洁斋事件,神祇伯还欠了她一个人情,那边就更不好来指手画脚。于是在两边的纵容之下,乳母生生打了几十辆车的行李,这还不算付丧神们的,这阵势别说是神祇官那边了,闲鱼自己看了都怵头,她赶忙道:“不要这么多,浪费啊。”

这十里红妆的阵势哪里是出家,比出嫁还隆重。

“女儿家春夏秋冬要用的东西多得很呢,这才到哪里。”乳母很不能理解自家姬君为何整天为钱财发愁,要知道源家可是出名的富足,当年光是给藤原兼家的宴会送礼,便是三十匹战马。按理说,生在这样家庭的她该像寻常贵女一样没什么金钱概念才是。

看着侍女们捧着的各季新衣,闲鱼有些头疼,在天生就是贵族的乳母眼中,衣服没有洗的概念,她也是按照穿一件扔一件的习惯来安排她未来的生活,闲鱼不知要如何解释,只能道:“带这么多东西,不仅运输困难,神社也装不下啊。”

“这个不用担心,赖信被调去做伊势国守,他离京的时候带兵给你送过去。神社寝殿太小的话,就安排人再扩大些,郡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避秽在家的赖光盘腿坐在一边,轻描淡写的无视了神社规格的限制。

闲鱼闻言,赶忙摇头道:“不用了,我住神域境,外面再扩张也没用的。”她又看向正使劲往箱子里按衣服的侍女,道:“在神社里也不能随便穿衣服,神祇官那边有定制的唐衣。”

听到这话,乳母才不甘心的放下手里的布料,她让人撤下几车衣服,眼角发红道:“…总归到了伊贺,也要有些应酬,还是留下几件礼服吧。”说完她又开始打理起生活用品,那些好不容易空下来的箱子又很快被砚箱文台镜筥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

接下来闲鱼没有再阻止她,虽然夸张了些,可乳母这辈子陪伴鱼姬的时间比陪伴自己儿女还要多,此番离开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聚的一天,她显然是不舍的,这样忙着安排行李,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

依在门边,看着寝室里的一切,住了好几年,闲鱼自己也有些感伤,这个曾经被她嫌弃过于憋闷不透气的房间,已经有了家的感觉。她依然想要到一目连大人身边生活,可也难免在赖光爹和乳母的爱护下对中将府有了归宿感。

还有师父、师兄、博雅、小神乐……

闲鱼将脸埋入膝盖里,她其实在京都还有很多挂心的事没有解决,她害怕小神乐再被抓去祭祀,害怕晴明师兄想不开切片,害怕…叶王师兄放弃生命。刚到平安京的那会儿,只单纯按照漫画的剧情来判断叶王和贵族的矛盾,简单的以为,只要叶王师兄不泄露自己读心的秘密,不说出想要清理掉普通人的话,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叶王他,只靠自己便完成了灵力到巫力的转换。

通灵人和阴阳师与巫女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后者是与妖怪结契,或祈求神明帮助,可是通灵人本身就是跨入神明领域的人,这世界上的诸国信仰的神,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力量的增幅器,是用来夺得精灵王的工具。到了通灵王之战的后期,持有神级灵的通灵人屡见不鲜,闲鱼不知道那些神是怎么想的,可是高天原的神,连时政都无法接受,更别说是把神视为工具的通灵人了。

这种力量一开始就被否定了。

可笑的是麻仓叶王死后,通灵人的战斗方式却开始在日本普及并传承下去,叶王所著的超占事决略稳定了麻仓家阴阳道魁首的位置。高天原为可能从地狱归来的叶王培养了敌人,却又确信接下来的凡人里不会出现像他一样能侵犯到神明领域的人。

在这个被融合过的世界,侵犯神明领域的又岂是麻仓叶王一个人,她的二师兄安倍晴明又是一个勘破生死限制的天才。只是麻仓叶王锋芒毕露,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可晴明却很精明,他一直守着高天原的底线,还拿了外来神明做垫背。

像先前有高僧重病,晴明提出可用泰山府君祭以命换命,老僧之徒自愿献出生命,替死本在规则内,可事后两个人都活下来,因为打动了泰山府君。到最后,改良泰山府君祭的晴明没有犯错,真正违反规则是让僧人师徒活下去的是外来神明的泰山府君。

这一切都在晴明的算计之内。小和尚为师续命,就算打动不了泰山府君,他所供奉的菩萨也不会视而不见,那是多好的传教时机。如今,晴明续命之说流传在人间,甚至写入了佛教典籍之中,这些信愿力便足以助他成神。

晴明所做的一切,顶多是让高天原接受他成神,不会被他们树为敌人。他的强大是无害的,可是与之相反,叶王是长满了毒刺的叛逆者。

“……”

叹了口气,闲鱼揉揉眼睛,不知不觉,她竟出神到了天黑,今天一天用的脑,堪比过去一年。

侍女们再次催促过后,闲鱼方才起身进入内室。她的房间被收拾过,显得空荡了些,毕竟用习惯的器具都被打包送上了车。她走到房间中央跪坐下来,用剪刀见烛火剪灭,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月光照着屋内事物的棱角。

闲鱼拿出朱砂,并在身边画上了桔梗印,随后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道:

[一目连大人,请暂时收回我身上巫女的力量和庇佑。]

风神刻印的神纹在脸上显现又迅速褪去,身侧响起破空的声音,盘旋的风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挥散开,将室内扫的一片狼藉。身体里的力量被抽空了大半,闲鱼有瞬间窒息,她咳了两声,拿起刀来削断了一截头发,并割开了手,将血洒在准备好的代偶上。

贴了张符咒愈合伤口,闲鱼召来式神,对它道:“叶王师兄,我想要你的血。”纸式领命退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杯尚且残有温度的血液。闲鱼只沾了一点混入朱砂中,在空白的黑色纸符上写下诅咒,并将之贴在代偶身上。

术士完成之后,诅咒的黑丝出现在闲鱼的周身,不详的黑气在她的默许下深入心脏,并在灵魂里扎根。

巫女严禁使用厌胜之术,可她是代替叶王诅咒自己。一旦[施咒者]受到生命威胁,诅咒将会抽取[被诅咒者]的一半生命填补,等于是[施咒者]拥有了第二次生命。为了确保术式的成功,她自从有这个想法之后就没有去见过叶王,就担心他读取到她的想法。

诅咒完成之后,闲鱼不可避免的干咳起来,任何术都有反噬,更何况被诅咒的一方还是具有灵力的巫女。她身上的灵力被抽空了半数,站起身都天旋地转,她只能又躺了下来,在地板上暂做休憩,可这一躺下去,便陷入了沉睡。

闲鱼刚闭上眼睛,神明的投影便出现在她身侧,他低头看着她,那张闲鱼熟悉的温和脸颊上已经找不到温度。他半蹲下身,轻点额心将神纹和庇佑归还,随后便抿着唇,跪坐在一旁。他没有叫醒她,直到天色亮起,付丧神的气息出现在庭院中,才悄然散开。

同一个平安京里,前后鬼门的两人也是彻夜未眠。

晴明坐在庭院的桌前,在空白的卷轴上写下一连串的符咒,他的脚下,还堆叠着大量被裁剪过的纸片,新生的纸人式神排队收拾着散乱的垃圾。原本被妖怪们填满的热闹庭院这会儿有些安静的恐怖,只有飘于半空的凭依符写着诸式□□字。

写有白藏主名讳的凭依符自动燃烧起来,紧接着庭院中连起一窜火光。巨大的白狐凭空出现在庭院之中,在它现身之后,大小妖怪也由符转为实体。白藏主垂头道:“晴明大人,记录在名单上的恶妖,已经被清理过了。”

晴明放下手中的毛笔,道:“辛苦你了。”

“没什么啦,伊贺又不远。”白藏主化为小白狗跳上桌面,蹭着手撒娇道。

做师兄的没有休息的意思,后鬼们的麻仓府油灯也亮了一夜。叶王靠坐在榻上,殷红的血滴在地板上凝成一团,他的手心尚未止血,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骨女拿着伤药和符咒站在一边,道:“您的血液很重要,不该如此浪费的。”

“浪费……”叶王忽然笑了起来,他低声道:“你说的没错。”他反手掏出一只代偶,用血写下自己的名字。看到这一幕,骨女大惊失色道:“叶王大人,您在做什么?!这种要是流落到您的仇人手中那可就……”

“在你们眼中,我还真是渺小啊。”

叶王的话让骨女停在原地,她睁着眼睛盯着主人,看着他身上多了层用巫力所化的甲胄。骨女跟随这位主人多年,看着他发明了无数攻伐杀戮之术,却还是第一次见他使用护身法,她既惊又喜道:“主人,这是……”

“就叫黑雏好了。”叶王随意的说着,转手便将黑雏的术士打入代偶之中。

骨女无法理解主人的做法,在她迷惑的目光中,就见叶王站了起来,道:“其实也没错,现在的我还太渺小了。”他站起身,脚下散落着几张绘有妖怪的图纸,酒吞童子、大天狗和玉藻前被画了叉,只剩下写着大岳丸的一张被放在桌面上。

“走吧,咱们去铃鹿山,寻找你的[同伴]。”

作者有话要说:  ……公报私仇了我。

1.晴明换命的故事在今昔物语和佛教故事里都有记录,一说是打动了泰山府,另一说是打动了僧人侍奉的佛祖。

2.

叶王选式神时的脑洞

目标1大天狗:博雅…算了,尽管妖力强势力大,可掉毛很麻烦。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带毛的。呵,和源博雅一点关系都没有。

目标2玉藻前:假扮成巫女混入神社追女人,结果还没追上,丢人,不要。

目标3酒吞童子:虽然是蠢鱼的救命恩人,不过不重要……但是不喜欢酒鬼。

就剩下大岳丸可了。

ps.

闲鱼的诅咒是,如果叶王死了,她会被剥夺一半的生命填补过去,等于是给予他第二次生命。

叶王则是做了一个假的自己,把自己和闲鱼之间的联系,改成了闲鱼和代偶之间的,代偶没有生命,就算是碎了也不会触发诅咒,反而会让诅咒消失。

第179章 清晨的日光唤醒了平安京,却无法挥散赖光宅邸笼罩的阴云。碍于主人的糟糕心情,中将府气氛沉闷,侍女和新晋武士们也不敢像往日一样嬉笑打闹,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付丧神们居住的院落,那也是赖光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临别在即,乳母擦去眼泪,收拾好心情才打开了闲鱼的房间,寝室里空荡荡的画面让她心中一紧,她握紧了衣袖,匆忙走到涂笼处,果然发现了躺在地上睡的并不舒服的闲鱼。提着的心放松下来,乳母上前推了推她道:“鱼姬,怎么睡在这里?”涂笼通常用来安放家中财宝或祖先灵位,也能做卧室使用,闲鱼偶尔会在这里绘制符箓,却很少会睡在这种密不透风又没有枕头、褥子的地方。

这会儿的闲鱼就平躺在地板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衣服,她在乳母的呼唤下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结都在作响。想到自己昨天所做的一切,闲鱼的眼睛逐渐清明,她将完成了诅咒的代偶烧掉,才在侍女们的侍奉下穿衣。

诅咒已经完成,媒介也失去了效果,只要叶王受到濒死的危机,诅咒就会从她身上抽取一半生命力给予他第二次生命。

此时的闲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诅咒已经无效了,叶王将他与闲鱼之间的联系转嫁到了新的代偶之上,代偶一开始就没有生命,也就不存在抽取生命之说,即使被打碎,也只是彻底破除诅咒罢了。不过为了避免被闲鱼发现,叶王也只是将那代偶藏了起来。

毫无所觉的闲鱼放下了心中的巨石,但身体的疲惫感却越发明显起来,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揉眼睛。

要去伊贺了,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鹤丸却闲了下来,背着手在府里走来走去。因为赖光心情不好,连小武士们都不和他玩了呢。鹤无聊的叹了口气,看到走廊上闲鱼的背影,顿时来了精神,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好早啊,鱼酱。”

“嗯嗯……”闲鱼敷衍的点点头。

看到她这幅没有精神的样子,鹤丸怔了下,按肩膀的手变成揽,把她拽到自己身上揉揉脑袋道:“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晚上没有睡好。”闲鱼耸拉着眼皮道。

“这样啊。”鹤丸了然的点点头,一弯腰将她整个提了起来,道:“那还起来干什么,再去睡一会儿吧。”说完便直接往寝室的方向走去。被忽然袭击的闲鱼这会儿连困意都驱散了不少,她哭笑不得的挣扎道:“先放我下来,上了神馔再去睡。”

“那好吧。”走到垫子处,鹤丸松了手。

这么一闹,闲鱼也清醒了不少,她双脚刚落地,便见侍女们捧着早上的神馔进入奉室。挥挥手告别鹤丸,闲鱼跟着进入内室,她照旧清理了一边神棚,才念诵祝词将神馔献上。只是这一次,向来呼之即来的风神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回应。

“连大人?”

不只是侍女们,闲鱼自己也对这种情况颇为意外。

伊贺的山中,面朝河面的一目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尽管他平时也是情绪内敛的类型,可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清冷。神域境的温度蓦地下降了几分,却没有波及到萤草和向日葵田的范围,只有河水的温度冰凉的渗人,连带站在河边的人身上也是一片冰冷。

风龙飘在神明的一侧,它俯身贴在主人的肩上,愤愤不平道:“没错,就是这样,不要理她了!”

神明垂着眼帘,没有接话。

一目连的沉默对于风龙而言就是迎合,它激愤道:“哪有做巫女的这么大胆,不仅使用咒术,还把风神的赐福当做儿戏说丢就丢!都怪您以前太好脾气了,惯的她目无尊卑,这次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别人家做巫女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就她最过分,这叫恃宠而骄!”

神明确实是有些生气,但并不是风龙口中的原因,而是不赞同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昨晚在中将府分神停留了一晚,也同样的生了一整夜的闷气,这会儿还有些余怒未消,是以听到呼唤,也没有立刻回应。

有一点风龙说的没错,他是应该让她意识到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连大人?]

巫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中,风神眼神复杂的盯着河面,抿着唇没有开口。相比于送上祝词时的平静,她这次的呼唤带上了一丝不安,这也让神明好不容易狠下去的心肠软了半截。说到底,巫女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而且也是担心师兄才用错了方法罢了……

[连大人!]

中将府的闲鱼再一次高声呼唤,这一次她语中的恐慌更为明显,连语气都在发颤。意识到自家巫女的情绪,神明忽然觉得自己幼稚极了,她会自残保护亲人,说到底还是因为作为她供奉神明的自己无法让她放心依靠。况且他认为她做错了,就应该开诚布公的对她说明道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沉默,这种说白了,不就是用冷暴力威胁她妥协吗?

神明越想越觉得羞愧,所以在闲鱼下一次呼唤的时候,他立刻给出了回应。

[一目连大人……]

[我在。]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中,桌上的神馔也不见了踪影,闲鱼松了口气,她完全不知道神明生过自己的气,像平常一样自然的应道:“吓到我了,连大人方才在忙吗?”该不会是又有村民在作妖吧,想到这里闲鱼便提起心来,可是她现在不在三重,也帮不到什么忙。

一目连当然不可能像风龙一样有脾气就直说宝宝生气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应了声[嗯]。

自家神明向来是喜忧不报沉默的很,闲鱼也没察觉到不对,只是交代道:“连大人,我先前在洁斋使用了风符,这些天或许会有人跑到神社向您索要符咒。请您务必答应我,在我到神社之前,可千万不要将风符给任何一个人!”

[我明白。]那并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控制的力量。

话是这么说,可闲鱼心里还是没什么底,她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把风符的力量隐瞒下来,就是担心有人越过自己直接向一目连大人讨要符咒。尽管神明答应的很干脆,可若是对方狡猾一些,用些苦肉计,难保他不会心软。风符的力量,会为一目连大人收集更多的信仰,但同样的,这种力量也足够破坏人类世界的平衡,到了那个时候,高天原可能会再次用违背阴阳之理做借口降罪。

在这个诸神治下的时代,神明的力量一直在左右着人类的生活,祭拜稻荷神会使田地丰收,可人间依然有颗粒无收的土地。祭拜自然神可风调雨顺,但自然灾害仍在各地频发。神明会顺应人类的祈愿降下恩惠,可却不会让他们彻底远离烦恼。闲鱼受到启发,想要做调度的人,既让一目连大人享受到风符带来的好处,又不会让这份力量被滥用超出底线。

闲鱼托腮,好难啊。

甩甩头,闲鱼不再想那些麻烦事,她道:“连大人,抱歉啊,昨天提出那么无利的要求。”她摸了摸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神纹,这是她早上起床前就重新拥有的力量,知道神明一直在关注自己,闲鱼越发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了。”

[……]

这是个好机会,应该趁机严肃的警告她,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一目连下定决心,他调整好心态,硬下心板起脸来,道:[……以后不要这么做了。]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沉默了。

听着神明和往日相比没有什么区别的声音和语气,闲鱼笑应道:“我知道,没有下次了。”

送完神馔的闲鱼圆满的去睡回笼觉了,神域境中的风神和他的龙面面相觑。

一目连依然是面无表情,而风龙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他。我的风神大人啊,你这也叫发脾气?!脸上是没有表情,可你对着河面有什么用,除了你自己谁也看不到啊!但是和风龙不同,神明见巫女答应的这么干脆,只觉得她乖巧懂事。

闲鱼睡饱起床时,赖光已经帮她回绝了数家的拜访,风符的能力过于诱人,短时间已经传遍了平安京。闲鱼已经拜托歌仙传出话去,要得到风神的庇佑,必须通过神明的试炼,只有得到神明认可的勇士,才能够得到风符。

听到闲鱼的安排,宗三提出质疑道:“…若是穷凶极恶之辈,也能得到庇护吗?”

“那当然不行,试炼成功与否也是由我们掌控的,遇到坏蛋就直接开地狱难度。”闲鱼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道:“之后所出的风符,都是由我绘制的一次性符咒,也不必担心有人借此力量为所欲为。”

听她这么说,大家暂时也就没了旁的想法,倒是今剑和岩融对所谓的试炼很感兴趣。鹤丸见状,在一旁弯起了嘴角。

大家就试炼的问题商讨起来,而髭切却一反常态的安静坐在一边,等闲鱼空闲下来,他才忽然问道:“头发怎么了?”

“啊?”闲鱼被问住,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昨天诅咒用了一缕头发,那只是短短的一截,连乳母都没看出来。她挑起发尾,解释道:“没什么,之前练习的术式需要用到一些头发。”

“是这样啊。”髭切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仿佛先前的身上的那丝阴晦只是错觉。

闲鱼缕了下头发,心里感慨哥哥切还真是个长发控。

作者有话要说:  连连:这样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些?(越想越方)

第180章 当闲鱼决定将风符展现人前的时候,也就断了赖光故意拖延让她继续滞留京城的可能,她必须尽快赶到伊贺,接待那些为风符而来的人。

作为师父的贺茂忠行大概猜测到弟子的想法,便趁着还在宫中任职的机会,将当初神乐利用风神之佑从蛇口逃生的事透出。如此一来,被风符之力所吸引的人更多,他们中不仅有权贵,还多了常年和妖怪作战的阴阳师、僧侣们。

全国的神社在神祇官部有详细的分别,记录在册的式内社分为官币大社、官币小社、国币大社和国币小社,其中以伊势神宫为首的二十二社享有举行国家祭司的权利,并享受国家的最高供给。

一目连现在不属于高天原神明,他所在的神社先前由村民所建,虽又被源氏翻修,但本质仍是体制外的式外社。因此风神社即便香火旺盛起来,只要不被记入式内,便不会得到国家照顾,若不是背后有源氏支持,神祇官怎么也不可能放有灵力的巫女跑去式外社任职。

在这个神话时代,全国各地有大大小小无数个神社,要从中脱颖而出并不容易,现在闲鱼将风符放出,除了攒香火之外,也有趁机让风神社划入式内社的打算。

式内社由国家接受,所供奉之神也会被记录在神名帐上,日本皇室千年后仍未曾断绝,诸神社在现代也香火不断,只要上了神名帐,起码可保一目连大人千年无恙。这样即便她百年故去,在国家管制下,也不必担心村民喜新厌旧,再次让一目连大人陷入消散的危险中。

将刚写好的符咒叠入信封之中,闲鱼的目光晦暗不明。

[多度大神的御子锻造神,神社封印,信仰断绝,神名帐的记录被抹消,在天下人心中消失。]

先前所猜测的真相再次出现在脑中,闲鱼下意识攥紧了袖子下的手,她咬了下唇,摇头想挥去杂念,可越是逃避就越是不断想起。那位锻造神,如果真的和一目连大人有关系的话,那么……她会加倍帮他讨回来,被夺走的一切。

“鱼酱,要尝尝光仔特制糯米团吗~?”

就在闲鱼琢磨未来计划的时候,鹤丸推门而入,这让原本在太阳下昏昏欲睡的山姥切国广猛然惊醒,险些一头撞柱,连带屋里出神的闲鱼也吓了一跳。端着盘子的鹤丸无辜的眨眼,指了下自己道:“啊啊,我打扰到你了吗?不过鱼酱还年轻嘛,工作也要松弛有度才对,来放松下吧。”说完他将盘子放在桌面上,强拉着还没醒觉的被被落座,道:“山姥切做近卫也辛苦了,快来休息一会儿。”

单纯的被被手里被塞了一块糯米团子,低声说了句谢谢。和他比起来,闲鱼就没那么好糊弄了,鹤丸这家伙忽然这么热情,肯定不正常,不是闯祸了要冤大头帮忙,就是恶作剧的正在进行时。想到这里,闲鱼心中的警铃大震,她看到烛台切光忠正朝这边走开,连忙起身道:“光忠,你现在有时间吧,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

“重要的事情,大家一起商量比较合适吧?”本来满脑子新式糯米团的光忠一下子被拉入正题,下意识的回道。

闲鱼的表情前所未见的严肃,颇有一家之主的气势,她道:“是有关粮食的事情,到达神社后我们可就不能在享受源氏的支持了。这些年来你一直有接触市场,所以在集体会议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以免在之后闹出笑话。”

确实相比于其他人,光忠自己入过菜市场,也下过农田,他便将手中的团子放下,和闲鱼一起进入涂笼商议正事。

见闲鱼溜了,鹤丸很是遗憾,但他很快打起精神,热情的揽住山姥切国广,道:“快尝尝,这可是光仔的一片心意……”

虽说是为了逃避鹤丸手里所谓的光忠特制糯米团才找的离开借口,但闲鱼是真的有事情要和光忠谈谈。作为刀剑,尽管刚获得人身,可他们比闲鱼的人生经验更为丰富,因而光忠刚一落座,便主动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清光就找我谈过,我们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供给本丸的种子,主人不必太过担心。”考虑到现成的粮食早晚会吃光,他收购了多样种子,顺便还向京郊的村民请教了耕种经验。

“辛苦你们了……”闲鱼羞愧挠脸,大家到来后她变得懈怠起来,临到走才想到衣食住行尚未考虑周全。不过她其实倒不担心自家的口粮问题,毕竟风神大人的神域境自带丰盈buff,随便种的金鱼草都能优质到可以参赛。

“主人不是说过,我们是你的家人吗?那亲人之间互相依存也是理所当然的,您没必要那么客气。”光忠笑道。

听他这么说,闲鱼捂了下发烫的脸颊,不在继续纠结无用的话题,继续道:“是这样的,先前我们所做的决定,都是建立在神社属于式外社这个前提下的。但是现在,我打算借这次推广风符的机会打通神祇官,让风神社成为式内社。”

尽管是镰仓时代的刀,但烛台切光忠活跃的时期诸神社的地位已经不如平安时代崇高,奉币流失之后,二十二社也名存实亡,因而他对早期的福利制度了解不多。听到闲鱼说起这个,他道:“式内社会对我们之前的决议有很大影响吗?”

“这倒不是,只是按照规定,神社不属于人世,供给神明和神职人员的食物也必须出产自神田,也就是只能使用神社田地所出的粮食。为了保证神馔的洁净,也不能让神职者亲自劳作,通常神祇官会将神社周边的村落划入神社属下,让平民处理杂务。也就是说,我们成为式内社之后,会分到土地,可以雇佣平民劳作。被神社选中的村民,可以免去税务,日后也不由国司,而是神社来管束。”

简单点说,可以拥有一个百来人的小自治区。在神社田地工作的村民,不再归皇权管束,而是神社自理。这完全是神权与皇权争执下的畸形产物,可却也便宜了闲鱼,起码她不必担心又养出一批白眼狼。

光忠这下倒是可以理解闲鱼的意思了,她不打算放弃式内社的福利,日后他们不能光管自己,还得考虑治下平民的民生。战国时代军备粮草是重中之重,光忠所侍奉过的主人们也都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闲鱼作为源家的女儿自小生在京都,忽然承担了这份责任,会因此不安也是正常的事。他反应过来,便尽量的表现的自信些,以打消她的顾虑道:“主人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闲鱼倒没有光忠想象中的在意,毕竟在这个时代,有灵力当作弊器,她回想了下师父安排的课程,道:“那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直接说,虽然种庄稼的经验我没有,但是阴阳师祝祷五谷丰登的高山祭、风调雨顺的五龙祭我都会的。”

“那伊贺国的农户都要感谢主人了。”光忠失笑道,律令国的阴阳师也会做这方面的祭祀,但显然和贺茂忠行的弟子不是一个级别。不过说起来,学习阴阳术只是为了自保,主人的正职应该是巫女才对吧,他道:“其实神乐舞也可以做到。”比起阴阳术容易多了吧。

听到这话,本来还被夸的有些飘的闲鱼一头栽到桌面上,闷闷的道:“…那个我不行的,跳起来像生化危机丧尸攻城。”

屋内的气氛稍显尴尬起来,光忠正欲安慰,一声突兀的呕吐声便从隔壁传来。闲鱼一下子变了脸色,和烛台切光忠一起起身看向外面,就见鹤丸正拖着踩太空步的山姥切喊药研救命。万万没想到,还没离京就非战斗减员了。

打了个冷颤,闲鱼两腿发软的看向光忠,后者的握拳点了下唇,道:“这样啊,看来牡蛎蜜枣馅的团子不合山姥切的口味呢。”

“……”那是什么鬼的黑暗料理。

果然会做饭的人作起来比不会做饭的人可怕多了。

在一行人离京的前一晚,藤原道长自源中将府带走了十张风符,而记录着全国式内社的神名帐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那个作为锻造神被抹消的神明,以风之神名归来。

即将离京的闲鱼自认为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妖怪的世界里留下的约定。已经将犬大将送走的她,完全将青行灯抛在脑后,以至于那位美貌的大妖等不到传奇故事的作者,正暴躁的在町中搜寻。

“不是说好了会等我的吗?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呢……”青行灯喃喃自语着,脸上写满了失落。

书翁知晓一切,可他却不能对好友言明,对方可是杀鬼无数的人类大将源赖光与战斗狂人茨木童子的孩子,青行灯去了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尽管好友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可怜,可他还是不敢乱说。

青行灯的身影就这样飘过了整个妖界,于是又有了奇怪的传言流出。

“听说了吧,那个大妖怪青行灯……”

“爱上了个叫白起的妖,还被抛弃了。”

“最近妖界人渣真多啊……”

白起,白起,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boss:咋回事大兄弟,你咋跟俺保证的,锻造神不是已经完犊子了吗?你这刚保证两天,人家就王者归来了???

八岐大蛇:你问我我问谁,伊邪那美的诅咒又不能用第二次。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八岐大蛇:地府闹啥玩意儿?!天天对着阴界放这歌,啥意思啊这是?!

第181章 离京的前夜整个中将府注定无眠,神祇官派来了经验丰富的神官,来协助闲鱼完成出发前的清净仪式。天明之后,闲鱼就不在只是源氏的姬君,而是神道教的巫女,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者,一言一行皆是背后神明的风旨。

这个时候,麻仓叶王已经离开京城去了千里之外的海国,接到消息的闲鱼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能趁着今晚和师兄们好好告别。不过闲鱼的那点沮丧没有维持太久便被贺茂保宪的到来打断,这位忙碌的大师兄终于不顾一切的把工作都丢给了父亲,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出现在中将府邸。和数年前相比,保宪长高了些,虽然不能和晴明相比,但在普遍矮个的平安京中,也是鹤立鸡群。

作为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儿子,同样天资拔萃的保宪并未像同届阴阳生一样,在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光芒下黯淡如尘,脾性温和老实的他是最受贵族们欢迎的阴阳师,也是被天皇器重接管诸国家仪式的人。只是人们不能像怂恿晴明一样怂恿他去针对叶王,和喜怒不形于色态度暧昧的晴明不同,作为大师兄的保宪是个毫不掩饰的师弟控,任何妄图破坏他们师兄弟关系的人,都会被直接揍在脸上。

不同于两个视礼仪规矩如狗屁的师弟,保宪是个受到正规贵族教育的端方公子,在闲鱼举办过着裳仪式后,就再没有与她私下来往过,不过礼物从未断过。但是这一次,闲鱼要离开京城,大师兄还是控制不住赶到了中将府,他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眶出现在师妹面前,将打包好的各种吃食一一推给她道:“嵯峨野的烤鱼、东市的米饼、东宫的栗子糕…还有行者饼,你看,我买了好多呢,可以带在路上吃。”

“以前晴明师兄给我带行者饼还被大师兄教训过呢,说是只有…特别的某天才可以吃。”闲鱼想到过去,忍不住笑起来。

发现自己确实是双标了的保宪低了下头,尴尬的笑了笑道:“是七月十六日,行者饼是可以祛病消灾的点心,其他时候吃确实是不合规矩。”他抿了下唇,略偏头道:“我家的式神没有晴明家的那么手巧,做的可能不够好吃,你先尝尝看,不喜欢就不吃。”说着他将其他食物推过去,道:“不然你尝尝这个,这个还是你喜欢的那家店做的,味道肯定比较好。”

闲鱼挨个尝了尝,又捏了快行者饼道:“我还是觉得师兄家做的这个最好吃。”

“那就把这只式神带上好了,什么时候想吃就让他做。”保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契约符。

看他这样,闲鱼连忙吞下行者饼,将契约符还回去道:“不用了大师兄,我把这些带走就够了……”

她这样的感应,倒是让贺茂保宪无比的挫败,他耸着肩膀,两手握紧放在膝盖上,压抑的低声哽咽道:“收下吧师妹,求你了,让我为你做点事吧。”他说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接二连三的滴在地板上,道:“对不起…我真是特别的没用,作为师兄,一直都没有帮到过你们……”每一次都是,等他想要出手的时候,师弟们已经解决了一切。而现在,师妹要离京了,他也找不到留下她的方法。

他曾经跟随父亲离开京城过,外面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怪和别有用心的人,他无法想象,师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要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不是的,有您这样的师兄,是我们的荣幸。”闲鱼挪到保宪身边,拉着他的右手道:“倒是因为我们,害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贺茂保宪是个温柔善良没有野心的人,可是为了帮两个师弟扫清障碍,他主动找到藤原道长,为他咒杀政敌、破坏风水。叶王野心勃勃,保宪便把自己当垫脚石为他铺路。晴明讨厌争斗,保宪便左右逢源堵住悠悠众口,让他逍遥自在。保宪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好亲事,女方是亲王家的公主,可仅仅因为对方说过鬼姬的坏话,便被他断然拒绝。

事业和家庭,保宪为师弟、师妹奉献了一切。他无法忍受瞧不起自己师弟的朋友,也不接受欺负过师妹的妻子,因而到现在孑然一身,无朋无友,无妻无子。尽管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可保宪依然觉得不够,在他看来,世人眼中的恶鬼叶王和凉薄晴明都只是单纯的孩子,那些和他们作对的,才是丧尽天良的坏人。

看保宪还在流泪,闲鱼哭笑不得的拍拍他的手道:“师兄,我又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别说这种秽气话。”保宪比闲鱼还要紧张,他顾不得礼仪上前捂住她的嘴,拿出代偶道:“快吹口气,把秽气都吐出来。”等闲鱼听话吹了气,保宪赶忙毁了代偶,这才放心擦掉眼泪教育道:“以后师兄不在你身边,可不能把这种词挂在嘴上,咱们是阴阳师,更要知道祸从口出。别学晴明和叶王他们,老是冒冒失失的,平时就要注意这些细节……”

“看来我的不是时候。”

大师兄又母爱爆发交代师妹的时候,晴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他嘴角带着熟悉的弧度,道:“我就知道大师兄肯定会来的。”

“我当然得来。”保宪还是没忍住轻抚了下师妹的长发,眼眶又发红起来道:“咱们师兄妹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过了,你来了,倒是叶王…叶王那臭小子,这会儿竟然出京了,也太不像话了。”他看向闲鱼,语带责备道:“你别生气,等他回来我一定教训他。”

这老妈子的口气逗笑了闲鱼,她点点头道:“起码得让他包上二百斤水饺,我才考虑原谅他。”

“好,你喜欢的馅各来二百斤也没问题。”保宪破涕为笑道。

以前的话,大师兄会劝她少吃一些,担心她积食,又担心她被乳母骂。闲鱼垂下眼帘,这会儿竟被师兄的态度弄得也难受起来。就在这时,晴明忽然伸手将闲鱼散落的发丝提起来,道:“长了好多,我帮师妹扎起来吧。”

“好。”闲鱼点头应下,怀里又被塞了东西,她垂头一看,发现是一本书,封皮上写了超占事决略五字。占事决略是安倍晴明所擅长的占卜记事,而叶王的超占事决略则大多是攻伐杀戮之术。闲鱼拿着书抿了下嘴,嘀咕道:“以前跟你们要都不给我的。”

晴明笑了起来,他将师妹的发尾用发带扎起,道:“是我们的错,那我也给师妹做菜?”咸鱼他还是会晒的。

“那就算了吧。”闲鱼一脸嫌弃,拽过晴明的袖子道:“晴明师兄帮我做件事情吧。”得到应允之后,闲鱼翻出毛笔在超占事决略前面的空白书页上写下一行大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之后便在保宪惊悚的目光中交给笑得十分牵强的晴明,道:“把这本还给叶王,晴明师兄再帮我复制本新的。”她还记得漫画里,麻仓家背叛了叶王,还腆着脸学习超占事决略来对付叶王的事。

晴明握书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可是知道叶王和自己一样,现在开始写经验书是打算传世的,师妹这么做莫不是想让师弟断子绝孙?晴明深深地怀疑师弟妹可能鸭川水喝出了真感情,可他不敢去问,将书收起来道:“我会转交给他的。”看叶王自己怎么做吧。

保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鱼姬大人,神祇伯来了,请您先去沐浴更衣。”不知不觉已是半夜,侍女们来提醒闲鱼做离家仪式的准备。她沉默了片刻,抱了下两位师兄,才转身离开。而这一刻,本来已经控制住情绪的保宪再一次泪如雨下。

天色微亮,一夜无眠的赖光坐在女儿院落的石凳上发呆,神祇伯的到来也没有让他起身招待。闲鱼去沐浴之后,晴明带着保宪坐到了赖光身边,两人沉默不语,但是保宪哭的伤心,一泡泪水直接流到了赖光脚下。

赖光抬头望天,真是扎心啊,贺茂保宪比他哭的还像个爹。

将绣着源氏家纹的衣服脱下收入柜中,闲鱼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属于神主的小忌衣,乳母捧着前天冠,在她收拾好头发后带上。将被解下的发带收起来捆在手腕上,闲鱼看向乳母,道:“伊贺距离京城很近,我会回来看您。”

“别说这些会惹怒神明的话,哪有巫女到处乱跑的。”乳母告诫完毕,就见闲鱼瘪嘴吹了下刘海,乳母赶忙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子上,紧张道:“可不能做这种失礼的动作,你可不是普通巫女。”

闲鱼很无奈,她这会儿才有真正做巫女的实质感。

这边闲鱼刚打扮完毕,神祇伯也做好了替她举行仪式的准备,但在这节骨眼上,外面又传来了尖叫声。御帘外风起云涌,大妖的气息将中将府的天空遮蔽,赖光心情正糟糕,第一时间拔出了血吸。保宪见状赶忙扑过去按住他,道:“别冲动,这是叶王的式神!”

蜃气楼的龙虾脸出现在上空,它摇摆了下身子,被捆成粽子的溯行军就像下饺子般和无数海鲜一起洒落在庭院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联系之前写的小剧场:

千年之后

麻仓叶明:阿叶啊,先练会这本超占事决略吧

麻仓叶:……好吧

掀开书第一页——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麻仓叶:!?

麻仓叶明:这是麻仓叶王的阴谋!

第182章 晴明展开扇子,正接到一只活蹦乱跳的龙虾,刚从寝室走出来的闲鱼怀里,也多了条十多斤重的大鱼。保宪傻傻的捏着大螃蟹的两个钳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赖光被忽然落下的溯行军骑脸,他正欲过去帮忙,就见对方已经蹦起来将敌人穿刺在地上。

溯行军只能被刀剑付丧神杀死,赖光就算多愤怒也只能把对方钉住。被这么一闹,为了在外人面前避嫌一直未曾踏入鱼姬院落的刀剑男士终于坐不住了,短刀们率先跑了过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那些让赖光束手无策的不死之敌。在同伴们奋战的时候,清光贴近到闲鱼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尽管不见伤痕,还是不放心问道:“抱歉来晚了,主人没事吧?”

“当然。”溯行军根本破坏不了风神的结界,闲鱼抬头看向功成身退隐入云间的蜃气楼,道:“叶王师兄这礼送的精彩啊。”

“这还要感谢师妹从洁斋所带回去的阴阳师,从他嘴里撬出不少秘密。我本来还打算奏明圣上派兵围剿,想不到师弟去海国还顺便把他们的主要据点端了。”晴明将落在自己扇子上的龙虾提起,侧身对保宪道:“现在回阴阳寮,师弟应该有情报送过去。”

保宪看向自己不想工作,就怂恿自己回去的晴明,直接忽略了他的暗示,道:“不急,情报又不会自己跑掉。”

挑了下眉,晴明感慨,对于大师兄而言,显然师弟师妹比什么都重要。其实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完全可以依靠自己解决问题,京中的非议也无法伤害到他们,可是保宪却难以接受,他不断给自己压力,抗衡平安京根深蒂固的阶级、血脉偏见为师弟、妹正名。

身受流言蜚语伤害的是晴明、叶王和鱼姬,但是保宪却活得比他们都累。

几个溯行军在围攻下很快被解决,原地只留下几振被阴气所噬的刀剑,还有和他们一起被送来的海鲜。髭切拽着钳住膝丸裤子不放手的龙虾,把弟弟的裤子拉的好长,还笑眯眯的道:“干的不错呢饵丸,成功钓到了好大的虾。”

“兄长!这可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啊!也不要趁机给我起乱七八糟的名字了…饵、饵丸好难听……”膝丸看起来都要哭了。

“准确来说还是叫钓钩丸比较合适吧,毕竟都是金属制品……”一条腿被大贝壳夹住的鹤丸还在出馊主意。对面的膝丸听了之后大眼睛瞪过去道:“你也是金属制品吧,钩丸这种名字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这边膝丸和鹤丸吵吵闹闹,药研则拿着口袋把有药用价值的收集起来。五虎退跟在他身后,头顶着一只小八爪鱼问道:“但是药研哥,这种还能吃吗?”他话音刚落,今剑兴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只见他和岩融骑在大号皮皮虾上蹦来蹦去,兴奋道:“不能吃也可以代步啊!”

就在此时,原本众人认为已经离开的蜃气楼从云后面露出龙虾脸,它阴森森解释道:“能吃。”说完又躲到了云彩后面。

闲鱼盯着蜃气楼的龙虾脸,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见外面的怪物已经被收拾干净,躲藏到屋里的神祇伯才走出来,他小心翼翼的环顾了四周,才放下心道:“那么姬君,你整理下衣冠,我们要开始仪式了。”方才匆忙跑出寝室的闲鱼这会儿乱了头发,连衣服上都染了海鲜的腥味,显然又要重新装扮。

“抱歉让您受惊了。”闲鱼连忙道。

“没关系没关系。”对着满院子刀剑付丧神,神祇伯半点不满都不敢表露。

溯行军授首,院子里只剩下待清理的海鲜和阴气,方才躲避危险的神祇伯在保宪和晴明两位阴阳师的对比下自惭形愧,便主动举行清净仪式将清理庭院中残留的阴气。晴明倒是没有在意过神祇伯的举动,他这会儿跑到光忠那边,帮忙将海鲜冻上,顺便还分走了小半。

在其他人都忙于杂务的时候,山姥切国广用被单挡着脸拍了下乱藤四郎的肩膀,两人暗中交流了什么,之后穿着女装的乱藤四郎便堂而皇之的拿着包裹进入闲鱼寝室。几分钟后,乱牵着位身材高大面貌妩媚的女子再次离开了内室。

察觉到兄弟的怪异举动,药研将冻好的海鲜转交给武士团,便走过去叮嘱道:“乱,这个时候不要去麻烦大将。”

“我没有啦!”乱的脸上写着兴奋,他拉着药研走到高大的女子身边,道:“不是麻烦,是惊喜哦!”

药研抬头与高大的[女子]对视,不同于兄弟激动的样子,平静又和善道:“看来新人是大太刀啊。你好,我是药研藤四郎。”

作为大太刀付丧神出现的[女子]略微偏头,散落的刘海让她的姿态看起来更为动人,她抬手撩了下发丝,正欲开口说话,却又被更热情的声音打断。源家的年轻武士们这会儿像吃了豹子胆一样围了过来,明知道能和药研大人说上话的肯定不是普通武士,还是抵不住美□□惑组队壮胆围过来道:“这、这位小姐是刚来主公这里报道的武士吧?是为了守护鱼姬大人而来吗,巧了,我也在这次护送团队里……”

“没错没错,我也在护送团队,咱们认识认识一下呗!”

手握大太刀的美艳[女子]弯起嘴角,光是一个笑容就让年轻武士仿佛失了魂一样,她抿了下朱红的唇,道:“哦~人家是次郎太刀。”

纯爷们儿的声线。

“……”

年轻武士们纯真的爱之火,还没燃起,就被滋熄了。

本丸终于有了第一振大太刀,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人家刚来就要一起赶路去伊贺,还是让闲鱼不太好意思。好在新人们并不在意,倒是很快熟悉起周边环境来,根本用不着她多操心。换上备用的礼服,没了海鲜腥味的闲鱼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去往前厅举行离家仪式。在她离开后,跪坐在御帘后面的青年男子才抬起头,跟在后方走了出去。

和其他巫女不同,闲鱼此时已经是风神指定的巫女,她不需要跪拜神祇伯,低头听过祝词,从他手中接过神乐铃和御币后,便算是礼成。完成仪式后神祇伯离开,膝丸牵着马车走到门边,看到门边的赖光,他刻意放缓了脚步,留给父女俩告别的时间。

手握着御币与铃铛的闲鱼回过身向赖光走去,后者卸了刀,这才主动上前。他低头望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的女儿,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孩子了。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比起他,她更像她的母亲……赖光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发,却被神祇官的人制止,那人提醒道:“源中将,请勿碰触巫女。”

赖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讪讪的收回,闲鱼却不在乎那么多,她主动上前扑过去,用力的抱住父亲的腰,将脸埋在怀里。

这还是,闲鱼第一次对父亲撒娇。

先前怎么伤心都没有哭出来的赖光,忽然红了眼睛,他回抱住女儿,珍惜的抚摸着她的发丝。临别原有千言万语,可到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旁边的神祇官脸色发白,在一边欲言又止,好在父女俩也知道适可而止,很快又分开规矩的站好。

只是……

闲鱼看着赖光衣服上那个脸印陷入了沉默,深色武士直衣上是白面加红唇,看着特别渗人。她伸出手,在他衣服上乱摸一把,将那诡异的图案抹掉,这才重拾起感伤,对赖光深深一鞠,道:“父亲,我走了。”

赖光没有察觉到自己衣服上的变化,他沉着脸点了下头,随后让开了道路。

晴明和保宪这才上前,临别这会儿,大师兄已经哭的脸都要化了,闲鱼用袖子帮他擦了擦,笑道:“好啦保宪师兄,伊贺距离京都不远的,你要经常来看我啊。”对面的保宪胡乱点着头,虚扶着闲鱼的肩膀道:“师妹…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和其他人送终般的悲伤不同,晴明和往日一样,带着让闲鱼松口气的熟悉笑容,道:“师妹带着这个吧。”他将手中的契约符交给闲鱼。

“这是…魅妖的契约?”闲鱼错愕道,还是十几只。

“是被阴阳寮淘汰掉的式神,因为具有缺陷不适合战斗,也发挥不出魅惑性,所以派不上用场。原本预定要被处理掉的,可我想,师妹或许能给她们一个安身之地。”晴明缓缓说道。阴阳寮会捕捉培育辅助阴阳师战斗的式神,本身出于功利,自然也容不得缺陷。

“那好吧。”闲鱼便不客气的收了下来。

等师兄妹说过话,膝丸才适时牵着马车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想将闲鱼送上车,可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个身影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甩开膝丸挡住赖光出现在闲鱼身边,他俯下身恭敬的将她送上马,随后才回头虔诚的对赖光弯腰道:“在下以性命起誓,定会护主周全!请您放心把她交给我吧,赖光公!”

“……”

等等,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长谷部:我来了,赖光公是不是安心了!

赖光:???

第183章 对女儿的不舍让赖光失去了半年笑容,他早有一股郁气凝积,却又一直发泄不出来。原本大家都以为鱼姬离开后他会慢慢恢复正常,可因为这陌生青年的出现,赖光深埋在心底的引线被点着,他像个蓄力多年的二踢脚一样,下一秒就要上天。

站在身侧的三日月笑看着赖光变身,等他把血吸都抽出来的时候,才慢悠悠的上前按住道:“哈哈哈,不要冲动啊赖光,是我们的新人哦。”有三日月做出头鸟后,四天王的坂田金时和碓井贞光才猛然回神,一左一右把自家主公架回去。卜部季武揉了下太阳穴,抬步挡住赖光面前,企图在临别时挽救一下自家家主的形象,道:“赖光大人是关心则乱。祝您一路平安,姬君。”

“纲叔,季武叔,请代我照顾好父亲。”闲鱼坐在马车中叮嘱道。

“不敢。这本是我们分内之事。”卜部季武做了个礼,而渡边纲则红着眼眶道:“…其实我和姬君同辈的。”就是长得比赖光还着急了些。可惜没有人听到他小声的嘀咕,膝丸调转马头,果断在赖光上来盘问长谷部前架车离开,付丧神们也纷纷跟着上马,紧随其后。

看着师妹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保宪眼底的泪光怎么也不肯散去,他哽咽的靠在晴明肩上,闭眼道:“希望师妹还能回来。”

晴明没有回答。因为保宪话音刚落,师妹就已经回来了。

刚才匆匆离去的马车又以二倍速回归,这不仅让赖光傻了眼,连保宪的眼泪都憋了回去。晴明上前一步问道:“可是落下的什么?”

“不是,是跑错方向了。”清光黑着脸道。

“我的天啊,到底是谁安排膝丸驾车的,他什么侦察值自己心里没数吗?”歌仙很是崩溃。

膝丸尴尬的在大家的注视下跳下马车,压切长谷部迅速占下驾驶座,他单手在前弯腰一鞠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了,定不会让主失望的。”他这般干净利落的身手看的大家一愣一愣的,本来已经下了一半马的烛台切光忠又坐了回去。药研握着缰绳,忽然开口道:“这个速度,说是短刀也差不多了吧。”刀剑付丧神的天赋特征还真是无法一概断定呢。

看到这群付丧神连方向都搞错,赖光更加不放心了,他牵过自己的战马,对赖信带回来的坂东军出身武士道:“我记得,你叫源贞澄是吧?”坂东武士自小便受训练,有着非常丰富的野战经验,而那个叫做源贞澄少年,是其中唯一具有些灵力的。尽管当初作为源氏武士的他闹出了不认识自家主公的笑话,可看在赖光眼中却又侧面证明了其忠诚,值得让他记下名字。

被点名的少年武士赶忙站出来,高声应道:“是!”

打量了下有着微弱灵力的少年,赖光点头道:“你这就跟上去,作为卫队长官前往伊贺保护鱼姬。如果有人不怀好意…我允许你便宜行事。”

“是!”源贞澄在伙伴们担忧的目光中应下。遵循规则完成主公的一切命令,便是武士的命运,即便这个命令会让他远离政治中心,失去出人头地的机会。源贞澄本有进入家主卫队的天赋,却因为赖光的一时冲动被流放到姬君身边,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

对于这个,源贞澄不在意,只不过这个便宜行事的命令,让他有点心虚,恨不得现在就拔刀自裁……

虽然发下了这样的命令,可赖光还是上了马,紧跟在闲鱼身后。这个本身就配制豪华的队伍,因为源氏家主和武士队的加入,又长了一截。闲鱼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整齐的马蹄声和路人的喧哗,可这一次,她却完全没有掀开帘子的兴致。茨球趴在闲鱼怀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因为吸收了足够了力量,它整个球胖了一圈,脸上的红晕也跟着扩大了。

“赖光大人,别再继续跟了,这都离城好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武士们的劝告声,紧接着,马蹄声少了许多。

闲鱼抬起头来,终是控制不住的掀开帘子,而后方的山坡上,停着的是赖光已经模糊的身影。

鼻腔滚烫,眼眶肿胀,闲鱼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压抑的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落下了眼泪。温热的水滴散在打盹的茨球上,把它的毛绒绒浸成缕状,它飘起来到闲鱼脸旁,用自己的线条小爪子抹着她的眼泪。只是它的爪爪太细了,根本阻止不了落下的泪花。

接下来的路程,闲鱼情绪的认识到,源赖光三个字在平安时代意味着什么。这前往伊贺并不算漫长的路程,没有了父亲的守护后,一天便受到了数次的围攻。对于妖怪们而言,具有灵力的巫女可是大补之物,失去源赖光的震慑,多得是妖怪愿意铤而走险。

在天色将暗的逢魔之时,是妖怪们活跃的时刻,在到达就近的村落之前,闲鱼的队伍又遭遇了片耳豚的袭击。那是一种没有影子的猪妖,从□□钻过的时候,会顺便带走人的灵魂。片耳豚的速度极快,数量又众多,尽管弱小,却比先前遇到的妖怪更为棘手。

马车外刀剑砍杀的声音和随队武士的喝声让一直没有精神的闲鱼直起身来,她抖了下袖子,两振短刀滑落,立刻转变为一对相貌相似的少年。不用闲鱼多说什么,他们直接从马车中跃出,将靠近车架的片耳豚斩杀。

“是前田和平野哦。”乱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兄弟。

“这才是你先前所说的惊喜吧。”药研果然很意外。

“和人家不一样,男孩子总是不方便的嘛。”次郎太刀解释道。

“你也是男人吧?”宗三怀疑的打量着他,他明明记得刀剑男士里没有女性的。

“你不懂啦。”乱和次郎异口同声道。

“……”宗三表示他也不想懂。

前田藤四郎与平野藤四郎先是和药研他们打了个招呼,才甩掉短刀上的猪血走到马车旁。相较于平野,性格相对活跃些的前田率先开口道:“主公,任务已经完成。”等他说完,作为兄弟有着相似面容的平野藤四郎才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闲鱼掀开帘子伸出头来,道:“委屈你们在我袖子里待到现在,真是不好意思啊。”

“等待也是随从的工作,您无需介怀。”平野看起来是很端正的少年,语气颇有军人一丝不苟的风范。倒是平野的语气轻松,用期待的语气道:“是这样的,我和平野多担当室内的警戒工作,习惯侍奉在主君身边,所以您不必太在意,有什么事,请放心教给我们吧!”

“那么第一件事,就是上车和我一起坐吧。”闲鱼拍了拍两侧的空位。

短刀们欣喜的上了马车,而听到他们对话的压切长谷部则忽然想把自己磨短,愧疚之意涌上心头,他垂首道:“因为体型过大,不便隐藏,只能以这种模样现身,倒是给您添了麻烦。主,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他这幅随时都可能拔刀切腹的态度差点把闲鱼从车上吓出来,她赶忙摆手道:“不是啦,是我考虑不周,因为太兴奋所以立刻把你们唤醒了!”一口气拿到那么多刀,闲鱼当时兴奋过度,直接就把最显眼的次郎和长谷部激活了。结果男女莫辩的次郎可以混在侍女里出去,但长谷部就尴尬了。之后她才意识到不能在神祇官眼皮底下多藏男人,就先让短刀们保持了原本的样子。

“我是被主期待的刀吗?”长谷部请握着闲鱼的手指尖,忽然半跪下来道:“必不负您的信任!”

“你先起来,咱们赶路呢。”这种莫名的使命感让闲鱼满脸冷汗。

一行人将片耳豚的尸体烧掉继续赶路,先前被派去前方探查的鹤丸和五虎退也在此时赶了回来。五虎退跟在后方,听到前田和平野到来,抱着小老虎跑去会和。倒是平时欢快得很的鹤丸深沉着脸走到马车前。

驾车的长谷部见他如此严肃,立刻绷紧了神经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村子……”鹤丸悲恸的咽了口气。就在对面的长谷部脑补什么妖怪、山贼屠村等人间惨剧的时候,就见鹤丸语气一转道:“完全没有问题,是富裕也适合借宿的村子呢!”看着对面新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鹤丸道:“吓到了吧?那就对了,说明你有颗年轻的心!”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还年轻的长谷部只想压切了他。

从鹤丸的嘴巴里是得不到什么正经回答的,好在一起去的还有五虎退,本丸里又来了新的兄弟,这让平时腼腆的短刀活跃了些许,他主动道:“前面…确实是有个村子,我们和村长…还有神使打过招呼,可以借宿的。”

其实贵族哪有借之说,平民根本不敢有别的反应。让闲鱼在意的是五虎退口中另一个词,她歪头疑惑道:“神使?”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开文比较早,所以用的都是以前的设定,现在基本和阴阳师游戏断开了……

神使荒的设定用的是荒海物语里的,那群傻(x)村民太恶心了。

因为剧情需要,闲鱼没看过这个短篇,也不知道荒的过去。

赖光回家后,发现武士团情绪低迷。

赖光:咋回事?

武士们:公主走了,顺便带走了我们的心(拿太刀的女士太好看了,还没来得及发展呢,就被带走了)

赖光:???

……

京城贵女朋友圈

贵女(男):歌仙大人走了,我的心也碎了

贵女2:清光、光忠、鹤丸大人他们也走了qaq

贵女3:源中将嫉贤妒能就不能容忍武士比他长的好看

贵女4:说到长的好看,为什么没人提三日月大人。

贵女1:实不相瞒吗,那位和我爷爷相谈甚欢……

贵女2:楼上+1和我外祖父忘年之交

贵女3:和太上皇谈笑风生……这个真不敢想。

魅妖: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晴明大人要理解我们啊。

晴明:_(:3∠)_放你们自由了

膝丸:qaq我有带指地图的,就是拿反了

第184章 说到神使,闲鱼的第一印象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神棍,和擅长洗脑的八岐大蛇神官,但真正见到五虎退口中神使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他不仅没有德高望重,反而遭受着村民们的暴力对待,闲鱼见到他的时候,那张出色的脸上还带着深浅不一的淤青。

这是个地处偏僻的靠海村落,由于盐碱化土地不适合耕种,村民们世代傍水而生,靠打渔带来的微薄收入勉强维持生活。日本尽管是岛国,可平安时代的渔业并不发达,贵族们出海也是九死一生,更别说是平民了。

按照以上打听来的消息,闲鱼在心中勾勒出一个穷困的轮廓,以常理推断那定是个贫穷的村落,可事实和传闻大相径庭,这村子不仅不贫穷,还富裕的很。马车在靠海(其实以路线而言这条路和伊贺都没海,可剧情需要有海)的一边前进,躲在车里的闲鱼也被腥臭味呛的捂鼻,她打开帘子看去,便发现海岸上到处都是死鱼虾蟹,就这样被晾在岸边无人打理。

这不像是被浪花打上来的,倒是被人丢弃的。心里带着疑惑,闲鱼缩回到车中。

因为马匹不够,同坐在车里的平野藤四郎从乳母整理的包裹中翻出香料,前田则搬出火取,两人用百步香混入荷香和蜂蜜点燃,馥郁的香气立刻压住了通过空气流入车内的腥臭。闲鱼深吸口气,和茨球一样在甜蜜香气里舒服的眯起眼道:“谢谢。”

“可以派上用场就好。”她的认可让前田一改先前对陌生审神者的忐忑,笑逐颜开。而平野则想着可以利用在村落休整的时间,调整下马车的减震系统,这一路上的颠簸对于主人而言,怕是比骑马还难受。

虽然得了些奇遇,但这毕竟是个偏僻的村子,长期以来除了缴税他们便和官家没有任何联系。现在忽然来了武士的队伍,村中人各个忍不住好奇,一路跟着马车到达村里。看到名贵的佩刀和珍贵的马匹,不少人还露出贪婪的目光。

闲鱼并未住在村长安排的房子里,她表示作为巫女,应该到神社借住在对。只是听到这话,身材丰满的矮胖中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可是巫女大人,那破…那神社已经许久没有修过了,只住着神使,连个奴隶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我家的宅子方便。”

“神使?”隔着帘子,也能看到这村长脸上的不屑,闲鱼疑惑问道。

“只是个骗子罢了,知道我们村子的运气来了,就趁机跑过来装神弄鬼。现在被猜穿了,还不要脸的继续赖在神社骗吃骗喝,整天和奴隶混在一起,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村长还没有说话,他的儿子已经自顾自的抱怨起来,那仇恨的样子,仿佛对方杀了他全家。

“别在京城贵人面前说这种事。”等儿子说完,村长才慢悠悠的阻止他,假模假样的感慨道:“那神使是我们从海里捞上来的,开始确实有些本事,但之后占卜接二连三的出错,几次指点我们出海结果却空手而归。想来,他最初只是好运蒙对了几次,现在运气用光被打回原形罢了。”说完之后,他愤恨的轻哼一声,又搓着手道:“那么巫女大人,我这就为您和诸位武士大人安排房间。”

“不用了,我们去神社。”

闲鱼话闭,长谷部便立刻掉头往神社走,全然无视掉后面村长的呼唤。

村里本身就有一处破旧的神社,是民建私社,不属神祇官管束。后因村落过于贫穷,平民入不敷出,神社也逐渐被舍弃。被视为神使的少年出现后,得了好处的村民才想起来废弃的神社,他们将它翻修,供给神使居住。只是现在,神使的预言不再准确,它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人们开始后悔为神社投钱,不仅不再举行祭祀,还经常过来打砸发泄。

走下马车,闲鱼看向山道上层叠的鸟居,此时正有一行人下山,顺便吐痰到鸟居之上。

这神社现在的样子,显然不适合姬君入住。源贞澄便先一步带队到后院寝殿整理房间,平野和前田见状,也跟了过去。看了眼寸步不离守在闲鱼身边的压切长谷部,清光垂了下眼帘,道:“主人,我们去附近巡视一下,你先在拜殿等等。”

“大家赶路辛苦了,晚上就支个结界好好休息一下吧。”闲鱼将几张符咒交到他手中。

“那好,我会顺道把结界撑起来的。”清光把符咒塞进衣服里。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离了平时依靠的人闲鱼浑身不自在,她拽了下清光的衣服道:“那你快点回来哦。”

“我会的。”虽然审神者已经是大姑娘了,可清光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主人到底刚离开家,心态还是小孩子,若是在这个时候身边人也心不在焉的话,怕是会更不安吧。心里刚升起的那些小情绪被关心取代,清光调整好心态对新人道:“那么主人就拜托你了。”

“定不负所托。”长谷部应道。

这本是为给神使安身所翻修的神社,并没有供奉什么神明,本殿也只有惯例安放的三神器模型。闲鱼通过参道走到拜殿前,洗了洗手,准备上前祭拜三贵子,只是她刚走到本坪铃前,便听到女孩的哭叫声。循声走到回廊处,只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在殴打一个不满10岁的女孩,身穿狩衣的长发少年挡在她面前,可他本身是个战5渣,下一秒便被踹倒在地上迎接更凶狠的殴打。

“就这么弱还玩英雄救美?”

“大家放心打,这家伙死不了的,无论受到多重的伤都会好起来。”

“这什么神使啊,就是个打不死的妖怪。你们慢慢打,这女的我带走了。”

“别玩太狠了,上次弄死那个太可惜了,还没到生孩子年纪呢……”

“死了就再买一个呗。”

听到这里,闲鱼就忍不下去了,她直接走上回廊,挡在那拉着女孩手臂的青年面前。这些人平日里嚣张惯了,看到陌生的巫女,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上前就要动手。被揍趴在地上的少年见状直起身子,喊道:“快走……”

压切长谷部面无表情的用刀背砸断对方的爪子,还带着鞘的打刀向前一压,便让那高壮的男子趴下吃土。像是这种级别的货色,根本就没有拔刀的必要,只是他这边处理过垃圾,便见自家审神者已经撇下他独自往前走去,他刚要赶过去帮忙,就见闲鱼一脚将把少年按着打的男人踹飞,而且踹的还是万子千孙的地方。看到这一幕,长谷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哭泣不止的女孩也惊到忘记流泪。

一秒之前,闲鱼在长谷部心里的形象还是阿市公主那样的软妹子……

那些参与殴打少年的人被这一幕吓破了胆,他们顾不得那女孩,匆忙四散逃跑,只是这个神社早就已经被源家的武士包围起来,还没离开鸟居,就又被捆了回来。闲鱼懒得搭理他们,对救下的少年和女孩道:“你们没事吧?”

女孩显然被吓得不轻,她吸吸鼻子,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倒是先前被按着打的少年擦了下嘴角的血迹,道:“谢…谢谢咳…咳咳……”他偏头捂住嘴,又有血迹从指缝里流淌出来。被救下的女孩看到这一幕,慌张道:“神使大人!”

“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少年平复了下呼吸,还带着淤青的脸对女孩露出安抚的笑容,他转头对闲鱼道:“是神社的客人吧。很抱歉现在不能招待您,可以稍等一会儿,让我拿药给这孩子治伤吗?”他看向女孩布满伤痕的手臂。

“好,我会帮你照顾她的。”闲鱼将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她有治疗伤口的符咒,可却不适合用在没有灵力的女孩身上。

得到闲鱼的承诺后,少年松了口气,他匆忙往后院赶,完全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样子。目光追着他离去的背影,闲鱼略感疑惑,这孩子身上确实有神明的气息,却又不完全是神明,称之为神使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她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如此对待……

就在闲鱼出神的时候,被她牵着的小女孩抽回了手,她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奴隶,会弄脏大人的衣服……”

愣了下,闲鱼道:“你是秽多吗?”桓武天皇已经取消掉明面的奴隶制度,可事实奴隶依然在,那就是作为贱民的秽多。他们不仅从事肮脏的职业,随时被贵族拿来试刀,连平民百姓也可以任意将其打杀。

小女孩摇摇头道:“我父母是农民,家里很穷,只有卖掉我才能养弟弟。”她眼角通红,轻微的表情也会扯痛脸上的血疤:“又连累神使大人了,上一次也是这样……其实我们这样的奴隶,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不是这样的。”闲鱼蹲下身道:“你是农户出身,可以和此地平民有契约关系,但他们没有降籍和处死你的资格。”秽多是世袭的,是奴隶、移民和罪人后代,但普通村民没有取代政府改户籍的资格。

小女孩有些茫然,她无法理解闲鱼的话,又不敢询问,道:“…您和神使大人都是好人。”

“可以和我说说神使大人的事吗?”闲鱼耐心问道。

“神使大人是好人,是他救了这个村子。”提起自己崇拜的人,小女孩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预言会出错,可是他真的是好人,不是骗子。因为有他在,所以村子才会富裕起来……”

这个村子最初的样子,比闲鱼先前所想的还要贫穷。在渔业落后的平安时代,每一次出海打渔都是和死神插肩。可这里种不出庄稼,村民们又没有胆量移民他处,只能守着大海,过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神使的出现,他是被村民从海中捞起的,没有记忆的少年。少年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可却有着神子的能力,他能够预言未来,并引导村民过上富裕的生活。

从此之后,每一次出海,都无人伤亡。每一次出海,都能满载而归。

大海变得不再可怕了,在神使的引导下,村人们都忘记了先前饥饿贫穷的生活。他们利用在大海中得到的财宝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因为是被官家忽略的偏僻村子,也不必交高昂的税。无人约束的村民,越发放纵,他们开始像贵族一样蓄养奴隶为自己服务。

可就在大家越发膨胀的现在,之前引导他们的神使却出了问题,他不再完美,他的预言出现了错误。出海的渔船尽管会安全返航,可却会空手而归,人们到达占卜指定的地方,也捞不到几条鱼。

原本对神使的崇敬变成了嫌弃,人们全忘了当初正是神使的到来才给了他们现有的一切。每次预言出现问题,他们就会骂骂咧咧的跑去神社,抢走神社内的物品,甚至将神使关起来饿上数日。

[根本就没有神使,他就是个骗子,知道我们村要发迹了,才跑过来的。]

[这么打都不会死,这是个妖怪啊……]

[修这个神社我们可是出了钱的,预言失误你对得起我们吗?!白吃白喝还有脸活着!]

那个被村民们打捞上来的少年,他的愿望,只是让大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他不明白,拥有了财富为什么会让大家变了模样。

听了小女孩的话,闲鱼蹲在地上心情复杂。这神使真难啊,上辈子肯定是道数学题吧。挠了挠头发,闲鱼站起身来,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又听到吵闹声。这位神使先前的预言又出现了错误,方才离开的人刚要出海,便发现刮起风来,这会儿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跑来神社问责。

手握着伤药的神使被拿着棍棒的村民包围起来,他急切的解释着,却得不到理解。

“什么神使,你是不是想我们死啊?!海上都变天了,还要我们出海!”

“肯定是不安好心!你不是神使吗,赶快过去让浪停下来,不然就把你扔去填海!”

闲鱼站在一边看少年被堵得哑口无言,从两边的争执中她注意到,虽然预言出现过错误,可却没有一个渔民因此死去,顶多是捞不到鱼。尽管如此,预言失误的少年也是满脸歉疚,他或许心有怨气,可在村民的指责中,怨的最多的还是自己。

走过去站到百口莫辩的少年身边,闲鱼看向满脸横肉的村民,道:“神使大人的预言没有错,今天确实适合出海。”

神使少年错愕的看向闲鱼,对面的村民也面面相觑。

不等他们提出质疑,闲鱼继续道:“有问题的不是神使的预言,而是你们中某人的行为,触怒了神明。”她指向其中一个,那正是她刚来神社的时候,向鸟居吐痰的男人。她道:“因为你的肮脏举动,神明才临时改变了注意,你们会捕捉不到鱼,完全是报应。”

“怎么可能,这种事我做得多了,从来没有……”被指着的男人脸色发红的辩解道。

“原来如此,所以预言才会频繁失误啊。”闲鱼露出了然的表情,诅咒道:“若是不信,就离开这里,你会马上得到报应。”

“你们是一伙的骗子!走就走,我就不信什么报应!”那男人在其他村民的打量中着了急,转身就下了参道的台阶,为了证明自己无罪,他走的匆忙,可似乎也正是因此,他的双腿拌蒜,猛的像前扑去,头破血流的从山顶滚了下来。

还站在原地的几个村民目瞪口呆。

这、这难不成真是报应?!

察觉到异常的神使立刻看向闲鱼,后者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

傻孩子,咱们传播封建迷信这一行的,首先就要知道,神是不粘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这段剧情而言,荒的预言没有失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让百姓丰衣足食,所指引的也是这个。

只是在漫画台词里可以看到,这些人要的是拳头大的珍珠,而不是普通收获和安全。

第185章 即使是在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想要传播和维持信仰忽悠也是必不可少的,在洗脑别人前,自己也要坚定[人类才会出错,神必定是完美无缺]的信念。尽管神使并没有开宗立教的意思,可作为传达神谕的人,就必须把自己经营成人间神明的形象。他可以和善,但绝对不能圣父,要知道爱民如子这四个字也是建立在位高权重的基础上的,没有地位你还把人家当儿子疼,那就是掉进蚊子窝里的血袋。

原本还在神使面前耀武扬威的村民,这会儿皆忌惮的收起武器退离了神社,满脸油光的村长点头哈腰的对着少年告了个别,连抬头与闲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便匆忙离去。参道的台阶下面是方才吐痰男痛苦的呻/吟声,几个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人想过去帮忙,却也跟着一脚踩空,摔叠在一起。这意外更坐实了闲鱼方才的说法,村民人人自危,谁也不敢靠近跌成一团惨叫的几人。

闲鱼把鱼刺插在了他们的心尖上,报应这个概念出现后,思想就忍不住开始倾斜。

村中人之所以欺负神使,很大原因是因为对方没有后台,你看像神祇官治下的式内神社,巫女、神官们翻了车也不会有平民敢把过错归罪在他们身上。神使本身没有背景,又是被殴打也会继续为他们服务的圣人性格,人们在施暴中对神使不再心存敬畏。在村民们看来,神使并非是给予他们幸福生活的神圣智者,而是被他们培养的预言工具,出了错就没了存在价值。

可是现在,说出报应这种话的人,不是神使而是闲鱼。她是京城里来的贵族,根本没有对他们这群平民说谎的必要。而吐痰男的遭遇,更是印证了她的话,让村民们不得不害怕起来。他们开始因曾经所犯下的过错恐惧,随后便将原本施加在神使上的暴力,转到了同伴身上。就像未来键盘侠的尿性,一旦被打脸,就立刻删恶评转变阵营,甚至是会变本加厉去辱骂曾经同阵营的黑粉,好像这样就能洗白一样。

于是,在吐痰男摔断腿养伤的时候,身边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是那个谁,坏事干多了遭报应了。京里来的大贵族都这么说。”

“哇!是真的吗?”

“当然没错,那可是连咱们城主见了都要迎接的大人物,那种贵族肯定不会骗我们的。而且你看,他都断腿了。”

“说的也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神使大人预言失误的时候,这家伙都有跟着出海呢。”

“对啊!看来真的都是他的错……像这种祸害大家的混蛋,他怎么不去死啊!”

吐痰男在床上气的浑身发抖,可他拖着一条断腿,又无法跑出去解释,他只能在屋里听着村民们故意跑到他窗口说的话,然后每次开窗都只能看到一群散开的背影。什么叫神使预言失误的时候都有他,明明村子里的壮年都是一起出海的!没出错的时候他也在啊!!

气到喘不过气来,吐痰男拿起拳头大的珍珠,用力的砸在门板上。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完结,言语暴力很快便会再次升级。只是现在,风评有些许转变的神使少年却担忧的看向闲鱼,道:“你刚才做了手脚吗?”他看到那个村民的双腿上出现了透明的绳子。

闲鱼扭头给他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这样是说谎吧……”神使少年郁结起来,对方毕竟是为了自己,难保不会被拆穿惹火烧身。

“怎么会呢?随地吐痰本来就是错误的啊。正如在城里吐痰被卫兵发现了会挨鞭子,在神社里吐痰当然也会遭到神罚。”闲鱼笑容慈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你我都是神道教的神职者,穿上这衣服就有维护神社的义务。况且,我这么教训他,也是为他好啊。”

本来脸上还带着不赞同的单纯少年歪着头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这是秽,随地乱吐会传播疾病,处理不好会引起瘟疫。”闲鱼往严重面说,果然见少年陷入沉思,她满意的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这神社可是请了象征三贵子的三神器形代的,尽管几率很小,可难保三贵子在巡视人间的时候不会注意到。你说如果让他们看到人类破坏神社的画面,会是什么后果?到时神明暴怒的秽乱,将会由全人类来承担。”

她说的如此眼中,连神使少年想到这个结果,也忍不住后怕起来,三贵子巡视的几率再低,那也不是没有,如果真的……话虽如此,但神使还是忍不住为神明辩解道:“天照大神…并不是那么武断的神明,她不会迁怒的。”

“但是另外两神可以忍受这侮辱吗?”闲鱼叹口气,道:“素盏呜尊咱们都懂不需要多说,那月读神也不是好相与的。你看保食神这么一个古老神祇,月读神嫌饭食不好就说杀就杀,古神尚且如此,咱们人类可承受不住他的愤怒啊。”

“……”

“你怎么了?”表情变得好奇怪。

“没什么……”神使少年也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月读神的故事就有点生气和委屈。他再次将心里莫名的情绪压下,仔细琢磨闲鱼的那些话,道:“你说的,确实是这样…可能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的过错。他们依赖着我,我却没有在他们做错事的时候教育他们,反而一直在纵容。”他垂着头,却似有醒悟道:“我不该出现的……”

大家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而这个村子,也不再需要神使。

看他似乎因此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当中,闲鱼道:“如果没有你,这村子可能已经消失了,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是你让他们活了下来。”在这个到处都是染烫杀马特的世界,黑长直的神使少年让她很有好感,她给出建议道:“这个国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神使,你不妨到处去看看,而不是继续憋在这里养巨婴。”她将缠在自己手上的发带缠在神使手腕上,道:“这是我离京的时候,晴明师兄送我的发带,上面有他的灵力。我建议你带着这个上京都找他,先办个正式阴阳师或神官的资格,再到处游历。”

“这是你师兄的心意,我不能要。”少年匆忙想解开发带,却发现闲鱼连环系了一排死疙瘩。

只会系死结的闲鱼看着他焦头烂额的解发带,道:“不用了,我师兄会理解的。而且你带着他,也不用担心路上遇到妖怪。”

她师兄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的笑出声,神使少年灵力强大又乖巧,忽悠一顿培养出来可以分担阴阳寮的工作。想到这里,闲鱼更卖力的对不好意思接受发带的神使洗脑道:“我这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千万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农民同胞。与家国社稷相比,一条发带算不上什么。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话听得神使少年虎躯一震,想不到对方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期待。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对方的信任,等他勉强张开嘴的时候,闲鱼已经转身离开,留下神使君一个气场两米八的崇高背影。

闲鱼要赶路,不会在这里停留太多时间,神使在犹豫了一晚之后,也离开了村子,走之前还把解救下来的孩子安置到了品格优良的家庭里。神使认为,自己离开后,村民们会恢复原状,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反省了几天,便开始互相指责起来。

虽说目前积累的财富足够他们生存,甚至买下合适耕种的土地长久衣食无忧,可被养大的口味怎么可能再回到过去。只是离开了神使之后,出海不再安全,更捞不到拳头大的珍珠和名贵的珊瑚,人们开始想念神使的好,就算有时会空手而归,可最起码的安全能得到保障。

村民们将所有的过错都堆到吐痰男的身上,认为是他逼走了神使。在吐痰男被折腾到重病的时候,钱财逐渐减少的他们开始责怪村子里最富裕的人,认为是他们的贪婪得罪了神明。当村子里富裕的几家被搜刮空了之后,寻不到新神使的他们,开始殴打当初虐待神使的人出气……

再然后,郡司手下的军队包围了整个村落,他们因不敬神明、逃避税务、买卖人口、滥用私刑等多条罪名被捕。

其实这些事在古代是非常常见的,官家普遍也不会在意,可真的追究起来,全都是重罪。

当地郡司接到源氏武士的举报后,立刻派人到村子里挨家搜查,找到了大量还未交易出去的珠宝,其中有罕见的超大珍珠和红珊瑚,最可恨的是,因为村民不识货,像是砗磲等珍贵贝类和罕见鱼虾都被随意扔在海滩上。看到部下们呈上的东西,郡司目眦欲裂,想到那些被低价卖给游走商人的宝贝,他就窒息。这些东西,要是落到他手里,他早就买通上级回京城了!

越想越生气,郡司大手一挥,把这群愚民全都贬成贱籍去做苦力。而空下来的村落,则干脆交给了被非法买卖来的奴隶。和未曾参与欺负神使而被源氏保下的人。

曾经不可一世的村民们派去清理粪便和尸体,监管他们的兵卫只管打不管养,如果在山里捡拾的过程中找不到食物,那就只能饿着肚子。这样的生活曾养尊处优的人根本接受不了,他们满心的怨恨找不到早就离开的神使,便发泄在同伴身上。

“都怪你,都是你太贪婪!”

“是你才对,当初是你带头打神使的!神使大人这么好,你们真是狼心狗肺啊!”

“装什么装,你还说把他祭海呢!”

“你们都去死吧,一群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每当神使荒大人(既月读神)仰望星空和自己的幻境,满脑子都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186章 离开京都结界的保护范围后,劫道妖怪的武力升级,随队的普通武士连自保都很勉强,更别说是保护鱼姬,好在付丧神们面对妖怪也依然占有绝对优势,才没有人因此丢掉性命。尽管如此,闲鱼还是在临近伊贺时打开了结界,这才让一路提心吊胆的武士们在夜间放心的休息。

在妖怪的骚扰下,一行人不得不放慢脚步,也使得进程比预想中晚了多日。尽管源氏的武士们都希望每天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借宿,可事与愿违,除了最开始碰巧遇到神使的村落外,之后他们都只能在荒山野岭里过夜。就算闲鱼没提出要求,可这些出身武士家族的源氏军也不愿意将就,他们只会找到没有动物排泄物和尸骨的地方落脚,决定后还会撒盐驱除秽气。

不需要闲鱼做什么,每次她被通知可以下车的时候,武士们已经搭好了帐篷,并且将垫脚的布料铺在通过的地面上。在这个时候,闲鱼只能老实的蹲在帐篷里呆着,毕竟平安京成年公主的脸连亲爹都只能隔着帘子看,出门不小心对上视线会把武士吓哭。

躲在帐篷里摸着自己的脸,闲鱼感慨道:“可惜了,美貌如我也只能孤芳自赏。”她话音刚落,帐篷外便响起了三日月宗近的笑声。闲鱼脸上的笑容消失,反手掏了个核桃扔出去,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出现的是砸核桃的声音。

旁人无法理解,三日月宗近虽偶尔会有迷之操作,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蔼可靠的长者形象,可唯独面对闲鱼的时候,会持久上线老顽童模式,爷孙互怼了好多年。清光以前也不懂,不过见多了闲鱼和鹤丸一起恶作剧时活泼的样子,便大概理解了他的做法。喜怒哀乐皆在脸上的才是真正的闲鱼,只一昧的对她好反而会让她不自在,与三日月的相处方式,反倒能让她放下顾忌展现自己。

话是这么说,可清光做不到三日月那样,不过放开些也收到差不多的成果,他捡起地毯上的碎头发,趁着脸道:“你就是这么自赏的?”闲鱼是个急躁的性子,头发一打结就只会硬往下梳开,偏偏平安京又是易乱的披发式。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不是没找到悦己者嘛。”闲鱼趴在镜子前懒懒的道。

“这有点惨啊鱼酱,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嘛!”鹤丸伸头到帐篷里,又伸出去道:“来来大家,悦她的举个手!”说完发现在场的刀男都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直到最后举手的也只有他自己。绝对会给闲鱼捧场的长谷部去帮光忠做饭了,三日月有核桃砸了一半腾不出手,而清光羞耻的单手捂脸,在举与不举之间徘徊。

闲鱼:“……”垃圾鹤丸到伊贺就发配丫去种地。

求生欲让鹤丸敏感的一激灵,他赶忙改口道:“愿意首发出阵对付溯行军的举手!”他这么一说,外面的人皆举起手了,连不知道出什么事的武士们也跟着举手。虽然不知道溯行军是什么,可真男人不惧挑战嘛。

看到外面一排手,鹤丸回头道:“看吧鱼酱,日本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很含蓄的,这就是大家对你的……哎呀!别打别打!”

把鹤丸揍出去之后,闲鱼坐到文台前,烧了热水进来的平野藤四郎还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倒了水端过去,道:“今晚还是请要好好休息,白天我再帮你准备茶。”他将白开水放到一边,见闲鱼在抽纸,便询问道:“需要我为您研墨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平野你可以去外面放松一会儿。”和她一起憋在马车里很闷吧。

平野眨眨眼,以为她是有什么不适合自己看的机密要写,便体贴的离开了帐篷。不过他刚一出门,便看到了漂在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的鹤丸,他像氢气不足的球一样在两米多高的位置飘飘摇摇,偶尔有风吹过,还会360度大旋转脑袋朝下。为了避免被吹走,武士们叠着罗汉将绳索困在鹤丸腰上,髭切接过绳索的另一头固定,拽着他走来走去。

膝丸不好意思的替兄谢罪道:“抱歉,兄长他喜欢放风筝。”

“既然觉得抱歉那就阻止他啊。”差点被拖到树上的鹤丸挣扎道,就是放风筝也没有往障碍物上拽的吧。

看到这一幕,尚不清楚发生什么的平野道:“这是怎么了鹤先生?”

“来得正好,快帮我去跟鱼酱求情!”鹤丸赶忙道。

平野犹豫了一秒,道:“原来如此。不过主人既然这么做就定然有她的用意,鹤先生稍等一会儿吧。”

“?!药研你弟弟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平野的背影,鹤丸深深怀疑对方被掉包了。

坐在马车里的时间大部分都在睡眠中度过,到深夜该休息的时候,闲鱼反而毫无睡意。她站在帐篷边,看着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的武士,他们在此起彼伏的鼾声环绕中依然睡的香甜。负责守夜的小狐丸和岩融坐在火堆前拨弄着火光,搭起的架子上温着酒水,为了不影响睡着的人,交流全靠在地上划字。

周围尽管有支撑起结界,可也避免不了守在外面的妖怪,闲鱼是风神的巫女,对气流很是敏感,一瞬间便抓住了隐藏在暗处的妖气。看了眼毫无所觉的小狐丸和岩融,她不打算打扰,便自己循着妖气走到结界外面。那个叫源贞澄的年轻武士神情呆滞的站在草丛前,他背对着月光,眼瞳透着不详的暗红,像提线木偶般无自觉的往前迈步。

闲鱼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暗红色的气流便争先恐后的从他脑中涌出,源贞澄无神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在见到身边的闲鱼时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姬君!”

“是笛取。”闲鱼没有看他,径直拨开草丛,后面躲着的是手握着笛子蓬头垢面的鬼女。源贞澄吓了一跳,赶忙抽出刀来,可不等他出手,闲鱼已经率先上前一把抢过鬼女手里的笛子,并当着她的面啪咔掰成两半。

叫笛取的鬼女吓得愣在原地,看到自己断裂成两半的笛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掉了。

莫得感情的闲鱼将笛子踢远,对握着刀尚未回神的源贞澄道:“是成年前死去的女孩所化的妖怪,与用笛子吸引来的男子互送过情书就会离开。”对感情抱有美好憧憬的纯洁童鬼,不是什么恶灵。掰掉笛子后,很快就会对男子失去兴趣去投胎。

“是、是这样啊。”源贞澄将刀收起,跟在她后面低着头道:“抱歉,因为只有属下听到奇怪的笛声,所以擅自离开结界查探……”

“唔,你有点灵力,会被作为目标很正常。”闲鱼停下脚步,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道:“风符不合适,那就……”她伸出手,在源贞澄迷惑的目光中向上抬起,月亮的光辉穿过指缝流下,她随之合起手掌,将月光化为一缕金丝,并放在了源贞澄的刀柄上。

“姬君,这是……?”

“可以隐藏灵力的护身符,以后你就带着吧。”说完,闲鱼打了个哈欠,无视身后发愣的武士走回帐篷。

不知道托风灵送过去的信,晴明师兄和神使小哥有没有收到。

当然是收到了!

晴明师兄握着信大为感动。师妹和师弟离开之后,师父也趁机溜走了,赖光大人秽期未完,保宪师兄又要管理阴阳寮,到最后,必须留守宫中值班的阴阳师只剩他一个。宫中忌讳多,又要随时待命等召,偶尔还得帮后宫的女御破案,日子过得很是烦闷。况且宫里的吃食不仅寡淡份量又少,这让身为半妖从未短过吃食的晴明深感难忍,数日不尝肉味嘴里快淡出个鸟来。

接到小师妹的委托之后,晴明顺利和保宪换了班,在阴阳寮留了个纸式,便舒服的躺在家里等客人上门。

被平民称之为神使的男人确如师妹所说的那样,身上有区别于人类灵力的神明之气环绕,他这份特质也极其适合阴阳师的工作,不用使用结界,便会让普通妖怪规避。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的师弟不同,这位神使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没有中二病也不想毁灭世界,顶多是因为预言的能力影响了思路,有时会变得消极……

神使站在晴明面前,看着占卜出来的结果,感慨道:“一切都可以用预言指引,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命运终究会走在既定的路线,反抗只是徒劳罢了。”他站在午夜的庭院里,披着一身月华,说出的话带着莫名令人俯首的威严。

“神使阁下……”晴明斟酌了下语言,正准备反驳,就见对面的神使忽然变了语气,抢在他说话之前又道:“我之前确实产生过这样的迷茫,可是鱼姬小姐的信上这样说……她不认为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有人曾经占卜预言她半年内会死去,可她说[我若是现在就自杀,那是不是改变了命运呢]。这样的话,让我陷入迷惘,或许命运是多线的,就算可以预言到,那也是按照现在所选择的路延伸出的未来吧。”

晴明沉默,这肯定是骗人的吧,谁敢预言源中将的姬君短命。

不过神使少年单纯的很,他完全没有怀疑的闲鱼,满怀崇敬的感慨着:“鱼姬小姐还说,就算命运是固定的,可在活着就会遇到有趣的事情。正如我遇到花,她遇到了我。”

晴明的表情更怪了,这句话师妹当初不也对师弟和大师兄说过吗???原来师妹你这锅鸡汤,还带回锅循环使用的啊!

第187章 在晴明的帮助下,神使顺利在京都站稳脚跟,原本他是想拿到身份证明便去穷游全国的,可看到晴明(的式神)辛苦处理公文时疲惫的模样,告别的话便无法顺利说出口。神使决定留下来协助晴明完成阴阳寮的工作,直到麻仓叶王回来为止。

平安京是个现实的地方,没有家族背景寸步难行,晴明便代师收徒,对外声称神使是贺茂忠行的新弟子,以师门这些年积累的威信为他提供庇护。不过这随意捏来的身份却引来了正主的注意,本来已经溜出京城的贺茂忠行又赶了回来,见神使天赋惊人,决定假戏真做收他为关门弟子。神使君儒雅随和,是表里一致的和善人,这让贺茂忠行大为感动,对他多有照拂。

贺茂忠行这辈子收了三个外姓弟子,安倍晴明白切黑一肚子坏水,学成之后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从来不知道主动帮做师父的分担工作。麻仓叶王野心勃勃,有上进心又有心机,可这人唯利是图,做事会先考虑收益,利薄麻烦多的全丢给师父。三个弟子里,也只有女弟子源鱼最合他心意,乖巧懂事又孝顺,这里至今还挂着一排她亲手腌的咸鱼,礼轻情意重,比只会给他惹麻烦的晴明和叶王好太多了。

在糟心弟子和儿子的对比之下,神使少年浑身都是优势,遭过难的他格外珍惜身边的一切,极为感激一直在帮助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刚学会些皮毛阴阳术的他,便想方设法想回报两人恩情。他主动接手了阴阳寮的公务,还帮师父去应酬事多人假烦死人的贵族。

然后,闲在家里吃点心的忠行被举报抓回了宫里。

举报他的是亲儿子保宪。

藏人所大阴阳师贺茂忠行被天皇的圣旨召回宫当值之后,贺茂保宪终于有了假期,在宫里听说自己又有了小师弟,他就准备许久,想要给新师弟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所谓虎毒不食子,但是食爹。得了长假的保宪欢喜的张罗了一桌子菜,喊来晴明和新师弟庆祝。

给两位师弟倒了酒,保宪脸上浮现一丝遗憾,他道:“可惜叶王和鱼姬师妹都不在。”说完他在空着的位置上摆了两条咸鱼以慰思念。听到小师弟现在还只是被称为神使,他道:“可先起个乳名,至于大名……可请天皇来定。”这也是提身份了。

于是,神使君有了小名,叫方,天地方圆的方。不久面圣后,天皇不知为何虎躯一震,险些跌落御座,大惊失色的为他命名为荒。

听说女儿有了师弟,一直心情低落的赖光也难得打起精神,带了十斤咸鱼和各种礼物给荒捧场。

后来的这些事,闲鱼就不知道了,在她到达伊贺的时候,只接到了大师兄的信件,说师父已经收了神使君为弟子,并帮他起名为[方],至于天皇赐名的事,却懒得提起。因此,直到日后她印象中的黑长直老实少年窜成大高个杀马特时,闲鱼才惊觉她捡了平安京超模荒。

作为一个穿越前还没有拼出荒的人,请原谅她不了解对方传记。

荒平安落户京都,闲鱼也顺利在妖怪们的围攻下到达伊贺,还没进山里,她就被当地郡司挡住了去路,这位刚上位的郡司有着可爱的圆脸,却不是之前那位出身高阶家的贵族。先前的高阶郡司已经被调去了大和,算得上是升职,新来的郡司原本只是摄津国不起眼的兵卫,最近才被调遣过来成为郡司。即便只是郡守,可临近京都,连接伊势、大和的伊贺可是块肥肉,如此安排绝对算得上是三级跳高升。

摄津国可是源氏本家,这位想必也是追随源氏的小家族,尽管对应酬很不耐烦,可闲鱼还是硬着头皮参加了宴会。传达给新郡守满意的态度,谢绝了让郡中贵族跟随的建议,闲鱼才松了口气,动身前往伊贺山。

“前些天,京城里来了很多贵人,可不知为何就是上不去山上。”

“或许是有过分的要求,被神明拒绝了吧。”

听着郡守的提醒,闲鱼心中了然,看来风神大人真的有坚守承诺,没有给任何人风符。

在这个时代,马匹是极为稀缺的,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骑着战马的武士,饶是已经见识过源氏军队的山民也惊惧的聚在一起围看。源贞澄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肆意队伍停下,为马车让开道路。长谷部驾着车到参道前,一条山路直通山顶的神社,要走上去成年男子也要费不少气力,这让他有些担心,主是不是能够带队登到山顶神社。

闲鱼走下马车,好奇的打量着山脚下的一切。在他们来之前,郡司想必是特地命人清理过山道,不仅落叶被捡拾干净,连石路上的灰尘也被清理殆尽,台阶的根部,还有着被水冲刷过的湿痕。显然,对比上任,现在的这位郡司会更慎重对待赖光照顾神社的委托。

其他人退到后方,闲鱼对近身的长谷部颔首,在他低头回应的同时踏上台阶,一步一步缓慢又优雅的走上参道。

以源贞澄为首的源氏武士们纷纷在鸟居前卸刀,长谷部有些迟疑,见三日月和髭切、膝丸他们已经带刀追上闲鱼的脚步,才赶忙跟了上去。闲鱼作为巫女要第一个登顶,其他人都规矩的两人一队跟在她身后十个台阶的位置,这么排起来走阵势也相当壮观。

像源贞澄这样只是护卫工作的武士不会跟随姬君到神社,在走到山中注连绳分解区的时候,他们便自行停步,前往神社两边的附屋安排山顶的警卫工作。长长的队伍被砍去了一半,闲鱼带着付丧神们继续像山顶走,注意到家里的武士们离开后,闲鱼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让走在最前面的清光和长谷部差点没撒住脚从台阶上掉下去。

“主、主人是累了吗?”清光说完,就见闲鱼忽然一擦汗道:“我受不了了,这个龟速太磨人!加速了哥们儿!”说完她一个大跨步直接窜了三个台阶,用刘翔跨栏的姿势噌噌噌向前蹦跶,几个起落就把付丧神们远远甩在身后。

“啊啊啊啊主——!!等等啊!!”

“别跑那么快,注意脚下小心摔下来!”

于是隆重的神前仪式变成了巫女带头的加速跑,一群大长腿追在脱缰野马的背后,在奔跑的同时还要把位置控制在距离巫女十阶上,这一边跑步一边算数简直要逼疯人,歌仙算的头大,转头问队友道:“你记着点!”

“好的。”髭切一口答应,随后疑惑道:“你问什么来着?

“……”歌仙崩溃。

察觉到巫女即将进入神社,神域境中的神明站起身,风龙盘在他的肩膀上,喋喋不休的念叨着:“等她做完拜见仪式您在现身啊,这么出去迎接的话也太掉价了。”可是它的话显然没起到作用,神明已经带着它离开了神域境,站在神社朱红的神门前。

神门下系着的注连绳和神明的头发一起随着微风摇摆,正如此刻风神的心情一般。他站在阶梯最上方的神门前,看着自家巫女披着一头长发低着头向上奔跑,明明是跨着台阶,脚下却像踩着平地一样顺畅。她长大了,可看起来却又没有长大。

闷着头向上冲刺的巫女并未察觉到站在神门前的神明,她跑得连头发都飘了起来,铺展在身后像会飞的蟑螂一样。站在神门前的神明在她走上台阶后微微低头,迎接道:“巫女……额!”

巫女一个猛子扑过来,一头槌把神明顶飞出去。

撞到肉的闲鱼终于意识到不对,抬头就看到风神大人漂在半空。不只是闲鱼,紧跟其后的付丧神也被这神展开惊呆了,这群人直接暂停在原地,也顾不得什么十阶不十阶了。

闲鱼的脸顿时成呐喊状,一时间乱七八糟的走马灯从她脑子里飞过,可却翻不出一条适合现在情景的道歉台词。

赶在不知所措的闲鱼找出合理的弥补方式之前,在半空的神明已经稳定了身形,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方才的影响,稳稳地停在半空。他伸手握住巫女的手腕,向前轻轻拉扯,庄严的神门便被盛放的樱与桃取代,神社也变成了花海笼罩的庄园。

浓郁的灵气和花香涌入鼻腔,闲鱼怔了下,道:“神域境……”

相比她离开前,神域境已经大变了模样,原本的小木屋已经被长廊盘转的寝殿取代,有半面横在水流之上。这看着有些像中将府的设置,但被丰茂的植物环绕,相交严谨的武家更具美感。原本还只是普通体型的樱花和桃花已经长成了苍天巨木,分边将屋舍完全笼罩,地面一片粉白交叠。闲鱼按着记忆走到她原来住的地方,那里还垂着竹帘,她伸手打开,便有花瓣飘洒进内室。

闲鱼注意到,寝室里多了许多日用品,回想起空荡荡的曾经,她感慨道:“现在都齐了啊……”

“原本还差一些,但现在可以了。”神明的声音从她身后下响起。

“差什么啊?”闲鱼好奇道。

“你们。”

原本冷清的神域境,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那是神明一直所怀念的,家的温度。

第188章 神域境比中将府要宽敞的多,里面不含有生命的事物都可以由神明掌控,只要一目连有足够的神力,建个平安京也在一念之间,当然前提是有足够材料。

现在以风神大人的力量虽不足以为闲鱼建设个紫禁城,可也能尽量还原她在家中的寝殿。由于神域境空间充足,刀剑男士们也不必挤着一个院子里,可以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房间。一目连作为神明并不了解人类的生活,他尽量制作了一些或许会用到的家具,但整体而言所有的房子都是空旷的,等待新主人自己去装扮。

在这个空间里不会有灰尘,即便无人打扫也能保持干净,闲鱼从一堆花瓣里挖出自己当年用过的小箱子,打开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当年曾经用过的鱼纹小木梳。原本握在手中正合适的梳子这会儿显得过小了,她挑出一缕头发顺了顺,也只能将半边梳整。

“下面有隔层。”神明不知何时站在巫女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闲鱼微怔,把小梳子放在膝盖上,才将箱子下的隔板拿开。箱子最下层放着的,是比小鱼梳更大一些的两把新木梳,它们都雕刻着精美的海浪与鱼的纹样,但上面的一把明显要比最下面的那把小上一圈,连浮雕鱼儿也跟着袖珍了许多。

两把大小不一的新梳,加上她童年所用的那个,正好凑齐小、中、大三种型号。闲鱼忽然想到,若是不曾拖延时间,按照神祇官的规定12岁那年就来神社的话,她就会用到中号的那把吧……

“下面的那柄适合你。”见闲鱼拿着中号的梳子发呆,神明歪了下头,在一旁提醒道。

“都用得上的。”闲鱼回过神来,单手圈住头发演示道:“细齿会有不同的用处,你看这样绑头发更细致,碎发也能一起梳到马尾里。”说着她又拿起童年时所用的那把,道:“可以梳刘海。”

一目连眨了下眼睛,轻轻颔首,但显然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分开梳。神明是不需要梳理头发的,尤其是风神更不可能存在打结的困扰。

将梳子们放在膝盖上,闲鱼继续翻箱子,而在这个时候,长谷部敲响了她半开着的拉门。尽管闲鱼的房间御帘大开,整个寝殿面对樱花的那面都没有墙壁遮掩,可规矩的付丧神还是先敲了门板,得到允许后才走了进来。

“主,一目连阁下,非常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但是您的行李还在武士们的马车里,我们需要再下山搬运过来。”除了行李的事之外,长谷部也不晓得他们要怎么进出神域境。他们这次上山只是为了完成最初的神主入主仪式,并没有想过会直接进到这里。

提起这个,闲鱼才想起外面的武士团,她挠挠耳边的头发,道:“对了,连大人,神域境的入口还是本殿的御神体吗?”

“是,没有变过。”风神这样回答道。

苦恼的按了下眉心,闲鱼垂着脑袋,只有眼睛往上瞅着神明,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可以换个位置吗?”见神明面露疑惑,闲鱼便趁机解释道:“那毕竟是您在人间的象征物,怎么能随便摸呢。时间久了,怕是能摸到亮吧……”说起这个她就想起现代的那些美女雕塑,胸部之类的重点位置被人摸到像打蜡一样光滑,想想都觉得尴尬。

一目连自然不理解闲鱼在担忧什么,他只觉得神域境现在这么多人,进出确实麻烦,便应了闲鱼的要求。神明解决问题的方法简单粗暴,那就是直接授予闲鱼管理神域境的权利,那是她儿时便获得的权限,不过没想到现在还能使用。

闲鱼将神域境新的大门设在了神务殿中,那是赖光安排的她与付丧神们本来该住的地方,现在只要穿过后殿的回廊,便能直接到达神域境的葵花田。当然能走过那条路的,也都是自己人。

马车打包的东西看起来很多,可实际搬到寝室便不怎么显眼了,最重要的是,更多东西还没有被送过来,现在屋子里连被子和被褥都没有。一目连布置在神域境的一切也不是凭空出现的,法术形成之前也需要有材料,闲鱼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麻烦他,便捧起一大把花瓣道:“明早进城去买吧,今晚可以用这个做被褥啊!”她直接趴在堆积在御帘下的花瓣上打了个滚,坐起来惊道:“很舒服啊!”

“花瓣湿湿凉凉的,不小心进到衣服里很不舒服啊。”鹤丸从衣领里翻出一枚花瓣,使劲一吹,吹到了对面药研的头上。后者愣了下,对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好浪漫啊,今晚一起在樱花树下睡吧!”乱直接拉着平野和前田滚入花海之中。

“虽然神域境里很温暖,可也不能放纵过头啊,还是铺上布料吧。”清光弯下腰,将为主不尊的闲鱼和短刀们从花海里一个个捞出来。

“哈哈哈哈!来来来,一起过来装花瓣啊!”岩融拿着一个大布袋走了过来,是临时用布料拼接缝好的袋子,针脚有些凌乱,显然是他自己缝好的。这位大个头的薙刀格外内秀,将装满花瓣的布袋拍在地上,道:“这下睡得可舒服了吧。”

“超级软和!”今剑舒服的扑在上面,还被里面藏着的空气回弹了下。

“花瓣的被褥、枕头和被子,在下都会为主置办完美的!”长谷部捏着手里的细针,表情严肃的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一样。

“嘿哈…这么严肃干什么啊~不如一起过来喝酒啊~!”披散着长发的次郎太刀瘫倒在桃花树下,旁边的歌仙揉了下眼睛,惊讶道:“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把酒带进来的?!”不过背靠着桃花树,歌仙也发不出脾气,道:“如此风流的画面,倒是让我也想小酌一杯了。”

“来来来!”次郎给歌仙满了一大杯。

看着庭院里众人像蠕虫一样翻滚的画面,风龙也开始蠢蠢欲动,身形比当年胖了两倍的它一加入翻滚队伍,满地的花瓣都被搅动起来,连带着埋在花瓣里面降低存在感的山姥切国广也被砸了出去。最初提议睡花瓣的闲鱼顶着满头的瓣拍了下光忠,道:“明天去采买,钱够吗?”

烛台切光忠犹豫了下,拉着她走进屋里,打开方才抬进来的箱子,道:“您看。”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闲鱼抿了下唇,道:“…我不想再麻烦父亲。”

按着她的肩膀,光忠解释道:“赖光公说,这是用您送出的风符交易来的。”解释道,当然事情的真相如何,就谁也不清楚了。

闲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主人,您、您快来!”

两人话未说完,便被疾步而来的五虎退打断了,后者抱着小老虎,满脸都是惊吓出的冷汗。闲鱼和光忠对视一眼,赶忙在五虎退的带领下跑到后院。

此时,本来规整的向日葵田一片狼藉,众人来之前还娇嫩着的花骨朵们,这会儿一个个都捧着长满瓜子的成熟花盘。它们用叶子捂着脸一副羞涩的模样,掉下瓜子的位置刚好在花盘上画出一个个怀春的笑脸。

罪魁祸首的三日月站在花海前,脚踩着一地瓜子,和髭切一起笑的阳光灿烂。膝丸苦着脸一甩头,便掉下一捧瓜子。小狐丸倒是正常被吓到的样子,见到闲鱼,才恍惚道:“我只是听三日月说,后院有成精的茶树。”结果没看到茶树,那群葵花见到他们就爆瓜子了……

葵花:美颜暴击乘以n,这怎么把持得住。

“……拜托你们下次来这里的时候捂住脸。”闲鱼面无表情道。

把老年组安排走之后,闲鱼回过身,便看到小夜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并排蹲在金鱼草田边,前者起身跑到她身边,而宗三还是闭着眼睛,一副沉醉的模样。风吹过金鱼草田,只有叶片摩擦的声音,宗三看起来很喜欢这样充满蝉意的环境……直到光忠忍不住好奇,在闲鱼的怂恿下拿刀一切,尝了尝金鱼草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

恐怖的惨叫声从金鱼草田发出,它们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大合唱,直接把闭目养神的宗三吓得窜出两米。

闲鱼趴在地上笑惨了。

这会儿宗三只想拽着闲鱼去背金刚经受佛法熏陶,不过在他行动之前,一目连出现在后院,提醒道:“巫女,你有客人。”

听到这话,笑到打嗝的闲鱼赶忙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她刚走到一目连身边,神明便转身打开了神域境。紧接着,大小妖怪们涌了进来。闲鱼从神明背后探出头,正对上一双双晶亮亮的眸子,是她离开前结识的小伙伴们。

“打扰了风神大人,听说阿鱼回来了,我们来给她接风了!”金鱼姬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烧烤用的材料。

“我、我们有带食材,不知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虫师握着萤草的手,鼓起勇气道。

“没错,最喜欢的鸡肉!”“错了,是猪肉!”“是山风肉!”镰鼬兄弟说着说着便打闹成一团。

“我会回去告状的……”听到有人说自己哥哥的肉,薰被猫头鹰载着出现在上空。

“竹笋…可以吗?”辉夜姬小声道。

“那个毒舌的万年竹嘴巴上那么绝情,还是给了你啊,什么嘛。”觉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拎起手里的东西道:“我带了羊哦!”

“唔…我只有海鲜。”椒图打开贝壳,里面全都是鱼贝。

妖怪们排成长队守在神域境前,闲鱼从一目连身后钻出来,询问的看向神明。

他点了点头,便见闲鱼绽放了笑容,拉着金鱼姬的手将大家带到神域境中。

樱花牵着还是幼女状态的桃花幻化为人类的姿态,将神域境散落的木材收拢到空地上。小纸人拿出竹签和盘子,分到每一个人手里。光忠很快将金鱼姬带来的调料拌好涂在肉片上,见小妖怪们睁着大眼睛蹲守的模样,先拿了水果投喂他们。

第一块肉被烤好,闲鱼还没伸出手,镰鼬和山童已经在一边争夺起来,个头矮小的五虎退反倒是拿到了第一串烤肉,他在兄弟们和主人火热的目光中进退两难。就在这个时候,药研不小心绊了下跃跃欲试的鹤丸,后者张大嘴巴向前摔倒,本来能快速稳定身体,可看到肉的时候,就忍不住中途变道张开嘴将那块烤肉吞了下去,接着被闲鱼按住暴打……

药研推眼镜:不好意思。

庭院中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食物的香味。

一目连坐在檐下静静的看着一切,嘴角染上浅浅的笑意。然后,他看到自家巫女扛着比她脑袋都大的羊腿,欢喜的朝他跑来。面对山崩海啸也不曾退却的神明,这会儿忽然想溜走。

“连大人,这个给你吃!”

“不用了……”

“别客气啊!”

“……”

这个真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

第189章 说真的,闲鱼也想象不出来连大人举着比他脑袋都大的羊腿啃的样子,想到贵族们平时矜持优雅的吃法,她将羊腿放在大盘子里,回头对和妖怪们争食的付丧神们喊道:“有刀吗,借我用一下!”她话音刚落,就见长谷部推开灌自己酒的次郎蹦了起来,脚步还踉跄了下。

闲鱼一窘,道:“我是说菜刀。”

“我不可以吗?”长谷部大受打击道,他竟然连一把普通平民都能用粮食换到的菜刀也代替不了。

“你认真的吗?要用本体帮我切羊肉……”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闲鱼举起脸大的羊腿。

长谷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这、这个…太失格了长谷部,说好了要为主赴汤蹈火可到现在连区区一个羊腿都切不得吗?!你的信念和忠诚也未免也太薄弱了吧!不行!长谷部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伸手抽刀……但在此时,光忠已经拿着菜刀走了过去,他站在闲鱼身边,体贴道:“我来帮您吧。”他的双手快成虚像,瞬间便将羊腿分割成肉片,还体贴的多洒了香料。

“谢谢你啊光忠。”闲鱼双手合十拜谢,成功收获了比她脸还宽的一盘肉山。

“……”长谷部。

蹲在角落里自闭的山姥切国广发现身边多了个小伙伴,他满身酒味,一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样子,让人见了忍不住想熬碗心灵鸡汤。被被很犹豫,他无法对他视而不见,又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开口。在这尴尬万分的时刻,同样一身酒气的鹤丸蹲到他俩中间,单手揽着长谷部道:“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只是一次被拒绝而已,以后被拒绝的机会还多着呢。”他说完,长谷部更自闭了。

被被拉着自己的被单挪远了一些。

“呐呐,人生总不可能都按自己计划的进行,就像惊吓一样,总不能每次的结果都正如我意。可那些不是我期待的惊吓,也是惊吓啊,一起全盘接受吧。”鹤丸笑眯眯的拍着长谷部的后背,小声道:“况且错过这回没准是好事啊,他们家老喜欢切什么就取什么名字。”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想到压切长谷部的压切来源,长谷部头顶就飘满了乌云。

“像什么胡子切、膝盖切、蜘蛛切、山姥切……”

“我不是源氏……!”山姥切国广忍不住打断道。

“现在是了。”

鹤丸的话让被被哑口无言,他又拉紧了自己的床单,把位置挪的更远。

鹤丸继续蹲在长谷部面前跟他掰扯道:“你看,指不定明天你就要叫压切羊腿部了,或者是羊切长腿部,这两个你更喜欢那一版,我觉得第二个比较顺口耶。这么想,你是不是觉得安慰了好多啊长腿部?”

“……”

完全没有,更抑郁了。

另一边风神大人比长谷部还抑郁,切好了羊腿的闲鱼又把那盘子肉端到他面前,还殷勤的准备了筷子。神明大人很内伤,可看到巫女期待的目光,又无法将拒绝说出口。况且若是她知道,之前送给他的神馔都没有被吃掉的话,会不会失望难过呢?

神明越脑补越愧疚,顶着风龙看笑话的眼神拿起了筷子。

看到他吃下去,闲鱼开心极了,满意的转身回到了人群里。正在神明暗自庆幸她终于不再关注自己的时候,闲鱼捧着更多种类的烤物走了过来。她拿了菌菇蔬菜还有些鱼、贝,一股拨进一目连面前的盘子里,神明这会儿觉得自己端盘子的手腕都被增加的重量压弯了。

“虽然还是肉最好吃,不过别的也不错。”闲鱼把扇贝处理好放在盘子里。

神明盯着自己盘子里堆积成山的食物,叹了口气,道:“巫女,我可以自己来。”

“那好吧,要吃完哦。”闲鱼失望的收回手,她忽然想起来以前的时候,和亲戚们一起吃饭最害怕亲戚们给自己夹菜。虽说是这都是关爱,可很多时候被夹来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结果也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她想,一目连大人或许也会因为这份热情而不便拒绝吧。

想通之后,闲鱼将公筷放在到盘边,在金鱼姬的召唤声中向人群走去。在她转身之后,一目连暗自吐了口气,早就等待在一旁的风龙抬起脑袋,将半盘子肉吞了下去,吃下大半肉后,它赶忙隐去了身形,像是怕跑慢了会被揍一样。

而在这时,闲鱼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去,便见风神手中的盘子少了大半的肉,倒是蔬菜、菌菇被剩了下来。

“!”闲鱼眼神复杂。

她这么转过身的一瞬间盘子里的肉就消失了,莫非之前风神大人真的在客气,他其实是肉吃满口的豪放型?!深感自己影响了神明发挥的闲鱼赶忙收回视线,一头扎入人群之中。她不继续盯着后,风龙又悄悄伸出头,舌头一卷便将盘子舔的光亮。

外面已经是逢魔之刻,这时偶尔会有妖怪闯入到山中,不是被结界阻隔,便是去袭击山外的路人。尽管这里一年都来不了几个访客,神明还是养成了日常巡视的习惯,见巫女和她的小伙伴们相处融洽,便悄然从神域境离开。

风龙在神明踏入人间时便出现在他身边,肚子上还鼓着没有完全消化掉的食物。他舒展开身体,神明却没有乘坐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

“一目连大人,今天要自己走啊?”

“嗯……”

这场接风烧烤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因为客人是妖怪,大家不必守着人类的礼仪,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快朵颐。没了约束后,半数人被酒水放倒,有次郎这个灌酒狂魔加无限供酒的狸猫和起哄的镰鼬、山童在,连五虎退都没有幸免的被灌了口酒。

妖怪们没有在神域境停留太久,在哥哥眼里还是小孩子的薰早早就被山风接了回去,随后椒图把醉汉们捆了起来,像遛狗一样把他们拖回了山里。没了妖怪们,神域境顿时安静下来,原本铺满樱花的地面此时满是酒瓶、盘碟还有食物残渣,以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刀剑男士。

看着在地上躺倒的伙伴们,药研叹了口气,对弟弟们道:“大家帮忙把他们搬回去吧,如果不确定对方的房间位置,就先放在一起。”

“药研哥,这个要怎么办?”前田藤四郎指着全身埋在花瓣里,只有脸露在外面的山姥切道,他睡的很端正,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像在准备遗体告别仪式。前田很茫然,这看起来不像是醉酒,像是故意睡在这里寻找浪漫的。

“…那就把花瓣一起搬到屋里吧。”考虑到转移那么多花瓣也是大工程,药研拿着扫把和铲子过去帮忙。

海量的闲鱼尽管也喝了不少酒,可一点醉意都没有,她翻找出离京前晴明师兄送来的新纸人,将它们激活后放入到了庭院里。新到的小纸人分成了两边,一队帮忙收拾庭院垃圾,而另一队熬醒酒汤并挨个给灌下去。

晚上闹得太厉害,到天已经发白闲鱼也没有什么困意,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路上未写完的计划书拿出来做修改,刚写了几个字,便见三日月宗近进入房间,在她面前落座。他对她是半点客气也没有,径直拿了茶馆和点心摆上来。

“老爷子还没睡吗?”闲鱼讶异道。

“哈哈哈,是睡醒了。就像姬君说过的,老人家觉少嘛。”三日月在次郎开始灌酒的时候跟着咪了一会儿,这时反倒精神满满。他拿起闲鱼放在手边的纸翻阅起来,了然道:“姬君是在做神社附近的村落规划?”

“本来就是式内社的福利,没有必要放手。”虽说如此,可闲鱼没有经验,要做起来并不容易,她道:“社内土地,分配的村民要与我们签订新的合约,税务也会做些调整。当然神社的进项我另有打算,并不会依靠村民,也会相对放松对他们的要求,但同时他们必须遵守与我定下的规矩。这是长期战略。新法会在推广过程中紧跟人民生活,并不断的做出调整,久而久之将大家生活的方方面面和神社建立起联系,社内神职者也会在其子孙中选择。在这个过程中,吃到好处的人会向切实给他们提供保障的一面倾斜,认识到紧跟神社指挥的正确性。”

想到可能发生的麻烦,闲鱼揉揉太阳穴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惯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以神社为中心建立全新的国度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为他们提供稳定的生活,自然也要收到好处。互惠互利,才能可持续发展嘛。”闲鱼摊手。

三日月轻扯嘴角,这计划中,惠与利最终是属于神社与村民的,前期单方面投入的姬君反倒得不到什么。

百年后,当地人无论在信仰还是在生活上都与神社建立起密切联系,神社所给予的便利和社会地位,也让他们无法轻易舍弃。即便是将来遭遇麻烦,人们也会选择补救而不是直接放弃神社。

三日月感慨孩子长大了,正想说什么,却见对面的闲鱼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啊啊…会着凉了啊小姑娘。”

老爷子找到岩融先前缝制的花瓣被子,俯身将闲鱼放到角落,紧接着伸手一推,闲鱼就和被子一起卷成桶状,像毛毛虫一样。老爷子很满意,这可谓是有被有褥,绝对保暖不怕踢被,暖的密不透风。

次日清晨,山下村民的鸡叫声响起的时候,只睡了几个小时的付丧神们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习惯陆续起床晨练。

不需要睡眠的一目连坐在庭院石桌前自己摆弄着棋子。

光忠第一个离开寝室,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全然没有宿醉的痕迹,见到庭院里的人,便主动上前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一目连大人。”相较于上次来神域境的时候,大概猜测出对方高天原神身份的光忠改了称呼。毕竟高天原最小的神也比他大几千岁。

“早。”风神颔首。

光忠离开后,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贵安,风神阁下。”长谷部打过招呼,先去拎了赖床的鹤丸,才去帮忙准备早餐。

“一目连大人。”药研打过招呼,身后的五虎退也跟着小声道:“早、早啊…神明先生。”

“早上好啊,连先生!”前田和平野紧跟其后。

“啊呜…好早啊连大人。”乱带着困倦的鼻音道。

“早。”宗三带着小夜径直往后院走。

“我们出门了连大人!”“哈哈哈连兄弟给开个门啊!”生活在这里最久的今剑和岩融一起去打猎了。

“连阁下早安!”歌仙拽着山姥切国广的被被和山姥切本人一起往河边走。

“您好风神大人,请问有没有见到兄长?”膝丸从寝室里慌忙走出来,得到没有的结果后,他又匆忙转去了三日月的房间。只是膝丸前脚刚离开,髭切便打着哈欠从相反的方向走了出来,笑着挥手道:“哎呀好早啊风神大人。”

“您早。说起来三日月也不在寝室呢。”小狐丸打过招呼,却没有去找的意思。

等所有人都起床后,顶着梅超风同款乱发的闲鱼才睁着一双肿胀的眯眯眼走出了门,见到门口的神明,她举手招呼道:“早啊连大人……啊!”她后知后觉的惊醒,一双眯眯眼猛然瞪大,哇的捂着鸟巢头跑回了屋里。

不一会儿,闲鱼的寝室里又爆发了呼唤声。

“清光救命!快过来看看,头发打结了完全梳不开啊!”

第190章 原先在中将府的时候,生活基需都由源氏包办,除了守护审神者讨伐溯行军的本职工作外,付丧神们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但是到了伊贺,离开了家族内部的阶级优势,生活就无法悠闲下去了,除了与时政的约定外,他们还得考虑自己的生计问题。

日本施行律令制,将全国各地区以五畿七道划分,所谓的令制国即是各州府。伊贺接壤五畿的大和国与同属东海道的伊势国,距离京都也不远,在诸国间已算有优势,可尽管如此,内城配制与京城依然天差地别,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平安京商业发达交通便利,东、西市发展成熟,物品囊括衣食住行,且到处有卫兵与阴阳师巡守,城内秩序井然,即便是平民也能享受森严戒备下的安稳。可是在伊贺,哪怕是郡司所在的城市也得不到安全保障,平民们不仅要应对妖怪的袭击,还要提防同类残害。

如今整个国家都面临妖怪的威胁,可中央依然死死地将特殊资源握于手中,阴阳师们只在京城世家范围内收徒,久而久之这个圈子封闭守旧还排外越发畸形。在这种情况下,灵术人才难出,而罕有的高阶能力者便成为只服务于公卿皇族的存在,更不可能离开京城。

得不到中央的援助,各国守只能高价聘请能力参差不齐的民间阴阳师与僧人来自保。他们自顾不暇,就更别说是照拂普通群众,除非伤亡惨重影响收成,不然根本引起不了卫兵注意。这也并非是做城主的铁石心肠,可悬赏封印令积了一叠叠,也招不到愿意出手的阴阳师。特殊人才本来就稀少,学了本事的都是贵族捧着的宠儿,人家犯不着去冒那个险。

闲鱼站在被两名卫兵把守的悬赏封印栏前,沉默的看着满墙无人领取的委托,她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都是新的悬赏,是最近妖怪忽然增多了吗?”该不会因为她到了伊贺,痴心不改的八岐大蛇也一起追过来了吧。

卫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倒不是,这些都是三月内的,那些长时间无人接手的委托都被去掉了。”瞧着这位巫女大人身后的武士,他多说了几句,语含期许道:“以前都是平民百姓的委托,他们手里没钱,揭了悬赏也只能换点粮食布匹,自然不会有阴阳师大人愿意理会。但是现在不同了,咱们刚来的郡司大人是个好人,他命人重写了悬赏,让城中富豪集资,把村民们所出的粮食、杂物都换成了金钱。像这样,以后大家遇到妖怪可以直接去兵卫府登记,不用再花钱找人写悬赏了。”

“原来是这样啊。”闲鱼恍然大悟,那个胖郡司还真是个好人。

和闲鱼的反应不同,听到卫兵话的髭切靠近了三日月,低声笑道:“赖光好手段啊。”变着法的给女儿塞钱呢。

“哈哈哈,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三日月挑眉,毕竟姬君说过以后不想再依靠源氏。

卫兵说出这些话,是指望着巫女带来的武士们能帮忙解决一、两个悬赏,毕竟若是长时间无人问津,怕是连现在的郡司也心寒,从此像前郡司一样对妖怪之事听之任之。不过闲鱼比他所想的要大胆许多,她盯了一会儿悬赏,发现里面形容的妖怪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便放心的将悬赏全部撕扯下来。她这举动,不仅吓傻了守卫的两位士兵,连震到了来往的路人。

“这、这位巫女大人在做什么?!那么多悬赏都没撕掉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听说山里的那个神社来了京中的大人,应该就是他们了。”

“是皇城派下来除妖的巫女吗?”

“听说是很灵验的神社,可那山太难上了,不仅陡,还有妖怪。”

闲鱼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骇人,她将悬赏粗略的整理了下,对紧跟在身侧的长谷部道:“有一些就在城外的村庄,回去的时候顺便解决了吧。”平民们举报的妖怪虽然多了些,可质量上却完全不能和京都相比,都是些怨灵物怪。

“巫、巫女大人,您这是?”两边的卫兵结结巴巴的上前,连态度都变了。

“这些我们接了,三天就能全解决,回去告诉郡司大人,以后有麻烦就到山上的风神神社找我。”

想到方才路人的话,闲鱼环顾了下四周,对上平民们彷徨的目光,却又犹豫起来。确实啊,哪怕没有妖怪,对普通人而言上山也不容易,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还是谨慎些,暂时就不急着招揽香客了。

将闲鱼递来的悬赏单小心的收好,长谷部见她皱着眉头在为难什么,便问道:“主,在想什么?”

“组织说得对,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啊。”就算隔了时空,党的先进思想依然在引导着她。

“???”长谷部茫然脸,修路他理解,可后面那个是什么情况。

有京城的人落户本郡山中,城中的卫兵是知道的,听到闲鱼这么说,看守悬赏栏的两人不敢多问,急急忙忙赶去郡司府禀告。听到部下的话,圆胖的郡司擦擦脸上的汗,既松口气,又觉得主公家风惊人,好端端的公主不在家里风花雪月,竟然要跑去除妖,难不成只有擅长降妖除魔的,才能做源氏的孩子吗?主公这也是狼爹啊,就是阴阳师世家,也不会用整个郡的妖怪考验子弟吧。

胖郡司既喜又忧,喜的是属地的妖怪能得到治理,忧的是姬君万一受伤,主公怕是会降罪。

城里胖郡司还在辗转反侧,采买完毕的闲鱼已经带着付丧神们返回了神域境。他们不用像普通人一样艰难上山,离开城市直接开传送门就能直接回家。和其他人相比,作为姬君已经带了很多东西的闲鱼反倒是没有什么需要的,被子和被褥也只是临时用用,乳母打包的大件还在赖信叔叔的军队里没有送过来。这么一来,和忙碌的其他人相比,闲鱼反而没什么要忙的了。

检查了下现有的资源,粮食的话够用一个多月的,完成手中的悬赏,也能确保接下来两个月衣食无忧。不过闲鱼的目标显然不只是填饱肚子而已,她需要更多稳定的进项,至于藤原道长送来的财宝,则封存起来日后应急。

清理掉那些悬赏封印,就是最佳的广告,起码郡司肯定会带着当地贵族来神社祭拜的,附近居民也会因此会神社怀有敬畏之心。

到时候总不能让来神社的人空手而归吧……

仔细想想,别家的神社都有什么?常见的绘马、御守之外,各自神社还有符合神明神话的周边产物,比如东京神宫结缘三神有祝祷姻缘与家庭的风铃,八幡宫顺产神有子安石,贵船神社的神水,医药神会祛病消灾的手形足形……

闲鱼叹口气,这些都别提了,她家神社的授予所(放置神符等物的房间)都还是空着的呢。

跑回房间开始拿了制作御守和神符的材料,又唤出小纸人帮忙叠纸垂、折玉串,闲鱼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转动脑筋思考还要做些什么。看她苦着脸,同样闲着的一目连走到她对面坐下,还没说话,就见闲鱼蹦了起来,凑到他面前道:“连大人,伸个手!”

一目连面带疑惑的伸出双手,闲鱼拿着一框子咸鱼往他手里一放,只轻轻碰了一下便又收了回来,目光灼灼道:“完成了,神明开过光的咸鱼!”包装一下高价卖给贵族。别嫌弃咸鱼不够上档次,味道才是硬道理,光忠特制腌料,藤原道长吃了都说好。嗯…这也可以宣传下。

“……”一目连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都听不懂年轻人在说什么。

将咸鱼放在一边,闲鱼拿了纸笔坐到神明旁边,道:“连大人,我觉得风符的技能太单一了,还能加点新的功能。”见神明不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她道:“您看呢,您也不是喜欢战斗的神,力量只用在打打杀杀上肯定不是您想看到的吧?”见神明没有反驳,闲鱼得寸进尺道:“人活在世上,多得是打架斗殴外的需求,我日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条其他神没有走过的新路子!”

“需要做什么,我会配合你。”单纯的风神大人就这样上了坏熊巫女的贼船。

“我想过了,风盾可以拦截物理和法术伤害,那就肯定还能够运用在其他地方。”闲鱼掰着手指道:“比如在人身形成单盾,就是隔离通过各种渠道传播的细菌病毒,让人类远离疫病的困扰。”

“确实是可以这么做的……”一目连诧异看着闲鱼,目带赞许。

闲鱼掰着手指头继续道:“还有啊,隔离吸收紫外线,锁水保湿除油脂。虽然这些功能可以一起来,但为了挣富婆的钱还是分开算吧。”她看向神明,期待道:“刚才您说确实可以这样做吧,那就是说这些都是能做到的喽?那太好了,先来做几张防晒符、保湿符和补水符吧,这几个比较常用。注意,保湿和补水不要算在一起。”

“……”

巫女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光:每种符先给我留十张谢谢。

第191章 古代尽管已经有空气的概念,可它究竟是什么,又由什么成分构成,即便是作为风神的一目连也不曾了解过。即使如此,既然巫女有意开发风符的新功能,对此一无所知的一目连还是选择了配合,一神一人加一龙跑到后院空旷的区域,在向日葵的围观中展开实验。

使用风神的力量时,空气就不再是无色的了,五光十色的灵力元素漂浮在四周,聚集于风神左右形成稳定的流动弧。相比起来,在闲鱼和风龙身边聚集的元素便要活跃的多,它们上下飞舞跳跃,一刻不闲。

在闲鱼好奇的注视下,一目连抬起手,轻声道:“退后一些。”

闲鱼乖乖的拽着风龙胡子躲到神明后方,伸头盯着他展开的手心。

确定她到安全的范围后,一目连勾了下食指,在他面前的气流便按照颜色分出层次,那色彩从上到下渐变的很是自然,可实际上无论每种的区别多不起眼,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元素。一目连收回手,回头道:“…是这样吗?”他拖拽了下色阶,将粉尘等有害物质抽离,然后增加了四周空气的湿度。想到巫女提过要隔离病毒,又在那些对人体无害的气体上附着上一层浅色的盾光。

阻断了污染和放射线,接下来的推广中还能加一条抗衰老。阴阳术里也有治病强身的术式,那种力量是否可以融入其中,或者直接借用医药神或福神的力量给赐福?闲鱼的脑袋飞快运转中,又道:“那风神大人,能把气味锁在固定范围吗?”平安京那群贵族很多不洗澡,夏天便用香料盖住汗味,可是再浓的熏香也撑不了整天,时间长便暴露了。

“可以。”神明颔首,这个要求比方才的要简单多了。

闲鱼眼睛一亮,很好,留香符成了。

虽然脑子里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现,闲鱼也不着急,她打算先学会这几个,推广后再逐步增加新产品。保湿的话,只调整空气还不够,可以让药研配合一下,再升级弄个什么植物配方啥的,还有皮肤敏感的,也要考虑在内。

推开无聊到打哈欠的风龙,闲鱼开始学着方才神明的方法调整空气,可这种事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别说把物质细致分离了,她连控制区域都很难做到。无奈抽了张符咒手动设出范围结界,闲鱼开始控制那些五颜六色的元素,然后她便惊悚的发现,要做到将其分离,就必须用精神力把所有的元素都联系起来,然后一个个的拉扯分开。

灰姑娘是从灰尘里挑豆子,可刚才连大人是面粉里挑沙子……这不仅需要恐怖的控制力,还要有足够的耐心,这时候闲鱼看风神如同看自走计算机,想给大佬递水晶鞋。

另一边,一目连轻描淡写的将方才的实验收拢成符咒,好像做成这一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对于一目连而言,这并不是闲鱼所想的防晒保湿的符咒,而是补充了原本风符的漏洞,让它除了隔绝法术和物理伤害外,还能避免通过空气传播的毒素。

连续失败的闲鱼叹了口气,转头便看到神明伸出手,接住漂浮在半空的符咒。她赶忙道:“不对不对,这些功能要分开放的连大人,还有你有设计时效吧,就是一个月或者一年后失效那种……”

“没有。”

“那可不行,这得耗费多少神力啊。而且要是永久性的话,那大家都买一张然后祖祖辈辈传下去就……诶?”闲鱼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她看着神明伸出的手,张着嘴愣在原地。

神明将那张符咒放在巫女的掌心,道:“给你的。”

“……啊。”闲鱼下意识的握住符咒,低着头道:“那好吧,不过之后…也没之后了,您教我怎么分元素吧。”她挠了挠因为控风不利被吹成梅超风的头发,转向自己面前的结界道:“你看这样,我只分出这个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

闲鱼将其中一条浅薄的色彩分离出来丢到一边,不等神明做出回答,四周的向日葵们就开始活跃起来,它们不停的向上伸缩脑袋,一时间如海浪般此起彼伏。闲鱼眨眨眼,将分出来的东西丢到向日葵田,那团彩气接着被它们吞个干净。

二氧化碳吗?

向日葵妖们打了个饱嗝,埋在土地的树根部还发出砰砰砰的气炮声,周身彩光弥漫。

氧、氧气?!

闲鱼忽然就不想呼吸了。

将空气成分分离这种事,别说是闲鱼,就算是诸国的风神中能做到的也屈指可数,这不仅需要对神力的精准控制,同样也要有足够的耐心。但除了一目连这种另类外,自然神大多没有好脾气,他们可以轻易唤来暴风海啸吞没国家,却没耐心去研究空气成分。若是闲鱼有两位师兄的智商,那她完全不必为金钱发愁,二氧化碳不仅能养花制冷,还能做钻石啊。

闲鱼血泪:曾经有暴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都怪我没有好好学习。

最终闲鱼还是没有办法像神明一样顺利分离元素,但这些也可以依靠术士完成,就如同阴阳师使用法术只要念诵咒语而不用摸清原理一样,一目连也可以制作出控制元素的神咒。这对于神明来说,本是属于底牌的力量,就这样被轻易的转交出去,而闲鱼只是想挣钱罢了。

拿着母版的防晒符,闲鱼跑去找药研寻求技术支持,碰巧他刚从后山淘宝回来,正在整理挖掘到的珍贵药材。见到闲鱼,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药研也难掩好心情,道:“找到好东西了呢大将。”

注意到他满屋子的药材,闲鱼了然道:“听风龙说,连大人和[木种神]大屋都媛命有些交情,神域境有她的赐福,植物可以无视季节和环境限制生长。”像极易衰竭死去的幼年萤草,在神域境可以健康的活到寿终或化形。

“确实如此,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药研推了下眼镜,那大概是高天原来的吧。他在屋里清理出一块空地,拿出干净的布垫在地板上,道:“请坐吧大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先前和你提到过的,美容符咒的事情。”闲鱼摆摆符纸。

“那个啊,乱那家伙,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了。”药研的嘴角的笑容带着宠溺,道:“感谢信任,那请交给我吧。”“做好后先给我各留十张哦。”加州清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说完后,他才缓缓地从门后探出头。

“正巧缺少临床试验。”药研微笑。

“喂喂……”

“放心啦,肯定不会有事的。”闲鱼相信药研不会将半成品送出去,便打断道:“清光是有事找我吧。”

“确实是这样。”清光收回脑袋,从正门走出去,发现药研满屋子都是草药便停下脚步,就站在门口道:“中将府的时候,碍于赖光公在很多事不方便安排,不过现在的话,主人是不是应该决定近侍的人选了?”在中将府搞的话,大概会先被乳母融成头花吧。

“近侍啊…就是源照那种吗?”源照是父亲的近侍,出身于嵯峨源氏,话痨了些但工作能力极强,一个人就是整个秘书部。相比于四天王,源照只是普通武士级的战斗力,但作为超级辅助深受信任,还管理着源氏的情报集团。

“这个嘛,看你需要了。”清光可不了解平安京的武家配制。

“那就轮流来好了,顺序……抽签决定吧!”考虑到很多人一起现世的,闲鱼便选了个最简单的方法。

清光很是无语,他先是跑去神社的手水社洗了洗手,才挨个通知大家,为明日开始的近侍人选抽签。一目连好奇的看着他们聚在一起将写着不同名字的小纸签放入箱子里,闲鱼坐在上首掐腰得意道:“来来来,上绿头牌,我要翻牌子了!”说着她伸手一掏,第一个是——鹤丸。

“……”闲鱼沉默,这家伙真的可以做近侍吗?

“哦豁是我啊!”鹤丸很有干劲的样子,卷着袖管道:“放宽心吧主人,会给你大吃一惊的结果的!”

“…其实我有心脏病。”闲鱼捂心口。

“说的没错,你应该适可而止。”山姥切这时候忽然出声道,神情格外严肃。对了,这是个被鹤丸忽悠过,一直相信闲鱼真的有心脏病的傻孩子。

“我明白,依彼此喜欢的步调出击才能产生成效。”鹤丸一本正经的应下。

闲鱼更慌了。

担心第二天鹤丸放大招,闲鱼紧张的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清早,她就蹲在寝室里等着鹤丸上门,她好见招拆招。只是等啊等啊,等到快午饭的时候,也没有鹤丸的影子。闲鱼心中疑惑,这家伙该不会是把近侍的事忘记了吧。

走出寝室,闲鱼拦住路过的药研,道:“见到鹤丸了吗?”

“没有,他不是今天的近侍吗?”药研反问道。

“大概是忘了吧,我去找他。”

告别了药研,闲鱼若有所思的往鹤丸的方向走。这个时间大家已经结束了晨练,却都没有闲着,五虎退带着平野和前田在水池边的空地上种了菜苗,正殷勤浇水,看到闲鱼走过,还挥手打招呼。岩融站在田边喝水,被今剑指挥着清理另一边空地的石头。乱坐在樱花树下的秋千里,被次郎推上天去。

明明只是普通的日常,却让闲鱼感觉到温暖,她的心安静下来,走进了鹤丸的寝室。刚一踏入屋中,闲鱼便听到了沉重的吸气声,而鹤丸大字型躺在文台边,身边是沾了泥土的种子。他这会儿的情况看着有些不妙,脸色紫红,呼吸困难,闲鱼赶忙跑过去按了下他的额头,被上面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啊鹤?!”

“咳…本来想给鱼酱惊喜的,结果做过头…好像是晚上受风感冒了,咳……”鹤丸虚弱的说着,他看起来很沮丧,道:“抱歉啊,鱼酱一定很失望吧,没收到惊喜……”

“完全没有。”实际上没有惊喜就是最大的惊喜啊。要不是鹤丸在生病,闲鱼怕不是要笑出声,但这会儿她却没心思琢磨着写,俯下身拖住他一条手臂把他往身上扛,关心道:“你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找药研。”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因为不放心而追上来药研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出声应答之后,他便径直进入屋里,在闲鱼不解的目光中绕过鹤丸翻出他的本体,并将压在上面的热毛巾拿走。之后,药研道:“发热是因为御神体在导热。”

把鹤丸扛在肩上的闲鱼看向那张红肿的脸,道:“那脸色……”

“擦了粉,还憋了口气。”药研伸手从鹤丸脸上刮下一层胭脂。

闲鱼缓缓地和鹤丸对视。

后者扯开嘴角,对她露出了个吓到了的表情。

闲鱼直起身,就着背人的动作把鹤丸过肩摔出去。

药研:“看来还是会用到我了。”

“不用了。”闲鱼用上灵力,拽着鹤丸的衣领子往外边拖。刚一转弯,就遇到了路过的一目连,神明诧异的看着两人的样子,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鹤丸说他要做九齿钉耙为农业发展做贡献,我决定满足他。”闲鱼微笑道,手下面是鹤丸惊讶的喊声。

神明微怔,沉吟片刻道:“可以,但是需要添加材料。”考虑到对方是已经成神的付丧神,为避免伤害到神魂,他想了想道:“天金山铁可用。”说完,他还真的掏出一块铁来。

闲鱼愣住,鹤丸赶忙挣脱她的手道:“不用了风神大人,我改变主意了,锻八咫镜的铁你还是留着做更伟大的事吧!”

一目连只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省材料,便温和道:“不必担心,这种铁我还有很多。”

“那不是多不多的问题!”这就是鱼酱的反杀吗,成本超高的,可真是吓到鹤了。

第192章 虽然鹤丸是个活泼的性子,但该做的工作却不会因为恶作剧耽误,所谓的惊喜结束之后,他就乖乖的跟着闲鱼到了书房,帮她整理带回来的悬赏封印。

盘腿坐在主位下,和总是保持军人般挺拔坐姿的长谷部不同,鹤丸没什么武士格调的猫着腰,语调悠闲的道:“第一个嗯~就在山下,交给五虎退和次郎,这么近八成是没问题的。第二个…要潜入调查,怎么说还是左文字家比较可靠。然后是…远了一些,精力旺盛的岩融和今剑会接下吧…还有这个,靠城的水池完全被污染掉了,净化可是鱼酱你的工作呢,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就让清光和长谷部与你一起去吧。”

哗啦啦的将悬赏单掠过一遍,鹤丸全程自言自语,没有得到回应的他看向主位,就见闲鱼难得正在出神。注意到她身上不能忽视的低沉气场,鹤丸微怔,伸手到她面前挥挥道:“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不是,只是想到些事情。”闲鱼回过神低声应着,她叹了口气,对鹤丸道:“那就拜托你把任务交代下去了。”

“那好,鱼酱记得去净化河水哦,那个可没办法交给别人。”鹤丸用叠好的悬赏单敲了下闲鱼的脑袋,才起身离开了书房。

鹤丸离开后,闲鱼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向后仰倒在地板上,用手捂着额头。古事记中,匠人天津麻罗,以天金山之铁同伊斯许理度卖命锻造出三神器八咫镜,而天津麻罗,在诸多神话中则被视为是锻造神的化身。

天金山之铁…便是智慧神思金神也无法寻得,只能找匠人天津麻罗协助……

“连大人……”

你是天津麻罗吗?

叹了口气,闲鱼翻了个身趴在地板上,头痛又心塞。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跑过去问清楚,然后找到诅咒他的王八蛋大卸八块。可是这些事也只能想想罢了,她舍不得一身剐,她背后有付丧神们和整个源氏,还有本来就过于惹眼的师兄弟。高天原神同气连枝,骂一个便得罪一窝,到头来,她除了帮他惹下更大的麻烦外,帮不了他任何事。

她并不是没有抗争的能力,可全身上下都是不能割舍的牵挂,只能在现实面前低头。

“姬君,不可以趴在地板上,作为人类这样做会受凉的。”歌仙走进书房的时候,正巧看到闲鱼趴在地板上的样子,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就见到她苦着脸一副失落的模样。到口的说教立刻被丢到一边,歌仙将手里的书一放,问道:“这是怎么了,鹤丸又惹你生气了?”

“歌仙,我想骂人。”闲鱼抓着他袖子难受嘀咕道。

“啊?”歌仙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他略显慌张的向后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半晌才为难道:“姬君,这可是不好,骂人有辱斯文。冒犯了你的家伙是谁,我这就让他以死谢罪可好?”

闲鱼低着头没说话。

歌仙紧张盯了她片刻,紧接着站起身,将书房的帘子拉上门也关紧,才又坐到她面前道:“那只此一次,你…骂我好了。”

听到这话,闲鱼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扯了下嘴角,牵强笑道:“没什么…我开玩笑的啦。”她坐起身打起精神道:“悬赏封印的出阵名单已经决定了,下午的时候,我会和清光、长谷部一起出门。”

“只带他们两个没关系吗?”想到不知藏匿何处的溯行军,歌仙有些在意。

“嗯,有事我会直接开神域境回来,你放心好了。”将下午的打算告诉歌仙后,闲鱼才转移话题道:“那天见到萤草,她说想带神域境的草苗出去生活,我问过连大人,他也同意了。所以若是萤草来神社找我,就麻烦歌仙你们帮她迁移一下幼苗了。”

“虽然是妖植,但在外面很难生存吧,我认为它们留在神域境更合适。”歌仙蹙眉不解道。

“是这样没错,可因为萤草的特殊性,可以吸取外物进化自身,概率从植物进化妖身。但是待在神域境安逸的环境中,它们只能像寻常植物一样等待生命终结。”闲鱼感慨着,萤草说,她从诞生到化形成为妖怪,见证了上万株同胞只能作为植物死去的命运,可尽管如此,它们还是不断生长,想要离开命运的约束。尽管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本来只是做萤草的安置问题,可说着说着,闲鱼本来焦虑的心情却沉静下来,是啊,她现在确实是没有对抗神明的力量,可却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解除诅咒的三神器,和对抗伊邪那美的伊邪纳岐神力,尽管难寻,却也比不上萤草们的千万分之一。

深吸口气,闲鱼拍了拍脸颊站起身道:“不过你说得也对,总的来说还都是些幼苗,不能全交给萤草照顾。”她从箱子里掏出契约书,道:“师兄托付给我的魅妖们,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安置,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她们虽然不擅长战斗,但照顾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可能是我多虑了,在这山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歌仙接过契约书,反而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谨慎些是好的。”闲鱼笑着应道,但心思却转到了远方,毕竟多度大社的祭典时间,也快到了。

拿了契约书的歌仙,在下午萤草到神社祈愿的时候,帮她将神域境三千株草苗挪移到神社院外的空地上,小幼苗们只会简单的吸取天赋妖术,遇到危险便是叮叮叮一片作响。为避免有村民误入,歌仙将魅妖们放出,和她们协商好制作幻境将凡人引走。不过对此魅妖们很不自信,她们的妖力太过弱小,可能连三岁的娃娃也骗不了。不过这毕竟在神社的结界范围内,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法术失灵。

考虑到净化河水的时候或许有围观群众,闲鱼特别换上了神主的打扮,还带了鉾铃,不过想到整个神社只有自己一个巫女,便觉得排场有点不够。她琢磨了下,决定再带上两个,其中必然有乱,可另一位女装大佬次郎太刀有任务,于是闲鱼又把视线放在了其他闲着的付丧神上,尤其是长的出名好看的那个。

眯着眼睛,闲鱼不怀好意的瞟向一直很闲的三日月,道:“我觉得应该再找一个人和乱一起扮演巫女,相貌要出色,所以……”

三日月忽然笑意盈盈的插嘴道:“是说加州清光吧,很合适呢。”

“什么我合适?”碰巧清光刚好走到门口,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便走了进来。

“是说相貌出色。”三日月回道。

“什么啊,忽然说这个。”清光不好意思的挥手,但嘴角止不住上扬,撇开头轻咳一声道:“是新调的指甲药水,颜色更亮丽一些,看来有些效果呢。这么装饰一下变得更可爱了吧?会观察到这个,说明我还是被爱着的吧……”

“那好吧,就你了。”闲鱼面无表情道。

后悔。

穿着巫女装和乱站在一起的清光非常的后悔。

他为什么要好奇进去问一下,要是当时忍住,就不会中了三日月的套路,更不会站在这里。和打扮成巫女只有兴奋的乱相比,脸涂惨白烈焰红唇的清光只想找个缝躲起来,他单手捂脸,在其他人调侃的目光中郑重道:“先说明我可不会什么神乐舞。”又不是晴明公。

“我倒是觉得可以不必担心这个,毕竟姬君也是跳不起来的。”小狐丸笑了笑,也不知该怎么评论这巫女跳不了大神。

被自家刀子吐槽不会神乐舞的闲鱼这会儿正坐在神明面前,她上了和神纹同色的眼妆,脸上少了些未成年少女的稚气,捧着鉾铃道:“晚饭前会回来的,连大人请在神域境等我。如果京城里有人来求风符,就让鹤丸去拖延下时间,我回来再应付他们。”

“好。”神明应下。

交代过后,闲鱼欲言又止的盯着他,一目连好脾气的没有催促,就这样耐心的等她说话。闲鱼酝酿了许久,才缓缓道:“连大人,月底我要离开几天…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大概两三天就能回来。”她目光闪烁,补充道:“是去北伊势的多度大社,因为……”

“是多度祭吧,原来又到了这个时候了。”一目连看着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没有闲鱼担心的伤感,反倒是扬起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暖弧度,道:“去吧,会很热闹。”巫女毕竟还是孩子,应该会喜欢那样的祭祀。

“那…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闲鱼期盼的想从他眼中看到别的什么。

一目连微怔,随即体贴答道:“别担心,我在地上没有与之交恶的神明。”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会被诅咒呢。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中,闲鱼深呼吸强压下疯狂涌出的戾气,她握紧了拳头,对一目连道:“那我走了,记得不要理会那些求风符的人。”又慎重交代过后,闲鱼才扭头离开,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艰难维持的笑容便已经消失了。

离开神域境后,闲鱼从衣服里掏出摹写的那本超占事决略,里面详细记载了由灵力转化巫力的过程和原理。初版作为日记性质的存在,晴明考虑到师妹的理解能力,注释的特别仔细。

尽管如此,闲鱼一直没有去学习通灵者战斗方式的意思。她很清楚,这种能够奴役神祇成为自己持有灵的力量,必然是高天原所不容的……可是现在,我去他(高雅)的吧,明的不行玩阴的,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193章 闲鱼的心情不美妙,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往日里总是七分沙雕三分睿智的她这会儿沉着脸,一路笑不达眼底,弄得乱也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了。清光深知这是风雨欲来的平静,那双没有波澜的眼中满溢着杀意,身着圣洁巫女装扮的神职者,内心没准正大开杀戒。只是他不明白,早上还正常的主人,为什么忽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莫非是京中送来了不好的消息。

悬赏委托中污染河水的只是不入流的水鬼,与妖共存下的普通人类也很机敏,它们找不到拖拽替死鬼的机会,便干脆把河水污染,让这一片的村民难以灌溉田地,连平时用水,也只能去别村调运。这个悬赏当初被贴在最明显的地方,报酬也极为丰厚,若是闲鱼没有接下,那郡司也会想方设法的寻找阴阳师解决,毕竟粮食是最重要的事,搞不好的话,不仅丢官还会牵连家人。

由于前任郡司的放任,城外的河水已经污染了月余,村民们从激烈抗议到绝望,这会儿已经想着从别处引流。可在这个时代,调水可是比搬家还要麻烦的事情,因此一听到有巫女接下了除妖的委托,整村人便聚到了河边,生生等了一天一宿。

站满河道的村民让本来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闲鱼一震,她远远望去,满眼都是衣衫褴褛的平民期盼的目光。在她现身的那一刻,已经等了太久的村民们立刻欢呼起来,在老人们数次出声控制下,才想起要给神明的巫女行礼。

“只是两个水鬼罢了,主,让我去解决吧!”长谷部询问道。

“我自己来。”让他去做的话,战斗怕是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平民们什么也看不到,也无法彻底放下心来。京城里的阴阳师们,为了让肉眼凡胎的贵族们信服,发明了各种炫技的术式,还会强行令妖怪显形,传承自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闲鱼,也深谙次道。

巫女装扮的乱与清光停在原地,闲鱼独自上前,踏入河水之中。这一幕令两侧的村民畏退,还有些胆小的捂住了眼睛,最初可是有村民不慎落水,被水鬼活活撕了去的。不过让他们恐惧的一幕没有发生,当闲鱼走入水中的时候,河水变成了鬼魅的赤红,像通往三途川的血池,水鬼们纷纷自河中窜出,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人替死。只是,伸出的利爪在见到闲鱼后便缩了回去,水鬼们吓到窒息,扭头就跑!

出现了,传说中做了巫女的源氏鬼女!听说和茨木童子一样喜欢手撕鬼子!

闲鱼:“……”

她还没开始做法呢,怎么能让水鬼们跑掉。上前走出一步,狼狈随流乱窜的鬼怪便被无形的结界困在原地,强逼它们回头正视闲鱼。两岸的村民眼睛一花,便看到水鬼们一个个咆哮脸贴在透明的水墙上,既像被法术推挤成扁,又像是逃跑无门。不过这一刻,他们都清晰看到了害了无数亲友的水鬼的模样,没人觉得它们可怜,只想让这些妖怪迅速死去。

鉾铃抵在手腕上,五色的彩带穿过闲鱼的袖口向后飘摇,空着的手向下翻转,凭空凝结出金银扇。水波被风推动,以巫女为中心褪去红色,像是血池中绽放的白花。被风阵壁困住的水鬼无处逃离,与河中的血污秽气一般被净化,如烟尘散去。

河水恢复了正常,它不再是诡异的鲜红,低头便能看到游曳的鱼儿。闲鱼忍不住弯起嘴角,她从河中走出,巫女服没有留下半点水渍,对周边的村民们道:“水鬼已除,河中的秽气也净化完毕,你们可以正常使用了。”

“多谢巫女大人!”为首的老人带头跪拜,带着沙哑的哭腔,他们险些被水鬼逼到无家可归。老人激动的连眼泪都忘了擦,将脑袋抵着地面道:“我们会到神社感谢风神大人的庇佑,还愿得赐神符,世代在村中供奉!”

“上山前先念诵一目连大人神名,你们就能平安到达神社。”闲鱼回道,尽管她现在就能拿出神符给他们开神棚,可那样就没有意义了,神社的主人是连大人,他们该感谢的是他,而不是她这个巫女。

在村民们崇敬的目光中离开后,闲鱼神清气爽,一扫先前的郁卒,神社的发展让她感觉未来有了盼头。尽管藏在伊贺的妖怪很多,可源氏鬼女的事情也在妖界传开了,就冲着她身边戾气满满的刀剑付丧神,普通妖怪也不敢上来找死。一路平安无事的往回走,中途与乱说说笑笑,不过闲鱼怎么也没有想到,临到山脚下的时候,她忽然被挡了路,而对方是位充满鬼气与蓬勃战意的付丧神。

那是位相貌极其出色的俊美青年,扎着马尾,一身华丽的武士装扮,若是没有妖气,更像是京都的武家子弟。他目光锐利的望着闲鱼,语气森冷道:“吾来自大江山,名字是……”剑熊童子四个字从脑中闪过,他目光一闪,道:“目前没有名字。”

“大江山的妖怪,是我家大将出事了吗?”听到是大江山,闲鱼立刻松了戒备,无视青年周身的冷肃,上前急切问道。

“大将……”青年被问的一愣,连杀气都消弭了些,深思了片刻,才道:“这倒不是,那条白犬现在跟在鬼王身边。”不过很快,他又想起来此地的目的,又板起脸道:“不要转移话题,我来这里是为茨木童子讨回公道的!”

闲鱼表情一黑,什么情况,就那个见鬼的母女传闻,她也是受害者吧。

话说这个声音,和爷爷好像啊。

青年也不晓得什么传闻之事,他道:“茨木童子信任你,才将□□留存在你身边,可是你不该忘恩负义,私自将他契约。”他抽到刀来,剑指三人道:“拔刀吧,若我胜了,你就归还茨木童子自由。”

并没有契约过茨木的闲鱼慢一拍才想起茨球,她怎么也没想到两者居然是有联系的,为难的挠了下头发,她道:“不用打了,我可以解除契约。你把茨木童子带来,这是平等契约,我一个人解除不了的。”

“是这样?”刚燃起杀气的青年又一次熄了火,他手中的刀尖调转了方向,这会儿也不好再对准对方。他既有些遗憾,但也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又燃起纯粹战意道:“你身边,也都是刀剑付丧神吧,那可否与我一战呢?”

真不愧是大江山的妖怪,还真都是一个样子。

闲鱼并不想和大江山起冲突,她道:“喜欢战斗的话,鬼王和茨木也不会拒绝吧。”

“他们都不用刀的。”

青年面无表情的说着,可闲鱼却从那语气里听到了委屈。

闲鱼犹豫了片刻,正想着要如何拒绝,可在这时候,髭切与膝丸从参道上走了下来,后者的手上沾满了泥土,怀抱着摇曳的萤草,而前者一身清爽,只穿着让身姿越发挺拔的出阵服衬衣。髭切停在山道上,金色的眸子垂下与向上仰头的鬼切对视,两人以目光对峙了片刻,髭切与平时相较多了些意兴的声音便响起道:“大江山的妖怪么?那就与我一战吧。”

对方毫不示弱道:“我知道你,斩断茨木童子手臂的刀——”

出窍的刀鸣如于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交叠缠绕的剑光。

“髭切。”“[鬼切]!”

下一秒,两人以刀刃相抵的状态出现在闲鱼面前。长谷部与清光同时出刀,护卫在闲鱼两侧。髭切眸光一转,视线锁定在相交的刀刃间,出声询道:“那么姬君,大江山的妖怪,就交给我了。”

“都先斩后奏了,那就上吧。”闲鱼失笑。

“我不会输给任何刀的。”髭切说完,如斩断了尘世的牵挂,他的眼眸微阖拉长,再不见方才慵懒温和的姿态。

在髭切迎战的瞬间,膝丸手中的草苗掉落在地上,他赶忙将它捞回来抱好,主动闪到两侧给交战中的两人留出足够的场地。平时总是将兄长挂在嘴边,可真的开战时,膝丸却是一副镇定的模样,似乎从开始就笃定髭切会胜利。

开始简单的试探过后,双方不再保留实力,两人都有意识的往宽敞的位置挪动。闲鱼跟着他们跑到后山,支起结界将此地封闭。刚被移植到这里的萤草苗环绕四周,保姆魅妖们缩在一起,用她们微弱的妖力抚慰着小草苗们被交战惊吓了的惶恐。

身侧的空气微动,闲鱼敏感的转头看去,正对上一目连投来的视线。他轻轻颔首,道:“欢迎回来。”

闲鱼跟着弯起嘴角,道:“嗯,我回来了。”

对面交锋中的大江山鬼与髭切已经投入到无我的境界,髭切发丝飘摇,刀附青光,对面的青年三刀齐出,显然是要出绝招了。感觉到周边的气流都被对方的剑气卷起,髭切心念微动,并未强行应下杀招,而在中途调转身子,顺其妖力脱身到安全的地方。

由于髭切闪躲而攻击落空的青年,往前一头扎入萤草田里!

“叮叮叮叮叮叮叮……!!”

受激的萤草们发出了疯狂吸取的声音,大江山鬼被叮叮声淹没了。

髭切:“啊。”

好在青年也是够坚韧强悍的战士,赶忙从草田里退出,可仅仅只是短短几秒过后,他就仿佛被掏空一样瘦了两圈,连脸色都苍白的可怕。尽管如此,他手中的刀从未松落,他双目赤红,扬起刃,大声道:“到此为止了,[鬼切]!”说完他调转刀柄,往自己的腹部凶狠刺下!

作为对手的髭切怔住。闲鱼心到不好,赶忙上去一个突刺把青年连人带刀撞飞出去,才阻止了惨案的发生。她赶忙上去做了个净化,接触了青年身上的混乱状态。

险些犯下大错的魅妖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天、天啊,她们的天赋魅惑术,在晴明大人身边的时候明明从来没有成功过的,这次也只是布下来安抚萤草苗而已啊!

回想起刚才青年凶狠刺杀自己的画面,膝丸心有余悸道:“这家伙才是鬼切吧。”

“说得对呢,他不是还没有名字吗?就叫鬼切好了。”髭切笑道。

“别闹了,人家是大江山鬼,叫鬼切会被鬼王揍吧。”闲鱼道。

“…愿、愿赌服输,既如此,在下就叫鬼切好了。”从混乱中恢复神智的青年支起身子,将刀一一收回,道:“无论什么原因,这次都是我输了,我们下次在战。承你赠名,今日起,吾便是鬼切。”

“……”莫名觉得鬼王有点惨。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先写了刀剑乱舞,所以就这样安排鬼切了,他本来是大江山的妖怪,官方也没写是啥妖种,我就先设成刀剑意志所生之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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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妖:听我们解释,我们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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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尽管有着相似的声线,但作为大江山鬼的[鬼切]和三日月宗近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即便是只听声音也能够分辨出两者的不同,或者说,老爷子的用语和声调,时代印记明显到让人忍不住忽略声线的相似,不会轻易拿来对比。

如今闲鱼对阴阳师这个游戏的记忆是联动犬夜叉之前,她并不知道大江山又出了新的式神,对其印象只停留在酒吞童子与茨木童子身上。原本她以为,大江山的都是酒吞茨球那副放荡不羁的画风,可鬼切的存在推翻了她的认知,他不仅相貌斯文俊秀,行为也优雅规矩的很,如同武士道菊与刀的模本。在药研为他疗伤的过程中,就有数次垂头道谢。

诞生似是没有多久的妖怪单纯的很,只是为了给茨木讨回公道,便一路从大江山跑到京都,发现错过后又掉头追到了伊贺。药研帮他疗过伤,灌了补助元气的汤药后,便将客房留给他,让离家后一直没有合过眼的大江山鬼得以休息。

另一头,闲鱼也端着汤走到髭切的房间,他这会儿正坐在寝室里而擦拭刀刃,看到闲鱼,便放下刀道:“啊啊,姬君。”

“受伤了吗哥哥?”她放下补汤从髭切手里接过太刀细细检查。方才只是站在旁边看,也能感觉到[鬼切]的强悍。

“又忘记了啊,我是有带御守的。”髭切转了下装着风符的御守,接过汤一饮而下道:“烫烫…唔…味道好奇怪啊,是药研在做吧,真是辛苦他了。”将空碗放下,髭切耐心等着闲鱼将太刀翻来覆去检查过,才道:“那个谁,也有吗?”他指指空碗。

“不会吧你,自己刚送出去的名字就忘记了。”闲鱼嘀咕着,将太刀放在膝盖上,也不怕被刮伤的两手按在刀身上道:“药研应该是有留下的,我稍后去看看他好了。”再次将太刀捧起来,闲鱼期待道:“虽然看不到伤痕,可没准是内伤呢,我再帮你手入一下吧!”自从察觉到自家神明可能是锻造神,而自己先前获得的融铁之力很有可能继承自他,闲鱼便按耐不住好奇,想要再修个刀。

想到当初山姥切的曲别针惨案,总是笑眯眯的髭切难得暂停了一秒笑容,之后才恢复正常道:“哈哈…嗯…手入还是留着给更需要照顾的人吧。”说着他将太刀从闲鱼手里收回来重新放入刀鞘内,没去看她遗憾的目光,转移了话题道:“说来,那些萤草没有受影响吧。”

“有受伤也自己治好了。”鬼切掉进草地时那片叮叮叮可不是说笑的,没把他吸干也是那哥们底子硬。不过提起这个,闲鱼便忍不住皱眉道:“不过你们打起来,倒是把魅妖编的篱笆弄坏了,飘出去的刀风还毁了部分田地和村民盖在后山的井屋。”

作为审神者,闲鱼会为髭切支付村民的赔偿,可是大江山的鬼切,可就不是她的责任了,不过鬼王可是有矿的,应该不差钱。想到这茬,闲鱼便坐不住了,她拿起空碗起身道:“你早点休息,我去那边看看,顺便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

看她火急火燎的模样,髭切挥挥手告别。

药研说鬼切在休息,闲鱼也不清楚他是否已经醒了过来,考虑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她便到厨房带了点食物过去。闲鱼走进的时候,鬼切便敏锐的睁开了眼睛,听到门外有走动的声音,他主动翻身下榻开了门,顺便将三阵刀插回到腰上。

“你醒了啊。”闲鱼有些意外,她将食物端进去,放在空置的文台上道:“已经过了饭点,光忠给你留了饭,尝尝合不合胃口。”

“给你们添麻烦了。”鬼切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致歉,露出脑后被压扁有些可爱的蝴蝶发结。他坐到闲鱼对面,并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双手放在腿上,忽然俯身行礼道:“因为不曾证实的个人揣测,便将你视为卑鄙暗算茨木童子的人,我感到十分抱歉!”

“我也有错,不应该这么随便契约茨球的。”闲鱼倒不在意这个,见他主动提起,她语气温和的接下话茬道:“虽然如此,可你和髭切的战斗也破坏了后山的田地和房屋,平民们生活不易,尽管你是妖怪,可该赔偿的还是要赔偿的。”

“此事因我而起,责任也全在我,我会连带髭切君的份一起支付的。”鬼切并未想过推迟,只是说完后,却又为难道:“不知可否宽限几日,容我想些方法……”大江山是阔,可他一毛没有啊。

“这样吧,我修书一封到大江山与鬼王商议,让他先把钱帮你垫上,然后你再回去做事抵消债务,如此可好?”闲鱼暗自搓手,已经做好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看鬼王在町中的风范,那可谓是一个阔气啊,肯定不在意她多收点精神补偿的。

鬼切想了想,这一路上也看到普通人类生活艰苦,便道:“若是他同意的话,可以。”

“那好,我会好好和他商量的。”闲鱼看这单纯孩子的表情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她轻声道:“从大江山转到伊贺很辛苦吧,这一路上有吃过东西吗?”说着她将光忠留好的食物推到老实人面前。

“没有…路上那些人类因为我的相貌和装扮,便称我为武士大人。可是我不是武士,也不能接受他们的款待。”鬼切诚实道。

“这样啊,你先吃这个,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拿。”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看他拘谨犹豫的模样,便道:“浪费粮食可是比战败逃跑还要卑劣的行径,这是专门给你留的,不吃的话一晚上就会坏掉。所以,你还要浪费粮食,辜负我们的善意吗?或者说是不放心我们?”

“不是这样的!”鬼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下意识的便摸起筷子,道:“我知道了,不会浪费的。”说着他肃着脸吃下一块撒着椒花的烤肉,紧接着那张原本显得有些清冷的脸立刻鲜活了起来。他夹着肉,微睁大眼睛,呆呆道:“……这就是人类的食物。”

美味。

年轻的妖怪第一次产生了美味的概念。

肉烤的恰到好处,外表平平无奇,可一口咬下浓郁的肉香便涌入口腔,丰富的调味与椒花清爽的滋味混合,简直妙不可言!

看他的表情,闲鱼满意的一笑,这肉上面撒的可不是普通花椒粉,而是每年春天,只在三月底到四月初短短一周内所盛开的花椒花,嫩嫩的小黄花被守了半月的光忠轻柔采下,她亲自下结界保鲜,才能让后来人吃到这份鲜香。

在等待大江山回信的这段时间,鬼切很自然的融入到了神域境的生活,他不喜欢平白享受别人的供给,会主动帮忙干活,每天清早则会与付丧神们一同切磋锻炼。

看着蹲在田里耐心除草的青年,闲鱼有些感慨,其实他不回大江山,光每天在这里做的活也够还债了。鬼切自己也一直没有表现出迫切回家的意愿,他正直诚恳吃苦耐劳,哪怕是对他忌惮的膝丸也挑剔不出问题,每天开饭时虔诚认真品尝的模样,更是让光忠好感激增。

过了数日,闲鱼终于等到了大江山的回信,她不舍叹了口气,撕了信件,可里面没有钱,只有一行字——

[请让他继续种地——星熊童子]

“……”

什么情况???

闲鱼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次,也没找到其他信息,无奈之下,她只能找到鬼切,将来自大江山的信交了出去。原本闲鱼以为,看到信的鬼切会很失落或生气,可没想到的是,他很镇定,那张脸不变的冷然,可却没有半点不满之色。他握着信,有些为难道:“我的债……”

“那也没办法了,我会推荐你到城里,帮忙驱逐一些骚扰人类的妖怪。不过可能没那么快凑到足够回家的赔款。”闲鱼给出建议。

“拜托你了。”本来只是无奈之举,但鬼切接受良好。

确定归宿之后,鬼切的作息更为稳定,白天的时候,他会到城里巡逻,帮助卫兵驱逐骚扰的妖怪,虽然都是些不需要动刀的小妖,可这让他收获了来自人类的善意,他从不掩饰自己妖怪的身份,可却靠所做的一切改变了偏见。他在神社附近承包了田地,种了些瓜果蔬菜,不仅和附近村民混熟,也开始跟随光忠学习料理,离开了神域境,也能自力更生。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闲鱼在神社里接待了前来感谢她除妖的贵族们,顺便建立了稳定了合作关系。城主府的结界设置,和妖怪事件的处理,都直接转交给神社负责。之后,她终于研究出了适合人类使用的美容风符,第一时间寄去了京都。

在闲鱼收到风符推广的结果之前,过了好一段安稳日子的神社,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鬼切的表情深沉,他走在前面,将客人带入神域境中。见到闲鱼,他便道:“他们踩了我的瓜苗。”他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也很正经,可闲鱼却听着有些怪异。她好奇的绕过鬼切走到大殿,便看到了坐在中间的两人,而其中一个,她显然是认识的。

“千代?”

那正是代理八雷神神主的稻荷巫女千代。

“阿鱼。”千代站起身,一路赶路让她看着有些憔悴,连衣服上都有了褶子,她道:“很抱歉打扰你,但我可能需要些帮助。”她话音刚落,与她同行的[女人]便站了起来,单手揽着千代的肩膀道:“你就是鱼姬吧,我听晴明那孩子提过你。我和内子此次前来,要打扰你数日……”

千代躲开[女人]的手,道:“说笑了,我们是同一个神社的巫女,并不是夫妻关系。”

混入巫女团队追妻仍未成功的玉藻前沉默,闲鱼隔着老远,都能嗅到他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玉藻前:不就是瓜吗?一个ssr这么小气,赔你赔你

鬼切:你会种地吗?

玉藻前:……不会

鬼切:(鄙视的目光)

大舅这么不会过日子,追到千代才奇怪啊。

晴明:实不相瞒,第一次见玉藻前的时候他就是巫女装,直到现在都以为这是我大姨。

第195章 千代与她同行的女装大佬作为其他神祇的侍者,自然不适合住在风神的神域境中,好在赖光为鱼姬所盖的豪华神务所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正好可以用来安置两人。做出决定后,闲鱼便拜托同样住在神务所处的鬼切指路,让他带女装大佬熟悉下神社,顺便将行李整理过去。至于千代本人,则暂时留在神域境里,她与闲鱼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谈。

提起那位将自己视为妻子的女装大佬,千代很是无奈,面对其火热的追求,向来心如止水的她茫然无措,也不知如何回应。对上闲鱼好奇的目光,她叹口气道:“阿藻他…其实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奇怪狐妖。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是只藏狐,因为对相貌自卑才带着面具。”

藏狐的概念还是自己传输过去的,闲鱼顿时有了些印象。

见闲鱼也想起了过去,千代继续道:“我完全没想过他对我…有那种心思,毕竟我们物种不同。况且我要去八雷神处做神主,就更不可能动这些心思让人抓住把柄。”她低着头,两手握着袖子道:“但是阿藻他竟然男扮女装进入八雷神神社做巫女……”

“所以你们就日久生情了?”闲鱼一惊,当年八雷神的巫女可就是因为谈恋爱被天罚劈死的。

千代摇摇头道:“有宗子的前车之鉴,我怎么可能动那些心思,况且我作为稻荷神社的巫女,虽离职,不能在外丢御馔津大人的脸。”提起这个,她不好意思的撇了下头道:“实际上,这些年我都不知道阿藻是男的,我只当他是高个儿的巫女,完全将他视为可信的闺蜜。”说起这个,她自己也觉得丢脸,道:“之前他都带面具的,我没见过他的脸,也不可能把貌美的巫女和藏狐脸妖怪联想到一起啊。”

闲鱼有点同情那位阿藻了,话说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他似乎还是晴明师兄的熟妖?

简单的说过阿藻的事情,千代便不在多谈,直接切入正题道:“八雷神的神社已经有了正式的神主,作为代理的我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可是没想到,那位神明却强行将我扣押在神社,连文子大人派来接我的神官,也被他打伤驱逐。”千代表情凝重,露出手臂上残绕的稻荷绳结,道:“那位神明认为侍奉他要从一而终,想离开就是不能饶恕的背叛。”

“那是文子大人亲自过去带你出来的吧。”闲鱼脑补了一出稻荷神大战八雷神的戏码。

“不是,是阿藻强行撕开了神明的结界。”想到那一幕,千代也难以置信,妖怪竟有抗衡神明之力,她深吸口气,道:“我们连夜赶回了稻荷大社,但文子大人说,稻荷神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现在连她也无法联系。八雷神暂时会因为忌惮御馔津大人而不敢冒犯稻荷大社,可若是他知道御馔津大人不在,那就另当别论了。文子大人提议让我们去投奔北伊势的七未大人,以多度大神的神威压制八雷神。”

尽管阿藻拥有对抗神明的力量,可千代显然不想真的和八雷神开战,她不能得罪高天原神系,只能依靠神来制衡神。

七未是多度大神亲自培养的平民巫女,深受神明宠爱与信任,她是少数能直接联系神明的神主。最重要的是,那位多度大神,似乎和八雷神有些龃龉,这也导致八雷神从不降临人界,只呆在连光与风也无法渗透进去的阴界缝隙。而多度神,正好具备这两种神格。

“那倒是巧了,我们五月底也要出发去北伊势参加多度祭,到时候可以一起。”闲鱼双手合十道。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千代面带为难道:“祭典在即,北伊势全城戒严,不允许外人出入,更是撑起结界排斥一切异类。我的家族不打算牵扯其中,也没有权利让国守通融,而我又无法联系到斋戒中的七未大人,所以还要拜托你带我们进去。”她犹豫了下,道:“阿藻为了我强行劈开结界,与八雷神作对,我不能够在这时撇下他。不过你放心,我手上有御馔津大人的狐狩结界,八雷神暂时发现不了我们。”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放心住下来吧,我会提前联系好七未大人的。”闲鱼将手放在耳边,眨眨眼道:“毕竟我们都是风神的巫女。”

“谢谢你。”千代感激道。

送走了千代后,闲鱼收起笑容,表情也跟着凝重下来。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千代说,八雷神是因为占有欲才不允许她离职的,可若是如此,那八雷神的神社早就臭名远扬了。千代之所以受到刁难,恐怕是因为,她帮助了被前八雷神巫女宗子挑衅的自己。

将连大人与锻造神联系起来后,当年让她摸不清头脑的事也逐渐清晰起来……

锻造神与多度大神在神话中是父子关系,如果八雷神与多度大神存在矛盾的话,也怪不得前神主宗子会莫名其妙出来挑衅,这背后怕不是就有八雷神的授意。而当时千代维护自己的行为,在八雷神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闭眼整理了下情绪,闲鱼打开了房间落地的垂帘,此时一目连大人正坐在檐下抚摸风龙,闲鱼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探知他在想些什么。千代的事情,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但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知连大人,让他跟着一起烦恼。

幸好有那什么阿藻啊,不然千代要是出了事……

等等,阿藻……

藻……

玉藻前?!

一个大雷咔嚓劈进闲鱼脑袋上,她猛的站起身,整个人都方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平安京还有三大妖之一的玉藻前啊,他的绘卷内容里,便有巫女妻子的故事!

玉藻前喜欢上人类巫女,并与之生下两个半妖孩子,可故事的结局却并不美好,巫女为救孩子惨遭天罚死去,连两个孩子,也没有逃过人类的毒手。之后玉藻前黑化,报复平安京,直到闲鱼穿越前,他都还站在屋顶为大招蓄力呢。

话说回来,这边的大舅还没有追妻成功啊,好菜啊。

闲鱼挠挠头,心想着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激动的心情很快平复,又盘腿坐了回去。不过话说回来,玉藻前是师兄大舅吧,她还是先写封信给晴明师兄,帮大舅报个平安好了。

风神送信的速度很快,隔日,闲鱼便收到了晴明的回信:[师妹说笑了,我只有姨母,并无舅父。]

…行吧,你说了算。

大舅为了追妻也是拼了,这女装连大外甥都骗过了。不过大舅你这男扮女装说到底是为了追妻啊,做女人还做的这么完美的意义是什么,想和千代做最铁的姐们儿吗?不过显然大舅成功了,千代硬是几年都没发现闺蜜是个爷们儿。

数日的颠簸让千代有些疲惫,告别闲鱼后,她便在乱的指引下走到神务所。此时,玉藻前已经帮她和自己选好了房间,就在鬼切隔壁,向阳的那一排中。千代回来的时候,玉藻前正指挥着自己的呱侍从们搬运行李,这些呱们身量矮小,捧着比自身还要大的行李摇摇欲坠的十分可怜,这场面如何让千代不心软,她卷起袖子上前帮忙。

“我来吧。”鬼切上前接过千代和呱们手中的大件,不等他们回应,便进了房间卸下。完事后,他似是没看到隔壁玉藻前刺人的目光,径直转身离开。大江山的妖,会照顾弱小,可没必要跟玉藻前客气。

鬼切离开后,千代打开包裹拿了些点心,分给满脸汗的呱们。玉藻前见状,走上前拉起她道:“你也累了好些天了,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到用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千代看向他所指的房间,崭新的被褥已经换上,被子半开一角,周边还撒着粉嫩和通红的花瓣,氛围尤其暧昧。沉默了几秒,千代对玉藻前笑了笑,然后绕开了他去了对边的屋子。

玉藻前直愣愣的停在门边,和待命的呱们排排站。

从小所受到的严格教育让千代再累也不会赖床,次日天还没亮,她便起了身。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指挥清理神社,然后完成清晨的祭祀并献上神馔。现在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也无法闲下来,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开始打扫神务所内外。只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当千代出门的时候,鬼切已经将院子的落叶和尘土清扫完毕。

点点头打过招呼,鬼切在向阳的空地上拉了绳子,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日光便刚巧洒在他拉起绳索的地方。见状,鬼切将自己的被子和被褥晒上,看到呱们正捧着玉藻前的脏衣服往外跑,他便又在空地多拉了两条较矮的绳子。

清理过神务所长廊的千代换下脏衣,她先去本殿祭拜过神明,才带着脏衣服到河边清洗。这会儿呱太们也在艰难的和玉藻前的衣服做斗争,千代见状,便主动过去帮他们清洗。

明显是女性呱的呱太小声道:“鬼切大人真好啊,还帮我们留了绳子。以后,我也要找这么体贴,还会过日子的男人。”

千代闻言笑了起来。

玉藻前握紧了扇子。

惨成对照组的玉藻前大人,追妻路越发坎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话的呱妹之后被变成了阎魔呱,她想做的是彼岸花呱,结果一直被玉藻前驳回。

第196章 对于玉藻前来说,闲鱼这个人就是他情路上的绊脚石,因为这条鱼的出现,他原本四通八达的平坦情路变成一脚一个窟窿的泥洼地。现在千代完全把他当闺蜜看待,别说是搞对象了,要让她对自己有个正确的性别认知都是奢侈。玉藻前不知要如何挽救,他甚至连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都认不出来,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尤其现在对面住着一个贤惠男,更使大舅原本就坎坷的情路插满了刀子。

玉藻前很清楚,让他去学习鬼切是没用的,他和他本身就是两种风格,盲目模仿只会贻笑大方,形成更鲜明的对比。现在最重要的,是从根本扭转劣势,让鬼切没有在千代面前发挥的空间。玉藻前思来想去,决定安排呱们去拖住千代,绕开鬼切留在神务所的时间,顺便召来自己旗下的狐妖,让他们接手神社的清洁工作,如此也不用千代为杂务忙碌。

很快,一批狐狸涌入神社接手了神社的清洁工作,由于物种的特殊性,四周的村民们倒是没有恐惧,反而以为是稻荷神显灵了。对于他们的猜测,闲鱼没有否定,只解释说稻荷大社的巫女最近在神社做客。

狐狸们不仅包揽了外神社的杂务,还顺便将鬼切也照顾了进去,每日他晨练完毕,狐狸已经将他的房间清扫的一尘不染。如此一来,鬼切没有了展示贤惠的机会,而千代则空下大量时间,她除了去神域境帮闲鱼叠纸垂、御守外,便是留在和家里玉藻前相处。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玉藻前收拢了扇子,看着整叠衣服的千代,露出一抹笑容。他让胧车去置办新衣服了,到时候妻子可以穿一件扔一件,根本不需要费心整理什么。不过话虽如此,独处时做些小事,也能添些情调。

思及如此,

玉藻前起身走到千代身后,张开双臂将她包裹入怀里,在千代挣扎前,他伸手帮她叠好了衣服,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笑道:“是这样吗?”

“这里叠反了。”千代是严谨的性格,听到他这么问,便下意识的回道。

“那你教我可好?”玉藻前轻轻笑起,温热的吐息流入千代的衣缝,发现对方的耳尖通红,他又贴近了些道:“我比较笨,你得多教我几次…我想想,人类的一生大概也不够,我想要……”

“打扰了!”鬼切推门走了进来。

千代猛的将玉藻前推开,后者面无表情的扣上面具,手中的桧扇柄被捏出一条缝隙。鬼切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打扰了什么,他颔首行礼,随即献上手中的锦盒,道:“多谢你们近日来的照顾,请收下这个。”将谢礼送出后,他对玉藻前道:“需要的话,在下可以教你叠衣,很简单,不需一生,几分钟便能教会。”长时间学不会,多半是教学者的方式不对。

“…谢谢,我不需要。”玉藻前冷冰冰道。

没注意两个男人的谈话,接过锦盒的千代小心的打开绳结,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制作精致的和菓子,虽然外形有些怪异。鬼切见状,适时解释道:“因为是初次尝试,与光忠所做的还有些差距,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

“鬼切君还会做和果子啊?”千代惊喜道。

“行走于人间,我想多做些尝试。”鬼切窘然道。

玉藻前单手托着下巴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千代和鬼切讨论吃食,他捏了块和菓子进嘴里,找不到任何接话的机会。他生来就是九尾狐,住的是金屋玉楼,吃的是山珍海味,怎么可能有自己动手的时候。

这边玉藻前和不明所以的鬼切斗智斗勇,另一头大外甥晴明接到师妹的来信时则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他大舅平安到达伊贺了,他哪里来的大舅?只有位名阿藻的姨母,为了守护朋友进了八雷神神社。他还见过那个叫千代的姑娘,和姨母相携有说有笑的购买胭脂。

虽不知何事造成了师妹的误会,但晴明也没多在意,他现在有更麻烦的事需要处理,现在正欲连夜逃离京……

“晴明!”指挥式神收拾行李的晴明一僵,紧接着贺茂保宪便破门而出,手上还提着一脸懵懂的小师弟荒。保宪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按住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晴明,直接拽着他往外拖道:“没时间了,我母亲说,荣子内亲王举办的歌会已经开始了,我们赶快过去。”

大师兄走的很急,被拖拽着的晴明只能小跑着跟上,而被拎着的小师弟更是飘飘摇摇的迷茫脸。

走到内亲王府,保宪亮出藤原道长的令牌,顺利的进入内院。听到寝殿内女子们欢声笑语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提着俩师弟走了进去。室内立刻响起了公主们的惊叫,保宪的母亲也吓了一跳,喝道:“你再做什么保宪?!快点离开这里!”

保宪看都没看女眷们一眼,直接按趴师弟,自己跪下去道:“抱歉母亲,儿子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转交给你。”说着他双手呈上锦盒。贺茂夫人为难的看了眼御帘后的荣子内亲王,等她点头后,才接过锦盒,从中拿出几张符咒。

“保宪啊,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母亲并不晓得咒术……”贺茂夫人为难的捏着风符。

趴跪在地上的保宪脸上留下冷汗,忽然支起头拉过晴明道:“母亲你看,我师弟的皮肤,是不是白皙水嫩,光滑细腻呢!”他拉了下晴明的脸颊,道:“还有弹性!”说着他又拉过荒,挑起他一缕乌黑的发丝道:“你看,我小师弟的发质,也是乌黑亮泽,柔顺飘逸!”他举起发尾道:“没有一根分叉!”晴明笑容尴尬,荒酱乖乖则乖乖的被大师兄拉着,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贺茂夫人一脸迷茫,可还是忍不住跟着儿子的话点点头,连帘子后面的内亲王和诸女王们也忍不住好奇伸头探看。

见活动广告宣传有了效果,保宪指着风符道:“这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他打开一张风符激活,纸符在下一秒便化为水汽笼罩在母亲身上,道:“用这个可以让您的皮肤水润柔嫩。”他又抽出一张符咒散开,继续道:“这张可以让您免受烈日照晒,肤色白皙似雪。”

贺茂夫人被儿子这番举动整蒙了,可听他这么说,却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覆着粉末,可手感确实是好了不少,摸着也润滑极了。想起儿子所说的美白,她虽不清楚是否有用,却也感觉到近夏的燥热消失,厚重礼服带来的憋闷也不见了。

“那么打扰诸位姬君了,在下告退。”师妹说要走高端路线,饥饿那什么…所以不能推销的太明显,点到为止就好。贺茂保宪心有戚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了,赶忙拉着师弟们离开了内亲王的宅院。

出了门,贺茂忠行还不忘教导两个师弟道:“这可是师妹第一次拜托我帮忙,你们也得给我配合好!”

“我知道了师兄,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晴明心累。

“我不是很明白要怎么做……”荒酱比义勇还困惑。

“不行。”保宪拎起俩师弟,迈步朝藤原走道:“先去推荐给道长大人。”

“……”

宁愿去皇宫当值也不愿意做这个,晴明和荒酱现在都想去皇宫和师父换班了。

保宪离开后,贺茂夫人便被贵女们包围了,连几位内亲王和女王也忍不住走出御帘询问符咒的效果。贺茂夫人虽觉得儿子鲁莽,可他一心为自己尽孝,却也觉得骄傲,嘴角忍不住上扬,道:“…这符咒我也不清楚呢,等回家我再详细问问。这里还有几张,荣子殿下可以试试。我?我倒是觉得…挺舒服的。大家可以先用用这个防晒的,很凉快呢。”

防晒符的效果极其明显,荣子内亲王惊讶的发现,穿着十二单也不闷热了。她活动了两下,发下周身清凉爽快,前所未有的舒坦。她惊喜的告诉大家自己的体验,然后在诸人羡慕的眼神下拿走了最后一张防晒符。

美容风符靠着扎实的产品质量获得了京都贵族的一致好评,连诸国守也派人来打听,不过闲鱼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符咒滥用,每月只流出数张。渐渐地,这些符咒成了身份的象征。男子们追求贵女,若身上没带几张符咒,都会被人家笑话。

闲鱼靠风符大赚一笔,但这相较于她未来的策划而言,却远远不够。

手里拿着锁着神社所有钱财的钥匙,闲鱼走进三日月的房间里,他这会儿并不在寝室,闲鱼便干脆坐下来,翻阅文台上半开着的书籍。

闲鱼并不意外三日月可以看懂汉字,她翻着粗糙的书页,轻声念着:“…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闲鱼抬头望着站在她身旁的还是青年样貌的俊美男子,他嘴角带笑,半阖的温柔眉眼平静的看着她。闲鱼这会儿,忽然犹豫起来,她不想把钥匙拜托给他了。有形之物终会消散,只是有个先后,她一直觉得三日月无所不能,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可是这会儿,闲鱼却忽然觉得,三日月确实足够坚强,可他终究不是没有喜怒,他接受命运,却不代表习惯…表面看不到的伤口,也是会痛的。

“姬君找我?”三日月问道。

闲鱼张张嘴,道:“…满仲…就是我爷爷啊,忽然写信来求风符,我不知道要怎么回信,你帮我参谋下。”她将钥匙收了回去,转为掏出信件递给他,满脸苦恼的样子。

三日月垂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哈哈哈爷孙的相处还需见外吗?不过既然拜托爷爷了,那就帮你解决吧。毕竟我啊,还真是无法拒绝姬君呢。”

第197章 捧着经过三日月修改的信件,闲鱼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她为难的挠了下额前的发丝,心底乱的很,还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刚走到寝室的拉门外,便听到里面拆家般的碰撞声,其中还夹杂着风龙的吆喝和茨球愤怒的哼哼,闲鱼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赶忙拽开了门——

地狱爪爪!

一团黑炎抛击中闲鱼脸侧的门板,在上面留下烧灼的黑窟窿,茨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险些误伤主人,这会儿正愤怒的搓球投抛风龙。闲鱼吓了一跳,赶忙出手将还冒烟的鬼火消除掉,得亏这不是真正的茨木童子,不然神域境得毁。

那风龙也是贱的,被扔了鬼火,它还嬉皮笑脸的缩小了身形在屋里转圈,并嘲笑道:“生什么气啊,我又没有说错,你就是个球啊,你看你的大脸盘眯眯眼哈哈哈…哎呦!”风龙嘚瑟的话没说完,便被后面的闲鱼捏住了尾巴,它哇哇大叫着甩开她的手,透过门缝溜了出去。

风龙虽然跑了,可被球身攻击的茨球却抱着木头很伤心的缩成一团,它浑身上下的毛都在颤抖,平时是一条直线的眼睛也因为愤怒加粗了一号,可尽管如此,看着也不见霸气,只剩蠢萌。茨球伤心,它也不想长这个样子,它想变成帅气的茨木童子,而不是茨木种子。

闲鱼走过去将茨球捧在手心里,摸摸毛绒绒的脸蛋道:“别听它的,咱们茨球可是标准的美人脸。平安京里都喜欢富态圆脸和细长眼的相貌,这种眼睛啊,叫细目,你看这些仕女图,是不是都是这种脸型?”她指着花瓶上绘制的侍女相道。

茨球缓缓地从闲鱼手心里转了头,好奇瞅瞅花瓶上的侍女,又捧捧自己的圆脸蛋,果然咧开嘴点点身子。

见茨球不在难过,闲鱼便拿了个卷轴出来,道:“跟你说啊,其实风龙才是胖子,别人家的龙都是细长条,不信你看……请于御灵境现身。”晴明的御灵神龙从封存的卷轴中飞了出来,它茫然的盘旋了两圈,发现没有需要它的战斗,才停在闲鱼面前,茫然的歪头待命。

“可以和我们球球做朋友吗?”闲鱼捧着茨球问道。

被晴明教养的乖巧懂事的神龙看茨球正仰头盯着它,立刻友好的伸出尾巴,勾了勾茨球的爪爪。

茨球整个球都闪烁起来,被友好对待的它伸出爪爪回应,还搬出它收藏在寝室里的那堆被它咬过的零食和神龙分享。晴明的龙从小就吃乱七八糟的东西长大,它也不挑剔,愉快的接下茨球的珍藏。

看两个孩子玩的开心,闲鱼便松了口气,她没有过去打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相处。

等神龙回归御灵境,而茨球也累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闲鱼才走过去将它抱进被窝里,盖上小被被。趴在茨球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的毛绒绒,闲鱼忍不住叹口气道:“真是的…又想麻烦三日月了。”

她初来乍到迷茫无助,三日月就是严谨理智的长辈,为她分析利弊引导前行。她受困陌地惶惶度日,三日月就是无话不说的损友,释放压力消解郁结。她现在又遇到难解的事情,首先想到可以托付信任的伙伴,依然是他……

“…我死了之后,会魂归何处呢,大概不会是这里吧。”虽然说过死了做鬼差继续和大家在一起,可闲鱼也不清楚,她能不能再回家乡。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长大的城市,想熟悉的语言,想自己国家的所有所有。

一想到这些,闲鱼便忍不住失落起来,她抿了下唇,摸着茨球的手顿了顿,道:“虽然现在还不多,但到我寿命终结之前,应该可以攒下一大笔钱。本丸的大家,可以用这个撑过千年乱世,不用委屈自己服务人类,也不必对任何军阀妥协。等到了开明的未来,他们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神社也是,就算在战国时代中破落,只要有钱就能重整……”

她原本想要将这笔钱,或者说是将本丸的未来与神社的未来托付给三日月,她希望他能在自己死后照顾好大家,并为神社选择合适的继承者。她相信,三日月不会被过往束缚,无论何时都能冷静理智。

可是…这对三日月不公平。

是的,你不会拒绝我任何事。可是我舍不得你为难,一点点都不可以。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他们可比我成熟多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闲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牵强的笑容,她点了下茨球的脑袋,苦恼道:“还有你和达摩们怎么办,达摩还能返回给神明,可是你呢?不知道用风神结界能不能跟茨木交换妖力,让你成为独立的妖怪。”茨球现在全靠自己的灵力喂养,她死了,它也撑不了两天。

又轻呼口气,闲鱼将茨球抱在怀里,贴着它闭上了眼睛。

闲鱼第二天是被笑声吵醒的,她蓬乱着头发打开帘子,便发现樱花树下多了滑梯,短刀和小妖怪们上上下下玩的很开心,连达摩也想方设法的挤了上去。茨球一改昨日的失落,又和风龙重归于好,把龙脑袋当坐骑。

看到探头出来的闲鱼,今剑和金鱼姬激动挥手道:“主人,连大人帮我们做了这个!”“快过来一起玩啊!”

“厉害了我的风神大人,你这是木匠神吧。”闲鱼手里捏着她家神明帮忙雕的梳子,忍不住吐槽道。笑望着孩子们的风神对自己巫女的呼唤向来敏感,他听到她在说什么,便解释道:“不是,木工与木种神皆是大屋都媛命。”

其实我只是吐个槽而已……闲鱼这回可不敢出声了,她随便扒拉好头发掀开御帘跳下箦子,往滑梯跑去,现在这个身体也就14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一上滑梯,茨球便立刻抛弃了风龙在她脑袋上落户,达摩们也朝她挤了过来。闲鱼吓了一跳,她可抱不动这些大家伙,在达摩的推挤下,她飞快坐到滑梯上,嗖的一下滑落扎进柔软的樱花瓣堆里,又被随后落下的辉夜姬砸个正着。

闲鱼翻身把砸向自己的辉夜姬抱个满怀,起身的时候还提着萝莉转了个圈圈,她牵着她的手道:“来,咱们一起!”

“嗯!”辉夜姬红着脸点点头。

从厨房里出来的清光解着围裙,看玩滑梯玩的头发里夹满了树叶和花瓣的闲鱼,抽了下眉毛道:“这个样子也难怪会打结啊。”闻言,坐在箦子上的小狐丸抬起头来,给清光倒了杯茶,笑道:“不阻止她吗?”皮毛长就是难打理呢。

“算了吧,难得她这么开心。”清光接过杯子摇摇头道。这才像小孩子嘛,主人在京都的时候,可不敢如此放肆嬉闹。

“是啊,还是个孩子。”小狐丸不由感慨着。

遇到一目连对于闲鱼来说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他包容着她所有的与众不同。换做是别家神社,别说像现在一样放声大笑了,就是偶尔吃点荤腥都会被判流放。可是一目连完全不在乎,对于这位神明来说,仿佛所守护之人的欢声笑语,才是他最想得到的供奉。

闲鱼也没有在滑梯上赖太久,她终究还是记得工作的,长谷部手握着文书,也没有催促,等她回到书房才将城里传来的消息送上。他难得立着刀,一副战意凌然的样子,道:“若是您确定接手的话,还请主命我出阵。”

胖郡司的信里说,北伊势的丰原城忽然消失了,派去探查的神官和阴阳师也没了消息。可多度祭在即,七未大人不能中途结束斋戒,现国守求助诸城援手。看到这里,闲鱼应道:“我叔父赖信将会上任伊势国守,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她抬头看向长谷部,道:“那咱们就一起去吧,反正我们也要参加多度祭。”

整座城消失不是小事,长谷部知道肯定会派遣队伍出阵,却没想到闲鱼要亲自去。想到其中的凶险,他道:“主,请放心交给我……”

“长谷部。”闲鱼蹲到他面前道:“其实我挺不安的,作为审神者,感觉完全没有发挥过作用。被长谷部照顾着,我也想要回应你的关心,请给我机会证明,有资格成为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感谢jump,多亏它多年教导,闲鱼不仅会熬鸡汤,还会打鸡血。

“怎么会呢主,让您产生如此想法,是我的失职啊……”长谷部话还没说完,忽然住嘴看向外面,而闲鱼比他更快一步站起身,跑出书房道:“好浓的妖气…还有海鲜味。”说着她直接打开了神域境的门,刚一出结界,便发现乘龙役风的一目连。

此时风神大人面容冷肃,看着已不再是和蔼可亲的神明,但见到巫女离开神域境,他还是降低了位置,让苍龙把她挡的严严实实。深紫色花纹的风衣在夹带着雷点的风暴中飘动,其中浓郁的水气让闲鱼揉了揉鼻子,道:“连大人,怎么回事?”

不等一目连做出回应,海面卷动起来,随波浪爆起,蜃气楼破水而出。闲鱼立刻捕捉到藏在妖气里熟悉的灵力,她眼睛亮起,直接越过苍龙的保护跑出来,挥手喊道:“叶王师兄!”

侧目望了望巫女,一目连收起苍龙所引动的风暴幻象,降落在她身边。

蜃气楼随着水波冲上海岸,麻仓叶王从它身上跃下,身边还跟着全身漆黑的陌生妖怪和阴气森森的老头,那妖怪神情不屑,老头也是一张丑脸,但叶王不在乎,径直走上岸。看到活泼的师妹,叶王微微笑起,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到他身侧的陌生妖怪嘲讽道:“停在这里,就是为了见这个丑八怪吗?”

闲鱼的笑容忽然消失,她道:“师兄你从哪里挖来的非洲大兄弟啊?”

那浑身漆黑的妖怪显然是个桀骜不逊的,他轻哼一声,黑的看不清长相的脸一扬,抬着下巴道:“吾为大岳丸!”

“哈!烧窑的还是卖炭的?”闲鱼呵呵两声,用男神经典台词反问道。

“你……!”

明明已经被叶王的式神契约约束,但大岳丸并不在乎,他臂生骨刺,露出凶狠的一面。闲鱼可是吓大的,她一点都不紧张,倒是一目连伸手将她挡住,忽然开口道:“海国的妖怪,我曾见过你们的首领。那是你的父亲。”相同的血脉气息。

大岳丸冷冰冰的看着一目连,这次没有反驳。

“怎么回事,那他爹呢?”闲鱼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显出苍龙之姿的风龙,它满不在乎道:“那还用说啊,连大人既然在这里,那就说明对方输了呗。”

“哦……”闲鱼了然点头。

“大岳丸。”叶王在后面提醒着新收复的式神,对方不满,却对他无可奈何。见大岳丸背过身去,叶王才走上前道:“抱歉啊师妹,没有在京都为你送别。不过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因为闲鱼会顺着他的话说没什么那就大错特错了,她面无表情道:“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别整那些虚的,等这啥大鱼丸挑衅过我你才出来,不就是试探吗?跟你说,这很伤感情,可不是几条烤鱼就能解决的事。”

就算是猜出试探,会有人直接说出来吗?

叶王身后的老头表情怪异,似乎想不通麻仓叶王这样卑鄙的家伙会有如此师妹。而叶王早已习惯闲鱼的个性,他也不在乎心思被人直接戳破,道:“好吧,我知道了,先帮师妹补上京都缺席的送别礼可好?”

“那好,视礼物而定,先原谅你一丢丢。”闲鱼说完,脖子上就被套了勾玉,她好奇的摸了摸,道:“是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是海国的至宝呢。”叶王盯着大岳丸和海鸣老头吃人的目光轻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苍风一目连传记,那个海妖是大岳丸他爹,蛊惑连连黑化结果被反杀了。

叶王送的不是八尺琼勾玉,因为本文在阴阳师写出这个之前,就已经设定好三神器在三贵子的神社了…_(:3∠)_

闲鱼:青行灯在吗!

青行灯:男神男神我在的!

闲鱼:给你讲个大鱼(丸)海棠的故事

闲鱼是希望把本丸的未来托付给三日月把持,因为他的话,会绝对理智,不会让感性支配。她希望刀男们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就算进入战国时代,也不必为了衣食住行受人类牵制。其实闲鱼是把大家想的太弱了,总觉得这些比她大好多的刀男需要被照顾。

现在风神社是式内社,有自己的属地良田,加上一笔存款,就算破落了,熬过战国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第198章 这份试探是不能避免的,毕竟风神社已经是神祇官治下的式内社,闲鱼的身份也不再只是单纯的源氏姬君,而是神明的巫女。

以大局角度思量,叶王不能容忍身边出现意外,而站在个人角度,他也无法接受有瑕疵的感情,尽管他从未承认过这份师兄妹情谊。

察觉到师妹所侍奉的这位风神不会成为他未来计划的绊脚石,而闲鱼的态度也并没有因立场转变而改变,叶王眼底的冰霜稍释,想也不想的将从海国带回的至宝送给她。他将目标定为大岳丸可不仅仅只是看中这位海国少主的能力,在军师海鸣的指引下,海国铃鹿山一直在暗中收集神器,其中叶王所寻找的御神剑布都御魂,便被收藏在岛上。这那神剑足以承载叶王庞大的巫力,将他现在的实力发挥极限。

闲鱼也注意到师兄手里的御神体剑,她好奇的指了指道:“这个是御神体吧?”和自家本丸的刀子不同,叶王手上的这振赤红刀身双开刃(与现实不同的通灵王设定形象),通常为祭器使用,具有着和付丧神所用之刀完全不同的奇异形态和灵压。

“布都御魂。”一目连出声解释道。

“啊…是建御雷神的佩剑。”因为救过神武天皇,现在应该被供奉在石上神社才对。闲鱼也没问叶王怎么来的,毕竟无论是石上还是鹿岛神宫都自称拥有真正的布都御魂,可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她还是相信连大人,认同这振才是真货。

“风神大人好眼力。”叶王面露诧异,见闲鱼好奇,他便直接将剑交到她手上。

一目连垂目沉默,这个形态的他比平时寡言许多,气质也偏冷淡。

“麻仓叶王你是蠢货吧,就这么把神器交给乱七八糟的人!”看到铃鹿山的宝藏就这样接二连三的被送出,大岳丸忍无可忍提醒道。

“没关系,师妹有更好的刀,不会将个容器放在眼里的。”布都御魂剑灵成神,现在这御神体中没有灵魂,可不就是个容器。他这话大大取悦了闲鱼,让她被试探的小情绪也消弭了大半,她将刀还给叶王,满意道:“没错,我家刀多着呢,个个不比这个差。”

收回布都御魂,叶王的视线放在随后赶到的刀剑付丧神身上,道:“可惜,师妹是不可能借我的。”

听叶王这么说,闲鱼小声道:“他们不适合啦。”

听到她的话,叶王抿了下嘴角。他这位师妹单纯到可笑,一直都以为她手下这群刀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良善之辈,可实际上呢,他们大多都是经历过鲜血锤炼的战刀,以人身开刃。她在避免让他们沾染人血,只让其斩杀妖魔,却没意识到她自己才是最单纯的那个。恐怕到了现在,她还在绞尽脑汁的为这群活了不知多久的付丧神考虑吧。

有了海国的妖怪和蜃气楼,晚上除了海鲜也不再做别的考虑,尽管这些天漂泊在海上,叶王已经对这些东西敬谢不敏,但经历过苦难童年的他不是挑食的人,食物无论是否合口都会吃光。这些闲鱼当然考虑到了,她蒸了些饭团又炖了肉送过去,托着下巴看他吃东西,小声嘀咕道:“风龙也是不太喜欢海鲜呢,因为剥起来很麻烦。”她自己也是,喜欢皮皮虾又不喜欢自己剥的满手腥味。

叶王闻言放下手里的饭团,在闲鱼期待的目光中端了盘虾子过来,推给她道:“多练练就习惯了。”

闲鱼目瞪口呆,按着桌子道:“等等啊叶王师兄,你现在不是在操圣父人设吗,现在可是ooc了啊!”自从叶王长大会掩饰情绪之后,对外都是一副优雅温和贵公子的模样,他不再和师妹斗嘴,反而开始像保宪和晴明一样做起三有好师兄来。正常而言,不是帮她剥吗?

轻抚鱼头,叶王笑道:“原来师妹是这么看我的,那就更不能辜负师妹的期待了,我就做个表里如一的坏人吧。”

“我后悔了,以后再也不吐槽出来了……”闲鱼可怜巴巴的低头拨弄着虾子。

傻瓜,这家伙有灵视啊。啃着比自己脑袋还大鱼块的大岳丸心道。他的导师海鸣还是拥有读心能力的人,并且可以制作出让人陷入内心恐惧的幻境,可叶王的力量正好与其克制。麻仓叶王一直在重复自己最为痛苦的事情,那些幻境对他来说反而不痛不痒,他轻易的踏入陷阱,然后反杀了设下陷阱的人,并借幻境之力坑了大岳丸和自己签下契约,之后顺便拿下了海鸣,将铃鹿山收入囊中。

尽管京都那边一天三封信催的紧,可叶王也没有急着回去,他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晴明如此催促,肯定有别的麻烦。尽管晴明精明如狐,可他那位新来的小师弟荒君却单纯的很,随便一问他便将保宪抓壮丁给闲鱼推销的事说了出来。知晓内情的叶王更不愿意这么快出发,他多留在神社几日,并趁机以神器之力为大岳丸提纯妖力,让他从非洲大兄弟进化为肤白貌美的新形态大妖。

得到了新的力量,尽管不服叶王管束,可大岳丸也得意的很,他首先找到了自己最看不顺眼的闲鱼,见她正与其他两个巫女闲谈,便走过去嘲笑道:“这不是麻仓叶王的丑八怪师妹吗?啧啧,在另外两个美人的对比下更丑了。”

正在和千代与玉藻前说话的闲鱼深呼口气,她伸手拔出压切长谷部的刀,凶狠道:“光整脸没用,让我来给你整整脑子!”

“哈哈哈正有此意,来战吧!”焕然一新的大岳丸战意满满,他飞上半空,俯瞰着三人,身为妖王的威压激荡着狭小的空间,全然不顾及闲鱼身边的两个无辜巫女。麻仓叶王那家伙说过,这女人拥有不俗的实力,他想确定海国是否能平淌京都,完全可以用她做标准衡量。既然麻仓叶王不愿意和他光明正大的打一张,那就让他瞧瞧他师门的力量吧。

被提前抽了刀的长谷部紧张道:“主,还是让我来吧……”

“放心吧。”根本打不起来,闲鱼心道,她根本不用转头,也知道叶王在盯着。两手握住刀柄,闲鱼试验巫力的心蠢蠢欲动,这是个好机会,利用通灵者的力量与刀剑付丧神神力做出融合,迈入另一个领域。

大岳丸也注意到闲鱼力量的转变,他低道一声有趣,附身自上空降落,双臂缠绕起妖力。

玉藻前展开扇子挡在额前,忽然道:“小心……”

但这落在完全被激起战意的大岳丸耳里完全是示弱,他猖狂道:“没用的,我可不会停手——嗷!”自远处疾行到此的庞大巨物来不及刹车,猛的撞击在大岳丸身上。完全没想到有妖怪直接挤开空间突入的大岳丸措不及防被撞飞出去,狼狈的趴落在地上。

“玉藻前大人!你要的换洗衣服我都带来了!”胧车毫无撞人的所觉,它稳稳地降落在玉藻前面前,任上面住着的呱太们捧着华服下车。

玉藻前摇着扇子沉默,随后轻笑出声。

闲鱼将刀还给长谷部,绕着大岳丸走了两圈道:“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哈哈哈哈!”

出了胧车的意外后,大岳丸没有继续挑衅闲鱼,他回到叶王的住所,开始和海鸣研究对付那些会空间术的运输类妖怪。叶王有些遗憾,当时留在屋里没有到场,他还真想看大岳丸被胧车阴错阳差撞飞时的表情。

将来自京都的信收好,叶王离开了寝室,看着大岳丸和海鸣戒备的模样,淡淡道:“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怎么,赶着去和丑八怪师妹告别吗?”大岳丸想到那女人便生气。

“……”叶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向大岳丸,在后者出声再次挑衅前,他道:“言灵·缚。”对上其因为被束缚禁言而瞪大的眼睛,他收回视线,语气不带一丝波动道:“太吵了。”

送叶王回京后,距离多度祭还有些时间,千代有些焦虑,闲鱼便请她帮忙在神域境栽种些花草,当然她自己也没闲着,把后院的空地清理出来,准备借神域境独特的环境,种植其他的蔬菜。风龙对这种事很不理解,明明肉更好吃,为什么还要种草吃。

由于人手不足,小纸人又做不了重活,空闲的付丧神们便被安排过来轮值种地,膝丸拿着锄头,看着鞋上的泥巴道:“今天的近侍是谁啊?真希望不要再给我们兄弟安排些奇怪的工作。让源氏的人看到,怕是会吓晕过去,谁能想到源氏重宝在种地……”

“说这个啊,那如果他们看见源氏姬君在务农呢?”鹤丸指着不远处道。

“啊?”膝丸顺着鹤丸的手指看去,就见闲鱼捆着绳子在犁地,他家兄长髭切和三日月还在后面拍手叫好。膝丸顿时惊到掉了锄头,眼前一抹黑道:“怎么能做这个——!!”

“哎呀,你别晕过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叶王:本来想知道师妹实力底细的,谁能想大岳丸被胧车干掉了????

晴明:哎…三师弟不好骗啊,他都不愿意回来,怎么办好呢…有了!

博雅:什么,晴明来信说母亲要给神乐定娃娃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保宪:太好了这不是博雅殿下吗,来来来,正好帮我进宫做个广告……

博雅:???

第199章 距离多度祭还有些时日,但闲鱼已经坐不住了,先前胖郡守提到过的丰原城之事一直没有后文,她写信询问也未得到结果。无法理解她这般忧心的样子,次郎太刀道:“那有什么,这里距北伊势的丰原城又不远,提前过去看看好了。”

“没有那么简单。”作为家主之刃,膝丸理解闲鱼对现下时局的顾忌,道:“源赖信被任命为伊势国守,现在正是交接的敏感阶段,现在的国守并不愿意这么放弃手中的势力,正努力拖延时间,主人贸然过去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

“弄不好会成为让丰原城消失的罪魁祸首哦?”髭切笑眯眯补充道。

髭切总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人胆战心惊的话,这下连不了解政治的次郎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伊势现国守尽管因丰原城消失一事急的焦头烂额,可闲鱼过去帮忙的话,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可能就此把责任推到闲鱼背后的源氏身上,将这件事污蔑成源氏的自导自演。这么一来,赖信威信大失,即便背后有朝廷授印支持,可在地方势力的排斥中也不会好过。

“郡司说,伊势国守那边已经拜托清水寺的大师做法,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整座城消失可是重罪,伊势现国守根本就不敢报告给朝廷知道,只能私下拉关系找人帮忙,清水寺是京都最古老的寺庙,坐镇多位佛法高深的僧正,兴许还真能解决丰原城之事。话虽如此,但闲鱼一早就决定会去丰原城看看,只是最好等到赖信继任。毕竟让城池消失之力,没准又和八岐大蛇有关系。

丰原城之事没有让闲鱼挂心多久,在下午的时候,城中就传来了消息。清水寺确实给了伊势国守面子派遣了一队僧人,可他们很快就像先前的那些阴阳师、神官一样失去了消息,可是让清水寺无法接受的是,伊势国守到这个地步依然不愿意派兵搜救失踪者,只担心消息传出去自己官位不保。这件事彻底惹怒了僧正大人,德高望重的老僧怒而进宫将此事捅给了天皇。

可想而知,整城消失的噩耗让朝廷震惊,伊势国守立马被检非违使抄家押走,天皇惶惶不安,又舍不得调离身边的阴阳师,干脆让源赖信立刻上任,想靠他的武勇震慑妖魔。

听到赖信继任的消息可闲鱼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的叔父没有灵力,狗皇帝这么做纯粹是赶着让他去送死。

将手里的信撕了个稀巴烂,闲鱼站起身,跑到外面喊道:“出阵了出阵了,收拾下东西,咱们现在就去丰原城!”庭院里的大家被忽然聚在一起还有些莫名其妙,小夜离开了神域境,将在外面溜达的鹤丸带了回来。刚一进门就听到要出阵,鹤丸惊讶道:“这么忽然吗?”

“不能等了,我们得在赖信叔叔到伊势前解决丰原城的麻烦。”

闲鱼匆匆解释过便回寝室收拾行李,这身神主的服饰穿上就不能再随便卸下,于是她只能退一步换了身轻便的巫女装。背起弓箭带上符咒,闲鱼正欲走,眼睛的余光却又扫到被放在一边的勾玉,她只犹豫了几秒,就将它拿起挂在脖子上。

庭院里已经聚集全换好出阵服的刀剑们,闲鱼思索了下,道:“不能全员出阵,得有人留下来看守神社。”她下意识的看向三日月,而后者微微笑着,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收回视线道:“歌仙兼定,乱藤四郎,次郎太刀,五虎退,平野四郎和前田四郎留下,其他人出阵。”

安排好所有,她又详细解释道:“乱,这段时间就请你暂代巫女一职,使役纸式,并照顾山中平民。平野与前田心细,御守、神符、纸垂还有注连绳等物的更替和维护这些的内务就麻烦你们了。五虎退,庭院和神社周边的农田,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次郎,你是唯一的大太刀,希望你帮忙保护大家。至于歌仙…就算是我也无法取代你在贵族们心里的地位,现在开始,你是神社宫司。”

“既然姬君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虽然不能出阵很可惜,但被委以重任,歌仙还是颇为感动。

“抱歉啊,你们明明也是神明却要做这些事情……”归根结底,闲鱼是愧疚的。

“只是小事,况且若非连阁下收留,我们连住所都没有呢。”歌仙说着,还斜眼看了下藏在闲鱼脚边的狐之助。

“主人当初说过,神域境以后就是你的家,那么也是我们的家。”乱喜欢连大人,也觉得大家一起维护这个家庭没有什么抱歉不抱歉的。

“…谢谢。”闲鱼弯下腰深深一鞠。

出阵任务分配完毕后,付丧神们各自回去整理行李,闲鱼在神域境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家神明的影子,无奈之下,她只能对着空气喊道:“连大人。”前方空白处的空气传来熟悉的波动,深紫发丝的冷峻神明之影出现在闲鱼面前,又在落地的瞬间变换成她熟悉的形态。解除了苍风之姿,一目连的气质也跟着柔和下来,他站在闲鱼面前,问道:“巫女?”

“连大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要提前去伊势了,大概过了多度祭就会回来。”说起来还真是不称职,刚来没多久就要出门。

一目连早就知道她的决定,对此并不意外,宽和的应道:“去吧。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回应巫女的声音。”

其实闲鱼做事都尽量不去麻烦他的,她听话的嗯了嗯,随后又疑惑道:“连大人,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喊巫女太客气了。”

一目连像是没有意料到她会这么问,回望着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鱼姬…啊?”闲鱼呆呆的道。

“可那不是你啊。”神明平静的说着,他不能随便以陌生的名字轻怠自己的巫女。

“……”闲鱼一下子失去了言语,她狼狈的收回视线,揉了揉发涨的眼角道:“总之就这样了,我出发了连大人。神社的事务会有歌仙来处理,如果有人过来许下乱七八糟的愿望,你记得和他商量商量,可不要一时心软再搞出什么割肉喂鹰的事啊。”

神明表情柔和,耐心的听着,也没有反驳。

喋喋不休的说完,闲鱼挠了下脸,道:“那…我走了啊。”

“放心去吧。”一目连这才笑道。

闲鱼匆匆点点头向庭院跑去,走到中途还没忘记转身对他挥挥手告别。

在其他人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光忠先跑去跟鬼切道了别,然后通知了还不明所以的玉藻前和千代,让他们决定是否要跟着一起出发。玉藻前这段时间可是受够了邻居住着个电灯泡,早就想离开了,听光忠说过,便立刻应了下来。千代来神社的目的便是为了进入伊势,也当然不会拒绝。他俩也不怎么用收拾行李,将衣服打包塞进胧车,便跟着队伍下了山。

相比起伊贺,或许是因为伊势神宫在的关系,宗教氛围十分浓厚。闲鱼沿途走来,便看到坐落在山间的十多个小社,连田间地头也会有地藏和狐狸石像在守候。拜她和千代身上的巫女装所赐,走到哪里都有平民们行礼,想要借宿落脚也会得到热情招待。

和千代的逃亡身份不同,闲鱼是正儿八经的式内社巫女,出示过她一人的身份凭证,全员便顺利进入伊势。

消失的丰原城闹得轰轰烈烈,天皇亲自下诏令悬赏征集能人异士,这会儿国境内因此聚集了许多阴阳师、僧侣或神官打扮的人,他们都不属编制内,只在外徘徊寻些小妖赚取悬赏,顺便收获贵族青睐。

为了招待这些不同寻常的人,伊势的贵族们舍了自家庄园,当做这些人的临时住所。而丰原城的幸存者们,也都被安排在了这里。

闲鱼带着一群武士装扮的刀剑付丧神骑马出现后,在场的除妖师便同时安静下来,尽管来这里的都是竞争对手,可谁也不会去招惹拥有马匹和刀的武士军队,他们明显有贵族背景。闲鱼带着千代从胧车伪装的普通马车上下来,她没有和四周人打招呼的意思,径直往庄园走。

“请帮帮我!”

不远处传来的呼声让闲鱼停下脚步,她疑惑的看过去,便见一贵族装扮的男子手怀抱着两振太刀,抓住过往的阴阳师便道:“谁也好,求求你们了,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丰原城!求你们救救他们!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再让我见到他们,我愿送上这莺丸与大包平两振宝刀!”

“打扰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鹤丸好奇拉住一个路人问道。

“别管了,那男的是京里来的大贵族公子。”被拽住的僧侣面含怜悯,却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他道:“他的妻子是丰原城贵族之女,回家探亲遭遇了这种事。那公子倒是个有情人,家族不愿费心搜救,他就自己偷跑出来,想请人救助妻儿。虽然那两振刀不错…可大家顶多是在外圈徘徊抓些小妖,根本进不去丰原城哪里啊,全是瘴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包平本该是平安晚期的,不过现在时间乱了。莺丸有记录是足利家收藏的刀,足利是河内源氏后代,也就是赖信他孙子源义家的后代。平安时代在谁手里不知道,反正肯定是贵族收藏。

之前有妹子说过风神大人称呼的问题,这章就有解释了。之所以不喊她名字,是知道那不是她。

大江山小剧场

犬小将:我将来还是要回母亲身边,母亲温柔,最喜欢母亲

茨球:我也是

犬小将:你母亲是茨木童子才对吧

茨球:……

茨木童子:?

茨球:外婆

茨木童子:???

第200章 听到熟悉的名字,狐之助比谁都激动,它跳上闲鱼的肩膀,占了茨球暖热的窝道:“审神者大人,莺丸和大包平都是存在于刀账的强力付丧神,趁此机会把他们唤醒吧!我们需要更多伙伴,才能对付日渐强大的敌人啊。”现在审神者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只能靠敌人掉落来唤刀。这般悬殊的战力,真是把狐之助愁坏了,可它又不能打开高天原设下的结界联系上时政。

原本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可闲鱼却诡异的沉默下来,这让狐之助很是不解,它也没催,只是紧张的等待着。而在这时,被抢了地盘的茨球缓缓地蹭到后方,趁着狐狸没注意,一个冲刺将它撞飞出去,重新收复了自己丢失的领地。听着被小夜抱起的狐之助发出的抗议声,茨球蹭蹭闲鱼的脸,满足又无害的窝在她颈窝里眯着眼。

闲鱼习惯性的摸摸茨球毛毛,抬步走到那位哭喊的贵族公子面前,看了眼他怀中的双刀,问道:“川沢家的,你送出族中珍藏的宝刀,得到家主允许了吗?”她感动作为丈夫为妻子安危所做的努力,可私自送刀却也会引来倾族之祸。

听到有人认出了自己的出身,那位川沢一窒,随后解释道:“父亲卧病在床,我就是川沢的族长。我父祖虽然是曾随满仲大人争战的武将,可我并不擅长武艺,与赖光大人到京都后,便从了文职,这刀放在我手中毫无用处。”

闲鱼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道:“把刀收起来吧,你的主人可是[朝家守护],犯不着为鬼怪之事牺牲父辈的刀。”

“我…我确实是给源氏丢人了,但我没有办法,赖光大人又不能轻易离京,父亲也不允许我因为私事打扰他,我…我……”这位川沢公子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是做武将的材料,提到无奈处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五岁时父亲为锻炼他的勇气将他丢到乱坟岗与死尸共眠,这本是武家磨练幼子的常用方法,可没想到在他这里起了反作用,他从此变得极为抵触武家的一切。武家向来是立长不立贤,族人即便不满意也只能选他做少主,幸运的是,当时满仲大人正好决定推嫡子赖光去京都的政治中心,他便趁机自荐,顺利走上公家道路。原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现在妻儿失踪,他百般无力,又深深憎恶起曾经怯懦的自己。

看他哭的这么伤心,膝丸的表情复杂的很,他难以置信的压低声音道:“若是满仲看到,怕是要活剥了他。”

“是这样啊,满仲已经出家了呢。”髭切笑眯眯的说着。

“哈哈哈,如今看来,倒是美女丸做了好事啊。”三日月感慨着,被儿子带入佛门的满仲,可真是大变了模样呢。

美女丸是闲鱼叔叔源贤的小名,每次听到这个闲鱼都要惊悚一下,她挑了下眉毛,努力收回乱飞的思绪,对川沢道:“等见过城主,我们便出发讨伐丰原城之鬼,你且先回去等待消息吧。”

“咦?巫、巫女大人……”川沢还没反应过来,闲鱼就已经带着人走了,他匆忙追了两步,但中途就被拦下。看到膝丸身上笹龙胆的家纹,川沢吓得缩了回去,这次可不敢继续追了。

离川沢老远之后,狐之助才趴在小夜的怀里垂头丧气的道:“为什么啊审神者大人?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刀是那个人自愿送出去的,我们就算是拿了也没什么啊。”他不是说了他就是川沢的家主,古来没落就将宝物送人甚至卖出的家族也很多吧。

“他父亲还在,他也没有正式接任川沢家主的位置。”来中将府拜见赖光的家臣是他父亲而不是他,闲鱼是见过这个家纹的。她摇摇头,很是无奈道:“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那毕竟是为祖父立下汗马功劳的元老。”

“那好吧。”狐之助失落的将脑袋埋进小夜的怀里。

三日月抿着嘴角捻起掉落在闲鱼发丝里的小花,姬君现在对源氏的归宿感越来越高了呢,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就如闲鱼所猜测的那样,川沢的家主还不是那位天真的少爷,她前脚刚离开,真正的川沢家主便拖着病重的身子赶到了伊势。看到儿子,想通了的老父亲倒也不再责备他孤身带刀寻妻,但当他从儿子嘴里听到有源氏巫女答应帮他进丰原城的时候,本来就生病中的老家主险些气死。什么赖光大人派来的巫女和武士,主公家根本就没有巫女!那分明就是前段时间去伊贺的姬君和随行的诸位近卫大人吧!

“你竟敢让姬君为你的私事去丰原冒险!!”老父亲这会儿什么病都吓没了,作为满仲的武臣一巴掌便将熊儿子抽出三米。

川沢家主吓得不行,立刻便带着儿子到闲鱼的下榻处拜访,并送上莺丸和大包平双刀。他知道姬君要进丰原城绝不仅仅只是为他儿子,更大可能是为了解除赖信大人的危险,可尽管如此,儿子命令主人去冒险,这也是重罪。况且赖光大人非常在乎亲人,知道了非得要了他的命。

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老臣,闲鱼没有收下双刀,她道:“你们不必如此,我本来就是去解决丰原之事的。”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若是将他看管住,便不会发生这种事。莺丸与大包平还请姬君收下,不然我父子实在是无颜面见主公!”虽然这时代还没开始流行切腹,但老人面上已有豁出命的决绝。

“请不要怪父亲,这都是我的错……”川沢公子这才意识到严重性。

闲鱼大概知道父子俩的想法,却也有些哭笑不得,赖光爹哪里会因为这种乌龙事就喊打喊杀啊,他又不是满仲爷爷。话虽如此,闲鱼还是好脾气的应道:“刀我收下了,父亲大人那里我会解释清楚。”她确实是挺想要刀的。

“多谢姬君!”川沢家主欣喜道。

川沢父子走后,狐之助从人群后面蹦了出来,它顶着茨球忽然闪光的眯缝眼趴在审神者的膝盖上,兴奋道:“太好了审神者大人,快点把两位大人唤醒吧,人多了,在丰原城也安全些!”谁知道那地方现在是什么样呢。

“在这种地方唤醒他们,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啊。”闲鱼道。

“说来也是,莺丸大人不喜欢战斗呢……”

狐之助喃喃自语的话成功让闲鱼拿刀的手顿住,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让他们继续等待,将灵力注入…可就在此时,浓郁的妖气忽然出现,驿馆的结界被打开,头上传来破空的声响。

没时间多想,闲鱼将刀放下,反手抽出扇子,她展扇虚空一挡,便铸成无形的墙壁,生生抗住了从天而降的骨爪。整个庄园在灵力与妖力的对峙下被辗碾成粉,好在住在这里的都是有些本事的灵能者,众人各显神通,才堪堪保住性命。

没有了屋顶的阻挡,身披铠甲的骷髅将军出现在闲鱼面前,她瞳孔一缩,轻声道:“荒骷髅。”

只是那骨架上缠满了阴气,这义勇的大妖已经失去了神智。闲鱼转动扇子,正准备将它击开,而这时一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猛的将后一拉——!与此同时,手持长刀的红色身影忽然现身,他跃起降落在荒骷髅的指骨上,顺着它的骨骸向上奔驰,长刀在荒骷髅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金光,红影在其肘关节处落刀,竟直接将荒骷髅的小臂斩断。

碎裂的骨架散落,另一只手将闲鱼带离了原地,那人有着温和的声线和茶绿的发丝,轻声道:“迫不及待就开始了,大包平。”

“斩妖除魔,可不是带名号之人的专利!”

红色的身影翻身同声音一起落在地上,并干净利落的收刀入鞘。他环顾四周,目光在三日月身上多停顿了几秒,才挪到闲鱼面前道:“我是大包平,与童子切安纲齐名的名刀中的名刀。号称为日本刀中的横纲,只是因为被发现的太晚了,才没有被列入天下五剑!”

先前将闲鱼带离骨片散落处的茶色发青年看了下大包平,才温和笑道:“和大包平一样,我也是古备前派风格的刀,生于相近时代刀匠之手,也算得上是兄弟…吧。至于名字,我也不清楚由来呢,总之多多关照。”

“你们好,我是现在担任审神者的鱼姬。”闲鱼回礼,心中却疑惑起来,大包平所说的带名号之人,该不会是……

“童子切那家伙在吗?”

“……”猜对了。

抬头看了眼失去手臂的荒骷髅,发现它停在半空,似乎在等待命令一般。闲鱼甩手闭合扇子,道:“抱歉啊,童子切不在。实际上,现在正是后人所说的平安时代,既没有童子切,也不存在天下五剑。在这里只有血吸,与三日月宗近。”

她说完,莺丸的目光便又放在了大包平身上。

“这样吗?”一直紧绷着身体的大包平一怔,怅然的反问着。但这种恍惚只有一瞬,他看向笑眯眯的三日月,道:“既然如此,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会输的。”

莺丸眨眨眼,感慨道:“嘛…即使再来一次,大包平还是一样在介意五剑的名号。”

“真是充满活力呢。”被对比着的三日月看着并没有将大包平的话放在心上,尽管两人年龄相近,他仍是平时的态度,宽和道:“当我输也没关系的。”他笑眯眯的样子,看着没有半点威胁性。

这毕竟还在战场,荒骷髅也不会给他们闲话聊天的机会,似是得到了命令,它再度合并了自己被斩断的手骨。而这一次,他直起身子,露出了深藏在土地中的下半身。它的手掌心里多了双刀,浑身的阴气与鬼气再度交叠在一起,扑面的杀气直接让四周散开的阴阳师、法师们狼狈退散。

来了!大包平反手抽出了刀。

三日月也转头看向摇摇站起骷髅,他微眯起眼,侧头道:“打扰别人说话,可是很不礼貌啊。”说话的同时,他手中的太刀脱离了刀鞘,在阴气中生成弯月的弧线,双月的刀风切开了荒骷髅卷起的风暴,又像在中途分开了千百道,直接让其为枯骨的脚掌四分五裂。

失去了支撑,荒骷髅轰然跪地!

大包平看向三日月,而后者也笑着回望他。

被莺丸按着肩膀护在安全处的闲鱼轻轻挣脱出来,她看向在两刀身后做背景的大妖,此时骷髅骨架因失去脚掌而向下倾倒,她并没有撤退的意思,反手重展扇面,用暴风将荒骷髅卷动着推到后山的空地!

收回扇子,闲鱼冷哼,看到没,她才是平安京最靓的仔。

作者有话要说:  清光:话说回来,主人老说自己没有女主角待遇吧?可是普通女主角遇到这种事,首先反应应该是大喊请不要为了我吵架这种?为什么你的画风这么独特……

闲鱼:……

闲鱼:!

闲鱼:请不要为了我吵架!

大包平:不不不…和、和你无关啊!

三日月:哈哈哈就当姬君说的是好了

闲鱼:……

长谷部:别伤心啊主!长谷部愿意为您吵架!!

莺丸:好吧…请问要怎么吵呢?

长谷部:这…主喜欢什么样的?

闲鱼:都闭嘴吧谢谢

第201章 闲鱼这一手似乎把大包平吓到了,连莺丸也露出明显的诧异表情,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直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把她弄得很不自在。闲鱼摸摸自己的厚脸皮,回望过去道:“你们怎么了?巫女退治妖魔是很正常操作吧,我只是没有用退魔箭而已。”

普通武器的加成对于她而言几乎为零,远不如连大人亲自打造的扇子用着顺手。况且使用过雷上动之后,她就对弓箭就敬谢不敏了。

“这个嘛,姬君确实是和平日所见的巫女有些差别,让人大吃一惊呢。”莺丸比在场众刀都要年长,可他印象中包括斋王在内的巫女们,都不会亲临战场。况且,这位审神者的外貌与她所展现出的实力形成一个相当强烈的对比,和他记忆里平安京公主的形象大相径庭。

“额,因为我出身武家所以比较喜欢自己动手……”闲鱼甩锅道。

“哎呀,原来如此?”作为被武家收藏的刀,莺丸饶有兴致地莞尔道。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与矮小的身体完全不同的强悍力量…大包平心中所想的话得亏没有说出来,不然光是一个矮小就能让闲鱼蹦起来敲他膝盖。对上闲鱼的目光,大包平目光悠长道:“童子切他,便曾跟随者拥有这样力量的强者,那位斩杀了酒吞童子的赖光公。”

“那是我父亲。”闲鱼提醒道。

大包平震惊脸,不过很快他又升起了战意,握拳道:“重回千年,竟共侍一族了!也好,终于有机会和童子切一决胜负了!”

旁边的莺丸微微一笑,随即掏出小本子,似乎像做什么见证一样,将兄弟这般斗志昂扬的模样记录下来。闲鱼稍微踮脚看了一眼,便发现上面写的是什么大包平犯傻的一天…尽管刚才还在说对方是亲戚,可吐槽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察觉到闲鱼对自己所写的东西很好奇,莺丸好脾气的把手臂放低了些,让她不必费劲伸头去看。

满脑子都是和童子切分出胜负的大包平这才注意到莺丸和闲鱼的动作,他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啊?”

“在夸奖大包平呢。”莺丸说着和所写完全相反的话。

“没错,你真是棒棒的。”闲鱼赶忙将小本子合上。

“唔!也没有啦!”大包平那张严肃正经的脸泛起红来。

“又是个单纯的家伙,越来越热闹了。”清光下意识揉了揉胃的位置,希望新人不要太难缠,不过应该没有刀比鹤丸国永更令人头疼才对。清光刚在心中腹诽,鹤丸便敏感的打了个喷嚏,他疑惑的到处乱看道:“有人在想我?”

“大包平是吧?我欣赏你的勇气,但源氏的刀,可不只有童子切安纲呢。”膝丸单手按在刀谭之上,约战道:“在对上童子切之前,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这并不是膝丸第一次主动提起切磋,他也曾站着前辈的立场,与后来成为源义经家臣之刀的岩融一战。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岩融依在自己的薙刀上道:“还是有点可怕呢,那副模样。最后还得到了尚不成熟的评语。”

“不成熟才对,我们还有进步的空间嘛!”今剑抱着胳膊点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模样。

髭切看了眼弟弟异常严肃的侧脸,与他一左一右站在闲鱼身侧道:“我也想知道,仅靠着那份不甘,能够走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来,大包平是要单挑整个源氏的刀吗?”鹤丸反倒是来了兴致。

“我们现在也属于源氏。”山姥切国广在旁边用他说话的话重复道。

“没错啊,我也加入进去吧!”鹤丸一副受到启发的模样。

“你们这是霸凌吧。”药研忽然悟道。

“苦恼,不想弄乱毛发啊。”小狐丸叹息。

“比起自己逞强斗狠,对主人的帮助才是更重要的吧!”长谷部提出不同意见。

“前辈教育晚辈,直到又有新人出现,这似乎是人类正常的相处规则?”宗三低头琢磨着。

“不是的。”小夜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大家对他很好呢。

“大家,我们还在战斗呢,这时候还是不要分心吧。”光忠苦笑着插话道。

总算是有个正常人了,闲鱼欣慰的看了眼光忠,与付丧神们一同重新将视线定格在荒骷髅身上。浑身缠满了阴气的巨大骷髅拥有了比以往更具杀伤性的力量,可因为他失去了理智,或者说被人控制着,反而无法展示出本身的强悍。被三日月斩碎的脚骨再次恢复原状,可他却依然难以维持平衡,双手的刀插入地面,无数小骷髅随之破土出现。

“风神之佑!”

闲鱼伸手划出一排符咒,为在场的人施加守护的同时,将此处与平民们居住的村落隔离开来。早已和她培养出默契的刀剑付丧神们根本不必多言,在风盾开启时便抽到冲上去,用剑气震荡收割着不断从地底钻出的小骷髅们。

挥手将面前的骷髅战士腰斩,莺丸停顿琢磨道:“惜命的话就退散吧…不过这好像没有生命?”

“你就当他们是小孩手里的布娃娃吧。”闲鱼分心说道。

“嘛…毁掉孩子的玩具,似乎成了更糟糕的大人啊。”莺丸品品觉得更不对味了,不过这比喻倒也成功让他笑起。

“不对,这些小骷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那家伙要逃了!”有与大妖作战丰富经验的膝丸提醒道。

被诸人守护在身后的闲鱼看向荒骷髅,发现它确实已经开启了阴界之门,见大家正疯狂追击,她赶忙喊道:“别追,那是阴界之门,你们会被吸进去!”听到她的提醒,付丧神们不说,散落在各处的法师阴阳师们也纷纷停下脚步。

当初闲鱼是用神弓雷上动的力量闭合了阴界之门,可现在她却没有别的办法,好在那东西也并不能长时间开启。

看着荒骷髅向那黑洞移动的样子,闲鱼灵机一动道:“对了!”她这一声直接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而闲鱼则从怀里抽出一张卷轴,飞快在上面写上东西,并控制着的风将卷轴贴在了荒骷髅的后脑袋上。

大家都以为,这大概会是如佛祖般用来镇压五指山的神咒,可当那卷轴随着风吹展开的时候,诸人才看清楚写在上面的一行字——[伊贺国风神神社,承接各种驱邪、除妖、净化委托,多种符咒绝赞发售中!详情请到社内咨询!]

“……”

噪乱的战场忽然就安静下来。

荒骷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诸人的瞩目中缓缓爬进了阴界之门。

打了超完美广告的闲鱼收回符咒,被那么多人盯着,她一点羞涩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到已经成废墟的屋旁,从里面拽出包裹拍了拍。原本庭院的位置传来马的嘶鸣与妖气,闲鱼知道这是玉藻前在提醒,逃亡中不便公开露面的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躲进了胧车伪装的马车之中。

“姬、姬君!”川沢家父子俩从远处跑来,看到闲鱼平安无事,老家主难掩激动道:“满仲大人和赖光大人看到您如今的样子,定然会十分欣慰!”他们源氏会比平家更快一步接触到神祇官的核心。

经历过之前的事,那位川沢少主看着比先前精神了许多,道:“驿站已毁,请姬君和诸位近卫大人到我府上休息吧。”

“不用了,我们这就出发进丰原城。”闲鱼将袖子打结捆好,把废墟中找出的弓箭被在身后道。想到即将接任伊势国守的叔叔,她又多加了一句道:“不要告诉赖信叔叔我在丰原城的事……”她说完就见对面的川沢家主为难的皱起老脸,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便改口道:“既然这样,你们现在就回京好了,反正不要主动提这件事。”

“是!”川沢家主应道。

交代完之后,闲鱼又找到玉藻前和千代所在的伪马车,叮嘱道:“这是源氏嫡系的水色桔梗纹,凭这个你们可以进入多度大社,我们就此分开吧。”“不行!”她刚说完,千代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否决道:“我们一起去。”

“千代……”带着面具的玉藻前看不出情绪,但也没有强硬阻拦。

“我也是巫女,驱邪除妖,责无旁贷。”千代异常倔强道。

“既然这样的话,能麻烦你们在外等待吗?”赶在对面的千代反驳之前,闲鱼解释道:“我们现在进去,如果真的出现麻烦,怕是会全军覆没,连支援都没有。所以,我希望你和他在外面等我们消息,若真有意外,也好做接应。”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千代也跟着为难起来。

看千代似乎要被说服,玉藻前便在一旁附和道:“她说的没错呢,若是没有及时离开困境,你也可以凭借这家纹通知源赖光,他总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他趁机揽着千代的肩膀,道:“这样吧,我在他们身上留下狐火,遇到危险也能及时感应。”

千代思索了片刻,只能道:“那好吧。”

得偿所愿的闲鱼感激道:“谢谢你了千代,也谢谢你啊大姨妈!”

“……”说谁呢这破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源氏不仅有笹龙胆,基本上每一支都不同,有桔梗凤蝶鹰羽等等,笹龙胆是部分人在用,而赖光的后人明智光秀就是水色桔梗。关于桔梗纹传说,1是说赖光使用桔梗,取更吉的吉祥寓意。但是还有第2个说法,是后代头盔插桔梗取得了大胜利,才改用桔梗。

八岐大蛇:……承接各种驱邪、除妖、净化委托,多种符咒绝赞发售中?什么东西???

第202章 大姨妈这个称呼让原本情绪低落的千代破涕为笑,看到这一幕,玉藻前也就懒得和闲鱼计较了。他拉着千代回到胧车化作的马车里,谢绝了川沢的邀请,就留在已是废墟的此处等闲鱼他们回来。胧车里设备齐全,本就无须借住驿馆,玉藻前早就想过这样的二人生活了。

方才的袭击中马匹不可避免的受了伤,所幸丰原城距此地并不算远,众人干脆直接步行前往。岩融低头看到揉眼睛的闲鱼,蹲下身道:“困了吧主人,上来休息一会儿。”赶路本来就累,在驿馆也来不及休息,连续接待了城主和川沢公,现在刚除完妖又要赶路。

“不用了,天都要亮了。”闲鱼伸了个懒腰回道。她其实精神还好,也并不困倦,只是眼睛干涩罢了。

“说起来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稍微休息一会儿再进城好了。”清光疑惑道。

“是这样没错,不过川沢家必定会写信到京都告知一切的,我想赶在父亲看到消息为我担心之前,把丰原城的事情解决。”说完之后闲鱼自己也觉得臊得慌,她抓抓脸道:“好像有点太自信了。”之前丰原城来过那么多法师阴阳师,哪个都比她经验丰富,不还是一样没有解决,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叹了口气,闲鱼低头抑郁道:“被阴气支配的荒骷髅,不用想又是八岐大蛇在搞事情吧。”

“不知道八岐大蛇会不会看到荒骷髅脑后的横幅,真好奇它的表情啊。”鹤丸语带遗憾,鱼酱这般惊才绝艳的恶作剧他却看不到现场。

“会暴跳如雷吧?”小狐丸想想都觉得好笑。

“是一堆脑袋晃来晃去那种吧!”今剑都想到画面了。

“对于他而言,这般举动是挑衅吧,你已经做好和八岐大蛇开战的准备了?”宗三提醒道。

“不对,我跟他之间的战争就没有停止过。”闲鱼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面无表情道:“我接下审神者之职,就已经站在了拥有溯行军的八岐大蛇对立面,他巴不得我去死,只是一直找不到得手的机会罢了。无论我做什么,我们俩之间的矛盾都不可能得到缓和,我之所以还活着,纯粹只是因为我身边有你们而已。每天都被监视被动挨揍的日子我也烦了,他最好多派点溯行军掉些刀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伊贺山外的阴气妖怪,在她到神社之前就一直在盯着连大人,那条蛇生气的话最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别去烦她家神明。不过最可能的是八岐大蛇连看都看不到吧,阴界里那么多妖怪,被阴气控制失去理智后便只是工具,八岐大蛇极有可能不会和他们呆在一起。

听到他们的争论,一直满头问号的大包平忽然开口道:“等等,你们刚才在说八岐大蛇……”

“是啊。”众人点头。

大包平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用力眨了下眼睛道:“那不是神话传说里的生物吗?”

“太好了,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了。”莺丸一本正经的感慨着。

“好歹是个付丧神,起码也要对自己的种族有个自觉吧。”清光的无奈的按着自己的额头,就算是再相似,他们也不是人类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小蛇,它每年只能吃一顿饭,正当他享用那得之不易的食物时,有个叫须佐之男的家伙闯进来抢走了他的饭,还把它切成了好几段埋进土里。几千年后,小蛇好不容易拼好身体从土里钻出来,又有一群人出现,把它踩了进去,那些人正是须佐之男的后人…这么换位思考的话,其实我们是童话里的人物才对。”鹤丸振振有词道。

“[一群人]说的是我们吧,别莫名其妙的把我们归到反派阵营啊,起码也要把主分出去!”长谷部不满道。

“这个就不用了吧……”闲鱼脸都黑了。要怎么把她分出去,加个括弧还是写在星号后注明,那怎么看都是人奸设定吧。

一群人吵吵闹闹进入丰原城的地界,直到周身被阴气包围,感受到妖力结界的排斥,才停了下来,无论是腿还是嘴。用刀背戳了下结界,一簇闪电绽开在相交之处,岩融迅速退后一步,避开结界反弹的冲击。

这种程度的结界还在闲鱼的应付范围,她拍了下在身侧的大包平,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轻声道:“借我一下。”说着便直接在他错愕的表情中抽出腰间的太刀握住。入手的扎实感受让闲鱼嘀咕了声好重,她勉强单手执刀,另一手引动灵力向结界碰撞过去。两种力量相合形成一道不易察觉交叠缝隙,但这对于风神的巫女而言却是显而易见的。

找准结界与灵力冲撞暴露出的支点,闲鱼提刀砍落,刹时属于她的灵力与大包平自身的力量便疯狂涌入被打开微弱缝隙的结界,结界所不容的两种力量在内部的排斥下爆炸开来,同时覆盖了整个城的结界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浓郁的妖气在阴界结界被破坏后从城中涌出,闲鱼伸手捂住口鼻,看前面被浓烟笼罩的地方显示其真实的模样,一座被妖物占据的人类城池。放下刀,闲鱼把它插回大包平的腰间,道:“咱们走吧。”

看到前面的城市,便是再次被闲鱼吓到了的大包平也吞掉了想说的话,这城…完全被妖气笼罩,里面的人类大概是活不成了。

闲鱼的心情异常沉重,她和大包平有一样的猜测,只是很快,便有人出现又给了她希望。结界刚被打破,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长谷部立刻冲到前方喊道:“主,请小心!”闲鱼怔了一下,随后惊喜道:“没有妖气,是人类,还有人活着!”尽管如此,长谷部的戒备未褪。

正往前跑的人看到闲鱼等人也是一惊,为首的人尖叫着躲到了后方,护卫着他的武士立刻喊道:“来者何人,这是丰原城城主阁下!”

“我们是来除妖的人。”闲鱼回道。

听到是女子的声音,那丰原城主松了口气,他整理着衣冠走上前道:“原来如此,是除妖人啊。虽然感谢你们破坏了妖怪的禁锢解救了我们,但你们来的未免也太晚了一些吧,本城主可是险些被妖怪吃掉。”

“这家伙……”

闲鱼拦住要上前的膝丸,直接无视了那位丰原城主的指责,径直问道:“除了你们,城里还有其他人活着吗?”走上前她才发现,这里只有城主和保护他的上百位士兵,似乎是直接带兵从城里突出来,没有平民,甚至连女眷都没有。

“除妖人就乖乖进去除妖好了,别问那些不该问的,注意你们的身份!”那城主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武士便厉声呵斥道。

“不需要你们提醒我这个,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谁会搭理你们啊。”因他们是幸存者而迁就的闲鱼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放…!”“退下。”那城主也意识过来,能够到达这里的除妖人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且那女子穿着巫女的打扮,或许是神祇官所派来解决丰原城之事的,所以才会有武士同行。城主不认为会有式内社的神主亲自来这种地方除妖,但考虑到神祇官,还是勉强收敛了傲慢道:“城里的女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似乎要做什么祭祀,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若不是有诹访神社的御神器保佑,我们也没有命活到现在。”

“这样啊…还有人活着就好。”闲鱼喃喃,随后道:“走吧,咱们尽快进城阻止祭祀!”

付丧神们跟着闲鱼离开,都没有和那位城主行礼告别的意思,这让丰原城主有些恼怒,觉得他们目中无人。但在这时候,与他错身而过的髭切忽然停顿了几秒,道:“现在伊势的国守是源赖信呢。”

“这、这样,赖信大人已经接任了啊。”丰原城主脸色不好,他是跟随老国守的。

看他灰暗下来的颜色,髭切金眸的色彩似乎更加浓重了些,他道:“赖信的部下,可没有逃兵的立锥之地。”说完他轻轻笑起,抬步追上小跑着的闲鱼,没有欣赏丰原城主和他部下武士们蓦变脸色的意思。

“主公,这……”丰原城的武士咽了下口水,不安的问道,那个人身上,似乎有源氏的家纹。

“闭嘴!”城主暴躁的骂道。

源赖信又如何,他又不是他手下的兵,他有什么资格处置他。

考虑到丰原城中尚有活人,闲鱼便用了隐身符,避免打草惊蛇。回身见那城主已经带着人离开,今剑这才不满的嘟囔道:“那个家伙真讨厌啊!”

“兄长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膝丸有留意到哥哥的举动。

“唔…我忘记了。”髭切思索片刻,回复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记不住也无所谓吧。

“我觉得……”

大包平忽然停下来,表情凝重的看向闲鱼。后者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也跟着停下来。大包平目光坚韧,脸上不带有一丝迷茫,他道:“尽管站在八岐大蛇的角度他并没有错,可我们作为刀剑付丧神,因人类而生,就无法避免的拥有立场。我们所行并非是不义之事,与他相对也没有做错。”

“……”

闲鱼张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鹤丸那个八岐大蛇的故事。

你还在纠结这个啊……

第203章 大包平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一行人的气氛变得不在那么严肃,他们顺利的避开巡守的小妖,进入到丰原城外神社的范围。

丰原城外供奉着的是香火极胜的诹访神社,尽管没有一之宫诹访大社的庄严壮丽,可依然建造的极为精巧。只是现在,素日被信众环绕的本殿已成残垣断壁,鸟居断裂倒在参道上,阶梯满是凌乱的脚印和血滴。察觉到延伸自神门的血液还未干凅,闲鱼下意识的便认为可能有受伤的幸存者藏匿,她追着痕迹到手洗舍的位置,却只看到几只奄奄一息的白鹭。

“连鸟都不放过啊。”今剑捧起一只白鹭,撕下衣服帮它们包扎起来,但这样却救不回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生命。

“鹭与狐、乌、蛇一样,是诹访明神建御名方命的神使,或许是担心它们向神明求助吧。”闲鱼叹口气道。诹访大社是日本最为古老,香火也最鼎盛的神社之一,在闲鱼原本所在无神世界,他是正一位的高阶神明,极受推崇。可是现在,闲鱼所处的是一个高天原存在内乱的神话世界,作为大国主儿子的建御名方命地位便变得尴尬起来,连作为其主祭巫女的响子也受人桎梏。

作为曾带头反抗高天原统治的国津神,即便上面现在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可神祇官也必须谨慎对待。

将白鹭的尸体埋葬到后院,带刀的付丧神暂到神务所停留,而闲鱼则独自走到本殿前,作为风神的巫女依礼问候诹访明神。殿内安置御神体的位置已经被毁,整个神社的结界也荡然无存,可尽管如此,妖怪们也本能的避讳神社,离开了就没有再接近的意思。

当闲鱼回到付丧神们所在的神务所时,便看到他们表情凝重的站在门外,她疑惑的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见神务所的地板上,躺着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女子。见闲鱼回来,清光解释道:“……她并不是死于妖怪之手。”

鲜红的血液铺满了整个地板,躺在那里的女子死不瞑目,闲鱼发现她的肩膀有道恐怖的缝隙向下延伸开裂着,上面不含妖气,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劈砍所杀。沉默了片刻,闲鱼道:“衣服上的向蝶纹、幸菱纹…这是女性神主、宫司常用的纹路,她是这神社的巫女。”

大家一同沉默的,在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闲鱼抹了把脸,道:“我不想把人心想的那么坏的。”巫女被人类所杀,而丰原城主是利用诹访神的神器庇护逃生的。

在场的人也和她想到同一个地方,只觉得刚才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他。在气氛凝固的时刻,小夜忽然开口道:“如果我帮她复仇的话,主人就不会再难过了吧?”他的眼角微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气,很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见他这样,闲鱼忙道:“不不不,我刚才也只是猜测罢了。况且,比起丰原城主,内城的人质更重要。”她主动转了话题,见小夜没有在继续纠结先前的事,才松口气道:“现在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人质关押在哪里,如果冒然行动恐会打草惊蛇,反而害了他们。”

“风神的力量也不行吗?”清光问道,只要有风的地方,就是风神的眼睛。

“八岐大蛇已经盯了连大人很长时间了,它对他的力量很敏感,我不敢随便尝试。”闲鱼为难道。

“那就让我潜入进去探查一下吧。”今剑突然开口道,迎上众人的目光,他欣然摊手道:“比起你们这些大块头,还是我比较方便啊。”况且丰原城没有阳光,到处屋舍林立,太刀不仅视线受阻,长刀在狭间也施展不开。

“我去。”小夜伸手按住的自己的胸口,道:“我心中的[鬼],可以掩盖付丧神的神力。”

“这样太危险了。”宗三伸手按住弟弟的脑袋道。

“小夜…或许真的可以。”闲鱼忽然开口道,她这样的反应显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不过她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径直从怀中掏出一枚纸符道:“你们看这个。”那是被剪成人形的凭依符,上面写着小夜左文字的名字,由于时代久远,字迹已经模糊。

“是忠行公的凭依符呢。”三日月立刻想到了姬君刚学习阴阳术时的事,为了弟子的安全,忠行公将他与小夜名字写下,制成分灵。

“没错,师父给我的凭依符,所能召唤出的分灵只能在现世留存几分钟,不过那纯粹是避免我太过依赖外力,而疏忽自身的训练的设置。”闲鱼回想了下先前所学,道:“凭依符本身没有力量,但可以灌入妖力混入妖怪之中,我会将它制作成御神体的载具,将小夜的精神投入进去进行控制。如果遇到危险,纸符破碎,两者也只是断了联系,不会让本人受伤。”

“意思是,要我来控制纸□□吗?”小夜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对,就跟开eva差不多吧。”闲鱼点头。

“那是什么?”小夜反而被她说懵了。

“额…一会儿你感受下就知道了。”闲鱼赶忙搪塞过去。

以闲鱼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如贺茂忠行一样制作精细稳定的凭依符,她只能在师父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尽管如此,要让符咒长时间显现,也令她费了一番心思。尽管说是没有灵力属性的纸符沾染了妖力之后很容易混入妖怪群里,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阴界的妖怪认出付丧神的面孔,所以出去的时候,还是要尽量避开妖群。一切准备完毕后,闲鱼又犯了难,她道:“要给它灌些妖气,你们有吗?”

在场的付丧神摇摇头,狐之助也没有妖气。

“那玩意儿不行吗?”大包平指着趴在闲鱼脖子身上一动不动的茨球道。

闲鱼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茨球,赶忙将它抱起来捧在手心里道:“哎呀球球怎么也跟进来了,太危险了,应该把你放千代和玉藻前身边才是。”一张傻乎乎脸的茨球听到狐妖的名字,忽然炸了毛,作为大江山的妖,怎么也要表现一下对别家妖王的鄙视。

毛毛全炸起来,闲鱼觉得手感更棒了,她转头看了眼纸式,拿过来方才茨球面前道:“来,吹口气好吗?”

茨球大概是想歪头,可结果却是整个球翻了个跟头,直接从凭依符上碾了过去,不过倒也是顺利将妖气灌入了到了纸符当中。

将符咒递给小夜,闲鱼单手抄起茨球放在肩膀上,道:“尽量还是避开妖走,找到被关着的人类也不要着急行动,直接抽身回来,把凭依符留在原地就行。”她细细的交代过,又用布将分灵的脸藏起来以防万一。

“是。”小夜握着符纸慎重的颔首。

这间神务所里躺着诹访分社的巫女,他们不能停留打扰,便退到了神务所旁边的授予所,那是平时用来赐予信徒御守、神符的地方。考虑到日后要与丰原城主对峙,闲鱼并未将那巫女埋葬,仅仅只是在尸体上留下结界守护。

等闲鱼到授予所的时候,屋子已经被清理出来,散落在地的神符也被小狐丸细心的收拾整齐。

留意到闲鱼眼底的疲惫,一直沉默着的山姥切国广忽然道:“你…是不是应该去休息。”

揉揉眼睛,闲鱼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眼干。”

“小夜那边一时半会也等不到什么消息,你还是趁机睡下吧。”和被被宽和的态度不同,早就习惯照顾闲鱼的清光语气可就要强硬些了,他深知她的秉性,直接拉过她道:“有消息我会喊你,养足精神才好应付下面的战斗啊。”

“地面太脏了,这样躺下去不好吧。”小狐丸伸出手指一划,指尖便变成了灰色。

“不妨事,就跟以前那样,和今剑一起到咱家怀里趴着。”岩融张开了怀抱,今剑立刻蹦到他的肩膀。

“……!”髭切左手握拳敲了下右手心,仿佛得到了提醒。

“这个绝对不行!”膝丸仿佛没看到髭切的举动,径直对岩融道。

“其实我…为主奉献一切的决心,做床垫也……”长谷部握拳。

“你更不行!”膝丸瞪过去。

“用绳子吊起来睡就不会脏了。”鹤丸的建议被群体无视了。

“那就找些东西铺上好了。”莺丸提出建议。

“这个被单后面看着脏兮兮的,就用它吧,反正里面是干净的。”大包平伸手一勾,便直接将山姥切的被被拽了下来。

“嫌脏就不要用…不对!我也没有想过要借!”当事人不满的拽回床单,不过对上闲鱼迷茫的视线,他还是软下语气来道:“…反正就是很脏,你要是不介意就用吧。”说完直接把被单塞到闲鱼手里,并用原本藏在被单下的外套盖住了脑袋。

“这个应该可以做被子,弄脏了也没关系,等会儿要战斗,穿着反而碍事了。”宗三将自己的袈裟接下来披在鱼脑袋上。

“确实要注意保暖啊。”掏出自己白大褂的药研收回手道。

“谢谢大家。”闲鱼捧着被单和袈裟,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这时也不好再拒绝,便抱着衣服走到贡桌下,只是正要躺下的时候,就看到三日月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半蹲下。回视着闲鱼询问的目光,三日月歪头道:“爷爷帮不上忙呢,不过姬君需要的话,也可以讲睡前故事。”

“哦,讲个小鸭子的故事吧。”

“哈哈哈姬君讲吧,爷爷在听呢。”

“……”

是我讲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4章 尽管强行突入到了结界内侧,可被妖气遮蔽的丰原城中依然没有阳光渗透进来,失去御神体庇护的神社中也充满了阴湿冰冷的空气。几乎是一躺下便睡着的闲鱼不自觉的将自己团成一团,尽管身上盖着宗三的袈裟,也抵御不了那股湿寒。

和闲鱼相反,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的茨球从她枕边飞起,用爪爪挠了挠鱼鳃,等她翻身的时候,便心满意足的顺势钻入到怀里。

就坐在一旁的三日月将茨球的举动收入眼中,他请抚小姑娘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才收回手,又见她睡的并不舒服,便干脆俯身将她的脑袋移动到自己的膝盖上。注意到三日月的动作,髭切走过来用口型询问着:“冷了?”

三日月颔首,髭切想了想,便走到膝丸身边,在弟弟莫名的眼神中拽下他的外衣,然后和自己的一起披在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的身上。被忽然扒了衣服的膝丸刚想询问,不过在见到兄长的举动时便将话憋了回去。

坐在稍远的位置,失去了被被的山姥切国广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脑袋,轻声道:“外面是夏天,带的衣服薄了。”他说的是闲鱼。

“没想到这鬼地方会这么冷。”清光也感慨着,顺便有些想念伊贺道:“神域境里四季如春,也根本不必为这方面发愁。”

“真想见一见啊。”莺丸在脑中勾勒出美妙的景象。

“回去就见到了,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比如茶树妖怪,三日月就特别喜欢……”清光的目光在老爷爷身上停顿了几秒才离开。神域境的那颗茶树,明明是植物,却是暴躁的急性子,植物化形慢,可它却急着成长,现在郁闷的自己拔光了树顶的叶片,成了秃头茶树。

闭目养神中的三日月忽然被点了名,他半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无事,便将两手交叠放在闲鱼的背上,又懒懒的阖上眼。

闲鱼这一觉没有睡多久,在小夜从凭依符上抽身的时候,她便立刻清醒了过来。周身暖呼呼的,像是躺在被窝里,不同于睡前冷硬的温暖感受让闲鱼一阵茫然,她半直起身身,发现身上盖着一叠衣服,最上面便是三日月交叠半圆的宽大袖子。他整个人把她圈住,像盘猫一样。

见她醒来,三日月神情自若的收回手,如同方才什么都没有做过,挑眉问道:“要进城了?”

“没错,找到人质了!”闲鱼顿时来了精神,从地上蹦了起来。

在闲鱼醒来的同时,小夜左文字也睁开了眼睛,宗三赶忙起身询问他身体情况,小夜摇了摇头,见闲鱼走了过来,便道:“主人,找到了。”其实小夜这趟走的不算顺利,丰原城的妖怪显然是有智商的,妖怪们被分成小组安排在不同区域,彼此之间不知道其他辖区内发生的事,还好小夜一开始就隐藏在暗处,并不打算混入其中,才没有暴露身体。他在城主府的位置逛了十几分钟都没找到人质的所在,直到这些妖怪的领袖察觉到城外结界被毁,主动派人转移了人质的位置,才让小夜找到接近的机会。

听从闲鱼的安排,小夜没有冲动,进入关押人质的空间后,便抽身离开,将凭依符留在原地。让闲鱼激动的是,城里的女人们还没有被献祭,而不符合祭祀标准的人类则被赶去修建祭台,没有全成为妖怪的口粮。

“走吧,咱们攻城去!”闲鱼满满的战意。

“直接去吗?”光忠还在顾忌被关押的人质。

“他们不会有事了。”闲鱼抬头看着连日光也照耀不来的深紫色天幕,忽然笑道:“对吧,连大人。”此时,小夜落下凭依符的位置忽然亮起光芒,风神的守护之力悄然显现,将做苦力的人类和充当祭品的巫女们笼罩,而四周巡守的妖怪却没有发现异常。闲鱼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八岐大蛇没那么容易现世,他属下的妖也不可能察觉到风神力量的存在。

让大家束手束脚的东西一旦不存在,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付丧神们本来便是利器的化身,加上人类武士世代供奉的信愿,即使缺乏实战经验,本能也会驱使着他在战斗中越发强大,普通的妖怪在其手下根本过不来两招。

“这就是…实战!童子切他经历过的……”大包平握刀的双手在颤抖,那是朝心中所愿踏出第一步的兴奋。

“大包平好激动啊。”莺丸战斗中还不忘观察兄弟,在妖怪靠近的同时,叹口气挥剑拦下去路道:“惜命的话就此退散吧。”

丰原城的妖怪们还没反应过来,付丧神们便势如破竹直接攻入城主府,此时妖怪们的首领黑眚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赶忙去寻人质,只是仅凭他的本事,并不能撼动连八岐大蛇的攻击都能挡下的风神之佑。旁边的小妖见状道:“黑眚大人,这是神明的力量,我们无能为力啊!”

“废话,这还用你们说吗?!”黑眚暗恨,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来放下结界的,他暴躁的拽着自己的毛发,道:“叫那只青=蛙来!”既然是神明,那就用神明来对付好了,只希望这不是高天原神所设的结界。

“是!”小妖怪欣喜的应道。

失去了人质只是让黑眚苦于无法对蛇神交代,可他并不恐惧战斗,小妖离开后,他便竖起自己的尖爪道:“找死的人类!”下一秒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声音还在回想。同时付丧神们所在的上空刮过冰冷的漆黑飓风,妖气如一道道铡刀斩落!

“哇哦,是镰鼬吗?”鹤丸灵巧的避开危险,站在刀痕缝隙里松了口气。

“是黑眚。”闲鱼解释道。

“黑眚是类似镰鼬的妖怪,被黑气环绕,行动如风,喜抓人脸,啃咬手脚。普通人常把他和山风混淆,可实际完全不同。”妖怪百科专家膝丸科普着,而他的兄长髭切则道:“准确来说,山风像豪猪,而它是狸猫和狗的杂交,更丑呢。”

更丑……

更丑呢……

黑眚暴怒,忽然从黑雾变换为原型,吼道:“别把我和那种簪子精相提并论!!”黑眚继承了土狗和狸猫的所有缺点,呲牙咧嘴粗眉,黑白红的粗硬杂毛混合,无一丝属于毛绒绒的可爱,看着便觉得那皮毛扎手的很,确实比山风难看数倍,让小狐丸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哈哈…很介意么?”髭切持刀挡住黑眚袭来的爪子,猛的上前转动刀身,切下他身侧的血肉,道:“可你还比他弱呢。”伊贺山上的那位被姬君叫做妹控的山风,实力比黑眚要强得多。

“该死的付丧神……”

黑眚捂着流血的伤口,正要再次行动,脚下的大地忽然震动开来。他的表情扭曲,恶狠狠的瞪视了髭切一眼,便带着不甘化为浓雾消失。闲鱼见状,表情凝重道:“有神明作祟。”更多的提醒来不及说出口,闲鱼的脑中便响起让人头皮发麻的铃声,她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仿佛是抽走了灵魂的傀儡。而刀剑付丧神们也自顾不暇,地面开裂让他们无落脚之地,只能带着闲鱼不停后退。

一阵天昏地转,等闲鱼再次回神的时候,周边的场景已经转变,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她喜爱的菜色,和……

爸爸妈妈。

中年的女性还是十多年前时的样子,穿着围裙,将处理好的菜放在闲鱼面前。在她身后,端着火锅的男人猫着腰小心的安置好锅子,笑着符闲鱼道:“学校食堂的东西哪里有家里好吃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等会多吃点肉补补。”

“你爸这回可是豁出去了啊。瞧,你喜欢的四川辣锅底!”打开盖子,浓郁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闲鱼的眼睛似乎被燃起薰红,她眨了眨眼,道:“…爸不是上火吗?还是做鸳鸯锅吧。”

“早就好了!”被闲鱼叫爸爸的中年男子赶忙道。

“我看你也是馋了,还拿闺女做借口。”鱼妈妈伸手拧了他一下,又帮女儿和丈夫调了他们喜欢的蘸料。

“多喝点水就好了。”鱼爸爸傻乎乎的搓搓手笑道,见汤锅翻滚起来,他道:“开了开了,先给闺女下肉,她随我,就是喜欢吃肉!”红白交叠的肉片铺满了火锅,等它们熟了后,男人便拿过闲鱼的碗,装了满满一大碗放到她面前,道:“快点吃,锅里还有好多呢。”

闲鱼拿起筷子,夹了片肉放入口中,夹在眼底的那一层水雾,也在同时滴落,流入口中又苦又咸……

地裂之后,是从各处涌出的河水,它们汇集一起,变作奔腾的洪流。站在下游的付丧神们无法阻止洪水,只能被动逃离,借由山下的树木发劲,如在空中飞行。黑眚得意洋洋的追在后方大笑着,并不时斩断树木和山石阻止他们前进。

“不能再退了,水会追着我们到人类那边!”清光提醒道。

“他们能控制的水是有限的,我们不如劈开地面分流?”长谷部建议道。

“水是活得,有河神在控制。”药研道。

“被水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这就回去搞定他们!”岩融早就不耐烦一直逃跑了,转过身便要直接迎战。光忠见状赶忙拽住他的衣服,喊道:“等等……”在他们争执的时间,水流已经冲下,此时众人不得不直面这冲击。

“别动。”

闲鱼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便见被髭切背着的她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通红,带着不容忽视的怒火,她翻身跳下,迈着王八步直接走到众人面前,在水流冲下的时候,抬起扇子,咬牙切齿道:“五属逆转!”

涌下的水流从这一头起始化为汹汹烈焰,紧接着大气被风神的力量调动,直接将洪水转变的火海吹到妖怪那一边。霎时,空气里充满了烤肉的滋滋声与惨叫,大小妖怪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不可能!区区人类是怎么走出幻境的?!]

耳边忽然出现莫名的声音,他的话让闲鱼瞪圆了眼睛,她比他更生气道:“去你x的做个幻境还这么抠哔,四川火锅底料竟然是不辣的,我槽你个仙人板板!!”

[……]

辣是什么味道?

1543年,葡萄牙人将辣椒带入日本(1542年德川家康出生)。

第205章 本该受困幻境的闲鱼忽然苏醒,是丰原城的妖怪所没有想到的事情,见己方伤亡惨重,他们也不敢在继续追击,而是退回到丰原城内。黑眚气急败坏的在火海后瞪着髭切,受制于火,他也不敢趟过去,只能大声怒骂道:“混蛋,只会耍些阴招,有本事你们过来啊!!”

然后髭切就过去了。

黑眚:“……”

他直接淌过火焰,那头金发仍柔顺完整的贴在头上,那些足以将妖怪坚硬皮毛融化的炎流,没有在他的衣角上留下任何烧灼痕迹。他像是转眼便到了黑眚的面前,抽出太刀所牵动的气流令火海畏退。

黑眚狼狈的后倾躲开髭切的攻击,他伸爪扣住刀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怎么会……”刀剑的付丧神,没有避火的能力啊!

髭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风神的技能,谁用谁知道。

为避免火势蔓延,闲鱼一直有控制着风向,她这会怒意未消,可理智尚存,回头喊道:“老子的意大利炮呢,给我开炮了!”好吧,似乎也没什么理智的样子。

原本正准备出手的付丧神们齐齐停顿下来,莺丸问了一句道:“那么…谁是意大利炮呢?”

“不知道诶,我们这里没有那样的人吧?”清光说道,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大包平,被忽然盯住的大包平很是摸不清头脑,茫然的指着自己道:“说的是我吗?”

“是你啊,我们这里都没有叫意大利炮的,莺丸也不承认,肯定是新来的你啊。”鹤丸诡辩道。

“原来如此,这大概是审神者给予的肯定吧。”大包平完全被鹤丸带偏了,想想也是这么道理,他本身便渴望证明自己,便干脆提着刀冲入火海。前面打控制的闲鱼刚调整好暴躁的心态,就见大包平一骑绝尘杀将过去!

新人还真是活泼啊,闲鱼在心中感慨着。不过她这边还没感慨完,长谷部就像炮弹一样从后面弹了出去,眨眼间便后者居上超越了大包平,他握着刀喊道:“主的肯定?!我要证明我才是配得上意大利炮的男人!”

“竞争可不能使我畏惧,认为足以超越我就放马过来吧。我会让世人知晓,最优秀的刀,不只天下五剑!”大包平反而被长谷部刺激的越发兴奋,看着他的背影道:“意大利炮的荣誉,绝不相让!”

闲鱼眯眯眼,你们搞什么啊?!

有大包平和长谷部打鸡血般的头阵,付丧神们一拥而上势如破竹的反杀回去。闲鱼走在他们杀出的血路上,迈过大小妖怪的烧焦的尸身,在越过火海的同时合起扇子,而那汹涌的烈焰在也此刻转为水流洒落在地面上。

身上带着烫伤痕迹的女人从水里跌出来,闲鱼从她身上嗅到神明的气息,那女人疼得浑身颤抖,怯生生的回望着闲鱼,并歉疚道:[抱歉…我是山中的水,要追随山神的命令。]说完她便再次化为水流消散。

巫女也不能给神明定罪,哪怕那并非是高天原神,闲鱼只能看着她从眼前溜走。

这水神也只是对方手里的小喽啰罢了,闲鱼不再关注,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与髭切交战的黑眚。他是丰原城妖怪最强的存在,可也不是髭切的对手,尤其当他的速度和利爪被风神力封印后,便失去了所有的优势。髭切的刀直接贯穿了黑眚的身体,妖怪强悍的生命力让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可四周闲鱼所封闭的空间却令他施展不出速度天赋。

黑眚的挣扎只能让他身上洞被拉的更大,他调动起蛇神所赐予的力量,想要拼死一搏。可让黑眚没想到的是,蛇神的阴界之力在去袭击髭切之前先对准了他自己的身体,浓浓的黑雾争先恐后的钻入撕裂的伤口之中。髭切见状收回刀向后退了几步,而黑眚则在同时膨胀到极限,最终炸成一片黑红的碎末。

那张写满恐惧的狰狞脸孔从人世消失,但他的力量和他的恐惧,则转化为了阴界之主的养料。蛇神赐予的力量确实让黑眚变得强大,可同样的,自身也会成为蛇神的养料,一旦失去价值,便会被吞噬。

“结束了吧?”莺丸闭了下眼睛,问道。

“还没有。”闲鱼看向城主府的位置,解释道:“走吧,去见见协助黑眚的那位神明。”她感觉到了,有人在攻击她守护人质所设下的结界。

踩着杂碎妖怪的尸体,在小夜的带领下众人找到城主府下的地宫,那里关押着丰原城的住民,以及用来祭祀八岐大蛇的祭台。幽深灰暗的空间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在闪动,潮湿泥泞的隧道里回荡着人类恐惧的哀叫。

风神之佑已经被激活,符箓环绕在人类四周,形成一个坚不可破的防壁。白衣绿发的浑身疙瘩的男子背对着门站立,他双手贴在结界上,可神力却完全被隔绝在周边,连风符的一角都不能撼动。

“试图用幻境迷惑主的混蛋就是你吧!”长谷部杀气腾腾的拔出刀来,闲鱼见状赶忙伸手拉住他道:“别冲动,对方是神明,弑神可是重罪啊!”只能够先封印起来交给伊势神宫处理。

听到他们的吵闹声,绿毛神明终于放下了试图破坏结界的手,他冷笑了两声,回头看向闲鱼,认出她身上的力量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如此,是他的盾啊。”他低头惨笑,瞳孔向上,似在自言自语道:“他为什么还不死……嗷!”对面的闲鱼窜上去一拳便揍得他眼冒金星,转着圈滚在了结界边。

“会不会说话啊!”闲鱼上去就要补刀,长谷部赶忙按住她道:“冷静啊主,这可是弑神的重罪!还是让我来吧……”“你也给我等等啊,都不知道重罪的严重性吗?!”清光黑了脸,伸手拽住两只。

“好弱的神明……”小夜忽然开口道。

在场的人皆因为这句话安静下来,闲鱼也收回手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绿毛男,小夜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弱,是信仰不足,即将要消失掉的神明。闲鱼见状,道:“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你可以做妖怪的。”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够成为那种肮脏之物!”那神明嘲讽道。

闲鱼却笑了起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妖怪有什么分别?”

“……”那神明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却硬是没有再回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自言自语道:“我做了妖怪的事?凭什么…我一直在保护人类,现在收点利息,有什么不对?还是说,只因为我不是高天原的神明?”他坐起身,神情也变得癫狂,绿色的眼泪从眼眶涌出,将苍白的脸染色,他道:“只是因为…我没有高天原血脉,什么都被夺走了!!”

绿发神是由人类的信仰而生的神明,这类神通常也拥有土地的神职,尽管已是风中残烛,可作起祟来依然恐怖。

大地比先前更为激烈的震动起来,药研及时将闲鱼扶住,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她稳定了身体,赶忙对结界里的人类们道:“我是新城主源赖信派遣来营救你们的风神巫女,这里快塌了,请立刻出去!放心,结界的效果是不会消失的!”

已经被困许久的人们沸腾起来,可谁也没有立刻上前,还是为首穿着华丽唐衣的女子手握着玉片喊道:“出去吧,留在这里也会被砸死的!”她第一个迈开脚步跑到闲鱼身边,跟在膝丸身后离开地宫。

见有人开头,背后的人们也激动起来,焦急的往出口的方向涌出。这时不停有泥土木板从上面掉落,若非有结界支撑,人们根本无法平安离开地宫。坐在原地的绿发神双目变成红色,张嘴大声咆哮,地宫之上的宫殿完全塌陷入地底,而外面城中的平地也裂开数条深不见底的缝隙!好不容易离开地宫的普通人们只能停在原地,谁也不敢乱动,以防陷入进去。

“主人,现在要怎么办?”小狐丸虽然这么问,但也已经做好了封印神明的准备。

“我……”

“这、这个可以帮到忙吗?”先前首个迈出地宫的女子走了过来,闲鱼这才发现,她的身上还沾满了血迹,她双手握住玉片,道:“这个是…巫女大人交给我们的。”她将那块青玉放在闲鱼的掌心,道:“是御神体八荣镜的碎片,请用他召唤诹访大明神。让神明降临到这片土地上,也是巫女大人的愿望。”

以神明制神明,这确实是一种方法,而且这个绿毛神还破坏了诹访明神的神社。不过…闲鱼犹豫道:“我不是他的巫女,就算有神器媒介也不一定能够让他降临,只能试试看了。”而且诹访明神向建御雷神发过誓不会离开诹访地区。

“一定可以的!”那女子坚定道。

她这样的态度,莫名让闲鱼有些触动,她手握着八荣镜的碎片,轻声念道:“远津诸神,吾以敬畏之心相禀,神明所赐之厚爱恩泽,吾等万分感激,遵循尊胄神明所谕,愿诸神垂帘,将此世……”

[…将此世诸灾祸,罪孽,沾染污秽之物,予以祛除。予与洁净祈愿,谨此相告。]

有声音从玉片中传来,与闲鱼所念的祝词同步,那是极为温和的女声,带着虔诚的祈愿。闲鱼抿了下唇,继续念道:“愿闻我等之言,请于神境降临,诹访大明神·建御名方命!”

指尖被玉片忽然迸出的温暖烫到,闲鱼收回手,便见八荣镜的碎片被神力包裹,化为连接神界与人间的通道。看到这一幕,送出八荣镜的女子激动的捂住嘴巴,紧接着和身后的人类们一起跪倒在地。

诹访大明神的身影从通道内出现,他是魁梧的青年男子形象,身环着蔓条,后背弓箭,双臂与身体的肤色不同。他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人类,径直走到发泄着周身神力的绿毛神面前,道:[洩矢神。]

在不断消散神力的绿发神明忽然找回了神智,他抬头看向被光辉环绕的神道:[建御名方!!]

和对方疯狂的模样不同,建御名方命面无表情,平静道:[为什么要供奉八岐,如果缺少信仰,我可以帮你。]

[帮我?可是害我变成现在模样的,不正是你吗?!]洩矢神仰头大喊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疙瘩,那张姣好轮廓的脸,也变得丑陋不堪。谁也不会想到,原本的他,是有着出色样貌的美丽神明。

洩矢神……

这位神,闲鱼是知道的。

高天原派遣建御雷神讨伐不愿让出苇原中国统治权的大国主。碍于战神的强大,大国主将责任推脱到了儿子身上,声称自己不会回答,要高天原寻找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国主的两个儿子,长子八重事代主神选择让国,而二子建御名方命却不服高天原。建御雷神便与建御名方命比拼力气,最终毁去了他的双臂,逼得建御名方命只能逃到诹访地区,并发誓永不离开诹访以求保命。

建御名方命就这样在诹访停留,可是诹访本身是有属于自己的神明的,那就是洩矢神。洩矢神是本地信仰所生的神,不是任何人的御子,靠着民众的供奉存在,强大又温柔。

为了得到统治权,作为外来神的建御名方命与洩矢神战斗,最终得到了胜利,成为了当地主神。而以洩矢神为首的本土神明,则被迫让步,甚至要化为建御名方命神社的神官侍奉。

看着洩矢神如今的模样,不难理解他的愤怒,弥留之际再次面对建御名方命,他不必在掩饰自己的情绪,道:[建御名方啊,你是尊贵的国津神,就算与高天原争吵,也是三贵子须佐之男的后代。而我们呢,我们只是普通神,守护着自己的信徒,我们不敢和你争斗,那只有必死的结果。可是到现在才知道,无论我们怎么让步,结局都只有一个……你看!]

洩矢神站起身,露出血疮,在他身后,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虚弱的神祇,他们缩在后方,连直视建御名方的勇气都没有。这些神明不仅弱小,还被污秽缠身,尽管保有神力,有些也无法控制的被魔化。

失去了诹访的统治权后,洩矢神便被污名化了,他成为了作祟的蝦蟆神,被建御名方讨伐。他与这些本土神身上的所有伤痕和污秽,都是被人类的怀疑和厌恶所刺伤的。一个又一个神明消失,让洩矢神逐渐崩溃。

是他做了错误的选择,才让跟随自己的大家消失……

这么痛苦,被人类视为秽神消失,还不如当初放手一搏。为了让大家一起生存下去,他选择追随建御名方。同样的,为了生存,他杀死了和自己同为本土神的矢塚男命,只因他不服从建御名方的统治。

[是我做错了,是我错了……]

他想要让大家活下去,只有八岐大蛇能给予他帮助,那可是连须佐之男都无法彻底杀死的古神啊。可是他还没有完成祭祀,就被打断了。已经没有希望了…洩矢神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痛哭,而他的神力在同时快速分离,化为光点融于空气。

建御名方命一直没有说话啊,他垂着眼帘,饶是被指着鼻子痛骂,也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

大地的震动消失,而洩矢神的神躯也在消散,他轻念着[对不起]与诸多追着他的神明一起回归天地。这个时候,建御名方命才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臂攥紧,掌心多了数个光点,道:[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解决了洩矢神所引起的麻烦,将城池修复后,建御名方命握着小光点回头,正对上呆呆看着他的闲鱼。

建御名方命面瘫脸的盯着她,而闲鱼也张着嘴回望他,直到后面清光咳嗽,她才回过神来,赶忙补上鞠躬。只是闲鱼的脑袋刚弯了一半,便碰到了质地十分坚硬的结界,她duang的一下磕在上面,甚至还迸溅出了小火花。

收回自己硬邦邦的结界,看到用来维持结界的神器上撞开的缝,建御名方命的眉毛抽动了两下道:[别神的巫女,不必向我行礼。]

闲鱼很乖的就不行礼了,道:“哦。”

建御名方命冷冰冰的捧着自己的裂缝结界神器看着闲鱼。

闲鱼木愣愣的回望他。

建御名方命道:[吾走了。]

闲鱼道:“哦,再见。”

建御名方命冷冰冰的捧着自己的裂缝结界皱眉瞪着闲鱼。

闲鱼迷茫脸。

建御名方命黑着脸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勿相信作者的造谣,实际上主流神话里洩矢神和建御名方命最后结成了亲家,他的女儿多满留姬和建御名方命的儿子出速雄神结婚了。

矢塚男命是自己作死,主动挑衅建御名方,最后玩死了自己,死之前把女儿托付出去,被建御名方嫁给了自己的部下彦狭知命。

建御名方命:qaq爹啊!我神器坏掉了可咋整!

大国主:儿子啊,爹也没法啊,锻造神都不在了,你用胶水自己黏上吧。

第206章 建御名方命降临过后,环绕着丰原城的邪气肉眼可见的迅速退散,守在外围的民间阴阳师们也开始试探性的靠近。只是还没等他们往里面深入,便被一队士兵驱赶出来,丰原城主黑着脸站在城外,明明解除了危机,他却开心不起来。

“城主大人,还是您有先见之明啊,那些人果然有点本事!”城主身边的武士长官谄媚道。

听到这话,城主立刻抬起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怒道:“你笑什么,他们活下去我们都得死!那源赖信可是个鼎鼎大名的杀神,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我们还有命在吗?!像我这种老国守的亲戚,本来就是新国守的眼中钉,偏偏还出了这事。”不提这个,在他任职期间丰原城被妖怪占领,光是朝廷也会判他个失职之罪,还有代表神权的神祇官,那边也不会饶过他。

经过丰原城主的提醒,跟随他的武士和士兵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位武士长官也白了脸,道:“那怎么办……”

“没办法了,我们这些人也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去联系老国守的旧部,让他们派兵过来帮我,如果他们不借,我就把他们以前所有的脏事都捅给源赖信!”丰原城主阴着脸道。

那武士咽了下口水,脸都白了,道:“我、我们要和源赖信打吗?!”醒醒吧大人,我们整个城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玩的!

“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吗?!”城主气急败坏的吼着,部下的愚蠢让他很是暴躁,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城里那些人,既然现在妖怪已经被退治了,我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召集人进城,让那些家伙都[死于妖怪之手]吧。”

“原来如此,城主大人英明啊!还有那些源氏的阴阳师,也一起死于妖怪的手里好了,算是为国捐躯,也是大人您的仁慈了。”

城主满意的点点头,催促道:“少说废话了,还不如快点去安排。”

“是!”

被妖怪占据过后的丰原城满目疮痍,即便有建御名方命的神力修补,却也无法恢复到它原本的样子。遮蔽天空的阴气已经在逐步消散,抬头能够看到微弱的光点,可留在城中的邪气不会那么容易彻底消失,如果没有明神大社的巫女举行仪式,这里起码要过几十年才能住人。不过到那时候,无人管束的丰原城反而会彻底沦为妖怪都市也说不定。

“你不就是巫女吗?”大包平理所当然的询问道,听别人谈话,似乎还是很受神明重视的神主。

笑容微微一僵,闲鱼摸摸鼻子道:“不行啊,每个地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之宫,我们不能随意僭越。此次来除妖,也是因为多度大社的七未大人在准备多度祭抽不开身,现在妖怪已除,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安排吧。”况且多度大社上百个神职人员一起做清净祭祀,可比她一个人跳神乐舞有用多了。

虽然有时候自信过头,可闲鱼还是有分寸的,起码她不想上去给连大人丢人……

知晓内情的几刀忍不住笑起来,闲鱼抖了下耳朵,装作没有看到一样弯下腰,捡起建御名方命离开后便失去了灵力的八荣镜碎片,她擦去上面的灰尘,将之递给跪在地上的唐衣贵女道:“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我会将它供奉在诹访大社里。”那贵女脸上的妆已经在数日的囚禁中被擦净,露着一张秀美的脸孔,将玉制的镜片捧在掌心,她鼻音浓重道:“如果我们的巫女大人,也能看到神明降临就好了……”

“她看到了。”闲鱼想起那个和自己一起念诵祝词的声音,感慨道:“打动建御名方命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巫女纯粹的供奉。”闲鱼对神的敬重都只集中在一目连身上,这样的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有能耐打动别的神明。

闲鱼的话让原本只是红着眼眶的女子泪如雨下,她捂着脸跪趴在地上,泪水让衣袖的色彩变得更为鲜艳。

数日被妖怪们关押趋势的生活让丰原城的人们憔悴不堪,尽管保住了生命,他们脸上也没多少喜悦之色。在场的人类,大多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年和女性,那些无法成为巫女也不能做体力活的老人和孩子,已经成了妖怪的口粮。

静静的等待众人发泄过情绪,闲鱼才开口道:“在伊势神宫派人驱除邪气前,丰原城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况且这四周没准还有散落的妖怪,安全起见,你们还是先跟我离开这里吧。”至于他们会被临时安置在何处,那她就不知道了。闲鱼说着便站起身来,可或许是起身太猛的关系,大脑一阵发晕,她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主?!”长谷部紧张的扶住她。

“我没事,就是蹲太长时间了。”闲鱼拍了下双膝重新起身,这次果然好很多,她道:“你们路上注意些,先前应该有不少妖怪趁乱逃跑了,别让他们找到机会袭击人群。”长谷部了然,确定她无事,才回头和众人讨论起分工来。

解决了城里的妖怪,闲鱼离开时也没有忘记还独自躺在神社的那位巫女小姐,当然丰原城的人也没有。女人们不在避讳血污的忌讳,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男人们则制作了竹架,数人一起将重整了仪容,如生前般美丽的巫女带出了神社。

就如同闲鱼猜测的那样,这四周果然还有妖怪存在,刚离开神社,便见无脸黑齿的涂黑齿带着魅笑,嚷嚷着:“我美吗?”便张牙舞爪的朝人群扑过来。女眷们被吓得尖叫连连,男人们也缩着脑袋退到后方,闲鱼冷着脸走上前在她空白的上半脸上画了两个点,让那张狰狞的面孔变得极为可笑,然后才抽出张符将其封印。

“解决了。”闲鱼回头道。

趴在闲鱼肩膀上,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的贵女呆呆的点头,她不再害怕,只是现在满脑子都是涂黑齿被点了眼睛的可笑模样。闲鱼任由她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大概是许久没有一口气消耗这么多灵力的关系,她手脚都有些发麻。

闲鱼原以为,她在丰原城的敌人只是妖怪,可她没有预料到的是,敌人也会是人类。就在她带人出城的时候,负责在前方探路的今剑跑了回来,他神色严肃的道:“主人,城外被军队包围了!”

“前国守的队伍?”闲鱼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前国守想挟她威胁叔叔。

“是之前见到的丰原城主。”

今剑话音刚落,拉着闲鱼的那位贵女便忽然颤抖了一下,连表情都被严格控制着的她这会儿失去了大家小姐的风度,额头上布满青筋,咬牙道:“是那个畜生,他果然还活着!没错…他当然还活着……”

“作为城主,他丢下你们自己逃掉了?”膝丸问道。

“他把我们献给了妖怪!”贵女气得浑身发抖,身后的人群每个人脸上也写满了仇恨,真实情况远比闲鱼所想的更为糟糕,贵女愤恨道:“妖怪们进城的时候,诹访神社的巫女大人以御神器丰狩铃撑起结界,可那畜生见对面妖多便心生怯意,拔刀偷袭了巫女大人,趁机抢走了丰狩铃!不仅如此,诹访神的结界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的,是他与妖怪交易,主动毁去神明御神体!”

妖怪的目标本来就是祭品,他们难以撼动诹访的结界也无法轻易毁去丰狩铃,现在有人愿意去做,自然会应下。

御神体本身就是人类锻造,偶尔也会有所更替,在神明降临前只具备净化灵力,被妖怪畏惧,可普通人却能轻易摧毁。持有丰狩铃的丰原城主获得了与妖怪交易的机会,得到对方保证后,他亲手毁掉了神明的御神体八荣镜,本来就身受重伤的御神体巫女将其中一片藏在手心,才没有让神镜被完全融毁。

“如此侮辱一位城主可不好吧,麻生式部。”

闲鱼还在消化这段话,便听到前面传来丰原城主的声音,那张肥腻的脸得意的端坐在马背上,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闲鱼,道:“下人为主公奉献一切,那是天理正道,若你要怪的话,还是责备你的夫君川泽大人,若他当时陪你回家的话,我离开肯定会带着你们母子的。”平安时代不会叫女性的名字,麻生是那位贵女的出生地,式部则是川泽家的官职。

麻生式部的孩子并不在身边,结果可想而知。

丰原城主得意洋洋的扫过诸人,对闲鱼等人,尤其盯着髭切道:“你们干得不错,为我夺回了城池,如此大功,自然要封赏。你们喜欢什么官位,现在可以告诉我,日后我自然会禀奏天皇,为你们追封的。”

这城主说完,他带领的武士便哄笑起来,先前便极为嚣张的武士长官还道:“我们城主大人可是比源氏大方多了!”

“做逃兵这么骄傲吗?”

闲鱼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甚至没抬头去看那位得意的丰原城主一眼,她闭了下眼睛,轻声道:“髭切,膝丸,卸了他们的行头。”两边传来双刀出窍与破空的声线,当闲鱼再次睁开眼睛时,髭切与膝丸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此刻,丰原城主手握的缰绳所坐的马鞍齐齐断裂,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狠狠地从马背上摔落下去。而那些同他的主人一样嚣张跋扈的逃兵们,也被卸了刀与铠甲,只剩下单薄的布衣!惊骇的吸气声响起,丰原城主黑着脸连滚带爬的躲到卫队后方,大声喊道:“妖术!源氏的妖术!果然源氏的人都是——”

丰原城主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今剑的刀尖已经半入他的口腔,生生让他将脱口的话吞了回去。今剑侧着头,低声道:“源氏都是什么?”丰原城主瞪大眼睛不敢说话,他稍微一动,薙刀便贴着他的脑袋插入地面中。

丰原的武士长赶忙拿起刀护在胸口,狼狈喊道:“动手!都动手!他们人少……”这家伙连自己的主公都不顾了,指挥着人向闲鱼攻去,可被他畏惧着的髭切和膝丸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试图靠近闲鱼的人尚没走近几步,长谷部便已出手,斩落数颗头颅!

武士长目眦欲裂,握刀的手都在颤抖,那些家伙…明明只有几个人,却有抵万军的气势。

这样的人…真的只是普通的源氏家臣吗?

其实武士长说的没错,丰原城主集合了千军,除了他们几个近卫外,其他人都分布在城门两侧。穷途末路,武士长嘶声喊道:“来人呢,我们的人呢!快放箭啊!”

破空声齐奏,那武士长露出狂喜的笑容,可是接下来,对面的源氏阴阳师毫发无损,反倒是他自己被射成了刺猬。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弓矢,武士长睁大眼睛,念道:“错、错了……”他拼尽全力向后看去,瞧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军队,而是笹龙胆的战旗……

源……

源赖信!

丰原城主的脸一下子灰败起来,而他心心念念忌惮着的源赖信则趋马离开树荫,随之而来的,还有被血液染红了铠甲的坂东军。

垂头看着丰原城主,赖信脸上带着清爽明朗的笑容,道:“你喜欢什么死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不用禀奏天皇,我就可以满足你。怎么,源氏很大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叔叔还没认出哪个是闲鱼,因为她发型乱了

第207章 丰原城主低着头不敢和赖信对视,不仅是身体,连下巴都在颤抖。赖信最不耐烦这种胆小的蠢货,他不再理会他,直起身对三日月道:“你们在啊,那鱼姬呢?”他心中略感安慰,还好侄女没有亲上战场,不然这刀剑无眼的他刚才连箭都不会放,怕误伤了她。

就站在自家叔叔右手边的闲鱼叹了口气,拿出梳子把刘海从中分变回离家前的童女齐刘海发式,顺便将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在赖信尚未反应过来前,赖信身后的近卫军们已经齐齐低头行礼道:“姬君!”完全不给自家主公面子。

闲鱼点点头,而这时候赖信才像刚看到她一样,吓得脸色都白了些,道:“阿鱼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啊叔父。”闲鱼的表情一言难尽,赖信叔上辈子可能是大都会和哥谭的混血,换个发型就不认人了。

“叔、叔——!?”

跪在地上装死的丰原城主忽然坐了起来,他瞪圆了眼睛无法置信的看着闲鱼,怎么也不会想到源家兄弟的孩子会亲自跑到这种险地除妖。可这样的认知也让丰原城主更为愁苦,这意味着源氏有了新的诛讨理由,就算他推掉丰原城之事对方也不会放过他。只是不等城主想出办法为自己辩解,身后的坂东军便一脚将他的脑袋踩入泥里,训斥道:“看什么看,低贱之辈!”

丰原城主满嘴苦涩和血腥,明明不久前,还是他骑在马背上讽刺一众贱民。

赖信没理会丰原城主的激动,他按着侄女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尽管没有受伤,可看她头发蓬乱,衣染泥泞的样子,还是让叔叔十分恼火。毕竟在京都的几年,他见到的都是光爹和乳母重氪出的闪耀闲鱼,每天都气场全开轻盈脚步闪闪惹人爱。

刚下战场没多久,一身血腥鬼神惊的赖信不掩杀意道:“刚才的事我都听到了,丰原城弃城私逃,与妖孽共谋杀害式内社巫女,又伤我源氏子孙,其罪不仅当诛,还要千刀万剐!”

赖信叔刚发完狠,他身后一位谋士老臣便撸着胡子为难道:“赖信大人,咱们没有宋国的切片技术啊。”日本没有宦官制,除了受制于政治和文化种种方面差异之外,还有技术方面的问题啊。

“这种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赖信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是……”老谋士苦着脸退下,当初怎么就觉得主公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呢,大概是被他打仗时才会出现的英姿迷惑了。

新国守忽然出现,让丰原城的幸存者们既意外但也十分惶恐,察觉到后方的骚动,闲鱼代为问道:“叔父,这里的都是丰原的居民,现在城中的污秽尚未被净化,暂不适合人类居住,你看……”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赖信笑起来,将手放在闲鱼脑袋上揉了揉,见她刘海乱了,又皱着眉扳正,然后才对丰原城的平民道:“这种事我早就想到了,你们可以暂时住在临城,是想要在那里定居,还是日后回丰原,就自己决定吧。”

“要多谢临城的城主了。”闲鱼放下心口的大石,对抓着自己袖子的麻生式部道。

“谢他干什么,那老王八和这龟孙是一路的,我过来的时候就顺便给端了,你们过去还能在城门看到人头呢。”赖信直白道,完全没注意麻生式部和一众女性脸都吓白了。闲鱼伸手捂了下眼睛,满心无奈。

赖信身后的谋士团元老们板着晚娘脸低声提醒道:“赖信少爷,请注意用词!”赖光担心年轻弟弟在战场吃亏,几年前就把父亲留下的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旧部打包给了赖信。这些人都是看着兄弟几个长大的,或许是受到满仲叮嘱,对少爷教育格外严格。

闲鱼有一个乳母管理就叫苦了,赖信现在可是有一个团,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少管我。”谋士团老头们对惊悚脸的闲鱼慈祥笑笑便颔首退下,他们此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都写在了给满仲的信上。怕是赖信回家日,就是屁股开花时。

源满仲:早年工作忙没空顾家,数年后发现大儿子带着小儿子们穿着兜裆布在山里跑来跑去,还以为是老婆养的猴子……作为孙王之子,受到皇族级别优良教育的人,满仲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冲击,比蹲监狱还刺激。

丰原城的人们在赖信的安排下暂时被临近的城市收容,而麻生式部这些幸存的贵族,则被单独安置在庄园,等待他们各自的家族来接人。川泽家的少主一直没有离开,见到妻子麻生式部平安无事,还来不及高兴,便得知了失去了孩子的噩耗,当下哭到晕厥。看到这一幕,老家主也很难受,那时若他及时求助主公,或许就不会失去孙子了。

多度祭是伊势的重要节日,赖信作为国守自然也不会错过,他便干脆带上闲鱼,稍做休息后一同前往北伊势的桑名郡。托叔父的福,闲鱼坐上了马车,一路上叮叮当当颠簸到目的地,这坐车像捣蒜一样,看的千代都忍不住同情了。

在闲鱼一行人前往桑名郡的同时,丰原城主被押解上街,他自己也没想到,源赖信敢不经过天皇便私自处置他。只是这会儿,丰原城主已经没有精力考虑那么多了,在他面前的是双目写满仇恨的丰原城百姓,他刚一被推出去,便被投抛出的各种杂物淹没。

源氏的两位押解武士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当他们退开后,便有位失去孩子的妇女不顾一切的冲到前方,张嘴狠狠地撕下丰原城主脸皮上的肉来,看到这一幕,人们推挤的动作一顿,接着便更为疯狂的扑了上去……

到达桑名郡后,作为国守的赖信被群龙无首正乱成一锅的伊势贵族们拉去处理堆积的公务,而闲鱼如今是巫女,已经不再适合跟随叔叔入住作为凡境的郡司府,便和千代一起去了多度大社。刀剑男士们可就比较麻烦了,神社内不允许带刀,性别上也不方便,就只能委屈的在附近寻找民宿。对此,玉藻前微微一笑,又换上了女装。

或许是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多度的副宫司老神官对待两人的态度十分热情,他主动走出神社迎接道:“知道会有贵客到来,七未大人在进入洁斋所前便安排好了一切。”尽管在场有两位巫女,他也没有认错,分别道:“请进,鱼姬大人,千代大人。”

“我们见过吗?”闲鱼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分出来的。

“虽然没有,但风神的神力,老朽还是认得出来的。”多度大神天津日子根是五柱神中的风神,他如何能不熟悉。

“原来是这样啊。”闲鱼了然道,在进入神社的时候,她还紧张的看了眼跟随千代而来的玉藻前。大姨妈这会儿一身普通巫侍的装扮,沉默的跟在千代身后,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他平静的跨入多度大社的结界,将磅礴的净化之力视如无物。

……这家伙的强度明显超模了吧。

多度大社背靠着多度山,作为名神大社,建造的古朴大方。相比于先前所见的诹访,这里更为崇尚自然,建筑保持着木材原有的色彩,没有过多装潢,房屋也与社内的植物紧密相连,完整的融合在一起。神社被自然流水所环绕,可以听到叮咚的清脆声响。

举办祭祀所用的御殿和高坡就在前方,到多度祭的时候,武士们会骑马冲上两米的高坡,以占卜一年的粮食收成。就在这时,隔壁传来马匹的嘶鸣,闲鱼和千代好奇的看过去,便见到朝她们伸头的马儿。见状,神官温和笑道:“是神马社的御神马在打招呼,过去看看吧。”他带着两位巫女到被供奉着的马前,道:“可以摸的。”多度神的御神使是白马。

闲鱼注意到旁边的价格表,略有犹豫,而千代则低头准备帮她掏腰包。

神官见状,和蔼解释道:“你们是贵客,不用付款。”

闲鱼听了眼睛亮起,她果断伸出手,可对上白马的眼神,她又犹豫起来。

神官伸手摸了摸马脸,安抚道:“别担心,很乖的,不咬人。”话音刚落,被他摸着的白马便忽然张大嘴巴一口把他的手吞了下去。神官笑容不变,拿着了豆子递过去,白马看到食物,便松开了嘴。

收回了满是牙印和口水的手掌,神官道:“可以了,摸吧。”

闲鱼想摸,但又有点怂,见她这个样子,千代便笑着上前,将手放在马身上揉了揉,道:“它确实是个温柔的孩子,别担心,来试试看。”千代是个很有动物缘的人,在稻荷大社,她便极受御神使们喜爱。

千代的笑容既温暖又有感染力,让闲鱼也不知不觉忘记了恐惧,上前摸了摸马儿温暖的鬃毛。就如同千代所说的那样,它温顺的很,还主动蹭了蹭她的手背。感受到手上的温度,闲鱼激动的拉着千代道:“真的好乖啊!”和家里的战马完全不一样。

“我也来试试。”玉藻前上去挤到千代的另一边,一手挎着千代的手臂,另一手敷衍的摸了摸马脑袋。

被摸着的白马下意识的便蹭起玉藻前的手臂,可很快它便敏锐的收起头,目光闪过戾气,张嘴朝着玉藻前的爪子狠狠地咬下。

大姨妈:“……”乖???

老神官大惊失色,赶忙将自家神马拉开,他自己被暴躁的白马叼走了帽子,捂着头对玉藻前道:“你真的女人?!”

“……”玉藻前收起笑容,他女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翻车。

作者有话要说:  纯粹虚构,请勿联系现实!

鹤丸:玉藻前穿女装进去了,所以……

长谷部:!

清光黑脸:绝对不行!!

鹤丸:我们可以应聘上马仪式所需的武士啊,你们在想什么?

第208章 玉藻前对着老神官露出了个颠倒众生的美艳笑容,看的对方清心寡欲的老心肝也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他干皱的脸颊染上一丝羞涩,不好意思的将脚尖对在一起,轻咳道:“抱、抱歉,是老朽鲁莽了,如您般貌美的巫女,又岂会是男子呢。”说起这个他也很疑惑,这神马由七未大人带大,虽偶尔会袭击男子,可却从未对女性动过粗,现在忽然咬人,还真是奇怪。

担心自家神马会再次抽风袭击到两位身份特殊的客人,神官喂了它几颗豆子安抚好情绪,便赶忙带着闲鱼和千代离开,他们刚一转身,神马舍的白马便伸头对着玉藻前的背影打了个嘹亮的响鼻,充满了对女装大佬的嫌弃。

大姨妈握扇子的手紧了紧,可对上千代询问的目光时,还是露出了虚伪的宽容微笑。

接下来,老神官带着闲鱼和千代到了御手洗所做祭拜准备,和伊贺的山泉水不同,落叶川就在多度大社社内,如腾空之龙盘踞一方,正好可以作手洗所使用。洗过手后,老神官将两人送到本宫,作为神明巫女,她们不必像普通参拜者一样止步本殿,而是可以进入屋内祭拜御神体。

多度大社的本宫供奉着主祭神天津彦根命(天津日子根),祔祀神则是神之六代(伊邪纳岐兄妹是第七代)的面足命和惶根命。

闲鱼与千代一同上前,接过神官呈上的玉串,左手持玉串下端上前行礼。一拜之后,两人用右手调转方向,让玉串下端对准自己并改为双手持串,再次行礼。两次拜礼后,又改为右手托起玉串,将之完全调转,以柄部朝神,将之献上供桌。将玉串献出,两人齐齐退后,二拜二拍再拜完成所有仪式。

重整了仪容的老神官满意颔首,等她们倒退出本殿,才上前道:“七未大人明天便会离开洁斋,今日就先请两位大人到后方休息。”他顿了顿,别有深意道:“无分神鬼,非神主许可,皆无法进入多度大社,请安心休息。”

天津彦根命不待见八雷神,而他的神官也不避讳对他的抵制,尽管大多数人类在面对神明纷争的时候保持中立,可多度大社的人却显然并非如此,在七未的带领下他们只敬重多度神,态度极其明确。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来自稻荷大社的千代说的,她双目微睁,看向老神官,抿着唇向他深鞠一躬。

老神官见状,笑容和蔼的弯身回礼。

见多度大社态度明确,闲鱼稍稍安心,在千代与老神官传递消息的时候,她好奇的打量着本宫院内的一切。走到本殿偏右的位置,闲鱼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好奇的看过去,对着被乱七八糟的树枝遮蔽的地方道:“请问这里也有供奉神明吗?”

老神官面露不解,道:“这里就只有山石而已,摄末社令在别处。”

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大社,最重要的本殿右方却被落叶枯枝遮蔽,看到这一幕,闲鱼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可不等她多想,老神官便提醒道:“鱼姬大人,若无它事,请您随老朽到后房休息。”他不是很明白这位巫女大人对着山石发什么呆。

“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闲鱼赶忙点头追上队伍,在离开前,又驻步回头看了一眼。

多度神本宫的院落,一边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而另一边,则被荒草乱枝覆盖,凄凉落寞。

离开了本宫,闲鱼和千代跟在老神官后绕路去了神职者们居住的房子,由于要接待贵族,神社后方的山中也建造了专用的院落,正好可以安置身份特殊的闲鱼和千代。至于作为普通粗使巫女的阿藻妹,则委屈住在两人右侧的隔间。

离开了陌生人的视线,闲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她见千代正在整理带来的换洗衣服,便问道:“怎么,有哪里弄脏了吗?”

千代神秘的笑笑,凑近闲鱼耳边,轻声道:“多度大社供给巫女洁身之处……是温泉。”

“啊!”闲鱼惊喜的抱着千代道:“一起去!这些天赶路都不能洗澡,我身上都快长虫子了!”千代早就知道她会如此反应,刚才就一并做好了准备,这会儿将衣服递给她,又趁机收拾了梳子和沐浴用的香油。

俩人说话的时候,神社的巫女送来些点心,闲鱼捏了两块马形酥饼道:“现在吃点心的话,会影响晚饭吧?”

这话说的让千代微怔,她解释道:“没有晚餐了,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用餐时间,名神大社尤其不能破坏定规,所以…你先用这个垫垫吧。”她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闲鱼垮下脸来。千代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仔细想想,在神社里诸位付丧神大人就尤其喜爱照顾年幼的巫女,一日不止三餐,零食茶饮也未曾断过。最令人惊讶的是,风神大人竟对此喜闻乐见。

“还好清光有帮我准备点心。”闲鱼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包,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个,道:“千代,来吃肉干…唔!”她话说了一半,就自己憋了回去,满脸都是冷汗。对、对啊,神职人员食兽肉,30天苦役呢。

对面的千代也吓了一跳,却还是安抚道:“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这些还是收起来吧。”由于侍奉着宽和的神明,现在连基本的戒规都忘记了。不说闲鱼,连只是住了几日的她也松懈起来。

闲鱼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安全起见,直接使用五鬼搬运将其送回到清光手上。而远方的清光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肉干爆头,他十分愤怒的撕烂肉干包装,并吃了个爽。

好在,闲鱼带来的零食不只是荤腥,还有果脯坚果类,加上多度神社的点心,也勉强可以果腹。

在没有什么娱乐设备的古代夜晚,人们普遍早眠,尤其是不存在夜生活的神社,天一黑便不在有人行动。闲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本宫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内心挣扎了许久,她终究还是将被子一掀,悄悄溜进了神社。

野外的多度大社是动物的世界,不仅蛙声环绕,甚至还有蛇盘踞在阶前,闲鱼赫赫发抖的撑着结界挡住乱窜的甲虫,将外衣披在头上飞窜入本宫的区域。她对着不远处的御神殿略行一礼,之后才转道向右,走进那片被乱枝枯叶笼罩的区域。

强烈的排斥感阻止了闲鱼前进,可更为沉重的渴望却让她不顾一切的抬起了脚,面前的明明是杂乱的树枝,可闲鱼却莫名其妙的想要直接前进。她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双腿便已经带着她扑入树枝中,仓猝中只能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扎到脸上的树枝,只是在那之前,鼻腔却先一步嗅到了清新空气。闲鱼反射性的睁开眼睛,此刻她面前的,不再是杂乱的树藤,而是古朴的神社。

那种令人窒息的冲动忽然消失,闲鱼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面前古老却整洁的神社,直到沙沙的扫地声将她唤醒。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月光照明,背对着闲鱼的人拿着扫帚,一下接着一下缓慢又仔细的清理着社前的土地。

面前的扫地人并没有妖气,闲鱼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问道:“您好,打扰一下。”扫地的背影顿了顿,他直起身,转过头来。闲鱼这才发现,扫地人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苍老,而是青年人的面孔,他回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先前几步走到神社前,闲鱼看了眼被抹去了名字的匾,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还是询问道:“请问这里…供奉的是?”说完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连心脏的跳动的声音都一并抹去,她盯着面前的青年,期待又恐惧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锻造神,天目一箇命。”扫地人平静的回答完,便又拿起扫帚,继续清扫起来。背对着闲鱼,他似是在自言自语,断断续续道:“几百年没有回来了……神社这么乱,看到了得难受吧……”

“……”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她却无法抑制的难过。她掐了自己一下,强行冷静下来,毕竟还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这位消失的锻造神就是一目连大人。

但是……

闲鱼往本殿走去,伸手触碰那被抹去了字迹的名板,本殿内御神宝溢出的力量那么熟悉,它分明就是属于他的,属于…一目连大人。扫地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在闲鱼打开社前帘幕的时候,他忽然出声道:“回去吧,你还不能来这里。”

白光从闲鱼的脑中闪过,将面前的神社和扫地人一起吞没,闲鱼拼命睁开眼睛,再次见到的,却只是寝室的天花板。她瞪着上面的花纹好长一会儿,猛的坐起身来,她发现在被窝里,刚才的一切,都似乎是做梦。

此刻伊贺国神域境中,风龙缩小盘在神明的肩膀上,询问道:“傻鱼会不会见到多度大神啊?”

一目连没有任何犹豫的摇摇头,道:“不会的,神明的寿命太长了,大多都在沉睡。尤其他…对人世没有多少留恋,连祭祀都交予分灵。”

那位是喜爱清静的神,尽管作为风之柱神,却没有多少情绪,对待任何人都很平淡,既不会表达喜怒,也从不与人起纷争。现在大概,也在沉睡吧。

第209章 如果换做别人,在那样的误导下,或许会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梦,可闲鱼却完全不可能上当,冰凉的被窝和她整齐顺滑没有一点打结的发丝都在提醒着她,绝对没有睡着的可能。

手指插入发丝一顺到底,闲鱼从床上爬起来,她带上隐身咒,又一次溜进本宫中,可这一次,杂乱的树藤依旧,却失去了让她心悸的吸引力。方才所经历的急躁和愤怒宛若梦境,闲鱼伸手摸索着,但碰到的只有冷硬的山石与草木。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耗了多少时间,等她停手的时候,东方已渐百,早起的巫侍开始清理起落叶。

溜回寝室,闲鱼又躺回到了被窝里,可她没有丝毫睡意,只能盯着天花板上的雄鸡神使图发呆,然后看着看着就饿了。捂着肚子坐起身,闲鱼苦着脸感慨多度大社果然规矩森严,早上连垫肚子的汤水都不提供,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着饿意撑到上午十点,与众人一起用餐。

天色更亮的时候,千代的隔壁的门打开,走出了同样脸色不好的玉藻前,一和他对上视线,闲鱼便秒懂,这又饿了一个。在纯净度堪比白灵山的神社结界里,大妖们要行动自如也得费点力气。

玉藻前没有理会她,他这能叫饿吗,他这是需要补充妖力!其实妖怪们要填补力量还是很方便的,制造恐惧便能以畏为食,只是为了千代,他都忍了下来。

这为了把妹也是拼了,关键还没追到……

在别神的神社里闲鱼不好自由活动,好在还有千代陪着她一起说话。后日便是多度祭,神主的斋戒仪式虽已经告一段落,可七未并未立刻接见她们,而是在寝室休息。她毕竟年纪大了,连续数日诵读祝词少食少眠的日子撑下来十分不易。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听到这里,闲鱼便忍不住感慨。

等到下午的时候,神社的巫侍过来请人,说七未大人邀请闲鱼与千代一同用餐,女装大佬不出意外的再次被留了下来,一个人坐在箦子上摇扇子。经过长达近一月的斋戒后,七未看着比以往还要清瘦,她还是穿着朴素的粗衣,见到两人来,便露出笑容,起身迎接道:“我啊,早就盼着你们来了。这下文子可要酸我了,她看上的两个巫女都到了我这里。”

“七未大人……”千代有些难为情,她毕竟是来逃难的,对这份热情受之有愧。

“好孩子,没事没事,你又没做错什么。”七未大人摸摸千代的脑袋,安抚道:“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等多度祭之后,我再联系伊势神宫让斋王为你做主。我的话,她会听的。”无论斋王有没有灵力,她都是天照在人间的代表,诸神皆不能逆。七未作为最年长的巫女,曾在斋王上任前做过其引导者,她难得的请求,斋王不会拒绝的。

“是我给您添麻烦了。”稻荷巫女的文子尚不能打动斋王,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千代更自责了。

“你还是不明白,文子为何要让你到我这里。八雷神躲避吾神数百年,若你能将他引来,我们只会感激你。”七未大人收敛的笑容,她不知为何看了眼闲鱼,随后才继续道:“世人只知道吾神天津彦根命与八雷神间存有矛盾,可实际上他们的恩怨已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八雷神既是吾神之敌,也就是多度之敌,为吾神扫除烦恼,是这里所有人的愿望,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

弑神之语在人间是绝不可轻易说出的,可周边的神官和巫女听到七未的话竟都是一副认同的表情,千代也是第一次知道两神之间的矛盾这么严重,当下说不出话来。倒是闲鱼立刻联想起了那个消失的别宫,问道:“七未大人,您曾对我说过锻造神的事情,那么与八雷神的矛盾,是否也与那有关系呢?”当时七未说自己并不清楚详情,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果然,当初没有说出的话,七未在自己的神社里便不在隐瞒,她肯定的点头,道:“是。”

“请您告诉我真相。”闲鱼两手放在膝前,弯腰恳求道。

千代的目光疑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锻造神又是怎么回事?可很快千代便察觉到一件奇怪的事情,神明的传说一直在人间流传,锻造神也确实存在他们曾读过、听过的故事里,她清楚知道这个神存在,却完全想不起来,或者说莫名的将他忽略掉。

不光是神职人员,每个拥有姓氏的贵族,都会跟随神官了解高天原,千代也一样,她很清楚的知道,天津彦根命有一个儿子,那是参与天岩户的锻造神。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想起过这位神明,连祭拜多度神时,也没有想到过他的御子神……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但更不正常的是,若有人拥有可以抹去神明存在的力量,那鱼姬呢?鱼姬为什么还会记得锻造神……

七未没有注意到千代变换的脸色,对锻造神的诅咒一日不消除,那么无论她重复多少次,人们都会忘记。其实七未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鱼姬的记忆并未模糊,按理说即便她是现在的御子神巫女,也不该成为避开诅咒的特例。就连七未自己,也是因为多度神分享了他的记忆和神力,才使她没有被诅咒束缚。这本该是,属于高天原神族的特权。

现在不是深究这种事的时候,七未没有继续纠结,她看着闲鱼,讲出自己所知道的真相。

但愿这一次,不会被遗忘……

现在支配这片土地的天地神祇——天津神与国津神,都是神世七代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的后裔,尽管这对父母神已经反目成仇,可他们的名字仍旧联系在一起。他们彼此仇恨,却又一同享受供奉,伊邪那美的子孙不会无视伊邪那岐的召唤,同样的,伊邪纳岐的后裔们,也依然要向伊邪那美低头,当她召集众神到冥府的时候,除了高高在上的太阳,没有神会拒绝。

那一日,八雷神以祭祀伊邪那美的名义,邀请高天原诸神降临地底,诸神皆应,一同赶去供奉母神。但那个时候,身为五柱神的天津彦根命还未从沉睡中苏醒,且他也具有太阳的神格,并不适合踏上冥土,于是他的御子神的天目一箇命便代替父亲前往地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天目一命身为锻造神,是诸神祭具的作金者,他熟悉祭祀,也从未出现过差错。可是让众神没有想到的是,在伊邪那美祭祀的那一天,所有受到邀请的神明或他们的神子、神使都降临冥界,唯独锻造神迟迟没有出现。

被火焰吞噬的人间,拖住了路过神明的脚步,生灵们呼救的声音,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雷电劈毁的古树点燃了整个森林,大地被烧得通红,烟雾将天空污染,生灵们悲鸣被风带走,传入风神息子的耳中。他听到火焰燎烧血肉的惨叫,听到浓烟封闭口鼻难以出口的哀嚎,听到地面上千千万万生命的祈求……

[神啊,救救我们吧!]

锻造神留了下来,他聚集起那些没有资格参加天地神祇祭祀的人间神明,与他们协力扑灭了大火,等他匆匆赶往冥界的时候,祭祀已经结束,迎接他的,是诸神失望的脸,与八雷神的怒火。

母神伊邪那美的头发缠绕在了神格之上,八雷神不顾众神的劝阻,以母亲的发丝为媒介,诅咒道:[不尊重血脉出身,天津彦根之御子不配与吾等共存!锻造神将被此世生灵遗忘,这是你轻视众神之母的惩罚!]

锻造神没有反驳,他接受了惩罚,也接受了被遗忘的命运。

默默地听完这个故事,闲鱼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倒是千代很不可思议,她道:“这也太…天照大御神曾命诸神守护人类,那么锻造神回应求救也是在尽责,无论如何,这样就抹消神格也太出格了,为什么锻造神还要接受这种过分的惩罚?”

“因为他确实迟到了。”七未还未回答,闲鱼便忽然开口说道。

“那是有原因的啊……”

“他不会为自己找借口的。”闲鱼抬起脸来,对面的千代和七未都吓了一跳,她满脑袋上都是青筋,眼神凶恶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到冥界坡七进七出,她一巴掌拍散了掌下的小桌,咬牙切齿道:“整天往身上揽事还差不多,怎么可能会推卸责任!他觉得自己确实迟到了,就乖乖的接受诅咒,可是对方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就算他没迟到,也会被找借口诅咒!”

千代和七未一人捧着一块桌腿目瞪口呆的听她骂神。

“八雷神呵!草什么孝子人设,一个吸亲妈尸体养分生出来的鬼玩意儿,用脚指头想伊邪那美也不可能待见伊邪那岐的孩子,请仇敌坟头蹦迪他妈能高兴才见了鬼了,真孝顺就搞个鸿门宴把高天原一窝端啊!呵呵,不过是用伊邪那美做借口设局罢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七未回过神来叹道:“不知为何,他从未回来多度。我曾去他出没的地方寻找,他却避开了我。”可是天津彦根命却留在了神社里,他知道儿子最舍不下那些人类,所以一直在等他回来。

“因为已经没有回到这里的理由了。”闲鱼想泄气的河豚一下软下来,跪坐在地上平静道:“就算匠人的技艺还在,却无法作为神明给予锻造师们祝福,既然不能满足人类的愿望,也就不愿意再接受供奉。”

七未的想法她能猜出来,以多度大社的香火,完全可以重建一个锻造神别宫,几百年后就能凝结出新的锻造神神格,由人类供奉所生的神格尽管无法和高天原相比,但也性命无忧。可是以她家连大人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他不会欺骗人类,即便是为了保命。

失去了进入高天原的资格,也无法再回去神社,他选择停留在偏僻的伊贺山中,静静等待消亡的到来。可是当他看到被天灾所扰的村落时,又一次忍不住出手相救,他再一次被称为神明,成为了属于那个偏僻村落的风神。用数百年的等待,回报那几十年的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目连:其实风神不用吃东西,可以从风中汲取力量。

天津彦根命:嗯

闲鱼:(脑中浮现父子俩张嘴喝西北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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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未:其实八雷神之所以诅咒天津彦根命之子,而不是直接叫天目一的名字,是因为…御子神大人有十多个名字…天之麻比止都祢命、天久斯麻比止都命、天之御影命、天之御蔭命、天津麻罗、天久之比、天戸間見命、天奇目一箇命、天目一箇祢、天戸須久根命、天照真良建雄命、明立天御影命……

八雷神:背的脑壳疼

第210章 这个时候闲鱼已经不再逃避了,尽管没有得到一目连亲口的证实,可七未大人的态度与消失别宫中的气息,都已经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本来那个牺牲眼睛养活白眼狼村民的故事就已经够悲伤了,现在又加上锻造神的往事,连大人此生简直是摆满杯具的茶几。关键他毫无自觉,无论是遭遇三滥的刁难还是信徒的背叛,都只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千代和七未大人茫然的看着闲鱼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生闷气,听到自己神明的悲惨往事,正常人或会为他所遭遇的不公难过,或憎恨起罪魁祸首,可闲鱼的反应却很奇怪,她好像在和自己生气,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十圈,又忽然蹲下来拽自己的头发发泄。

回到神社后的寝室,闲鱼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忍见千代忧心忡忡的样子,玉藻前道:“怕是在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先前逃避的态度吧,不用管她,这种事还得自己想通。”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笑道:“弱者才会有的烦恼。”

其实玉藻前说的没错,闲鱼确实是在气自己的,如果她拥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须烦恼直接打上冥府逼问解咒方法就行,可是现在,作为凡人的她,在神明面前毫无胜算。同样的,她也在气那个一直在逃避而没有主动追寻真相的自己,明明早就有连大人可能就是锻造神的猜测,却因为乱七八糟的顾忌不敢正面询问。

是的,问出被抹消神格的往事或许会让连大人伤心,可不了解他现在的处境,却会让自己和身边人都陷入被动的局面。早问清楚的话,她可以提前做出防备……说白了,她被感性支配了理智,失去了作为神主和审神者的自觉。

靠在桐木上,闲鱼嘀咕道:“连大人,对不起……”

[没关系。]

人在伊贺神域境的一目连听到巫女的声音,便立刻给了回应。他这种问都不问直接原谅的态度,让脑补了万字检讨的闲鱼一窒,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咬了下舌头,闲鱼声音闷闷地道:“您知道我为什么道歉吗,就说没关系。”

平野藤四郎正教导村中的孩子识字,一目连坐在树上,听着孩子们背诵和歌的声音,不由想起巫女的童年,目光满是暖意道:[数年前你曾说过,所谓信仰是对[道理]的崇拜,宗教作为传播知识的渠道,而神明则能够成为影响人生走向和自我定义的标准,人们通过信仰神明丰满自己,并作为前进的动力。那么,如果你犯下了错误,那么也是我作为引导者的失格。]

闲鱼老脸一红,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完全用的上一世的三观,可是这种发言放在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就显然是在渎神了。这个世界的神明高高在上,是人类的依靠和主宰,才被人类追随供奉。但是在闲鱼所受到的教育里,她认为神明是人造的精神寄托。

她赶忙道歉道:“抱歉啊,我那时候说的太过分了,没有考虑到这里神明是存在的,只把神定论为工具。”

[你不必为此道歉,我没有生气。相反的,被追随的原因是因为品德而不是神职本身,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一目连早就已经猜测到,巫女拥有前世的记忆,他不由对培养出她的世界充满好奇。

一目连的态度在闲鱼的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外,毕竟她这个三观放在古代过于异类,但幸运的是,她身边竟是可以包容这异类的人,不过她这种态度却也导致贺茂忠行没有传授她多少占卜之术。这个时代的人吃喝拉撒都要占卜一下,连晴明做事前也会卜测凶吉,以此来规避灾难。可闲鱼完全没这个意识,吉对她来说是好兆头,凶那就是封建迷信,她打从心底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不过很快,闲鱼又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拍了下脑门,道:“不对啊,跑题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啊。”

远在伊贺的神明忽然笑了起来,惹得旁边的风龙好奇的看过去。

被这么一打岔,闲鱼心中的郁闷消了大半,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莫名其妙的道歉也只会让对面的神去检讨自己。她抿了下唇,想到锻造神的事,犹豫了许久还是无法直接问出来,于是她道:“锻一千振剑和一千振斧,很累吧?”

锻造神曾为神武天皇锻剑一千振、斧一千振。

[不累。]一目连下意识的便回道。

“……”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闲鱼觉得以前纠结的自己跟傻瓜一样。

远在伊贺一目连也察觉到掉马,他从树上坐起身,蹙眉深思。看他的样子,风龙凑过去关怀道:“您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应该又是那条鱼惹了麻烦事吧,八成还和风神大人有些关系。

“锻造神的事情,她知道了。”一目连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多度大社,也不应该有人还记得他才对。

“你又没有隐瞒过,她猜不出来才怪吧。”风龙翻了个白眼道。

“……”一目连沉默,他确实隐瞒着,还觉得自己瞒的很不错。

和对面被搅乱了心绪的神明不同,猜测得到证实的闲鱼反而彻底抛弃了犹豫和迷茫,她站起身吐了口气,对一直在为自己担心的千代笑了笑,道:“还有点心吗?我刚才没有吃饱……”“有,我帮你留了一些!”千代闻言赶忙返回屋子里端盘子。

故意支开千代后,还记得刚才玉藻前那句[弱者才会有烦恼]的闲鱼坏心眼道:“我前天给晴明师兄写信,跟他说了您在追求千代的事。你猜,晴明师兄会怎么说?”

“大可不必用这个来气我,葛叶之子不是迂腐之辈,可不会说什么人妖殊途的鬼话。”玉藻前淡定自信道。

“是啊,师兄也说你会得偿所愿的。”闲鱼坏笑着,补充了一句道:“毕竟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沙嘛。”

千代拿着食物出来的时候,便见闲鱼掐着腰对着玉藻前嘿嘿坏笑,而对方则沉着脸一副不和她一般见识的模样。千代略感欣慰,将盘子端到闲鱼身边,笑道:“还有汤在屋里热着呢。”看到她又恢复了活力,她就放心了。

被外人嘲笑所受到的伤害远比不上千代的区别对待,明明自己正郁闷着,可她眼里却只有某人的傻笑。玉藻前叹了口气,看对面捧着寿司一脸幸福的闲鱼越发不顺眼,他收起扇子,捏了盘子里最大的一粒寿司塞进自己嘴里,成功令某人失去了笑容。

少了一个寿司,闲鱼委屈的吸吸鼻子,在玉藻前的瞪视下把脑袋埋进了千代胸口,得到她温柔的摸摸。

“……”

哼,幼稚!

阴界的力量在阳光触及不到的地方蠢蠢欲动,八岐大蛇以原型的形态舒展着身体,八条尾巴甩动抽打着来回摇摆的圆球。若是靠近的话便会发现,被巨蛇当排球玩的正是新生的贪嗔痴脑袋,它们被抽的鼻水横流,却阻止不了玩心正盛的主人。

王座上坐着一滩透明软泥,像只失去生命的史莱姆,当八雷神出现的时候,那软体上便浮现出一张属于大叔的威严五官。所谓的八雷神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由八个位置的神明组合构成的神名,他们自伊邪那美的身体各处诞生,生育头颅为大雷神,生于胸为火雷神,于腹为黑雷神,生殖器官涌出的则是拆雷神,而四肢上,分别是若雷神、□□神、鸣雷神、伏雷神。

八雷神与先前的常世神一样,带着神明的骄傲,打从心底瞧不起和自己不同种族的八岐大蛇,看到他便冷笑道:“你从异界带来的杂碎力量,看来也不过如此。”他说的是溯行军。八岐大蛇控制了这些不死的怪物,认为可以靠他们脱离封印,为此主公还特地派他用母神伊邪那美的发丝诅咒了锻造神,让溯行军的天敌失去了化形的能力。

“如果不是你被天津彦根吓破了胆,锻造神早就彻底消失了。”八岐大蛇同样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当初他承诺会彻底解决掉锻造神,可却畏于天津彦根的力量,迟迟没有斩草除根,说什么失去神格就是等死,可天目一却平安撑到了现在。

“住嘴吧你们两个,现在时政所选择的[审神者]已经唤醒了那边的付丧神,你们现在吵也没什么用了。”史莱姆忽然插嘴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不过提起这个,他也有些疑惑道:“真是怪异,高天原不愿对外来者做出更多退让,按理说即便狐之助选择了审神者,他们也没有刀剑可以唤醒才对。存在于平安时代的刀也就算了,可是其他刀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问题八岐大蛇和八雷神也不清楚,或者说没关注过,只能沉默以对。

对这个问题,史莱姆也没有深究,他道:“如今月读以人身降世,三贵子不齐,正是我们破开阴界封印最好的机会。若错过了,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八雷神你也是,你作为雷神的信仰,早就已经被建御雷抢的差不多了,同样是雷神,人类将他视为公平正义,可却认为你是污秽邪恶的。建御雷深受宠爱,如今只有我重返高天原夺回神座,你才有机会翻身。”

“需要我做什么?”八雷神们齐声怒道。

史莱姆的话正中八雷神心房,他最为不忿的就是人类对他和建御雷神的区别对待,人类说他的雷让他们想起死亡,是死之秽的象征。可同样是雷神,人们却赞美建御雷的雷似刀剑,得到全国上下的推崇。

看到八雷神的样子,八岐大蛇嗤笑一声,道:“其实那些人类说的很对,你本就是诞生自死灵的东西。”

“人类说的对?呵,八岐大蛇,人类说你有八头八尾,可你看看你自己,你分明有九个脑袋!所以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八岐大蛇,是九头虫才对!”他可是听来自异世界的白泽说过,九头虫给龙王儿子带了绿帽子,谁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九头虫:完全捏造,已让律师处理。)

“什么,他不是八岐娘子吗?”上面的史莱姆惊讶道。

“?!”八岐大蛇和八雷神一起回头看向他。

“咳…没事。”史莱姆发现自己也跑题了,他咳嗽一声,将事情带回正题,道:“好了你们别吵了,现在正事要紧。八雷神,我命你在多度祭时降临人间,杀死时政的审神者!”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到多度大社去?”“那可是天津彦根命的地盘,那个疯子这几百年都留在人间,我过去就是找死!”“我看你是被八岐大蛇迷惑了想杀我灭口吧!”八雷神八张嘴激愤的吵闹起来。

史莱姆静静的听他发泄完,才慢条斯理道:“我没有让你去送死的意思,在那之前我会伪装天照谕旨,急招他回高天原。天照的几个儿子,五柱神只有他继承了太阳神格,作为长子外最受宠爱的人,被母亲召见是正常的。”

“可是这……”八雷神有些犹豫。

“别担心,在确定他离开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史莱姆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便嘲笑道:“还是说,你连个人类都解决不了?”

“我去!”八雷神一被嘲讽,便立刻应下。

史莱姆满意颔首,笑道:“这样才对,源赖光是个天才,可他的女儿只是拥有灵力的普通人类,靠着神器逞些威风。”他有些感慨,道:“若不是立场不同,我倒愿意和精明的时间政府合作,他们很聪明,确实选对了人。源氏身负着改变时代的大气运,得诸神庇佑,选择和源氏有关的审神者,让她与垂死的锻造神扯上关系,确实能让那位神明复苏。源家未来得势,被源赖光供奉于自家神堂的神明,即便是再弱小都能受供奉强大起来。且赖光的那个女儿,注定短命,她完成了任务及时死掉,也不会篡改多少历史。”

在史莱姆所看到的千万种未来里,源赖光讨伐大江山,就得到熊野)、住吉和八幡三位上神的援助。

所有人甚至妖怪的命运都被高天原掌握着,容不得有人反对,史莱姆笑容里充满了讽刺,他道:“八岐,你也是,既然丰原城已经没了,就赶快找下一个祭坛做成新通道。”他需要更多力量冲击阴界封印。

“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少命令我。”八岐大蛇微皱眉毛,道:“能够破开阴界的祭坛,可不是小事情,京城里的阴阳师不会给我们时间做准备的。安倍晴明和…你口中的未来王麻仓叶王,都是麻烦的家伙。”

“那就让京都乱起来吧,让他们自相残杀。”在八岐不解的目光中,史莱姆手中多了个光球,里面闪现的是麻仓叶王与大岳丸战斗的画面,他欣赏并赞叹道:“真是强大啊,这就是足以弑神的通灵者之力。但是可惜了,这份强大,是罪过。”

收回手,史莱姆对八雷神道:“你去准备准备吧,记得顺便杀掉那个和玉藻前在一起的巫女千代,安排一下可以挑拨九尾狐攻上京都。”

“玉藻前?”八雷神不解,和叛徒千代在一起的哪有什么玉藻前,倒有个绝代美人。他还想着,等攻上人界就收她做神妾呢。

“绝代美人就是玉藻前,男的。”史莱姆目光带着同情。

八雷神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头虫给小白脸带绿帽子是央视西游记原创的,所以他真委屈。

传说里给赖光递装备的三神:熊野(五柱神,连爹的兄弟)、住吉神(海神,伊邪纳岐洗澡水蹦出的几个老爷们)和八幡(武神,弓箭神,之前提到过的,射马蜂窝和扑棱蛾子)

史莱姆:审神者哪来的刀啊

八岐大蛇:我不知道啊,咱们出了叛徒?

第211章 七未的身体状况不好,闲鱼认为斋戒仪式之后她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天才能举行祭祀,可没想到的是,次日她便在神社内看到了她。老人精神矍铄,看不出疲惫的样子,她穿着一身干净但古旧的粗衣,像个普通杂役一样拿着扫帚清扫着正殿前的落叶。她扫的很认真,缓慢又仔细的摆动着扫把,不像是在打扫卫生,反倒像个沉醉于书画创作的艺术家。

来往的巫女和神官很平静的跟七未行礼,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闲鱼走了过去,想要上去帮忙,却被七未躲开,她抱着扫帚,全无地位崇高的大社巫女骄傲,眨眨眼调皮道:“别跟我抢哦,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工作。”

“明日开始便是多度祭,接下来几日都没有空闲时间,你应该好好休息的。”闲鱼还记得她昨日虚弱的模样。

“我这个年纪啊,少过一天就是一天了,哪里舍得躺在床上浪费。”七未用平静轻松的语调说出这种话,虽已是人瑞的年纪,可她的双目仍有着留恋不舍,还夹杂着莫名的遗憾,道:“这时间怎么过的就这么快呢,感觉什么都还没做呢,就已经老了。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啊,经常会做梦,梦里我还是个小姑娘,天天在山头跑,挖到点野菜,就高兴的跟傻子一样。”

不同于京城中出身微末的小贵族们拼命掩饰出身,七未却不避讳自己平民的身份,她扫完最后一块土地,将手搭在扫帚头上,轻笑着回忆道:“也不知道天津彦根命怎么想的,竟然选中我这样的小丫头给他做巫女。”

这种话可不好接,担心会冷场,闲鱼脱口而出道:“额、这…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娘?”说完她自己都想抽自己,这接的是什么话啊。不过好在对面的七未并不介意,反倒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起来。

就在闲鱼在七未的笑容中无所适从的时候,看守神社外围的神官上来道:“鱼姬大人,国守大人派人探望。”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闲鱼得了救星,迫不及待的应下脱离了现在尴尬的境地。

看着年轻巫女活泼机灵的样子,目送她走远的七未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真遗憾啊,从未真正见过御子神大人,若他是与您一样的脾气,那和这样的巫女相处起来,定然很有趣。”说着,七未转过头,看向她身边的容貌皓丽却唯有她能看到的青年男子。

[天目一和我不一样。]现身于自己巫女面前的多度神答道,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倒是听说过,是位对人类非常温柔的神明啊,和您很像呢。”七未感慨着。

[不像。]多度神面无表情。

“我觉得像。”七未故意执拗着。

多度神回望着自己的巫女,便是熟悉他的七未,也无法从那双浅绿色的眼瞳中找到波动,他看着她,然后道:[随便你。]

天津彦根命极少有情绪波动,可以说他是个冷漠寡情的神。他没有胜负心,也不会与人争辩,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就是这样的神,为了儿子几百年不回高天原,一改平日低调的作风,翻遍三界寻找仇敌。

而且,像这样一个冷清可以说是冷漠的神明,却救了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并让她成为自己的巫女。想到过往,七未感慨又落寞,直到现在她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神,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对御子神的牵挂,可这仅有的这一点,她也无法帮到他。

[巫女,我要回高天原了。]多度神忽然道。

正惆怅着的七未猛的抬起头来,难掩惊讶道:“明天就是多度祭,您不留下来吗?”

[母亲的召唤,我不能拒绝。]他低头看着她,交代道:[神社就交给你了。]

“是。”七未恭敬点头,再起身的同时,原本站在她身边的神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欲言又止的上前一步,但最终还是收回脚步,脸色也跟着凝重下来,天照大神的召见,这时间也太巧了。不过在天津彦根命的主祭神社,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御子神的巫女就在神社里,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赖信派人传来消息,说她家的刀剑男士们打败了要参加上马仪式的选手,明天可以进入神社参加祭祀。上马仪式会连续进行两日,被选中的武士们带阵笠着裃姿,分别从桑名郡的不同地点出发,在人群的环绕下赶来神社,骑马冲上三米多高的土坡。祭祀的第一天,上马神事会有两次,每个骑手都有两次冲击土坡的机会,而到第五日的时候,则只有一次机会。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上马神事的成功关系着一年的粮食收成,能够接触到珍贵马匹且会骑的人只有贵族,所以先前的武士都出身伊势豪族。这些贵族少爷们才不管你什么粮食收成好不好的寓意,看中的是作为骑手所带来的荣誉。不过那显然已经成为了过去,当源赖信这个武将做了新国守之后,原本被选中的武士们,便不够看了。

在多度祭之前,赖信忽然心血来潮想考校本地青年才俊的实力,可没想到拉出来的都是些辣眼睛的家伙,被来自坂东的凶恶实战军一瞪,便吓泄了八分的气势。于是赖信挥挥手,决定重选上马仪式选手,付丧神们踊跃报名,成功压下坂东军夺取名额。

隔着鸟居听清光说完,闲鱼十分无语,你们一群神明和普通人抢名额。

清光在闲鱼的注释下移开视线,其实他也臊得慌。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能见到大家,闲鱼也很开心,她拍手道:“清光也是明天的骑手吧,那先祝你上马成功喽,我会给你加油的。还有,明天祭祀会洒的红豆年糕里也有我做的,大家记得吃掉不要浪费!”

“那抢到你做的年糕的家伙还真是……”

“真是什么?”闲鱼眯眼。

“……幸运啊。”若是平时,看到她这幅模样清光肯定会拍拍她的脑袋。可现在隔着鸟居,在别人面前也不好靠近,他就只能隔空挥手道:“但愿我会是那个幸运儿吧。”不过年糕那种东西,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楚是谁做的吧。

错了。

很容易分清楚才对。

次日,带着斗笠的清光被来自多度的神官分了喜庆的年糕,看着手里红白交叠形状诡异的东西,清光迟迟没有说话,反倒是一边的大包平直白问道:“把食物做成马粪的形状是上马神事的习俗吗?”大概是有什么吉祥寓意吧。

来自多度的神官笑容不变,道:“不是,这是鱼姬小姐亲手为勇士们制作的锦鲤年糕,只是在烹饪的过程中馅料流了出来,形状也稍有改变而已。”他笑容不变的把沾满红豆馅红红白白的东西硬塞给几位武士大人。

听神官这么说,也想和大包平一样吐槽的几人纷纷闭上嘴巴。倒是髭切捧着那团东西,毫不犹豫的吃下去道:“唔,味道很不错呢。”膝丸也吃了一口,为自己一手看大的孩子辩解道:“姬君是第一次做,这么完成度已经很好了。”

“能吃下这种上镜都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你们还真是勇士啊。”鹤丸觉得把年糕搞成这样的鱼酱真是料理鬼才。

“还有吗?”三日月拿着空盘子问道。

“用来做配茶的点心也不错呢。”莺丸身边的盘子也空了下来。

“真是了不起的惊吓。”鹤丸对几位带佬竖起拇指。

尽管都在嫌弃形状怪异的年糕,可却也没有人将自己手里的分出去,恰在此时,外面的神官招呼道:“诸位武士大人,时间已到,请准备仪式了。”收到通知,出席首日仪式的几个人一脸决绝的将年糕塞进嘴里,视死如归状道:“我们走了。”

“兄弟好走!”鹤丸挥挥手。

与此同时,在上马仪式所用的高坡旁,多度祭接待贵宾的御所之中,身为国守的源赖信面前也被放了一盘[红豆年糕],看到那红白相间的奇怪玩意儿,在场的贵族纷纷惊悚脸向后缩头,连赖信也大吃一惊道:“多度竟还保留着吃猴脑的传统?!”

猴子也是古时常见的肉畜,直至天武天皇下达禁令。

负责给赖信上点心的神官笑容一窒,道:“这是鱼姬大人亲手制作的红豆年糕。”

“哈哈哈,原来是鱼姬啊!别说,这造型还真是我们武家的风范!”赖信一脸赞叹的吃了下去,直接让在场的贵族们倒抽口气。他品了品馅料,竟觉得这样吃挺带感,一拍膝盖道:“吩咐下去,以后年糕都这么做了。”

接到命令的后厨满脸惆怅,这妾身做不到啊。

对于自己做的年糕所引发的后续事件,这会儿的闲鱼一概不知,她只记得自己把所有的馅料都放好并捏成了锦鲤的形状,完全不晓得他们在烹饪的过程中变了形。

作者有话要说:  供奉天目一的神社(不是多度大社)在十一月八日鞴祭时(国内有翻译成吹子大祭),有相扑和抛年糕的仪式~鞴祭是有锻造职神明的祭祀,传说是因为锻造神天津麻罗为神武天皇锻一千刀斧,所以才有了这个祭。

没有天津彦根命妻子的相关传说,所以一目连应该是只有父亲没母亲,不过无性繁殖在日本神话很正常。(多度大社供奉的美御前摄社,里面的女神不是他老婆,是妹妹宗像三女神之一的市杵岛姫命,是御妹神,嫁给大国主了)

战斗好难写啊,其实闲鱼真对上八雷神完全没胜算,就是吊打,不是一个级别的。八雷神怎么说都是伊邪那美的孩子。

我不会中国神明的,毕竟画风不一样……

第212章 天尚未亮起时,桑名的百姓便自觉聚集到神社前,若不是前日祭的内部奉仕活动限制了人员进入,恐怕现在整个神社都会挤满信众。身为多度神宫司的七未站在正殿前,将祝词的卷轴交予她之下的神职之手,便颔首送他们离开本殿前往摄末社。

在御例祭的前日祭先奉仕摄末社神明,是神社惯例,多度大社有两个摄社,其中美御前社供奉的是宗像三女神之一的市杵岛姫命,她是大国主的妻子,同样的也是多度神天津彦根命的妹妹。而另一宫的一拳社,供奉的则是言灵神一言主命。

在神职们与七未完成仪式离开后,闲鱼才从桐树后走出,几百年前,前日祭首先要供奉的是作为御子神的锻造神,只是现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这位神明的存在,连属于他的别宫也在诅咒下抹去了痕迹。闲鱼走到那处被山石和植物环绕的地方,伸手拉开错乱的藤枝,掌心贴在冰凉的山石上,用尽全力也只能稍加感触到其上属于冥界的阴冷神力。

“鱼姬。”七未出现在她后方,出声提醒道。她并未诧异于她的举动,脸上仍带着和煦的笑意,问着:“御子神的别宫,原来在这里啊。”她缓步走上前,干枯且布满了皱纹的手贴在山石上,却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您不知道吗?”闲鱼意外道。

七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知道在这里,可又不确定具体位置。总不能够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询问神明吧。”尽管在诸神中,天津彦根命对待人类的态度可以算得上亲切,但这也不是身为人类的她能够放肆的理由。

对面的闲鱼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中了一箭,她好像问过很多不该问的东西?

不愿在背后多议论神明,七未没有再继续这话题,她道:“上马仪式要开始了,你和千代一起去看吧,我要准备明日主祭,可就不能陪你们了。”这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困在她这个老太婆身边,多没有意思啊。

闲鱼早就对上马仪式好奇了,她点点头,去后院喊了千代,带着她一起挤到了高坡前台。

第一日出场的六位骑手,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被妆点过的战马上,等待仪式开始。托巫女装扮的便利,闲鱼拉着千代跑到神官们站上的高坡,看到率先出场的清光,还小幅度的挥了挥手。郡民们拉来水桶,用勺子洒在土地上,狭窄的山道上渐渐被高壮的村民们围满,这些人既可以在战马缺少助力的时候加力,也可以保护骑手的安全。

上马仪式其实是有一定危险性的,由于要骑马冲上三米的高坡,人仰马翻的可能性非常高,尤其是骑手容易在登顶的时候被马从身上甩飞下去。看到清光不离身的刀,郡中帮忙的平民好心提醒道:“武士大人,上马仪式带刀太危险了。”

清光尚未回答,一旁的卫兵便率先拔刀架上那平民的脖子,凶狠道:“你这是怀疑武士的能力?!”他话没有说完,便直接被岩融拎着衣领子提了起来,今剑在旁边提醒道:“你这家伙,不要在神社里动刀子啊!”

“前国守手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赖信被这扫兴的一幕气到后仰,指着拔刀的人刀:“让他去种地吧。”

“是!”身边人赶忙传令下去。

只是简单的一件事却让新国守在平民眼中的形象大增,在那狐假虎威的卫兵被带走后,清光方才低头对那位被吓傻的平民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的话,带刀也不会有影响的。”话落,象征神事开幕的神乐笛声也跟着响起,清光在四周百姓有节奏的鼓舞下趋马到跑道中央,看着上首挥手的闲鱼,他笑道:“看着吧,我会带来丰收的。”上马神事便有着祈愿丰收的寓意。

神乐声完全被四周人热情的嚎叫掩盖,赖信就喜欢这种气氛,他直接跨栏到山坡边,和平民们一样拉开衣服光着膀子助威,这四周的郡民甚至没察觉和自己一起加油的竟是堂堂国守。

鸣鞭为哨,清光架马快速的向上冲去,两边的人在这一刻皆化为模糊的轮廓,他看着上方的高台,它远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在身体随着马一起向上的同时,与其一起腾空飞跃,直接架马冲过山坡。

成功了!

在场的呐喊声有瞬间停滞,紧接着声浪便淹没了整个神社。骑手和马如此轻描淡写的冲上山坡,是非常少见的事情。清光在马上还没寻找到闲鱼,便被热情的群众拉了下来,直接被捧起抛到上空。

闲鱼在一旁激动的抱着千代蹦了两下,被她提醒后才赶忙洒下红豆年糕,她抛的又远又广,争取照顾到每个角落。在下方哄抢的人中,一道蓝影闪过,小夜左文字在兄长面前翻身落地,宗三见状问道:“拿到了?”

“嗯。”小夜摊开双手,掌心里全是形状怪异的年糕,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你不是很嫌弃这年糕吗?”药研调侃道,现在又让小夜把大将做的年糕都抢过来。

“我这是在维护…神社的名誉。”宗三移开视线,为自己辩解道。

多度大社的本殿之中,七未半垂着眼睛静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尽管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可她却数十年不变的对外面的一切感到好奇,可是作为神主,却是不能够亲临现场的。她拍了下手掌,道:“真想去看看啊…我…嗯?”

外面的波动让七未收起了笑容,她站起身走出本殿,看向天空。

众人因上马仪式的首开得胜欢呼,却没有注意到天色的转变。雷龙在云彩中穿梭,蔚蓝的天幕悄然转变了色彩。

在欢声笑语下很多事情会被忽略,但细微的变化也无法瞒过风神的巫女,正在抛年糕的闲鱼怔了下,面色微变的看向上空。千代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多度大社的结界受到了冲击。”闲鱼话音刚落,果然主持神事的副宫司白了脸色,见他想走,闲鱼赶忙跑过去拦住道:“我去帮七未大人,你留下稳住平民!”必须得有人留在这里稳住阵脚,不然平民骚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神社的结界要撑不住了,我得去帮七未大人。”老神官急切道。

“这不是请求,而是我作为神明神主所下达的命令。你应该很清楚,灵力稀薄的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才能发挥你作为副宫司的作用!”闲鱼不顾对方的愤怒直接下了指令,说完后她转向另一边,对清光附耳道:“神社结界正在被攻击,你去通知叔父做好准备,然后让参加上马仪式的人协助神官保护平民。”

清光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骑手们一起离开,来参加祭典的人们肯定会起疑。

交代好后,闲鱼将千代拉到一旁,然后对玉藻前道:“攻击结界的人或许是八雷神,你带着千代躲到末社那边,八雷神敢对天津彦根命出手,可绝对不敢一同毁去供奉三贵子的末社!”

“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不过还是要谢谢这份心意。”玉藻前显然是不怕八雷神的。

得到玉藻前的承诺,闲鱼直接跳下山坡往内殿跑去。一进入内社的土地,四周的色彩便忽地黯淡下来,闲鱼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之前一直身在幻境之中,七未以自己的力量制作了和平的假象,将神社内部和外部分割开来。

三十面花木鸟纹铜镜自宝殿飞出,所折射出的光辉足以遍布整个桑名郡,空间逐步割离,被站在於葺门前的七未分成独立的领域。多度大社的结界被破坏后的样子只出现了瞬间,便在下一秒被神镜幻象取代,外面的人们依然沉浸在上马神事的喜悦中,全然没有发觉社内的异常。七未看向被紫色云雾所覆盖的上空,甩动衣袖招狂风骤现,将流云散去,露出隐藏在后方的面孔。

“不愧是你啊,以人类之躯做到这个地步。”八雷神出现在上空,他高高俯视着七未,赞叹又惋惜道:“可惜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呢。”但因为侍奉的是不解风情的神明,衰老成现在这幅模样。

这家伙是傻x吧……闲鱼无语。

“无法联系到天津彦根,你很着急吗?得不到他援助的你,又能做到何等地步,我真的很期待。”八雷神舒展开手臂,在他的身后浮现出多个幻影,那是组成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八位神明之力。没有了天津彦根命的威胁,他嚣张得很,整个桑名的天空在神力操控下变成紫灰色,云层中不断有雷龙滚动,这样的力量若是落下,足够使整个城市消失。

雷动声震耳,像千万条龙蛇盘踞身侧,生死大关在即,闲鱼却无能为力。

天空被雷光彻底照亮,眼前所见只剩下一片白色,听觉被雷声夺走,闲鱼只来得及撑起结界保护住神社内的成员,而她自己则准备硬抗下攻击。但在雷电落下的瞬间,金光在七未手中绽放,铃声隐在雷鸣下回响,带有灼热温度的气流自下方升起,将落雷卷入被割裂开的空间里。与此同时,神社的场景不断变换,周边的一切皆在,却已经不再原有的气息。

多度御神宝·金铜五钴铃!

“把神社和御神境融合,想把我困在这个空间?!”八雷神发现自己竟无法在调动自然的力量,登时大怒道:“该死的天津彦根,为了对付我竟然把神境交给人类!”他两手撑起,神境竟然出现了缝隙,瞪眼咧嘴笑道:“你一个人类,能困住我多久,也不过只是拖延时间罢了!”他张开嘴巴,口中吐出一道闪电,目标直指着下方的七未。

“守!”

闲鱼挡在七未面前,用风符抗下攻击,她眯起眼睛,发现自己竟能够控制这空间的风,便道:“接下来轮到我了,尝尝老子神咒的厉害吧!”她展开扇面,控制风暴形成数千道风刃,并念诵道:“传告。汝之身交付於吾,吾之命运交付於汝之剑。在此立誓,吾乃永世为善之人,吾乃永世作恶之人——”

唯恐对方还有什么底盘没有暴露,八雷神全神贯注紧盯着下方的闲鱼,他两手脱离身体,化作两位雷神,往下俯冲道:“那还要看你念不念得出来了!”

看到敌人降下,闲鱼竟露出笑容,她道:“——自抑止之轮降临吧,天秤的守护者啊!”

砰——!!

saber应召降临!

暴击声响起,八雷神的主体从空中跌落,在他身后,是山姥切国广的身影,在八雷神的注意力被闲鱼吸引的时候,他借由神域境风暴的掩护从后方爆头斩下!但这并不是结束,双月的刀纹自下方绽开,将下降的八雷神击开,岩融随即跳下云端,承三日月之力,用薙刀直贯穿了对方的身体,今剑与小夜一左一右,将其双腿斩落。

八雷神分离的双臂神,被烛台切光忠与髭切挡下,药研则撑起摇摇欲坠的七未。

闲鱼弯起嘴角,嘲讽道:“我连大风车的歌词都记不全,会个屁的神咒啊!”

第213章 不同于被逼入绝境的社内,神镜隔绝的外界依然沉浸在和平的假象中,人们正为上马神事的成功欢欣鼓舞,没有人注意到副宫司的心事重重,也没有人在意骑手们异常的神色。一波又一波声浪压下了顶上的雷鸣,大包平骑马走上高坡,脸上却失去了对胜利的渴求。

膝丸挤入人群暗中守护在源赖信左右,莺丸则代替他成为上马神事的选手,心不在焉的坐上马背。

狐之助忧心忡忡的趴在小狐丸的肩膀上,尽管同样担心审神者的安危,却也记得责任,它提醒道:“赖信公为源氏收复坂东军,为日后的源平之战奠定了胜利基础,我们肩负着维护历史的责任,请千万不要冲动!首先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赖信公……”谁都想要抛弃乱七八糟的顾忌跟随在审神者身边,可却也要明白留下的重要性,这是同等重要的战场。

听到狐之助的话,清光闭了下眼睛,紧握着手中的刀道:“你不用说了,正因为明白,我们才会在这里。”话虽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或许在别人眼中,闲鱼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阴阳师,可在看着她长大的人眼里,她仍是那个稚嫩的孩子。在京城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面对过棘手的妖怪,可不说本丸的刀剑,忠行大人和她的师兄们,也会在后方关注着。

将清光惴惴不安的模样收入眼中,宗三提醒道:“主人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小看她。”

“就算你这么说…不过有人比我还不成样子。”清光的目光在宗三握缰绳握到发白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接着便转向人群中的膝丸。弟弟切此时深沉着脸色守护在赖信身后,半低着头,嘴里不停碎碎念着什么,兄长和姬君的口型接连不断的交替出现。

“我后悔了,不应该抢这个名额的。”鹤丸坐在马背上嘀咕道,他这句话也同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本殿前的植物已经在八雷神带有死亡之力的血液侵袭下化作焦土,闲鱼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偏殿的方向,却发现封印纹丝不动。她失望的收回视线,在岩融等人撤离八雷神的瞬间,连续打下数道封印,延伸的蔓藤缠绕住其四肢,泥土凸起将躯体粘连,灵力的锁链与风的屏障连接,同时禁锢住八雷神的外泄的神力。

“咳!”七未猛的吐出一口血来,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样向后倒去,可在药研伸手相帮的时候却又勉强自己躲开,任由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药研收回自己落空的手,跟随她一同半蹲在地上,道:“你现在需要治疗。”

“七未大人!”

听到后方的咳嗽声,闲鱼赶忙转身向她跑去,被层层封印禁锢的八雷神却在同时抬起头来,在所有人未曾防备的时刻,他轻松挣脱掉闲鱼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左右手臂所化的若雷神与□□神合并成闪电利爪,朝闲鱼抓下!

“主人!”两边的提醒显然已经太晚了。

缠绕黑紫色闪电的爪子在碰触到闲鱼的那一刻被激起的结界隔绝,浅红色的光层一圈又一圈的从她身上绽开随后散去,她身上附着的数层风遁削减了对方致命的伤害,闲鱼趁此机会向前扑倒,闪开了八雷神接下来的攻击。藏于暗处的长谷部终于还是忍不住持刀冲出,以刀刃承接住雷神之爪,他咬牙强行抽刀,在刀刃脱离八雷神掌心的同时反刃再攻,连续六次斩击将其逼退!

“主人,没事吧?”今剑第一个冲到闲鱼身边紧张道。

“没什么,我有风神之佑。可是为什么,我的封印会……”闲鱼自认为自己的封印术还是不错的,可结果却无法拖住八雷神一秒,她的术式在他的力量下起不到任何作用,到最后还是依靠风神大人的盾才勉强逃过一劫。不仅如此,她在自己身上施展的风守也形同无物,到最后能够免疫八雷神神力的,仅有风神大人的力量。

我的灵力,起不到作用吗?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闲鱼思索,八雷神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浑身上下被雷电缠绕,分开的肢体再次收回到本体上,被刀剑切开的狰狞伤口逐渐愈合,在神域境中被压制的神力也在恢复。尽管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可被人类从天空打下,还是让八雷神倍感屈辱。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啊,竟然这样、这样狼狈的落在地上!

“渎神!这是渎神!渎神之罪!区区人类和人类的造物,竟然敢伤害我,竟然让我高高在上的我,同地上的蝼蚁一样站在地面上!”八雷神所受到的心里伤害可比□□重多了,他气到语无伦次,本就丑陋的五官也扭曲起来。

愤怒让八雷神的神力不断膨胀,神域境的结界也在紫灰色的冥府神之力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裂痕,七未不堪重负的又接连咳出血来,五钴铃雪白的铃绪,被染成红色。七未咬牙支撑起身体,再次将灵力投入到御神器中,她朝着闲鱼的方向喊道:“他的目标是你,快点离开这里!神域境…困不住他的!”

她根本不给闲鱼拒绝的机会,用尽全力再次将八雷神的神力压制,随后将神域境打开,把闲鱼和她的刀剑一起扔了出去。

神域境再次关闭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下筋疲力竭的千代和神力正在复苏的八雷神,雷龙的嘶吼咆哮声褪去后,失去了灵力支撑的御神器金铃从拜殿的阶梯上滚落,困禁八雷神的神域随之碎裂,只有维持着外界幻境的三十铜镜仍编织着美妙的梦境。

上马仪式顺利进行到结束,人们的笑容未止,从早到晚。

闲鱼等人直接被神域境抛出到罕有人烟的多度山中,她转身就想回去,但通往神境的门已经被关闭。髭切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做无用功的尝试,提醒道:“现在回去的话,才真的是浪费那位巫女的心意哦。”这还是髭切第一次没有顺从她的想法。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呢?”今剑茫然道,他们连撤离的方向都没有。

这话也是其他人想要问的,大家一同看向站在原地的闲鱼,等待她的决定。

闲鱼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七未的安危,她根本冷静不下来想这些,她求助的看向身后的三日月,可对方笑了笑却并没有指导她的意思,闲鱼只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向东走是清水社,供奉的是罔象女神。向南走是吉备神津神社,供奉大吉备津彦命。向北走是广峰神社,供奉的是素盏呜尊。”罔象女神和八雷神算姐弟,大吉备津彦命是人神,能让八雷神忌惮的只有…素盏呜尊!

可是作为三贵子的须佐之男,脾气是出名的怪异,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闲鱼深吸口气,道:“去广峰神社!”赌一把吧。

全国有无数个广峰神社,其本社在兵库县,三重这里仅是分社,当然其他社也同样如此。规避多度大社威仪,广峰分社在山的另一头,以付丧神的速度全力奔跑大概需一刻钟的时间。岩融背起闲鱼,一行人直掠过挡道的树木,朝北方前进。

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可七未为闲鱼所争取的时间依然远远不够,他们刚掠过多度山的河流,便被密集降落的雷电阻隔了挡下。趴在岩融背上的闲鱼看向天空,召出风符挡住攻击,可这次依然如上次那样,以她的力量为基础所制作的盾没有任何效果,闲鱼只能拿出一目连亲自绘制的符咒勉强将众人护住,然后在风符达到极限之前,甩出叶王给予的符箓抵下剩余的攻击,并趁机将风符撤回。

风符不能够被毁,一目连大人会察觉到的!

叶王绘制的符咒在半空化为朱砂墨勾勒而成的猛兽,其力量在半空中挥散,如丝网般将八雷神困在原地,在他雷化之前,咒符兽牙刮破了他手臂若雷神的眼睛,胸口的火雷神暴怒的喷出烈焰,将叶王的符咒吞没。

“我的攻击没有用,叶王师兄却可以吗?”闲鱼喃喃自语着。

两者有什么区别?

尽管可以控制风,但她所使用的力量基础是自身的灵力,而叶王师兄所使用的是……巫力。

[大部分阴阳师只是粗暴的利用灵力将式神的力量具现化,等同于使用式神的力量进行物理攻击,或者是利用凭依合体的优势,将式神作为补品,用1+1=2的简单道理将双方的力量堆叠为一人所用。可这并不能发挥出式神本身的能力,这种战斗方式,一旦遭遇到更上一层次的存在,便失去了效果。阴阳师反成为了拖累,式神只能孤军奋战。]

只知道使用灵力让式神、让法术实体化只能攻击到拥有实体的对手,如果对方是神灵,一旦使用神体作战,仅凭灵力就发挥不出作用。闲鱼仔细回想起叶王师兄所教导的话,然后将他的意思会现在所面对的场面相连接……

她虽然是审神者,但仅仅是提供灵力让刀剑付丧神们脱离本体束缚,他们一直在用自身的力量战斗。她可以用灵力凝聚成风符,将本来无形的风之力聚集出毁灭实物的杀伤性,可她能控制的力量是有限的,遇到真正的神明便失去了效果。

[师妹,巫力并不只属于我,实际上这个国家的人一直在使用巫力战斗而不自知。我们使役式神的力量,就是巫力,人们只是走了歪路,他们将自身与式神分开,各自为战,可巫力却能让两者的力量融合质变。]

怎么样才能够使用巫力……

阴阳师们,或者是直接命令式神作战,或者是凭依合体将式神力量叠加作战。可是通灵者使用巫力的时候,既会凭依合体让式神与自身力量融合,但是却也能够让式神发挥出本来的特点。所以,要怎么做……

接连不断的雷鸣声干扰着闲鱼的思路,她看向身边奋力保护自己的付丧神们,这场战斗他们打的极为吃力,对方作为诞生自尸体上的神明,拥有着几乎不死的能力,可付丧神们的力量,却会不断消耗。

必须获得压倒性的战斗力,才能够真正伤害到八雷神。

长谷部利用速度优势转移开八雷神的视线,今剑借岩融之力飞跃到上空,和小夜前后夹攻,短刀直深入敌人胸膛和背部,八雷神咆哮一声,大量球形电出现在他身侧并炸开,今剑与小夜的身体被电流贯穿,顿时被夺去力量向下摔落。

“这要怎么打!”对方根本不掉血,让山姥切急躁起来,付丧神不会死,可血肉之躯的主人却会。

“察觉到了吧,无论如何都只是无用功而已!”浑身上下皆是刀伤的八雷神嗤笑着,被切开的伤口再次恢复原状,他本身的神力却随之越发深厚。太阳在下落,夜晚即将到来,黑暗会让八雷神更加强大。

不知不觉,整个多度的天空已经变为深紫色,浓郁的死亡气息,连七未的幻境也无法掩饰住了。八雷神的背后有遮天蔽日的巨型雷龙隐现,闲鱼退后一步,这光是肉眼所见的之势,便让人新生胆寒。这样的力量若是降临的话……

在这时,已经许久没有干涉过闲鱼决定的三日月忽然道:“鱼姬,若是死掉了,风神大人也会察觉吧。”

闲鱼心一沉。是的,风符破裂他会知晓她遇到危险,若她失去性命,他肯定会来的。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样虚脱的状态,怎么能够再让他面对这样凶恶的敌人呢。

注意到闲鱼的恍惚,八雷神得意的大笑起来,他大声喊道:“若你再长大一些,我兴许会手下留情!可惜啊!”八个雷神紧密的连接在一起,上空的雷龙凝聚成一条,多度森云端被照亮,在下方的付丧神和闲鱼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气势。

这样的力量降临,整座山都会被毁。

继续下去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也只是早晚一起去死罢了!

生死抉择间,闲鱼不再犹豫,她走到三日月身边,道:“请将力量借给我!”

“荣幸之至。”

三日月笑应道,将手递给她。在这一瞬间,风华绝代的付丧神消去了身形,取而代之的是闲鱼手中光辉流照的太刀。三日月之美,如云端弦月,天空的雷龙在这一刻只是陪衬的星子,难夺其光辉。

“一切都只是白费功夫!”

八雷神的声音和雷鸣同时响起,让整个伊势国震动的轰鸣在多度山炸开,闪电瞬间照亮了次方每一个角落!

[如果解决不了你,那么就干脆让你为我所用。]

牵引风神之力,闲鱼跃至上空,她以天下五剑御神本体为媒介,附着巫力,融三日月宗近之灵。二尺六寸四分的太刀,转变成为被浅蓝色巫力包裹的绚丽超灵体,连闲鱼自身,也附着上一层光芒。

手握着太刀,闲鱼滞留在空中。

您说过,无论何时,都会回应我的呼唤。那么……

“请于此祀地降临——锻造神·天目一箇命!”

额心浮现出新的神纹,双目在喊出那神名的时刻变成鲜红,伊贺的神境中风神不见了踪影,属于锻造神黑发红眸的形态出现在巫女背后。八雷神的引下的雷电之力再此刻一同降下,闲鱼举起手中的太刀,以刀身承接雷电!

请以这天雷,为吾淬器!

轰——!!

滚烫的气流碾压过树海,形成凹入的漩涡,声势浩大的雷神之力降落,又集中在一点消去。

闲鱼稳稳地站在半空,风符的效果终究没有支撑到最后,她长及腰身的长发,变成了及肩短发,可手中握着的三日月宗近,却异常的闪耀。原本以人境成神之刃,直接成为超越了神器的范畴。

看着上空八雷神难以置信的鬼脸,闲鱼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了,你的雷真好用。”

第214章 一目连的出现让八雷神气到颤抖,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被他诅咒连神格都失去了的家伙还敢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将他的能力反用在重锻凡刀上!此时,八雷神倒是真的开始赞同起八岐大蛇那混蛋的话了,他确实不应该任其自生自灭,应该早下手斩草除根才对!

失去锻造神的神格之后,一目连没有了庇佑刀匠的能力,可诅咒却夺不走他自身的技艺和天生的神力,他无法作为神明给予闲鱼匠人的知识,却能够与她凭依附身,借由她的身体和巫力引雷电淬炼刀剑。只是承接神明之力,对血肉之躯的闲鱼来说,实在是太过勉强了,尽管表面不显,可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无法承受第二次。

使用习惯灵力的人很难一下子承受巫力带来的负担,普通人刚接触巫力连武器都举不起来,可闲鱼硬是接下了神明一击。这会儿她感觉自己的力量被完全抽空,仅能靠毅力支撑。

从闲鱼身上脱离,一目连一只手臂撑住她的后背,在她暗自稳定了身体之后,他便越过她挡在她身前道:“八雷神,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涉无辜的人。”

看到一目连出现,八雷神忽然大笑起来,他胸口的火雷神还道:“一个差点消失的废神,好不容易凝聚点神力,就迫不及待来送死了。还真是物以类聚啊,为人类失去眼睛自甘堕落的神明,和自大……”

这种程度的嘲笑并不会让一目连愤怒,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可身后却忽然涌出灵压。一目连错愕的回身,只与对方的变短的发丝擦过,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闲鱼已经提刀冲到八雷神身边,她周身被巫力覆盖,飘洒在空中的发丝此刻却成为了她控制气流的媒介,八雷神有瞬间被定格的大气束缚,而这瞬间的时机,便是要命的杀机!

超·占事略决——三日月之祓!

挥剑的瞬间气流凝结成弦月的形态,于夜空玉盘交相辉映,巫力与剑气凝结,带动着大气里浮沉的光点,将八雷神卷起。随双月刀纹的浮沉,八神的肢体被迫分解,作为头颅的大雷神,单只眼睛血迹斑驳,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

三日月之祓是通灵王中股宗使用过的招数,它帮助叶斩杀了安娜所生的大鬼。本来早就忘记的剧情,因为她家老爷子的关系又想了起来,并且第一个学会。

现在看来,还真是——般配啊。

术式的弦月巫力投影,与三日月宗近本身的双月刀纹剑气相交,形成虚虚实实的三重幻影。八雷神在其声势浩大的幻境中难以辨别真假,以致身首异处。

“哈…哈哈……”闲鱼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她用刀撑着身子,笑道:“连大人是万物生息之力,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他相提并论!”力量用到极限,她竟还有心思竖起中指,嘲笑道:“八雷神,呵…太渺小了!”

八雷神分成八个部位飘在上空,被鲜血覆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又来了……

又一次……

他竟然地上的蝼蚁所伤!?

“不可能!区区人类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八雷神气急败坏的嘶吼着,他的声音与雷电的轰鸣相交一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开。万道雷龙被盛怒的雷神聚集起来,不在心存轻视的神明一旦使用全力,那就不再是地上的生灵所能承受的力量。闲鱼散落在空中的发丝被齐齐粉碎,似乎连巫力都被电流烧灼。

[人类不可以,那我呢?]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八雷神的脑中,这让发疯的他身体一顿,慌乱的东张西望起来。与此同时,全神戒备的一目连也松开了握着咒符的手,错愕的张了张嘴。闲鱼的疑惑尚未说出,便被蓦然降低的气温和忽起的狂风吹了回去。

风暴降临,大地在瞬间完成了夏回冬归的转变,天空上遮蔽星月的乌云被尽数吹散,翻转的雷龙在狂风到来时尽数湮灭。这个国家地面上的生灵都在风灾中颤栗,而属于风暴中心的人们,则同时被夺走了呼吸。

一目连赶忙撑起结界将闲鱼护住,同时唤醒了多度大社的结界,将桑名城的人们笼罩其中。

天津彦根命的身影出现在八雷神对面,此时的他不再是神社内朴素的装扮,而是锦衣华饰龙卷环绕的日之御子。闲鱼想象中父子认亲的感动场面没有出现,这位神明甚至没有低头与一目连对视一秒,便直接向八雷神发起攻击。

面对天津彦根命,八雷神可不敢再敷衍,他神情慌乱,匆忙拼好身体,抽取雷电之力化为巨斧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天津彦根神色不变,凝风为剑直接将八雷神的武器刺穿,锋锐的剑尖深入胸位的火雷神口中,割开他的喉咙!

[废神?]

“不好,火雷你快逃!”作为头部的大雷神顾不得满脸被风刃刮出的血痕大声提醒着。可他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天津彦根命的刀刃从嘴巴穿透了火雷神的口腔,血色的龙卷从剑身上爆发,直接将他的脑袋绞成碎屑!

[自甘堕落?]

八雷神仅剩七个,他们不敢再和天津彦根命硬碰硬,具有太阳神格的天照之子与诞生于尸体的他们属性相克。可天津彦根命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剑身向下,直指化作腹部的黑雷神,在惨叫声中将其劈成两半。

[你们才叫来送死。]

“天津彦根命你疯了,我们都是神明,是血脉相连的亲戚啊!就算是我诅咒了天目一,可你看他不是还好好的吗,用得着赶尽杀绝吗?!你就算是杀了我,这诅咒也解不开了!再说了,天目一也是我的后生,我诅咒他也是迫不得已,是他自己迟到了祭祀,我这是在孝顺母亲啊而已啊……”大雷神护卫者他仅存的兄弟们,试图求饶。

他这么说,闲鱼的可就有意见了,她直接压下一目连搀扶她的手自己蹦起来破口大骂道:“风神大人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他的幸运,和你有个鸡儿的关系?你他么的还敢提血脉亲情,伊邪那美的血脉都集中在你那二皮脸了吧,可别再给自己贴金了,真孝顺你能干出请亲妈前夫的儿子来坟头蹦迪的傻事,你敢不敢去黄泉唤醒伊邪那美的灵魂亲自对线,告诉她你干了啥,她不打爆你的狗头老娘跟你姓!”期间一目连还想去扶摇摇晃晃的她,又被骂嗨了的闲鱼一爪子按下。

天津彦根命的目光从闲鱼身上收回,就在八雷神以为他不可能去理会一个人类的叫骂时,他忽然道:“同上。”

“??”八雷神震惊脸。

无论是天津彦根命还是一目连都不是擅长和人争辩的神明,可前者却没有后者的善良,八雷神见求饶无用,只能用尽全力躲避攻击。他一边逃跑,一边嘶声喊叫着:“救命!救命啊!大人救救我!”

天津彦根命面带疑惑,再次上前时,却见被他封闭的空间忽然撕出一条缝隙,一双巨掌从洞内伸出,它飞快包裹住八雷神然后消失。天津彦根命见状赶忙挥下一击,可他的神力却无法撼动那缝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余六雷神逃离。

“什么东西?”天津彦根命喃喃自语道。

“巫女!”

下方一目连的声音将多度神的注意力从消失的缝隙中抽离,他看向下方,便见之前还敢跟神明叫嚣的人类女孩已经倒了下去。紧握在手里的三日月宗近掉落在地上,再次化为人类的形态,伸手拉住闲鱼向后倒落的手臂。经过雷电淬炼的他因为暴涨的神力五官更为精致,本来轻简的短发延伸为铺满后背的长发,连衣着上的暗纹,都如附着上雷电般流淌起暗光。

一目连的将手从闲鱼额头挪开,道:“力量透支,现在需要休息。”他将自己的神力渡入她的身体,想要缓和承受雷电所受的伤害,却被天津彦根命拉开。多度神收拢起八雷神散落在空中的神血,从中抽取出纯粹的神力,粗暴的灌入闲鱼的口中。

本来昏迷的闲鱼猛的睁开眼睛,道:“难喝……”然后又闭眼倒在一边。

“父亲。”一目连挡在自家巫女面前,他这声父亲,也让在场的付丧神们满脸错愕。

“有事也无所谓,她有死返玉。”天津彦根命勾起手指,闲鱼的衣领打开,露出下面黯淡无光的勾玉。被多度神点醒后,那玉石开始发挥出紫黑色的光芒,但仅仅只是瞬间,便又恢复了沉寂。

麻仓叶王从海国妖怪手中夺来的无名勾玉,竟然是十神宝之一的死返玉。别说是一目连,这怕是连麻仓叶王都不知道的事情。

在所有人放下心来的时候,天津彦根命却暗自疑惑,天目一的巫女,为什么会有死气?

天津彦根命降临之后,多度大社的结界被打开,被困在外面的付丧神和神官们,也能够进入神社。两拨人顺利与从山里回来的一众汇合,膝丸终于见到了兄长和主人,只是后者被直接带到了神宫中情况不明,而兄长的态度也很奇怪。

三日月的变化让小狐丸大吃一惊,他疾步上前,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蹙着眉,三日月罕见的收起了笑容,他看向自己腰间的本体,犹豫的握住了刀柄。而这时候,经历过方才战争的付丧神们,也顿时想到了他的刀身被重塑过。三日月抿着唇,将太刀缓缓地抽出,被淬炼过的刀身有神力盘绕,刃上云月纹蒙有五光。

松了口气,三日月将刀收了回去。

还好,没有变成曲别针。

第215章 战后的众人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天津彦根命降临之后,覆盖整个桑名城的幻境结界才被打开,神官们终于能够进入神社,见到的却是巫女已然失去温度的尸体。

七未已是人瑞的年纪,整个多度大社的神职者都是她一手培养出来,她的离开,是众人难以承受之痛。可尽管如此,举行了一半的多度祭仍在继续,副宫司暂时对外隐瞒了消息,红着眼睛撑过了御祭。

北伊势一年一度的御祭,是全民期待的喜事,七未若在,也绝不愿自己的事为祭典蒙上阴影。

在这个将死亡视为大秽的年代,仅沾染血污都会连带亲人被禁入神社,更何况是接触尸体。侍奉了多度神一生的巫女也不例外,七未不能继续够停留在神社里,神官们只能忍着悲痛将她装入棺椁,送往后山安葬。尽管如此,接触她的神官们事后也会被禁闭。

七未的棺椁在夜色的掩护下被抬出正殿,一目连远远地站在桐树旁看着,正当他想要出手阻止的时候,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挡住了众人的去路。这一幕让一目连诧异,因为记忆中的那为神明,从不会为人类现身。

“多、多度大神!”副宫司显然是见过这位神明的,他赶忙带着一众神官跪趴在地上。

[要去哪里?]天津彦根命依旧不喜开口,而是直接将声音传入众人的脑中。

“七未大人已经走了,她的身体不能够留在神社。”老神官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克制住情绪,恭敬的向神明道:“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尸体上的秽玷污神社的清净,请您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我们一定会……”

[我的巫女不是秽。]

神明冰冷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响起,紧接着便见天津彦根命抬起右手,被封闭的棺椁脱离了神官们抬起的木架,悬浮在空中。在老神官无措的惊呼中,本殿旁的土地裂开了缝隙,天津彦根命将七未放了进去,让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可在本殿为她供奉神位。]

留下这句话,神明的身体便化为光点消失。

一目连心念微动,转身望去,正对上青年熟悉又冷漠的侧脸。两人尽管是父子,相处起来却并不亲密,明明一方在人间停留数百年只为了等待对方回来,可终于见面了,却连一句有温度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天津彦根命甚至连正脸去看一目连的一面都没有,他凝视着前方哭泣的神官们,忽然道:“眨眼就消失,这就是人类。”

“是啊。可那短暂的绚丽,却在您无尽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一目连低声回应道。

天津彦根命微闭着眼睛,久久才道:“我知道了。”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留在人间,回高天原只有自己。

“风神阁下!”

长谷部急匆匆的跑过来,可对上的却是两个神看过来的脸,他接下来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一目连见状体贴的应道:“不要着急,我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一开口便化解了长谷部的尴尬,也让天津彦根命收回了视线。

一句话又让长谷部紧张起来,他看了眼侧对着他的多度大神一眼,道:“主一直在干呕,药研也没有好办法,这……”

“我去看看。”一目连闻言道。

天津彦根命仍停留在原地,见一目连头也不回的跟长谷部离开后,才皱了下眉,转身跟上。

生病同样是秽,昏迷时的闲鱼中途被转移到了多度大社外的庄园,作为国守的赖信叔叔便干脆直接要了当地最好的宅子给侄女休息,而被迫出让府邸的贵族没有半点勉强,反倒为在国守面前露脸欢喜。这栋宅子距离神社并不远,以神明的力量眨眼就能到达,一目连刚在院中站定,便听到了闲鱼干呕声和崩溃的抱怨。

“你们确定没人趁着我昏迷给我喂屎呕——!!”说着说着又吐了。

“真的没有啊姬君,你昏迷的时候我们都有轮流看守的。”小狐丸左手菓子右手蜜饯递到闲鱼面前,往她嘴里塞道:“试试这个能不能把怪味压下去……还是不行吗?再试试这个。”

“根本没用,吃什么都是屎味。”闲鱼苦着脸道。

“没有办法了,以毒攻毒吧!”鹤丸拿出大蒜、韭菜、葱,直接就往闲鱼嘴里塞,不过塞了一会儿他自己就受不了捂着鼻子喊道:“我的天啊鱼酱可别张嘴啊,我也要被毒死了!”这些怪味交叠起来可比臭虫可怕多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干脆以苦止臭吧。”药研推了推眼镜,祭出十斤黄连熬制的绝品浓汤。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汤汁一出,连旁边的山姥切和今剑都忍不住退后一步,躲到莺丸身后。

“救命——!”闲鱼拉着被子躲到角落赫赫发抖。

在这时,长谷部带着一目连走了进来,看到他出现,闲鱼紧闭上嘴巴,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围住,只哼哼了声,却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态度对神明显然是很不礼貌的,一目连却不在意,他走到她身边道:“别担心,没有吃奇怪的东西。”他伸手按在她额头上,红龙的神纹带动风神的力量在她身旁具现化成薄雾,他的力量一直守护在她左右。

跟随踏入房间里的天津彦根命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道:“不是什么秽物,是八雷神的血。”

“什么!那和吃屎有什么区别?!”闲鱼闻言拍床而起,激动过后,又在一目连和爹神的目光中缩回了被窝里,紧张的捂住嘴巴。她这种反应,让天津彦根命感到不解,他无法理解八雷神的血为何等同秽物,却又莫名觉得被愉悦到,便没有说话。

“等八雷神的神力散去之后就没事了。”一目连安抚道。

闲鱼委屈的点点头,缩脑袋回被子的时候,又被脖颈的勾玉咯到,她反手将它拉出来,握在手心里。听大家说,这其实是十神宝的死返玉,不知道叶王师兄知不知道,还是还给他比较好吧……

此刻京城里的气氛并不美妙,麻仓叶王一返回政治中心,便下手铲除了在他离开时蠢蠢欲动的政敌。可他铲草除根的狠辣也让晴明无法视而不见,他去了叶王府邸,久未相见的师兄弟重聚,气氛却充满了□□味。

“停手吧叶王,此事牵扯过大,对面已经被逼入绝境,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来他府邸求助的幼子被诅咒所杀,晴明的脑中还残留着那孩子痛苦的呻/吟,他觉得师弟的行事越发极端,早晚会引起公愤。尤其是现在,连天皇也开始惶恐。

被夹在中间的荒左右环顾,他放下手中的毛笔,道:“师兄……”

“没事的师弟,你继续演算。”叶王笑笑道,全然无视晴明的愤怒,耐心教导新师弟熟悉阴阳寮事务。待安抚过荒,他才看向晴明,挑眉道:“许久不见,师兄要为些猪猡与我动怒吗?”

晴明叹了口气道:“你既知道那些人蠢笨如猪,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确实呢,可他们的存在,影响了我的心情。”叶王悠哉的转动着扇子。

他们的争吵,让荒也无法静下心来演算,看到师兄们理念冲突的样子,他莫名想知道如果鱼姬师姐在的话,又会如何处理。晴明师兄因叶王师兄无所谓的态度发怒,可鱼姬师姐却说叶王师兄越表现的无所谓心底就越在意。

若是鱼姬在的话,她大概会翻白眼,这样的争吵是不会影响到晴明和叶王情谊的。晴明的愤怒,与其说是为了别人的遭遇,更多是再气叶王潦草处理自己人生的态度。而叶王,这个有读心术的家伙,看穿了晴明怒意下的关心,八成痛并快乐着。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两人的相处方式,尤其是习惯他们兄亲弟爱的式神们。

小童女扑到骨女的怀里抹着眼泪,大声喊道:“我讨厌你们!晴明大人和叶王大人,都变得好奇怪!一直在吵架,你们都变成放屁虫好了!”说着她不顾哥哥的阻拦,眼泪汪汪的飞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晴明大人凶巴巴的,叶王大人也好可怕来……

“对不起,我这就带她回来。”童男赶忙追了上去。

“……”晴明沉默下来,他看了眼叶王,低落道:“我走了,改日再来看望师弟。”

“慢走。”叶王合起扇子笑道。

晴明离开后,院落内的气氛反而变得更为奇怪,荒放下手中的毛笔,道:“师兄,我也回去了。”得到应允后,他松了口气,将文案收拾好后起身离开。骨女面带忧愁的望着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的叶王大人,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摸着手底下猫咪的毛,叶王却弯起嘴角,他低头对它道:“股宗啊,有些东西,或许是不会被立场改变的呢。”

猫咪抬起脸来,茫然的喵叫了一声。

离去的荒在前厅追上了晴明的脚步,两人一同走在长廊上,途中还遇到了被叶王收留在府上的孩子。从海国回来后,叶王开始壮大自己的家族,既然没有血脉亲人,那就干脆自己创造。他收留了许多具有潜力的孩子,为他们冠上麻仓之姓,作为他的子系,传承他的术。

有些孩子看上去和叶王差不多大,却要称呼他为父亲,不过他们并未因此不甘,提到麻仓叶王的时候,脸上唯有恐惧。见到晴明与荒,童子们行礼道:“晴明大人,荒大人。”

晴明点了点头,道:“你们也该学占术了吧?”

“是、是…父亲大人教导我们。”为首的童子脸色发白道。

他这样的态度,让晴明忍不住皱眉。荒则比他直接一些,直接挑明训斥道:“叶王师兄收留你们,赐予姓氏,并以自身血液为资质参差不齐的你们提纯灵力。若不是他,你们现在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就是你们对待[父亲]的态度吗?”

童子们被训斥的脸色更难看,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可是他…可以看穿人心啊,我们想什么都会被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拥有的力量吧。

“不做亏心事,又有什么好恐惧的。”或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荒的语气更为严厉。

晴明转了下扇子,惆怅道:“该庆幸,师妹不在京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捅肾的是叶王亲生的孩子,不过因为这里时间线提前,为了圆剧情只能这样搞了。这些孩子的身体里,都留着叶王的血,因为他之前为了剔除高天原的血脉威压,所以把身体一部分血肉都转移了。

晴明:巴拉巴拉

叶王:巴拉巴拉…

荒:……

闲鱼:出去吵啊,别打扰师弟学习。

第216章 京城中发生的一切闲鱼并不知道,师兄弟都默契的没有将烦心事告诉师妹的意思,尽管荒夹在中间很为难,也确实想从她那里得到解决问题的建议,可依然没有真的将她牵扯进去,双方的通信中,永远都是一片祥和。

直到神社为七未举行葬礼的那一天,闲鱼才得知她的死讯,前几日还对着她温柔微笑的婆婆已经离开了人世,这让闲鱼一时间难以接受,等到葬礼结束,也仍旧没有她离开的真实感。闲鱼被千代扶着走过参道,能够从神社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七未留下的痕迹,本殿前的地面仍旧那么干净,就像她刚刚清扫过,闲鱼眨了下湿润的眼睛,似乎还能看到巫女虔诚念诵祝词的样子……

靠在千代身上,闲鱼闷声道:“如果我没有到多度来的话……”

听她似乎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千代忙握住她的手道:“如果你要这么想,那就应该怪我才对,是我不应该来这里。”说着,她握着闲鱼的手不自觉的松开,脸上带着自责,这并不仅仅是在劝闲鱼,而是千代真的这么认为。

“鱼姬大人,千代大人。”副宫司上前行礼,他本也到了知天命的年岁,这几天下来更显苍老。尽管如此,副宫司的脸上没有埋怨和憎恨,反倒带了释然,他对两人笑笑道:“两位不必自责,反倒是…应该感谢你们,圆了七未大人的心愿。”

闲鱼低下头,没有应声。

“七未大人早已身染重病,就算没有出事,这次多度祭之后,也会被迫卸任。神祇官是不会允许一个生病的巫女住持明神大社的,无论她是否还受到神明眷顾。可离开神社,七未大人也就不会想要活下去了。这神社就是七未大人的一切,是她的命,是她的家。”副宫司惆怅的望向天空,将眼泪收了回去,道:“她此生唯一的心结,就是没有为天津彦根命做过任何事,如今你们实现了她的愿望,还让她以北伊势大神巫女的身份离开人世。我想,现在她在神明身边,一定很满足吧……”

[我恐惧的不是死亡,之所以想要更多一些时间,只是因为自己还未派得上用场。]

[终于能够,帮上一点小忙了,人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天津彦根命站在上空俯瞻着自己的神社,看着来往的信徒,轻轻阖起双目。

这不是早就已经做到了吗……人类真是难以理解。

“父亲。”

一目连的声音打断了天津彦根命的沉思,他移目转向御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此时一目连的面色并不好,表情显而易见的焦急,天津彦根命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难得主动道:“我并非冥界神明,对生死之事知之甚少,你去地府吧。”

天津彦根命数百年不踏入地界,如此安排,也算示意和解。

一目连并未想过此事还牵扯到地府,当下更为紧张。

“有死返玉,可保性命无忧,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天津彦根命解释道:“你那巫女所用的巫力,有弑神之能,为高天原所不容,可她这般脆弱,却也造不成威胁。我会提前奏禀母亲,免遭小人暗算。”从他面前带走八雷神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谢您。”一目连躬身道。

天津彦根命收回视线,不在理会他。

一目连请求天津彦根命帮助,定然是因为闲鱼身上出现了他所不能应付的意外。

众人原本以为,闲鱼如今的虚弱只是初次使用巫力并以肉身承接雷电的副作用,等到她消化掉雷神的神力,就能够恢复健康。可事情却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直到多度祭结束,神官们从失去主祭的悲伤中解脱,她依然没有恢复,甚至难以进食。闲鱼这样的情况,不仅让众人恐慌,连原本答应玉藻前和他一起隐居的千代也留了下来。

“阿鱼你看,烛台切大人做出了叫豆腐的东西,来尝尝看吧。”千代将三个小碗放在闲鱼床桌上,夹起一块豆腐,还夸张的嗅了嗅道:“很香的,是我没有见过的食材。做的时候,连阿藻也馋了呢。”

“那就让光忠做油豆腐给他吧。”闲鱼从靠枕上坐起身,张嘴吃下千代递来的豆腐,可尚未品到食物的香味,排斥感便再次出现,她强行将豆腐咽下去,可接下来面对的却是更强烈的反弹,她撑起身子,将吃进去的东西原本带利的吞了出来。

“阿鱼……!”千代赶忙小桌从床上搬下撑起她的身子。

“没事。”闲鱼捂住嘴巴,对千代笑笑道:“我喝点茶就好。”

将里面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小夜低着头跑到隔壁,迎上大家期待的目光,只能失落的摇了摇头。光忠将手泡入清水中,对清光道:“既然豆腐不行,那就再换别的。”“我去市场转转。”清光解下围裙出了门。

“姬君喜欢口感清甜叶香气明显的茶叶,其中粉茶苦涩,煎茶中等,首先排除。”莺丸面前是他们从各处收刮来的茶叶,还有些是三日月的珍藏。宗三拿着笔,在写满文子的纸上划下两道,道:“茎茶甘甜但叶香不足,也可以去掉。”

“深蒸煎茶待定,茶汤浑浊,容易刮擦嗓子引起反应。焙茶与炒茶有焦香却无叶香,也去掉吧。”小狐丸建议道。

“那么剩下的就是被茶、玉露和抹茶了。”三日月将其中一类划入自己身边,道:“玉露难求,伊势怕是寻不到,我会去信歌仙,他手中有不少舶来名茶。”现在日本茶还没发展起来,他们以未来的标准寻找合适的替代并不容易。

“我们又找到两种泉水,都试试看吧!”今剑推门而入,指挥岩融将肩上的两个木桶放下,水滴迸溅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接过泉水,长谷部紧张的提着茶壶,道:“温度方面,就交给我了。”说完他拿着茶具和茶叶往灶台走去,对下面生火的山姥切道:“请再准备一些热水吧,我想试验一下不同温度的结果。”

鹤丸打了个饱嗝,捂着胃道:“这杯有点苦了…我已经喝不下了。”

大包平正襟危坐,蹙眉抿了口茶,道:“焦味太重。”然后也跟着捂胃道:“可以稍停片刻吗?”

两人刚抱怨完,药研便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推着眼镜问道:“我做了药丸子,加了些止呕开胃的材料,有人要试试看吗?”他话音刚落,对面两个抱怨的家伙便仰头干了手里的茶水,齐声对长谷部道:“再来一杯!”

听着里面的动静,膝丸依靠在门板上沉思,髭切从闲鱼寝室里退了出来,走到弟弟面前,道:“来练习吧。”

膝丸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到兄长抽刀的动作,了然道:“荣幸之至。”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髭切回道。

束手无策的感觉,已经不想再体验了。

新伊势国守上任,首先便命令旗下武士拆毁境内所有八雷神神社,赖信此举震惊全国,连天皇都为之震惊,可本该反应最大的神祇官却选择了沉默,显然高天原在两神的博弈选择了天津彦根命。可尽管如此,朝中仍争议不断,藤原道长的对手们,也借题发挥起来。对此,再次陷入舆论漩涡的源赖光道:“谁若对赖信不满,尽可出兵征讨,我绝不插手。”

八雷神引动天雷,险些将伊势化为灰烬,这件事可是伊势神宫呈报上来的,天皇得知后也极为震怒,默许了赖信的举动。人类绝不可冒犯神明这也是有例外的,就像一言主命就因为得罪雄略天皇,被判流放。

说起来因为天津彦根命降临搞得全国大风起的关系,各地的风神社都在祭祀志那都彦,还以为又是这个暴躁风神犯病了……

神祇官这段时间一直很沉寂,哪怕是七未巫女之死,也没有引动神祇伯离开祭殿。但这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当八雷神所引起的世间开始平息的时候,神祇伯从祭殿离开,还带来了高天原下达的命令。

[诛杀渎神者——麻仓叶王!]

天皇握着神谕,瘫坐在王座上,而在宫中轮值的神使荒则立刻起身道:“不可能,我并没有接到这种命令!”但他的反驳除了天皇之外根本不被其他人看在眼中,那些曾经被麻仓叶王打压过的家族们更是趁机向朝廷施压,要求处决麻仓叶王。

“早就说了那就是个怪物,不然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一个低贱的平民而已,若不是做了手脚,怎么可能在我等之上!”

“神谕不可违,请圣上下令吧!”

“他已经不在京城了,畏罪潜逃!”

“征讨麻仓叶王!”

藤原道长诡异的选择了沉默,本该庇佑自己随扈的他却没有为叶王说话的意思。而天皇,在臣子的劝说下也动摇起来,他坐在日御座上,喃喃自语道:“…麻仓卿,真的有读心之能吗?”他不由得感到恐惧,若能读心,那是不是所有秘密都被知道了。他想要杀藤原道长,不想要中宫藤原家血的孩子继承皇位…这些事情,是不是也被知道了?

各种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天皇越发不安,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与道长不合的藤原怀平带来麻仓家收养的孩子,经他们确认,麻仓叶王不仅拥有读心术,还想要[消灭人类]。

“麻仓家的罪孽就由麻仓家自己来解决,请圣上下令我等讨伐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几个继承了叶王血脉,并学习了超占事略决的年轻阴阳师请求道。他们的举动,也让贺茂保宪忍无可忍,晴明只能在大师兄出手之前打晕他。

“圣上,我并未收到任何神谕,还请三思。”荒反复强调道。

“不…我已经收到了。”天皇的脸上不再有犹豫,他不敢直视荒的脸,道:“此为高皇产灵神御令。”相信即便是您恢复了记忆,也会理解他所做的选择吧。

听到在这个名字,荒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猛的站起身来,厉声道:“这时代属于三贵子,他有什么资格代替天照大御神下令!”不属于他的愤怒涌上心头,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让荒无法压抑。高木神作为旧神插手,显然越了天照之权!

神明之间的纷争,这是天皇不敢插口的事情。高皇产灵神是造化三神,也是神之一代,但现在管理三界的是天照大神。

晴明冷眼旁观,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够抹杀掉自己的师弟,对上天皇试探来的目光,他主动道:“圣上,麻仓叶王为晴明师弟,未免遭人猜嫌,臣请求回避!”

一直未曾说话的贺茂忠行也站了出来,道:“臣同请回避。”

“你、你们这是……”天皇烦躁的站起身,这群人是在逼迫他吗?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麻仓叶王能力非凡,谁知道会不会记恨自己而下手,有他们和赖光留下来保护自己也正好。

在大阴阳师们自请回避的情况下,天皇只能命令想要戴罪立功的麻仓家和其他阴阳师世家出战。而这时,神祇官再次传来消息,天照大神终于还是做出妥协,派遣神明讨伐渎神的麻仓叶王,而她所选择的神明,正是之前搅乱人间,需赎罪的……八雷神!

第217章 八雷神现在已经是六雷神了,失去兄弟的痛苦和愤怒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憎恨对自己无礼的人类巫女,憎恨不乖乖死去的天目一,更憎恨残忍的天津彦根命。他们都是神世七代的血脉,天目一虽受诅咒却也没有真死,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死去的神明也并非是无法复活的,就像是烧死伊邪那美而被伊邪那岐斩杀的火神迦具土一样,他虽身死,但也从其血液中诞生出了诸多神明,在诸神的祝祷下得以灵魂复生。八雷神是无法重复这样的奇迹的,他没有那么好的人缘得到诸神祝福,想要让死去兄弟复活,只有收集人类的供奉,或者是求助父母神开恩,重聚已经散去的神魂神格。

人类的供奉是不可能的,他现有的神社都被拆毁了,况且他的兄弟也不会接受低贱人类凝出的下等神格。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母神伊邪那美能从沉睡中苏醒,并同意他的兄弟在她身上复生。至于父神伊邪那岐就别指望了,他只会补刀让他们死地整整齐齐。

不过那狂妄人类巫女的话却也让八雷神戚然,若是母亲知道,他请伊邪纳岐的孩子来地府为她祭祀的话……不不不…没什么可怕的,事情都过去千百年了,三贵子还被指定为三界新主,母亲肯定也早就不在意了。

被不安和悲痛支配的八雷神将情绪发泄在了阴界妖怪身上,每天都有大批妖怪死于雷暴之下,他这样的行径连史莱姆都无法忍受,若不是人手不够,他早就想把他扔出去。好在八雷神没有发疯太久便被天照大御神召走了,尽管早就投奔了高天原的敌人,可八雷神仍旧不敢真的和三贵子撕破脸。

讨伐麻仓叶王的命令,正合了八雷神心意,他若完成了[赎罪]的任务,天津彦根命也不能再对他出手。况且,那个麻仓叶王,是人类巫女的亲人吧,若杀死他,她肯定会万分痛苦……

八雷神打从心底没有将麻仓叶王放在眼中,他见识过他师妹的力量,也不过只是稍强些的人类罢了。

满是快意的八雷神离开阴界之后,八岐大蛇才问道:“高木神(高皇产灵神)的诛杀令是你做的手脚吧。”

“我没有做手脚,只是将麻仓叶王与大岳丸的战斗画面传达给他而已。”史莱姆轻哼一声,语带着愉悦的嘲意,道:“高天原新旧神系的斗争从未休止,表面上天照大神才是主神,可高木神却频频插手,他认为女流之辈的天照过于心慈手软,无法维持神明的荣耀。这次也一样,天照不认为这片土地诞生通灵王有什么不好,可高木神却认为这会削弱本土神明的威信。”

“阻止时之政府进入此界的也是他?”八岐大蛇作为溯行军审神者不由问道。

“是以他为首的保守派。”史莱姆嗤笑道。

“那还真是蠢货。”八岐大蛇弯起嘴角。

当初来自其他世界的时政通知高天原,说一批溯行军偷溜进来,需尽快解决。可高天原保守派却死活不同意外来势力进驻,却又骄傲的不将溯行军当回事,等发现自己国家的历史被改的乱七八糟的时候,才想要补救。但那个时候,锻造神神格已毁,此世界的刀剑之灵都无法化形,只能去锻造神还没死的平安时代唤醒刀剑付丧神。

可当时政提出在平安时代寻找审神者的时候,高天原又不配合了,保守派担心时政和佛教一样,在平安时代疯狂发展分走信仰。结果在两方争执下,平安京的审神者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活到现在纯属幸运。

高天原的内斗反倒是成了自己的助力,这些所谓[完美品]也不过是完美在表面而已,史莱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低笑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八岐大蛇道:“人类去讨伐麻仓叶王,势必会两败俱伤,我想安倍晴明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了。趁此机会,你安排人在合适的地点建立祭坛,助吾等冲破封印。”等平安京内乱平息,谁也无法阻止他们了。

八岐大蛇摸了摸他身上徘徊的蛇头,颔首离去。

正如史莱姆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人类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蛇神的势力了,整个国家神道的力量都被集中起来,全力讨伐逆神的麻仓叶王。本来是人人称颂的大阴阳师,这会儿却成为要灭绝人类的恶魔,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

“叶王他究竟藏到哪里去了,我为什么占卜不到!”

贺茂保宪急躁的打翻了书案,侍奉他的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无措的模样,赶忙道:“定然是叶王大人遮蔽了踪迹,您不如请鱼姬大人帮忙,她是风神的巫女……”“闭嘴!”贺茂保宪瞪向自己的童子,道:“京城的事,绝对不能让师妹知道!”

“是!”童子恐惧的低头。

警告过身边人,保宪又沮丧的抱住头,道:“拜托了,让我找到你吧叶王,我可以帮你,可以帮你的啊……”

可就是因为知道你会不顾一切的帮助他,叶王才会抹去自己的踪迹。贺茂忠行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卷轴,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却也无计可施。叶王那孩子,拥有着超凡的实力,就算全国的阴阳师加起来也绝伤害不到他。

但是参加讨伐的,不仅是人类,还有高天原派来的神明……

贺茂忠行闭了下眼睛,他挥走室内多余的侍从和童子,走到儿子面前道:“离开京都吧,去往占卜相反的方向寻找,送他逃出这个国度。”他伸手点了下儿子的脸,贺茂保宪那张英俊的面孔顿时被另一张脸取代,而他本身的面容,则出现在了式神的身上。

被父亲换了脸的贺茂保宪眼眶湿润,他用力的朝父亲一拜,便顶着全新的面孔离开了京都。

此时此刻,晴明做了相同的事情,他以式神替代原身,与在皇宫中的荒里应外合,将一部分兵力调动开,并以幻阵将其拖住,试图为师弟减少阻力。可叶王本身,却并没有接受师兄弟好意的意思,在晴明布下假局声东击西的时候,叶王主动现身,迎战征讨军。

“他想要做什么,真的要和这个国家为敌吗?”晴明的心乱了。

“高木神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必须过去。”荒已经不再信任神谕了。

弟子们一个个任性的很,贺茂忠行只能再次出山,认命为弟子们制作替身式神来蒙蔽天皇。还好这整个京都除了赖光也没有人在灵力上能与他相较,假人们并没有被拆穿。如今忠行所牵挂的,除了生死未卜的叶王外,还有远在伊势的女弟子鱼姬。但愿京都发生的一切能远离她,让那孩子不必和她的师兄们一样,陷入两难之局。

八雷神在人类的军队赶来之前便到达了海国,铃鹿山的结界大开,并没有抵抗的意思。大岳丸站在山顶的空地上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不屑的轻哼一声,望向叶王道:“这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必理会他。”叶王的面前是泰山府君祭的咒文,他单手按在祭坛上,视八雷神如无物。

“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是不想要造太多杀孽让远在京城的师兄弟们难做吧。”大岳丸盘腿坐上石阶轻笑道。

只是几天,大岳丸对待叶王的态度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先前他是被迫成为式神,满腹怨气。而现在,叶王那家伙为他解决了铃鹿山的麻烦,让他们能够继续留在家园。与家乡相比,之前被强收为式神的怨恨,已经不再重要了。

叶王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死]之后,他自然会离去,你也不想这家伙在你的地盘捣乱吧。”

这种事大岳丸并不在乎,海国没有畏惧挑战之妖,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叶王的脸,道:“我说,你真的打算去死啊?”

“罗睺星早在几十年前便降临地球,我错过了通灵人之战,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叶王平静的回复道,仿佛除此之外,这世间在没有任何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留恋。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咒文启动,生与死交叠的气息,从法阵之中涌出。叶王的表情仍旧平静的很,对于他而言,所谓的死亡,也只是舍弃这躯壳而已,至于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麻仓叶王!!”

雷电随八雷神的神力一同降下,劈落向祭坛,大岳丸腾空而起,正欲动手,却见麻仓叶王一挥袖子,便将落雷挡了回去。八雷神见状眯起眼睛,被毁去的眼眸隐隐作痛,他道:“不错,你可比你师妹强多了。”

单脚踏入祭坛的麻仓叶王顿住,回头道:“你见过我师妹?”

提起那人类的巫女,八雷神便控制不住愤怒,他道:“当然!不过是脆弱的人类,竟妄想弑神,不过拜她所赐,我倒是明白了你们所谓的巫力是个什么东西。”他俯视着叶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道:“只要没有媒介,你就无法使用那力量!”他双臂大张,劈天盖地的雷龙降下人间,将整个海国淹没,雷网把叶王囚困起来,同样的,也毁了所有可能成为媒介的东西。

叶王随意的挪了下身子,便避开了所有攻击。大岳丸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已没了动手的必要。

“原来如此,这就是灵视!不过没有媒介,你也不能施术吧,还是和风神巫女一样割掉头发来做媒介!”攻击全部落空的八雷神咬牙道,连神的内心都可以读取。

听到八雷神的话,叶王笑了起来,但双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道:“以占卜方位预测巫力的变化,从而得知敌人的动向,和自己要走的方位。此为超占事略决·巫门遁甲。看来师妹并没有学会啊,不过也正常,以道术为基础演变的阵型,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了呢。”说完,他看向空中的八雷神,抬起手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头发?”

叶王的手掌猛的收拢成拳。

八雷神的脑袋被蓦然出现的烈火焚烧,只在一瞬间,大雷神神陨!

叶王收回手。

“真渺小啊……”

所谓神明,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叶王控火的时候媒介是氧气,但随元素转变可以改变媒介,也就是有啥用啥。

用闲鱼那种学渣来猜测叶王的实力,那真是傻。

第218章 八雷神神陨!

消息传来京都的时候,天皇吓得从日御座上滚落下来,在场的大臣们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那些先前还嚷嚷着绞杀叶王的人纷纷闭紧了嘴巴,脸上带着不安,唯恐那连神明都能杀的怪物回京都复仇。贵族们之前敢明目张胆的咒骂叶王,是因为将其视为与自己同等的普通人类,可一旦发现他拥有着连神明都能杀死的力量,便再也升不起反抗之心。

“…联军被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结界阻隔在外,我们亲眼看见大雷神被烧成灰烬,其他雷神想要逃离,也被一个个杀害。”跪在下方的阴阳师在发抖,他难以想象那画面。麻仓叶王明明有能力一口气杀光所有雷神,却非要一个个来。

整个大殿安静的只剩下喘息声,贺茂忠行站在御帘后方,忍不住弯起嘴角,连他控制下的三个式神也跟着笑了起来。侍奉在天皇身侧的源赖光转动了下眼睛,对着得意忘形的忠行眯了眯,提醒对方收敛一些。

天皇稳住从御座上滑落的屁股,他紧捏着扶手,对贺茂忠行道:“爱、爱卿,你是叶王的师父……”

“可修行之事还在个人,请恕臣下无能,没有弑神之力。”贺茂忠行一副做不到的表情。

贺茂忠行的态度让在场不熟悉阴阳师力量大臣们躁动起来,天皇无措的坐在日御座上,抓着龙袍道:“麻仓卿应该能理解的吧,这都是高天原的命令,我们都是迫不得已的啊。”

被父亲紧急召回的博雅忍不住出声道:“叶王有这样的能力,想要对你们动手的话早就动了,何必留在朝中忍受你们的刁难。”

“是高木神的命令……”天皇小声道。

“那也是个老糊涂神!”“住口博雅!”克明亲王赶忙上去捂住儿子的嘴巴,这还是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被父亲阻止的博雅轻哼一声,攥着手中的弓箭飘飞了思绪,他是绝对不会听命去讨伐叶王的,等下了朝便和晴明一样找机会溜走。

远在海国的叶王已经预想到京城的那群蠢货会怎么想他了,可他并不在乎,反正此生过往都已是过眼烟云。若是没有高天原横插进来,他或许还会浪费些心力继续和猪猡们虚与委蛇,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在浪费时间了。

“叶王,你这家伙不再多考虑一下吗?”八雷神的死也让大岳丸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只是在看到叶王走入祭坛时,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便立刻被扔到一边。这混蛋,说什么了无牵挂,可他在人世上的羁绊还有很多吧。

“八雷神的神力被我锁进了结界中,你不用担心外面的家伙能进来。”不过他留了个空子,毕竟有个人很蠢,连解咒都记不住。

叶王说完,便已没有了再交谈的意思。他缓慢走入祭坛,感受生命逐渐从自己的身体抽离。

考虑什么,他能考虑的都已经考虑过了。但大岳丸的话或许还真给了他一些影响,在生命抽离的时候,叶王竟又有些惆怅。

不知道自己走后,晴明是个什么表情,大概会生气他的任性妄为吧,反正泰山府君祭的事也瞒不过他。荒现在已熟悉阴阳寮的事务,接下来大师兄也会轻松很多。博雅傻人有傻福,克明亲王是个好父亲。源赖光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单纯,肯定可以笑到最后。

思来想去,他唯一还有些放心不下的,大概只有那个跑去穷乡僻壤做巫女的傻瓜师妹了……也不知道那家伙,还会不会为他掉眼泪。

叶王自己也知道,他的个性很破,现在能有那么多人留在身边,也是个奇迹。

母亲、乙破千代还有师门的人,仔细想想,他其实还蛮幸运的。

眼前的场景在逐渐模糊,可脑中的人脸却异常清晰起来,叶王紧闭着眼睛,感觉身体在下坠,而灵魂则融入万象生息的变换之中。在落入地狱的前一秒,他仿佛置身宇宙,身边是在重生与毁灭中轮转的群星,与之相比,他一人之魂魄,实在是…太渺小了。

……

心悸感让闲鱼从睡梦中惊醒,她翻身离开御账台,却忘了自己的身体尚未康复,一下子栽倒在地。数日未曾近食仅靠神血支撑的躯壳没有一丝力气,闲鱼干脆撑着身子爬到安置行李的木箱前,两手颤抖着,从中翻找出师兄们赠予自己的保命符箓。

晴明师兄所书写的咒语没有任何改变,可叶王给予闲鱼的攻伐之咒,却不知为何迅速流散,原本被笔墨填满的黄纸,逐渐褪色转为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叶王师兄出事了吗,可若是如此的话,她的生命转移诅咒为什么没生效?

闲鱼很清楚,她现在的虚弱,和诅咒没有任何关系。

“连……”

不行,连大人去冥界了,这时候不能打扰他。

闲鱼吃力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走出门,她撕开晴明的符咒,召来他的御灵神龙,对着从御灵境飞出茫然看着她的神龙道:“又要麻烦你了,请带我去叶王师兄身边。”说完她扒着龙角,费劲的爬到神龙的身上。

御灵神龙有些奇怪为什么主人的师妹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可也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带着她一跃冲上天空。外面的灵力波动自然瞒不过敏锐的付丧神们,长谷部推门走出,便看到闲鱼离开的身影,顿时急道:“主?!等等…您去哪里?”

“我很快回来!”闲鱼低头喊道。

“你那个身体开什么玩笑啊……”宗三将手里的东西一丢便想追过去,可那神龙窜的很快,转眼便直接通过御灵境跑到别处,根本就不是能用双腿追的上的。

作为晴明的御灵,神龙知道主人所知道的一切,况且刚搞出大事件的叶王也没有隐瞒踪迹的意思。等与师兄和师弟会合的晴明察觉到异样的时候,神龙已经将闲鱼带到了海国。

此时的铃鹿山已经被朝廷的讨伐大军层层包围,在天皇的诏令下民间法师的力量被凝聚在一起,可尽管这群人如何努力,也无法破坏叶王设下的结界。看到有神龙降下,带兵的麻仓家人立刻跑了过去,提醒那身形瘦弱的巫女道:“请止步,麻仓叶王用神明的神力铸成结界,所有靠近的人都会在雷电下魂飞魄散……”

他的话让闲鱼很茫然,她回头看向聚集过来的阴阳师,蹙眉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身上有叶王的巫力?”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我是麻仓家的阴阳师,身上确实流有麻仓叶王灌入的血液。”提起这个,麻仓叶山表情不怎么美妙,沉着脸道:“不说这个了,如今我是奉命讨伐麻仓叶王的追讨使。虽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请尽快离开,不要和罪不可赦的渎神者扯上关系!”

渎神者…看来巫力的事,还是被高天原知道了。

不过对于闲鱼而言,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弄明白。她凝视着对面的麻仓叶山,轻声问道:“我确实是听说过,叶王收养了一批拥有灵力的人进入麻仓家,而且为了让能力良莠不齐他们能够掌握超占事略决,他用自己的血液为其稳定灵力,优化体质。”她顿了顿,两手握成拳,本来靠神龙才能站立的她,这会儿硬是稳住了身体,道:“告诉我,你们是自愿站在这里的,还是被天皇命令来的?”

“麻仓叶王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既冠以麻仓之姓,自然要做出表率……”麻仓叶山的话被闲鱼的笑声打断,他皱眉瞪视着面前无礼的女子。

“他这辈子做过最倒行逆施的事,就是守护这狗曰的国家,就是收养你们这群白眼狼!嫌弃我师兄的血脉了对吧?那就还给我!”随着闲鱼的怒吼,海风化为利刃,在这群带有麻仓家纹的人身上留下数十道血痕,白衣翩翩的阴阳师们顿时成了血人。

“妖怪!”弓箭立刻对准闲鱼射处,可又尽数被风拦下。

一击过后,闲鱼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发难以活动,她顾不得继续和这群混蛋纠缠,直接走入结界之中。那让联军魂飞胆丧的恐怖结界,闲鱼视之无物,没有任何阻拦的越过。

“……”

有温热的水流划过脸颊,闲鱼咬着唇,用力的擦去。

蹲在结界里的大岳丸感到熟悉的气息便走了出来,满腹尖酸的话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又收了回去。那个先前所见活泼健康的人类女孩,此时发丝短且凌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随时可能倒下。大岳丸本来是想告诉她泰山府君祭的事,现在又觉得,说不说也没差。

写满咒文的祭坛在启动过后变得一片狼藉,原地只剩下叶王没有了生息的身体。闲鱼越过大岳丸跑了过去,推了推道:“叶王、叶王师兄……”

大岳丸低头揉揉太阳穴,背过身去。

“叶王师兄……”

任凭闲鱼怎么呼唤,都叫不醒魂归冥土的人,她抹去挡住视线的碍事水滴,用力扯下脖子上的勾玉放在叶王身前,道:“叶王师兄,醒过来,快点醒过来…死返玉…快点生效啊死返玉!”她用力的掰了下勾玉,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灌输进去,道:“快点把师兄带回来啊…怎么不动,怎么不动啊……!”

所谓能够起死回生的死返玉却没有任何作用,任凭闲鱼怎么掏空灵力注入,都无法让叶王苏醒过来。闲鱼越发的无措,她粗暴的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淋在勾玉上,道:“求你了,把我师兄带回来!求你了!你不是十神宝吗?!”

大岳丸烦躁的来回走动,捂了下耳朵,又放下手,忍无可忍道:“这家伙是自愿下地狱的,死返玉唤不会一心求死的家伙啊!”大概吧他也是蒙的。

“地狱……”

闲鱼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她匆忙起身,却因失血再次跌倒,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两手合十念道:“阎罗天子,五道大神,土地灵祇,泰山府君,死以生祭,开地狱门!”地狱门被咒令强行开启,也带走了她身上部分生气,闲鱼毫不在乎,直接跳了开启的门扉。

“喂!”大岳丸来不及阻止,地狱门便再次关闭,他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我好像闯祸了!”五百年后麻仓叶王出来怕不是要把他封印到死!

闲鱼所开启的只是地狱前段的道路,这里游荡的是生前执念未消的魂魄,但若往地狱深处走的话,便能到达另一个领域,那是连通所有国度,唯有罪不可赦的魂魄才会被押入的恐怖深渊。那地方不仅有三界生灵之魂,还有随深度越加强悍的超鬼。

作为神明的巫女,地狱初段的灵魂不敢上前冒犯,普通恶鬼也无法突破风神之佑的守护。闲鱼点燃灵符引路,在幽魂中徘徊,地狱阴冷的温度,让她双唇发白,忍不住颤抖。

“师兄…你在哪里……”

“叶王……”

叶王……

不知过了多久,闲鱼已经冻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她用阴风撑着身体,靠燃烧符咒的灵力驱使自己前进。随着越发深入地狱,意识也逐渐朦胧,就在闲鱼控制不住沉睡**的时候,一道罡风劈落在她面前。

身披铠甲的门神挡住闲鱼的去路,厉声训斥道:“此为中国国界,他国生魂勿近!”

“!”

闲鱼猛然惊醒,她意识回笼,抬头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地狱门神,他就在前面,半点不准自己靠近。熟悉的语言,熟悉的服装,熟悉的一切一切…可是却将她排除在外。

“……”

我不是……

我明明是……

脸颊留下的温度滚烫,闲鱼的心脏痛到难以喘息。

也在此刻,无奈的叹息声在背后响起,下一秒,她冰凉的手被握住强硬拉扯到另一边。闲鱼转头看去,眼中只出现模糊的轮廓。来人擦掉她的眼泪,那张脸也逐渐清晰,他笨拙生涩的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道:“你找到我了,师妹。”

“师兄……”本来被擦掉的眼泪再次涌出。

叶王不知该作何表情,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还是个泪包。

第219章 叶王从未见过闲鱼落泪的样子,她自小到大神经粗的可怕,又牙尖嘴利,被人刻意刁难也只会毫不客气的回怼过去。他少时脾气暴躁,常与师妹作对,以前不懂得分寸,什么过分的话都能轻易出口,可尽管如此也从未激出她脆弱的一面。

她总是开开心心的,内心活动不多,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来,大多都不过脑子。她最大的秘密,也就是身为外来魂魄的恐慌,她拼命对外人隐藏,可面对拥有灵视的他时,却又不知道回避。常人有什么秘密,哪怕早就被看穿,也会绕着他走,可她却与世人相反,秘密暴露太多反倒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不在遮掩,尽情的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叶王隐瞒闲鱼外来者的身份纯粹是为了自己,一个头脑简单还不畏惧他的师妹远比原装的贵族公主省心。况且闲鱼与自己交好,他也能够顺利搭上源赖光这条线,在政治生涯开始前得到照拂。

无论赖光愿不愿意,他都是鱼姬的师兄,旁人看到他的薄面,也会礼让三分。若是拆穿了闲鱼借尸还魂的身份,也会一并打破源赖光自欺欺人的平衡,到时候他不仅无法再像现在一样和鱼姬相处,也会憎恨起拆穿真相的他。

总之揭穿她,得不偿失。

这明明只是权衡过后的选择,和什么师门感情无关,但闲鱼却信任起他来。这样的结果,正是叶王用尽心机所筹划求得,可童年时的自己,在面对她毫无保留的关怀时,却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羞耻抗拒……

尽管早就在闲鱼心中读取到所谓[通灵王]的未来,可叶王却不觉得那个[麻仓叶王]是自己,哪怕姓名、出身甚至是梦想都一样,可他们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不过叶王也没有完全掌握闲鱼的记忆,他可以确定那位[叶王]已经得偿所愿,可过程却被遮蔽,他几次读取闲鱼的内心,都没有找到更详细的经过。叶王对未来不感兴趣,却好奇那个混淆闲鱼记忆,并隐藏了她真名的力量是什么。

叶王目光晦暗,伸手拍拍师妹的发顶,他看向被地狱门神所看守的界门,轻声问道:“师妹是想过去吗?”

闲鱼摇摇头,反抱住叶王的手臂,她不敢回头去看,只想要逃跑,她拽着他往后走,咬着下唇道:“不要了…我不要…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了。”

守护两国边境的门神在他们后退时便隐去,可闲鱼内心的苦痛却未因此消失。她拖着叶王离去的脚步从急促到缓慢,又渐渐地停了下来,最终寸步难移……

和保宪与晴明不同,叶王不擅长安慰师妹,他动作生涩的将手放在她的发顶揉揉,在触及到被削短的发丝时,不由眯起眼睛。

看着闲鱼虚弱的样子,叶王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起。巫女身上神明的力量与鬼身接触难免会有些不适,但叶王漠然置之,带着她往地狱门走去。

他本该在此世完结时,便斩去乱七八糟的羁绊一心修行,可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无视被祖国拒之门外的师妹。启动泰山府君祭时,他还想着师妹是否会在他死后流泪,可是真的看到她无措脆弱的一面,却又觉得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低头看了闲鱼一眼,叶王语带无奈道:“怎么又哭了?”

“师兄身上…好凉……”尽管被抱着,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闲鱼哈了口气,试图用自己同样冰凉的手掌温暖他,可那根本毫无用处。

“活人才有温度,我已经死了。”叶王平静的说着。

闲鱼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恳求道:“死返玉…师兄你送我的项链是死返玉,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叶王看着她笑了起来,道:“师妹不是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回去,所以才哭的吗?”内心明明非常清楚,来地狱找他只是白费功夫,可还是跑来听他亲口证实。为了绝无可能改变的事实,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一点都不值得。

闲鱼低着头,她甚至已经无法再流出泪来了。平时总是有千言万语的她这会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足以挽留他的话,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让他继续生存下去的借口,到嘴边都通通说不出口。如果连她自己说服不了,那些话又怎么可能打动叶王。

走到地狱之门前,叶王在守门鬼神恐惧的目光中将闲鱼放下来,他半跪在地上,抹去她手腕上那道被地府死气腐蚀,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之后才握着她的手腕道:“回去吧师妹,无论过多久这里都不会是你要来的地方。替我跟大师兄道个歉,他现在一定很生气,不过只要开口的是你,他会原谅我的。”如果没有高天原的事情,他或许会以麻仓叶王的身份过完这一世,可他不会放弃通灵王的位置,也舍弃不了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这本身就是一个死局,无法避免。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回去。”闲鱼仍旧抗拒这样的结果,她紧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地狱门在叶王的注视下打开,他将师妹推到门外,被她死死握住的手虚化挣脱,他退后到门内,笑道:“抱歉,让你伤心了,不会有下次了。”他示意两边的鬼神将沉重的地狱门关闭,自己则背过身去,不在留恋人世的温暖,隔着门,轻声呢喃。

[再见,阿鱼。]

地狱门再度关闭,一并阻断的还有连接到地底的术式。门后没有了属于阳世的眷恋,叶王头也不回的再次去往地狱深处。闲鱼被推出地狱门的同时,也被再次带回到人间,她瘫坐地面上,脚下是自己已经干凅的血,和叶王依然没有声息的尸体。

“叶王…混蛋。”

留下这句话,闲鱼闭上眼睛,倒在了他的手边。

联军包围着小小的海岛,直接调配了下国所有的船只,本作为领头人的麻仓家阴阳师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是割裂的口子,包的像个木乃伊。保宪、晴明和荒在同时赶到,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饶是对麻仓家没有好脸色的晴明也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么搞得?”按理说掌握了超占事略决,就算遇到强大的妖怪,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才对。

“回晴明大人,刚才有人袭击我们进入了结界。是个奇怪的女子,一头短发,还能控制风!”四周的阴阳师纷纷道。

听到这话,贺茂保宪停下脚步,脸色发白道:“控制风…那不是我师妹吗?不对,师妹她不是短发,她……”保宪难掩心中的恐慌,不可能的,师妹她还好好的在伊势呢,肯定不是她。他不在浪费时间,匆忙推开阻拦闯入结界之中,与闲鱼一样,他们师兄弟都能够平安的进入海国结界,不会遭遇焚身之痛。

铃鹿山祭祀用的空地上,叶王与闲鱼一同躺在地上,晴明和荒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倒抽口气,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两人赶忙跑过去,叶王已经失去了生息,荒控制不住发颤的收回手,祈求的看向晴明,而后者则道:“师妹还有呼吸,只是昏过去了。”

荒心下一松,他知道叶王师兄转生的打算,可却怎么也没想到鱼姬师姐会出现在这里。

保宪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看到躺在地上没有呼吸的师弟,和被削短了头发苍白瘦弱的师妹,他心中萌生不了一丝庆幸。他身体颤抖,连呼吸都不在顺畅,他从怀里掏出从伊势神宫求来的御守,粗暴的将布袋扯开,将里面的神符撕个粉碎。

“师兄……”晴明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粉碎的神符。大师兄向来循规蹈矩,是正常的平安贵族,每年初诣和每日清晨的祝祷都不会落下,他以前总是会教育他和叶王,说他们对神明不够虔诚,可是现在……

荒望着一地碎屑表情空白,难以言喻的无力和愧疚涌上心头。

根本就没有用……

保宪走到晴明身边,从他手上接过闲鱼,他甚至不敢转头,不敢去看叶王。他用手梳理着师妹只到肩膀的短发,他口中满是苦涩,将她抱起来道:“没事了…没事…头发还能再长出来的。”他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怀里,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可那象征生命的颤动,却让他更加难过。他低着头,声音嘶哑到仿佛从喉咙中发出,道:“你们长大了,什么事都不告诉师兄。你们有秘密也没关系,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大人们总是很忙,也不会去了解少年人的内心,师弟、师妹在贺茂家修行的时间,一直都是保宪在照顾他们。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是个仔细的人,可是却记住了,他们分别喜欢什么样的食物,什么样的色彩,什么样的香料……

“师兄知道…师兄和你们不一样,我也不勉强你们改变……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保宪双目通红,他抬头看着不语的晴明和无措的荒,问道:“只是这样…真的很难吗?”

第220章 [此为中国国界,他国生魂勿近!]

一声警告,将闲鱼从噩梦迷沼中唤醒,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泪水顺着眼角向两边滑落。好半晌,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忍着大脑针扎般的刺痛活动了下脑袋,转头便对上童女泪汪汪的眼睛。小家伙见到闲鱼苏醒,一时高兴的忘记了哭泣,她也顾不得跟她打招呼,扭头便扑棱着小翅膀冲出屋子,并大声喊道:“醒、醒来!晴明大人!保宪大人!”

“师……”闲鱼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肿痛的可怕,稍微一动,便传来被砂纸打磨的剧痛。她的身体没有一处不难受,像穿了不合适的衣服,闷热酸胀,手脚还不听使唤。腹中的空虚感更甚昨日,可她依然没有什么食欲。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撞开,保宪第一个冲过来,他握着她的手,紧张又急切的问道:“师妹!”

看到大师兄的脸,原本闲鱼认为已经哭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张了张嘴,品着自己泪水的苦涩味,尽管喉咙仍是痛的,她还是忍不住万千的委屈,向他道:“大师兄……”她还记得,叶王说,要她帮忙给大师兄道个歉,因为是她的话,大师兄就算多生气都会原谅他。可现在保宪近在眼前,闲鱼却一点都不想帮他说话,她咬着唇,哽咽道:“叶王…他又欺负我。”

“我明白,我明白。”保宪俯身将师妹抱在怀里,揉揉她的脑袋,心中终于有了丝失而复得的真实,想到叶王,眼眶红肿的保宪微微一窒,才接着咬牙道:“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大师兄帮你…帮你教训他……”

闲鱼抓着保宪的衣服,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熟悉的气味,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晴明的视线在闲鱼的短发上停留了几秒,便抿着唇移开视线,他拿起茶壶倒了水,递到保宪身边道:“师兄,让师妹润润喉咙。”保宪这才惊醒,他拍了下脑袋责备自己的粗心,赶忙将水杯递给闲鱼,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下。

荒将枕头和多余的被子垫到闲鱼身后,将外衣递给她道:“师姐这些天滴水未沾一直在昏睡,如果饿了可以先用些点心。”说完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菓子放在她身边,并道:“师姐神社的人还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已经遣人去伊势送信,他们差不多也快到了。”

“谢谢你。”闲鱼心生愧疚,她忽然离开,大家不知道会有多担心。

“只要你不怪我多事就好。”荒露出腼腆的笑意,与当初的神使少年别无二致,京都物欲横流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他。

“怎么会呢,都是我太任性了。”闲鱼摇摇头,在大家关怀的目光中拿起菓子,她几次张嘴,却只咬下小小的边缘,反倒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晴明敏锐的察觉到师妹的异样,他转动了手中的扇子,忽然对保宪道:“师兄,师妹刚醒,怕是不能吃这些冷硬的点心,我观厨房还有些粥水,不妨热一热再给师妹。”说着,他将闲鱼手中的点心和盘子一并端走,果然见她松了口气。

“那都是昨日剩下的,哪能再吃。”保宪皱眉摇头,将闲鱼放回床上,起身道:“师兄去给你熬点新鲜的。”

保宪这头刚离开,原本坐在床上微笑的闲鱼便忽然变了脸色,她赶忙拉来床边的唾壶,将之前吃下去的那小块点心连同胃液一起吐了出来,她不知道究竟吐了多久,只觉得口中满是胆汁的苦味反胃感才缓和下来,重新坐回到被窝里。对上晴明和荒错愕不解的目光,闲鱼扯出个牵强的笑容,用食指抵在唇前,无声嘘了下。

荒赶忙拿了手帕和清水让她擦嘴漱口,晴明则若有所思的坐在她床边,问道:“师妹这样多久了?”如果这只是从地狱归来的后遗症的话,她是不可能虚弱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别担心。”闲鱼笑笑道。

“说实话。”晴明用扇子敲了下手心,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多度祭开始的。”晴明师兄认真起来的样子让闲鱼害怕的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她又恢复过来,拽拽他的袖子道:“多度大神也说没事的,连大人现在去…哎呀,我睡多久了,连大人回来了吗?”闲鱼惶恐的捂着脑袋,她闭上眼睛,尝试联系自家神明。

冥界和人间的时间线本来就略有不同,一目连和判官一同寻找来自其他世界地府的副官鬼灯时,难免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因此三人回到人间的时候,闲鱼已经随叶王下了地狱。如今海国被死去八雷神所逸散的神力包裹,一目连一时间也无法寻找到巫女被隔断的气息。因此当闲鱼清醒并呼唤他的名字时,他便立刻带着鬼灯和判官一同进入海国区域。

“结界……”一目连正想着要如何突破,便见身边的鬼灯抡起狼牙棒砸下,让凡人们束手无策的神力结界顷刻土崩瓦解,他收回武器,冷着脸道:“此路畅通。”

一目连和判官:“……”

熟悉的神力出现在床边,闭目呼唤的闲鱼立刻睁开眼睛,直起身子道:“连大人!”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乱着头发,顿时羞涩的捂住脑袋。

一目连尚未出声,判官见状便已先道:“不必遮掩,再是丑陋不堪,一目连殿下也未必介意。”这位宽容的不像个神明。

他这话一出,不仅闲鱼黑脸,连鬼灯都沉默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怪不得和阎魔之间的关系八百年原地踏步。

鬼灯环顾四周,在看到闲鱼床边的荒时,瞳孔猛的一缩,他伸手拍了下判官,示意他转头。判官和一目连同时疑惑回身,对上荒茫然的目光时皆是一震,判官更是惊到连后脑勺的碎发都竖了起来,他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风神大人,我师妹究竟怎么了?”晴明的话打破了室内的僵硬的气氛,将诸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只是他难免疑惑,为什么他们对荒师弟这般表情。

一目连对荒点了点头,便移开视线看向两位来自地府的神明。

意识到月读神以如此姿态降临人间必定身负使命,判官跟着点点头不在继续纠结。他回神看向闲鱼,诧异道:“奇怪,身体已死,但灵魂还在。”他抬起手翻转,生死簿便出现在掌心,可查到源氏鱼姬的名字时,却更为疑惑道:“源氏女鱼姬,十四岁寿终…你阳寿已尽,魂魄却未离肉身。”他朝闲鱼伸出手,可荒却更快一步挡在她面前。

判官像被烫到一样赶忙收回手。

这…不好办啊。

“我师姐还活着,你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吧!”荒斥责道。

判官…判官不能回嘴。

和判官不同,作为其他平行世界地府的人,鬼灯对此界的月读神没有太多顾忌,他伸手按在闲鱼脑袋上,蹙眉道:“不是夺舍,也不是借尸还魂,身体与灵魂完全契合,可状态很奇怪。”他尝试抽出闲鱼的灵魂,却发现灵魂在离开□□后便被这世界强烈排斥,如果继续下去,有魂飞魄散的危险。见状,他只能又将闲鱼的灵魂送回肉身。

鬼灯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一目连大吃一惊,他赶忙将他拉到一边。

“原来是这样。”判官面带为难,向诸人解释道:“非常抱歉,这是地府的失职,我等也不清楚为何风神巫女的灵魂不被此世接受。现在情况特殊,鬼灯大人已暂时重合了她的灵魂与□□,可保一时平安。但是……灵魂不被接受,也就意味着魂魄会被困在这肉身之中,□□消融时,也是灵魂湮灭日。”旁人有生生世世的轮回,可她就只有这一世了。

这是谁也不曾想过的情况,闲鱼微怔,接着手腕便传来痛楚,她转头看去,便见到晴明师兄不再冷静的侧脸。

短短数日…连续出现这样的变故,饶是隐忍如晴明,也到了忍受极限。察觉到师妹的目光,晴明强压下怒意,对她露出往日般温和的笑容,道:“别怕,有师兄在。”

“嗯。”闲鱼回他个笑容。

一目连在这时表现的异常平静,短暂的错愕后,他便开始琢磨起解决方案,他道:“那么在现在这具肉身损坏之前,将灵魂转移到其他载体呢?”就算不再是锻造神,可他依然拥有锻造容纳灵魂之载具的能力,只是到时候她就不再是人类,而是付丧神般的存在。

“理论上可行,但问题是,她的灵魂一离开身体就会消散,也就无法平安转移到新的身体上。”鬼灯解释道。

“那么为现在的身体补充生力,她就会恢复健康。”荒说道,即便只是暂时的。

“这么说也没错,这具肉身不朽,她就能一直活下去。”鬼灯顿了顿,继续道:“不老不死。”

“这么说人鱼肉可行吗?”一直没有现身的大岳丸发现有补救的机会,便探出头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那样她就必须放弃自己神明巫女与审神者的身份。人鱼肉毕竟是偏门,高天原不会允许神主巫女依靠邪门歪道的力量获得长生,况且这与神力也有冲突,恐怕和付丧神的契约联系也会被斩断。”判官解释完,便看向闲鱼道:“做出选择吧,是放弃巫女的身份长久的活下去,还是以巫女的身份拖着残破躯壳苟延残喘。”

“请告诉我,怎么延长现在这具身体的寿命吧。”闲鱼毫不犹豫的道。

“师妹/姐!”晴明反手握紧她的手腕,荒也回过身来瞪着她。

“就算是用了人鱼肉,你也依然会是我的巫女。”一目连道。

闲鱼摇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道:“我不要。”我想继续以您巫女的身份活下去,想大家都在身边。起码在您恢复神籍,刀剑的大家清理完溯行军之前,我不放心…不放心这么放手。

第221章 就算不会被夺走巫女和审神者的身份,闲鱼也从未考虑过使用人鱼肉变成八百比丘尼般的存在,心智强悍如其仍旧受不了长生的寂寞,更何况是玻璃心的闲鱼呢。她还是那个不敢直面死亡的胆小鬼,怎么也不可能忍受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而自己却永存的痛苦。

判官事务繁多,并未在人世久留,知道闲鱼的决定后,便带着生死簿返回地下。临走之前,还对着一脸莫名的荒轻轻颔首。鬼灯没有着急离开,他看了眼一目连,道:“大概是与八雷神的那一战让她的魂魄和肉身裂开缝隙才会出现异常反应,现在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过要定期保鲜,就是需要补充生力。”

“我的力量可以吗?”一目连问道。

不等鬼灯回答,闲鱼那边先拒绝道:“不可以!”她那声[以]字刚说出口,便被一目连按住脑袋塞回被窝里。以前都是不善言谈的神明被伶牙俐齿的巫女抢话,现在倒是反了过来,可见一目连对此事的态度。连闲鱼自己,都被自家神明罕见的强势一面惊到了。

鬼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眼球随着两人的互动转移,等确定没人抢话之后,他才说道:“恕我直言,风神虽被称为生和死的双面神,但本身并无生力,反倒是有推动作用,所以您是嫌她死的太慢所以干脆按快进吗?”完全不顾及俩人友谊的直球说法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倒是一目连已经习惯了好友的个性,只是点点头说了声抱歉。

见现场寂静再无人插嘴,鬼灯满意的继续道:“具有生力神格的神明不少,除了难搞的高木神外,象征生成灵力与朝气的和久产巢日神就可以。说起来他的神力属性特殊,还能给你上个[年轻]的buff,有他的神力庇护不仅能恢复健康还可以立刻参加马拉松拿个冠军……真的很实用呢,就算是二十四小时加班也没什么。”说着说着他就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无意识中受到了什么启发。

“……”这位鬼神先生看着古板正经,但出乎意料的好潮啊,闲鱼仰望。

“就是这样了,这段时间我会在此界召开金鱼草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会议,暂时不会回去,有什么事情可以通知我。”说完鬼灯礼貌的一鞠身,便直接提着行李箱离开了。

两位地府神明的离去让室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晴明想了想,率先打破僵局静道:“和久产巢日神,我记得大师兄曾经为师妹求过他的御守。”还是小时候,第一次去岚山那会儿。

闲鱼闻言,从随身携带的灵符袋中翻出那枚已经有些褪色的古朴御守,她这些年一直带着它,上年的绣纹已经开始发黄,想到过去,闲鱼笑道:“大师兄是听师母说,女儿像花朵一样需要呵护,所以才跑去和久产巢日神那里求来神符。”

荒听到这里怔了下,道:“可是和久产巢日神的神职是庇佑植物生长吧……”

“哈哈是啊,大师兄希望我长成参天巨木呢。不过现在看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呢。”闲鱼一本正经道。

晴明继续沉默着,看着师妹还是能说能笑的样子,他心中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是更为沉重。他无法想象师妹此刻真实的想法,但却也知道,她绝对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此时无可避免的想念却也责备起叶王来,那家伙真是任性的不是时候。

走到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闲鱼身边,一目连蹲下身和她平时,道:“我带你回家好吗?”

回家?闲鱼的笑容中出现了一丝苦涩,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杯子,佯装无事道:“暂时不用了,本丸的大家也正往这边赶吧,到时候一起回去就好。而且,我也想在师兄和师弟身边待一段时间。”大师兄的情况看着比她还糟糕。

“那好,我离开一会儿,有什么事随时叫我。”神明选择尊重她的想法,此刻的他,也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嗯嗯。”闲鱼乖乖点头。

一目连走后,闲鱼便向后仰在靠背上,轻轻舒了口气,见二师兄表情深沉,她眨了眨眼,拽了下他的袖尾道:“晴明师兄,你听到了吧,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对面的晴明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可没有叶王的手艺,让小师弟来吧,他可是尽得真传。”

被忽然点名的荒一愣,随后摆手道:“不是这样的,叶王师兄只教过我处理阴阳寮事务。倒是在村子生活的时候,有时需要自己准备神馔……”他想了想,道:“供奉神明的镜饼之类相对擅长,只是不知海国的厨房有没有材料,我去看看好了。”

小师弟是严谨认真的个性,说到便会去做,自己嘀咕着往厨房走去。

晴明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让师妹好好休息一会儿,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一个脑袋便伸了进来。陌生的脸孔让晴明愕然,忽然出现在屋里的孩子身上既没有神力也没有妖气,他不知怎么穿越结界进到这里,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才松口气跳了进来。

“是你?”闲鱼惊讶道。

突然出现的孩子闲鱼并不陌生,那硕大的脑袋让她记忆犹新,只是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在他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普通了。那大头孩子见到闲鱼,便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它的五官集中在脸的中心,看着特别怪异,他朝闲鱼伸出手,露出掌心里发光的绿点。晴明看了一眼,便合起扇子道:“是生力。”

“给我的吗?”闲鱼问道。

大头孩子点点头,将生种给她,之后才道:[我是和久产巢日神的神使木种,住在你师兄求得的御守中。上一次出现在你面前,就是想要帮忙,可是作为树种化身的我因为畏火的本能反倒成了拖累。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谢谢你。”闲鱼接过木种。对面的大头孩子在松口气的同时,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便主动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的师兄……]这孩子一低头,闲鱼能看到的就只剩下脑袋而没有五官了,它搅着手指,轻声道:[我没有偷懒,只是太弱了,一直有想要帮忙的……所以可不可以请你、请你让他不要讨厌神明,我们没有欺骗他。]

“好,我会告诉他的。”闲鱼伸手放在大脑门上揉了揉。

[太好了。]

苦皱在一起的小脸绽开,露出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得到答复之后,大脑袋的小孩子便化为翠绿色的光芒消失在屋中,地上,只剩下那泛黄的御守和种子。闲鱼俯下身,将它再次收回到怀里,尽管那里面已经不再有小小神使的存在。

完成任务的树种便不再是神使,它们会像正常种子一样生根发芽。

“师妹。”保宪端着粥走进来,看到师妹捧着奇怪的种子发呆,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和久产巢日神的神使,它将生力给了我。”闲鱼解释着,站起身走到保宪身边道:“师兄可以帮我照顾它吗?”

“好…谢谢。”保宪合起手掌,握起小小的树种。

数日后,远在京都的赖光收到了三日月宗近的信,尽管和家中付丧神的争吵从未停止,可他却不会无视那边发来的任何信件。只是这一次,在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赖光没有像往常一样受挑衅暴跳如雷,他坐在书桌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姬君如此,没道理您能置身事外。]

赖光合起信,一拳将面前的书桌砸碎,他深吸一口气,双目被血丝充满,大声道:“源照,进来!”

“赖光大人。”作为近侍的听到喊声便冲冲走入书房,打眼便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囚兽般的主公。饶是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源照,也忍不住倒抽口气,他不敢像平常一样抖机灵,恭敬的跪在门边等待命令。

掀开纸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笔墨书写的轻响,就算源照不抬头,也能想到主公此刻焦急的笔触。正当他琢磨可能发生的事情时,一张纸被扔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接下,便听到赖光道:“用最快的速度,送过去!”

源照记下地址,心中了然,匆忙转身去安排武士传信。

信件送出之后,赖光便失去了力气,他盘腿坐在屋中,连烛火都不愿点燃。他两手捂着脑袋,将头埋入双臂间,发出痛苦隐忍的低吟。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些家伙,并没有告诉未来的他会有这种结果的。

他…很早就意识到,鱼姬不对劲,可是很快,时政便将[未来的自己]所做的决定传达给他。

他的鱼姬注定早夭,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定数,可时之政府的人找到他,说可以让鱼姬成为审神者,来换取生命。在时政挑选的所有人中,鱼姬拥有着让未来王也记忆深刻的强悍灵力,足够在无援的情况下独立支撑本丸。而且她足够善良、单纯,不会像安倍晴明一样难以控制,也没有皇室出身的博雅身背历史的束缚。

只是…他的鱼姬厌恶灵力,诞生鬼并自杀而死的她只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而时政迫于高天原的压力,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新的合适人选,于是他们在诸多平行世界的无数个鱼姬中,寻找到父母双亡,同样会短折死去的她。

那是一个无论遭遇多大磨难,也会坚强活下去的孩子……

想要成为普通人的鱼姬,想要家人永在的闲鱼,时政回应了两个人的愿望,将她们调换。

可是他们,没有告诉他,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

赖光痛苦的咬牙。

“回应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没有尽过一天责任,难道还要一直旁观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刀啊!这就是在解决闲鱼的寿命问题了!!

第222章 闲鱼离开之后,被留下的三日月等人询问过一目连的意见便返回到了伊贺的神社里,神明大人临走前说过,会将巫女平安无事的带回来。只是他们回到风神社后,不仅没有见到审神者的影子,反倒是因为弄丢了她而被歌仙好生嫌弃了一顿。这位自称文系风雅刀的付丧神脾气上来就一点都不文静了,接到保宪公传递来的消息,便风风火火的跑进郡司府借船出了海。

打着郡司的旗帜,付丧神们没有受到沿途海军的刁难,一路顺通无阻的往海国前进,也是这时他们才知道,伊贺山下的这片本来不存在于真实历史当中的海洋,其实通往的是妖怪盘踞的海国。未来没有这片海的痕迹,或许并不是它不存在,而是被人类阴阳师们遮蔽起来也说不定。毕竟在没有了阶级压制的未来,十死无生的危险警告也无法阻止平民们衣食无忧后爆涨的好奇心。

审神者的离开似乎也一并带走了大家所有的欢乐,船中的气氛冷漠,大家明明坐在一起,却没有交谈的心思,活泼的今剑也只是和岩融一起坐在船头上发呆。光忠坐在厨房里,身边放着几盘冒着热气的新菜,像是等待游子归来的老父亲。喜欢做菜的人享受着将食物烹饪美味的过程,但同样也希望能有个喜欢自己的手艺,并会因此露出满足笑容的食客。

鹤丸叹了口气,没有了捧哏接梗的小伙伴,连惊吓都惊喜不起来了。

歌仙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着下方发呆,他总觉得只要一低头,姬君便会从桌底下趴出来,嚷嚷着功课太难了。窗台旁,小夜和五虎退将开了花的盆栽放在上面,宗三按着两个小家伙的肩膀,道:“这样她一回来就能看到了。”

“这般冷清,还真有些不习惯啊。”三日月感慨道,老人家还是喜欢有孩子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

“神域境培育的新茶清香回甘,是姬君会喜欢的味道呢。”莺丸想着,回来就一起品茶吧,到时候大包平也能恢复活力了。

两人正感慨着,身后船舱的窗户被用力打开,系着围裙和帽子的清光面无表情的清理着窗台的灰尘,被抓了壮丁的被被将被褥抱到外面晒好,他整个人也像被子一样快被阳光晒化了。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清光松了口气,主人身体虚弱,可不能住在脏兮兮的房间。就在清光整理遗漏的时候,平野和前田带着重新刷过的杯盏走进来,乱则将从神社带来的换洗衣服塞进衣柜里。

长谷部面无表情的掌着舵,尽管知道风神庇佑的船没有出事的可能,依然毫不松懈,只是忽然,他站起身抬头看向上空,然后向外跑去。一旁翻阅药典的药研侧目,问道:“怎么了?”

“一目连大人来了。”

话音落下,屋里已空无一人。

风神是独自降临的,这让期待许久的大家难免失落,但还是纷纷上前去打招呼。一目连点头回应,之后便道:“我找狐之助,有些事情想要问他。”被点名的狐之助恍惚的从甲板上蹦下来,不解的问道:“风神大人找在下有事吗?”

一目连是风神,狐之助与闲鱼的对话,只要他想知道,就根本瞒不住,可他从未对此发表过意见,也因此狐之助忌惮三日月,忌惮晴明和赖光,却从未忌惮过一目连。但是这一次,神明凝重的脸色,却让狐之助萌生了退意。

“我想知道巫女的所有事情。”一目连伸手将小狐狸托到掌心,问道。

狐之助吓了一跳,表情为难道:“在下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您可以和审神者谈……”

“判官阁下说,巫女的灵魂不被此界所接受,当她□□死亡时,也就是灵魂消散日。她再也没有来世,只剩今生,但是现在,连今生都快失去了。”一目连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可这样没有语气起伏的句子,却让周边人倍感压力。刀剑付丧神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狐之助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它张张嘴尚未回应,便被髭切拎着后颈的皮毛提起来,与那双冰凉的金眸相对。

“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髭切笑眯眯的说着,向来会阻止兄长冲动举止的膝丸,此时也无言着看着它。

狐之助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它确实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往日审神者对它的关怀涌上心头,它一下子将时政的叮嘱丢在一旁,慌乱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对啊,当初让在下过来的时候,大人们都说,这是对审神者大人百利无一害的决定!”

时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历史已经被溯行军改变,尽管有神明存在,可人类与妖怪的战争不断,并且处于压倒性的弱势。要修正历史,就必须唤醒刀剑男士消灭不死的溯行军,可因为此界的锻造神已经消失了的关系,时政无法让刀剑男士化形。于是大家选择回到平安时代,也就是锻造神没有消散的时间,让审神者去唤醒刀剑拯救历史。

“可是高天原不希望时政多插手这个世界的事务,命令我们只能选择他们认可的审神者。这个条件很苛刻,也就是说,审神者必须是高天原的后裔……像赖光、晴明大人那样身背历史的人,肯定是不能成为审神者,我们便选择了同样拥有强大灵力的鱼姬大人。在决定之前,我们得到了赖光大人的允许,只是在联系鱼姬大人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她拒绝了吧。”髭切笃定道。

“是的,鱼姬大人只想做普通人,她拒绝成为审神者。可是当时的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做选择了,我们…从平行世界的无数个鱼姬大人之中,选择了最具潜质的,现在的这位鱼姬大人。”

“也就是说,主并非是赖光公的女儿,她是被你们抓来顶包的平行世界的鱼姬?”长谷部的语气危险起来。

“对的,她们拥有同样的灵魂,肉身也不会出现排斥,就算是地府的神明也看不出区别。”狐之助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愧疚,眼泪婆娑道:“在下是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时政的大人们说,鱼姬大人的愿望是作为普通人活下去,而现在的鱼大人想要拥有家人…时政是听取了她们两个人的愿望的……”

唯独没有预料到,不同世界的灵魂会被排斥。

“我想知道,你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问过姬君本人吗?我说的是,我们的姬君。”三日月缓缓说道。

狐之助沉默了,半晌,它才道:“大人们说,已经等不及了,这个世界的历史需要拯救,我们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且那个世界的鱼大人,父母双亡,本身寿命也所剩无几,成为审神者可以满足她的愿望……”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给予她[家人]的前提,是亲手毁掉她的家。”一目连将哑口无言的狐之助放回地面,站起身道:“谁也没有资格去摆布别人的人生,就算是神明也一样。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之后…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风神大人……!”

一目连没有回应狐之助的叫声,他闭上眼睛,随海风一同远去。

隐忍着怒意的神明离开后,三日月站起身,他拍了拍攥紧刀镡的髭切,道:“我去写信通知赖光,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怎么也不能让他置身事外呢。”

睡梦中的闲鱼脑中多了一段记忆,那是一目连大人与狐之助的对话,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枕头已经被完全浸湿,可是清醒后的她,却没有了悲伤愤怒的情绪,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生力之种在补充着身体所需要的力量,这足以让她百年无忧,鬼灯大人帮她稳定过灵魂后,身体的异常也跟着消失,她能够吃得下食物,不用担心会浪费保宪师兄的心意。

穿好衣服走出门,闲鱼先是去了祭台,叶王师兄的尸体已经被荒师弟送去平安京,那些凌乱的祭祀字符,也被擦去。闲鱼发了会儿呆,便走下山去,沿路能看到许许多多的妖怪,除了外形,他们看着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望着四面辽阔的海洋,连心情都变得舒畅了许多,闲鱼叹口气,吐出心底的郁气。海面飘过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光着脚踩进浅水区,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条小纸船。她顺着纸船飘来的方向,一路向前走,便看到穿着一身单薄和服的大岳丸,正在帮手脚都是蟹钳的蟹姬叠小船。可爱的小姑娘带着暖暖的笑意扒着少主的大腿,接过叠好的小船,小心翼翼放走……

“这样愿望就能实现了吗?”蟹姬问道。

“就是这样。”大岳丸一改面对外人时恶劣的态度,颇有耐心的道。

蟹姬闻言露出甜甜的笑容,连她身边跟着的小虾小螃蟹都挥起钳子。

看到闲鱼走过来,大岳丸便将手里的纸丢到一边站起身,蟹姬见状,好奇的看了她一眼,露出羞涩的笑容,便带着小伙伴们离去。海国妖怪对自己翻天覆地的态度变化让闲鱼有些受宠若惊,她道:“谢谢你收留我们。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们丢出去呢……”毕竟叶王师兄强迫他成为自己的式神。

“叶王那家伙救了海国。”大岳丸不耐烦的解释道。

“那你原谅他了?”

“别开玩笑了,我还是超级讨厌那个自负的傻瓜。”大岳丸抓了下头发,坐在石头上道:“只是和铃鹿山比起来,那都不值一提罢了。”

“你还真是个不错的少主啊。”闲鱼感慨,有点可爱啊。

大岳丸大惊失色的站起身,脸有些发红道:“别以为讨好我就会把往昔的恩怨一笔勾销,丑八怪,少做梦了!”说完便直接撞开石头跑出老远,过程中还不忘回头对她喊道:“给我小心点,弄脏了海滩看我不收拾你!”边喊边跑远了。

“……”收回前言。

第223章 在铃鹿山海滩上逛了一圈,闲鱼便又回去了房间,或许也是因为叶王的关系,一路上遇到的海妖都很友好。和他们傲娇的少主相反,海国居民的表达喜恶的态度要直白的多,连闲鱼一直觉得阴阳人的海鸣都对她扯了个阴阳怪气的笑容。

回到房间之后,闲鱼发现有陌生妖怪正帮她整理床铺,那是个除了鬼角和妖气外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女妖,她相貌清秀,还穿着华丽的十二单衣,看到闲鱼回来,便仪态完美地行了一礼,道:“您回来了”

这一拜,仿佛把闲鱼拉回了京都的时光,她下意识的回礼,疑问道:“你不是海国的妖怪吧?”她这一路遇到了很多铃鹿山本土生长的妖怪,虽然并非都是诞生于水中的海鲜类,但也带着外岛妖民未加修饰过的原始气质,和受到教育的人类完全不同。

“是,我本来是岛田家的女儿,父亲曾任常陆国介。”

常陆国国守一职向来由亲王担任,可尊贵的皇族们基本不可能离开京都,所以常陆介才是拥有实际权利的长官。没想到对方出身自显赫的家族,闲鱼很是惊讶,但也想不通这样的公主为什么沦为妖怪,还跑到海国。

似乎是猜测到闲鱼没有出口的疑问,女妖用轻松的语气道:“16岁的时候,父亲为我订了婚,是族亲的儿子,与我门当户对,也知根知底。可是我不喜欢他,反倒和家中的武士成了恋人,我与他的事,自然是得不到认可的,于是我们约好在满月的那一天逃离……后来虽顺利地离开了常陆国,可途中却遇到了妖怪,他把我推给了怪物自己跑掉了,然后我就这样了。”她说完还调皮的吐了吐舌。

“抱歉……”闲鱼惊到了。

“没什么啦,不过是识人不清罢了,虽然对不起父母,可是对于这件事,却也没什么后悔……”女妖摊开手,看向外面道:“我从生下来为止,所见的都只有厚厚地帷幕,连父亲和兄长们的相貌都不清楚。因为无知,轻而易举的被哄骗,和那样的男人离开了家,虽然被背叛了,可是我却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她看着铃鹿山的花草树木,深吸一口气道:“真漂亮啊,外面的世界。”

闲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得不承认,海国确实是得天独厚的世外桃源。

女妖两手放在窗边,尽管阳光让她不舒服,却还是执拗的站在光芒散落的地方,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啊,那时候我真像个傻瓜啊,第一次见到会动的鱼儿、第一次见到没有开花的樱树、第一次被风吹乱头发……”她回头道:“不过,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成为妖怪得到想要的自由生活后,又开始想念起父母,但是每每走到家门又踌躇起来,害怕他们会拒绝我……然后我就被少主一脚踹进去了,按照他的话来说,我连死亡都能接受,又有什么结果是不能应对的呢?况且只要还活着,总会有机会的,放弃还太早。”

这种话指向性太明显了,闲鱼怔了下,道:“是有人拜托你来开导我吗?”

女妖的眼球转动了一圈,掩嘴笑道:“也不全是,海国除了我大多是天生的妖怪,我一直找不到人说话也很闷呢。”

“谢谢你。”闲鱼笑道,也不全是,那就有一部分是了,不过她也闹不清大岳丸在想什么,态度上明明是很不待见她的样子。

门外的铃鹿山少主坐在阶梯上托着下巴,听到里面的对话,不屑的冷哼一声,看着好像没什么事了,这下子叶王那混蛋也不会来找他麻烦了吧。女人真是烦人,和叶王那混蛋有关的女人更是双倍的烦人,不仅如此,还喜欢自作多情。人类这种生物啊,就是乱七八糟的心思多,也怪他魅力惊人,连别的物种都想来套近乎,可惜了,海国再好也不收人类,除了当储备粮用。

正当大岳丸正巴巴的美的时候,来给师妹送鸡汤的保宪走了过来,看到他,颇为惊奇又温和道:“大岳丸怎么来了?”

大岳丸看了眼保宪手里的鸡汤,神色怪异,叶王的这个师兄,他在京都的时候经常见到,是个超级古板的人类,别说是鸡鸭了,连鱼都很少吃,可是现在,他连天照的神使都敢炖了,这态度转变的还真彻底。大岳丸抱胸道:“反正不是来看丑八怪师妹的。”

笑眯眯的保宪立刻沉下脸来。

“……”

送走了包围海国的联军,晴明的心情更糟糕了,可现在他是岛上唯一能心平气和与外人交涉的人,尽管对叶王的离开,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刚走到山下,晴明便看到了从山坡上踩空,翻身站稳鬼角却戳进马蜂窝的大岳丸,他上前帮他开盾挡住了不散的马蜂,疑惑问道:“少主这是被诅咒了啊。”浑身上下缠满了哀鬼霉神,连他要驱散都得费一番功夫。

“还不是你那个大师兄。”大岳丸烦躁道。说老实话,平安京他看在眼里的只有叶王、晴明、源赖光和他们那个老师贺茂忠行,为人低调不争不抢的保宪在大岳丸眼里一直是个小透明,可今天他才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个里,贺茂保宪其实是最擅长诅咒的。

“大师兄?这……”晴明面带怀疑,大师兄可是个老实人啊。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不就是说你师妹丑八怪嘛。”

晴明没有像保宪一样立刻翻脸,但笑容中似乎多了别的意味,他道:“那确实是大师兄的错,毕竟物种不同审美也不一样,少主作为海鲜,喜欢的也该是海坊主那类吧。也怪不得荒川之主和您分道扬镳了,可想而知,偏向人类审美的他和您没有共同语言。”句句往大岳丸心窝子扎。完后,他还将抗马蜂的结界一撤,直接绕过大岳丸上了山。

“你说谁是海鲜呢?!”

“喂等等,先把我诅咒给去了!”

“给我回来啊死穷鬼,叶王死前还是让我帮你还完了债务呢!”

晴明理他才怪。

屋里喝着鸡汤的闲鱼放下调羹,伸头看向屋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有人在外喊叫。不过仔细想想,妖怪们无拘无束,吵闹些也正常,她又坐了回去,将鸡汤喝光。

尽管刚才的女妖是有意而来,可她的话还是触动了闲鱼,或者说,是给了她一个希望。

[他国生魂……]

闲鱼摇摇头,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溯行军还未解决,一目连大人的诅咒仍在,她作为鱼姬的使命尚未完成。况且…无论她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所受到的关照却是切实的,如果真的让她舍弃一切离开,她恐怕……也无法真的割舍掉那些羁绊。

想念祖国……

同时也留恋着,作为鱼姬的这些日子,所结下的羁绊。

赖光父亲,原来什么都知道啊……

这样也好。

这样…您还会继续把我当做您的女儿吗……

闲鱼将脸埋在膝盖里,依然无法从负面情绪中解放。晴明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正要进去说话,却见保宪跑了过来,道:“师妹,我父亲用五鬼运来了东西,有源氏家纹,是赖光大人送的!”对面的闲鱼猛的抬起头来。

保宪带来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其中一个长度怎么看都是刀,可能是赖光又从溯行军手中拿到了新刀。而另一个,则是只有巴掌大的小锦盒,但包装很是严密,光是封印,贺茂忠行便上了七道。保宪面对这些封印也毫无办法,他将盒子递给闲鱼道:“这个只有你可以打开。”他话音刚落,闲鱼便接过了盒子,直接打开了结界,将最上层的布揭开。

[给吾女]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闲鱼红了眼睛,她眨眨眼,迅速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放着的东西。那是…两枚勾玉。

“十神宝,生玉与足玉。”晴明从力量上推断道。

“太好了师妹,有它们你就不用担心缺少生力了!”生玉给予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而足玉则是补齐不足,别说是保持身体的健康,让断肢重生都轻而易举,有了它们,师妹完全不必担心寿命问题。而且,这是属于高天原的力量,不会和她巫女与审神者的身份排斥。但保宪也没忽略异常,他道:“生玉和足玉被安置在生国魂神社,那可是名神大社,就算是赖光大人,也不可能从它们手里得到国宝啊……”别说是源氏了,天皇下令都不一定能借出。

生国魂神社地位特殊,那里供奉的是生岛神与足岛神,他们是国土的御灵化身。

“师妹,那一个也打开吧。”晴明道。

“嗯。”闲鱼将另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果然是刀剑,可却不是闲鱼所想的御神体,而是造型古老的双刃剑,在现在仅被作为祭具使用。这剑的造型不仅是闲鱼,连晴明和保宪都相当熟悉,这正是他们每年都要例行祭拜的三神器之一……天丛云剑。

“是、是真货吗?”保宪问道。

“应该是吧。”晴明也深吸口气。

要解开连大人的诅咒,早晚要用到三神器,可是草薙剑这么早到手,还是让闲鱼一阵恍惚,赖光爹这是求助了斋王吗?可是同样是三贵子,就算是天照巫女的斋王,应该也无法命令须佐之男的神社才对。想到那位弟弟神,闲鱼便问道:“师兄们知道须佐之男的巫女是谁吗?为什么上次大祭的时候,她没有听从天皇诏令回来?”

“是玉伊内亲王。”取自神武天皇之母的名字,可见当年她有多受宠。可后来继任的天皇,也就是先皇却不喜欢以美貌闻名天下的她。

保宪知道些内情,他道:“先皇在位时,并不禁制供奉蛇神,具有灵力的玉伊内亲王被选为祭品巫女,她便干脆在追求者们的帮助下逃离了京都,去了武藏国。”也就是供奉须佐之男的冰川神社,那位神也不在乎巫女是否纯洁。

“那现在已经禁制供奉蛇神,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这…她之所以被驱逐,并不是不愿意成为祭品之事,而是因为她离开前曾当面辱骂过先皇。”这就算是现任天皇也赦免不了的罪啊。她也很有骨气,说不回京都也真不回去了。

第224章 三神器是国之重宝,即便是天皇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想到这里闲鱼握剑的手掌都在颤抖,她别说是使用了,连拿都觉得烫手,又小心翼翼的将神器放回箱子里。

赖光爹也真是心大啊,这样的宝贝就这么随便的拜托五鬼搬过来,要是出了事得全家升天。不说天皇发难,天丛云剑的主人须佐之男都要发飙。

看到闲鱼格外仔细的动作,晴明哑然失笑道:“师妹放心,这毕竟是连十拳剑都震碎的神兵,不会被你我凡人之力损坏的。”当初须佐之男使用伊邪那岐的十拳剑斩杀八岐大蛇,斩到蛇尾的时候,坚不可摧的神剑之祖竟然裂出开口,从蛇尾中取出的便是天丛云剑。

被晴明这么一提醒,闲鱼稍稍安心,但也不打算随意使用神兵的力量。她看了看晴明,忽然想到游戏中的晴明阿爸为了对付八岐大蛇分裂成黑白晴明的事,为避免自家师兄也走上那条路,她将箱子塞给他道:“师兄先帮我收着,等我找到伊邪那岐神力可以解除诅咒的时候,你再给我用吧。”如果晴明师兄也出事,大师兄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留在师妹身边不是更方便吗?”晴明疑惑,他直觉师妹有事瞒着她,却又没有叶王那样方便的灵视。他开始检讨起来,以往是否过于依赖师弟的能力了。

“放在你那边比较安全,我只会基础封印术。”闲鱼当然不可能直接对晴明说这是提防你变成美妆达人,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道。

“那我便先替师妹收着。”晴明接过箱子,却不打算使用。三神器作为国宝,事关重大,若出了纰漏,倒霉的不仅是他,还有师妹和大方借出神器的玉伊内亲王。

“你可小心点,别把神器也抵押出去。”保宪踮起脚敲了下晴明的后脑。

晴明难得不在从容,他尴尬的退一步躲到旁边道:“师兄你…师弟已成年,以后可不能在人前动手了。况且,阴阳寮和城卫两边的债务叶王已为我还清。”

提起叶王那家伙,保宪忍不住叹口气,他也不想师弟和师妹担心自己,便收起面上的哀愁转移了话题道:“天丛云剑师妹可以交给晴明保管,但这生玉和足玉你可得收好。”保宪将双玉的盒子塞给闲鱼,闲鱼却反推了回去,抢在他念叨之前,嘿嘿笑道:“师兄帮我编个好看的项链呗。”她手残啊,死返玉到现在用的都是丑爆的出厂麻绳。

“好好好。”保宪露出宠溺的笑容,摸摸师妹的脑袋。对于大师兄而言,最开心的就是能帮到师弟、师妹的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会开心好久。

琢磨着要把双玉做成漂亮的样子,保宪拉着晴明一起去选材料画图样,闲鱼则留在屋里休息。两人刚下山,保宪便叫住晴明,问道:“师弟,你说玉伊内亲王为什么帮师妹?”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性,敢在殿上直接嘲讽[遣妾安社稷,何处用将军]。

早就有一个猜测浮现在脑中,可先前晴明却不能乱说,他用扇子敲着手心道:“玉伊内亲王…是否就是师妹那位神秘的母亲呢?”

“这不可能吧?!”保宪下意识道,但随后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他道:“…时间上倒是可以对上,这样也能理解,为何赖光大人要隐瞒师妹母方身世了。”辱骂天皇无异于渎神,那可是重罪,如果不是畏惧须佐之男的神威,她早就被贬为庶民了。在平安京这样的地方,做身世不明的鬼女,也比做罪人之女来得好。

“不过这终究只是你我的猜测,算不得真,下了这山,师兄便忘了吧。”晴明道。

“我明白。”说出来徒惹师妹伤心。

留在铃鹿山的两位师兄在照顾师妹,却不知负责运送叶王回京的小师弟,却在途中遇到了麻烦。

八雷神之死震惊高天原,哪怕是不待见他的诸神,也开始关注起有弑神之力的人类。在诸神的恐慌中,天照大御神迟迟没有发话,而高木神则比她更快一步做出决断,他认为应该给亵渎神明的人类惩罚,于是派遣出灾厄之神八十祸津日神与大祸津日神下降人间。

两位象征着灾祸的神明一踏入人间,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便掀起巨浪,荒所在的船只摇曳不定,用阴阳术才堪堪稳住。两位祸津神刚降临便让人间如此,如果让他们继续留下去,很快乌云便会吞没天空,落雷将点燃森林,人世将在地动山摇中粉碎,最恐怖的,还有能让生灵绝迹的疫病。荒拿着罗盘,难以置信道:“高天原疯了吧!”

[躲在船上的人类,出来吧!吾知道罪人麻仓叶王便藏身于此!]祸津日神警告道。

“祸津神,我师兄叶王已身死,我正要将他带往平安京,请您收回神力,不要迁怒人间!”荒在上方喊道,闪烁的雷电和暴雨模糊了他的脸和气息,让上面的神无法看清。

[满嘴谎言的人类,那等罪犯岂会如此容易死去,肯定是炸死逃避惩罚!]祸津日神前后各有一张脸,两神双魂一体,他们伸出手掌捧出一团黑雾,那是秽神神力,一旦被丢入海中,整个岛国都会被疫病缠绕。祸津神对人间生灵没有什么同情人,尽管荒一直在祈求,却也无法让两人动容,他们将手掌翻下,将神力投入人间。

“住手!”荒抛出罗盘,将这神力接下,但他刚学阴阳术没有多久,用起来很是吃力。秽气从那神力中溢出,缠绕在荒的身上,试图腐蚀他的身体,在一团黑雾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荒的头发开始变长,原本素白的狩衣也出现星月的纹痕。

见区区凡人接下自己的力量,祸津神勃然大怒,他暗道果然是渎神者,便招来雷电,尽数朝全力支撑罗盘的荒劈下。顿时,荒被一片雷光包裹,拖住秽神力的罗盘也被打碎。

[哼,也不过如…嗯?]祸津神嘴角的笑容没维持多久,便被下方出现的画面打散。只见他抛下的秽气并没有流入海中,反倒被瞬间净化,雷光消失后,露出本该消失的挺拔身姿,那人面容冷峻,显然已不再是少年之姿。那张脸和力量,让祸津神目眦欲裂。

“哼。”比先前高出一截的青年随手一挥,祸津神的力量便荡然无存。

[您、您是月夜见——!!]

祸津神惊惧的声音,已经被随之而来的星轨幻境吞没,他覆盖海面的秽神之力直接被月光取代。这一天,海岸两边的人们都看到天空有星子接二连三的陨落,整个海面光辉闪烁,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人们也同样不知道,一场灾难就这样被悄然化解。

海面又恢复平静,荒落在甲板上,已不再是先前少年人的模样。他不知想到什么,略微皱了下眉头,便闭上眼睛,再次将身姿恢复成神使的模样。之后,他走入船舱内,对躲在里面的船员道:“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现在回归还太太早了,如今的身份,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铃鹿山的保宪还不知道师弟差点变成神仙飞走了,他这会儿正忙着给师妹编项链,被抓了壮丁的晴明很是无奈,他一个单身狗哪里知道京都女孩子们流行的款式。倒是保宪一直很在意这个,他每个月都会给身在伊贺的师妹寄新衣服和饰品香料,哪怕作为巫女的她根本用不到。

“先前中宫赏赐给父亲的布料,这次也一并让师妹带过去吧。”保宪对侍奉的童子道。

“可是保宪大人,夫人是希望您多点心思花在大纳言的大女公子身上……”这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相亲了,好不容易女方有些意思,要是再黄掉夫人怕不是会哭死。

“下次吧,下次母亲再送东西过来,就给她。”保宪抱歉道,姬君们住在京都什么都有,可是师妹却要留在伊贺,赖光大人粗心,他当然要代替他多照顾师妹。这京里女孩子们有的东西,他师妹都要有,别说什么用不上,女儿家都是喜欢漂亮衣服的。

晴明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是害师兄单身的罪魁之一,当初他被城卫扣押,师兄费心求情,才错过了和上一个相亲人的约会。还有上上次,因为占卜到大凶,便跑到叶王府上盯了他一天,把花宴推掉了。接下来还有很长时间,都拒绝邀约专心照顾荒师弟,不放心他一人独居……

两人正编织着手势,外面海国的妖怪便闯入进来,提醒道:“喂,外面来了一群付丧神,你们师妹已经下山了。”

保宪和晴明闻言,赶忙收拾东西去了海滩。

听到风送过来的消息,闲鱼随便披上外衣,便匆匆跑到海滩,看到远方驶来的大船,她无意识的不断往前迈进,双腿踩起一朵朵水花。

“主人没事吧?!”

“姬君!”

“大将!”

“鱼酱看这里!”

船只还未靠近海滩,上面的人便等不及跳下来往闲鱼跑去,看着大家熟悉的笑容,闲鱼心中的阴霾,在这瞬间被一一驱散。那些恐慌犹豫,仿佛不曾存在过,她切实的感受到,活下去的喜悦。

第225章 祸日津神有来无回后,本该震怒降罪的高天原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两位神明之死就这么不了了之,不仅是荒,甚至是连叶王的事诸神也都没有了继续追究的意思,这让一直没有得到上面传信的神祇官松口气的同时心中又难免好奇。

尽管当时躲到船内的水手们没有真的看到荒和祸津神交战的画面,可却能推断出是他击败或者是击杀了神明,这下子,不提本来就对荒莫名恭敬的天皇,连满朝文武也跟着惶恐起来。而荒的表现,也让人介意,本来性格宽和柔顺的他,再次回朝后变得冷漠傲慢,现在面对他的人,都乖乖改称其为神使大人。不过还好,荒面对贺茂忠行态度,虽比往日沉默了些,但总的没有多少改变。

贺茂忠行认为弟子的改变,是受到叶王之死的打击,本身对人类社会一腔热情的单纯孩子,现在长大了。

所谓的渎神者之事便在高天原的沉默中不了了之,原本还在担心同样会使用巫力的师妹和师弟受到波及的保宪,也终于暂时放下心来。只是京都的和平刚到来没有多久,山□□丹波国的大江山便传来消息,有一群妖怪忽然在大江山附近水域聚集,已经严重侵犯了鬼王酒吞的领地,现在两方妖怪时有摩擦,开战也只是时间问题。如今,住在丹波的人们已经四下逃窜,为避免卷入妖怪之争中。

酒吞童子是成名已久的大妖,坐拥矿山富可敌国,其手下的星熊童子极具商业头脑,与两岸商人交易,稍提供些庇护,便抢先平安京得到不少海商供奉的新奇玩意儿。酒吞童子虽然好战,但本身却没有领土扩张的意思,与其他大妖的战斗,也仅限私人切磋,没有抢地盘的意思。尽管如此,大江山还是以战力闻名天下,那些后起小势力再有野心,也不会先去挑战鬼王。

隔壁来了群奇怪的家伙,酒吞童子尚还没有反应,茨木童子便先炸毛了,但无奈对方首领过于神秘,还特别擅长逃跑,每当他过去的时候,对方便已经早早隐逸到结界里,让茨木空手而归。对方这样遮遮掩掩的行径,是茨木童子所看不上的,他欣赏的是光明正大的妖怪,那种藏头露尾的家伙,无论多强大他都瞧不起。

再一次无功而返后,茨木童子蹲在山顶上生闷气,脚下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大江山妖怪,但这些小喽喽,显然是不够他出气的。犬大将告别了新交的朋友,回到山上便看到蹲着像个毛球的茨木,他蹙眉上前,道:“还没解决旁边的那群家伙吗?”

“别提了,那帮混蛋只敢挑衅小妖,看到我便藏起来!”茨木嫌弃的整个脸都沉下来,难掩恶心道:“哼,也不知是什么妖怪,会唤出臭烘烘黏糊糊的东西做结界,我一爪子下去,手上全都是内怪味,像掏屎一样,根本就不能打!”

“这么恶心的啊……”本来想自告奋勇的犬大将听了便打消了心思,他是嗅觉敏感的犬类,可不擅长应付这个。

“星熊说,那群混蛋似乎有鬼……”茨木又道。

“你不就是鬼吗?”犬大将疑惑。

“愚蠢!我说的是他们别有所图,挑衅我们只是在掩饰真实的目的!”茨木训完犬大将,便道:“虽不明显,但我确实从那群混蛋身上闻到阴界的气息,这些很有可能就是来自阴界的妖怪…八岐大蛇…哼!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竟然敢拿我挚友做掩饰!”

“八岐大蛇啊,京城里那些人类阴阳师一直在找他的踪迹吧。反正他们这么恶心,你也不想对付,不如把消息传给人类,让晴明师叔…晴明来解决?”在茨木童子的瞪视下,犬大将收回了敬语,他是不会对晴明不敬的,那可是母亲的师兄。

“八岐大蛇如何,关我们什么事,我也不想和人类阴阳师扯上关系。”茨木童子并不觉得应该联系什么人类。

“那好吧,你不愿意去,那我去好了。”犬大将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道:“我就去伊贺寻找母亲,告诉她的话,也就等于告诉晴明了。”犬大将来大江山一段时间,便已经能打败多数妖怪了,现在的他只要不遇到茨木童子这种超纲级别,便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前鬼王说过,能够击败星熊童子,就允许他下山,他现在就去揍星熊。

茨木童子这次也没有阻拦他,妖怪们本来就要经历更多挑战才能成长。

击败了星熊童子,在去给酒吞告别的同时又挨了一顿揍后,犬大将回屋收拾了行李,和那些粗枝大叶生活着的妖怪们不同,他还保留着养母教育他的习惯,出远门得带上干粮、钱、衣服、还有急用药物等等。等他收拾好一切下山时,已经接近正午,刚一走到山脚,他新交的好友便骑着三眼的牛飞过来,招呼道:“犬大将,你要去伊贺了啊?”

“是啊,刀刀斋,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和你一起喝酒了。”犬大将道。

“走走走,要去就一起带上我吧。”刀刀斋从牛背上跳下来,他并不是特别强大善战的妖怪,但因为妖力很适合打铁,从而被坐拥矿山的酒吞或者说是星熊看好。而他也如他的妖力一样,比起战斗,更喜欢锻造奇特的武器,靠自己的摸索便制出不少神兵利器,可是仅仅现在的成就,并不能让刀刀斋满足,他想要变得更出色,便道:“你那个母亲寄给你的信里不是说了,那位隐居的风神就是传说中的锻造神,我一定要见到他!”为了不让自己在诅咒中遗忘了那位神明,他时时刻刻都在重复这段话,连觉都不敢睡。

“原来是这样啊。”犬大将恍然大悟。

“早就在等你一起去了,那毕竟是个神社啊,我这种妖怪没有些关系可是进不去的。”刀刀斋道。

“说的也是…不过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从伊势回来,我这次准备步行过去,等走到她差不多也应该回去了。”犬大将说完,问道:“那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吗,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哦?”他看了下刀刀斋后面的牛。

“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是出身大江山的妖怪。没准比你活的还长,还能帮你带小狗子呢。”刀刀斋不满道。

“哈哈哈是吗。”犬大将没有放在心上,将行李一背,和好友聊着天踏上去伊贺的旅程。

其实犬大将说的没错,闲鱼这会儿确实不在伊贺,但她也不在伊势,而是去了海国,不过叶王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她也没有了继续停留在这里的理由,付丧神们赶到后,她便准备回去了。保宪和晴明用式神代替自己留在京都的事情已经暴露,他们也收到了天皇的诏令,不能够继续在外逗留,两拨人干脆一起离开了铃鹿山。

“说起来,千代去了哪里?”闲鱼疑惑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清光的目光在闲鱼的短发上停留几秒便移开,开始和她讲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闲鱼去海国不久,稻荷巫女便不顾阻拦跑来多度祭拜七未大人,回去的时候,她希望千代和自己回稻荷大社,千代十分感动,完全把和玉藻前一起归隐田园的约定丢在脑后。就在她想要答应的时候,玉藻前拔地而起,抄起千代便飞走了,稻荷巫女的狐狩界在胧车屁股上戳了几十箭都没有留下他。

“……”大姨妈666。

将师妹平安送到了伊贺,保宪和晴明也必须回京都了。在分别的那天,保宪将足玉和生玉编织成的项链还给闲鱼,并亲自帮她戴在脖子上。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告别,也就不再向上次那样感伤,闲鱼在岸边挥手,送走了去京都的船只。

刚走上参道,身后便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和熟悉的妖气。大包平戒备抽刀,却被三日月按了回去。

“母亲!”

闲鱼疑惑的回过头去,入眼的是张熟悉的脸,长长的银发梳成马尾,脸颊上带着深色妖纹,他身穿白衣,着铠甲,面容既有杀生丸的精致,却又像犬夜叉一样英气,闲鱼怔了下,错愕道:“犬、犬大将?!”等等…这名字超级熟悉啊,该不会……

“母亲果然认出我了!”还是少年面孔的犬大将爽朗笑道。

闲鱼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自己养大的崽成了男神他爹的惊讶便被慌恐取代,犬夜叉这个漫画里,作为父亲的犬大将分明是大妖,却早早便死去。熟悉的剧情,让闲鱼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捧起白衣少年的英俊的脸细细看了看,道:“小大将…都这么大了啊。”她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轻松一些,压下泪意道:“来,你往下点,我有东西给你。”

犬大将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来。

“不用这样的,低低头就可以。”闲鱼失笑道,这还真有多了个儿子的感觉。在犬大将听话起身后,她便将自己藏在衣服里的死返玉取出,将其挂在犬大将的脖子上,道:“这个要随时放在身上,绝对不能丢了哦。”

“母亲给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保管的。”犬大将将玉串塞进衣服里。

虽然只是远远一看,但刀刀斋还是发现了那勾玉的不寻常,他道:“有生死两界的力量溢出,是不得了的东西啊。”有朝一日能借用一下来锻刀用就好了,必定能做出天下霸道之剑。

第226章 神社久违的又热闹起来,无论是给闲鱼洗尘还是为犬大将接风,一顿大餐是免不了的,作为主厨的光忠精神奕奕,光是菜单便准备了十几页,正发动本丸所有人一起帮忙准备食材。到下午的时候,一直在帮助郡司驱除妖怪的鬼切早退赶来,到神域境的时候,还不忘带上自己种出的瓜果蔬菜,或许神域境培育的种子也相对缩短了成长期,反正这段时间他已经攒下不少存粮。

鬼切同样是出身大江山的妖怪,犬大将和刀刀斋都是熟悉他的,见他掏出食材,难掩惊讶道:“你还会种地了啊?!”

“没错。”鬼切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捧着瓜的他看起来似乎比打败鬼王还有成就感,他将拿来的食物分给犬大将和刀刀斋,道:“尝尝看吧,自己种的,格外的甜。我前些天还弄了些花生,等熟透了就寄些给大江山。”

犬大将和刀刀斋捧着瓜吃了一嘴汁,看鬼切的目光充满了敬意。

大江山的星熊童子每天都在背后念叨,说他们都是一群只会吃不会做的牲口,在鬼王的带头下,满山头的妖怪日日打打杀杀,根本不事生产,所有的粮食都是花钱向人类收购的。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养一些人来种地,可那些人过不了多久便老了残了,种上几天粮食就要准备养老,毕竟妖怪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他们眨眨眼,人类就已经成青年变成老年。倒也不是没有组织妖怪种地,可来大江山的都是好斗的种,根本就没有耐心伺候植物,经常这边刚下了种子,那边便甩手去打架了,久而久之,好地也荒废了。

此时面前这个对农务侃侃而谈的鬼切,在犬大将和刀刀斋眼中便不再只是强大的妖怪,而是全村的希望,有文凭的知识分子。若不是他们才刚来伊贺,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粮食回大江山,冲到鬼王面前大喊咱们村鬼切考上大学了(不是)!

在鬼切教育后辈们农业常识的时候,闲鱼抽空去了后院,说来奇怪,她回来那么久都没有见到风神大人,原本还以为他又去关照外面的农户了,可没想到天快黑了也没有回来。闲鱼找了一圈,才在风龙的指引下看到蹲在树上发呆的神明,不等闲鱼询问,风龙便已经道:“应该是心情不好吧,以前生气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冷静冷静,毕竟是风神,如果发脾气的话,会引起灾难的。”

这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会为人类压抑情绪的风神了……

闲鱼抬头看了眼,也没有使用灵力的意思,直接卷起袖子往上爬,听到下方树叶的摇动声,一目连从沉思中惊醒,低头看去,便发现自家巫女正趴在树干中间朝自己傻笑。一目连见状直起身来,闲鱼赶忙道:“别下去,您要是下去了我这不是白爬了。能拉我一把吗?这里没叉我不好伸腿。”她向前伸出手,接着便被神明拽着手腕拉上树枝。

“身体好了吗?”待闲鱼稳定好身体后,一目连便问道。

“早就好了,你看这是生玉和足玉。”闲鱼一点都不避讳的将两个神宝拉出来给他看,她知道连大人在为什么低落,却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她想要为他解除诅咒,日后免不了还会和高天原有所牵连,她不想给他劝说她放弃的机会。像连大人这种性格,越是去劝说他这件事和你无关,他越是会往自己身上揽责,索性闲鱼什么都不说。

一目连本身并不是善于言谈的神明,他本来想趁着闲鱼询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顺着她的话劝她好好保护自己,却没想到闲鱼什么都没有问,这下子倒是让老实的神明为难起来,他反倒不晓得要如何开口了。

现在是初夏,阳光有些刺人,坐在树荫下格外的舒服。神域境没有虫子,在树上也不必担心遇到恐怖的毛虫,闲鱼很自然的依在树干上,道:“连大人,从多度回来之后,我就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神明想也不想的答道。

饶是闲鱼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其实啊,我也想举办祭典呢!我说的是,除了每年所有神社都会举行的例祭外,属于自己神社的祭典。”说起来每年的十一月八日鞴祭,就是为锻造神天目一举办的祭典,这个也必须隆重办理。

“好…但是无法像多度那么热闹。”一目连担心她失望。

“我知道啦,不过以后这里会富裕起来的,亲手把祭祀做大,也很有成就感呢。”闲鱼很自信道,她掰着手指,想着:“不过现在村民们刚搬来不久,每天都忙着自家的事,恐怕也没有心思过祭典吧?所以呢,要举行一些特殊的活动调动起情绪来……”

看着她恢复精神后活泼的模样,神明的眼中也染上笑意,他点点头,道:“你做主吧,需要什么,我会帮你。”

“对了!”一目连话音刚落,闲鱼便拍了下手坐起身来,双目灼灼道:“咱们举行大胃王活动吧…不对不对,暴饮暴食容易出事,换成限定时间吃完准备的食物好了。”这年头粮食稀缺,大多人饥一顿饱一顿,单纯大胃王活动可能会撑死人,还是限量限时比较好。闲鱼发现自己神明站起身要走,她赶忙上前抱住他的衣服道:“说好了,连大人也要捧场哦!”

“……”神明后悔了。

接下来一目连大人似乎恢复了正常,起码风龙没有再在他身边感受到低落,取而代之的,则是莫名的烦恼。有了祭典的初步雏形后,闲鱼便从树上跳下来跑去厨房帮光忠的忙,不过这会儿里面人满为患,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她。无所事事的闲鱼便到钓殿里和老年组一起喝茶,见她过来,莺丸立刻起身换了更好的茶具和茶叶,道:“姬君,试试看吧。”

闲鱼细细的抿了一口,整张脸都亮起来,惊喜道:“甜甜的,好喝!”

“我就知道,姬君会喜欢这种口味。”莺丸笑道,小姑娘生动的表情总会让人心生满足。

“现下,我们可是沾了姬君的光呢,若不然,莺丸殿也不会拿出珍藏的茶叶。”蹭到好茶的三日月感慨着。

闲鱼转头看向比以往还要闪闪发亮的老爷爷,她挪到他身边,挑起一溜头发道:“变得好长啊,不过换个发型也很好看。”留长发仙味更重了,与其说他是刀剑之魂,反倒像光辉化灵,随时会驭月而行。

“好奇吗?摸摸也没关系。”见她好奇,三日月大方道。

于是闲鱼给他扎了个双马尾。

“……”老爷爷后悔了。

鼓捣完三明的头发,闲鱼回到庭院里,这会儿鬼切的农业讲座已经告一段落,犬大将和刀刀斋两眼冒蚊香的坐在原地。看到闲鱼回来,不等犬大将招呼,刀刀斋便先一步过去道:“巫女大人,听说这里的神明,便是传说中隐没的锻造神,请问我可以见见他吗?我有好多这方面的问题,想要请教他!”他眼睛下是浓浓的青紫,为了不像其他人一样因诅咒将锻造神遗忘,他都不敢睡去。

“可以啊,他就后院,你过去吧。”闲鱼在怔忪过后便热情道,连大人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谢您!”刀刀斋将好友抛在脑后,往后院跑去,连牛都丢下了。

闲鱼笑着目送他离开,一转头便发现犬大将粘了过来,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崽,他的形象完全取代了漫画中单薄的信息。闲鱼踮着脚伸出手,也已经碰不到他的头顶了,犬大将见状便主动低头来,蹭了蹭母亲的手掌,熟悉的气味让他整个狗狗都放松下来。他深吸口气道:“以前的时候,我都会在母亲膝盖上午睡的。”

“现在我可抱不动你了。”闲鱼失笑道,她退后几步坐在石凳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犬大将见状便俯下身,毫无戒备的将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闲鱼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边用灵力检查着他的身体,见平安无事,才放心道:“在大江山住着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记得写信告诉我。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尤其是交朋友的时候得特别注意,有的人花言巧语,背地里却会坑人,像茨木那种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却不是坏心眼的妖,可以放心结交。”

“我知道的母亲,茨木是我的前辈,我会尊重他的。”小大将毕竟是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也受到这方面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受了委屈也不用忍着,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会和他谈谈的。”闲鱼扳正道。

“唔嗯。”犬大将,抬脸蹭了蹭母亲的手,才满足的闭上眼睛。

母子俩在庭院里咪了一会儿,清光便来通知他们回去吃饭,看到犬大将还是那副喜欢撒娇的性子,清光挑了下眉毛,有点担心他这种粘人的幼稚个性在外面会不会吃亏。听到清光的声音,犬大将站起身来,又伸手将闲鱼扶起来。

自家审神者终于恢复健康可以吃下东西,光忠一口气做了满桌子不同的菜色,闲鱼刚一落座,面前的盘子便被堆成小山。她失笑的摇摇头,道:“就算我能吃,也吃不了十多人的份啊。”夹起一块排骨,闲鱼自然而然的想起犬大将,转头将肉递到他嘴边。与此同时,犬大将夹了刺身的筷子,也同样送到闲鱼嘴边。

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三文鱼,闲鱼微怔。

犬大将低头吃掉排骨,然后才道:“母亲,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您,请不要为我操心了。

第227章 高中时代的闲鱼经常抱怨父母还把她当小孩子看,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要干涉,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得耳提面命一番,不相信她有独立成事的能力。不仅如此,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算长到成年改变了喜好,他们记住的也是她儿时幼稚的样子,为她置办的家用老是带着卡通图案。

现在换成闲鱼自己照顾少年的犬大将,便完全忘记了曾经抱怨过的事情,尽管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只知道玩耍的幼犬,可在闲鱼心里,他依然没有还是个奶狗。于是在饭后,别人都忙着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闲鱼将小大将拉到一边,叮嘱他漱口,擦手手。

犬大将在平安京的时候也习惯了这样的照顾,倒是鬼切和刀刀斋频频侧目,在他们眼中犬大将已经是成年可以独当一面的妖怪,可现在的他却幼稚的像人类幼崽一样。

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犬大将便坐在闲鱼身边跟大家讲他在大江山的事,对此了解不多的闲鱼插不上什么嘴,于是本丸的刀剑们便取代了男性长辈的位置,帮他整理生活中所遇到的难题。

刀剑付丧神们跟随曾经的主人积累下不同层次的经验,公卿贵族,将军武士,商户农民…几乎所有职业都有他们存在的影子,能够方方面面为犬大将的成长出谋划策。

犬大将虽然年幼,但也暴露出与之实力一同增长的野心,长谷部似有所觉,便开口将话题带到了军事方面。他们中有和平期深谋远虑伺机待发的主公之刃,在乱世横流中攻城掠地的将军之刃,无论是大规模战争还是政治权谋都能给出详细参谋。

“人类虽和妖怪不同,但有些道理却是通用的,若有疑问,可以随时来信。”长谷部建议道,毕竟他叫主母亲,当年不能放着不管。

“我认为你现在想得太多了,有野心可以,但还是得脚踏实地吧。”膝丸就直接多了。

“可别到时候来姬君这里哭鼻子。”髭切点头,别有深意道:“我可不接受哦。”

“总之有些事等你打下天下再说也来得及,现在谈这些还太远了,你还是先处理好现在的周边关系吧。要做领导者,光是往上看绝对会完蛋的。”清光的话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病学者厌卑近而骛高远,卒无成焉。”歌仙挑眉,随后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大江山怕是不会请人教他习字,见犬大将果然懵懂,他道:“既然这样,那明早开始来我这里学习好了。”

看自己长大的刀剑们对犬大将来说都是长辈,他乖巧的应下。不过,一边的闲鱼却又意见了,她拍着犬少年的手臂,对歌仙道:“小大将才刚到伊贺,还是先休息几天再说这些吧。”她不舍道:“在大江山训练已经很累了,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回来得好好补一下。”

闲鱼这话,立刻引起了公愤。

清光蹙眉教育道:“他是妖怪又不是人类,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趁现在还没有离开大江山的庇护,多掌握一些知识才好。主人以前不也说过,慈母多败儿。”

“这也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光忠也附和。

“说的没错,武士家的孩子刚会走路就要学习拿刀了,主要习惯啊。”长谷部跟着劝道。

闲鱼低着头,揽着犬大将的手臂叹了口气。接下来的□□大会主要围绕闲鱼她自己输出了,丢下众人私自跑去海国还差点狗带早就让大家心里憋了口气,趁教育犬大将的机会一口气发泄了出来。本来就理亏的闲鱼完全不敢反驳,和她家大蛾子一起低头听训。

一目连在这时敲门走入,诧异道:“夜深了,还没有休息吗?”

众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也就停止了对闲鱼的□□,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犬大将的房间被安排神域境靠近后林的位置,那里种植着不少花果,清甜的香味让犬科的鼻子感到舒适。闲鱼洗过澡,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她刚闭上眼睛,便听到敲门声,接着犬大将便走了进来,问道:“母亲,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说完,少年便褪去了人形,再次化为幼犬的模样。

闲鱼当年不会拒绝,她起身掀开被子道:“过来吧。”

雪白雪白的小奶狗开心的晃着尾巴跑过来,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闲鱼见状握着它的小爪爪亲了亲道:“现在都会自己洗澡了,真棒。”完全忘记了这已是个半大少年。

被夸奖的小奶狗伸出舌头想舔舔闲鱼的手背,感觉被侵犯领地的茨球不满的挤在了中间,它的小线条爪爪只能拽住奶狗的一根毛,但这么胡乱扯下去,还是拽断了小大将几根胡子。对此,小大将也不生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捆银白发丝递给茨球,本来还在生气的茨球嗅了嗅,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抱着那小捆头发去枕头边啃食了。

看着把头发丝当面条吸溜的茨球,闲鱼抽了下嘴角,那上面好像是茨木童子的妖气。她低下头,刚想询问,便见小大将已经缩成一小团在她怀里睡着了。

算了,反正都是从茨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就当他千里奶孩子吧……

妖怪其实并不像人类一样拥有稳定的作息,犬大将在大江山的时候很少会睡眠,但在闲鱼身边却一觉到清晨。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小大将便从闲鱼被窝里爬出来,他身上的绒毛还带着暖意,便离开了寝室,从新化作少年的模样,去和同样会早起的付丧神们切磋。

看到听话到他房间里学习的犬大将,歌仙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便道:“清光,叫姬君起床吧,她的字也好久没练了。”下午还有事情做,也就早上可以练习一会儿。

听到歌仙的话,清光为难道:“主人刚从海国回来,都没好好休息,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正在准备早餐的光忠也附和道:“是呢,主人也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足够的睡眠和及时补充营养。”他颠了下手里的大米,笑道:“这样吧,等我们做好早餐,再叫她起来。”

长谷部更是觉得歌仙太严格了,他道:“主已经习惯了童年时的作息,要改也不能是一句话的事,得一步步慢慢来。况且她刚痊愈,身体还虚,多休息是正常的。”

歌仙想了想,道:“说的没错,是我马虎了。”

作为一个新来的,大包平怎么听都觉得上面这一幕很熟悉,莺丸笑了笑,没有为他解答的意思。鹤丸捂着嘴巴,在一边哼道:“昨天说什么来着,慈母多败儿?”

宗三面无表情的给花浇水,跟着道:“你们三个昨天还好意思教训她。”

双标啊!

下午的时候,闲鱼离开神社去山下的农田逛了逛,完成功课的犬大将也收起妖怪的特征跟在她身边。看着在田间劳作的人类,犬大将疑问道:“这是什么,不应该种那种稻子吗?”

“珍贵的大米是要交给贵族的,他们现在种的是自己吃的粟米。”闲鱼解释道,这时候普通人吃的多是小米和紫穗稗,律令国的平民生活要更差一些。

闲鱼一进入田地,四周的农民便过来打招呼,她向来没什么架子,大家也和她熟悉起来,直接便热情招呼道:“巫女大人来晚了啊,荠菜都下去了!”“豆子长得好,明天给您送去。”“孩子们在山上采了葚子,你把这些都带走吧。”“巫女大人吃芹菜吗?很嫩的。”“托风神大人的福,前些天飘来一条大鲔鱼呢,我家的腌好献给神明大人。”“巫女大人是贵族吧,不会吃鲔鱼这种低贱生物的。”“巫女大人和他们不一样啦,我看到光忠大人有抓的。”

一会儿间,闲鱼怀里便堆满了各种蔬果,她分了些给完全懵了的犬大将,然后道:“过些天雨就多了,大家可以先搬到山上住,神务所后面的房子都是空着的。”这些人都是和神社重新签订过契约,被神社所管理的农户,她自然要多照顾着。

“这样不太好吧,那可是神域,会惹怒神明的……”农户们犹豫道。

“你们过得不好,他才会不开心呢。”闲鱼笑起,随后又道:“神社在山上,老让郡司派人照顾也不好。明天开始,神社会招募巫女,你们家有适龄未婚配的女儿,可以来神社找我。任期为三年,期间包食宿有薪酬,任期之后可以自由选择留下还是归家。”

“有有有!我家女儿12了,是大姑娘了!”“我家18岁,但还没有结婚,可以去帮忙。”“巫女大人已经帮我们减了许多税了,有需要尽管开口就好,不用说什么酬不酬的。”“是啊是啊,我们也可以帮忙打扫神社的!”大部分人之前居无定所,对提供稳定生活的神社万分感激。

闲鱼摇摇头,一时半会儿还要,白工不适合长期发展,她是想要将这些人和神社联系起来,便又道:“除了成年可以做工的巫女之外,神社还需要其他神职,但做神官类职务必须识字,你们家里有未成年孩子,可以过来这边武士念书,成绩优异的人,就能留在神社。”

成为式内社神职,那可是直接升阶级啊,在场的人完全被闲鱼所说吓懵了。

见在场人甚至失去了反应,闲鱼笑了笑,带着同样懵懂的犬大将往山上走。等离远了人群,后者才道:“神社里应该不缺少人手吧,母亲可是阴阳师啊。”庭院里好多能做工的纸式。

“我是想把他们和神社联系起来,日后也会更尽心。”闲鱼解释着。虽然有些麻烦,但连大人会喜欢这样的热闹。日后神社附近会完全发展起来,聚集到神明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

犬大将现在的阅历还无法明白这些,他走在山道上,看到路边伸出的野花,便将其摘下,道:“母亲,你看这个。”

那是一朵粉色的小野花。

闲鱼眨了眨眼,还没说话,便见犬大将低头将花朵插在她耳旁。之后,少年犬妖满意的露出笑容,道:“头发短一些的母亲也很好看。”

闲鱼伸手轻碰了那花朵,跟着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后:

犬大将抱着奶狗杀生丸到神社,希望母亲帮忙照顾。

闲鱼表示没问题,她掀开被窝,犬大将先变成奶狗爬进去了。

真·奶狗杀杀:“……???”

第228章 闲鱼身边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是受传统熏陶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他们眼中,哪怕巫女不会嫁人,女孩的头发也生命同等重要。闲鱼的头发被削短后,大家一直在避免谈论这个话题,唯恐不小心戳到她的痛处,犬大将还是第一个夸她短发好看的。

伸手摸了摸肩头垂落的发尾,闲鱼轻松的摇摇头,挽起大小子的手臂道:“好不好看倒是其次,短一些比较凉快。”话是这么说,但她偶尔也会怀念自己长发飘飘的样子。人就是这样,自己长发的时候嫌碍事,短了又想再留起来。

在平安京长大的犬大将其实也觉得长发更好看些,但听到她这么说,便道:“母亲喜欢就好,其他的不重要。”相比于去迎合大众的审美,妖怪们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闲鱼别提多感动了,她看着少年脑后摇动的银色马尾,伸手摸了摸,又有些遗憾道:“说起来倒是错过你的生日了,如果当时早回来一些,还能赶得上呢。”本来从伊势回来时间会刚好,就算犬大将没来,她也可以去大江山看她,谁知道出了叶王的事。

犬大将歪了下脑袋,想了想道:“这个啊,我自己都忘记了。”在大江山可没功夫想这些啊,他生日的那一天,好像是惯例在被酒吞和茨木轮流揍。不过这些他可不打算透露给母亲惹她挂心,便干脆移开了话题道:“对了母亲,最近大江山旁边来了些奇怪的妖怪,他们没有胆量正面和鬼王开战,甚至是见到茨木就逃,可过不了多久又会频繁挑衅。我想不通他们的目的,这样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而且他们的首领一直没有露面。星熊童子说,这些人与其说是来争地盘争名声的,不如说,是想拿大江山的名字做掩护。”

挺犬大将这么说,闲鱼的心中出现一个九头虫的轮廓,她不太确定,便问道:“星熊童子还说什么?”

“星熊童子说,这些妖怪身上有阴气,可能又是阴界那一群见不得光的玩意儿。”犬大将顿了顿,道:“母亲,是晴明叔叔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八岐大蛇吗?那个家伙又想在人间搞什么阴谋,选在大江山只是为了引开京城的注意力?”

晴明…欧吉桑……

这[秃]兀的称呼让闲鱼有点窒息,她深吸一口气,好难才压下笑意,可要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

“母亲,怎么了?”犬大将不明所以。

“没什么,我也觉得这和你晴明欧吉桑哈…咳…追查的那个八岐大蛇有关,别担心,我会写信通知他们的。”不过这到底还只是猜测,闲鱼便道:“这样吧,你这次回大江山的时候,我陪你一起,确定是八岐大蛇的阴气我们再行动。”晴明师兄他们刚回京城不久,如果再贸然出京的话,恐怕会引起天皇的不满,别的惩罚他倒是不怕,可万一罚俸那就惨了。

“母亲要去大江山?!”犬大将先是惊喜,随后又担忧道:“可是……”母亲是巫女,但那是妖怪的地盘。

“没关系啦。说起来鬼王阁下还曾经邀请我加入大江山呢。”闲鱼笑道。

“酒吞童子真是心胸开阔的妖怪啊。”犬大将感慨又向往着,对于他而言,大江山的鬼王便是追寻的目标,他憧憬道:“和那些只靠输出恐惧支配部下的妖怪不同,大江山的妖虽然时时刻刻都想要挑战酒吞童子,但也打从心底的崇拜他。总有一天,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领土,到时候,希望我的部下,也能够那样尊敬我。”

“那是当然的吧,我家小大将这么有魅力。”闲鱼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背。

“…母亲,那个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啊。”犬大将羞涩的挠了下脸,两手环住闲鱼的手臂拉了下道。他自从变成少年模样后,还是难得出现这么孩子气的动作,闲鱼好奇道:“怎么了?”

“在大江山的时候,您能不能别叫我的小名。”犬大将脸颊通红,让那群损友知道,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呢。

原来是这样啊,闲鱼失笑应下道:“好好,我知道了。”

犬大将这才满意。

在犬妖少年陪伴母亲的时候,和他一起到伊贺的刀刀斋则和他的偶像锻造神大人一起学习锻造知识。作为风神的这几百年来,一目连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诉求,可面前的妖怪,却是唯一一个为他曾经拥有的锻造神职而来。小妖怪虔诚的请求,让他不由想起几百年前的过去,那时候,他也像这样,被这个国家的铁匠们诚恳祭祀……

回忆过往让一目连目光微黯,他语带歉意道:“我如今已经不是锻造神了。”见刀刀斋失落低头,他又道:“不过,我还是位匠人。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同以匠人的身份与我交流。”

刀刀斋惊喜抬头,道:“锻造神大人,你真是太好了!”巫女大人说的没错,这真是温柔的神明啊。刀刀斋刚说完,他身上便蹦出一个小黑点,那东西降落在一目连的脖子上,接着又被结界弹飞出去。

一目连伸出手,将袭击自己的小跳蚤妖怪接住,他道:“抱歉,我身上有风盾。”说完他将自身的守护撤去,又将小跳蚤放回到自己身上,笑道:“现在可以了。”

“哪有你这样的神啊!”神明细嫩的皮肤近在咫尺,跳蚤冥加却吸不下去了,哪怕是犬大将,也从未如此温柔的对待过自己,它双目晶莹,一抹眼泪,又跳回到了刀刀斋身上,猛吸了好友一口。啊,难喝,难喝到亢奋起的精神都冷却下来了。

挠了挠被冥加吸过的地方,刀刀斋拿出犬大将的乳牙道:“我想要用这个打造出一把绝世妖刀,可是以我,甚至是整个大江山刀匠们的技术,都无法驾驭大妖怪磅礴的妖力。是不是只有同等妖力的刀工,才能够用它来锻刀呢?”

“当然不会,与妖力对抗,只会消耗和摧毁材料。作为匠人,我们不是这力量的敌人,而是让它变得更强的辅助。”一目连没有接过那枚乳牙,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与渔,他会教导他驾驭各种材料的方式,却不打算帮他完成。

刀刀斋点头记下。

妖怪和神明都不怎么需要睡眠,两位匠人聊到深夜还精神奕奕。而另一头,犬大将则已经变回幼犬跑到闲鱼的卧室,想要和母亲一起睡,可是它来到的时候,闲鱼却并不在房间。犬类不能经常洗澡,那会损伤它们的毛发,在京都的时候,闲鱼只会在睡前都会帮他擦擦爪爪,所以当闲鱼晚一步回到卧室的时候,便发现小大将站起来,吐着舌头摇动尾巴,主动朝自己伸出爪爪。

端着小碗的闲鱼笑了笑,道:“先起来把这个吃掉。”

幼犬的小眼睛眨了眨,下一秒变身回人类模样,他坐在小桌前,看闲鱼将一碗面条放在他面前。在磨盘没有被推广的平安时代,面制品只有贵族可以吃到,犬大将疑惑道:“我们刚吃过晚餐啊。”

“这是给你的长寿面。”闲鱼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道:“以前你没有化形,我也不能随便用厨房,所以一直没有做过。现在神社里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了,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你尝尝看。”虽然有光忠指导,她还是有点紧张。

“长寿面……”光是听这个名字,便知道母亲的意思了,犬大将露出笑容,抬手拿起一边的筷子,却又被闲鱼按住。对上少年迷惑的眼神,闲鱼起身拿了毛巾,帮他细细的擦过手指后,才道:“吃吧。”

他们毕竟刚吃完晚餐没多久,长寿面的小碗也不大,以犬大将的吃相,三两口便能解决,但是这一次,他却像人类一样细嚼慢咽起来。闲鱼坐在一边托腮看他吃完,用手绢擦掉嘴角的汤汁,道:“我就不问你好吃不好吃了,反正也听不到别的答案。”

犬大将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道:“那母亲以后每年都要给我做。”

“好啊。”闲鱼应下。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

饭后犬大将又变回小奶狗趴回到了闲鱼怀里,茨球收了贿赂之后也不在排斥他,两个毛绒绒直接一左一右将怀抱占满了。在这个平坦又温暖的地方,小家伙们睡的很舒服。

当闲鱼熟睡之后,她的梦里,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那身影站在她面前,明明是陌生的气质和身高,她却莫名的觉得很熟悉。在闲鱼疑惑的时候,那人道:[无论如何挣扎,人依然在朝着该有的轨迹前进。即便是麻仓叶王也一样。]

“什么?”梦中的闲鱼疑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人可以改变命运吗?]

“我师兄根本就没反抗过,何来无法逆转命运。”这问题小师弟也问过,可面前这个陌生的家伙她又不认识,闲鱼的态度不需要客气,她道:“天地与我俱禀自然一气之所性,各是一物耳,焉能生我命乎?”

她说完,那个背对着她的黑影一怔,便消失在她面前。

哪来的神棍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即将要进入最后一大章,也就是终结之战了,之后会跳到千年后……………………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写感情戏。连连的神性太高了,巫女与神明的羁绊,我完全无法将这份感情转为爱情,设计剧情的时候也觉得会ooc

我也想过别人,可总觉得和谁都没有cp感,刀剑们也更倾向于家人,尤其是三日月比满仲还爷爷。叶王…他呼声最高的时候就是下线的时候

第229章 荒站在庭院里,看着池塘中游动的鱼儿,有调皮的孩子拿着网渗入水中,用小竹竿敲打着水面将它们收入网中。眼见着那条进入陷阱的红鲤将被带走,它竟奋力一跃,将拾网的孩子吓松了手,渔网重新落入水中,那鱼儿也重新拥有了自由。 “…天地与我俱禀自然一气之所性,各是一物耳,焉能生我命乎?”想到进入闲鱼梦中所得到的这句话,荒若有所思,他低声重复着,连身边有人靠近都没有意识到。 “师弟。”本来想拍荒肩膀的保宪半路转为拍他手臂,他颇为感慨道:“师弟这年纪的孩子就是长得快,一转眼都比我高那么多了。” 荒无言,其实就算人类的孩子长的多块,也不可能像他一样几天不见窜一截。他完全是神力觉醒之后没有再特别抑制形态,想要让这群人快点习惯他真正的样子。 大师兄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拽了下荒的衣服道:“长得快,以前的衣服也不能穿了吧,我这里还有些料子,再给你做几身新的换上。你晴明师兄以前也是长的快,到晚上就会腿疼,你要是也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啊。记得那时候,我给他热敷过,好像有点用…对了,你师姐说吃什么补什么,等会儿我就给你炖骨头汤去。” 一想到这些,大师兄就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是想交代什么正事了,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从平安京这种禁肉的地方找到骨头炖汤。说来以前安倍益材大人还给晴明弄到了牛乳,可乳户每年11月才会向皇室进贡,现在很难找到。 写信给师妹问问看吧…… 在吃食方面,大师兄还是很相信小师妹的。 听到要喝什么骨头汤,荒皱起眉,冷声道:“我没事,不需要准备什么汤。” “你别看那些骨头吓人,炖起来可好喝了。”保宪没有将小师弟难得的任性放在心上,他告诫道:“食物这种东西啊,你别管来历外形,有营养就行了。你看那个月读神,嫌弃保食神吐饭给他吃恶心,立刻就拔剑杀了人家,可到头来,他不一样收着保食神的尸体化的粮食做供奉吗?”被月读杀死的保食神,脑袋化牛马,头盖骨长小米,眉毛是蚕,眼睛是稗,肚子上长稻米,其中小麦、大豆和红豆都是下/阴出来的。而人间供奉三贵子的时候,这些粮食都是常备的。 月读·荒:“……” 最终荒师弟还是皱着眉头喝下了大师兄炖的骨头汤,他实在是不想听他科普高天原王境泽月读神的传说了。 扯完了骨头汤,保宪这才想起之前想问的话,他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焉能生我命乎?” “是鱼姬提到的。”荒解释道。 “叫师姐。”保宪纠正完,才点点头道:“这大概又是宋国文献里的话吧,她就喜欢看那边的书。也是奇怪,平时让她背和歌跟要了命一样,却喜欢看那些男孩子都头痛的汉字。” “那么师兄你,觉得这么说对吗?”荒问道。 “你问我这个,我也给不了你答案。对于我国人来说,是从小听造化三神创世,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生育国土的神话长大的,而海那边关于这方面的传说却有很多,所谓的对错,全在主观上罢了。不过叶王说过,通灵王所控制的伟大精神,管理着这世上所有的灵魂,各国的地府,也仅仅具有暂时的管理权。所以我想,跳出这个框子,应该存有许多无知,是我们无法轻易定论的吧。”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三贵子,也不明白伟大精神的奥妙,这世界上存在着那么多的未知,所以仅仅是本国的天命,真的能够主宰所有的道吗? 联系起作为神使时自己错乱的命运,与接连几次失误的占卜,荒的心无可避免的乱了。他觉得这位人间的[师姐]真是和他相克,每次都会打破他的长久以来的认知。 和荒不同,不过只是一个梦,闲鱼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将那奇怪的梦境抛在脑后,便离开了被窝。此时小大将已早起晨练,昨晚吃过的碗筷也被清洗过放回厨房。 闲鱼伸了下懒腰,用水顺了顺头发,而茨球学着她的动作,伸伸爪爪沾水水水挠挠毛毛。 昨天提过招募巫女的事宜后,闲鱼换了神主的衣服走出神社,大清早的台阶下已经站满了人,源贞澄正焦头烂额的忙着维护秩序。目前山中和神社签订协议的住户只有20家,但来应聘的年轻少女却有十数人,很多是闲鱼见都没见过的生面孔。 村民们见闲鱼到了,便解释道:“有些是住外乡亲戚的孩子,他们都愿意签契。”别说是有薪酬了,就算没有他们也愿意把女儿送过来,那可给家里省下大笔开销。 闲鱼点点头,做杂务的巫女出身要求不高,只有正规神职者必须是神社农户们的直系眷属。眼前这些女孩大多面黄肌瘦,严重缺乏营养的样子,一双双小手枯瘦如鸡爪,却布满的生活的痕迹。就在闲鱼要开口选择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争执的声音,一个生面孔的男人正拽着瘦小女孩的头发把她拖下台阶。闲鱼见状眯起眼睛,源贞澄立刻上前将其按住。 方才被粗暴对待的女孩头皮已经出现血迹,她赶忙躲到一边,缩着肩膀发抖。而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则道:“巫女大人饶命!我举报…这丫头带着秽逃来神社,玷污神境啊!” 听到他的话,闲鱼才注意到,那女儿的露在外面的小腿内侧有血迹留下,裤子上也有污痕,显然是在月事期间。提起这个,闲鱼便沉下脸来,这个时代的女孩们一旦来了月事,便被视为污秽,她们被赶出家门住在连火都不能生的小屋,不仅是平民如此,贵族也一样。一旦家中女性来了月事,那她的丈夫都不能外出,更不能去神社之类的地方。 那獐头鼠目的男子见闲鱼沉默,便得意道:“她是我妹子,我这是大义灭亲啊!” “贞澄,把这个破坏神社清净的东西给我扔出去。”闲鱼冷声道。 源贞澄颔首,拽着那男子的头发便将他拖下参道,将他丢出鸟居之后,便干脆的卸掉他的双臂,道:“在神社动粗可是重罪,本该流放到死,我仅取你双臂,已是手下留情了。” 那男子疼得在鸟居打滚,却完全不敢反驳武士的话。 一目连尽管善良,但从不会干涉人类的律法,况且那人也没有丢命,闲鱼不担心会因此和神明产生芥蒂。让家暴男付出该有的代价让闲鱼有点爽,她看向那女孩,见她满脸泪水,便道:“如果只是想逃离那个人的话,你可以暂时住在神务所后面的院子里。不过若是真心想成为巫女,也可以选择留下。” “我、我可以吗?”那女孩小声道。 “巫女大人,这不好吧,太玷污神社了……”四周的农户也开始嘀咕起来。 “会不会污染神社不是由人类决定的,而是由神明。我的决定连风神大人都没有意见,你们没有资格质疑我。什么血盆经都是人类搞出来的,你们是信神还是新人。”闲鱼控制着脾气道。脏的不是女孩流出的血,而是你们的无知。 闲鱼在京都的时候,便无数次想要改变这种愚蠢的思维,可却反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处理,他们连取证调查都没有,便给女性定罪。当那些姑娘因为特殊期间受冻生病或难产死去的时候,这些人就拿着血盆经说什么这是女人用经血和生育玷污地神的惩罚,死后还要下血盆池地狱受罪。 真是搞笑,平时用生孩子衡量女性价值,可又说生育太多的女人污血玷污地神该下地狱。 如果不是他们听不懂的话,闲鱼都想说谁他么信这鬼玩意儿说女人是污秽,她就用残忍杀害无数只小蝌蚪的罪名给他们定罪,她深吸一口气,道:“女孩们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这种事光说是改变不了长期被洗脑的人的,还是用实际来证明比较有效。 农户们带着怀疑离开了,面对剩下的女孩们,闲鱼的表情柔和下来,道:“你们跟我来,这神务所北面的空房你们可以自己选择。”赖光爹这神社完全是按大社规格建设的,神务所主屋两边所藏着的小屋,都可以给杂役居住,这用的还是贵族庄园的设置。至于神务所,还是留给正规神职。 看女孩子们各自挑选了房间后,闲鱼便带着他们去熟悉神社,并分工道:“郡司稍后会派人送来衣服,你们记得先烧水清理下身体。之后我会教导你们怎么制作御守神符,以及要时时更换的纸垂玉串。”她看向那特殊时期的女孩,道:“你先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工作吧。” 神社除了正殿只有作为主祭的闲鱼可以踏足之外,其他手水舍、授予所、拜殿以及目前闲置的别宫、宝物所,还有参道、神门等基础设备都需要专人来打扫,除此之外神社内的花草也需要整理。闲鱼还不熟悉这些女孩的性格,便暂时先分配了下工作,见送衣服的人到了,便让她们先回去打水清理身体。 等人都散去后,一个人留在别宫前的闲鱼松了口气,她正欲回神域境,便发现别宫的门竟然是开着的。因为目前神社只有祭祀主祭神一目连,所以别宫闲置,平时都是封闭的状态,她疑惑的走上台阶,将本来就虚掩着的门拉开。而同时,屋里的五虎退、前田和平野,也吓了一跳。 “主、主人!”小短刀们显然没想到闲鱼会回来,惊讶连手中的杨桐木也掉在了地上。 “你们在做……”闲鱼疑惑的声音在看到他们所供奉的神位时戛然而止,因为那之上,赫然是属于自己的名字。她一下子失了语言,转头看向短刀们,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主人。”平野深深地弯下腰。 “这是我的决定。”前田低着头道。 “不、不是的…是我……”五虎退小声说着,本来最内向的他,此时却站了出来,他眼眶通红,眼底被水光填满,在触及到闲鱼的目光时,道:“对不起!我想…想主人也成为神明,只要有足够的供奉,就可以做神明了吧……” 明明知道,主人不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可是…可是还是想要您一直活着,一直和大家在一起。 “对不起…我…这么自私………” “……” 闲鱼无言以对。 恐惧被留下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这就是以史为鉴吧,每次提到月读神的故事,小师弟就不挑食了

第230章 叹了口气,闲鱼当然不可能责备他们,只是看着上面的长生牌,她垂眸道:“谢谢你们,但是这个方法对于我来说是没用的……”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脱离□□连灵魂都无法保全,又如何能够接受信仰成为神明呢。 五虎退没有想过这种结果,他错愕的抬头,眼眶中徘徊的泪珠顿时滚落下来,在腮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水迹。闲鱼走过去,帮他擦了擦脸,笑道:“不过就算是没有这个,我也不会死掉的。”她从怀里掏出生玉,道:“只要带着这个,我就能比妖怪还长寿。所以放心好了,这里还有你们在呢,我可舍不得那么早就去死啊。” “主人…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五虎退不确定的问道,不知怎么,他一直都有种不安感。 闲鱼一怔,随后颔首道:“当然啊,我们是家人,当然会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保证,并没有给五虎退带来安全感,可尽管如此,却也平息了些他心底的恐慌。他羞涩的笑了笑,睫毛上还带着水光,对平野和前田道:“那个…可以请你们教我吗?我也想要跟在主人身边。”平野和前田是熟悉近身工作的刀,无论是警卫还是内务。 平野藤四郎颔首,相当严肃道:“明白,我会严格要求的。” 相比之下,容貌与平野相似的前田则温柔多了,他道:“我们可以先从今天的下午茶开始哦!”说着他便拉着五虎退讲述起经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经验,五虎退认真的听着,一时也不见了之前低迷的情绪。 正为此而担心的闲鱼见状松了口气,向正朝她眨眼睛的前田比了个心。 招募了足够的巫女,神社算是真正走上了正轨,也不必再依靠郡司的帮助。闲鱼空出了制作纸垂玉串等消耗品的时间后,便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做各种美容神符和御守上,相比输出稳定的美容类符咒,能够抵挡攻击的风遁御守依然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就算是公卿大族也很难让她松口送出一张可以抵御一次致命伤害的符咒。 除了少量能够通过考验的人外,闲鱼赐符完全看心情,到目前为止,平民和贵族中都有人幸运得到。 好笑的是,闲鱼这般拿乔非但没有惹怒来求符的人,反倒是让他们的供奉越发频繁起来。作为祭主巫女,闲鱼能感到不仅伊贺的平民和贵族变热情了,京城的权贵也开始供奉起风神大人的神龛,连村子建在岚山后的简陋神社也被重新翻修扩大起来。 对此,闲鱼只想呵呵。现在一群人每天在神社跪拜只为张保命神符,可知道当初连大人不求任何回报,却连命都可以送出去。他心软善良,所以被肆无忌惮的辜负,而我尖酸刻薄随时会发怒,则才需小心供奉。 尽管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当初离开的村民,可闲鱼还是忍不住迁怒,她索性跑去山上打了头野猪发泄,再同光忠烤给神明加餐。 一目连收到烤全猪之后感动的双手都在颤抖,然后将其中三分之二寄给多度大社的老父亲。天津彦根命第一次收到儿子送的礼物,面无波动,内心果奔,捧着大猪头在高天原风骚走秀后,决定分一百年将其吃光。 犬大将本来并未打算在伊贺停留太久,和那些成名已久的妖怪相比,自己无论是妖力还是战斗经验都远远不够,尽管想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却还是明白尽快回大江山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只是歌仙临时说要教他识字还是延长了回去的时间,等这位严格的老师将学习资料整理好后,才点头同意放他回去,但也要随时来信考察其自学进度。 先前听犬大将说大江山情况的时候,闲鱼便决定亲自过去看看,这会儿他要离开,她也跟着一同收拾起行李。听到她要去大江山,长谷部难免牵挂道:“这种决定也太草率了主,请务必让在下跟从!” “可是你们到底是神明吧,贸然跑去妖怪的地盘感觉像踢馆呢,就算酒吞不在意,其他妖怪也会警惕起来。”闲鱼伤脑筋道,她是过去帮忙的,而不是给人家添麻烦的。思来想去,她道:“首先不能引起对边的骚动……” “在说我吗?” 髭切笑眯眯的插话道,而迎接他自荐的是闲鱼的冷脸,她果断否决道:“哥哥切最不可以。”茨木童子的仇恨值都是加满的。 “欸。”髭切很遗憾的样子。 在闲鱼为难的时候,次郎太刀走了过来,他将酒瓶挂在肩上,弯腰揽住闲鱼的肩膀道:“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好吧~毕竟妖怪也不是铁石心肠,怎会拒绝美丽的[女人]呢?”说着他风骚的撩了下头发,只是在场的都是真·铁石心肠的刀子,无人迎合。 “这倒也没错。”闲鱼若有所思,她看向方才挤过来的鹤丸大包平髭切膝丸岩融道:“这样好了,你们谁愿意穿女装,就能一起过去。”她话音刚落,之前还凑过来劝谏的一群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只剩下大包平还留在原地。闲鱼见状惊道:“大包平你?” “啊?”大包平回过头,才发现原地居然只剩下自己。一边的莺丸有些遗憾,可惜这时代没有相机能拍下大包平此时的表情。 “算了算了,你们别欺负老实孩子了。”闲鱼挥挥手道。对面的鹤丸闻言遗憾的垂下脑袋,闲鱼当没看见,又道:“那就这样吧,次郎太刀和乱跟我一起去……”只见对面的药研镜片闪了一下,闲鱼便赶忙补充道:“好的再加上医生!” 药研很茫然,他好像没做什么啊。 长谷部很失落,主又丢下他了。见他这样,闲鱼正要开口安慰,便见清光已经先道:“打起精神来吧长谷部,主人不在,你才应该留在这里帮她打理好一切。神社的事务也是很繁重的,况且我们之中也只有你和歌仙擅长应付来神社撒泼的贵族吧。” 原本清光还因为长谷部的到来担心自己在闲鱼心中的地位,可是现在却反倒开解起他来。经历过叶王的事,清光现在很清楚,无论发生任何事,主人都不可能丢弃身边所有的羁绊。那些担心和不安,反倒对不起她感情的纯粹。想到这里,清光忍不住露出笑容,按着长谷部的肩膀道:“放心吧,她不会抛弃任何人的,哪怕对方是个人渣。” “……”长谷部愕然。加州清光是想到什么了啊,这笑容好可怕。 闲鱼这边刚决定了出发人选,而被她怀疑搞事的八岐大蛇则在阴界与史莱姆商量拖住阴阳师的对策,几次用来破坏封印的祭坛都在中途被打断,如今史莱姆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无视人类的力量。八雷神死后,被困在阴界的他们要行动也变得困难起来,还好史莱姆也不缺下属,这不,八雷神刚消失,八十神便替代了他的位置。 在日本人人皆知,大国主神拥有八十个兄弟,他们曾因嫉妒杀死大国主两次,逼得他复活后逃到根国,但也因祸得福通过考验娶了须佐之男的女儿。之后大国主赶走了八十个兄弟建立了国家,受到世人尊重,而他的八十个兄弟虽依然是神,却受到三界的厌恶,在人间沦落到连神社都没有,更没有神格和神德。如今这八十神,便是大国主八十个兄弟合而为一的化身。 八十神投靠史莱姆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扳倒现在的高天原,杀死大国主,成为受人敬仰的正神。 作为曾因嫉妒杀死亲兄弟的神,八十神阴险恶毒,挑拨人类杀死麻仓叶王的计谋便是他提出的,如今他还想故技重施道:“既然已经死了一个麻仓叶王,那就可以来第二次,这朝廷里还有信奉蛇神的吧,就让他们离间安倍晴明和藤原道长好了。” “不行。”八岐大蛇直接拒绝,不等八十神再劝,他解释道:“我的追随者死了大半,你说的已经做不到了。” 八十神惊道:“安倍晴明原来如此心狠手辣?”麻仓叶王已死,肯定不是他动的手。 “不…我感觉不是他,可却又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八岐大蛇深思道。 八十神摇摇头道:“那群人类之中,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也就只有他了。” 八岐大蛇没有反驳,他自己也很疑惑。 朝中接连有重臣死去,不仅是阴界疑惑,连天皇也坐立难安,死去的大臣都是支持讨伐麻仓叶王的人,所以众人也怀疑,现在的情况乃是叶王的恶灵在作祟,可是他们又不能像供奉菅原道真一样去供奉触怒神明的叶王。 各种传闻流入耳中,晴明越发沉默,他去了阴阳寮,找到了正在绘制星图的大师兄。 看到晴明过来,保宪露出笑容,道:“晴明来得真巧呢,我也刚回来。” “师兄去做什么了?”晴明问道。 “叶王留下的信里,希望我能把一些[礼物]送去给师妹。那小子难得有事情要我帮忙,当然不会拒绝他的。”保宪拍了拍手,感慨道:“你也是啊,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说。” 晴明闻言垂下眼帘,他深吸口气,道:“那师兄…可以不要再杀人了吗?” “好啊。” 出乎意料的,保宪很自然的应道,他连脸上温和的笑容都没改变。晴明错愕抬头,对上师兄一贯包容着他们的目光,他喉咙发干,甚至难以说出话来,磕磕绊绊道:“师兄…你……” 保宪平静的问着:“天皇把这件事交给你解决了吧。” 晴明点头。 保宪便笑道:“那就没错了。让你为难的事,师兄就不做了。”

第231章 晴明在这一刻,竟觉得无地自容,他先前愤怒于叶王的自私,可现在却险些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走到阴阳寮后院,晴明坐在凉亭里发呆,他从怀里掏出那本还在研修中的阴阳分离之术,最终还是叹口气将它毁掉。这确实是对付八岐大蛇最有效的方法,但同样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大师兄仍没有摆脱叶王离开的阴影,如果他也因分离术出事的话,怕是会彻底崩溃。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在晴明身侧停下,荒沉默的走到一旁,微微点头算是给师兄打过招呼。 也不知道与那祸津神一战发生了什么,让小师弟像变了个人一样忽然成熟也沉默起来,晴明没有介意荒的态度,颔首道:“师弟从宫中回来了啊,是那边又有什么命令了吗?”叶王离开后,天皇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不需要他费心就能把京都的妖乱稳定下来的人是多么重要。以前叶王在的时候,天皇根本不必担心妖怪的事情,他能令百鬼绕路,在夜间行走的更夫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成口粮。 叶王一死,无论是天皇还是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重臣,都发现平安京又混乱起来,妖怪袭人的事件频频发生,有高天原血脉的贵族成了最好的狩猎目标。被保护着的人们一直都觉得京都之前的和平是上天的恩赐,可实际上,却是他们最憎恨的人将危险挡在门外。这会儿,那些日夜祈祷叶王去死的人又开始后悔起来,他们不想丢官,但更不想丢命啊。 荒摇摇头道:“没有。你是为贺茂保宪而来?” 这连大师兄都不喊了啊,晴明感慨乖巧的小师弟竟然开始叛逆了,却还是包容了他的任性,像没有听到一般回道:“是啊,大师兄答应我停手了。”他并不意外小师弟会知道这件事,他本来就是天资卓绝的天才,称一声神使完全没毛病。 “这是必然的,都是些是死是活也对你造不成影响的路人,饶他们一命,未来也不会出现偏差。”他望着晴明,表情没有多少波澜,却笃定道:“鱼姬虽说世事无常,饶是天地也无以断定人类命运,可有些事情,却也能依照现有的依据,推断出结论。那些有能力影响贺茂与安倍家发展之辈,早就被麻仓叶王铲除干净了。” 用叶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剩下的都是群智商不足的臭鱼烂虾,他懒得动手,只是保宪却记得他们对师弟的迫害。 这些事情,晴明早就已经知道,所以当时他才会去找叶王,还闹得不欢而散。想到如今大变了性情的大师兄,晴明感慨却也是恳求道:“师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在大师兄身边啊。” 荒沉默了片刻,道:“你以为吾为何在这里,先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看着个头窜高,发型乱搞连脾气都变得阴晴不定的小师弟,晴明重重的叹了口气,别说是大师兄,就算是他,也难免憎恨起高天原了。他小师弟以前是多温柔善良又单纯的孩子,现在变成这样,他有愧师妹的嘱托,日后也无颜面对她了。 在伊贺的闲鱼还不知道她记忆中的小师弟已经穿上一身帅气神装,发型也逐渐梳成了杀马特模样,她在犬大将做功课的这段空闲时间,和乱他们一起帮他做了身新的衣服。和杀生丸的红妖纹不一样,犬大将的妖纹是介于蓝紫的颜色,闲鱼便打算在白布料上绣同色花纹。当然,负责绣花的是乱和前田,她只能帮忙量身裁剪,为了让决定的图样变得更圆滑漂亮,还去找了歌仙帮忙。 平安时代在花纹上是有很多讲究的,但犬大将是妖怪也不用遵守,歌仙提着笔,也知道闲鱼在意的是什么,便道:“莲纹、波纹象征繁盛,灵芝纹、橘纹长生,青海波常有,但其函附彼岸之意,我想姬君是不会喜欢的吧。” “这样也不太适合他吧?那不如画唐草吧,繁荣永久又常用于神社寺庙,有神佛加护之意。不过这图一般都是铺开来做底纹,还是得修改一下,点缀领边袖口……”闲鱼还在执着白底色。 “好吧,我会参考唐原纹来做的。”歌仙好脾气的应道。 “辛苦你了歌仙。” “这没什么,他也是我看大的孩子吗。况且,我也希望姬君能像这样多依靠我一些。”歌仙放在手中的毛笔,对闲鱼道:“对于家人而言,姬君这样反倒是生疏了。” “这样啊……”闲鱼不好意思的低头。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转变。”歌仙轻声道,他不知道姬君以前经历过什么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却可以耐心陪伴她成长。歌仙正欲再说些什么,犬大将却忽然推门而入,他道:“母亲,保宪叔叔有送东西过来,据说是叶王叔叔留给你的。” 歌仙被犬大将做一个欧吉桑右一个欧吉桑惊到了,一时间也忘记教育他要敲门。而闲鱼已经逐渐习惯起来,只是听到叶王的名字,还是免不了一怔,赶忙起身跑到神域境。 负责运送东西的源氏武士表情很复杂,仔细看的话,脸上还带着细小的伤口,显然这一路遇到不少麻烦,看到闲鱼跑出来,他登时亮起眼睛,行礼道:“鱼姬大人,属下终于见到您了!” 这迫不及待要交接的样子,让源贞澄蹙眉不满,太没规矩了。闲鱼自己倒不会在意这个,毕竟叶王留下要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会简单,她点点头,道:“帮我送进神域…神务所吧。贞澄,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为避免引起麻烦,她还是准备到神域境再拆包。 “是!”源贞澄应下,武士们则赶忙将东西抬进去。 武士们放下打包仔细的木箱后便赶忙从神务所离开,剩下闲鱼自己摸了摸被封印着的箱子,心念一转,便将它们一同带入神域境中。 大家方才便听到犬大将的喊声,这会儿都聚集在庭院里,看闲鱼带着大包进入,便立刻聚集过来。与其说是好奇叶王的遗物,不如说是担心尚未走出那阴影的主人再次受到刺激。 闲鱼将箱子上的封印开启,里面装着的是盆景一样的东西。她对这个并不陌生,这显然就是斗鱼的结界卡。 面上浮现出疑惑,闲鱼将灵力注入,封闭了一路的结界被忽然释放,数十道阴影瞬间窜出,直接将闲鱼的视线遮盖—— 脸上忽然多了毛绒绒又温热的东西,这让闲鱼很是无措,她赶忙将趴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拿下来,便和一双圆滚滚的琥珀□□眼对上。 啊…猫…是猫? 闲鱼抱着扑到自己脸上的猫咪左右看去,便见整个神域境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猫咪所填满,这就是叶王留下的珍贵遗产,家系已经从几只扩大到几十只的猫咪。这些小猫的父母来自宫廷,受到过人类教育,这些年又被叶王细心照顾,光吃但却没有野猫的生存能力。为了照顾他们,仆役也是焦头烂额,可这毕竟是博雅殿下所赠送的礼物,谁也不敢怠慢猫大人们。 习惯在树上假寐的风神大人措不及防成了猫窝,被上树的猫咪趴了满身。他茫然的眨着眼睛带着一身猫咪回到庭院,便发现自己家已经被这些小家伙占据了。 最兴奋的莫过于五虎退的小老虎们了,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玩伴。倒是鹤丸苦着脸,努力抬高手道:“哎呀毛绒绒的虽然可爱,但是白衣服上全都是爪印啊,这就不像鹤了!” “不是鹤那是什么?”大包平问道。 “芦花□□。”宗三答道。 “这就过分了哈!”鹤丸抗议。 有人说猫咪不记人,可实际上它们是会记得曾经相处过的面孔的,只是想不想搭理就是另一回事了。叶王家的猫咪,也是记得闲鱼这半条铲屎官的,一离开结界卡,有几只便围着她转圈蹭头磨起爪来。闲鱼蹲坐下来,将踩着她膝头的猫咪抱入怀中,磨蹭着小猫柔软的毛。 [院子里的猫师妹若是喜欢,可以全部带走。] 闲鱼闭上眼睛,将脸埋进猫毛里,嗅到上面熟悉的熏香,轻声嘀咕道:“…都说了,这样就没有从大阴阳师眼皮底下偷猫的成就感了。” 尽管她知道,现在也没有在大阴阳师眼皮子底下偷猫的机会了。 犬大将站在远处看母亲逗猫,午后泛黄的阳光在她身上披了层金沙,加了天然柔光的五官看着也更加柔和起来。尽管那么多猫让犬大将有些不舒服,他还是感叹道:“这样看,母亲真是端庄又温柔啊。”那是在大江山女妖怪们身上完全找不到的温暖气质。 山姥切拽了下被被,因为他听到那个端庄又温柔的人正开口道:“叶老三熊憨蛋。” 端庄…温柔…… 被被看向小大将,后者明明也听到了,却还是一副傻乎乎的甜蜜模样。这大概就是孝子眼里出慈母了。

第232章 猫咪是十分聪慧的生物,不同于其他物种被迫被人类驯化,它们是自己选择与人接触共同生存下去的。尽管神域境有足够的空间活动,可它们还是寻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当有第一只猫好奇的穿越向日葵田后方的结界时,便有更多猫咪奔向了自由。这本是一个方便付丧神出入的便捷出口,原本设在本殿,现在改为神务所中,也幸好这里不允许外人踏足,不然凭空飞猫怕是会吓到不少信徒。 闲鱼倒是没有限制猫咪们自由活动,反正整座山的一草一木都在风神的注视之中,况且凡猫也没有离开闲鱼设在山下的结界的能力。找到出入神域境的方法后,庭院中的乱况好了些,不过到饭点的时候,猫咪们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大家身边。 神域境中忽然多了大批猫咪,除了犬大将外,茨球是最不开心的,原本它就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主人的被窝,可是现在,那些猫咪不仅会自己扒开门挤进来,还会把它当球咬着玩。用地狱爪爪连烧了几个猫胡子之后,终于没有猫再去招惹茨球了,可让它郁闷的是,闲鱼没有赶走那些来蹭被窝和怀抱的猫咪,它只能郁闷的把自己的地盘又分割出几块。 尽管舍不得刚来伊贺的猫咪们,可闲鱼还是不得不从温柔乡里抽身,她唉声叹息的收拾着行李,拖着脚步离开了寝室。犬大将早就已经换好新衣服等在外面,看到闲鱼出现,本来被猫撵到暴躁的他立刻露出笑容,主动上前接过行李道:“早啊,母亲。” “换上新衣服了啊。”闲鱼惊喜道,她帮他整理了下衣襟,催促道:“来,转个圈给我看看。” 犬大将听话的转了个圈圈。 “好看啊,倒是有些贵公子的感觉了。”她家大儿子长的好看,比起杀生丸的俊美与犬夜叉英气,他有两者融合后的气质,但相比起来更为凌厉,或者说,有君主之相。她伸出手,犬大将便立刻俯下身让她顺利摸到自己的脸,闲鱼满足的笑笑,道:“很适合你。不过这虽然是人类最好的料子,可却承受不了妖怪的攻击,如果不想到时候光/身/子的话,记得随时把风符带在身上,” “我知道了母亲。”犬大将赶忙应下。 听到闲鱼特别点出风符的事,在场不少付丧神面露尴尬,他们非出阵的时候,也都不会带着盾切磋。闲鱼看了他们一眼,因为知道这些人外出时还是有分寸的,所以她也就没多说什么,相比之下,作为普通人的赖光爹才是最让她头痛的。闲鱼叹口气,道:“你知道就好,可别学你祖父,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赖光不喜欢带风符,他觉得只有长期处于危险中才能时刻保持警惕。 祖父这词让犬大将表情微妙,他道:“这…辈分的话能不能分开算,我不想叫源赖光祖父。” “这是为什么?”闲鱼惊奇道。犬大将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连现在立场和他相对的阴阳师晴明都会乖乖继续叫叔叔。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这个妖怪。”犬大将沉着脸小声告黑状道:“他老是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踢我屁股。”那时候它还是个毛团子,拖着肥肥的小屁股在地上跑动,随便来一脚轻轻一点,整条狗就会打着滚飞出去。 “……” 赖光爹你今年三岁吗? 摸摸犬大将的头,闲鱼缓声道:“好,那我们就各算各的了。” 如愿以偿的犬大将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次会同行大江山的乱、药研和次郎太刀早就已经收拾好行装等在外面了,和平时的次郎不同,他经久不散的酒气消失个一干二净,连行李也只带了衣物。醒了酒的次郎看着却比平时要萎颓很多,见到闲鱼他委屈道:“人家的酒被没收了。”这一路好难过啊。 “啊?”闲鱼顺着次郎幽怨的视线看过去,一群人纷纷扭头躲开她的视线,只有长谷部堂而皇之的盯着次郎。对此,闲鱼也无计可施,她干脆劝道:“我们加快速度到大江山就有酒喝了,我想鬼王那里肯定会有很多收藏的。” “是这样没错,可他会搭理人家这种沉迷世俗但本质还是御神刀的刀吗?”次郎怀疑道。 “神明与妖怪确实无话可说,但若以酒论交,我想鬼王会接受的。”闲鱼笑道,那位鬼王大人,连险些进行大江山讨伐的敌人源赖光的女都敢邀请去大江山,又何况是次郎太刀这样只是具有神格的刀剑呢。 “说的也是耶,如果介意的话,一身巫女打扮的主人肯定会先被丢出去的。”次郎琢磨着也是这么一回事。 “主人要不要换件衣服啊?”听到次郎的话,乱反倒是介意起来。 “不用。”尽管换普通人的装扮更容易被妖怪们接受,可闲鱼却不愿意隐藏,等他们习惯了自己这身巫女的打扮,也就不会过于介怀阴阳师装扮的晴明师兄和方师弟了吧。这样想着,闲鱼被远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打断,她好奇的望过去,就见自家神明正和大包平、岩融一起鼓捣木头。大个头的岩融拔树,大包平切割,而一目连自己则在猫咪环绕中在拼接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啊?”尽管已经有所猜测,闲鱼还是询问了下。 “哈哈,风神大人说要做几个架子方便它们上下树,咱来帮……小心!”岩融正解释着,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后方,闲鱼回头望去,就见一只上到树上却下不来的猫咪可怜兮兮的抱着树干喵叫。不等其他人上前,一目连已经先一步控制着风将它托了下来。见状,岩融松口气道:“还好有风神大人在,今儿光救猫就十来次了。” “说来不愧是锻造神啊,临时打造出的锯子用着也很顺手!”大包平飞快的拉下一块木板,比切割机还顺滑。他说完,一边刀刀斋便眼泪汪汪的表示赞同,他太幸福了,竟然有幸见到了一目连殿下的锻造神之姿。 “……行吧,连大人开心就好。”神职用在这方面也是没神了。 “确实很有意思。”一目连倒是喜欢这样的热闹,以及和大家一起忙活的气氛,只是却也有些发愁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猫咪们不喜欢我做的小屋,只在里面逛一圈就离开了。”他在里面加了垫子,却依然不受欢迎。 闲鱼面无表情的回头道:“小夜,把我屋里的纸箱子拿来。”她用硬彩纸糊来装手巾的。 正在窗边给花浇水的小夜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将书桌旁的大纸盒抱了过来,闲鱼刚将里面放着的字帖取出,便有猫欢喜的蹦到里面。被贴纸简单糊起来的纸箱子异常受到猫咪喜爱,转眼便挤进五只大猫,被压在下面的那只大橘猫趴成扁状,却依然不舍得离开箱子。见状,闲鱼对自家神明道:“好了,猫窝有了。”她话音刚落,纸箱子便被撑爆了,可猫还在原地。 连大人抱着自己做的猫窝很困惑。 给大家告了别,带上光忠准备的便当和歌仙布置的作业,闲鱼离开了神社。神务所前,髭切背对着她站在,看到几人从神域境走出,方才指着自己问道:“真的不考虑带上我吗?” “这次就算了,我们不是过去打架的。”闲鱼哭笑不得,她能够感受到髭切对她或是鱼姬的格外关照,这种关怀便是她被曝光了身份,也依然没有改变过。闲鱼心中暖暖的,便主动上前抱了下他道:“放心好了,如果真的确定是八岐大蛇,我会通知你们过去的。”她挽着他的手臂,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一直活在你们的庇护下吧。”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髭切摸摸她的脑袋,嘴上这样说着,可还是选择放了手。 闲鱼挥手对髭切说了声再见,刚出门又在神社的前厅见到遛弯的三日月,老爷爷一头长发仙气十足,走在路上都有村民朝他朝拜。看到他,闲鱼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道:“我走了,老爷爷。” “再见了,小姑娘。”三日月笑眯眯的回道,他站在参道前,看闲鱼一步步走下台阶。不知不觉,小阿鱼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作为老人家应该欣慰的,可也……稍微有些寂寞呢。 大江山所在的丹波国距离京都不远,但由于地形原因,生产力低下,且盘踞着大量妖怪,是诸律令国中谁也不愿意接受的烫手山芋。在这里做国守,不仅赚不到油水,反倒随时可能被妖怪摘掉脑袋,便是去京都请阴阳师,也阻拦不了大江山的鬼王鬼将。久而久之,国守们坚决不赴地任职,京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本来就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田地的国家,也越发荒凉起来。 在鬼王的影响下,大江山的妖怪傲上而不欺下,他们认为向强者挑战输了也是爷们儿,可欺凌弱小却是内心堕落成废物。也因此,尽管丹波凶名远播,可还是有一批人类定居,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可是,这一切在神秘妖怪势力的到来后便改变了,那些忽然出现的妖怪不仅挑衅鬼王,还把附近的居民当做牲口对待。 犬大将化为白犬带着闲鱼一天便赶到丹波境内,由于她想要亲自打探下情况,便没有直接进入大江山势力范围,而是先去了人类居住的村落。但此时,犬大将离开前还繁盛着的村庄已经被烧毁,空气中带着焦灼的气味。 “该死!”看到这些,犬大将忍不住咒骂道。药研检查了下四周,作为医生比较细致敏锐的他推断道:“这里的人在火烧起前便离开了,没有死人残留的痕迹和怨气。”他这样说,也让乱松了口气,庆幸道:“还好。” 次郎太刀挥开掉落的碎木,他神情一冷,将刀抽出横在闲鱼面前,道:“有东西。”而犬大将则比他更快一步跳到前方,一爪下去便让接近的妖怪四分五裂,指甲上挥出的毒液,更是将闻声接近的妖怪溶解。看着远处聚集过来的更多小妖,犬大将回头道:“母亲,稍等一下,我这就解决……” “不用了,我们走吧。”闲鱼说着,便扭头离开。 “可是后面……”犬大将回头看向那些袭来的妖怪,却发现他们在奔跑途中便忽地人头坠地,数十道血柱齐齐喷射,像瀑布一样将地面染得血红。看着流到自己脚下的血水,犬大将揉了下鼻子,蹙眉跟上闲鱼的脚步。 尽管敌方妖怪的出现毁了犬大将的好心情,可是见到闲鱼另一面,他又很是满足。母亲真好啊,可以是公主温柔端庄,也有如女王凌然无上,两面他都好喜欢。 闲鱼很奇怪,小大将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直到他们到达大江山的区域,他浑身上下的愉悦气息都没有收敛。 在闲鱼等人接近的时候,大江山负责守备的妖怪便察觉到了神明的气息,一行妖戒备的跑下山,还没开口询问,便看到一脸傻气的犬大将。本来杀气腾腾的小妖顿时惊喜道:“这不是犬大将少爷吗?你回来了啊,还换了衣服,真好看!” 这话可比夸他本人还让犬大将高兴,他得意的道:“我母亲做的,当然好看了。” 听到犬大将说母亲,小妖们目光闪烁,他们之所以称呼他做少爷,不就是都怀疑他是茨木大人的外孙么。这种八卦不敢直接说出口,大江山的小妖怪将目光放在跟在犬大将身旁的…巫女和付丧神上,戒备道:“你们是来挑战鬼王的?” 参与衣服制作的闲鱼正巴巴的美呢,她摇头道:“不是啊,我只是个到处获取情报,提升搭配之力的搭配师啊,至于他们三个,那都是我的设计师之影。你看,小大将的衣服就是我们几个完成的。” 听到前面的话,小妖还很迷茫,可听到后面,他们便震惊的支起身子,仔细一看,这人类肩膀上的不就是茨球吗。意识到什么,小妖们态度凝重起来,道:“那你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了不得啊! 茨木大人的鬼姬做了裁缝来给鬼王大人做衣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上新年专用封面!! 闲鱼:那什么健康啊美丽啊财源广进之类的祝福大家肯定会收到好多,所以我选了这个!

第233章 酒吞童子本来并未将山外那群杂碎妖怪的挑衅放在眼里,那种甚至没勇气正面迎战茨木童子的妖怪,根本引起不了他的兴趣。可即便如此,被三番五次的挑衅,还将缴粮向自己寻求庇护的人类村落烧毁,就算是无意亲自和他们计较的鬼王,也忍不住恼火起来。 看挚友打起精神准备征讨那群叛逆,茨木童子比酒吞自己还要兴奋,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做个先锋直接踏平对方了,尽管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攻破那恶臭结界的方法。相比之下,星熊童子想的可就更多了,在两个大头满脑子打打杀杀的时候,他在一边劝道:“听咱一句劝啊,这里头的事还没搞清呢,万一真是八岐大蛇,让他们阴阳师处理不是两全其美。”省钱省力! “哼!妖怪的事,与阴阳师何干!”茨木不买账,酒吞童子也是不以为然。 星熊童子很苦恼,就算咱家里有矿,也不能这么挥霍啊,这么一战打下去不知得造成多少经济损失。别的不说,先前约好谈生意的海商,可就不敢来了。他挠了挠腮,现在就指望犬大将那孩子把消息传出去了。 “酒吞童子大人!!” 就在三人正争吵着要不要主动讨伐敌人的时候,外面的小鬼忽然急步冲进来,妖怪的世界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道道,也没人觉得他放肆,小鬼可以直接喊道:“鬼王,犬大将回来了,还带着茨——”看到一边的茨木童子,小鬼赶忙将到喉的话咽下去,重新道:“就是收养犬大将的那个人类,和茨木大人有些关系的。据说她做了裁缝,要给您做衣服呢!” “知恩图报,倒是懂些道理,不过挚友可不缺什么衣服。”茨木满意的颔首,凡是对酒吞善意的,他都不会排斥。他倒是没有反驳那人类和自己有些关系,毕竟他确实是通过她,才将具有大妖潜力的犬大将带回到了大江山。 茨木反应平平,反倒是酒吞听到那句做衣服便瞪大了眼睛,噗的一下将嘴里酒全吐到了星熊童子的身子。被喷了一身的星熊童子顿时跳了起来,嫌弃道:“咱这一身臭酒……”接触到对面茨木童子的瞪视,他赶忙改口道:“甚是凉爽!” “挚友怎么了?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她离开!” 茨木童子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模样,满屋子小妖看他的眼神都诡异起来,他们不敢直言,只能用眼神交流意见。 [这当娘的,可真狠啊…怪不得姑获鸟放话说见一次打一次。] [他要不狠的话,鬼姬怎么可能会被源赖光养大。] [可怜的孩子,半妖在人界可难混了。要是在咱们大江山,谁敢欺负茨木大人的种啊。] 几个小妖的眼神交流没有引起大妖们的注意,酒吞童子擦了下嘴,表情很是苦恼,与那些对人世规矩不熟悉的妖怪不同,他可曾是备受贵族推崇的佛子,当然知晓在贵族中,给男子做衣服的权利是属于妻子的。这让他不由想起过去,当年那姑娘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无法抵挡他的魅力求婚,没想到这念想竟然延续到了现在。酒吞很苦恼,唉,他这该死的魅力啊。 琢磨了片刻,酒吞童子便道:“既然这样,茨木童子你去招待她吧,我有些醉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交给我吧。” 茨木对就酒吞的交代没有任何迟疑,转身便离开了铁宫,而他走后,一室的小妖怪们则沸腾起来,满眼星星的看向酒吞童子。鬼王真是个善良的妖怪啊,居然还特地给他们[母女]制造相处空间,这是什么神仙主公! 大江山是古代重要的铁、铜矿产地,酒吞童子的宫殿便是以铁铸成,对这时代可以说是奢华到了极致。看着面前恢弘大气的建筑,闲鱼仿佛来到了赛博坦的铁堡,里面随时都可能钻出来个擎天柱。不过擎天柱没有出现,茨木童子倒是很快站到了他们面前,他先是打量了犬大将一眼,确定他没变弱,然后才对闲鱼道:“你是听到八岐大蛇的消息才过来了吧。”哼,星熊那家伙就是多事。 茨木童子只是不喜欢纠结那些可以用实力解决的麻烦,却不是个不会动脑子的妖,他当然不认为闲鱼是来做什么衣服的。 “酒吞呢,我带母亲去见他。”回到茨木的是犬大将,想到那个见鬼的传言,他便不想让茨木和母亲做过多接触。 “等等。”茨木拦下犬大将,并不想让他们打扰挚友休息,一向反对和阴阳师扯上关系的他为此松口道:“根本不需要劳烦挚友,想探听那些妖怪的事,我带你们过去就可以。不过那群妖怪精明的很,怕是我一靠近就会被发现。”若不然他早就一个人解决那群杂碎了,现在想想带着人类过去也好,起码不用他去应付那恶臭的粪池结界。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能容忍他们放肆到现在。”闲鱼的话得到茨木轻哼认同,她掏出一张符咒道:“这个可以暂时隐藏你的气息,让我们顺利靠近那里,不过光是隐藏妖力显然是不够的,你最好做些掩饰……”这符还是刚跟晴明师兄学会的。 “说的没错,我竟一时疏忽了!”茨木童子豁然开朗,尽管他自己也能收敛妖气,却也没拒绝符咒,伸手掠了下自己的发丝,面前的茨木便大改了模样。神采英拔的俊美大妖忽然转变成了绝代风华的白发女子,这种清纯圣洁但举手投足又带些魅惑的容姿,无疑会让男人们心神荡漾,连闲鱼自己也怔了下,才呆呆道:“完、完美!” 茨木瞥了她一眼,用纯爷们儿的声线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走。” “……”美没了。 他们这一行人,次郎太刀是风情万种成熟性感的尤物,茨木则是我见犹怜柔中带媚的玉人,乱和闲鱼没有长开,可也有着画般的精致长相,于是和他们走在一起的犬大将和药研藤四郎便变得碍眼起来,犬大将这个粗线条的还好,在众妖羡慕嫉妒的瞪视下,药研感觉自己快被眼刀扎成刺猬,走着走着便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 “药研叔,你怎么了?”犬大将疑惑道。 “…叫我药研就好,我没事。”叔字让药研承受不来。 闲鱼回头看了一眼,忽然了悟了什么,狡黠的一笑,道:“可能是被这复杂的地形绕晕了吧,小大将你牵着你药研叔走吧。”犬大将向来听母亲的,立刻牵起了药研的手,果然接下来的一路,他觉得四周的空气轻松了不少,药研叔也没有继续掉队。 “……”刺人的目光是没有了,可药研完全开心不起来。 离开了大江山地盘后,犬大将便舍弃了敌人熟悉的相貌,它化为奶狗跟在众人身后。看到勉强算得上是自己弟子的犬大将现在这样子,茨木子弯腰将它拎起来,扬起嘴角道:“好久没见过这幅蠢样子了。”说着他便单手抱着奶狗在胸前,感觉到他的挣扎,便提醒道:“别乱动,就你现在的样子根本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犬大将闻言停下挣扎的爪子,乖乖的枕在茨木胸口,过于柔软的感觉让他心生困惑,不禁又伸出爪爪按了按身后的肉垫子。奇怪,很软,也很弹,和平坦温暖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茨木面无表情的走着,似乎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一靠近茨木所说的地方,闲鱼便闻到那股子刺鼻的臭味,那简直像是十多年没清理过的化粪池,氢气重到眼睛都觉得刺痛。她赶忙交代其他人绝对不可以使用火,不然会引起爆炸。鬼爪蠢蠢欲动的茨木闻言遗憾的轻哼,并未再坚持动手,毕竟整个丹波都是属于挚友的,若是真搞出什么爆炸,那也是大江山的损失。看着脸色难看的闲鱼,他提醒道:“这就受不住了,里面的味道更重。” 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也难以辨别出阴界的气息,在闲鱼受不了之前,嗅觉敏感的犬大将便先捂着鼻子喊道:“母亲,不要再往里面深入了,我受不了了。”他整个大脑都是昏沉的,等会儿根本无法战斗。 闲鱼犹豫了几秒,掏出风神的扇子,正准备让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的时候,臭气池后方却传来了动静。分明身在浓重的臭气之中,里面的妖怪却仿佛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因为距离太远还隔着恶臭的池水,众人也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茨木见状,将奶狗扔到闲鱼怀里,道:“等着,我去抓一个回来问问。”他还是第一次深入到这个程度,以前还没靠近,就被开启的同款恶臭结界阻隔了。 “不用了,我已经确定了,是八岐大蛇没跑了。”闲鱼拉住他道。 “嗯?” 茨木不解,他顺着闲鱼的目光看过去,便见那池水之后浮现出巨大的白骨,那赫然正是传说中的大妖怪荒骷髅。而在他的背后,有长条物随妖气飘摇,上面写着一行清晰大字: [伊贺国风神神社,承接各种驱邪、除妖、净化委托,多种符咒绝赞发售中——…] “……”

第234章 原本只打算着确定对方是否是来自阴界的妖怪,可第一次深入敌方腹地,茨木童子却不愿意就此空手而归。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闲鱼赶忙阻止道:“既然已经确定是八岐大蛇的人,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目前还没有对付那化粪池结界的方法,先回去等……” “没必要等了!既然都藏在那池水后面,就干脆放火引爆好了。”茨木童子打断了闲鱼的话,他还记得闲鱼提醒的什么氨气遇明火爆炸的说法,考虑到会波及到不远处的大江山,他还特别吩咐道:“喂,你是风神巫女吧,用结界将这片区域封锁应该做得到吧?” “确实是做得到,可我觉得对方还会有后手……” “那就够了,这一群杂碎,根本就没有必要劳烦挚友!”茨木童子根本不给闲鱼劝说的机会,他掀开着女装时披着的外衣,一手化为鬼爪,同时被隐藏起来的妖力也在池前暴露出来。 不同于闲鱼等人会被化粪池的臭味所影响难以分辨气息,对面的妖怪却显然没有这个烦恼,茨木一使用妖力,对面便机敏的喊道:“是茨木童子的力量,快开结界!” 对方的反应极其迅速,在茨木童子出手之前那恶臭的结界便从池水中弹出,直接打在站在最里面的茨木身上。浑浊恶心的液体散了茨木一身,那要命的气味让他有片刻窒息,接着便是鬼神也难以克制的反胃。见状,药研藤四郎飞快扯下外衣抛到前方,挡住了往闲鱼处淋溅的臭水,同时犬大将化为原型窜出,带着母亲和付丧神们冲上天空。茨木童子匆忙拽住狗腿,在结界继续扩张前全员撤离。 “我上次遇到的结界,没有现在这么臭……”茨木童子翻身到狗背上黑着脸道。 “你太冲动了,差点连累了母亲!”犬大将不满的咆哮道。 “没错,这次是我莽撞了。”茨木童子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妖怪,相反的他知错能改,深刻反省道:“果然挚友的决定是没错的,此番意外,完全是因为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大意轻敌所致。” “好了好了,反倒也因此见到那个恶臭结界的真面目了。”闲鱼苦恼的搔搔太阳穴,叹气道:“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如果单纯只是臭的话封闭嗅觉还能避免,可到达茨木童子都难以忍受的程度,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我想这臭气中应该还包含其他可以伤害妖怪的物质。”说着她小心拉起茨木的衣角,问道:“可以借我一下吗?” “随便你。”茨木不在乎道。 得到允许后,闲鱼将衣服上沾染了恶臭液体的一部分撕扯下来,慎重的封锁入符咒之中。她正准备将其收好,身下的妖犬却猛地震动了下,原本在空中飞驰的身子迅速回落。闲鱼踉跄一下,险些跌落,还好药研拉了她一把,稳定了她的身体。 “怎么回事?!” “母亲,有东西拉我!” 足有数米宽的骷髅手掌忽然从底端的结界伸出,死死的拽住犬大将的后腿,下方仍散发着恶臭的结界开启了微笑的缝隙,几条黑影顺着骷髅手臂向上袭来。看到他们,闲鱼惊道:“是溯行军!” “还是些大家伙啊。”乱护住闲鱼到茨木童子后方,而他本人则在撤退的同时跳起,借助冲力猛地将上前的溯行军踹下狗背。药研见状反手握刀,在另一只溯行军冲来之前扎入对方的身体,可对方仅仅只是一震,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被付丧神相克的力量抹杀! 药研一惊,赶忙收回刀,在溯行军因胸部的伤口迟疑的瞬间再次出手,这一次直接斩下其头颅。庆幸的是,这次的攻击起到了效果,溯行军应声倒地化为飞灰。一边戒备来敌,药研一边提醒道:“注意一点,对方似乎变强了,普通伤害起不到作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脆皮了。 “明白!”乱摆出纠结的表情,但手中的刀却干脆利落的贯穿了对方的太阳穴。在他身侧的次郎太刀轻轻一挥,便将面前三只溯行军拦腰斩断,他掏掏耳朵,疑惑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请继续吧。”药研收回视线道。 “茨木,溯行军体质特殊,只有付丧神可以杀死,你去对付下面的荒骷髅!”闲鱼对把溯行军的脑袋扭过来又拧过去的茨木道。 “原来是这样。”尽管还想要继续研究,但茨木分得清轻重缓急,他翻身跃下犬大将的后背,鬼爪捏住荒骷髅的手竿,雪白的骨架上立刻崩裂出蜘蛛网格。 下方的荒骷髅颤动了下,碎裂的骨片化为常人大小的数十只小骷髅,他们倒挂在手骨上,将茨木童子团团包围。“滚开!”同一时刻闲鱼反手掏出游鱼图案的扇子,猛的向下一挥,那源源不断包围过来的溯行军便和小骷髅一样从半空中跌落下去。见此,茨木童子松开鬼爪从空中跃下,地狱鬼火从半空开启的鬼门中被召入人间,将被风驱逐下来的敌人点燃。 “还真是死不了。”看着自己的鬼火也无法彻底烧毁的溯行军,茨木童子颇为惊奇,随即感慨道:“这就是八岐大蛇的力量。哼,到不愧为上古邪神,怪不得胆敢来大江山挑衅。” “那只是溯行军的力量,比起酒吞还差得远呢。”闲鱼讨厌死对家了,不接受任何正面评价。 “说的不错!你虽然只是个人类,但眼光却不错。”茨木童子赞赏道。 闲鱼抽了下嘴角,道:“你先去解决荒骷髅吧。”不需要他吩咐,茨木童子便已经重新返回到白骨手臂之上,到关节处一踩,便直接跺碎了荒骷髅攥住狗腿的手臂。犬大将重新得到自由,浑身的毛发爆棚,他在天空打了个回旋,张嘴吐出毒液,将荒骷髅缩起的手臂腐蚀。 “犬大将不要恋战,快点离开这里。”药研拍了下狗头吩咐道,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地盘。 正如药研所担心的那样,犬大将因为愤怒忍不住发泄所耽误的瞬间,下方的结界便忽地膨胀起来,荒骷髅扩大的几倍的身体在恶臭脓液中钻出,他张开双臂,挥出的液体在半空中化为溯行军,即便犬大将已经全速撤退,却还是有几只跑到了他的身上。 面对袭来的刀刃,闲鱼迅速蹲身躲过,次郎太刀赶忙将其斩杀,而那溯行军则在消散后掉下一振打刀。闲鱼眼睛一亮,赶忙将打刀身上所缠绕的邪气驱除,并将其收回。 “主人,接着!” 乱与药研一左一右将手中所得抛向闲鱼,后者将打刀插在腰间,伸手将袭飞来的两振短刀握住。闲鱼双臂交叠在面前,弯起嘴角道:“拜托你们了,新伙伴们!”说完她松开双手,短刀向下垂落,在中途化为两团暖风,红与黑发与闲鱼错身而过,留下两个背对着她的影子。 “那就让我为大将开道吧!” “必不辜负大将期待!” 尽管第一次现世,两人却配合默契,上下左右兼顾,一路将逼近的敌方反推倒到最后方。见状,药研忍不住提醒道:“厚、信浓!你们两个不要太兴奋,先回来保护大将!” “是药研!”“还有乱!” 粟田口大家庭又多了两位,闲鱼来不及为他们高兴,随着下方结界的延伸,不仅是溯行军,连乱七八糟的杂碎妖怪也多了起来。额前的神纹浮现,双目化为翠色,风神的纹路在周围显现,闲鱼道:“现在开始,无须防守,尽管进攻,你们的安全交给我了!” “这是犬大将那小子有的……”茨木童子看着自己身上和身侧出现的符咒道。 “这是大将的力量啊。”厚发现敌人的攻击竟然被挡住了。 “好温暖…大将的怀抱也会这么温暖吧。”信浓喃喃自语着。 “这个啊,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乱朝他眨了下眼睛。 将手中的打刀抽出,闲鱼自己也在敌人增多的情况下加入混战,她一手持扇一手握刀,在控制风符防御和压迫对手的同时用刀收割人头。前方的茨木童子一爪便是一群妖怪化为碎屑,这也为闲鱼争取到一丝空隙,她抬起扇子,将逼近的敌人用气压按在地面,紧接着将手中的打刀插入敌身。 闲鱼吐了口气,猩红的薄雾在面前铺开,为她此时翠色的眼眸染上朱红,浅葱色的羽织背对着她飘飞,像张扬的旗帜,少年并不宽阔的肩膀,在此时显得异常可靠。他持刀而立,俊秀的面孔却衬在头颅飘飞的背景中,他甩了下手中的刀刃的血珠,回头灿烂笑道:“我是冲田总司的爱刀之一,大和守安定。虽然不太好上手,但性能不错哦。请多指教!” 冲田总司的名字让闲鱼眼睛一亮,只是现在场合不对,也不能多聊,她颔首道:“我是审神者鱼姬,也请你多指教。很抱歉让你们在这种情况下现世,但现在也已经别无他法了。” “这么快就要出场啦,我会加油的!”安定对闲鱼露出安抚的笑容,但在转头面对敌人的时候,则抿起嘴角一转态度道:“首落死吧!”

第235章 与清光同为冲田总司的爱刀,大和守安定也拥有着极其出色的面貌,看到他战斗的样子,闲鱼总是会忍不住将他和传闻逸话所描绘的冲田总司相合,飘扬的浅葱色羽织之下,是同样单薄纤细的身材,与灵动自然的高超剑术。 摇摇头,闲鱼将杂念从脑中抹除,从后方审视起局势。清光与信浓和厚加入后,药研三人所承受的压力被分担了大半,可尽管如此,应付起来也相当费劲。溯行军只有付丧神可杀,这样的特质让茨木童子束手无策,况且光是那源源不断涌出的妖怪,便已让他□□无术。手握着力量却无法使用,茨木童子跺了下脚下的巨犬怒道:“快到地上去,在上面打没意思!”火都不能放,会烧到狗。 驮着众人的犬大将无奈的啊呜一声,它在天上打了个回旋,试图甩掉从空中夹击自己的杂碎妖怪,趁机看了眼地面,却发现根本无从下脚,他道:“不行啊,下面都被臭烘烘的粪水给淹了,我下去会直接熏晕过去的!” “犬大将,我帮你开路,一口气冲回大江山!”闲鱼跑到狗头上喊道,回应她的是巨犬兴奋的低鸣。 对面也察觉到闲鱼的异动,他们虽然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底牌,却也本能的要上前阻止。安定迅速从与敌军太刀的周旋中抽身,帮她挡住对面增强的火力,短刀们也不再恋战,回缩到闲鱼四周,为她争取时间。闲鱼深吸一口气,同时展开手中的桧扇,扇面上游鱼跳动,水墨的流水随着风的波动泛起粼光,空气像一根根被傀儡师握于掌心的经线,随她的动作,或轻柔舞动,或——恣睢肆孽! 风暴骤生,如细刃千刀万剐着空中一切阻碍气流自由横冲的存在,围绕着犬大将的妖怪四分五裂,追至巨犬背部的溯行军也再难稳定身子,连惊叫声都没有的被无声吹落,在暴风之中,任何生灵都渺小的仿若灰尘!闲鱼站在犬大将的头上,她与她所庇护的人在风神的结界中不会遭受半点风浪的摧残,没有了束住手脚的存在,犬大将兴奋摆尾,化为一道银光迅速冲向大江山的位置。 擦掉额头的冷汗,闲鱼赶忙撤去牵引狂风的力量,这招平时用起来只会给人间造成灾害,对妖怪起不到作用,可因为这是在天上,反倒起了效果。但这种弄不好就会破坏下界自然的力量她平时可不敢妄动,现在用起来除了迫不得已外,也是考虑到附近没有生灵。 只靠数量取胜的弱小妖怪们无力抵抗风的袭击,但对于大妖荒骷髅而言,它自身形成的结界便能够抵挡住这风暴。在小妖怪们被风拖住了脚步时,只有荒骷髅逆行而上,失去意识仅被阴气支配的它也不嫌粪池结界的恶臭,竟带着它一路向下倾泻,往大江山前进。 “不要再追了,我们的目的只是驱逐茨木童子,不让他发现这里的真相!你们过火了啊!”身后小妖怪大声喊道,却无法阻止荒骷髅的脚步。其他小妖也很是慌乱,它们一时的好胜心破坏掉了主人精心的布局。 像茨木童子这样的妖怪,在妖界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看到他被它们织成的结界弄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它们便控制不住想要更进一步。毕竟若是能将这种成名已久的大妖拉下马,那绝对会名扬天下!可现在,它们不慎释放了荒骷髅,如今更是直接攻去大江山了! “这怎么办啊……” “既然这样,就干脆一鼓作气干掉大江山吧!对面有酒吞茨木,我们也有大妖荒骷髅啊!” 几次三番戏弄茨木,它们的野心也膨胀起来。 八岐大蛇和史莱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手下控制的杂碎妖怪竟然这么大胆私自行动,原本只是想借着大江山隐藏新祭坛的他们,在迎接高天原和人类的讨伐之前,便面临无意义的减员。杂碎妖怪们直接跟在荒骷髅身后冲入大江山地界,直面鬼王,也充满自信。 “主人,他们又追上来了!”次郎太刀提醒道。 “没办法了,顶住吧。”闲鱼握紧手中的符纸道。 “喂,接着!”茨木童子一甩手,便将地上的太刀甩给闲鱼,他金眸发亮,带着探究道:“你能够用这个战斗吧。”他显然很好奇她是如何将刀剑化为付丧神的,可闲鱼这会儿却没时间为他解答,一直是溯行军重点照顾目标的她反手抽刀,生生接下对方一击! 被扫了兴的茨木也没空再研究付丧神的事,他看着从后方追来的荒骷髅和数不尽的小妖,拢起鬼爪道:“荒骷髅…虽早就想和你一战,可现在的你,我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却也不得不打了。 也不在顾忌奔流的粪池,茨木童子从犬大将身上跃下,鬼爪按住荒骷髅伸出的手臂,直接将半截手骨粉碎,可也在同时,无数小骷髅从碎裂的骨粉中诞生,配合荒骷髅的动作试图牵制住茨木童子的行动。闲鱼控制着的风将蔓延的臭水向后驱散,她收回扇子,单手握住太刀向后一捅,便将试图偷袭的小妖消灭。那些擅长潜伏具有隐身之能的鬼怪,在风神的力量下无所遁形。 和一无所知送装备的八岐大蛇不同,溯行军们显然是知道审神者的能力,看到她手中所握的太刀,便一直在强攻,不给她唤醒付丧神的机会。闲鱼虽不会剑术,但却能够通过对气流的掌握预判出敌人的下一个动作并作出反击,她继承了父亲优秀的战斗本能,是少有能在实战中成长的类型,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在她面前挥刀的人是谁,都无法斩开风神的庇佑! [束!]扇子稳稳地压制着被敌方所控制的臭水,闲鱼直接使用言灵,将面前的两个溯行军固定。把灵力稍微转化为巫力,她挥刀斩断其中一只的喉咙,在言灵失效之前,安定的刀刃也同时降落,将另一只溯行军斩杀。 敌人仿佛杀不完一样不断涌出,在茨木童子去挟制荒骷髅之后,闲鱼他们便要被迫应付妖怪与溯行军两方人马,如此下来,便是拥有生玉不断提供力量的闲鱼也感到吃力,更别说是其他人了。单手握住刀柄,闲鱼闭了下眼睛,将灵力注入…… 轰——! 这时,脚下忽地颤动起来,山脉仿若拥有了生命,像巨龙在抬头摆尾,闲鱼等人和不断上涌的阴界妖怪被忽然降临的火石分割两边,原本晴朗的天气也蒙上一层黑红的妖气,那独特灼热的温度,让四周的一切都朦胧起来。闲鱼握着刀向后看去,便见鬼王不知何时出现,他高高站在大江山的顶端俯视着众生,火红的发丝披散开来,化为地狱火般黑白烧灼的形态和色泽。 鬼王略微仰头,大江山的鬼门便被彻底开启,无数战意昂扬的妖怪泄洪般的涌出,他们仿佛拥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哪怕遇到会不断再生的溯行军,也毫不退让。战斗本能似乎篆刻在大江山妖怪的灵魂之上,那些来自阴界被蛇神和史莱姆加强过的怪物,也无法对抗鬼王令下的妖军,他们所向睥睨,一路碾压,连恶臭水池蔓延的臭气都被汹汹妖气冲散。 站在原地的闲鱼一下被卷入了妖怪大军的乱流之中,她艰难的在其中站稳脚步,还是免不了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将她向后拉扯到温暖的怀抱中,黑色的长发从她脸颊倾斜下来,她低下头,所看到的,却又是一团雪白的发丝。 “已经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侧响起,让闲鱼精神一震。 连大人…? 仅是瞬间的恍惚,下一秒她便清醒过来,这声音虽然相似,但却不是连大人的气息。 淡淡的檀香驱散了空气中难闻的气味,也同样让闲鱼焦躁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她抬起头,看向在乱流中护住自己的人,却出乎意料的,对上一双紧闭的眼睛。来人拥有着一张精致的面孔,但比起相貌,让人更难忽视的却是其不修敬而人自敬的气质。他长发垂至地面,面目平静,却比寺庙中吃斋梯度的和尚更具神佛之相。 回过神来,闲鱼点头道:“谢谢你。” “很高兴,可以帮助到您。”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即道:“我,名为数珠丸恒次,在价值观变换的漫长时光中,追寻佛道而来。”他虽闭目,却似有心眼,在众妖环伺中,轻声道:“我这是,坠入地狱了吗?” “没有,我们还在人间,不过这里是妖怪的地盘。”闲鱼正欲解释,便见数珠丸看着自己的刀刃沉默,那上面满是被她使用过后所留下的妖怪之血。面对这样一个超脱出尘的存在,闲鱼倍感压力,她道:“抱歉啊,情况紧急用了你的刀。” “这没什么,我是僧人,也同样是战争的道具。帮助你,是我作为刀,也是作为僧人的责任。”他很平静的接受了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略有感慨道:“我这样斩人的道具,却想守护佛道,如此存在,过于怪异了吧。”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闲鱼不太理解道:“唔…这个无所谓吧,不是放下屠刀谁都能成佛吗?要纠结这个的话,争名逐利挑起战争的人类成分可比刀剑复杂得多了。” 数珠丸好脾气的颔首,道:“是我当局者迷了。” 佛教的事情闲鱼了解不多,但面对这佛刀,她也无法自然的让他和自己一起对付溯行军,便道:“…其实闹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溯行军和八岐大蛇究竟是善是恶,如今所为,完全是为了自保。你虽然是和时政有过约定的付丧神,但也并非一定要和我们在一起,是去是留,请自己决定吧。”她不想扯什么大义哄骗,道:“我分不清善恶,只能通通送他们上西天去找佛主评理了。” 乱说一通后,闲鱼顺着妖流向前去解决那些不死的溯行军,但身材矮小的她,显然容易被忽略。数珠丸见状走了过去,伸手为她挡住横冲直撞的妖怪,闲鱼诧异道:“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我仍心有迷惘,但也会做自己所认为对的事情。”数珠丸回道。 “你不后悔就好。”又多了个朋友,闲鱼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这里数珠丸恒次确定加入审神者一方,而上面,茨木童子与荒骷髅的战斗也在酒吞童子的插手下告一段落,鬼王出手直接以不灭的延绵之火断绝了小骷髅的再生,同时也将控制着其行动的阴界之力烧毁。荒骷髅巨大的身形散落,身上开出鲜红的彼岸花,在阴气被消去后,它恢复了神智,将花朵捧起,无视那些依附着它的阴界小妖,抽身离去。 敌方大将离开,酒吞童子降落在地面上,在他落地的瞬间,方才还嚣张着的阴界妖怪们像被抽去了灵魂,如退潮般迅速散去。 看到这一幕,闲鱼双目发光道:“太帅了鬼王!” “不愧是挚友!”茨木那边也狂赞道。 听着后面的双重马屁,鬼王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有点想跑。

第236章 大江山妖怪的气势全面碾压敌方,在荒骷髅离开之后,对面的自信更是一落千丈,再无抵抗之心,在臭水结界的庇护下狼狈撤离。闲鱼松了口气,收回用来抑制臭水河的力量,没有了这方面的消耗后,她发白的脸色稍有缓和,带着数珠丸与其他人会合。 见闲鱼状态还好,也没有受什么外伤,药研肃然的脸色稍缓。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心的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检查了下脉搏,才彻底放下心来颔首道:“嗯…生玉在补充消耗掉的力量。”他松开手,这才询问起正事:“大将,敌人的数量非往常能比,八岐大蛇很可能决定在大江山孤注一掷,将所有溯行军的调遣来这里,还请您做好准备。” “这么说的话,光我们是不够的?”并不了解现在局势的信浓疑问道。 “刚来就要对上敌大将耶。”安定这样说着,表情和语气都算不上凝重。 “是否要派人继续侦察?”厚觉得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暂时不用,现在派人过去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了。”闲鱼看了眼欢呼庆祝的大江山妖怪,以及横七竖八散落在地面的敌军,没有了臭气的遮掩后,他们身上属于阴界的气味便明显起来。沉思了片刻,闲鱼道:“我会通知伊贺和京都的大家过来,但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和鬼王商量一下比较好,这毕竟是他的领地。”不说付丧神和巫女了,阴阳师还是妖怪世敌。 “我觉得,那位鬼王不像是会在这方面斤斤计较的人呢。”虽为御神刀,次郎太刀对妖怪却没什么偏见,反倒挺欣赏大江山风格。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去过一下明路,起码得让大江山的妖怪们做个心理准备。不然到时候双方起争执,也给鬼王添麻烦。”闲鱼想的比较多一些,毕竟物种之间的仇恨没那么容易消弭的。 “鬼姬…不不不不不是!我是说这位巫女小姐,能请你帮个忙吗?”正当闲鱼决定去找酒吞谈谈的时候,大江山四童子之一的金熊走过来询问道,他还因为说错话自打了下嘴巴。鬼姬这称呼在妖界挺好,可在人界会吃苦头的吧。 “没关系,其实这么说也没错。”闲鱼无所谓的笑笑,还掏出掰下来的鬼角重新按在头上,那小角尽管脱离了她的身体,却依然是她的一部分,当她扣在头上的时候,便会自动吸附上去,只是已经没有了鬼气。这次有事相求鬼王,她当然不会和大江山的妖怪起争执,带上鬼角去谈的话,没准可以先争些印象分。 看到闲鱼脑袋上两个鲜红的小揪揪,金熊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他呲着牙,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远处的虎熊童子咆哮,他才回过神道:“那那那那那那个…阴气!我是说,敌人留下了很多阴气,那东西会传染,你能净化掉吗?”阴气虽然能够增强妖怪的力量,但同样也会破坏他们的思维,让其成为八岐大蛇的奴隶,大江山的妖怪们显然是不屑用这种方法变强的。 正想着刷大江山好感的闲鱼立刻应道:“好……”“让我来吧。”数珠丸忽然开口打断了闲鱼的话,那张闭合着双目的脸移向金熊,解释道:“我为佛刀,同样有净化阴邪之力。”他又移向闲鱼,道:“请去休息。” “对对对对!他说的没错,你休息你休息…对了!星熊那小子还没有给你安排房间吧,那我带你去茨木那边住吧,那地方可宽敞了!”注意到对面闲鱼的笑容渐渐扭曲,金熊琢磨着可能母女俩还有芥蒂,便赶忙道:“那个茨木成天打架不着家的,都空了好久了,你放心住吧!而且我们大江山妖口太多了,你住别的地方挤得慌,也安排不下你们所有人啊。”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茨木。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茨木没意识到周围小妖的诡异眼神,直接颔首道:“既如此,那就住着吧。帮过大江山,那算得上是客人。” “可是……”闲鱼很为难,外边什么传言你心里都没点数吗?! “怎么,是嫌弃我的宫殿寒酸?”茨木横眉道。 “没有,我们立刻搬过去!”闲鱼赶忙道,见对面的茨木冷哼一声不在理会她,她才松口气看向金熊。此时金熊正用一双水汪汪带着怜悯的眼神盯着她,闲鱼被刺激的一激灵,转移话题道:“这件事稍后再说,我有事想找鬼王谈谈。” 鬼姬该不会是打算带着一群付丧神投奔大江山吧!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母女情是种族切不断的,就算当娘的是个鬼渣。金熊和他身边一众小妖被自己的脑补感动的一塌糊涂,眨着婆娑泪眼,道:“鬼王就在前面,正和星熊说话呢,你过去吧。”说着金熊首先让开路,他背后的妖怪们也主动分割到两边,给闲鱼空出一条可以直达鬼王处的道路。 鬼姬要投奔大江山了!只等鬼王点头了!! 在众多妖怪的注目下,闲鱼浑身僵硬,同手同脚走向和星熊谈话的酒吞,面对着她的鬼葫芦还呲了下牙,对着她喷了个小火。鬼葫芦的动作立刻让闲鱼想起了童年往事,她对它微微一笑,张嘴喊道:“鬼……” “星熊!”酒吞忽然提高的嗓门压住了闲鱼的声音,他单手按住星熊的肩膀,表情罕见的严肃道:“我感到后山还有妖气,现在就过去解决了,大江山这些天就交给你和茨木了!”说完鬼王唰的一下直接从闲鱼和星熊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迅速的像骑了小云雀。 那鬼姬竟然连鬼角都带上了,竟恋慕他到这等地步吗?!鬼王虽不缺追求者,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执着的人类女子。 “咦?”星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后骂道:“快点给咱回来,别想把战后乱七八糟的善后工作都甩给咱啊!”他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在发现同样被甩下的闲鱼后,无奈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有啥事等等再说吧。” “那好吧,鬼王回来了,请记得通知我。”闲鱼感慨,来得真不巧啊。 “没问题!”星熊还没应答,四周大江山的妖怪们便先激动喊道。 “……”这样的热情,说老实话闲鱼一点都不想要。 就算酒吞躲得过一时,却也无法逃避一世,夜晚降临之后,大江山惯例的战后庆功宴便开启了,这样的场合,身为鬼王的酒吞当然不会扫大家的兴,时间一到,他便出现在王座上,顺便带来了珍藏许久的酒。作为被鬼王承认的客人,闲鱼一行也被带到席上,这次压制臭水击退不死溯行军他们可是主力,也自然受到了妖怪们的欢迎。 闲鱼在京城时随父亲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个的宴会,可气氛上却没有一个能和大江山相比,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出身和血脉,只要你足够优秀,便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次郎太刀已经靠酒和大家打成一片,他明明是神刀的身份,可妖怪们却能坦然的接下他递出的酒水。在闲鱼出神的时候,星熊童子已经到她面前,笑道:“怎么样啊小女孩,连酒都不能喝,鬼王可不会理会你哦!” 他看似在为难她,实际上却是在给她搭一个酒吞不能拒绝的线。 “来吧。”闲鱼自认还是有些酒量的,便坦然接过酒碗一口灌下。 看她这般豪迈,星熊反倒是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了,惊讶道:“好家伙,还真有点鬼姬的样子!来来来,继续上酒,把酒吞童子最好的酒给贵客献上!”星熊是欢迎鬼姬加入大江山的,别的不说,起码人家会过日子,而不是单纯的破坏狂。 “那就不必了吧……”听到这话,酒吞便忍不住阻止道,倒不是心疼酒,而是那酒度数太高,连他也不会多喝。可鬼王的提醒已经晚了,闲鱼已经在星熊的催促下将新满上的酒一饮而尽,她擦了下嘴,神色平静,脸颊微红道:“鬼王,可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酒吞脸色发青。果然来了!他看向茨木,希望挚友能理解他,帮他拒绝,可是没想到茨木竟然点了点头道:“挚友,我觉得她还不错,可以同意。”大江山是不会拒绝强者的。 茨木这么一开口,大江山的妖怪们也沸腾起来,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大江山真是热情好客啊!”次郎太刀感慨道。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药研和安定对视一眼。 酒吞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他紧抿着唇,半天才道:“是什么事你说说看,我酌情考虑……” 闲鱼表情复杂,还有些淡淡的哀伤,她环顾四周,最终视线在鬼王身上停留,猛的一拍桌子,破釜沉舟道:“…抱歉,一直以来欺骗了大家。其实……” “啊?”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其实我们来自迦勒底,到大江山是为了…拯救人理!”她眼中带泪,打了个酒嗝,猛的一抹鼻子道:“无论有多不舍,也不能够忘记自己的使命,我们也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很抱歉,这个异闻带,我们必须剪除!”说完她扭头冲出宴会。 药研见状赶忙站起来,提醒道:“糟糕了,大将喝醉了,快去阻止她!”但他这话说的已经有些晚了,外面的闲鱼已经召来飓风,数条风龙盘踞在大江山的顶峰,搅的天昏地暗。 “别这样啊主人!”乱赶忙抱住闲鱼的腰把她往里面拖。 “我要拔除这个空想树!” “那是大江山的山头啊!” 现场乱成一片,大江山的妖怪们都是懵的,药研见失态越发复杂,恐怕要支付一笔巨额赔偿,赶忙对数珠丸附耳道:“你去,这样说。”数珠丸面露不解,但还是走上前,轻声道:“巫女,你该休息了。” 闲鱼一怔,乖乖的点头,应道:“好的,连大人。”说着便栽倒在信浓的怀里。 见自家大将终于收了神通,药研又望向酒吞,故意用愧疚和为难的语气道:“抱歉了,这都是我们的错,稍后会送上赔偿……”“不用了。”抢在星熊开口前,家里有矿不愁前的酒吞便抢先道:“没什么,不用在意!”他们可没有那么小气。 星熊握碎了手里的酒杯,咱在意啊!超级在意啊!不当家你们不知道柴米贵啊!

第237章 但凡有点势力的首领,就没有不好面子的,更何况是酒吞童子这样坐拥珍贵矿山的鬼王,作为一个不需要依靠外物来维持生命的高等妖怪,他自然也不能够理解星熊口中的柴米之贵,因此才能轻松挥手免去赔偿。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求婚,一切都可以商量。 庆功宴结束后,没了难缠追求者带来的压力,心情颇好的鬼王留在大殿和茨木童子对饮,小妖怪们将铁城的宫殿清理完毕后,他们那一座酒席也没有落幕的意思。本来妖怪便不用睡眠,不休不眠的喝上个几十年又有什么关系呢。茨木童子没有扫兴阻止,而是畅快的为鬼王对饮,他不在乎现在的酒吞童子有多能喝,因为此刻挚友心如澄镜,酒精可醉其身,却不坠其魂。 茨木童子不在意,可不代表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星熊好不容易才分配完人手去清理被暴风肆孽过的大江山,回头便发现自家头儿还在酗酒呢,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把抢过酒杯道:“还喝呢,你可气死咱了!你知道那小姑娘一扇子下去,咱得损失多少吗?” “那都是小事啊星熊,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咱们大江山还缺了钱财不行。”酒吞童子没了酒杯,便干脆对着酒瓶吹起来。 “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星熊童子围着自家鬼王念叨道:“你知道这山头有多少嘴巴要吃饭吗?丹波国不适合耕种,要养活所有妖怪就得花钱买粮,那些混蛋又不知道什么叫节制,几百年都没吞下一粒粮食。” “山里不多得是飞禽走兽,如何要像个人类一样吃什么米粮。”茨木童子见他这小气样子,便反驳道。 “还有脸说呢,你带着犬大将打个牙祭就能下去十头野猪,这么个吃法大江山的动物都绝迹了!”星熊童子也尝试过养殖肉畜的,可根本等不到长大,就被那群馋嘴的兔崽子吃掉了。 听了那么久,酒吞将手中空掉的酒瓶一放,便道:“说到底,还是底下那群家伙太废,你看本大爷与挚友,便无须依靠食物供养,这世间源源不断的畏,便能让吾等永存。”他傲慢一笑,瞥向茨木道:“对吧,茨木童子!” “挚友说的没错!”本来被星熊堵的哑口无言的茨木又恢复了元气,他拍桌赞同道:“干脆以后就让他们自食其力好了!”谁不都是苦过来的,他当年也有弱小的时候,却不会像现在的妖怪一样依附靠山吃饭。 “哈哈哈哈没错!作为妖怪,首先得学会活下去啊,可别长成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的蠢蛋!”酒吞大笑道。 星熊气到后仰,瞧瞧这还是做首领的样子吗,也不怕底下的人都跳槽到对家去!正当星熊忍不住想把他们丢到河里清醒下的时候,隔壁原本属于茨木童子的宫殿忽然传来争执声,妖怪们闹了半天大多醉死过去,夜晚静悄悄的,因而一点声音都能听得清晰。茨木和星熊闻声只是挑了下眉,而酒吞童子则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向那边。 这声音,是那个鬼姬……酒吞心里一咯噔,他之所以那么快便同意免去赔偿,除了真不差钱之外,还是担心那姑娘借杆往上爬,趁机说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他以前也是做过人的,那些俊俏的小郎君英雄救美,都免不了会被投怀送抱。 闲鱼这会儿可不知道酒吞在想什么,她是喝得醉醺醺想爬起来尿个嘘嘘,只是从厕所出来之后,便见月明星亮,暖风拂面,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情,在药研给她灌下醒酒汤之前,便跑到山头放声歌唱:“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连——!!!” “……”药研揉了下太阳穴,他现在是十分后悔,当初应该让清光来的。 酒吞老脸一红,作为曾经的佛子,他当然是懂汉文的。现在的人类啊,表达感情的方式都这么豪迈了吗? 那头闲鱼卡在[相连]半天,委屈的拽着药研的衣服道:“药研哥,后面我唱不上去了。” 她眼眶红红,看着可怜巴巴的,本来绷着脸的药研便忍不住软化了态度,他将醒酒汤举高,未免烫到她,低声安慰道:“唱不上去那就换个歌好了,不过现在……”现在已经晚了,明天再唱好了。 可惜药研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闲鱼便像受到启发一样幽怨哼唱道:“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本来信浓和厚还在感慨好歹大将换了一首不那么激情的歌,可下一秒他们便发现,在闲鱼开始唱这首歌之后,四周的花草开始枯萎,一股死亡之气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乱顿时变了脸色。言灵歌!这可比大风车要命多了! 安定赶忙蹦上去将闲鱼的嘴捂住,他正要将她抱起来送回寝室,便见药研已经疾步上前,直接将醒酒汤给她灌了下去。被灌了汤的闲鱼吸吸鼻子,委屈的哭了,哼哼道:“难、难喝…呜…超级难喝……” “药研藤四郎,你就不能先塞个糖进去吗?”安定先慌了起来。 “那会卡到喉咙。”药研无奈道。 “再喝点酒就睡过去了!”同样醉醺醺的次郎太刀举起手中的酒壶喊道,下一秒便被药研用醒酒汤塞嘴,很快便翻了个白眼倒在地上,被乱和厚抬起到隔壁。信浓左右看了看,对药研道:“那我们去做一些甜嘴的点心吧。” “好吧,她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药研应下,回身对数珠丸道:“那就拜托你留下来照顾大将了。” “请交给我吧。”数珠丸温和应下。 被塞进被窝里的闲鱼因为燥热反复踢着被子,数珠丸好脾气的一次次将它拉回原位,见她似乎睡不着,他便道:“我为您念诵南无妙法莲华经可好……” 闲鱼扒着被子露出半张脸,道:“来首直到世界尽头吧,流川枫。” “流川枫?”数珠丸错愕。 “那跟我念——白痴。”闲鱼的面前出现了樱木花道的脸。 “这样…不好吧……”数珠丸犹豫。 迟迟没有等到上面的回复,闲鱼打了个哈欠,抓着数珠丸的衣服闭上眼睛,她蹭了蹭被子,轻声呢喃道:“白痴…大白痴……”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折腾了半夜终于入睡,茨球从被窝里钻出来,用小爪爪摸了下她的额头,靠着她入睡。 数珠丸松了口气,但很快便注意到梦中的闲鱼正说着什么,他俯下身,侧耳听着: [白痴…麻仓叶王……] 原来失去的痛,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麻木。 晚上的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第二天闲鱼依然精神满满的起床,在足玉的庇佑下,她连宿醉的痛苦都不必体会。伸了个懒腰,闲鱼穿好衣服走出寝室,看到外面的一切,她吓了一跳,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江山的山头都空了,昨晚刮羽刃暴风了吗?” “也差不多吧。”药研抿着嘴角道。 “主人你…没事吧?”乱小心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啊。”闲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挠了挠头发,将翘起的刘海压平,道:“昨天好像喝多了睡过去了,又忘记跟鬼王提正事了。”她拍了下脑袋,自责道:“平时家里的清酒我都是喝不醉的,果然还是太小看妖酒了。” “没事就好。”众人面面相觑,但谁都不好出来解释。可尽管如此,该有的劝谏还是必须的,安定站出来,表情带着昨日未曾露出的凝重道:“喝酒不仅误事,还会伤身哦。虽然有些特殊情况难以避免,可还是希望你能有些分寸,毕竟身体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的话,也就没什么以后了,冲田君……”安定的话戛然而止,他意识到频繁提起前主太过冒犯现主,连忙道:“对不起!” 闲鱼有些莫名其妙,她歪头道:“安定和清光一样,曾经是冲田总司先生的刀吧。” “是的,如果主人在意的话,我、我……”安定很为难,他不可能割舍掉的。 “确实有些在意呢,因为从狐之助口中只能了解一小部分而已,所以安定有空的话,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冲田先生的事情吗?”闲鱼目光灼灼,清光老是很忙的样子,她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提起男神,闲鱼便话唠起来,她道:“真棒啊,和那样的人做过伙伴,是我的话肯定也会到处炫耀的!” “大将。”药研认为有误会便该说开,便提醒道:“安定是担心你介意他提起前主的事。”受武士教育,许多主公是忌讳这个的。 “哦?这个没什么好在意的吧。你们跟随在冲田先生身边,受到他的影响形成现在的自我,这样的关系,应该就是家人吧。”闲鱼想了想,道:“说到底,其实我们都一样啊,最初一无所知,受到身边人的引导长成现在的自己。我不会在意你们时刻记得冲田先生,就像你们也不会介意我父亲是源赖光一样。我以拥有一位英雄父亲而自豪,你们的心情也同样如此吧?” 安定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才笑道:“……我才不会把冲田当父亲呢。” “反正师长是跑不掉了吧?”闲鱼反驳,她压根没有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之后又挥挥手道:“现在鬼王应该还在大江山吧,我掐着饭点去找他,肯定就不会错过了。”说完她便跟大家告别,径直往鬼王的宫殿走去。 其实闲鱼想的没错,这会儿鬼王还真的在自己的寝殿,只是在察觉到有外来的气息接近时,他便立刻起身对星熊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对属下缺乏关心,应该时刻去慰问下,我现在就去了!”说完他嗖的一下便直接跳窗下了山。 星熊茫然的看着鬼王的背影,惊悚脸。 天啊,等了几百年,酒吞童子终于要成熟了!

第23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希望我今晚可以抽到鬼吞吞茨林林鬼切切八蛇蛇!也祝大家抽到本命!虽然话有点土,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连续几次寻找鬼王都正巧扑空后,闲鱼深深地怀疑,她是不是和酒吞童子八字相冲,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若不是星熊也一直在漫山遍野的抓人,她都要怀疑鬼王是不是特别针对她。但仔细想想,她和酒吞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大概是她太心急所以想多了…… 在你最我躲的纠结中,闲鱼越发烦躁,为了平心静气,她便将大江山妖怪送来生吃的鱼腌制起来,一条条刷好调料挂在了茨木宫殿的屋檐下,风一吹便像铃铛一样噼里啪啦作响起来,还会往下掉盐。 阴界封印的事刻不容缓,闲鱼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在抓不住鬼王的情况下,她便寻找到大江山的副手茨木和星熊,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们,为了表达诚意,她还送上了两条咸鱼。 虽说接受了闲鱼的邀请,可茨木童子本身仍不愿意让阴阳师来插手大江山的事,可星熊却不介意,他道:“不然你去帮咱解决那臭水沟?”妖怪的自尊心算个毛东西,有免费上门的苦力不用那叫傻瓜。 吃过那臭气的苦头,茨木童子当然不想再面对那玩意儿,当下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同意帮忙带话给挚友。 酒吞童子会躲着闲鱼和星熊,却不会错过茨木的邀请,一壶酒两条咸鱼,便成功将鬼王留住。 其实这段时间鬼王也无奈得很,如果换做别的追求者,他大可不必像现在一样尴尬,只是他将闲鱼视为欣赏的晚辈,现在双方又有合作关系,便无法像应付普通女妖那样直言拒绝,尤其她还是犬大将的养母,那就更不好说一些会伤害到人类女性脆弱心灵的话了。 在酒吞的印象里,贵族小姐们都有一颗憔悴的玻璃心,常常为无聊的情爱之事死去活来,若他的态度过于绝情,对方恐会承受不了打击。尽管闲鱼一直表现的不同寻常,可鬼王丝毫不敢大意,瞧了眼在自己身边好吃好喝半点影响都没有受到的茨木,酒吞摇摇头道:“喂,这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流言,如此放纵下去可好?”别说是大江山了,整个妖界都把茨木当鬼姬的妈了。 “哼!一群蠢货,何必理会。只要挚友你能理解,便随他们去吧。”和那个见鬼的死敌源赖光扯上关系,茨木童子不恼火是不可能的,他也曾暴跳如雷的纠正过,禁止过,还狠狠地收拾了一批造谣传谣的人,可那也只是让这该死的绯闻从明面转入地下。这么几年下来,茨木童子对此已心如止水,况且别人怎么看他并不重要,他在意的也只有挚友的看法。 “哈哈哈本大爷当然不可能相信那传言!”酒吞童子大笑道。 十多年前,阴界封印还稳固,人类朝廷盯上了大江山矿脉,有意派人征讨,而领军首选便是源赖光,若非如此,茨木童子也不会去试探渡边纲。所以那谣言流传到这里的时候,他便觉得荒谬,试问为大江山而涉险的茨木,又怎可能和敌人生下孩子呢。 “挚友当然和那些蠢货是不同的。”茨木大悦,主动给酒吞倒了酒,又想起什么,便道:“挚友这些天忙碌,鬼姬便找上我与星熊,对面那恶臭结界她暂无方法驱逐,便想请京城的阴阳师帮助。此女还算懂些道理,没有私自行事,知道要得到挚友的首肯。”这些天相处下来,茨木对其观感尚可,虽是个人类,但眼光极佳,处事稳妥,起码没有大多人类面对妖怪时的傲慢。 “随便她吧,不过若来了不顺眼的家伙,后果可要自负。”酒吞不在意的说着,见茨木点头,便又笑道:“你倒也不避嫌。”星熊就算了,可每次茨木和鬼姬接触,下面便有一群妖怪悄悄起哄。 “该死的是传播流言之辈,与旁人无关。”只要对方不做有害挚友和大江山的事,茨木童子便不会,也不屑迁怒。 “说的没错。”酒吞的语气中带着与茨木相似的傲气,正是因这合适的三观,他才会成为他唯一的挚友。 在鬼王被星熊抓去处理公务后,茨木童子便去找了闲鱼,告诉她酒吞的决定,闲鱼也没有想到这件事那么快就有了结果,连忙道了谢还送了几条刚腌的咸鱼。作为风神的巫女,她不用依靠人力缓慢的传递消息,张张嘴,风便会将她的声音传达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消息刚送出去不久,鬼切第一到达了大江山,原来闲鱼离开时他便在隔日启程了,却因为不能像犬大将一样飞行才耽误了几天时间。和犬大将只带着老妈回来不一样,鬼切像学成回乡的大学生一样,不仅从伊贺进修来的科学的种植知识,还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打包回来不少东西。和离开时带着新生的懵懂不同,再次回家的鬼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睿智的光芒,带着文化人才有的高贵冷艳。 鬼切刚一进入大江山的领地,星熊童子便率先从铁城中跑出来,无比热情的招呼道:“嘿,剑…鬼切!”见对方将手放在刀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现大江山内斗风范,星熊赶忙改了口。开玩笑,他可不是喜欢互殴的酒吞茨木。 满意的收回手,鬼切颔首道:“我回来了,山中一切安好。”这用的是肯定句。 “那是当然安好,不说这个了,跟咱讲讲你在伊贺的事。我听犬大将那小子说,你还和人类学了点手艺?”星熊热情的揽着鬼切的肩膀将他带进山里,已经等不及直奔主题,但鬼切久别归家,显然并不着急说这些,他环顾四周,将大江山的变化收入眼中,面露疑惑道:“为何山头空荡不见草木,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交战不慎烧了山吗?” 不是,是被坑妈巫女刮过。 星熊想想便觉得心酸,他抿着嘴,好半晌才将吐槽咽下去,道:“总之没啥事,咱就别提这个了,快说说你自己。” 看他这凄凉的样子,鬼切便默认又是茨木和酒吞闯了祸,他不在追问,答道:“神社的大家待我很好,听说大江山农业不发达,还特别送了我许多种子。这些除了人类常见的粮食之外,还有生长自神域境的品种,生命力更加顽强,应该可以适应大江山的环境。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若是不成的话……”鬼切有些犹豫,他担心大家无法接受失败的可能。 赶过来的闲鱼远远便听到鬼切的话,见星熊只是催促他赶紧种下,却没考虑失败可能对鬼切造成的影响,便插嘴道:“可以先弄个小范围的试验田,将带来的品种分开种下,若是不成,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如此正好,我去找酒吞童子要地。”鬼切展颜,得了启发便匆匆离去。 大江山的鬼王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员强将,好不容易从伊贺回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地。才开始听到这话的时候,酒吞很是兴奋,大笑过后,便接受了他的挑战,所谓的要地,不就是想挑战鬼王之位吗? “不是。”鬼切摇摇头,诚实道:“我只想找块地做试验田。” “……”喂,当鬼王的吸引力还不如种庄稼? 事实证明,对于鬼切来说,当鬼王确实不如种地,在表情空白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面前,他手脚利落的开荒播种,等他们俩回过神来的时候,山脚下的土地已经被犁得整整齐齐。茨木童子茫然不解,他不明白挚友为何要站在这里围观鬼切,见天色渐黑,他转头道:“迎接鬼切的酒宴要开始了挚友,我将寝宫的咸鱼拿来做下酒菜可好?”[荣归故里]的大横幅星熊都做好了。 “……随你吧。”酒吞语气复杂道。 一时间搞不懂,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大江山变了。 欢迎鬼切学成归来的宴会可比之前接待闲鱼的那次要盛大多了,星熊大概被粮食短缺的心头大患困扰了太久,这会儿有些兴奋过度,为了这次宴会,他宰了两头母猪,还杀了后山下蛋的老母鸡,对待有本事的人,他一点都不吝啬。 看着被妖怪们团团包围灌酒的鬼切,闲鱼笑了笑,这么热闹的样子,也让她有点想家了。 不知道神社里的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闲鱼传信让付丧神全部赶去大江山的时候正是下午,三日月刚睡醒午觉,耳边便出现了小姑娘活泼的声音,他弯起嘴角,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却觉得头皮一疼,原来是不小心坐到头发了。 哈哈哈,尽管姬君喜欢他这幅样子,可还真是不方便呢…… 拿起梳子,三日月打理着忽然变长的发丝,只是很快,发丝里缠绕的死结便让他为难的挑起眉毛。耐心的整理了十几分钟,三日月选择放弃,他将梳子放下,向外伸头道:“清光啊,你能来一下吗?” 清光:“???” 你头发打结了叫我干什么?!

第239章 自那次主动追杀茨木未果大败而归后,阴界的那些妖怪便沉寂下来,或许是受到了八岐大蛇的约束,他们不再四处挑衅,也没有继续残害丹波国的人类,只躲在臭水池之后,任由大江山的妖怪在外叫嚷激将,也无妖出来应战。 大江山众妖皆认为对方是被鬼王的气势吓怕了,可闲鱼却觉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没有忘记,八岐大蛇至始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单纯在引战,而是想冲破阴界的封印。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臭水池后面应该是新的祭坛,可尽管如此,她却想不出应对方法。 坐在钢铁铸成的宫殿屋檐上,闲鱼用手托着下巴发呆,几只金色的蝴蝶从远方飞来,闲鱼见了,便伸出手指,让它们降落在她的指尖。金色的光辉鳞粉从蝴蝶身上落下,将她四周黑暗驱散,闲鱼弯起嘴角笑了笑,道:“晴明师兄。” 蝴蝶式神,是京都收到消息的信号,很快,晴明便会赶到大江山来了。 高天原通缉叶王时,忠行的弟子不听命令私自离京的事已经引起天皇的不满,晴明暂时还不想辞官,便在出发前先去了趟皇宫奏明辞行,当然为避免天皇拒绝,他还特地将真相润色了下,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日御座上的天皇两片嘴唇都在颤抖,他指着下方的晴明,道:“你说蛇神在大江山设立了祭坛,要冲破封印毁灭京都?!” 前半段是真的,后面是合理推断,晴明嘴角一扬,在抬头时则换上严肃的面孔,语带焦虑道:“上次圣上以天照大神之威将阴界封印,毁掉了它离开结界的希望,八岐大蛇定然心生怨怼,报复京都,也在常理之中……” “这、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不能连续召唤天照大神啊!!”天皇从日御座上站起身,下意识的求助一旁的荒,可对方神情冷傲,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这让天皇很是挫败,又跌坐回日御座道:“要如何是好啊!”若是麻仓卿在,那还用他操心这个。 “吾等只是凡人,难于鬼神抗衡,若让蛇神冲破封印,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只能赶在八岐大蛇脱离封印之前毁去祭坛,还请圣上准臣离京。”见目的达到,晴明便立刻道。 “好好好!你和保宪还有…神使…你们都去!都去!”天皇小心的瞥了荒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松了口气笑道:“此行危险,爱卿可要万分小心啊。”他想了想,忽然又问道:“那大江山可是妖怪地盘,这消息可靠吗?” “吾师妹鱼姬听闻消息,已亲自深入妖营确认,请圣上安心。”想到闲鱼,晴明也不禁焦虑起来,不知师妹在大江山可安好,有没有受到欺负,那大江山的鬼王,可没有什么好名声啊。 “竟是如此吗,源氏真是满门忠义啊!”天皇忍不住对身旁的赖光赞叹道,连女子都有这般为国为朕的觉悟。 “这……”在执勤时鲜少会有私人情绪的赖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晴明,听到天皇的话,才收回视线,两手紧握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恭敬垂头道:“这是臣…应该做的。”当然不是!他之所以忍着不舍让她离开,就是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啊。 赖光谦顺的态度让天皇很是满意,在荒身上受到的憋屈稍有缓和,他拍了拍赖光的手臂,安抚道:“别担心,朕这就派人去大江山,定会让风神巫女平安归来的。”若那位巫女出了事,首先要崩溃的可能是他后宫依赖符咒保持美貌的妃嫔们。想到这里天皇就有些头疼,这美容符咒的产出太稀少了,后宫的女眷整日用其来攀比,动不动就请他赐符,要知道他自己的存货也不多啊。 得到天皇的点头后,晴明便立刻回府准备赶去大江山,考虑到身处妖怪巢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带上叶王留下的那些杀伤力极强的符咒。庭院里,小白摇着尾巴蹲坐在姑获鸟身旁,后者手里捧着包裹,上前道:“晴明大人,这是换洗衣服和钱袋。” “谢谢。”见姑获鸟欲言又止,晴明温和道:“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是这样的,今年三月女儿节我不在京都,之后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姑获鸟用翅膀捧出小小的身着精致十二单的人偶,以及一小袋花朵粘糕,道:“这个,可以请您帮我转交给阿鱼小姐吗?”女儿节的时候,每个母亲都会送给女儿人偶和桃花粘糕。以前每年,姑姑做的都是留着童发汗衫的女童娃娃和寿司,而现在,鱼姬成年了,离开了家,娃娃也跟着长大了。 晴明微怔,伸手将娃娃和装满了吃食的包裹接过来。 姑获鸟露出满足的笑容,她道:“红包包是给阿鱼小姐的,她喜欢水果馅的。白包包是为您准备的,更清淡一些。里面还有个蓝包包,给荒大人,那孩子很少吃东西,我便多做了几种口味。”尽管晴明和荒已经长的比贺茂忠行还高了,可在姑姑眼里依然是个孩子。 “放心交给我吧。”晴明将大包裹圈在怀里,慎重的颔首。是啊。正因为…有这样的妖怪在自己身边,所以他希望人与妖共生的愿望,从未动摇过。他是会在妖怪中保持戒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意志动摇了。 姑获鸟没注意到晴明的恍惚,她感慨道:“阿鱼小姐也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晴明大人记得告诉她,要小心不怀好意的男子啊。” “我师妹还是个孩子呢。”晴明笑起,没有将这叮嘱放在心上。 “晴明大人,保宪大人和荒大人来了!”小白的鼻头耸动了下,立刻惊喜的喊道。 “那我们也该出发了。”这次前往大江山的并不只是晴明一个人,除了贺茂忠行与源赖光之外,保宪与荒也被一并被派遣出去,天皇确实不想让身边强大的阴阳师都离开京城,可更害怕八岐大蛇突破封印。 三人都是阴阳师,自然不用像普通人一样长途跋涉,一离开庭院,小白便化作了原型,以巨狐的形态趴在晴明身边。保宪将带来的菓子塞进小白的嘴里,摸摸它的脑袋道:“这次要辛苦小白了,我带的东西比较多,沉了些。” “请上来吧保宪大人,小白很有力气的!”大狐狸摇摇尾巴道。 “好。”保宪不顾晴明的拒绝,将他手里的行李接过来扛在肩上,见荒双手空空的模样,连忙道:“小师弟你都没带换洗衣服吗?可不能和你三师兄学啊,这外衣也就算了,起码兜裆布还是要勤洗勤换的。” “……我放在结界里了。”荒黑着脸回道,他不能像对付别人一样无视保宪,因为过度热情的大师兄会反复念叨这个话题。 “结界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把贴身衣物放进去可不干净啊。跟你们说啊,得注意个人卫生,现在年纪轻轻的不讲究,将来到老了各种毛病就来了,你们也别嫌师兄啰嗦,师兄也是为你们好啊……”保宪一打开话匣,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他却不知道,会经历生老病死的,只有他自己。或许也是因为意识到这点,荒迟迟没有打断他的念叨。 伴着大师兄的啰嗦,小白带着三人冲上天空,几个轻松起落,便离开了京城的范围。 宫门之外,源赖光眺望远方许久,直到巨狐的影子彻底消失,才失落的收回视线,返回到天皇身边。 没有了阴界妖怪的挑衅后,大江山又恢复了宁静,可正如闲鱼所担心的那样,八岐大蛇并不是没有后手,等到鬼王察觉的时候,大江山那些整日打打闹闹拥有无限精力的妖怪,都莫名的衰弱下来。精神恍惚,体力衰退,这些都只是最初状况,可是很快,有这些症状的妖怪便像被吸干了一样消瘦下来,别说是战斗了,连说话都很困难。 察觉到异常,酒吞赶忙下令隔离所有病人以及与病人接触过的妖怪,但这条命令来的已经太晚了,大江山多半的妖怪,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星熊寻找过许多方法,甚至是请数珠丸净化,也都无济于事。 数珠丸为难道:“能清除疫病的净化之力,也会一并消灭妖怪。” “原来是这样,那蛇神可真是阴毒啊!!”星熊愤怒道,这病毒会吞噬妖怪的生命力,可若是使用神佛的净化之力驱逐的话,也会一并杀死大江山的妖怪,毕竟现在衰弱的它们,已经无法在抵抗神明的力量了。 听到这里,酒吞站起身来前往茨木的宫殿,已经躲了闲鱼数日的他,为了大江山的妖怪们,主动找到了她。 闲鱼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疫病的事她这个外人显然是被隐瞒的,她只发现大江山少了许多妖怪,却没有往坏的地方想。忽然听到酒吞的请求,闲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不使用净化之力,就请拥有医疗神职的神明帮忙好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远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作为灵力强大的巫女,闲鱼的请求自然可以传达给诸神,但是…她却被拒绝了。被拒绝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神明不愿意治疗妖怪,而是因为…… [你们得罪了高木神,我等不敢出手相助。] 具有延年益寿神力的高良玉垂命,是唯一愿意给出答案的神明。 听到这个原因,闲鱼气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父女沙雕小剧场: 看源氏物语的时候写的小剧场,之前发在老福-特了,转过来~ ———— 京都某部有位少允大人,容貌端方,性情风流,很是受贵女欢迎,凡事他看中的姑娘没有拿不下的。于是这位自信过头的少允决定开超弩级副本,挑战源中将家的鬼姬。 某日,少允大人来中将府做客,借口参观溜到后院。平日里,他总是夸奖姬君们院落中的花草来接近她们,比如[你家的橘子花真好看啊]就能逗女孩们一笑,这次,他也准备用这一招。不过走到鬼姬院子里后,他就傻眼了……咸鱼…满满的,整个屋檐下都是咸鱼。 赖光: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少允大人:…您、您家的咸鱼真香啊 赖光:你没嗅觉?! 少允大人:…您家的柿子长势喜人啊 赖光:这还用你说 少允大人:…... 小剧场2: 三明:清光啊,这梳的有些痛啊,是姬君的话,大概会哭鼻子吧哈哈哈。 清光:我就算把她的脑袋当萝卜拔她也不会痛的,头比付丧神还铁。

第240章 高木神既高皇产灵神,是日本造化三神之一,其地位堪比中国的女娲盘古,他们代表着宇宙的根本,象征着世间生生不息的之力,当他们诞生时,这片土地才具有了生息。但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至高神也有必须遵循的规则,三神之首天之御中主神率三神隐没,将这一方天地转交给了神之七代——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手里。 最初的三位古神中,天之御中主神和神皇产灵尊早已消失在诸神的视线中,唯有高木神仍居于其上,在三贵子支配下的神代里作为太上皇处处留下痕迹。身为独神的他本没有性别,却自我孕育出女儿栲幡千千姫命,并将她嫁给了天照大神之子天忍穗耳命,生下神武天皇之祖的迩迩艺命。同样,平顶苇原中国之战,他的儿子思兼神作为军师辅佐,在战争过程中,他自己也屡次出手遣人干涉。 千百万年来手握权柄,作为神上神的生活已经让高木神迷失,唯我独尊的性格和恐怖的控制欲,让他和其他两位造化神背离。幸而天照大神是性情温和的女神,也不看重权势,尽管高木神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她作为主神的权利,可只要人间无事,她便不会因自身的得失计较。可天照大神不介意,月读神与素盏呜尊却早已心生不满,不过碍于高木神古神的身份和能力,才一直忍耐罢了。 不过现在,高天原的气氛也紧张起来,越权诛杀麻仓叶王,禁止时政进入此界导致溯行军篡改历史,数条命令下去,已经严重影响了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天照大神就算是好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发怒了。双方之间的矛盾,恐怕很快会彻底爆发。 像医疗神这样在高天原没有话语权的小神,是万万不敢牵扯到大神们的斗争中的。但是,说什么不敢得罪高木神那就好笑了,高木神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些小猫小狗,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捧高踩低罢了!! 一直以来,高天原凌驾在人类之上,享受着供奉,即便人间颗粒无收,给神的祭祀也不会中断。直到现在,一些地区仍在使用人祭,他们将八岁前纯洁无垢的少年选为神子,捆绑在御柱上于祭祀时杀死,就这方面来说,高天原某些神真没脸说八岐大蛇邪恶。 人类以世代的供奉,换取神明的庇护,尽管有天照大神协助人间的神谕,可诸神行事实际却全凭喜怒。闲鱼刚到平安京的时候,还觉得人类过于依赖神明,而神明也没有必须回应人类的义务。可之后却明白,这是统治人世的高天原所要承担的义务。 闲鱼忽然想起来,八雷神面对连大人时轻蔑的态度。像连大人这样因为失去神职便主动离开神社,也不打算依靠人类信仰重塑神职的神才是异类,大多数的神明,都是理所当然的享受弱小蝼蚁的供奉,根本就没有承担责任的觉悟。 平时也就算了……可这是来自阴界的传染病啊,若是得不到控制,早晚也会扩散到人界。 作为神明,都分不出轻重吗? 深吸口气,闲鱼不愿意给大江山惹事,她压下怒气,道:“星熊,去用茅草编织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草门。” “好,咱这就去!”“我去。”酒吞童子抢在星熊之前行动。 考虑到有体型巨大的妖怪,那茅草编织的草环有十几米高,做好准备之后,闲鱼带着感染疫病的妖到宽敞的山腹地,将茅草门屹立在中间。她换上祭主巫女的服饰,右手翻转,掌心握着的桧扇变成神圣的金银扇,之后她看向数珠丸,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数珠丸合掌念道:“南无妙法莲华经。” 题号诵念后,长发的俊秀青年已经再次以佛刀之形现世,闲鱼调动灵力为巫力,单手握住刀柄。一手是代表着高天原日月凌空的金银扇,一手则是被弑神的禁忌之力所控制的佛刀,闲鱼望着前方,开口的不再是恭谦的神祷词,而是直接呼唤道:“祓除疫病之神——苏民将来,听吾召请,降临此地!”连接神域的灵气只在瞬间出现,在消失前被闲鱼扣住撕开! 面色惨白的苏民将来现身大江山。 “请疫病神赐予茅轮隔绝疫病之力。”闲鱼轻声道。 金银扇所牵引的高天原之力浓郁,可苏民将来却只注意到她手中太刀阴森的冷光,本来想和其他医疗神一样糊弄过去的他精神一震,赶忙改口道:[吾之神力乃是素盏呜尊赐予,自然不容八岐大蛇放肆。被疫病困扰之辈啊,现在去穿越茅轮!] 早就准备好的酒吞童子将茅草编织的圆环竖立起来,神明的净化之力在剥离疫病的同时,也源源不断的投射在他的身上,等到所有妖怪都恢复了健康,鬼王自己的皮肤却满是腐蚀的痕迹。感染疫病的妖怪们只要穿过就好,鬼王却是一直高举着充满了神明力量的茅轮。可他像是没有知觉般随意将轮圈放到一边,迫不及待的抓住个妖怪询问道:“你们还好吧?” “好、好了…虽然净化之力打在身上有点疼,但是已经不难受了。” “体力正逐渐恢复!!” “我们已经痊愈了,可是酒吞大人你……”有妖注意到酒吞身上的伤痕,大惊道。 见小妖怪们都恢复了精神,酒吞摆摆手露出同往日一般的笑容,道:“行了,以后都注意些吧!别在靠过来了茨木童子,就这点小皮外伤,尚不及你一拳的力道,不用介意!”他侧了下身子,不希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将疫病驱逐之后,苏民将来松了口气,立刻抽身离开。其实救不救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高木神根本不记得他这种小神,毕竟他本来也只是人类,因为收留了借宿的须佐之男而拥有了驱逐疫病的力量,被供奉成为神明。之前选择不回应,只是不想成为异类罢了。 目送苏民将来离去,闲鱼收回扇子和刀,她沉着脸,心情并没有因为疫病的消失而变好。看到鬼王身上的腐伤,她顿了顿,朝着他走去……酒吞童子看到她过来,下意识的便想离开,闲鱼岂会让他如愿,立刻冷声道:“茨木,你挚友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什么?!”茨木童子大惊,反手便将想溜的酒吞童子按住。 闲鱼冷哼一声,收回附着在血肉上的神明之力,才颔首道:“好了,没事了。”虽说上面的力量很快就会被鬼王的妖力消化掉,可在彻底痊愈之前,还是会痛上一段时间的。 酒吞伸手摸了摸自己重新变得光滑的皮肤,道:“这点小伤,放着不管也很快就没事了。” “还是小心些吧,目前我们连疫病的传染方式都没有搞清楚。就算你足够强大不畏病毒,但小心一些准没错不是吗?就算不会死,也会不舒服吧。”闲鱼说完,扭头看向茨木道:“你说对吧?” “她说的没错,挚友!”茨木想了想,迎合道。 “你可是大江山的灵魂啊,如果你倒下了,就算打败八岐大蛇也没什么意义了。”闲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说的没错,挚友!”茨木觉得在理。 “有道是伤在你身痛在他心,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茨木想想吧。”闲鱼叹口气。 “她说的没错,挚友!!”茨木找到了同担。 “……”酒吞无语凝咽,总觉得这话说的有哪里不对头,可看茨木童子毫无所觉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大江山上疫病所带来的阴影悄然散去,被阴毒缠身的妖怪们,也终于找回了失去了温度,他们本身便拥有强横的恢复力,病毒一散,便恢复了精力,沉寂的大江山也再次热闹起来。但这其中,有个小妖怪表情怪异,他在人群中异常沉默,当所有人都恢复健康时,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露出通红的尖牙看向人群中毫无防备的闲鱼,猛的朝她飞扑过去。 “小心!”刀光一闪,鬼切将对方的攻挡了回去。 那妖怪被鬼切打落在地上,从身上剥落开一层皮肤,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孔。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有妖怪换做他们伙伴的模样混入进来。在大江山传播的疫病就是现在这只妖怪的生命源力,一旦病毒消失,他自己也命不久矣。这妖怪显然恨死闲鱼了,他顾不得有鬼切守卫,将身上附着的外皮完全剥掉,浑身上下被毒气缠绕,再次朝她撕咬过去。 未免病毒再次扩散,闲鱼赶忙拉住鬼切不让他行动,自己则召出风符,打算将其封印。可就在这时候,一道亮光忽然从天而降,直直劈落在那妖怪身上,汹涌的神力瞬间便将其身上的毒气净化,连同他本身一起,灰飞烟灭。 神情冷漠的男子携星轨降落,出现在闲鱼前方,他与她视线相对,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荒?!”闲鱼震惊道,这是她穿越前死活抽不出只拼出一半的式神。 荒有些意外挑了下眉,正欲开口,另一边保宪便已急匆匆赶到,踮起脚拍了下他的后背道:“叫师姐,要有礼貌。”说完他感慨的叹口气,道:“师妹真厉害啊,师弟变化这么大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来,当初连晴明都大吃一惊呢。” 闲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挖了下耳朵道:“…师…师弟?” “对啊,荒师弟啊。你看这小子,发育的多好啊,都比师兄高了。”保宪喜滋滋道。 “……” 这哪里是发育啊,直接换建模了吧。

第241章 我的小师弟是个精灵般剔透的男孩,他的长发漆黑浓密,皮肤白皙嫩滑,水汪汪的眼睛清澄干净,有着世间所有的污秽都无法浸染的纯洁。他性格温柔,待人和善,唇畔时常浮现的笑容比神佛还要治愈人心,只要看到他,就算是高功能反社会也会觉得春暖花开,人间值得。 尽管闲鱼每个师兄都是人中龙凤,可不腹黑不中二不圣父的小师弟却是最正常的一个,也让她忍不住多关照一些。 啊…小师弟真好啊。 大师兄也说,小方师弟学习刻苦,恬静可人,尊敬老师,团结同学,有集体荣誉感,在阴阳寮起到积极地带头作用。他虽聪明但却不会骄傲自满,能虚心接受他人意见,是广大阴阳生的楷模。最重要的是,小师弟不烫头、不染发、不带非主流饰品,刘海不遮眼、狩衣好好穿,和带乌帽子还披头散发涂眼影的晴明,不重视个人卫生的叶王,坦胸露乳的博雅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这么乖巧老实,简直是别人家孩子标杆的小师弟,闲鱼睡觉都止不住嘴角上扬。 可是现在,很突兀的,噩梦就降临了。 正常身高的小师弟像踩了高跷一样直接窜高到让所有人仰望的程度,尚未完成带冠礼所以乖巧梳在身后的黑长直变成了蓝长炸,曾经扎好露出天庭的刘海,也变成了过耳又挡眼的时髦偏分!整洁朴素的白狩衣,也换成了款式花哨坠满蜜汁饰品的奢华长袍。 最让闲鱼感到崩溃的是,那个笑容腼腆,每次来往都会甜甜叫师姐的小师弟,现在见到她只有六点可说→[……]。 闲鱼顶着一双黑眼圈从梦中惊醒。 可能是承受的打击过于沉重,昨天闲鱼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成了单身妈妈,靠捡破烂为生辛辛苦苦把儿子方酱拉扯大,结果对方跟着社会分子学坏了,烫头染发上网吧还在男厕所抽烟,她去参加个家长会,不仅被老师骂,还被儿子嫌老太婆丢人…… 这个梦太扎心,闲鱼睡醒的时候都忍不住泪流,摸摸枕头都是湿漉漉的。 这样不行啊,闲鱼拍了拍脑袋清醒下。 小师弟只是长大了,她不能因为他成长的方向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就失望,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也都是自己的师弟。所以,以前怎么相处,现在也应该保持,不管游戏如何,站在她面前的荒是活生生的人,自己的态度没准也会伤害到他。 做好心理准备后,闲鱼掀开被子起床,虽说要保持平常心,可想到过去乖巧的小师弟,她还是有些遗憾的。她起身走到行李处,从里面找出一叠和小师弟来往的信件,一一拆开重看了遍…… [师姐,京城一切安好,勿念。] [师姐,最近二师兄与三师兄起了摩擦,我不知该如何处之。] [师姐,独在远方,还请珍重……] “……” 闲鱼爱惜的摸摸上面的字,将信件重新收好,放回原处。 荒觉醒之后便不在需要睡眠,但在京城时,他无意表现的过于异类,便贴合着人类的作息在日落后返回寝室,尽管每夜都只是静坐在窗前。不过现在到了大江山,他便不在隐藏自己异于常人之处,当闲鱼和保宪这样纯正的人类早早休息时,他仍端坐山巅观星。 空气中浓郁的妖气让神子微微蹙眉,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持杯默然望着满天星辰。 “师弟。”晴明走到荒身边落座,自顾自的掏出杯子拿着荒的酒为自己满上,和虽倒了酒但一点都没有沾的荒不同,晴明轻啜一口,才道:“便是我这般和师弟日日共事的人,也免不了为你的改变惊讶,又何况是师妹呢。放心吧,她很快便会习惯的。” “谁给你的错觉,认为我会在意这个。”荒瞥了晴明一眼道。 “原来如此,那倒是师兄多想了。”晴明好脾气的笑笑,包容了师弟迟来的叛逆,酒水让他的脸颊微红,吞吐间也染上酒气,他放缓了语调道:“说起来,听了大师兄一路的唠叨,便是我也有些头痛呢。” 荒的表情不怎么美妙,相比于偶尔才会被当做对照组提起一两句的晴明,他可是被嘀咕了一路啊。因为麻仓叶王的关系,贺茂保宪变得特别敏感不安,他应该已察觉到他高天原的身份,却一直没有猜穿,致力于维护这脆弱的平衡。 “不过师弟放心,现在有师妹在,大师兄就没空念叨我们了。毕竟师妹在伊贺难得一见,而我们却同住在京城里。”晴明摇摇扇子吹去夏日的燥热,轻笑道:“大师兄以前,还没这么唠叨,有些期待师妹的反应呢。” 听到晴明的话,荒便忍不住想起,当初见到晴明和叶王出现三观分歧时,他也下意识的想知道闲鱼若在的话,会是什么反应。现在想想,未觉醒的自己还真是愚蠢得很,他移开视线,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反应,总归和我们一样罢了。”贺茂保宪这人啰嗦起来,越是顶嘴他越是上头,到最后还是无论是晴明还是他也都没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听他念叨。 “说来也是,就算是叶王,对大师兄也束手无策呢。”晴明道。 “……”提起叶王,荒目光一暗,便不在说话了。 师兄弟两个在山头对饮到天明,换了和未来局势有关的话题之后,荒的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向之前一样沉默。尽管他们两个的三观说不上相合,但只要不是叶王的极端反社会,晴明便能包容。只是俩人聊天太投入的结果就是被早起的保宪抓个正着,一起下去挨训。 “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需要我天天提醒,你们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得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就算是有正事需要连夜商讨,那也不能拿着酒跑去山头说啊,那得喝多少凉风啊!以为夏天了就不会感冒吗……”保宪对着排排站的兄弟俩念了一个时辰了。 荒阴沉沉的,晴明哭笑不得,他正被训的头皮发麻,便见闲鱼揉着眼睛走了过来,眼睛一亮道:“师妹醒了啊。” “嗯嗯,大家早。”闲鱼揉揉眼睛道。 “不要揉,会伤眼。”保宪赶忙提醒道,他见小师妹也是眼圈漆黑,顿时竖眉道:“你该不会也熬夜了吧。” 闲鱼想了想,昨天和乱打牌也确实没睡太早,但这样的实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便道:“嗯…我有点认床,不太适应大江山的环境,最近都睡不太好。”主要是妖怪们夜生活很丰富,半夜还会搞烧烤宴,她自然不能错过。 听到闲鱼的话,保宪心疼的一塌糊涂,声音都变轻起来,摸摸鱼头道:“说的也是,巫女对妖力比较敏感,会失眠也正常。”他伸手拂过师妹的眼袋,道:“眼睛难受吧,师兄帮你热敷一下。等中午吃过饭,你再去睡上一会儿。” “好。”闲鱼乖乖点头。 “……”荒和晴明叹为观止,原来还能这么操作。 看到闲鱼乖巧的样子,保宪便是有再多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想到她冒然跑到妖怪的领地,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妖怪与人类毕竟是不同的,就算鬼王友好,也说不准会发生意外。以后可不能冲动了,有什么事先写信告诉师兄,让师兄来做……” “对不起师兄,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帮上忙……”闲鱼低头,纠结地缠着自己的衣角。 保宪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过多的指责反而会伤到一心想要帮助他们的师妹,他便不在继续这话题,道:“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你们好好的,师兄就满足了。对了,饿了吧,我去做点吃得给你。要是实在难受,可以先用晴明带回来的点心垫一垫。” 被点了名,晴明立刻道:“昨晚太乱没有找到机会,姑获鸟有礼物让我带给你。”他先将那女娃娃人偶拿出来,交到闲鱼手里。 闲鱼微怔,姑姑送了她许多娃娃,但还是第一次收到穿十二单的,代表成年的娃娃…… 赖光是个武将,他根本不懂得照顾孩子,鱼姬连正常贵族小孩都会有的手鞠球都没有,更别说是别的了。乳母身份不够,从不敢代表母亲送她女儿节人偶,她现在所有的玩具,都是师兄们做得。不知不觉,身边的大家,已经填补了母亲的空缺。 闲鱼将娃娃抱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 见师妹喜欢,保宪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他去洗了手,给师弟和师妹们做饭去了。过去的途中,遇到刚切磋完毕的犬大将和鬼切,前者见到保宪,立刻喊道:“保宪叔叔早。”旁边的鬼切,也十分有礼貌道:“保宪先生,早安。” “好好,都乖乖。”保宪从怀里抓把糖分给俩人,才道:“等会儿带着小伙伴一起过来吃饭,都是你母亲喜欢的菜色。”俩人点头后,他方哼着歌走远。 目送保宪的身影消失,犬大将扭头对鬼切道:“你那是什么口味的啊?” 鬼切塞了糖到嘴里,眼睛亮起道:“闻着味道,应该是水果味比较多一些。” 犬大将伸手:“那我拿奶糖和你换。” 鬼切点点头:“好啊。” 小伙伴儿愉快的交换了糖果。说到底,其实这两只还都是出生没满十年的宝宝,只是妖怪的世界,没有给他们享受童年的机会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起日常来就没完没了,下章一定回正题!! 封面小剧场: 大师兄:[小师弟要看镜头哦][二师弟放下扇子][三师弟不要欺负师妹][师妹这样会累的] 二师兄:[小师弟笑一下吧][好的大师兄][三师弟不要欺负师妹][师妹换上大天狗的木屐吧] 三师兄:[与寰宇相较太渺小][也不过如此][……][蠢鱼,这都要作弊] 小师弟:[哼][……][呵][啧] 闲鱼:[前面的都掉钱了,快弯腰。] 身高排序,叶老三官设1.65米(其实都还没成年,也许晚发育,可谁让他跑的早呢)

第242章 大江山作为鬼王的领地被世人恐惧,绝不会缺少畏之力,因而当疫病被苏民将来带走之后,妖怪们很快便补足了活力,恢复了原状,山中又像往日一样热闹,就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出现过一样。唯一还沉浸在疫病伤痛的妖大概星熊一人,为避免再次感染,他忍痛命人烧毁了山中的旧物,整个铁城变得异常空荡,光是补齐日用品就要消耗一笔巨款,想想都伤薪。 由于山中所有宫殿的家具都被烧毁,大江山的妖怪变得格外忙碌,除了部分东西必须去人世采买,其他大多都是自己上山伐木制作。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在妖怪堆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晴明等人便直接被忽略,妖怪们对阴阳师的态度称不上友好,但也没有刁难。 大江山刚摆脱疫病的威胁,晴明便也没有去打扰鬼王,他与荒趁着夜晚私自去了对面一趟,但碍于那恶臭的结界,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尽管他们没说,但闲鱼还是猜出晴明之所以这么淡定肯定是已去探过虚实,她便问道:“晴明师兄,有解决那臭水池的方法吗?” 晴明没有去问闲鱼是怎么猜测到自己去过对面的,他笑意微减,确定保宪不在,才挥了挥扇子道:“暂时还没有。” “那是阴界沉浸万年的**灵魂之气。”荒听到臭水池的说法,便主动解释道:“阴界本身亦是犯下滔天罪孽的恶妖牢笼,它们有些不具备长生的能力,失去肉身后,便以灵魂的状态困于阴界,无法进入轮回。在数万年的□□中,有些灵魂熬不住阴气腐蚀堕化为阴气的一部分,那些神鬼皆无法抵御的恶臭,便是肮脏灵魂的味道。” 闲鱼是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有些闹不明白,道:“所以说神明抓到坏蛋为什么不直接干掉,非要把它们困在旮沓缝里,这不是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吗?没准人家还跟养蛊一样,互相吞噬壮大呢。”倒霉的还都是人间。 “吾不知道。”荒面无表情,他遇到讨厌的家伙都是直接劈成灰的。 小师弟的反应让闲鱼失笑,随即叹口气道:“我们现在就是在给高天原擦屁股啊。” “……”荒的表情微变,目光复杂的看向毫无所觉的闲鱼。 一句给高天原擦屁股让荒十分纠结,他正想着如何反驳,保宪便推门走了进来。见状,三人立刻闭嘴不在谈论这些事情,而保宪也未察觉到异常,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小桌上,道:“午饭做好了,你们快洗手过来吃东西。” 保宪是正宗的平安贵族,他吃不习惯妖怪烟熏火燎的重口味食物,所做的东西些清淡的蔬菜寿司,顶多加两条闲鱼自己晒的鱼干,和一碗白米汤。不过考虑到师弟和师妹的饭量,他还是煮了几碗米饭又炖了鸡,特地推到他们面前。 犬大将和鬼切还是更喜欢和妖怪们在一起,没有过来他们一起用午餐,付丧神们也知道他们师门间有话要谈,便也去了妖怪那边。闲鱼洗了手占到炖鸡前的座位,刚落座便夹了块鸡肉到大师兄碗里。晴明见状挑了下眉,坐在闲鱼身边,故意道:“师妹偏心啊?” 夹着鸡肉正准备吃的闲鱼停下筷子,反手将手里的肉放进了晴明碗里,又给荒一块。 这下,晴明满意了,可保宪却用筷子尾敲了他一下,道:“多大了还这么幼稚,你做师兄的应该照顾师妹才是。我这块给你,别欺负师妹了。”说着他将自己那块肉给了晴明,将闲鱼自己的还给了她。 闲鱼吃东西很专注,一提起筷子便停不下来。和她相反,荒紧皱着眉毛,直挺挺的坐在一旁,拿着筷子一粒粒的挑着米饭,碗里那块闲鱼夹进来的鸡肉,他更是十几口才咽下。别人是吃饭,他倒好,像上刑一样。 第三碗饭下肚,闲鱼才注意到荒这边,见保宪师兄对着他发愁的模样,便忍不住道:“你这是小鸡啄米吗?” “……”荒放下筷子,表情很深沉。 没想到师弟在京都待几天便挑食了,闲鱼摇头道:“师弟啊,你……” “我已经在吃了,不准提月读。”荒抢在前面道。 闲鱼茫然,什么情况,关月读什么事? 重新拿起筷子,荒继续一粒粒挑米,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挑食,只是想到这些谷物都是保食神的尸体化成的,便忍不住反胃。骨头汤恶心不想喝,鸡是神使不想吃,乱七八糟的蔬菜就是草,更没有食欲。这世界上能吃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偏要他吃那些。 保宪向来对师弟有耐心,知道荒吃饭老大难,便干脆让他少食多餐,碗里的米饭并不多,他虽进度缓慢,但好歹也吃完了。见保宪收拾了碗筷离开,闲鱼看了荒一眼,起身道:“小师弟和我去个地方吧。”说着她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拽着衣服往外拉。 荒以为她有正事商量,便没有拒绝,任由她拽着出了门。后面的晴明抿了口茶,对两人说了声注意安全。 妖怪们不像人类一样有固定的进食时间,这会儿是正午,大多妖还在外面忙活,也没有午休的意思。闲鱼带着荒穿过大江山,直接到了一片空旷的区域,地面上有烧灼的痕迹,以及房屋的碎屑,她解释道:“这里本来是个小村子,被阴界的妖怪烧毁了。” 荒环顾四周,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他离开高天原的时候,便预测到人间会因阴界生灵涂炭。 “虽然房子被烧了,但是人没事哦。这个村子一直有对大江山上供的,所以星熊在阴界妖怪到来之前,就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闲鱼说完,眨眨眼道:“所以说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师弟你小小年纪,可别迷信啊,都是忽悠老头老太太的。” 又被扎心还不能反驳的荒深吸口气,道:“作为人间生灵,这些人类没有求助神明,却在供奉妖物。” “这样说也不对,丹波国很多地方都是把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当神明供奉的,是守护神哦。”闲鱼来的时候还有看到神像。 “荒谬!妖怪便是妖怪,岂能和神明相提并论!”荒不满道。 “也没什么区别。”闲鱼的话引来荒的注目,可她依然故我的笑道:“小师弟啊,你一直做神使,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普通人哪里分得清什么神啊妖啊,对他们有益的,就是神明。你以为人类供奉高天原,是崇敬他们高贵的出身吗?其实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荒是高高在上的月神,是被诸神畏惧的三贵子,听到闲鱼的话,他先是觉得无理,可之后又难以抑制的失望。他没有像八雷神那样,只站在神明的立场去考虑,也没有去指责人类,反倒是在心寒,究竟神明们有多么失职,才让人类放弃他们去供奉妖怪。 冷漠倨傲的月读神,温柔敦厚的神使少年,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灵魂的不同表现。他们一样善良,一样的心软…… 闲鱼并不知道荒背后的身份,她只当他是个高天原的信徒,见他在发呆,便自顾自的卷起衣袖和裤腿下了河。听到水声,荒回过神来,见闲鱼肃着脸站在水里戒备的模样,便以为有敌人藏在暗处,他顾不得纠结,立刻开启幻境。就在这时,忽然水波一动,闲鱼提起鉾铃猛的向下一插,荒见状也眯起眼睛,协力降下月神的星轨之力。 浅蓝色的光波在水中炸开,把闲鱼吓了一跳,她呆呆的收起插了鱼的鉾铃,茫然的看向协战的荒。在星轨之力散去之后,震晕的鱼儿浮到河面,白鱼肚连成一片…… 荒不解,没有敌人吗? 闲鱼拎起一条被震晕的鱼,笑道:“这下可够吃了。” “你不是刚吃过午饭吗?”荒疑问。 “走了一路,我又饿了。”闲鱼将河面飘着的鱼儿收起来,抬头对荒道:“小师弟点个火吧,我等下要用。”荒虽然不情愿,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点燃火堆。闲鱼拧干衣服,带着处理好的鱼儿走过去,道:“看,这是叶王留下的烤鱼调料!独门秘方哦,剩下不多了,吃一次少吃。”她认真的转动着手里的鱼儿,小心的将调料撒上,闻着越发浓郁的香气,满足的眯起眼睛。 荒盘腿坐在火堆前,偏头不去看她,凝视着树林发呆。闲鱼也不介意小师弟冷漠的态度,她转着烤鱼,自顾自怀念道:“以前出门的时候,我都没有机会做的,每次都只要洗好手等吃就好了。师兄还有家里的大家,都把我当小孩子看,说什么小孩只要老实呆着就好了,这些麻烦事留给大人来做。”她停下手,道:“师弟啊。” “什……”荒回过头,刚张开嘴,便被塞了口烤鱼,他的教养做不出吐出来的事,便只能匆忙咽下,才道:“你做…唔!”闲鱼又抓紧塞了几块进去,笑道:“好吃吗?我的手艺很好的!”一条鱼塞完,她才满意收回道:“小孩子只要老实呆着等吃就好了,麻烦事大人们会处理好的。”小师弟年纪轻轻,别和晴明师兄一样喜欢往身上揽责任啊。 师姐希望你能好好的,最好见到危险就立刻跑的远远的…… 三贵子出生便是成年人,荒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小孩子看待。被硬塞下食物,他本该是愤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怒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 这鱼确实挺好吃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对不起…还是在日常,下章一定进主线!!

第243章 自天武天皇开始,国内便严禁使用会造成大规模伤害的渔猎手段,也幸好因为阴界妖怪作乱的关系附近的村民都搬了出去,不然光是炸鱼就得被当场逮捕。 把师弟塞到反胃之后,闲鱼便遗憾的将烤多的鱼吃光,未免浪费,她用绳子将鱼串到一起,像拎着俩挂鞭炮,打算就这样带回大江山。十多条鱼串在一起的份量可不轻,荒没有说话,径直从闲鱼手里夺过鱼串。可谁知道,在她手里安分的像死了一样的鱼儿,在他接过的瞬间便活了起来—— 噗通! 串鱼齐齐甩尾蹦起,荒被甩了一身水,手中的线也被浸湿从指尖滑落。他大概是没想到被捆起来的鱼还能跳,当场便愣在原地,看着草地上散落遍地的大鱼有些不知所措。荒还是神使的时候住在靠海的村子,生鱼见过,可碍于神使不能接触血污的规矩,他所接触的鱼肉都是被处理过的。 闲鱼被荒茫然的样子逗笑了,小师弟长大后便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因此他这般罕见无措的样子,也就越显珍贵可爱了。不过可爱归可爱,闲鱼也没有让小师弟为难太久,她将自己手里的鱼串挂到树枝上,便又把地上散落的鱼儿重新收拾起来。 用上灵力单手拎起两串肥鱼,闲鱼见荒沉默的样子,便干脆找起了话题,询问道:“师弟喜欢吃鱼吗?”她发现他其实什么都吃,只是看着并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荒的脑中浮现出保食神对海吐鱼的画面,当下脸有些发青了。 闲鱼默默记下,随后问道:“那喜欢吃肉吗?” “不喜欢。”荒又想起保食神向山吐肉的画面,脸色更糟糕了。 闲鱼微怔,说来小师弟以前是神使,不吃荤腥也正常,她便问道:“那有喜欢的青菜吗?” “没有。”不都是草,有什么分别。 闲鱼沉默了好几秒,才道:“稻子、麦子、粟…还有豆子这些比较喜欢哪种呢?”仔细想想,面食和豆类还有各种花样可以做。 “都不喜欢。”全是保食神的尸体变出来的。 闲鱼十分无语,揉了揉太阳穴道:“小师弟你这比月读还挑食啊。”记得以前做神使的时候,小师弟还不挑食呢,甚至会下厨照顾村里的孩子。现在这个样子,八成是大师兄惯得。 提起月读,荒忍不住哼了一声。之后任闲鱼再怎么问,他都没有回答的意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 大江山的咸鱼已经挂满了茨木宫殿的屋檐,闲鱼带回来的这几条便打算吃鲜的了,她将部分鱼分给大江山的妖怪,就去找了保宪,打算和大师兄商量下要红烧还是糖醋。 这会儿保宪正忙着和星熊童子掰扯,闲鱼找到他的时候,俩人吵得正热烈,她靠近一看,才发现星熊的手里正拿着冒烟的烟斗,和烟烟罗差不多的款式。如今人类尚未兴起这大烟袋,倒是有不少妖怪先喜欢上了。不过也正是这烟斗,让保宪和星熊杠上了…… “星熊阁下,你把烟掐掉吧。” “我说作为人类,你管的太多了吧?” “可是当着孩子们的面抽烟不好啊……”保宪苦口婆心的劝着。 “大江山哪儿来的孩子啊!”星熊反驳道。 “小大将和小鬼切啊,无论他们现在个头儿多高,也都没成年吧。”保宪看向一边,此时犬大将和鬼切的嘴里都塞满了糖,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们忽然被点了名,一同茫然脸歪头回望。保宪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和蔼提醒道:“也别吃太多,糖坏牙齿。” 了解了。俩孩子齐齐点头。 星熊瞪着这俩比保宪还高的孩子无语凝咽,最终还是败在对方能够持续几小时的碎碎念上,将抽了没两口的新烟斗扔到一边。也是开眼了,他们人类里竟然有比他还婆妈的角色,不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变妖怪,到时候可以挖过来治酒鬼和暴力狂。 见星熊扔了烟斗,对面的保宪登时露出感激笑容,道:“你真是个好妖,谢谢啊。”刚说完他便眼尖的从人群里看到正朝这边走的闲鱼,立刻招呼道:“师妹回来了…诶!好多鱼?这提着多累手,给我给我。”他将鱼串接过来,立刻言灵缚住。 荒怔了下,大概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手上空了的闲鱼活动了下掌心,对心情正好的保宪道:“大师兄,晚上叫大家一起过来吃饭吧,咱们做糖醋鱼怎么样?虽然我没有自己做过,但光忠的笔记写的很详细,看起来不难…小大将和鬼切肯定喜欢,他俩都是甜党呢。”闲鱼就比较擅长烧烤和晒咸鱼。 “你自己也喜欢吧。”保宪说完,就见闲鱼眼神乱飘就是不去看他,顿时笑道:“等会儿我去城主那里借糖。” “不用不用,我这次来有带不少调料呢。”闲鱼立刻欢腾起来,掏出光忠的笔记挥了挥。 “行,我这就去收拾鱼,你和小师弟先回去休息,等会儿就能吃了。”保宪将笔记接过来道。 “我来帮忙吧。”闲鱼摇摇头凑过去道。 “那师妹和我一起做好了。”保宪欣慰的摸摸鱼脑袋,转头便看到小师弟也跟了过来,他忙到:“小师弟就别来了,你先回去洗个澡,这身上的腥味怎么比师妹还重啊。皂角和香油都在我屋里,你记得用,别光和水亲一亲就完事了,那洗不干净。对了,你晴明师兄闲着呢,后面够不着就让他帮你擦擦背……这孩子走这么快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头发擦干了再出门!!” 在保宪念叨的时候,荒已经沉着脸跑远了。 望着小师弟叛逆的背影,大师兄叹了口气,心想着要是师弟们也和师妹一样乖巧听话就好了。 最终保宪和闲鱼还是没有来得及处理手中的鱼儿,他们刚走到半路,便因大江山妖怪忽然的暴动停了下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直接从山巅飞出,也令大批妖怪倾巢而出,将尚不知晓情况闲鱼和保宪挤到一边。匆忙护住身后的师妹,保宪拽住一个妖怪问道:“发生什么?” 那妖怪本来不耐烦回答,可见到恩人鬼姬,还是停下来道:“对面出事了!那臭烘烘的结界里一直飘黑气,附近的植物都被熏死了,眼看着就要到大江山的领地了。” 沉寂数日之后,八岐大蛇终于要动手了! 保宪和闲鱼对视一眼,也来不及腾手,直接拎着两串鱼追了上去。此时鬼王与茨木并肩站在同一个山头,脚下是还在不断蔓延的黑水,麾下以星熊为首的四童子控制不断涌出的大江山妖怪,禁制他们继续靠前。无人约束的犬大将显出原形飞到上空,身上还坐着鬼切,同样化为原形的白藏主在下一秒赶到,他背着晴明和荒,对犬大将道:“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去到鬼王身边!” “我知道了。”犬大将不情不愿的降落到酒吞身边,对鬼切道:“抱歉啊,不能上去了。” “没关系,尊敬长辈是值得称赞的品德。”鬼切理解道。 确定俩人离开后,小白才收回视线,在水池上飘了一圈,它惊呼道:“晴明大人,水下面似乎有东西!”“是蛇影…不对,离开这里,不要继续向下了!”荒敏感的提醒道。 只是他们察觉已经太晚了,荒话音刚落,臭水便化为蛇头从四面八方伸出,它们向上延伸缠绕,似乎想要编成网格将小白等人困囚在牢笼里。荒冷哼一声,周边的场景变化与幻境重叠,可晴明却在他出手之前将他拽到身后,紧接着神龙自御灵境飞出,引出千万条雷丝如雨滴落下,在那些臭水弄脏师弟的衣服之前,将形成蛇头的臭水逐滴蒸发。 晴明一击毁去蛇头后,下方的臭水再次荡起波纹,眨眼便又是一批蛇头抬首,可在下一秒它们便被酒吞童子的力量强横的压制回水面。被控制在水中的蛇头不忿挣扎,并将力量传递到水池别处,一波压抑后,更多蛇头从臭水的边缘伸出,猛的往小白的下腹刺去! 无数个蛇头直接穿透了小白的身体,犬大将立刻控制不住化形过去帮忙,却被茨木童子按住,他道:“小鬼们,冷静点看着!” 犬大将茫然,接着便见小白被穿透的身体逐渐模糊,像是被打碎的镜像一般,而真正的小白、晴明和荒,则在另一边完好无损的出现。原地取而代之的,是金、黑双色发交叠气场张扬的男子,他手持着装满妖铭酒的杯子,金眸微眯,轻声道:“小姑娘,到你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荒身前的闲鱼展开扇子,卷起气流将上窜的蛇头压制回水面。金眸男子见状一笑,举起酒杯,道:“浪费我一碗好酒呢——明镜止水·樱。” 酒水流入水池之中,化作火焰燃烧起来,蛇头与水池的阴气在妖气与神力的双重抑制下终于被消磨殆尽,重新化作一滩死水。男子吐了口气,扭头对酒吞道:“好久不见啊酒吞,我过来讨杯酒喝。” “是你啊,滑头鬼。”鬼王笑道。 “你小子还有脸过来,偷来俺家吃了多少白食了!赶紧给咱结账,当大江山是酒馆吗?!”和酒吞童子的友好态度不同,星熊童子骂骂咧咧的就上线了。 “这个啊……”滑头鬼歪了下脑袋,指着保宪道:“其实我现在和贺茂家有约定呢,正在保护忠行的儿子,所以债务什么的,你就去找他们好了。” 保宪闻言也炸裂道:“你这家伙就是因为老去我家吃白食,才会答应做贺茂的守护者百年吧!” “有这回事吗?”滑头鬼摸摸下巴,一副忘记了的样子。 紧张的战场顿时因为几人的争吵变成了菜市,闲鱼看了一会儿便收回扇子,回头对荒道:“小师弟还好吗,没有受伤吧?”她想要保护好师弟,就像师兄们保护她一样。 “以后还是得时刻备着结界啊。”晴明感慨。 荒看看挡在自己面前的晴明和闲鱼,顿觉十分恼火,厉声道:“吾可不是孩子!”做了千百万年的月读神,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郁闷过,有火还发不出。 晴明和闲鱼相视一笑,一起安抚道:“好好好,我们知道了。” 显而易见是敷衍小孩子的态度。

第244章 臭水中形成蛇头的阴气被明镜止水的力量烧毁,滑头鬼作为既是客人神也是妖怪的奇行种,他的力量也介于神与妖之间,具备同时克制双方的特性。只是,构成这奇怪臭水的力量乃是**的灵魂,即便是滑头鬼,也没有作用于灵魂的能力。 在晴明简单科普过后,保宪叹了口气,目光黯淡道:“如果叶王在就好了,他是我们之中,对灵魂研究最多的人。” “不必强求克制,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便能消灭这污秽。”荒打岔道。 “如果这些水都是**灵魂构成的话,我们得净化多久才能彻底消灭掉啊。除了灵力神力之外,妖力也能起效吗?”闲鱼怀疑道。她话音刚落,对面山上的茨木童子便已经搓了团地狱火扔进水里,铁板烧的声音滋啦啦的响起,不断蔓延的水流瞬间向后收缩了几寸。见状,茨木童子低头回道:“什么灵魂之力,看来也是怕火烧的!” “停手!氨气会爆炸…啊!居然没事?!虽然味道很相似,但灵魂**的臭味并不是氨气么……”闲鱼蹙眉嘀咕着,那么他们之前被追成狗根本就没有必要啊。虽然茨木的行为很冲动,可也证明妖怪的力量,是可以对这怪水起效的。 “师妹说的没错,如果光靠我们这些人净化的话,等水池被清除干净,接下来也没有力量应付八岐大蛇了。”晴明的话跃跃的茨木童子停下动作,他们是要留力收拾八岐大蛇的,而不是去清理什么见鬼的臭水沟。 “臭水蔓延到大江山,也就说明距离阴界封印解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想办法越过这水池进到祭坛里。”保宪说完便看向小白,问道:“可以飞过去吗?”小白还没回答,犬大将便先否决道:“不行的,上面味道更重,没人受得了,就算勉强支持,也会被结界挡下。”不然大江山怎么会束手无策,早就派人飞过去釜底抽薪了。 “水中的阴气变浓了。”一直盯着水面的荒提醒道。 荒出声的同时,水花卷动的声音便由远处响起,星熊脸色一变,赶忙喊道:“向后退,都去高处!”虽然平时吵吵闹闹,但大江山妖怪显然是信任星熊指挥的,在臭水侵没之前,便或蹦或飞的离开了原地。大家先前停留的地方转瞬间便被淹没,晴明和闲鱼窜到小白的背上,而荒则提起不会飞的保宪悬在半空,他看向闲鱼,厉声道你:“巫女,召唤神明降临!” “叫师姐!我们得罪了高木神,诸神不理的。”更别说她之前拿刀胁迫,怕是更臭名远扬了。 闲鱼的话让荒的表情变得极为恐怖,他蹙着眉,声音像是从牙缝中钻出道:“省去祝词直接召请,我看谁敢不应!” 挺他这么说,闲鱼心一横,喊道:“山王权现——大山咋神!请您降临!”地面猛然颤动了下,脚下的土地和群山仿佛在瞬间被灌注了生命,地面裂开数道缝隙,将奔涌的黑水尽数吞没,不断下落的发着金光的山石,将想要逃离臭水的阴气砸碎。 坦露着胸膛,胡须和发辫皆为土灰色的大山咋神出现在上空,他双手背在身后,便能操纵着神力让大地吞下黑水。丹波国曾被湖水淹没,是他将湖劈开,使得湖水干凅,也让丹波的土地浮现,而此刻,他又再一次出现拯救了这片土地。 莫名的对着荒点了点头,大山咋神仅出现一瞬,便又返回了高天原。 “趁现在一口气冲过去!”见黑水被地缝吞没,晴明对小白道。 “味道变淡了,我们上了!”犬大将再次化为原型,带上一众大江山妖怪,紧跟在白藏主后方。 刚召唤了神的闲鱼急速喘息着,她刚降落在小白背上,便忍不住对肃着脸的荒道:“厉害了小师弟,你该不会是——” “……”荒的身体僵硬起来。 “——是吃了面子果实的香克斯吧!连神明都给你面子了!”闲鱼竖起大拇指道。 “……”幸好这是条傻鱼。 干凅的臭水渠后方的黑气已然散开,在围绕祭坛的**灵魂被尽数吞没之后,结界也跟着消失,足足有半个京都大的祭坛出现在众人面前,旋转的黑色光柱直通天空,像是将天开出了个洞来!见状,晴明道:“糟糕了,阴界的封印撑不住了,我们快点过去!” 只是那黑水只是最初守护祭坛的手段而已,在众人靠近的同时,几个黑影从天而将,飘渺的歌声和怪吼震动降临,在他们面前,大妖怪贪嗔痴、土蜘蛛、鬼灵歌伎、地震鲶降临人间!它们周身冒着诡异的黑气,神情狂暴混乱,显然是被阴气支配,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而贪嗔痴和土蜘蛛,更是被直接被从地狱带出,浑身上下还缠绕着死气。 被人类所杀的土蜘蛛满怀着对人世的憎恨回到地上,一降落便召唤出千千万万的小蜘蛛向四面八方涌出。可也在这时候,彼岸花一同自地下绽放,那汹涌的死气和阴气成为它的养料,让花朵变得更为艳丽。一把破烂的刀插在土蜘蛛面前,荒骷髅挡住了它的去路,骷髅兵也同和小蜘蛛们搏杀在一起。残碎的骨头和昆虫甲壳散落在地,尽数成为了彼岸花的养分。 世界boss内讧了!! 闲鱼瞪大了眼睛,道:“荒骷髅摆脱阴气的控制后,回来报仇了啊。” “还有其他几个,大家分开击破!”保宪喊道。 “先去干掉那条鲶鱼。”酒吞童子先锁定了目标,回头喊道:“小的们开饭了,这条鱼就当加餐了!”大江山的妖怪们沸腾起来,茨木自觉作为先锋第一个冲上去,盖面便给鱼头蒙上一层烈焰,他道:“不知道挚友喜欢几分熟了。” “滑头鬼,地震鲶那边大江山去了,我们对付唱歌的女人!”保宪说完,却发现金黑发丝交叠的客人神已经跑到了贪嗔痴那边,还对他喊道:“我可不想对女人动刀子,还是先解决这个吧!” 在滑头鬼和保宪前往对付贪嗔痴的时候,鬼切已经踩在犬大将的脑袋上飞跃而下,几道刀光连续斩落,在鬼灵歌伎身上开出数道血瀑。什么男人女人在他眼中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在歌姬痛苦的惨叫中,他毫不留情的切开对方美丽的脸颊,紧接着犬大将上前,撕咬下对方颈项的血肉。看到这一幕,星熊童子忍不住道:“这俩不愧是连更美的女茨木都揍的下去的木头……” 阴界控制的几大妖王被同时限制住,晴明趁机让白藏主从交战缝隙穿过,直接深入敌腹。正在帮滑头鬼控制贪嗔痴三面的保宪见状,赶忙喊道:“保护好师妹和师弟,也保护好自己!”他不能够阻止,也阻止不了他们。 “放心吧。”晴明应道。 晴明这边刚答应完,白藏主便被祭坛中心飞出的数条蛇头咬住四肢,坐在上面的人也被这意外掀翻,闲鱼漂在上空,忽然感到身后有冷气传来,她下意识的控制着风挪开身体,正好错开短刀溯行军刺来的刀尖。同一时刻,下方传来破空的声音,一道蓝影闪过,以溯行军为支点在空中跳跃,被他当垫脚石的溯行军一个个从中间炸开,化为阴气消散。 “小夜!”看清楚对方的身影,闲鱼惊呼出声,紧接着自己便被温暖的怀抱拥住。鹤丸的声音自她背后出现,他笑道:“这登场很及时啊,是主角的待遇。鱼酱,吓到了吧?”他在空中将闲鱼翻转90°,双手抱着她平稳降落。 “鹤丸!”闲鱼激动的回抱了他一下,接着便站了起来,对从伊贺赶来的大家道:“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听到这话,正在往前走的三日月宗近和髭切一起停下了脚步,脑中浮现出了曲别针的图像。状山姥切国广也慢一拍停在原地,伸手拉了下自己的被被挡住半张脸。清光只来得及和安定打了个招呼,尚没来得及提醒什么,便见他主动上前,道:“我来吧!” 清光窒息,好吧大和守安定,我会记住你原来的样子的。 闲鱼将自身的灵力转化为巫力,正要接过安定的援手,晴明便在此时扔过一木盒,他道:“付丧神各个都是独立战力,如果师妹只是需要媒介,就用这个吧。”闲鱼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装着天丛云剑。 “但愿我能使用……”闲鱼从盒子里掏出那把古剑,只是她几次尝试,都无法顺利将巫力注入。见状,荒伸出手一爪,掌心便出现一枚剔透的勾玉,他头也不转的直接将其砸入天丛云剑的剑端的空隙里,古旧且布满锈迹的剑像是被激活一样,立刻褪去锈迹以全新的面孔出现,闲鱼的巫力,也被顺利注入其中,甚至这剑,还在主动吸取她的力量。 “小师弟,那是什么?”闲鱼问道。 “无用的装饰品。”荒平静道。 天丛云剑刚被激活,后方祭坛伸出的蛇头便传来惨烈的嘶吼,阴气向四周扩散,但在下一秒,便被一箭净化。与此同时,一束亮光打下,像出现了第二个太阳一般,将一切照亮。 闲鱼等人在强光中眯起眼睛抬头,便看到博雅骑着马出现在上方的山道上,而小神乐趴在他后背上,怀抱着庞大的镜子,对他们招招手道:“姐姐,我们来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神器齐了

第245章 太阳频繁降临地面会摧毁这个空间,因此天皇即便终日恐慌彻夜难眠,也不敢再次召唤天照大御神降临。皇族尽管是高天原的后裔,可一代代传承到现在,除了名头之外,也已经和普通人无疑,过于靠近太阳的话,同样会被烧成焦炭。高天原也不是没有想到人间可能面临的危险,所以天孙降临时便携可以暂代三贵子的三神器镇守人间,其中八咫镜作为小太阳便能够克制阴界之力。 日本唯有天皇和斋王可以近距离接触神镜,而能够发挥出其力量的,也只有斋王这位天照大神的巫女。只可惜,每一代斋王都是由血统高贵的内亲王出任,可她们未必都具备灵力,因此八咫镜也没有多少发挥威力的机会。 这一代的斋王规子内亲王虽已经任职十数年,熟悉所有的祭祀礼法,可和前几代的斋王一样,她虽是皇女,却不具备灵力,因而在当年的夏祓祭上,纵有八咫镜在手,也无力阻止一切。在阴阳寮预言大劫的时候,天皇便起了换斋王的心思,一是为了保护女儿,也是希望具有灵力的巫女上任唤醒八咫镜的力量,只是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在皇族寻找到合适的替代品,而下臣之女,血脉又不够纯粹。 晴明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京都之后,日本各地也随着大江山处祭坛的成型而暴动起来,阴气浓郁,诸多妖怪被蛊惑操控袭击人类城市,而天皇所在的京都,更是众矢之的。四神兽被唤醒,此刻的京都已经被结界严密包裹,形成只能进不能出的铁桶阵,这虽可以阻挡妖怪攻击,但却无法长久维持,不说京城阴阳师的灵力有限,就物资储备也撑不了几天。 兵临城下,天皇恐惧到极点,在四神兽降临前天,他不顾脸面召来皇室中唯一具有强大灵力的克明亲王之女神乐,命令她暂代斋王之位,前去支援丹波国!此时的神乐还只是成人小腿高的不点,被带到日御座面前的时候,怀里仍抱着哥哥送的天邪鬼赤娃娃。她望着跪在自己身旁不断向天皇磕头的父王,小手擦掉他的眼泪道:“父亲不哭,神乐只是去找姐姐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神乐!”克明亲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诚心辅佐了天皇几十年,从无反意,却保不住唯一的女儿。 次日,亲王嫡长子博雅在结界开启之前,不顾阻拦抢走亲卫长的马匹,亲自护送妹妹神乐前往丹波国。而这一次,向来反感儿子离京的克明亲王却没有阻止,在兄妹俩走后,他便和王妃一起住进贺茂神社,日日为儿女祈祷平安。 与此同时,日本中部—— 受阴气感染的妖怪尚未靠近人类村子,便在风刃中化为肉片,路过的村民被吓了一跳,惊道:“最近怎么了,到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碎肉,城主让看到就快点埋掉……”说完他随便捡了快木头扒起了土。 村民的幼子捡起一片羽毛,好奇的抬头看向天空,却只看到长有黑翼的男子远去的背影。 关东—— 狐狸们清理着不断向城市聚集失去理智的妖怪,玉藻前坐在胧车上抵额,半阖着眼睛假寐。待到外面血腥味变弱,他才直起身道:“处理干净一些,不要让它们跑到千代面前。” “是,这里交给我们了!不过大人,有个面具挡住半张脸的狐妖正在夫人身边要她的联系方式……”那风骚狐据说是不小心撩到不该撩的鸩,被对面全族通缉逃回老家的。 “……” 焚天九尾!! 北海道—— “开始了!征服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拯救世界,黑乎乎的邪恶妖怪们,看我金鱼姬——哎呀痛痛痛!”小个头的女孩叉腰挡在众妖面前,以两米的气场召出金鱼迎敌,只是在她动手之前,便已经被拎着脖颈的衣服扔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皮肤的高个男子。 “到一边去,碍事的小矮子。”荒川之主挥挥手道。 “讨厌的傻大个,早晚会打败你!”被丢了个底朝天,满脸都是泥巴的金鱼姬愤恨的跺了跺脚。 海国—— “哈?有混蛋敢跑到我这里作乱,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大岳丸的真正实力了。”每天招鱼逗蟹很无聊的少主大人从礁石上跃下,全然没有被袭击的愤怒,反倒兴致勃勃道。 “不用了少主,久次良已经带着虾兵蟹将们去解决了。海鸣先生说,您要是闲的话,就去写算术作业。”蟹姬踩着沙滩上,摇摇晃晃的侧走到大岳丸身边。 “……”才不要呢。 等他见到那个寄什么高中数学题给海鸣研究的丑八怪巫女,一定要打爆她的脑袋。 视线返回主战场大江山处,博雅下了马,抱着小神乐从山道上一跃而下和众人汇合。他刚一靠近,手中握着的八咫镜便飘起荧光,而闲鱼手中的天丛云剑,也疯狂颤动起来。闲鱼赶忙收紧手指,却也无法控制住神剑的异常反应,她道:“震动的这么厉害,须佐之男真的单纯把它当剑使吗?”她刚说完数珠丸的脸便忽然在她面前放大,闲鱼一抖,惊道:“怎、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一股歪风邪气刮过。”数珠丸道。 “……错、错觉吧。”闲鱼眼神乱飘道。 “应该是共鸣。”晴明在这时插话打断了师妹的尴尬,他合起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闲鱼一眼,才慢悠悠道:“现在八咫镜、天丛云剑以及八尺琼勾玉都到齐了。” “镜子在这里。”小神乐高高举起手里有她半个大的镜子,博雅见状赶忙扶了下她。 “剑有了,但是勾玉……?”顺着晴明的目光,闲鱼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剑,只见天丛云剑填充了[装饰品]的空隙正闪闪发光,那枚散发着月光清冷辉霞的勾玉,正拼命彰显着存在感。意识到什么,闲鱼倒抽口气,双手颤抖道:“我的妈啊,这都是国宝啊,要是不小心摔碎了怎么办?” “是神器没那么容易摔碎……吧?”博雅说着说着,自己的底气也不足了。他正琢磨着,便听到脚边传来碰碰声,低头一看,就见神乐正抱着镜子往地上砸,还说道:“很坚硬呢。” “那个不能砸啊神乐!”博雅满头大汗的将妹妹抱起来。 看神乐砸镜子闲鱼咽了下口水,她转头看向晴明,便见二师兄难得一见的在发呆,她伸出手指戳了下他,道:“晴明师兄,怎么了?” 晴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向独立于人群之外的荒,道:“师妹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师弟会有八尺琼勾玉……”那明明是,连月读神的神宫都没有掌握去向的神器。 “那个无所谓吧。”闲鱼收回视线,似若无其事的摊了下手,扯了个笑容道:“就算不是人类,早晚会离开,但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她想保宪师兄,也是这么想的吧。 沉默了片刻,晴明忽然笑道:“师妹说得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祭坛的蛇头受到八咫镜的影响变得暴躁了许多,地面上形成密集纹路的咒印在光芒的照耀下急速缩小,正与地震鲶等厚皮大妖战斗的酒吞等人也明显感到这些被阴气强化过的怪物正在衰退。抓住机会,荒召来星辰向祭坛中心砸去,连通云间的黑色旋风忽然一顿,接着便向四面八方炸开,强烈的黑色风暴像旋转的风扇一样挥动风刃,将靠近祭坛的人打了个人仰马翻! “那是什么?”闲鱼将天丛云剑插在地面稳住身体,看向祭坛惊讶道。 只见原本通天的飓风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阴界缝隙中伸出的巨硕蛇头,和之前无数次所面对的蛇怪不同,现在从阴界脱身的这条蛇半身黑紫,半身雪白,他有着阴界之主的不详的秽力,但也包含着古神磅礴的神威。它活动了下身躯,九首齐齐呲牙,仅靠威势便让众人怯步。 如今的荒仍束缚在人类的躯壳之中,所能使用的力量有限,也自然不被八岐大蛇放在眼中。可若是恢复月读的真身,会使人间阴阳失衡,也就无法继续停留下去。现在的他,陷入两难之境。 “哇哦,那个大家伙,就是八岐大蛇的真身吗?”鹤丸支起头惊叹道。 “不是的,应该是漂浮在大蛇后方的男子。”数珠丸道。 “你闭着眼也能看到东西?!”鹤丸惊道。 “他是闭眼但不是盲人,平时封闭视觉存储小宇宙,睁开眼的时候就能开天舞宝轮剥你五感。”闲鱼抽空打岔道。 “是吗?原来我还有这种能力……”数珠丸先信了。 “你们两个,在这种时候你们就不要坑自己人了!”分别给闲鱼野鹤两个轻重程度完全不一样的爆栗,忍无可忍的清光咬牙提醒道。 鹤丸和闲鱼两个人蹲在地上捂着头喊对不起。

第246章 紫白色九头大蛇的背后,身穿狩衣的披发男子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切,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人,仿佛在欣赏蝼蚁们自不量力的挣扎,他明明有更快结束一切的能力,却选择旁观,只放出分魂做着恶劣的游戏,每当人们升起希望的时候,再出手扼杀。 众人的阻止终究是晚了一步,祭坛积蓄的力量已彻底将阴界的封印撕开,随着八岐大蛇现世,大大小小的妖怪汹涌而出,地面瞬间被各种各样狰狞的头颅所填满。看到这一幕,闲鱼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道:“我凑,我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阴界束缚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它们生生将和付丧神交战的溯行军挤到后方,纵然祭坛庞大,但也容不下还在不断暴涨的妖数,逐渐的,大妖开始吞噬小妖,内部残杀让敌军数量飞速减少。尽管敌人在内讧,可闲鱼等人却没感到丝毫轻松,杀戮的血腥会助长阴界的力量,让这片区域的阴气和妖气更为浓郁,连大江山的妖怪都被带动的杀红了眼睛。 形势又一次变换,原本被压着揍的土蜘蛛等大妖也再次活跃起来,像是瞬间恢复了半截血条。酒吞和茨木这边还好,大江山妖怪人数众多,又擅长战斗,齐心合力下很快便稳住了局势,地震鲶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另一边贪嗔痴的力量相对其他大妖较弱,已被保宪封印,两人现在正协助鬼切和犬大将压制鬼灵歌伎,这女妖满脸都是被鬼切和犬大将刮开的血痕,她不停变换状态,却无法恢复面上的创伤。就算是已经沦为阴气的傀儡,可她终究是在意脸的,这会儿已被两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熊孩子折腾到崩溃。 “鬼切小心,这老太婆又要变身了!”见好友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犬大将赶忙提醒。 鬼切自己也注意到,鬼灵歌伎的力量再次上升,他轻哼一声,皱眉从她身上飞跃而下。保宪见状赶忙召唤出丑女连接草人打算让滑头鬼过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这会儿,鬼灵歌伎已经锁定了那个毁了自己容貌的该死男人,她张大嘴巴吼叫着,两爪向他抓去—— “鬼切快闪开!!” 可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鬼切在慌乱闪躲之下,随身携带的物品也被不慎甩掉,其中有一个锦盒还不小心掉落在歌姬长大的嘴巴中。就在此时,鬼灵歌伎忽然爆出一声惨叫,嘴里吐出浓浓的黑烟,原本因八岐大蛇降临而回升的血量,顿时跌回血皮……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滑头鬼向前伸着脖子,目瞪口呆道:“小子,你那是什么秘密武器。” “……我自己做的寿司。”鬼切道。 “……”做饭宝才,酒吞捡到鬼了。 正在和土蜘蛛交战的荒骷髅也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切,它猛的将手中的刀插在鬼切面前,骷髅头低头和鬼切对视,就算它没有了五官,别人也能轻易的猜测到它想说什么。在鬼切的沉默中,荒骷髅默默地朝他伸出骷髅爪子,它身边的小骷髅们,也齐齐伸爪…… “没有了。”鬼切面无表情道。 荒骷髅的失落显而易见,好像每根骨架都颓废了,脑袋后面的神社广告横幅都软趴趴的耷拉在后面飘不起来。 和外面尚且能够控制的形势不同,祭坛内部连立足的空隙都不剩多少,闲鱼等人也没有了说话的时间,还没从方才的迫降中缓过劲来,便被迫应付数量越发惊人的敌人。在这种时候,也别说谁能保护谁了,连小神乐都被博雅捆在后背上,小手高高的举着镜子。现在的博雅,像是脑袋上开着远光灯一样,普通妖怪本能畏惧着八咫镜的能力,纷纷避着两兄妹走。 “博雅,你和神乐都不必留在这里,就算在外面也能发挥优势。”晴明说完,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便控制着神龙将兄妹俩带出祭坛,送到大江山妖怪后方的山上。博雅尽管不满被撇下,可是看到年幼的妹妹,还是认命的掏出弓箭远程攻击。 闲鱼摊开手掌,诸人的四面八方立刻浮现出风神的神纹,蛇头的撕咬被风遁挡下,也吹响了反击的号角。攻击被拦住的紫白九首大蛇咆哮怒吼的前倾着身子,嘴中蓄力出刺眼的光波。闲鱼见状,赶忙提醒道:“大家小心嗨爪的尾兽玉啊!”她话音刚落,星光便直接穿透遮蔽天空的阴气滑落,直接砸中九头蛇的脑门,也让它们没有喷出的力量在其自己口中爆炸。 荒收回手,星轨环绕在四周,他根本没有看外面的那条空有体积的大蛇一眼,而是直接对上了它背后的男人——八岐大蛇的真身。面对着荒,男子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挑眉道:“若是高天原的你,尚有和我一战的可能。” “狂妄!”荒皱眉,展开星月幻境,可在八岐大蛇的祭坛之上,四周被阴气填满,他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的能力。 看出荒的戒备,八岐大蛇拍了下手底的蛇头,紧接着巨蛇足以笼罩这个国家的幻影出现,直接覆盖了荒的幻境。同时荒后面被他漠视的大蛇甩动起肢体,蛇头和蛇尾敲打在地面上使大地裂出一条条缝隙,深埋地底的炎流被唤醒,化为火蛇飞出。 荒大感不妙,正要出手压制,便见晴明的御灵已经冲上天空,携雷电降下,将大蛇所控制的炎蛇震碎。这并不是完结,只见原本为守势的风符转变为攻势,阴气被巫力强行撕开出一条缝隙,巫女使用天丛云剑所牵动的净化之力让阴界的妖怪们一窒,同时八咫镜的光辉投射下来,直接将紫白大蛇困在原地。荒见状,立刻调动起力量牵引高天原之力降下天罚,闪动的星与轰炸声将大蛇笼罩。 方才还张扬着的大蛇失去力量化为灰烬消失,一丝紫雾飘飞,回到人形八岐的手心里。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为小看人类付出了些代价。但这点伤害对于八岐大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舒展着身子,道:“如尔等所愿,由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看到漂在上空气场大开的男子,闲鱼很茫然,喊道:“靓仔你哪位啊?” “……”对面诡异的沉默了几秒,才用复杂的语气给出回复:“八岐大蛇。” “卧槽!你还真会变人啊!”闲鱼震惊。 “……”对面的八岐大蛇又一次沉默了。这是什么意思,低级妖怪都能有人形,凭什么他不可以。 在闲鱼和八岐大蛇扯皮的这段时间,晴明可没有闲着,他顺利借用空隙结印,将自己遍布在各地修行的式神召唤到此处。姑获鸟第一个破空而出,紧接着便是并肩降落的五只鸩鸟,以津真天挥散翎羽,和白狼的弓箭一同射/出。长长的马尾扫过闲鱼的脸颊,手持长刀的妖刀姬直接跃起向八岐大蛇砍去,她是自行找上晴明寻求约束的善良妖怪,此刻也选择为他而战。 这仅仅只是开始,来自不同阶层和力量的妖怪们,在此刻选择和晴明一起应付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 额头上满是汗水,晴明深吸口气,保持着结印的状态道:“大家,帮我拖住他一会儿!” 众式神颔首,而闲鱼则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是多少会儿,可她来不及去问了,晴明闭上眼睛,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术式,他半跪下来,在自己的四周划下一个五芒星,同时一个圆环在众人的脚下升起。八岐大蛇也注意到晴明的异常,他不再轻敌,直接朝他所在的方向抬手挥下一道紫光,闲鱼见状挺身而上,用脑门将这一击接下,然后挥起天丛云剑,将他的攻击变本加厉返回去! “草薙剑。”看到从自己身上衍生的神器,八岐大蛇那张淡定的脸难得流出一丝阴郁。忽然他身体一僵,匆忙侧身躲过,髭切的刀刃切开他腰部的衣服,见他躲开,便立刻抽身离开。甩掉刀身上的阴气,髭切遗憾道:“可惜了呢。” 趁着八岐大蛇分神的机会,众多式神也一拥而上,闲鱼甚至听到天邪鬼赤清脆的拍屁股声,它的挑衅是起效的,起码八岐大蛇无法容忍被这种低级妖怪嘲讽,原本还保持着冷静的他皱起眉头,将围绕着他的小妖怪化为一条条巨蛇。天邪鬼青放着风筝跑过,众多式神像打了鸡血一样和蛇怪搏杀起来,但这招似乎有点副作用,因为八岐大蛇那边的妖怪也同样受到了鼓舞。 敌我双方的妖怪混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八岐大蛇漂浮到上空,不想应付这些杂碎,却发现衣服上沾染的羽毛在不断吞噬他的生命力。见状,八岐将羽毛挥散,可接下来,他又要应付来自天空的荒的攻击。 星陨再次降落,八岐大蛇的视线有瞬间变得空白,等他将这攻击抵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五芒星的中心。此刻,安倍晴明站在阵外,将手中的金色神眷符咒分散到五芒星的外侧,紧接着他咬牙道:“腾虵、勾阵、青龙、**、朱雀、天一、天后、太阴、玄武、太裳、白虎、天空!起阵!”随着他的声音,十二张神眷符咒逐一被十二神将所取代。 闲鱼站在外出,好像听到了心脏滴血的滴答声。 作者有话要说:  神眷符咒…是临行前天皇的赏赐,晴明师兄高兴了好几天……

第247章 神眷符咒在这个世界是比蓝符更宝贵的东西,就算是皇室也只存了这十二张,在晴明离开京城的时候,被天皇作底牌送了出去。 和蓝符赌运气随机和或强或弱的妖怪签订契约不同,金色神眷可以选定强大的妖怪甚至是高天原的神明作为式神,是非酋逆袭的宝贵渠道。这十二张神眷符,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十二个sp/ssr! 可想而知,对少年时用蓝票召唤出天邪鬼的晴明来说,神眷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即便是他这般谪仙人,得到符咒的这几天也是彻夜难眠,他罗列了天上人间几千个神仙、妖怪的召唤表格,打算精心挑选十二个最有可能自愿和身为人类的自己签订契约的式神,可天不随人愿,就在他因为选择困难而犹豫的时候,十二张神眷符化做了联通神界的门票…… 十二神将本来就是晴明通过重重试炼得到的式神,他要召唤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神眷,可现在大江山被八岐大蛇的祭坛笼罩,形成阴界领域,要打通就必须用载体承接……没错,含有强大力量,本身就作为契约媒介而存在的神眷符咒,是最好的道具。 金色的神眷留在晴明手里短短几日,便用在了这样的地方,晴明的心情不慎美妙,连总是挂在嘴角的笑容都失去了。常年握在掌心的扇子被插到狩衣里,晴明双手结印,眼角的红纹像在发光一般,启动十二神将的力量,将漂浮在空中的八岐大蛇,压制到地面。 脚踩到沙土的感觉让八岐大蛇挑了挑眉,他向前一步,却发现身上被层层无形的锁链捆绑,这些束缚像是连接了他的血肉,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单纯的疼痛,无法让八岐大蛇皱一下眉毛,他仍是一派轻松道:“不错啊,作为人类,居然创造出连我挣脱不了的封印呢。但是晴明啊,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是神明也无法夺走我的性命。” “我也从未想过夺走你的性命,能够阻止你就够了。”晴明话音刚落,负责守阵的腾虵便先暴躁道:“和这家伙啰嗦什么,赶紧送他回阴界吧!”说完,俊美的男子化为飞舞的赤蛇,明明和结界中被阴气缠绕的八岐同为一族,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灼热力量。 “不要冲动……” 十二神将中天后的提醒还没说出,腾虵的力量便撞上一堵气墙。哀嚎声从四侧响起,晴明见状眯起眼睛,正要出手阻止腾虵,便见他已经自行停手收回火焰,愤怒道:“狡猾的邪神,竟然把人类的灵魂用在这种地方!” 阻止腾虵的气墙散开,化为还保留着死时狰狞之相的人魂,它们各个骨瘦如柴,身穿着怪异的皮袍,流淌着血泪游走在祭坛四周。尽管八岐大蛇已经被封印困住,可连接阴界的通道并没有被关闭,人魂凝聚的怨与恨,成为了八岐大蛇和阴界妖怪们的铠甲。晴明正要动手追加封印,便听到八岐大蛇笑道:“卑鄙?你们误会了,这些人魂是自愿成为阴界的力量的。造就它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哦。”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信仰,不同的衣着…可这些人魂,却确确实实是这片土地孕育的生灵。 晴明施咒的手顿住,他张了张嘴,道:“……虾夷人?” “虾夷、熊袭、国栖……哦对了,你们外面正在打的土蜘蛛,也是那个被消灭了的民族所诞生的怪物呢。这片土地,从来不仅仅只属于大和的,可是你们做了什么呢,那些与你们不同的民族,不是被收复便是被毁灭,反抗者不仅惨遭屠杀,甚至还留下邪魔外道的恶名。而那些选择归顺苟活下去的民族呢,有些沦为人人喊打的贱民,有些过得还不错,可是被夺走了语言,被改了信仰,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被取代了。所以晴明啊,面对这些人,你下的了手吗?这是你们整个大和的罪孽,你们所有人都有罪。” “……”晴明握住符咒的手顿住,果然无法再对面前这些人魂动手。 对于一直希望人与妖和平生存的晴明而言,八岐大蛇此举确实是抓到了他的软肋。 就在晴明陷入困境的时候,那些游走的人魂开始骚动,一阵阵金光从它们之中升起,被阴界所笼罩的区域洒下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霞光,本来面目苦痛的人魂一个接着一个的露出释然的表情,双手合十在飞天和鲜花的包围下成佛了…… 数珠丸恒次:“南无妙法莲华经。” 宗三左文字:“阿弥陀佛…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小夜左文字:“……太好了,大家都解脱了。” 超度小组一上线,外面和荒骷髅交战的土蜘蛛也虫躯一震,本身已经死去被从阴界带回的它身上忽然开起朵朵金花。这可把荒骷髅吓到了,它赶忙闪开一步,目送土蜘蛛八爪合十冒着佛光向西方飞去,身后还传来阵阵莲香。 荒骷髅茫然挠着头盖骨。什么情况,打着打着对方就上天了。 八岐大蛇:“……” 神道教主场为什么会混进来几个念经的!!! 此时荒和敌人同步臭脸。 晴明张着嘴怔忪了片刻,好像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展开,他转头看向闲鱼,就见对方面无表情的回望过来,随后对被困住的八岐大蛇道:“确实挺不好办呢,可冤有头债有主,要报复应该找正主,我晴明师兄既不是直接加害人也不是最终受益者。况且你个反派玩这套也不合适吧,吃美女的蛇嘲笑杀人的人,龟笑鳖无毛?” 叹了口气,晴明郁气随着佛音散去,他重新握住符咒,道:“十二神将,辛苦你们了,送他回阴界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冲动,十二位神将一起向封印施力,彻底将八岐大蛇的外散的力量封印起来。晴明见状控制着结界将大蛇向阴界之门移动,打算趁此机会一同毁去祭坛,可让人奇怪的是,明明阴界之主八岐大蛇已经被束缚住,祭坛仍不断向外扩散着阴气,晴明暂停下脚步,为这诡异的情况而谨慎前行。荒的疑惑只在脑中存在一秒,便立刻被惊讶取代,道:“停下!还有东西要出来,是……” 神明的力量! 本来收敛的祭坛忽然迸溅出强烈的光辉,阴界之气像是瞬间被掏空一般疯狂溢出,随后出现的是属于高天原的气息。荒将晴明等人收拢进自己的幻境之中,挡住了这冲击,而他自己则强行接下这气流,并道:“这力量是…伊邪…不对,不是的他们!” 比八岐大蛇更强烈的冲击自祭坛爆发,由十二神将控制的封印结界摇摇欲坠,大蛇身上所缠绕的锁链也出现缝隙。见状,神将天空道:“为了将吾等召唤到此处,晴明大人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我们不能够让他的心血白费。”他张开手臂抽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整个人融入结界之中。其他神将见状,也纷纷从神眷的载体中抽身,化为结界的一部分加固住八岐大蛇的封印。 “停下!我还有别的方法,你们不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晴明却无力阻止。他眼角的妖纹因这刺激疯狂蔓延,连双目也出现了妖化的痕迹,他不顾保宪的阻拦冲到荒的身边,一双眼睛前所未见的冷漠,他抬起手,将自己的灵力与荒的神力结合,道:“既然是神力的话,那这样更有效吧。”灵力连带荒的神力,瞬息转变为巫力,众人所无力抵抗的冲击,也顷刻被压制下来。 荒蹙眉提醒道:“你可知道使用巫力的代价,是想要和高天原为敌吗?” “若逼迫叶王离开此世的,确是高天原诸神之意,那吾等一早便是敌人了。”妖化之后,晴明连声线都变得低沉起来。 荒闭了下眼睛,加强了自己的力量输出,道:“如今,你我也是共犯了。” 看到两个师弟打算和祭坛的力量对抗,保宪很是着急,他急匆匆过去帮忙,顺便叮嘱道:“师妹你可别学他们,这太逞强了!”“我……”闲鱼刚要开口,脑中却响起了一目连的声音,神明大人似乎在急行,声线也有些不稳道:[巫女,我来了。] “回去!!”闲鱼想也不想的吼道。 [……]神明下意识的暂停在原地。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问题,闲鱼赶忙解释道:“我还有别的计划,您先在外面待一会儿,等我喊您的时候再过来!” [好吧。]一目连注意到她并没有生命危险,便应下,然后道:[还有一件事……] 听到对面传来的消息,闲鱼眼睛亮起,直接越过伸手阻拦的保宪,冲到晴明身边道:“师兄师兄,风神大人刚才遇到了十二神将,他们返回天上了,说需要一年的时间恢复神力!他们本来就在神眷上降临的,牺牲的也只有力量!” 实际上,风神大人的传话比较委婉,对方太阴的原话是这样的:[太好了,这一年都不用担心吃饭的时候被召唤下去了。]听到这话,风神大人还慷慨送出咸鱼、烤肉若干,成功获得了对方的友谊。 晴明当然不知道自家神将说了什么,他恍然回望闲鱼,身上的妖气收敛,看向八岐大蛇的封印处。只见十二神将原本站着的位置,已经只剩下十二团将要燃尽的火焰,待他们最后的力量融入结界之后,便从空中落下十二张……破碎的符咒。 荒发现,本来妖化已经控制住的晴明,又莫名暴怒,还激出了狐耳。

第248章 由于晴明忽然爆发,结合荒两人的力量,成功将祭坛放射出的神力与阴气压制下来,气流的冲击过后,地面上浮现出岩浆绘制成的纹路,它们缩小成蝌蚪的形态,游曳着向祭坛内部回缩。荒见状牵引回双方的力量,和晴明一起后退到闲鱼的结界内备战。 闲鱼深深的凝视着退守到自己身边的晴明,直到盯的他头皮发麻,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二师兄啊,你要想开一些,神眷符咒只是外物,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我相信你早晚能单刷八岐大蛇的。况且十二神将们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啊。”就像斗技突破多得是双方只剩阿爸,平a盾守到地老天荒,所以关键时刻比起式神,还是要拼[爹]啊。 晴明面色惨白的笑了笑,伸手轻抚鱼头道:“师妹不用担心,我没有事。” 可是你的毛耳朵一直都是飞机状的,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啊……超级想摸的闲鱼在心里腹诽道,她眼馋的在晴明脑袋上流连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晴明师兄,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毛很蓬很软看着就很好摸的样子。 “师妹够得着吗?”晴明笑眯眯的反问道,在闲鱼变脸之前,弯下腰道:“那师兄变矮一些就是。” 记忆只有几秒的闲鱼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气闷,两手并用撸起毛绒绒来。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想提醒师弟和师妹注意这里是战场,要时刻保持警惕的保宪也蠢蠢欲动起来,趁着闲鱼收手的时候飞快的摸了两把。晴明倒也不介意,甚至唇畔的笑容都真实了些许。 “你们在搞什么,事情还没有解决呢!”荒青着脸怒斥道,深感大敌当前,他一个人可能带不动这么猪的队友。 经过荒的提醒,众人才回过神来看向祭坛内部,晴明也并未忘记他花费昂贵代价封印的八岐大蛇,却见那邪神仍是一派轻松的坐在封印阵里,不愤怒也不反抗,嘴角甚至还带着惬意的笑容。看到这样的八岐大蛇,晴明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可不等他深思,祭坛的岩浆咒印便全部回缩入中心,原本磅礴的阴气被一瞬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高天原神力。 白烟闪去之后,暴露在祭坛中心的,是被金光环绕的圆润身影,他拥有着一张沧桑但英俊的面孔,浓眉大眼,鼻挺唇薄,这种带着忧郁气场的大叔脸显然是受欢迎的,只是…前提是它没有长在史莱姆身上。它一出场,在场的人和妖怪们便感受到来自血脉的压力,保宪脸色苍白的单膝跪在地上,甚至连酒吞和茨木都是一副压抑的样子。 奇怪的是,闲鱼、荒和晴明,以及付丧神和滑头鬼、鬼切等部分妖怪并未受到影响。 “同样的招数使用两遍效果便不怎么好了呢。”晴明似笑非笑道。 “原来如此,你和麻仓叶王一样,将身体那部分高天原血脉抽离了。”史莱姆正是当年他们在夏祓上见到过的史莱姆,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今非昔比,彻底离开阴界之后,举手投…哦没有手足,一颤一动都带着浑厚的威压。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在强行抗衡血脉本能的酒吞身上停留了片刻,笑道:“尽管沦为妖怪,可而无法摆脱曾为人类的事实,这地上的生灵,都是吾等奴仆。”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本大爷不要了!”酒吞双拳握紧,身上忽然溢出一层鲜红,那正是他从身上剥离出的血脉。尽管这么做让他消耗了大量的妖气,却也使得在场所有妖怪沸腾起来,大江山的鬼王,不可征服,不容压迫。 酒吞的反抗让史莱姆的表情阴郁,他像是个奴隶主,在看着不听话的奴隶。 正当史莱姆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顶端的光线被遮蔽,长刀刺下,直接深入到史莱姆原本所站在的土地里。没有血肉的荒骷髅双手按住刀柄,鬼切自它的身后飞跃而下,直接向史莱姆劈砍下来,可在此时,一层结界阻拦了鬼切的刀刃,并将他弹飞出去,膝丸和髭切同步上前,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稳住,随后同时抽刀左右夹击。史莱姆见状蹙眉,透明的金色水滴身体都变成了暗黄色,它拉长了身体,做了个弹跳的动作,所牵动的气流便将髭切和膝丸震飞。 “守!”闲鱼双手合十激活了被髭切和膝丸带在身上的御守,风神的庇佑挡住了史莱姆转变锋锐的神力。 “连血肉都没有的铁疙瘩,不过是次于草芥的玩具罢了。”说着史莱姆原地转动,甩出的金液将试图偷袭的滑头鬼激开,他又道:“还有你和刚才那个,也只是依靠人类的畏所凝聚的衍生品罢了。”他说的是鬼切。 无论是付丧神还是鬼切、滑头鬼,都是因人类而诞生的存在,他们后天凝聚的血肉,自然不用承受血脉的压迫。可也正因此,史莱姆作为高贵的高天原神,感到了冒犯。 挑了下眉,闲鱼反手将史莱姆四周的大气控制住,将他外散的神力控制到一个区域,对上其染上愤怒的脸,她嘲讽道:“还有脸说我家孩子,你瞧瞧你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儿,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是50%果汁加果冻的喜之郎cici呢!都是出自同一个伟大精神的灵魂,就是投了个好胎就高贵上了,听你说话跟宠物店挑狗似地,张嘴闭嘴就要血统证明啊!” 史莱姆不知道喜之朗是什么东西,却能听懂她将狗和自己并论在一起,金色水滴形的身体因为怒火逐渐转变为暗红,可他下一步的动作却被荒拦截下来。看到他出手,史莱姆的比被闲鱼辱骂时还要愤怒,道:“你要站在人类那边,纵容他们侮辱你的兄长吗?!” “……”荒。 “??”荒。 虽说自家小师弟还是一脸严肃,可闲鱼却能够从他眼中读取到被空降亲哥的迷茫,她满脸问号,下意识便回嘴道:“少乱攀亲戚,你和我师弟根本不是一个物种吧!我们这边是东方神鬼,你丫属于西方魔幻啊!” 荒此时无语胜有声。 尽管众人和这史莱姆的接触不多,大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八岐大蛇背后还有这么一个角色,可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却能很清晰的认知到史莱姆是一个极其重视出身,性情傲慢的家伙,通常这样极端的性格背后都会深埋着自卑,而闲鱼若无其事的询问,便正好踩到了史莱姆的痛楚,它整个身体变成血红色,嘶声道:“没错!都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只有你们是神子!” 随着这身怒喝,史莱姆的身体膨胀,它的周身分泌出红黄双色的粘液,还带着些许腥气。透明的表皮覆上了皮肤,圆润的身体也长出了四肢,可他只是漂浮在天上,尽管尽力掩饰,可四肢却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看到他显出真身,荒的瞳孔颤动,脱口而出道:“水蛭子。” 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有诸多孩子,最早出生的,便是残缺的水蛭子,可也因为他是畸形儿,刚刚诞生便被丢入水中流放。之后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又生下了他同样残缺的妹妹淡岛,再次将[坏]孩子遗弃后,才在占卜的指引下诞生所谓[完美]的孩子。 大家仿佛都遗忘了被丢弃的[坏孩子],那些后来诞生的神明,除了意外烧死伊邪那美而被斩杀的火神外,各个备受恩宠,他们出生便占据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神职,尤其是伊邪那岐最后所生的三个孩子,更是作为神王统领了这个世界,象征着不灭的日、月和海洋。 三贵子的须佐之男出生便叛逆,日日哭闹寻找母亲,可伊邪那岐再愤怒,也只是将他丢出海去。他跑去高天原寻找姐姐,在神殿里拉屎,天照维护说他是酒后呕吐。他捣乱田地破坏水渠,天照为他辩解是尽用土地。 备受宠爱的神子,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可同样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孩子,水蛭子和淡岛却无人问津,父母早就将残缺品从脑中删除,他们在原始大地上备受折磨,好不容易活下去,却被忌惮甚至是强制封印…… 可能对高天原造成威胁的水蛭子被一分为二,善良温顺的一面,是福神惠比寿,而另一面,则被永远的封印到阴界之里。作为女神的淡岛被嫁给了住吉明神,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神职,仅靠依附夫君生存。 “虐杀动物破坏田地玷污神殿害死女神的须佐之男只要剃掉胡子便算做惩罚,而我们出生便被丢到水里自生自灭!我从未想过报复高天原,只想和妹妹一起活下去,可就这样你们还是不放过我们,若说我被封印是因为我不够顺从,可我妹妹淡岛又做错了什么?她被嫁给该死的住吉明神,却因为感染妇疾被扔到小船里流放,如果不是因为救助妇女获得信仰,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要怎么活下去!” 被封印的半生,水蛭子愿意为妹妹忍受,可淡岛被流放之后,阴界的封印,便无法压制住他的恨意了。 荒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当他们接管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可作为被伊邪那岐重视的孩子,此时的他,也无法去指责水蛭子什么。 “没错,你们无辜。”闲鱼忽然开口问道:“那被你们抓去献祭的巫女又做错了什么?” “这地上生灵的存在,便是为侍奉神明的。”水蛭子理所当然道。 “这样啊……”叹了口气,闲鱼抽刀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就看谁拳头比较硬吧。”这一战之后,若是他们赢了,便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若是输了,便是阻碍真主角逆袭的高天原走狗。 作者有话要说:  喜之郎:有被冒犯到。

第249章 所有人都被水蛭子吸引了注意力, 可保宪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小师弟身上, 尽管早就因为天皇过于怪异的态度而起疑,可听到对方确认荒高天原神明的身份, 保宪的脸色还是难免惨白,可随后又流出一丝庆幸,他几次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无声的随在师弟身后。一直有留意师兄的晴明收回目光, 小师妹说的没错,相比于其他而言, 能平安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样的情况被揭穿身份,荒既措手不及, 可又暗自因保宪等人的态度松了口气。接下来他不必在遮掩什么, 直接牵引星轨,与水蛭子的神力抗衡。两种力量撞击在一起, 战圈中的人被齐齐击退了数米,但也同时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 给远程们打开了战斗空间。 雪女携冰晶降临, 围绕在水蛭子身旁的白蛇和阴界妖怪们立刻化为冰雕,地面铺展出一层冰层, 却也便宜了悄然接近的滑头鬼, 他持刀靠近,畏袭缠身,但这全力的一击却也只是激出对方身上的结界。 水蛭子水化流窜, 分解为万千个自己,每一个都具备它本体的力量。在滑头鬼妖力的掩护下,鬼切拔刀斩落,在对方主体的结界上破开一条缝隙,露出皮下流淌的脓液。三日月从半空跃下,将刀尖插于裂口,神龙摆尾雷帝降临,顺着三日月的刀身破开结界刺入水蛭子的身体里。连续的攻击让水蛭子十分不耐,他半身酥麻依然能引爆神力,将众人击开。就在这时,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声音响起,双重地狱之火取代雪女的冰层染红地表,水蛭子们的半身立刻出现了裂痕,但很快它们便被冰与火的水蒸气包裹起来。 视野被一片白气遮蔽,严重影响了双方的行动,罪魁祸首的茨木和酒吞被雪女怒视,一个堂而皇之的移开视线,另一个则反驳道:“是你这些冰块太弱,妨碍了挚友和我!”回答他的是雪女愤怒的冰锥。 眼见着敌人还没消灭自家就要先打起来,闲鱼控制着的风将蒸汽吹开,露出后方同样茫然的水蛭子们。为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保宪建议道:“晴明,我来开启巫门遁甲吧。”这是叶王的术式,可以提前预知对方的动作,不会再被遮蔽视线的东西干扰。 “不过巫门遁甲对同样通晓方位占卜的人无效……”晴明由于道。 “用吧师兄,对面看着就是一副文化程度很低的样子。”闲鱼喊道。 对面的水蛭子看闲鱼的目光更加凶恶,可他无从反驳,因为他…确实不会。没办法,被封印的早,那时候人类还在钻木取火呢,有个锤子的方位占卜。感觉智商被侮辱的水蛭子接下来便将火力转移到了闲鱼身上,可荒哪会放任,他道:“你根本算不得神明,又何以代表高天原大言不惭视人类为奴仆。”他这句话成功拉回了仇恨值,向来在意自己出身的水蛭子根本无法容忍荒的否认。 在荒与水蛭子交战的中途,犬大将松动鼻尖,他对白藏主道:“小白叔叔,你有没有发现气流的变化很奇怪?” “什么?”辅助晴明的白藏主迷惑道。 “我能嗅到,这个家伙在交战的过程中,一直在补充力量。”犬大将低头确定了下,道:“是大地,大地能够为他补充神力!” 犬大将的话让众人一惊,而对面的水蛭子则坦然的露出笑容,被提醒了的荒脸色一变,补充道:“不仅如此,水蛭子是父母神第一个孩子,因为不成型,反倒是具备了他们双方的力量。所以他不仅能够从大地汲取力量,很有可能这世界的一切…都可以……”诸神子从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身上分得了光、暗、风、水、火、土等各种不同的神格,而那些极有可能都遗传给了水蛭子。 “那就干脆加足火力,让他来不及补充,一口气干掉吧。”酒吞童子的葫芦化为鬼王的王座,大江山妖怪损伤的妖力同时回升。 “酒吞童子说的没错,现在保存实力也没什么用了,拿出所有底牌冲上去吧。”滑头鬼灌了口酒,将酒瓶丢在原地,下一秒他的身影便鬼魅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是水蛭子们的中心。明镜止水的力量通过流出的妖铭酒燃起火焰的围墙,将水蛭子所有分体包裹起来,可也在同时,水蛭子们再次凝成一个,化为体型堪比土蜘蛛的巨大形态,轻松将妖火熄灭。 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巨人,乱拿着刀驻步,道:“哇啊,我们还没有他一个腿毛长呢。” “就算如此,也不能认输!”今剑跳跃上去,奋力一挥,砍下水蛭子一根腿毛。 在场所有人类和妖怪一阵沉默,谁都以为只是根腿毛根本无法对敌人本体造成任何影响,可巨大化的水蛭子却慌乱起来,在灭掉滑头鬼明镜止水的火焰后,他便匆忙缩小回普通人大小。看到这一幕,晴明若有所思,而他的式神们却没有像主人一样暂停,在水蛭子恢复成正常大小之后协力猛攻。丑女草人连接上水蛭子的胸口,姑获鸟率以津真天等战力向草人发起进攻,一旁的酒吞注意到,他们怎么都无法劈开的结界,竟然在攻击草人的时候起了反应,他赶忙带动大江山妖怪一起向草人集火。 水蛭子也意识到,不过是个弱小的妖怪,却能够将他的生命和草人分担,他当下大怒,伸手将丝线扯去,并再次分/身成数百个。而在此时,晴明忽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从开始到现在,水蛭子都没有使用过它自身的能力,就算是从四周汲取力量,也仅仅只是在维护结界而已。”听到这话,荒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是哪样啊,麻烦给个翻译好吗?!”闲鱼说完,连同酒吞茨木鬼切滑头鬼次郎太刀等人,都齐齐茫然的看向晴明和荒。 “因为不成形所以能够容纳所有力量,但也同样如此,他无法留住力量?”小狐丸联系神话猜测道。 “没错,就是这样。”保宪确定道,又补充道:“或许我们可以先想办法将他带入封印阵中,让他无法借由四周恢复。” “鱼酱啊,你们班只有你一个差生吗?”鹤丸凑到闲鱼身边掩嘴调侃道,在被突刺之前被长谷部黑着脸拉扯到一边。 保宪的意思晴明也知道,可他最强的封印术已经在八岐大蛇身上消耗掉,而且相比起蛇神来,水蛭子显然要更麻烦一些。对付八岐大蛇只要将他限制在结界里就可以,但是面前这个,首先要确定他无法吸收周边的力量。各种念头在心中闪过,晴明的目光在扫过荒时一顿,随后深吸口气,喊道:“师妹,接下来要拜托你了。” “什么?”闲鱼赶忙问道。 “晴明,你有什么计划,让我来做!”保宪赶忙道。 “不行的大师兄,这件事只有身为巫女的师妹可以做,我们必须留下来全力拖住水蛭子。”晴明也很为难,可现在别无他法,若是继续让阴界缝隙扩大,整个人世都会被吞没,他忍者愧意,道:“师妹,正如小师弟所言,水蛭子可以吸纳人世的各种力量为己用,要阻止他除非有压倒性的战力,或者切断他的力量来源。可是在这片由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所诞生的土地,要切断和水蛭子之间的联系没那么容易,单纯的结界无效,我们需要得到诸神的协助。” “我要怎么做?”听到自己可以帮上忙,闲鱼激动道。 “这是古时期,由于国土和元素刚成型难以控制,父母神所传下的□□法阵记录文献。”晴明将自己从宫廷抄录来的卷轴放入闲鱼手里,道:“我们可以使用绳文(日本石器时代,公元前12000年—公元前300年 )的神术来控制阴阳五行,拒绝被水蛭子使用。” “交给我吧。”闲鱼拍着胸脯保证道,她信誓旦旦的接过卷轴打开—— 靠!象形文字!! 满卷轴的图形和小人充满了画面,闲鱼个文盲看的头皮发麻,荒见状从她手中抽走卷轴,看了一眼便道:“刚才晴明召唤十二神将的法阵你也见过了,就像他一样,召唤十二位正神降临为你压阵,用他们的力量,协助封印水蛭子。”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闲鱼闻言便转头前往祭坛的方向跑去,可刚转过身便被荒抓住了手腕,她疑惑的回头。就见荒皱着眉头道:“这四周已被阴气封闭,声音无法传递到高天原,便是晴明也只能牺牲神眷召唤十二神将。所以…需要以你自身的力量为载体。”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她有生玉和足玉补充力量,也可能撑不到十二位神明降临。 小师弟已经长到了她踮着脚都拍不到他脑袋的程度,她对他笑道:“我既没有老公孩子也不准备回家结婚更不需要过生日和金盆洗手也不打算去参加谁的婚礼,离开后你和师兄们也可以随便动不用等我,所以安心吧。” 死亡fg她一个都没踩呢!

第250章 闲鱼那串话纯粹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 可碍于文化差异,听在对面耳里可就不是这个味了。荒脸上浮现出疑惑,而晴明和保宪则觉得师妹背井离乡缺少关怀, 于是两人想了想道: “等我们战胜了水蛭子,师兄就带着晴明和荒一起到伊贺, 顺便为师妹庆祝生辰。” “不想继续做巫女了也没关系,卸任后想去哪里师兄可以帮你安排。说到亲事,师妹还小不必着急, 倒是师母为大师兄介绍了许多贵女, 现在虽还未成, 说不定回去没多久便能收到喜帖了。” 听到两位师兄如此说, 荒心有所感,补充道:“待我处理过这边, 便去祭坛找你。” “……”_(:3∠)_ 一转眼, 闲鱼缺的fg, 就差不多被师兄师弟们满腔的关怀补个齐全了。她一抹脸,挥挥手道:“不多说了, 我去了师兄。”保宪听了, 心中虽不舍, 却还是强颜欢笑道:“那师妹待会儿见了。”大概是错觉吧, 师妹听到自己这句话之后跑的好快啊…… 待闲鱼赶去祭坛周边十二方位设阵, 晴明便立刻收回视线,目光扫过正和水蛭子酣战的付丧神和大江山妖怪们,他心中大概敲定了范围, 双手结印道:“超占事略决·巫门遁甲!”荒的星月幻境与占卜所用的星盘融合,加强了术式的作用,脚下的土地附着上了水纹符痕,众人像踩在罗盘之上。很快,交战的友方便发现他们的五感变得异常清晰,还能够提前预测到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巫门遁甲的开启让众人不必担心再被遮蔽视线,可是能够提前预料敌人攻击却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便利,茨木童子撇撇嘴道:“人类就是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般战斗真不痛快!” “本大爷现在一点都不想和阴阳师交手了。”酒吞复议道,他更喜欢酣畅淋漓的战斗。 “只有弱者才会对敌人的战斗方式挑挑拣拣,这是酒吞你告诉我的。”鬼切歪头道。 酒吞和茨木齐齐沉默,这家伙整天和刀剑付丧神混在一起,性子越发不讨人喜欢了。倒是犬大将小声嘀咕道:“果然除了母亲之外的大人都喜欢说一套做一套。” “阿嚏!”站在祭坛[子]位的闲鱼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正欲开始祭祀,便听到背后传来关切的声音。长谷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道:“主,您身体不适吗?” “我没事,可能有灰尘进到鼻子里…诶…长谷部你怎么在这里?”闲鱼慢一拍惊讶道。 “守护您才是我的首要责任。”长谷部视线低垂,持刀站在她后方,在他之后,付丧神们陆陆续续的感到,他沉声道:“请您无需旁顾,有吾等在侧,前方必是坦途。”他挥刀斩断意图靠近的溯行军,和本丸的众人一起,将所有路障清除。 “好。”此时大家命运相连,信任便是最好的谢礼,闲鱼颔首,随后便转身不在分神。 已经没有时间能耽误了,闲鱼收起脸上多余表情,抿着唇将手中的扇子化为巫女仪式所用的金银扇。太阳和月亮的神力在扇面凝聚,温暖的光辉同时投射下来,后方山上的小神乐坐在哥哥的肩膀上,用力抬着手将八咫镜的光辉照耀到闲鱼身上,并指挥道:“哥哥靠右右,再小左左一些……”驮着妹妹的博雅满头大汗的调整着位置,中途还不忘射箭。 那让阴界妖怪魂消骨碎的八咫镜光芒对闲鱼而言只有温暖,它驱散了阴气的寒冷,空气中的腥臭也跟着消减,在举起扇子的时候,耳边的喧嚣远去,她站在十二地支的子位,念道: [远津诸神,吾以敬畏之心相禀。神明所赐之厚爱恩泽,吾等万分感激,遵循尊胄神明所谕,愿诸神垂帘——] 究竟会不会有神回应,闲鱼自己心中也没底,站在他们对面的是神世一代的高木神,以及身为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长子的蛭儿。就算高木神的时代已经成了过去,就算水蛭子得不到父母神认同,可作为古神,他们所具备的力量却是毋庸置疑的。 [将此世诸灾祸,罪孽,沾染污秽之物,予以祛除。] 尽管心中惶惶,闲鱼还是将祝词念诵完毕,她垂下扇子,静望着上空。正当她琢磨着是否要再次使用巫力震慑的时候,身上的灵力被忽然抽空,紧接着一道光柱从空中降下,吹开了整片祭坛的灰尘,所有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遮挡风沙,连水蛭子的分体也被忽来的风压向后推移。金铜五钴铃的声音响动,多度大神自风暴后出现,应召降临于地面。 “天…天津彦根命呼……”闲鱼脸色发白的深吸口气,她不会受风暴影响,可突然被抽空的灵力还是让她手脚发软,待到生玉将她所缺失的力量填补完毕,闲鱼才支起身道:“谢谢您。” 多度大神仍旧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样子,他微微颔首,道:[继续仪式吧。] 闲鱼没有犹豫,点亮[子]位之后,便立刻前往[丑]位,几乎在她到达方位的同一时刻,空中本就没有散开的光辉垂下,与八咫镜同源的力量降临,耀眼的日光散落之处,阴界之妖尸骨无存。强横的圣洁之力,让身为友方的大江山妖怪也为之蹙眉,闲鱼正前方的丑位,光辉环绕之中,五柱神之长——天之忍穗耳命降临! [继续前往寅、卯、辰位,吾弟正于天空待命。]天之忍穗耳命望向远方道。 “是!”伸手握住生玉补充力量,闲鱼甩甩有些发晕的脑袋,直接使用灵力飞落到[寅]位。正如天之忍穗耳命所言,在她落地的瞬间,五柱神天之菩卑能命便立刻降临。她没有停留,抬起金银扇,将力量引入[卯]位与[辰]位,活津彦根命与熊野久须毘命相携出现。 天照大神与须佐之男契约所诞生的五柱男神一同降临大地,被阴气所污染的丹波开始涌入澄净的净化之气。眼见着阴界的力量被遏制,水蛭子难掩愤怒道:“除了天津彦根的兄弟,我看还有谁敢回应你!” 像是专门为了反驳他一样,[巳]的方位降下天梯,几只狐狸破空而来,打开神界通往人世的道路。从沉睡中醒来的稻荷神御馔津化作了少女的模样,形态虽改变,但不变的是眼中那份对人类的宽容和善,那是大多数高天原神所没有的温度。 闲鱼的嘴角露出笑容,但下一秒便踉跄一步险些栽在地上,她赶忙的单手撑住身体,闭着眼睛调整灵力。御馔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道:[没事吧?]她将闲鱼拉起,在双手交握的瞬间将属于稻荷神的力量赐予,对上闲鱼错愕的目光,她道:[去吧。] 轻声道了句感谢,闲鱼往[午]位前进,似乎生玉的力量也难以一口气补足六位正神所需要的消耗,她拖着发软的双腿,费力跑到[午]位,在地面刻下神降的符箓。连续六位神明降临,水蛭子无可避免的有些慌乱起来,他对御馔津道:“稻荷神,被人类背叛过无数次的你为什么会——”他本欲旧事重提,挑起御馔津对人类的不满,可谁知道对方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反而一箭射到他嘴上。 放下手中的弓箭,稻荷神抬手接下自山脉和海洋中溢出的能量,即使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此刻降临在午位的是位面容和蔼的老者,那是她的祖父,群山的统治者——大山津见神。同样是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的孩子,山王备受众生崇敬,便是高高在上的三贵子,也愿礼让三分,他一现世,这个国家大大小小的山神便同时俯首,自愿成为丹波山脉的助力。 “大山津见,连你也开始多管闲事了。”水蛭子对身受父母宠爱的同胞兄弟们没有半点好感。 [吾只是在回报,天目一巫女对吾之神子的庇护。]大山津见神和蔼道。当年在夏越祭上,闲鱼曾经救助过大山津见神的巫女藤原彩菜。对于喜爱年轻小姑娘,将她们视如己出的山神而言,这是必须回应的恩情。 听到这话,闲鱼恍然大悟,她没想到小时候无意的举动,竟会得到这样的反馈。望向[未]的位置,闲鱼顿时觉得距离胜利也不在遥远,她正要往下一个方位前进,可却又无可避免的难以稳住身体,向一侧倾倒—— “可不能倒在这里啊,姬君。”三日月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老爷爷单手拖住闲鱼的手臂,支撑住她的身体,道:“接下来的路,让我这个老人家和你一起走吧。” “那你可别迷路啊。”闲鱼扯了个笑容。 “哈哈哈,那姬君可要好好看着了。”三日月笑道。 七位正神降临,其中还包括和自己同级的大山津见,水蛭子无可避免的焦虑起来,原本对所谓的人类阵法不屑一顾的他终于意识到十二位神真的可能切断他与这片土地的联系,便不顾一切的反抗起来。他化为金色的液体,开始吞噬起丹波国的所有的生命,在他的力量所触及的地方,连杂草也无法生存。 晴明等人和妖怪的体力有限,可水蛭子却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力量,正往下一个方位前进的闲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就算是荒也无法保持光鲜亮丽的模样,他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而向来洁癖的晴明师兄,那永远整洁的衣服上,也沾染了灰烬。 按了下三日月的手臂,闲鱼停下脚步,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道:[连大人,从我这里开启神域境。] [好。] 几乎是同时,神明便给予了回应,巫女以自身为媒介打通了神明领域的通道,也放出了早就在待命的大家。神域境开启之后,樱花妖、桃花妖、虫师、日和坊、萤草、薰、古笼火、独眼小僧等众多小妖怪一同涌入奔赴战场,尽管这里阴气浓郁,也无人退却。 “阿鱼,我、我们来帮忙了。”萤草鼓起勇气道。 “休息了那么久,治疗就交给我们吧。”樱花妖手牵着变成小孩状态的桃花妖道。 “一起加油啊大家!”日和坊挥起娃娃。 水蛭子见状冷哼一声,充满了不屑,都是一群杂鱼妖怪,到这里也是送死。

第251章 在崇尚绝对武力压制的妖怪世界里,诸如萤草之类的小妖怪根本不被大妖放在眼中, 它们就如同人类世界中的平民百姓, 在大势力的压迫和争斗中东躲西藏, 就算缩到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过着平凡的生活,也随时可能被波及沦为战场的炮灰。 尽管在游戏里, 辅助式神们的重要性有时候甚至大于输出,可在现实世界中,普通妖怪和大妖之间的妖力差距过大,也导致它们本身的能力没有机会被显示出来,通常像茨木童子这样级别的妖怪发一个大招,便会有无数小妖瞬间覆灭。 转头看了眼双腿止不住颤抖的萤草和缩在一起的蝴蝶精们, 大江山的妖怪提醒道:“害怕就趁早回去,现在可还来得及。” “不…我们不回去。”萤草握着手中的蒲公英,尽管脸无血色, 浑身发抖,却依然坚定道:“正是因为,不想要再次无家可归, 所以我们才走到这里!” “如果不在这里阻止他的话, 伊贺也会被毁掉。萤草说的没错,我们正是因为不想再失去才来到这里。我们会守护伊贺山,守护风神大人, 就像他一直在保护我们一样。”虫师同道。 “反正什么都不做也会死掉的,那还不如拼一拼呢!”古笼火跟着喊着。 “我和哥哥以前住着的森林,因为阴气的关系, 已经完全被毁掉了,当初认识的朋友们,不是被侵蚀失去性命,就是发疯发狂……我和哥哥走了好多地方,终于在风神大人这里得到了栖身之所,又结识了好多新朋友。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住!”薰稚嫩的脸认真的绷起,山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无声的给予支持。 流水的丝线将所有人连接起来,椒图出现在人群后方,道:“我们紧密相连,分担生命和伤痛,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孤行。”她伸手按住胸口,能够感受到在自己体内流淌的,所有人鲜活的生命力,这一刻,他们如同血脉相连的姐妹兄弟。 别说是水蛭子了,连大江山的妖怪们也不看好这些小妖,正当星熊童子考虑劝退以免被扯后腿的时候,对面自尊心旺盛的邪神已经向挑衅其威严的杂碎妖怪们伸出手,阴气与神力交叠的气刃化为飞刃,向根本来不及逃跑的众妖砍去。 “来了!”薰大喊一声,驱使猫头鹰上前阻挡,可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出手。“金刚经!”独眼小僧盘腿闭目漂浮在半空接下所有攻击,同时众人身上多了层金光经文的保护,小和尚的额头裂出一条血痕,但对面的水蛭子却被弹开数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这种小妖打退,瞪着眼睛道:“分担生命是吧,那就一起去死!” “真是卑劣的混蛋。”看到水蛭子的分体对雨女下死手,酒吞立刻向其抛出一团火焰,他瞧不起只会欺凌弱小的家伙。 水蛭子挥手挡下酒吞的攻击,他一分心,便啪的一声被天邪鬼青的羽子板爆了头,挨了小妖怪揍的水蛭子当下便伸手将其捏死。可这边天邪鬼青刚消散,暖光便自远处炸开,本来已经死去的天邪鬼青完好无损的复活,与此同时,复活带来的光芒席卷了水蛭子和八岐大蛇之外的所有人,众妖身上所受到的伤害,也一并被治愈。 “滋养!”日和坊手中的晴天娃娃已经随着天邪鬼青的复活而消失,她擦了下头上的汗,对桃花妖道:“给我五分钟恢复时间!” “收到。”桃花妖颔首道。 妖怪们因伤势恢复而激动,但也有人并不开心,全程没有受过伤的酒吞童子擦掉鼻血,和同样补过头在流鼻血的茨木、鬼切、滑头鬼、妖刀姬等面面相觑…… “不过只是小妖,却竟然拥有复活的力量吗?”随着他所杀的小妖接二连三的复活,水蛭子的目光终于放在了桃花妖和日和坊身上,他溶解了一尊自己分出去的分体,用这份力量翻起地面,将土石铸为尖刺,将妖怪们包裹起来,显然是想将他们戳成筛子。 “小姑娘们应该不能一口气复活群体吧。”滑头鬼说完,便直接闪身进入土刺圈中,在尖刺贯穿觉的身体之前,将她从内部抛了出去。与此同时,犬大将也赶了过来,他直接用四肢撑住不断闭合的土层,为小妖们争取逃脱的时间。风神的护盾和水蛭子化为的尖刺相冲相斥不断迸溅出红与黑的光点,在犬大将支撑不住之前,一直存在感不强的涂壁出现,它拍着胸脯撑起了墙壁,等所有人都平安逃离之后,才便轻松的和土石融合,完好无损的从包围中走出。 “怎么可能?!” 水蛭子显然难以置信,但是接下来,众人不会再留给他出手的机会了,小妖们解脱的瞬间,大妖怪们便一拥而上,齐齐向敌人发起攻击。酒吞与茨木的双重火焰足以将妖与阴界的气流渲染,如若烧天。鬼切的刀刃落下,便有一片阴界妖怪化为脓血消散。水蛭子分体之上被妖刀姬划开的小口浸入犬大将的毒液和滑头鬼的炎流后,细小的缝隙便彻底撕裂开来! “这不是咱的错觉,那家伙的攻击和防御都变弱了!”星熊童子提醒道,这究竟是因为众神降临,还是因为…那些小妖怪们。 此时的水蛭子身上被加满了负面状态,辉夜姬薰山兔灯笼鬼鲤鱼精等加攻加防加速加暴加命中,铁鼠童男镰鼬椒图众减攻减防减速减暴减命中,再加上雪女清姬鸩羽三尾狐之流各种附毒还带持续,本来就因为众神降临而削弱了恢复力的水蛭子被一通暴揍双眼发花!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分裂成多个反而是种累赘,他不敢在随意消耗力量,将刚分出来的分体再次收回体内! 合而为一猛增的力量让水蛭子自信爆棚,他大吼一声,声浪便将靠近的妖怪掀翻。但只有一道绿光远远地袭来,准确的降落在水蛭子的脑袋上,只听到叮的一声,他的神力被抽出,而对方的萤草小妖却满血恢复,并挥起手中的蒲公英,为群体治愈! 酒吞等大妖再次狂流鼻血。 她竟然能够抽取自己的力量化为己用!!这完完全全踩中了水蛭子的死穴,他语带焦急道:“八十神出来!” 八十□□字让在场的妖怪和阴阳师齐齐一怔,荒皱着眉头道:“八十神…你竟然联合了曾残害大国主的恶神。” “大国主只是好运娶了须佐之男的女儿而已,不然他早就死了!”八十神从阴界钻出,听到荒的话,便难忍仇恨道:“都是你们高天原随意插手,他才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是他的话,才不会像废物大国主一样选择依附高天原。 八十神是大国主的诸多兄弟的化身,每一个都具备相当强悍的战斗力,和水蛭子相反,融合状态的他因为众灵魂意见不合而四肢不协调,反倒是分开后更方便战斗。他一离开阴界之门,便分解成几十个完全不同的存在,作为和水蛭子不同极为擅长争斗的神,他们一出现,便成功压制了妖怪联军。 在八十神出手后,上空再次有异像出现,十二地支的[未]位得到响应,可应该降临的神明却迟迟没有出现。闲鱼蹙眉看向上空,她感到有一层神力化为禁制挡在上面,将本来准备降临的神明挡了回去。不仅是闲鱼,荒也察觉到了天梯的异常,他抿了下唇,难得有些犹豫。保宪见状,便道:“这里交给我们吧,师弟快上去看看!” 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向天空飞去。在他离开后,保宪低着头,将通红的眼睛藏起。 涌入的八十神彻底打乱了战局,数量众多又擅长战斗的他给小妖怪们带来了不小的威胁。在荒离开后,星月的幻境随之消失,四周的场景再次恢复为荒凉的山地,可很快,世界像闭上了眼睛,四周陷入黑暗,天火随之降落,如凤凰绽开的尾羽。 [星火满天] 四肢再次被注入了力量,原本看都难以看清的八十神的招式现在像放慢了节奏一样。在众妖的仰视中,白发的女子从天而降,人群中随之响起她的名字:“不知火!”妖怪们莫名的激动起来,大江山那群比看到自家鬼王还激动,各个面颊通红。 被点了名字的少女向阴阳师处垂眸,紧接着从身后拉扯出一个青年,那青年趴在不知火的身后,挥手喊道:“保宪、晴明!忠行大人让我送东西给你们!”说着他打开背后的盒子,数道光芒从中飞出! “这是谁啊?”滑头鬼问道。 “族亲,贺茂义心。”保宪解释道。 义心手中流出的光辉降落,分别依附在不同妖怪的身上。酒吞、茨木、犬大将的身边有狂骨、破势、网切、心眼落地,而鬼切、姑获鸟、妖刀姬的刀刃上,也有针女与狰相伴。另一边,蚌精、地藏、薙魂、木魅、返魂香以及镜姬,稳稳地落在了椒图等人的肩膀上,清姬和雪女抬起手,接住落下的魅妖、魍魉之匣、雪幽魂。 晴明沉默了一瞬,随后诚恳对贺茂义心道:“替我多谢师父,日后我会好好照顾这些御魂的。” “不是啊晴明,用完要还回去的。”义心赶忙挥手道。 “对了,这是大妖不知火吧,她成你的式神了?”保宪问道。 义心和不知火阿离闻言羞涩的齐齐低头,前者小声道:“是未婚妻。”此话一出,周围气温猛的一降,四周的妖怪变得杀气腾腾。 “…保宪啊,我觉得你这位族亲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了。”滑头鬼善意提醒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篡一下时间线

第252章 酒吞童子很奇怪, 他感觉有一股无名野火忽然在妖怪中燃起, 似乎就只有他和茨木童子、鬼切、犬大将幸免。拜这莫名的狂怒所致, 本来因为长期战斗而精神疲惫的家伙们再次亢奋起来,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模样,像是把从别处受到的气发泄在阴界妖怪身上。 有了御魂辅助和无能狂怒的嫉妒心加成,所有妖怪的战斗力翻倍增强,一番狂轰滥炸之后,水蛭子靠八十神逆转的战局再次出现了转机。大江山妖怪的数量并不小于阴界的兵卒们,质量上也有优势,尽管八十神实力强横,但也无法长时间坚持战斗, 更何况和有复活以及治愈能力的对面不同, 八十神并没有为自己治疗的力量, 随着身上伤口的增加,他难免怨恨起水蛭子来。 “事到如今你还隐藏什么力量,再不主动出手,我们都会被重新封印!”八十神忍无可忍的怒吼道。 水蛭子跟着咬牙怒喝道:“你个废物,连些蝼蚁都对付不了!”他忍不住想起了猪队友中相对靠谱的盟友八岐大蛇, 忍不住向封印他的结界看去, 道:“八岐啊,你还在等什么, 快点挣脱结界来帮助我们!难道你还想再回到阴界吗?!” 此时的八岐大蛇坐在结界的一块石头上,正托着腮歪着头看戏,忽然被点了名, 便摊手道:“那你先为吾打开封印。” 水蛭子咬牙,干脆利落的撇过头不在看他。见状,八岐大蛇露出嘲讽的笑容。 八十神说水蛭子有在隐藏实力,可八岐大蛇却知道,他不是在隐藏,而是压根就不敢使用,万年来封印阴界的生活,让这家伙变得极其怕死。就像安倍晴明所猜测的那样,水蛭子本身无法存储神力,只能够吸收和控制外界的力量,如果他运用力量过多,就很有可能导致体内神力亏空不能及时补充,到时候他不仅会再次变成他最讨厌的无骨肉球形状,那身难以被伤害的铜皮铁骨也会脆弱下去。 和早就豁出性命,抱着必死之心战斗的妖怪们相比,不敢拼尽全力战斗的水蛭子,从心理上就已经输了一截。不过被众神从体内抽出了善的一面,不再是完全个体的水蛭子,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心理缺陷也是正常的。 和洞悉了真相的八岐大蛇不同,八十神并不明白水蛭子的顾虑,他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解决了这些妖怪,我们就能返回高天原了!看吧,那边的巫女撑不了多久,她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坚持到十二神降临,我们只要多拖延一些时间,十二地支的封印阵就会自动破开!而且……”八十神不怀好意的笑道:“高天原可不一定有神能下来了!” 浑浊的目光猛然亮起,龟缩在八十神后方的水蛭子忽然仰头长啸,丹波的山脉像流水一样滚动起来,大地一块块龟裂,露出下方流淌的岩浆,以水蛭子和八十神为中心的地面和酒吞等人所站的土地断裂开来,并被一道道浆流隔断。作为草木妖怪的萤草、桃花、樱花难免受到影响,辉夜姬见状展开了自己的幻境,用龙首之玉的力量抵挡高温的侵袭。 “师弟,没事吧?”保宪赶忙将晴明拉到身侧,确定他平安后才回头道:“义心……呃!”只见贺茂义心乖巧的被不知火横抱在怀里,两人漂在半空,远离了滚烫的炎流,敌人的大招仿佛成了他们浪漫的流星雨背景板,义心羞涩的朝保宪点头道:“我没事的。” “……”哦,我看到了。 身边人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保宪又难免牵挂起被岩浆所阻隔的另一边,他试图靠近,却又被炎压和热流逼退,着急喊道:“师妹,你还好吗?”可是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岩浆烧灼的声响和水蛭子的结界阻隔了声音已经视线。 “小白,可以飞过去吗?”晴明询问道。 “不行的晴明大人,上面也有结界,而且太热了,无法靠近。”小白着急的说着,身上的毛发都被烫卷了。 小白话闭,就见晴明抿着唇凝重道:“拜托你带我上去,我试试突破这结界。”付丧神都跟着师妹过去了,溯行军无法伤害到她,有诸神在身边,也能够防备水蛭子。他只担心,师妹自身无法承受降神的灵力消耗。 “有哪些不怕热的,都上去帮忙!你还行吧,茨木童子?”酒吞喊道。 “当然没问题挚友!”茨木应道。 对面闲鱼的情况比晴明预想中的还要糟糕,经过八十神的提示之后,水蛭子尤其针对了祭坛所在的位置。此时这片区域已经完完全全被由岩浆组成的旋风包裹,令人崩溃的高温之下,闲鱼跪趴在地上,身体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看着狼狈不堪。她单手握住生玉,从上面汲取着力量,平野蹲在一边帮她擦了下汗,着急道:“主人,休息一会儿吧!” 伸手握住平野的手,闲鱼抬起头道:“没事了…不能够切断和[未]位的联系……” “可是……”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神明降临呢?! 抱着同一个疑问,荒飞上天空,隔离凡间与尘世的结界对于他而言如同无物,他立于云端,面前所站的是曾经受闲鱼召唤降临过的建御名方命。他此时捧着裂开缝隙的神器,蹙眉凝视着下方,看到荒出现,便赶忙颔首行礼。 “为何迟迟不回应召唤!”荒厉声问询,声音传遍高天原的每一个角落,众神皆不敢辩解,一个个缩着不敢出头。 “月夜见尊,我们无法越过高木神所设下的结界。”建御名方命回道。 荒看向建御名方,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忽然冷笑了起来,道:“若众神协力,哪里会有冲不破的结界,不过是欺吾如今是凡人之身,不值得尔等冒险与高木神相对罢了。”三贵子中,天照大神性格温柔,须佐之男行踪不明,而月读如今下降为凡人尚未觉醒。相比于不会动怒的天照和不知何时才能回归的月读,众神当然会选择盛气凌人的高木神。 建御名方命低下头,不敢回嘴。 目光低垂,荒透过云层在被岩浆包裹的地面停留了片刻,尽管视线被遮蔽,他还是能够看清那些在凡尘所结下的羁绊。他在心底留下一句歉意,便再次恢复成冷漠肃然的模样,他飞到高天原上空,居高临下道: “天罚。” 建御名方命一震,刚要说什么,便见面前的月夜见尊已经变了模样。 日月分离之后永不会有黑夜降临的高天原被漆黑渲染,唯有太阳凌空的上方多了月的幻影,星海洒落,璀璨的光辉铺满了高天原的四面,那些躲藏在自己宫殿的神明们,明明没有离开房屋的庇护,却依然被星辰幻境覆盖。 蓝长的头发蜕化为衍射月华的银白,同色的狩衣也转变为金红点缀的浅色,象征着夜之食原统治者身份的神纹在脸上浮现,月晕像披在身上的比礼,随着神明的动作摇转。此时凌于高天原上空的,已不再是作为人类的神使[荒],而是三贵子的[月夜见尊]。 天罚袭下,星辰陨落,整个高天原为之震动,无数神宫金社随他们的神明一起在星辉中化为湮灭。 这是冒犯三贵子所要付出的代价。 月夜见尊回归,天照大御神毫无反应,高木神悄然撤走了神力。建御名方命弯身行礼,准备降下人间。见状,月读道:“等等,我……”他似乎有话要说,可又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撇开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建御名方命颔首,携带着月读的力量从天而降,一口气点亮了[未]与[申]位。他在申位停留,对上闲鱼那张被乱发贴合满是汗水的脸,道:[三贵子降临人间会使阴阳失衡,神尊不能亲临。此为月读神力,足以替代[未]位之神。] 不断有水滴顺着巫女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离开身体的结界后,它们很快便被蒸发,也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咳咳……” 又是大量的灵力被抽空,作为结界阵媒介的闲鱼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她感到四周的氧气在减少,便猛的一咬唇,将[酉位]和[戌]两处阵位唤醒,足玉与生玉所有的力量被抽空,开裂出一条条缝隙,闲鱼的生命力急速衰退,整个人失力的向前倾倒,被髭切接住。酉与戌位开启后,天空同时有两道光辉击开水蛭子的结界降落,他们分别是八幡神与——大国主神。 “大国主,您竟敢来这里!!”八十神首先激动起来。 [若不是因为兄长,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大国主微微笑道,随后歉疚道:[我似乎拖累人类小姑娘了。]大国主是主神级别的神明,降临在阵中所需要的灵力也不是普通正神能比的。 趴在髭切身上的闲鱼吃力的动了动手指,挂在她颈项的生玉和足玉失去了神力跌落在地上。膝丸伸手握住她的手,紧张道:“主、主人,你醒醒,还有最后的亥位……”手上的温度在流失,他奋力搓了搓,也无法将自身的温度传递过去。 没错…只有最后一个了…… 闲鱼撑起身,伸手握住天丛云剑,她抬头看了眼上空,发现尽管被岩浆包裹,小神乐的八咫镜之光,依然照射到了这里。将天丛云剑上镶嵌的八尺琼勾玉抠出,闲鱼手握着三神器,对在此的诸神道:“你们都是…伊邪那岐的子孙,都留着他的血脉,他的力量…加上三神器,肯定可以破开伊邪那美的诅咒……”对不起,十二地支的结界阵不仅是为水蛭子准备,也是我在利用你们的善意。 趴跪在亥位,闲鱼双手撑着地面,她闭上眼睛,道:[锻造神·天目一箇命,请您降临。] 耀眼的红光自闲鱼身上冒出,原本被隐藏的神纹出现在她的脸上,众神感到自身的力量正在被抽走,除了天津彦根命之外,皆是一脸疑惑。十二地支的[亥]位前,飞龙撕开岩浆结界降落,一目连刚刚现身,身上便浮现出锁链的咒文。 闲鱼睁大眼睛,这就是——伊邪那美的诅咒! 天丛云剑的剑尖斩在诅咒的锁链之上,众神的神力和三神器的力量在闲鱼的身体里融合,化为相克的解咒。锁链在天丛云剑的压制下缓缓地流动,相连之处裂开了一条条缝隙。 [伊邪那美的诅咒快解开了。]大国主惊愕道。 众神在意的之后诅咒,可一目连却看到巫女生命力的流失,他道:[巫女快点停下来,你的身体支撑不住的!] “我不!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闲鱼的视线被模糊,力量被不断抽离,她如今连握紧刀柄的力量都失去了。 手不断的滑落,又再次费力提起,身后一直扶着她肩膀的髭切叹了口气,忽然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啊姬君。”他抬手揉揉她的发丝,俯在她耳边道:“希望能再次,被您唤醒。” “什…髭切?!” 不等闲鱼反应过来,身边的刀剑付丧神已经不见了踪影,闲鱼的身体里,却涌入了一股神力,她恢复了一些力量,向后挪动身体,却只碰触到插于土地之中的冰凉刀身。对面的膝丸见状一反常态的安静,他松开扶着闲鱼的手,道:“兄长真是任性啊,都不会考虑我的心情。所以姬君,拜托你下一次,也在唤醒兄长之前先唤醒我吧。”薄绿发丝的男子跟着化去了形态,只剩下太刀紧靠另一振而立。 “膝…膝丸……” 握着天丛云剑的手死死的攥紧,明明再次拥有了力量,可闲鱼却比先前的濒死状态更为痛苦。心口撕裂的创伤痛彻心扉,连吸进肺腑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刀子,一点点刮着血肉。 “不要逞强啊姬君,这个时候,是可以撒娇的哦。” 三日月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闲鱼回过头,却只捕捉到蓝狩衣的衣角,以及那绽着美丽月纹的太刀。 体内不断有力量涌入,闲鱼四望,发现以她为中心的四周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子,他们为她解决了所有溯行军,为她献出了所有的力量,化为刀剑的形态,依然守护在她身边。 “什么啊…这样…要我怎么…怎么撒娇啊……” 衣襟被打湿,闲鱼握刀的手下滑,她迎着体内涌入的力量,猛的一挥上去!天丛云剑的剑端划开了伊邪那美诅咒的锁链,结晶破碎的声音传来,解脱了束缚的神明被赤色光晕的神力环绕,丰盈的力量让失去的眼睛再生,属于高天原的血脉和神格回归,同时也使十二地支的结界阵被彻底激活。 阴界的祭坛一瞬转变为神界的封印阵式,高天原的力量净化了阴界的邪气,也化为一根根丝线,将水蛭子缠绕。被他所控制的岩浆消退,而他自己也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只剩下瘫软的躯壳,虚弱的躺在祭坛中心。看到这一幕,八岐大蛇笑了起来。 大胆利用神明冲破了伊邪那美诅咒的巫女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趴在地上,发丝和黄土纠结在一起,惨白的脸上,泪痕与污迹交错,她紧闭着眼睛,轻声道:“连大人……” [我在。] 神明半蹲下身,用手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就像是,几年前的初遇一样。那时候濒临消散的脆弱神明,用自己的血拯救了闯入破旧神社的女孩。 重生的锻造神抬起手,掌心有光点飘散四处,融入失去力量的刀剑之中。付丧神失去的形与力量再次被归还,时间短到仿佛只是眨眼的瞬间。 显现原型的刀剑一个个恢复了原状,可他们的审神者,却依然紧闭着眼睛,看不到他们的脸,也听不到神明的呼唤。

第253章 雨季的平安京又闷又热, 穿着厚重的衣服坐在被层层帘幕围绕的寝室里简直是种折磨,每当这个时候,闲鱼都会期待到贺茂家学习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 毕竟师父庭院中有四季如春的结界,比空调房还要舒适。只是由于当值的关系,晋升藏人所大阴阳师的贺茂忠行每周只能抽出一两天来教导弟子, 大部分时间,闲鱼他们还是要留在各自的家里度过。 恰逢忠行休息,知会了少将府送姬君过来上课,因此次日清晨, 全年都在值班的赖光便在上朝前将女儿送到贺茂府上,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闲鱼打着哈欠被赖光从马背上抱下来, 看她困倦的模样, 赖光道:“贺茂家的女眷来了月事, 忠行也得在家中避秽七日, 所以这些天你都得留在贺茂府上, 为父七日后才能接你。” 闲鱼在心中喊了声耶, 面上却不显的乖巧点头道:“请父亲放心, 我会乖乖的。” “不乖也没关系,就当自己家好了, 我和忠行很熟的。”赖光说完便在近卫的催促下上了马,临走前摸摸女儿的脑袋道:“我走了小鱼,下朝的时候会过来看你的, 有机会的话,会带打包点心过来。”赖光眨眨眼,一副你懂得表情。 听到父亲暗示会从宫里带吃食,闲鱼眼睛上像嵌了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道:“父亲再见,我会等你哦!” “难得看到清晨的师妹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呢。”待赖光走后,晴明才从贺茂家府门中走出来,见闲鱼回头,便笑道:“早啊师妹,有用过早饭了吗?唔,我好像多此一问了,应该说,烛台切阁下为师妹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青橙汁点缀过的鳗鱼拉面,还有松茸鳗鱼汤!光忠说这个季节吃鳗鱼最合适了,早上逛西市的时候买到好多呢。”闲鱼说着从仆人手上接过准备好的礼物,道:“我自己腌的咸鱼给师兄吃。” “源少将养猪日常。”抢在晴明说话之前,叶王冷哼道。 “喂。”闲鱼把分到叶王手里的咸鱼又抢了回来,道:“不道歉的话,别想吃我的鱼。” “呵。”叶王轻蔑一笑,反正到午饭吃烤鱼的时候,这家伙就会自己投降了。平日里叶王这么个态度肯定会被闲鱼拽住喋喋不休的嫌弃半天,可这一次一反常态的,被他怼了的她只是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盯着他,叶王疑惑皱眉,挥挥手道:“看什么?” 闲鱼拍下叶王遮挡自己视线的爪子,出神的喃喃道:“总觉得…叶王好久没有这样了。” 他应该和晴明一样,老是笑眯眯的,却笑不达眼底,他不会再和她斗嘴,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里。周围的人,有说他变成熟的,也有说他城府更深了的,可是在闲鱼心里,他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从明骚变成了闷骚,芯子里依然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叶王。 “说什么呢,是不是没睡醒啊,傻鱼。”叶王不解道。 一旁的晴明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闲鱼抿起嘴来,伸手捏住叶王的腮帮子使劲往两边拽了拽,眉毛竖起道:“叶王师兄,虽然你是个王八蛋,可千万不要死掉啊。” “我怎么都会活得比你长,倒是你先确定一下成年前不会撑死吧。”叶王反手拍掉闲鱼的手。 “骗人。”闲鱼忽然脱口而出道。 “什么?” “骗我……”那些说不出的悲伤和痛闷涌上心头,闲鱼的眼眶通红,她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道:“什么通灵王啊,是骗人王才对,”她一直都那么害怕,担心他走上那条路,她做了很多准备,可还是没有留下他。 既然都答应过我了,为什么还要食言呢。 骗子…… 面前的画面模糊起来,叶王的脸,随着水流的波动消散成一片片。转眼间,贺茂家的大门消失,晴明和叶王也不见了踪影,京都的街景缩小成被黑暗填满的狭小空间,而在这里,只剩下闲鱼一个人停留。父母也好、叶王也好,他们在她生命中匆匆走过,她留不住。 恐惧着死亡,恐惧着别离,恐惧着被厌恶,也恐惧着肩负的责任。那些压抑在心底的,不愿示人的苦痛,不仅一直在纠缠着闲鱼,连同样身处于她梦境的人也没有放过。专门为她编制的美好梦境被打破,食梦貘快速抽身,它心急如焚道:“我失败了,晴明大人。” “无法将师妹的意识带入梦境吗?如果是力量不足,我可以帮你。”晴明道。 “不是这个原因,一开始是很顺利的,可是后来…见到叶王大人之后,鱼姬大人就清醒过来了。我已经没有办法进入她的梦境了,那里太难受了,如果再次尝试去同步鱼姬大人的情绪,连我也会崩溃的。”食梦貘为难的道。 叶王的名字让晴明握着扇子的手猛然收紧,他没有再请求食梦貘尝试,只是抿着唇走到一旁。药研垂下眼帘,拿着勺子,一点点的将水送入昏迷的闲鱼口中。 水蛭子和八岐大蛇已经重新被封印回阴界,大家所受的伤也得到了治疗,付丧神们送出的力量被恢复锻造神职的一目连归还,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在这场战争中活了下去,只有闲鱼迟迟没有苏醒。 能够补充闲鱼身体所需生力的生玉已经和三神器一样,在破解诅咒的时候消耗光了神力,接下来可能需要几百年恢复,稻荷神所提供的生之力足以填补这空缺,可是她却无法修复闲鱼作为阵芯媒介所损伤的魂魄。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的灵魂,也无法被这个世界的力量所修复。 “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怎么办……”保宪坐在闲鱼身边,失神的喃喃自语着,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用发颤的指尖。他注意到,师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却狠心伸出手覆住她的眼睛,道:“师妹乖,不要醒过来,再睡一会儿好吗?多睡一会儿,师兄知道,你很累了…很累…一直很累……” 在沉睡的时候,灵魂会自行修复,现在清醒过来,消耗的力量反倒会让伤势加重。他们找来食梦貘,希望师妹做一个漫长美妙的梦,等她醒来的时候,所有灾难都会远去,而她也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可是这个想法却没有实现,食梦貘的力量,无法让她一直陷于梦境。 睫毛轻轻滑过掌心,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保宪的手背上。 “师兄……” 一声呼唤,让晴明立刻转身到她身边,他看到保宪怔然红肿的眼睛,当下微愣,匆忙低头回应道:“师妹,我们都在呢。” 闲鱼抓着保宪的手,弯起嘴角道:“手指上有茧子…很厚很厚…是写字留下的。这个肯定是保宪师兄,我猜对了吧?”被她叫到的保宪闻言嘴唇颤动,另一只空闲的手遮住脸,似是想要压下不听话的情绪,他嗯了一声,鼻音很重,重到他接下来便不敢再出声了。 晴明深吸口气,道:“师妹怎么,说的好像我没有苦练过字一样。” “晴明师兄的话,手上不会留下痕迹的。”毕竟是半妖嘛,闲鱼笑道。她将保宪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挣扎的坐起身,看到两位师兄的表情,和眼白中布满的血丝,笑容一顿,随后道:“抱歉啊,我又闯祸了是不是?原谅我吧,以后保证不会了。” “没有,这次闯祸的是我。”晴明插话道,他随即站起身,道:“师妹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你的身体情况……” 闲鱼也是阴阳师,又学习过巫力,又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灵魂的状态,她下意识的曲起手指,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无奈道:“这下子,大概要睡好长的一觉了。” “为了防止师妹中途醒来,我会……”“我会封印你。”保宪忽然开口道。 “师兄!”“闭嘴晴明,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师兄,就听我的话。”保宪难得厉声训斥着,说完又苦笑:“以前你们就不听话,老趁着我午歇的时候翻墙溜出府,还用式神做假人糊弄我,到下午的时候,又会在父亲的课上打瞌睡。后来,我搬到你们的院子里,一天天的盯着,看着,才肯乖乖听话……” 童年的往事,让闲鱼和晴明沉默下来。 保宪握着闲鱼的手,另一手轻抚她的额头,将那些乱糟糟的碎发拨弄到耳后,道:“所以师妹,这一次,也让师兄哄你睡吧。” 闲鱼将脸贴在保宪的手心,点点头道:“嗯。”她不小心吃到了自己的泪水,那既苦又咸,她伸手将它们擦去,抬头道:“晴明师兄,可以拜托你几件事吗?” “好。”晴明应下。 “溯行军已经清剿完毕,八岐大蛇也被重新封印,付丧神们完成了和时政的契约。我希望你能帮大家彻底和时政做个了结,让他们恢复自由。” “大将!”一旁的药研惊讶道。 “锻造神已经恢复,大家都可以化形了。”闲鱼看向药研,道:“那些曾经和时政有过约定,被从未来带到这里的刀剑之灵,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来伊贺生活。”连大人一直希望大家能留下来,还打算用侧殿供奉付丧神的御神体,这样即便是在不属于他们的时代,也依然能够拥有信仰之力。闲鱼顿了顿,有些忐忑道:“所以药研…我不再是审神者了,你们还愿意留下来,做我的家人吗?” “…说什么呢,阿鱼。”药研反问道。 闲鱼一怔,随后笑道:“抱歉,我说了废话。”心口涨涨的,带着满足的温度,她伸手放在胸口,又道:“犬大将一直想要离开大江山闯荡,我觉得还太早了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希望你们能照看他一下。”见晴明点了头,闲鱼松了口气,目光移到窗外,道:“最后……” 窗外树影摇动,空气里土石和妖怪的腥味。 “我想要回伊贺。” 她闭上眼睛,神域境的暖风携着花香扑在脸上,柔软的花瓣飘扬转落,在她发间和衣上停留。耳边响起猫咪的喵叫,和付丧神们热闹的呼唤,她感到有人在她面前停留,轻声道: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一口气睡到战国的,很快就会醒。 番外应该会比较长…… 还不知道写什么比较好

第254章 阴界一战过后,朝廷论功行赏, 隐去大江山的功劳, 重点奖赏了保宪、晴明等人。荒已回归高天原,对他身份心知肚明的天皇便命斋王率满朝文武, 于伊势神宫隆重祭祀月夜见尊。回归神位的小师弟屁股还没坐热, 便接到大批粮食供奉, 全是保食神尸身所化。 众人回归没有多久, 源中将便莫名重病一场,不得不离京回乡修养,待他痊愈回朝, 已是三月过后。而在这段时间, 天皇又颁下新令, 感念风神大人与其巫女鱼姬封印邪神的功绩, 将位于伊贺一目连山的神社提格为名神大社, 命诸地建立分社供奉伊贺大明神。 伊邪那美的诅咒解除之后, 一目连再次拥有了锻造神神格。恢复了记忆的天下工匠,与依赖锻造品的武家纷纷前往伊贺山请罪。闲鱼去大江山之前培训的巫女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加上有付丧神和多度大社的神官援助, 使神社接待信徒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只可惜, 本应该代表神明主持大局的天目一巫女一直没有出现, 一目连也拒绝了举行祭祀的提议, 让前来拜祭者失望而归。 那被称做[一目连]的山依然陡峭难登,可每天都会有信徒不畏风险前来拜祭,尽管这片区域仍旧远离城市不适居住也难以耕种, 贵族们也愿意砸下重金落户山中。恢复了眼睛的神明坐在鸟居上发呆,此时神社香火鼎盛,可脑中所想的,却是巫女为生计苦恼的曾经。 “喵~”小黑猫辛苦爬上鸟居,用脑袋蹭了蹭出神的神明。一目连见状赶忙将它抱了起来,轻声道:“不可以到这上面来啊,太危险了。”小家伙们被养得珠圆玉润,灵活度也大不如曾经,向来是爬上去下不来的。 “开饭了连先生,别一到吃饭的时间就不见影啊!喂!伊贺大明神!”和泉守兼定敲着锅大声嚷嚷道。锻造神诅咒解除之后,付丧神便能不通过审神者,靠自己的力量化形,而被解决了的溯行军们则留下了大批可用的御神体,现在化形的大家都住在神域境里。 一目连被喊得一个激灵,险些从鸟居上掉下来。盘在旁边桦树上的风龙听了认同道:“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好吧。”神明叹了口气,抱着小黑猫降落在神域境的金鱼草里。尽管巫女还没醒,可付丧神们却将她的投喂大计继续了下去。 春去冬来,时光荏苒,待伊贺山的绿叶再次铺满了参道,已是四十年岁月划过。神社的巫女经历过几次换代交接,院内皆是崭新的面孔,歌仙兼定和太郎太刀培养出一批批专业的神职者,代替空缺的神主管理着神社。这些年神祇官也有数次询问是否要派遣新任巫女接班,可通通都被伊贺大名神拒绝,他的巫女仍在,无需新人来过。 四十年对于神明来说不算漫长,可是却也发生了几件改变历史的大事。水蛭子和八岐大蛇被封印之后,大江山因诸神的接连降临充满了净化之力,不再适合妖怪生存,于是酒吞童子便聚集众多大妖出力,建立妖界空间,当年叱咤风云的众多大妖,也随他一起去了新的世界。也在同年,早就看上矿脉的天皇命令源赖光出征讨伐大江山,可当大军赶到的时候,众妖已前往妖之里界,酒吞童子倒独自留了下来,他对源赖光道:“嘿,人类最强的武士是吧,来和本大爷一战吧!” “好。”赖光欣然应下。 两人公平一战,不知胜负如何,三日后酒吞回归妖界,而源赖光返回京都。天皇为震慑诸妖,向世人宣告大江山讨伐成功,鬼王已被斩杀,而被看做斩鬼英雄的赖光本人,则在自家院里,和新结交的妖怪朋友鬼切举杯对饮。俩人志趣相投,互为挚友。 四十年后,野心勃勃的天皇终究是没有逃离天孙后裔短折的诅咒,好不容易熬死了藤原道长,满腔抱负尚未能实现,便病死在床榻上。 如今,讨鬼大将源赖光与大阴阳师贺茂忠行已成过去,属于安倍晴明和保宪的时代也被新人取代,此时在朝廷上备受瞩目的,是保宪之子贺茂光荣,与晴明的继承人安倍泰明。俩人并未将父辈的友谊继承下去,反倒分率两派,隐成对立之势。 灵魂所受的损伤,并没有那么容易修复,只是短短的四十年,完全不能让闲鱼恢复健康。可晴明却占卜到,师妹会因意外提前苏醒,他虽能预测时间,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意外。 寿终之前,源赖光决定将长女鱼姬从族谱上移除,从此之后她与源氏再无关系,这一举动令满族震惊,却也无法改变家主的命令。这些年,靠着伊贺明神巫女之名,诸神为源氏大开方便之门,政途万事通达,战事所向披靡,连所拥有的土地,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源氏比历史更早到达巅峰,这也使得族人野心膨胀,妄想取藤原家代之。 赖光死去之后,诸神对源氏所有的优待收回,其子赖国相较于父亲而言资质平庸,源氏的发展终于缓下了脚步。京城走政路的摄津源氏开始收敛光芒稳固势力,但属于赖信的河内源氏却大放异彩,其孙源义家更是被博雅收为弟子,有望得到神弓雷上动的传承。 子辈成长起来后,赖信归隐田园,但其威名在外,因而朝廷遇到麻烦时,所想到的还是河内源氏一支。沉寂几年之后,负责镇守陆奥的安倍赖良有了不臣之心,朝廷派人讨伐反被暴揍回家。朝廷便派遣源赖信之子源赖义前往陆奥国担当国守平叛,安倍赖良畏于其名声,立刻投降,并将自己和源赖义(みなもとよりよし)撞读音的名字赖良(あべよりよし)改为赖时。 众人皆认为源赖义担当陆奥守的任期会平顺结束,可临到换任的时候,安倍赖时之子却夜袭赖义营帐(疑是赖义自导自演),以至两族表面平衡被打破,源氏和陆奥安倍家彻底撕破脸。中途,本是赖义部下的藤原经清反派归顺了安倍赖时,使得源赖义孤立无援,腹背受敌,好在儿子源义家神勇无敌,才带他逃了出去。 跟随自己前来陆奥的家臣死伤无数,所剩无几,源赖义悔恨难当,若不是他傲慢轻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看着拼命带自己逃出包围的儿子,赖义道:“为父老迈,已将生死看淡,可太郎你前途无限,为父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 “我绝不会抛下父亲的!”源义家坚定道。 “好孩子。”赖义双眼通红,他看向当初他任职陆奥守的时候,在山下建立的风神神社,起身重重跪求道:“姐姐…鱼姬姐姐,求你帮帮弟弟吧!我罪该万死,可义家无辜!求您助他离开陆奥!” 本坪铃无风扬动,将血脉同源的声音,传递到沉睡的巫女耳里。 [姐姐……] [姐姐…我是赖信之子赖义……] [请姐姐帮帮我……] 不断有呼声传入闲鱼耳中,睡梦中的她皱起眉头,在越发急促的催促中睁开了眼睛。 京都—— 位于鬼门的晴明宅邸过了几十年依旧门庭冷落,泰明进入阴阳寮后,白狐公便完全隐退幕后,这里更是鲜少会有宾客踏足。 下了朝的泰明面无表情的走入乱草丛生的庭院,披散着一头银发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箦子上,指挥纸式收拾行装。见状,泰明眨了下眼睛,跪坐在后方行礼道:“师父。” “你该叫我父亲的,泰明。”银发男子转过头,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眼角的妖纹比几十年前还要鲜艳,这是他选择了妖怪之血的证明。本来决定成为人类体会生老病死的半妖晴明在经历过叶王的事后,最终选择了妖的一面,他没有与人类结婚生子,而是亲手制造了泰明做继承人。相比于作为人类死去再被高天原吸收成为[神明],晴明选择作为妖生存下去。 “师父要离开了吗?”泰明没有回应晴明的话,只是问道。 “你呀…真是。”晴明摇头失笑,知道他还在执拗的,认为不曾拥有感情的自己并非真正的人类,便也不在强求,道:“作为人类的[安倍晴明]还有几十年可活呢,我去伊贺探望故人,很快就回来。” “是被已故的赖光公逐出家门的那位姬君吧。”泰明问道。 “不能这么说啊泰明,和源氏划开关系,是赖光大人作为父亲对女儿最后的照拂。” “我不能理解。您曾说过人首先要拥有家族,才在平安京立足,所依附族群的能力决定了未来的上限。能够跳出这个框架的人少之又少,也不会被其他群体所接受。”泰明不解,可又为什么,被家族除名又变成了保护。 “那是因为对跳出这框架的人而言,族群反倒成了拖累。”赖光大人很清楚,或许源氏会比师妹先一步消失。晴明没有更仔细的为泰明解惑,他希望他能够自己明白这一切。见姑获鸟已将行李打包整齐,晴明站起身,道:“但愿我回来后,能听到你叫我父亲。” “……”泰明没有回答。 和由于位处鬼门而鲜有客到的晴明宅邸不同,贺茂家门庭若市,来往贵族不断,只是晴明要寻保宪,却不打算登门,而是直接转道去了热闹的东市。离开了家门,白发的俊美青年便成了高瘦老头的模样,他向后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沿边走在市场上。卖上豆的那家老板已换成了孙子辈,可口味倒没什么变化,晴明在小木桌上落座,面前便多了碗糖煮上豆。 “味淡了啊……”晴明抿了一口后道。 “我让少放点糖的。”保宪又端了莼菜给他,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少吃点甜食吧。” “好好,听师兄的。”晴明不在抱怨,喝下只有些许甜味的糖水,他用筷子扒拉着豆子,便听到有咚咚的鼓声从边上传来。保宪见状一喜,起身拦住卖小花鼓的商贩,拿了两个鲜艳的甩了甩道:“这个好,带过去给师妹。”说着他买下两个小鼓,将其中一面给了晴明。后者也不嫌臊,顶着老头子的橘皮脸咚咚咚的敲着鼓点。 买了小鼓,保宪又见另一边商贩卖的簪花精致可人,便兴冲冲的走了过去,道:“这几个都给我装好了。”这年头贵女虽是披发,但节日聚会的场所也会有不少人盘发带冠,所以簪花钗环也不愁销路。 “老大人这是送孙女吗?”小贩喜笑颜开道。 “送师妹的。”保宪纠正。他儿子还没成亲呢,心高气傲的谁也瞅不上,老光棍了。 “那要不要换这边的,款式要庄重一些。”小贩脑中出现一老太太的脸,便建议道。 “不用,我师妹带这个合适,她可好看了。”保宪将小贩递来的盒子塞进怀里,走到晴明面前正要给师弟插一个,便见对方摇头道:“我就别了,都老头子了。这个你给送荒师弟去,他美着呢。”月读又不会老。 见小师弟说什么都不收,保宪便将簪子收回怀里,道:“东西都带全了吧?” “都带了。”晴明笑道。 “那咱们走吧。”保宪回头望了眼京都,才拍着师弟的肩膀道。 白藏主腾空而起,化为巨狐之姿悄无声息的穿越京城的结界将两位大阴阳师带往伊贺,强风扑面而来,似乎也一并带走了过往流逝的青春,坐在狐背上的两个老人,在到达伊贺境内的时候,皆是青年的样貌。纵然已过了四十年,可闲鱼醒来后能看到的,依然是他们年轻的模样。

第255章 本坪铃声响动, 付丧神们皆停下手中的工作, 转头看向庭院中悬挂的铃铛。正与莺丸等人品茶的髭切收敛了笑容,那张罕有负面情绪表现的脸此刻深沉肃穆,再不见往昔的淡然。莺丸不解的放下茶壶, 而三日月则了悟道:“源家的子孙出了意外?”髭切和膝丸已将御神体送回源氏, 他们决定再次陪伴那一族走过兴衰。 “他们所经历的事算不上意外, 但做的选择却出格了。”匆匆赶来的膝丸答道。 三日月知道,由于赖光的子孙选择了政途, 髭切和膝丸便被暂交到了赖信手中, 目前的持有者是其子赖义。在他们曾经走过的历史中,赖义被任命为陆奥守平定野心膨胀的安倍赖时,却在任期将满时与对方起了冲突,更是因为部下反叛而流亡, 最终求助出羽国虾夷首领清原光赖才得以反杀。 在神族的影响下, 即便没有溯行军干扰, 历史的进度也已被打乱, 三日月也不确定是否到了这个时候。 身处异地却傲慢轻敌, 擅杀降将动摇军心, 一系列愚蠢的决定致全军覆没,让源氏颜面扫地,作为从满仲开始陪伴源氏走到现在的刀剑付丧神,髭切与膝丸对源赖义不满意实属正常,可现在的态度,却显然不仅于此。三日月琢磨了下, 道:“他们到神社求助了?” 髭切点头。 “那姬君…保宪公的封印一直很稳定,姬君应该不会被打扰……”莺丸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齐齐起身向后院赶去。在巫女沉睡后她的寝室便被封闭,层层御帘和几帐遮挡了湿气与庭院纷飞的花瓣,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即便知晓封印不会那么容易被破坏,众人在经过此处时依旧会放轻脚步。 血脉同源的声声呼唤传入深眠的巫女耳中,迫使她挣脱封印,提前从沉睡中苏醒。闲鱼睁开眼睛,尽管尚未完全恢复思维,却还是撑起身体,双目无神道: “赖…赖信叔叔……” 趴在闲鱼身上熟睡的茨球叽里咕噜滚了下来。 弥留之际的赖光,宁愿就这般抱着遗憾离开,也未曾去打扰女儿的修养,为了让她摆脱家族的束缚,他不顾弟弟和家臣的阻拦,忍痛将她从族谱抹除。只是赖光不会想到,只源赖信三个字,便让沉睡的她挣开了维持四十年的封印。原来束缚着阿鱼的,从来不是那几张薄纸,而是她自己不愿割舍的牵挂。 桓武天皇时期,大和民族将土族的虾夷人驱赶到了远离经济中心的东山道边境,以陆奥和出羽两国管制。此地食物短缺气温极端,是京城贵族视为死境的蛮夷之处,除了外族,通常罪犯也会被流放此处。安倍氏统领陆奥已久,颇得人心,且虾夷人本就抵触大和贵族,源赖义与安倍氏起争端,必定会被本地人团结围殴。他仗着源氏兵强马壮装备齐全,就以为新手村村民只能坐以待毙,轻敌傲慢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的代价。 源赖义抱着儿子失声痛哭,陪他逃离绝境的几个武士也垂头不语,父辈跟着赖信打了一辈子胜仗,可他们却沦落至此。就在众人绝望叹息的时候,一阵风从神社的方向吹来,那是完全不同于奥州的暖风。 陆奥的风是藏刀的凶器,刮在脸上只有刺痛,到了寒冬季节,更是收割人命的镰刀。可现在吹来的这阵风不同,它是柔软温暖的,像丝绸一样,源赖义怔忪着,竟产生了回到京都的错觉。 “姐姐,是你吗?”赖义激动的询问着。 风没有带来鱼姬的回信,却将他们送去了可结为盟友的出羽国。 察觉到巫女在使用力量,已经身为伊贺明神的一目连出现在闲鱼的寝室里,他望着她尚未找回焦距的目光,倾身上前,耐心等她神智清醒,才低声问候道:“早安,巫女。”语气平常的如过往的每一个清晨。 闲鱼眨了下眼睛,意识逐渐回笼,她看着面前那张脸,用干哑的嗓音磕磕绊绊道:“连…大人……” “嗯。”神明轻笑回应,抬手压下巫女乱翘的发丝。 “主人!” 膝丸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他似乎忘了这时代的门是拉开的,推了两次没有推开,便直接踹门而入。见到苏醒的闲鱼,刚才还急匆匆进来的膝丸反倒停在原地,看着睡眼朦胧的她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闲鱼转头望去,自然的打招呼道:“大家早上好,我是不是又起晚了?” “没有。”烛台切光忠无视外面正午的太阳,蹲坐在闲鱼面前道:“早饭还没做好呢。” “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头发也没打结。”清光也跟着笑道。虽然阿鱼的短发,早就不会缠成一团了。 同样跑到前面的歌仙顿了顿,在闲鱼的目光中道:“…可以起来做早自习了。” “……” 你是魔鬼吗?! 四十年的时间不足以完全修复闲鱼的灵魂,很快她便可能再次进入漫长的修养期,但大家默契的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所有人都像四十年前一样自然的和她相处着。这些年来,本丸断断续续的增加了许多新人,还包括乱他们心心念念的一期哥。和熟人们打过招呼,粟田口的小短刀们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面容俊秀气质优雅的青年到闲鱼面前,介绍道:“阿鱼!这就是一期哥!” “您好,我是粟田口吉光唯一锻造的太刀一期一振,是藤四郎的哥哥。一直期待着与您见面,也想要当面道谢,感谢您照顾我的弟弟们。”粟田口田家的孩子都极有礼貌,作为兄长的一期一振更为甚之,上来便行了重礼。 闲鱼见状赶忙挥手道:“不用这样,要说的话,还是大家照顾我多一些。” “是啊,一期哥把气氛弄得好僵硬啊,我都不好意思让大将抱抱了。”信浓叹气道。 “你不要一边抱着一边说这种话啊,我也要!”乱挤到另一边。 闲鱼干脆张开怀抱,让大家在她的被窝里挤成一团,才看向四周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神域境变得更热闹了啊。”“对啊,除了一期一振之外,小夜的哥哥江雪左文字也来了,还有蜂须贺虎彻、博多藤四郎、御手杵、太郎太刀、崛川国广、萤丸……等等。”大和守安定掰着手指道,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等等]们便怒道:“好好的介绍完毕啊,谁是等等啊!” 发飙的是长头发和安定一样身穿着新撰组服饰的男子,他道:“打刀和泉守兼定,以及同样是打刀的等等。”“不是等等,是陆奥守吉行…咦同田贯正国你怎么了,脑袋上冒烟了啊!”“女、女的……”被成做同田贯正国的青年莫名脸红道。 “他就是这个样子啦,上次见到我的时候也一样。”乱解释道,每天和桃花、樱花她们这么多女孩子在一起,都没有习惯。 “总之来了很多人,这会儿还在忙活呢,主人可以慢慢来熟悉。”安定说完,便对着闲鱼别有深意的目光,他茫然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后叫阿鱼是吧,这不是还没有习惯过来嘛。” “主人!”安定这里刚改口,今剑便双目红彤彤的跑了过来,看到闲鱼,他直接窜到她面前道:“你果然醒了!早知道我就不和岩融一起去抓鱼了,不然肯定比膝丸更早一点过来。不过我刚抓的鱼也派上用场了,光忠说会做鱼汤送来!” “嗯嗯,到时候一起吃啊。”闲鱼兴奋的搓搓手道。 “到底是为什么提前醒的,源赖义那边出的事吗?”岩融一知半解道。 “嗯,在陆奥吃了败仗。”膝丸终于从漫长的呆滞中回过神来,为岩融解释道。 “那还真是的,赖光公生前明明已经说……”“岩融/和尚!”膝丸赶忙伸手握住岩融的嘴巴,今剑也是一脸紧张的瞪着他,岩融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紧张看向坐在桌前的闲鱼,望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和众人一起失去了语言。 闲鱼怔怔的看着前方,这时候一目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而闲鱼缓缓地回过头来,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她低了下头,拿起茶壶道:“好干啊,里面有茶吗?”她拿着水壶摇了两下,却没有摇出一滴水来,便又改口道:“那就吃点东西吧,睡的时间太长了,有点饿了呢!” 髭切闭了下眼睛,随后起身绕过膝丸走入房间里,将点心放到闲鱼面前。 “谢谢你啊哥哥。”闲鱼匆忙道了谢,她像是真的饿疯了一样,往嘴巴里塞了大口的点心。三日月见状,将庭院里莺丸泡好已变凉的茶水端了过来,一杯放在闲鱼面前,而另一杯则被他自己拿在手里。望着自己看大的孩子失去光芒的眼睛,以及眼眶里闪烁的水光,他先轻啜了口,感叹道:“好烫呢,对吧?” 闲鱼闻言顿住,也捧起茶水喝了一口。 “嗯……” 闲鱼一口将那杯茶喝干,苦笑道:“真的好烫啊……”早就在眼眶打转的水珠涌出,滴答滴答的顺着下巴落在茨球的毛上。小家伙摸了摸脑袋,掏出一把小纸伞展开,仍窝在她的怀里。 茶水太烫了,连眼泪都被烫出来了。

第256章 茨球坐在闲鱼的肩膀上, 线条细的爪爪不停的挠着身上染湿的那一缕毛毛,待那簇湿毛彻底变干, 才慢悠悠抬起脸,掏出已泛黄的竹竿抱紧漂起, 并缓降在被封闭的御帘前, 吃力的用小爪子划拉着垂下的帘幕。 厚藤四郎站起身,想要去帮茨球将帘子扯开, 药研却伸手拦住了他,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向他摇摇头, 并看向发泄过情绪后, 一直抱着杯子沉默不语的闲鱼。无论是莺丸的茶, 还是光忠送来的食物, 她都没有拒绝的乖乖收下,和她说话也会得到回答, 努力维持着和平时一样的样子,药研知道她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停在原地不动的话,人只会越发沉浸在往事中,药研希望能有些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 茨球扒拉御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很是清晰, 闲鱼回过神来,起身走到茨球身后,将封闭了四十年的帘幕打开。 携着樱与桃香的暖风扑在脸上,散落的花瓣轻吻般擦过没有血色的苍白皮肤, 阳光离开了阻隔直直的照射在闲鱼和茨球的身上,让他俩动作一致的,用手掌遮挡住眼睛。 被封印四十年而失去温度的身体在日照中回暖,闲鱼接住向上跳跃的茨球,在它的期待的目光中选中一截花枝,犹豫道:“阿樱,可以吗?”回答她的是樱树细微的颤动,和自行折落的花枝。闲鱼忙伸手接住,并将那开满花朵的枝截递给茨球,取代了它那抱了几十年,已经发黄变色的竹节。 收获了漂亮的花枝,又等到疼爱自己的人醒来,茨球收获的是双倍的快乐,它伸爪摸了下闲鱼的脸颊,揪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插在了她的耳边。 “谢谢你。”闲鱼闭上眼睛,将茨球抱入怀里。 时隔四十年,神域境已大变了模样,樱花与桃花仍在,只是诸人的寝殿扩大了几倍,以往草木凌乱过于荒凉的庭院,也被重新整理,道路的石阶和水面的小桥,被安置的颇有意境。 “要去外面看看吗?”一目连走到闲鱼身边道。 “我……”在可能要直面的时代横沟前,闲鱼犹豫了。 一旁的神明提了建议后,便没有催促,而是伸手拨弄着树梢的鸟儿。闲鱼转头望着他的侧脸,除了恢复的眼睛之外,他看着没什么变化,既没有高天原神明的傲气,也没有她臆想中锻造神的烟火气,莫名的,闲鱼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她点头道:“那我出去走走。” 一目连微微笑起,轻声道:“去吧,我的巫女。” 见闲鱼主动离开了房间,膝丸赶忙跟了上去,却被鹤丸出手拽了回来,他道:“这种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吧,有我们在身边连哭都得先找个借口。” 膝丸停下脚步,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却发现留下他之后,鹤丸自己跟了上去。膝丸立刻伸手将他按住,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哪有啊,我说的是不要跟在她身边,但悄悄尾随的不算啊。”鹤丸无辜道。 “……”还能这样??? 神域境的小河旁多了两颗菩提树,闲鱼走过的时候,便听到数珠丸温和的诵佛声。注意到有人接近,他停了下来,明明是闭着眼睛,却朝着闲鱼的方向颔首道:“醒来了啊,姬君。”旁边的江雪左文字闻言一同睁开看过去,相比于数珠丸,他的气质偏为冷感,道:“我是江雪左文字,小夜…多谢你照顾了。” 闲鱼摇摇头,忽然想到数珠丸闭着眼,便道:“是小夜照顾我才对。”江雪只当她在自谦,可闲鱼自己却是认真的,她道:“我啊,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总之是什么都不擅长,怎么能照顾得了小夜呢。”倒是小夜还有大家,一直在迁就粗心大意,又感情用事的她。 听到闲鱼这么说,膝丸面浮上心酸,不等他上前安慰,便听到江雪直白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这家伙会不会说话啊!”“没错还是我过去和他聊一聊吧!”“冷静啊膝丸!长谷部!”厚和药研一左一右按住超级护短的弟弟丸和主控君。 没有在意御帘后面传来的骚动,江雪道:“话虽如此,可所谓的关照,也不仅仅只是在那一方面吧,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小夜的想法。那孩子…很喜欢你。”他握着佛珠的手收紧,道:“我很庆幸,拥有了这段安稳生活的记忆,那么接下来…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吗?”苏醒之后,他享受在神域境没有战争的日子,却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处境。他们因是战争工具而被时政选中,或者会有一天回归那样的生活。 溯行军被消灭,锻造神的诅咒也已经消失,他们与时政,与审神者之间的契约同样被斩断。刀剑如今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化形,可尽管如此,所有醒来的付丧神们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他们想要回报,给予栖身之地,给予自己选择命运机会的恩情。没有了时政的契约,他们与这位前审神者之间,却又被新的羁绊相连。 江雪的话,让在场所有自行化形的刀剑停下手中的动作,闲鱼的选择,决定了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方向。 只是闲鱼本人很茫然,或者说她从未考虑过这方面问题,只是单纯的将付丧神视为自己的责任,也想要有更多更多不会离开的家人。听到江雪这么说,她才意识到原来不仅要解决住宿问题,还得给退休职工们安排工作???苦恼的搔搔头发,闲鱼问道:“那你会跳神乐舞吗?” 回答她的是江雪面无表情的凝视。 这下可是难为到鱼了,她道:“我就这个需要别人帮忙,可你也帮不上啊。” “和战争无关的,我可以做。”江雪顿了顿,更为明确的提醒或试探道:“战争…不能避免的话也……” “哦,那个我可以自己上。”闲鱼打断,重复问道:“那你会跳神乐舞吗?”这是她唯一需要别人援助的。 回答她的还是江雪面无表情的凝视。 御帘后的膝丸感慨道:“姬君长大了。”“不愧是主,语言交锋你来我往言辞犀利绝不吃亏!”长谷部十分感动。清光坐在俩人身后眯起眼睛,道:“这根本就是不同生活环境造成的鸡同鸭讲吧。”熟悉的场面。 不过好在,有人转移注意力后,也稍微恢复了些精神。 相顾无言的漫长沉默过后,闲鱼告辞离开,她走到后院的金鱼草田,正面遇上了山姥切国广和他的兄弟崛川国广。忽然的碰面让被被一怔,他顾不得被单的下滑,呆呆道:“早…不、不是早,你醒了啊?” “嗯,让大家久等了。”闲鱼应道。 “那…那就好了。”山姥切说完,伸手拉起被被遮挡住通红的脸。看到他的样子,堀川偏头笑起:“兄弟太紧张了呢。我是堀川国广,日后请多指教。请问已经见过兼先生了吗?” “兼先生说的是和泉守吗?见到了,好像是和陆奥守一起被歌仙抓去陶冶情操了。”学插花之类的吧。 “这还真是不能错过的场面啊。”堀川双目一闪,对闲鱼道:“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闲鱼摇摇头道:“我想先出去走走。” “那么回见了。”相比于山姥切,堀川反倒是更自然的和她打着招呼。 “好的,稍后见。”闲鱼摇摇手。 目送闲鱼走出神域境,山姥切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堀川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很挂念鱼姬小姐吧,但如果不说出来,是不会传达给她的哦。”明明积攒了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被被闷闷地道。 “不过,大家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嘛。”堀川笑道。 “喂……” “怎么了兄弟?” “叫她的名字,不要带敬语。”她不会喜欢被这么生疏的称呼。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正如被被所说的那样,闲鱼确实是不喜欢被身边的人用敬语称呼,就像是在不断提醒双方之间还隔着什么一样。不过到底大家相处时间不长,生疏一些也正常,说老实话,她见到数珠丸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叫女施主、女菩萨的准备。还好是比较正常的称呼…… 离开神域境,站在本殿前的闲鱼难免愣怔,自家神社大变了模样,作为神主若非能够感知神力,都险些怀疑是走错了地方。被源氏重新翻修扩大过的神社在外形上变得更加华美庄重,连走廊的上方都绘满了精致的图案。除了神社本来便该有的配制外,原本封闭的别宫安置了刀剑付丧神的御神体,让跨越时空而来的大家,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仍能受到供奉。 或许是锻造神的神社又有皇室带头的关系,四十年间刀匠和诸武家形成了开工和开刃之前来这里拜祭的习惯,以求刀剑锋利无坚不摧。平民们则祈求剑神震慑邪秽,家宅平安,如今两宫皆是香火连绵。 闲鱼在只有神主可以进入的本殿前呆了一会儿,便向外走去,路过侧门的通道的大树,她看到岩融口中的枪付丧神正高举着长棍在树上敲打着什么,便上前道:“树上有什么吗?” “是蝉啊,一直在叫,吵得守门的老神官不能休息。”御手杵说完回头,却发现身边没有人在,当场吓道:“等等!刚才是有人在说话吧,为什么看不到…神社里还闹鬼啊!青江在不在?!” “请低头谢谢。”闲鱼面无表情道。 “诶,好小一只。”御手杵这才注意到脚下有人。 “……”要忍耐。 “是新招募的巫女吧么,太刀太郎连这么小的孩子都雇佣了啊。”御手杵蹲坐下来,完全没有认出面前的是谁,像对待孩子一样摸摸闲鱼的脑袋道:“很乖呢这么早出来工作,要吃糖吗?”他摸索了下口袋,又歉疚道:“额…改天再请你好了,之前带的被分光了。” “可恶,好羡慕。”鹤丸眼馋手痒道。“他肯定是故意在装傻。”长谷部的说法得到了膝丸的认同。 远方传来的哭声吹散了尾随小组的酸气,闲鱼和御手杵也停下对话,一起走向声音传来的草丛。神社后方的树荫下,日和坊双目通红,萤草和虫师正在安慰她,觉则愤愤不平的在说着什么。 “日和怎么了?”闲鱼伸头问道。 “阿鱼!”正在揉眼睛的日和坊跑过去扑到她怀里,惹得被侵犯了领地的茨球暴怒,不停用爪子推着她的脑袋。觉则展颜道:“感觉好久没有见到阿鱼了,大家好想你呢。”对于妖怪而言,四十年不算漫长,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异常。倒是御手杵有些意外,这巫女是在山下村子招来的吧,和山上的小妖怪这么熟。 “我也很想念大家呢。”闲鱼没有提封印的事,伸手抱紧了日和坊。 萤草大概早就知道内情,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便解释道:“先前有个人类贵族来神社大闹一场,非要连大人赐下符咒。日和听说他是生了重病走投无路,所以好心跑去帮他治疗,结果那人不仅不感激,反而让日和滚。”提起这个,觉更是愤怒道:“如果不是萤草关键时刻叮了他一下,日和就要被打了!” “很危险的,毕竟日和的太阳光没有什么伤害力,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去人类的府邸了。”虫师后怕道。 “不过能够帮到别人,我很开心。”日和坊吸吸鼻子道。 “那个公子脾气很糟糕的,嫌医师的药不管用就要杀人,幸好我们到的及时,现在医师一家已经被平安送去日轮城了。”虫师想到这个便露出笑容, 听完始末,闲鱼蹙眉道:“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吗?” “好像叫什么产屋敷的……?”虫师回想道,具体就不知道了。 “我明白了。”闲鱼随意道:“他将被所有神社拒之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补完鬼灭漫画了,我决定加一小部分鬼灭,我会像关爱隔壁伏地嬷嬷一样关爱屑老板的。

第257章 在这个神明治下的时代, 被神社拒之门外是相当重的责罚, 尽管那位贵族少爷的行为让日和坊气愤难过, 但她还是为他求情道:“算了吧阿鱼, 既然医师一家已经得救了,请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况且他也是因为生病才变成这样的……” 闲鱼并不这么认为。典药寮的医师同样是贵族阶级,那位公子敢随便杀人, 说白了是拥有杀人也不会得到惩罚的底气。在这个时代, 上级贵族对没背景的下级行凶也多半会不了了之,如果不是日和坊他们恰巧碰见, 医师会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他的家人也可能会因此受到连累。 别说是古代, 就算现代也时有发生这样的事,只要受害者不死不重伤,行凶者只会被抓起来说服教育几天,根本得不到实质性的惩罚,反倒是受害者每日活在阴影里,大多只能被迫远逃陌地来保护自己。 各种医闹惨案在脑中浮现,闲鱼垂下目光,对日和坊道:“若是他真心悔改,可以来神社找我。不过伤害无辜的医师, 又因为得不到风符而大闹神社,怎么说都要小惩一下才是,不然所有人都会学他胡搅蛮缠。” 这种说法显然得到了温柔孩子们的认同, 虫师颔首道:“阿鱼说的对呢,日和你不要太心软了。他如果老是来吵闹的话,风神大人也会很困扰的。”大概会很受伤吧。 日和坊点点头,两手交握住道:“我打算再去见见他。上一次…也是我太冒昧了,生了重病的人,本来就很敏感,我不应该上来就说要替他治疗的。这一次,我会带自己做的紫藤花饼做手信拜访。”瞧见大家不赞同的目光,日和赶忙解释道:“等他恢复健康后,我会劝他好好和神社还有医师先生道歉的!” “哈哈哈,小家伙们还真有意思啊。”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的御手杵忽然笑起来,一手日和坊一手闲鱼的揉乱她们的头发道:“尤其是你啊小巫女,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大话太可爱了吧。好了好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人们来烦恼,上一次太郎太刀不也是把他打发回去了。” “诶。”日和坊怪异的看着完全不在状态的御手杵,枪大哥不认识阿鱼吗? 闲鱼叹口气,正欲解释,可她到口的话却再次被神社内的吵闹声打断。不同于日和坊轻声的抽泣,神门处传来的声音尖锐刺耳,传递着浓郁的负面情绪,御手杵见状连忙转身赶去,闲鱼顿了顿,和日和坊道别后,也跟了上去。被留下的妖怪们面面无言,好半晌,觉才道:“这声音就是那个家伙吧?” “他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虫师气鼓鼓道。 日和坊忧愁的叹口气,虽然这个公子脾气很坏,可是产屋敷家族其他人都很温柔,她不想让大家伤心呢。 作为妖怪的日和坊尚且会顾忌到无辜的产屋敷家人,可作为他们血脉亲人的某人,却显然没有为亲人考虑过、。 “如神官大人所见,我已时日无多,难道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闲鱼和御手杵赶到的时候,穿着深色狩衣的贵族男子正站在伞下面无血色的祈求着。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碎的凄凉憔悴,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太郎太刀却能够看到,他在说到时日无多时眼中的扭曲和愤恨。这个人有着让付丧神也心惊的恶意,他憎恨着,想要抹消掉所有站在他面前,却拥有健康身体的生灵。 只是大多人无法像太郎一样感受到那份明显的恶意,在这位俊美的公子一改之前强势的风格,选择苦苦哀求的时候,便忍不住软下心来。很快,便有信徒道:“神官大人,不然就给他一张风符吧,太可怜了。” “是啊神官大人,他都这么惨了,您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反正只是一张符咒而已,给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这么吝啬吧……” “就是就是,不要这么小气嘛。” 太郎太刀在神社多年,也未曾遇到过这样难缠的人,尤其是在敬畏神明的国家,即便是那些被冠上渎神罪名的人,也不会颐指气使的面对神职者。他虽然身形高大,可实际上却是性格温和的人,被这么逼迫,仍平和解释道:“在这之前,神社已经赐予产屋敷一族十张神符,为了保护你,他们将所有护符都放在了你手中。可是还不到十日,你便再次来到神社强求神符,那么之前在你手中的符咒去了哪里?” 全部被毁掉了。 为了研究风符的运作方式,为了知道隔绝阳光的方法,他全部毁掉了。 出身、容貌、才华,这位产屋敷家的公子自认远高于旁人,可这样完美的他却重病缠身命不久矣,而那些丑陋的、愚笨的、低贱的家伙,则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够开开心心的活到百岁。 这个世道如此不公,他为何还要去尊敬什么神明,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身体状况越发糟糕后,他便难以离开寝室,外面浑浊的空气都会让他过敏。而那个所谓的医师,摆出一副恶心的样子说要帮助他,可那些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既然胆敢欺骗他,那么以死谢罪有什么不对,偏偏又跑出来一群莫名其妙的女人阻挠他。 老天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一样,医师被那群奇怪女人带走之后,他的身体情况却逐渐转好,这证明那些药确实是有用的,可代价却是他再也无法站着阳光下。他找到医师原本的宅邸,从他家中搜索出药方,可发动所有力量,却也无法找到那叫做青色彼岸花的药材。他费力寻找到了医师藏身的日轮之城,那地方正爆发瘟疫,他不敢贸然踏足,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医师成了拯救瘟疫的英雄,他想要靠近,又被十分凶残的长毛女人狂追六个山头撵了出去。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日轮之城的女王卑弥呼,传说受到天照大神的眷顾,拥有太阳的灵力。 走投无路的产屋敷家公子,便将视线放在了被父母求来,能够过滤秽气的风符上。 风符在贵族中只被用来呵护女人的皮肤,可对于当时病弱的他来说,却能够保护他易敏的体质。如今他不再病弱,却畏惧阳光,而这风符再一次起到了作用,它能够让他在阳光不强烈的午后外出行走。神符奇异的力量,为他带来了希望,他想只要能够掌握这个力量,就根本不必去找什么医师和彼岸花,能如同神明一样永生。 只是让产屋敷家的这位公子万万没想到的是,所谓慈悲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只是几张符咒,都不愿施舍他。莫非是…发现了他吃人的事?哦对了,他如今渴求人类血肉,需要吃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值一提。 对上太郎太刀的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产屋敷公子目光晦暗,他当然不可能直言说出真相,只道:“前些天外出遇到了妖怪袭击,已经全部被毁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请神明原谅我!” “病痛缠身还要被妖怪袭击,神官大人就可怜可怜他吧。”旁边的路人们同情道。 “是啊神官大人,你就给他几张符咒吧。” 周围人对此子的同情让太郎蹙眉,若是继续拒绝的话,怕是会让连先生声名受损,可不拒绝的话…这个心术不正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就在太郎为难的时候,在旁边围观了好一会儿的闲鱼道:“哦…你说风符都坏了?那可以告诉我,你遇到的是什么妖怪吗?”她的问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那位公子苦笑道:“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妖怪,我认不出来……”不能说有名的大妖,那有暴露的可能。 “那就奇怪了,风符可曾为神乐殿下挡住了八岐大蛇的攻击,能够连破十张风符的妖怪,会是无名之辈?”闲鱼走到太郎身边,上下打量着他,挑剔笑道:“你是达摩蛋转世还是四魂之玉成精,值得妖怪连破十次风守不惜得罪高天原正神追杀?” 先前还一直保持着贵公子端方的男人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份恶意也更为明显。 太郎并不认识忽然出现的巫女,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可闲鱼却绕开他走到前方,环顾四周道:“你们很有同情心是吧?可神社的风符有限,剩下的已经被送入皇室,不如你们去求天皇分享,或者…把你们的份给他。” “你、你谁啊!有什么资格代替神官大人说话!”方才维护那公子的人怒道。 “我是伊贺明神的神主,本社宫司。”如同在为她证明一般,神社内大风骤起,吹乱了众人的衣摆乌帽,只有闲鱼一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连发丝都没有颤动。慢一拍才反应过来的在场神官与巫女一同弯身行礼,而方才还敢在她面前叫嚷的男人,则面红耳赤的闭上嘴巴,两手作揖道:“冒、冒犯了……” 闲鱼没有理他,径直看向产屋敷家公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说巫女和阴阳师可以用名字诅咒,大人是想要诅咒我吗?”他敏感的退后几步。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叫你产屋敷屑了。”省的人家一族老是中枪的。闲鱼说完后,无视对面屑公子扭曲的表情,道:“吾神作为风神,已回应了你们的供奉,庇佑伊贺风调雨顺。我希望你们明白,这风符的存在,是神明的恩赐,而不是他的义务。”说到这个,闲鱼便笑了起来,道:“还真是熟悉的得寸进尺。” “巫女大……” “闭嘴吧。巧言如簧,颜之厚矣,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闲鱼指着参道,神情肃然道:“既对神明无敬重之意,那就给我滚出神社,从此之后,不准你踏入任何神域!”鸟居所在之处,便是神明领域。 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出现,等屑公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刚才为他说话的人一起从参道上狼狈滚落。手中遮阳的伞在跌落中毁掉,屑公子的皮肤出现难以忍受的灼痛,他红着眼睛疯狂往树荫下跑去,若不是身上还带着一张风符,可能就再此彻底化为灰烬。不等屑公子庆幸,他手中的风符也风化消失。 神明收回了他的庇佑。 该死! 该死的巫女! 她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在针对我!该死该死该死可恶可恶可恶! 屑公子在仆人的帮助下在日落时躲入轿中离开,但双眼的仇恨却并未因死里逃生而消失。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恨意填满,但他也清楚,在白天他没有胜算,等到夜晚…呵! 只可惜,屑公子的复仇依然没有成功,他发现正如那位巫女所说的一样,他无法再进入任何神社。他拜托家族的关系寻找到阴阳师解除诅咒,却被告知,巫女的言灵只有她自己解开,或被诅咒者自身能力胜过巫女才能被抵消。 听到这话,屑公子既愤怒又有些欣喜,就算是巫女又如何,说白了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早晚会变老变弱,等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主公一族不会短命。 ps.按大佬们的分析,产屋敷一族中间隐姓埋名,到主公一代才改回产屋敷,所以他是第三代家主。 因为我不知道屑老板以前叫什么名字,也不想杜撰被打脸,所以干脆就叫产屋敷屑好了。 屑老板:妈的神社,不给我风符防晒,针对我,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屑老板:神社进不去了?!可恶可恶针对我针对我去死吧 屑老板:只要拥有比巫女强的力量,就能打破她的言灵。呵呵区区人类早晚老死,看我熬死她! 一百年后…… 屑老板:…… 一千年后…… 屑老板:……艹

第258章 一直没有神主镇守的名神大社忽然出现了被神明认可的巫女, 这消息令来往神社拜祭的信众惊讶,可不等他们做出别的反应,便被她出手便将人丢出神社的狠辣震慑, 而那些原本还想为产屋敷屑求情的家伙, 更是纷纷低头不语。 说实话, 道德绑架神社, 强行干涉神官对神符的分配, 这种事在其他神社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谁也不敢冒着惹怒神明的危险,对神职者指手画脚。可谁都知道伊贺明神一目连是个愿意为人类牺牲眼睛的神明, 而负责代理宫司的太郎大人也好说话的很,但他们的温柔没有换来应得的回报,反而让进出神社的人忘记了作为信徒该有的本分,一个个颐指气使,全然没有对神明的敬畏。 拍动翅膀的声音出现,闲鱼伸出手, 三脚的八咫乌便降落在她手上。这是天照大神的神使, 也是伊势神宫斋王才能使役的御神兽。闲鱼摸了摸鸟毛,道:“我已确定回归,代我回禀殿下吧。”鸟儿得到了回复, 又扑着翅膀离去。 送走了伊势神宫的鸟儿,闲鱼将目光放回到因为产屋敷屑而聚集在神门前的人们,道:“从今日起,神社年中行事恢复, 将正常举行四大祭,既仲春新年祭、季夏月次祭、仲冬新尝祭、季冬月次祭。由于吾神身兼锻造神职,十一月八日鞴祭将划入神社例祭。除此之外,开放接受地镇祭、上栋式、神前婚仪等诸神事委托。” 这是她早就和连大人商量好的,可没想到会拖那么就才实现。 这些都是好事,尤其是身处伊贺的贵族听到可以办神前婚礼更是面露出喜悦,可也有人担心道:“大人,那神社还愿意接受驱邪除妖的委托吗?” 这些年伊贺的悬赏封印都放到了神社的鸟居前,神社的神官大人们会帮忙驱逐妖怪。 “会。”闲鱼应道。 “谢大人!”百姓们庆幸着。 知道自己在这里人群就不会散开,闲鱼看了眼太郎太刀,便和他一同进入神门,走到闲杂人等无法踏足的本殿区域,才停下脚步,道:“你好,我是鱼姬,是连大人的巫女。” 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宁静的太郎松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弟弟他们经常会提起你。”他曾去过她休息的寝室,知道审神者的是非常年幼的孩子,只是待她醒来后他才意识到,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小一些。 “弟弟?”闲鱼茫然。 “是次郎。”提起兄弟,太郎金色的眸子像覆了层暖光。 “啊!”闲鱼错愕,虽然她也知道次郎有个哥哥,但一直以为对方也会是个女装大佬,可万万没想到太郎居然会是这种端庄正直的类型。想到这个,闲鱼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神社的事宜没有安排好就去休息了……”尽管连大人拒绝在她沉睡时举办任何祭祀,可神社还是要运作的,这些年都是太郎、小狐丸他们在维护着。 “你无需觉得愧疚,常年被供奉所积累的一些经验,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没什么不好。况且比起作为刀被奉纳,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他低头望着巫女头顶的发涡,道:“只是…或许是我脱离尘世太久,总有些事无法处理妥当。” “不是这样吧。”闲鱼抬起头,道:“是因为顾忌到连大人的名声,不想他流出冷漠无情的恶名,所以才在那家伙的逼迫下退让不是吗?不是无法处理,而是被顾虑绊住了手脚。” 太郎没有反驳,他确实是存在这样的顾虑,垂目道:“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这件事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错在我们。”当说起正事的时候,闲鱼身上那份属于少女的稚嫩气息便一扫而光,就算是先前还觉得她年幼的太郎,这会儿也只能注意到她作为神主端庄肃穆的一面。见太郎不明,闲鱼解释道:“在任何神社,纠缠神职强求神符都是渎神的重罪,只是那群被屑公子煽动的傻子没有自知之明罢了。况且…无人敢非议高天原正神,就算谈起,也顶多会说风神神社多了位凶狠的神主。”就像世人只会说稻荷巫女文子彪悍,却不会扯到稻荷神一样。 他们会讨厌我,但是也会学会尊重我的神明。 “被这样说,也不是无所谓吧。”太郎尽管不是人类,也不认为会有女孩愿意被人说凶狠。 “这种事你要换一种思考模式,比方说…被讨厌总比被欺负好吧?”闲鱼摊开手若无其事道:“人活在世上,总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只要我身边的人不会受到影响就好了。”她顿了顿,小心道:“太郎会觉得我过分吗?” “不会。”格外正直的神刀付丧神考虑过后,认真道:“那位公子心术不正,有怨秽缠身,不配得神庇护。您并没有做错。”见闲鱼一直抬起脸和自己说话,意识到两者的身高差距,太郎立刻退后两步,拉开距离,让她可以稍微放低视线,道:“抱歉,我这种体格,让你很为难吧。”一直抬头很累的样子。 本来还在微笑的闲鱼立刻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道:“没有。” “我站远一些好了。” “不需要。”对面刚拉开距离,闲鱼立马跟了过去。站远干什么,显得她好像很矮一样。 太郎露出疑惑表情,不理解审神者为什么忽然就执拗起来,可他也体贴的没有追问,便就保持了这样的距离。考虑到接下来神主会准备恢复祭祀,太郎将脑中的资料整理了下,正打算一一说明,可这时候,一直尾随在后方的御手杵的惊叫,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 两人被御手杵忽然的叫声吓得一怔,齐齐回头看向他,而御手杵本人这会儿正目瞪口呆的盯着闲鱼,满脸惊讶道:“等等!这神社的神主不是我们的审神者吗?审神者?!” “是前审神者了。”闲鱼提醒道,这反射弧比大包平还长。 “啊,是这样。”御手杵拍了下脑袋,笑嘻嘻的用手掌揉乱闲鱼的头发,明明才刚刚认识对方,却自来熟的好像多年朋友一样,道:“哈哈真是好小一只啊,果然睡太多会耽误长个头的啊。” “封印是静止的,我还没成年,有很大成长空间……”闲鱼努力保持心平气和道。 “把手放下御手杵,不可如此冒犯巫女。”太郎纠正道。 “哎呀你太严肃了,因为真的挺可爱的嘛,而且在太郎你的身边,显得更小只了。”御手杵笑道。 “……”太郎发现,巫女退后了几步,离远了自己,站到了御手杵身边。他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很介意自己的身高,但是站在御手杵身边对比的惨烈状况也并未有多少改变,于是他安慰道:“体格大…并非是什么好事。” “长得高总比长得矮好。”闲鱼下意识的踮脚道。看晴明和大天狗站一起的时候,被吐槽的都是后面那个。 “可是过于高大就没有用处了吧,像是无人能够使用的刀,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太郎垂眸道,祭祀刀和饰太刀尽管没什么实战作用,可也不存在无法被使用的情况,他们被收藏保存,也多是出于主人的珍爱。可他不同,由于过于庞大难以被常人使用,才只能被奉纳于神社。 “53码鞋很少被使用,它就不应该存在吗?什么锅子就配什么盖,配不上号也不是鞋的问题。”闲鱼说完,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他自己,她没有见过他原型的刀是什么样子,便也只能匆忙改口道:“况且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每振刀也是在刀匠的期待中诞生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在锻造过程中重制刀身的长度。话说回来,你现在已经是付丧神了,就没必要在为此纠结了吧,你自己的价值,不是完全可以靠你自己证明么。” 既然已经可以自己挥动自己,又何必寄希望于他人呢。 这样的说法让太郎一怔,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足以完美的挥动任何长度的大太刀。自降临凡俗来一直心如止水的他忽然升起一股冲动,比起留在神社做神官,他也想和青江他们一样,走出去挥刀,驱除作祟的妖邪。 太郎陷入了沉思。闲鱼见状不愿打扰,便告别离开,继续在神社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相比于前厅的热闹,神社后方的庭院作为寻常信徒所不能踏足之地,便显得有些冷清了,闲鱼走在路上,只看到清理落叶的巫女。后方的小门也有通往山下的阶梯,只是比起神门前庄严直垂的参道,这小道斗折蛇行,陡峭蜿蜒,既没有扶手也没有护栏,已经罕有人愿意使用。 没有前厅摩肩接踵的烟火气,后社只存植被的草木湿气,闲鱼提起衣服,顺着小道向山下走去,走着走着,她便停下脚步,坐在了阶梯一边,两手抱着膝盖,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紧跟在闲鱼后方的膝丸等人仍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鹤丸惊讶的看着膝丸,小声道:“我说,你不会是要哭了吧!”“我才不会呢!”膝丸反驳道。只是看到姬君游刃有余地处理神社事务的样子,他便忍不住怀念起她曾经懵懂无知的模样。她如他们所愿的成长起来,可他却没有意向中的高兴,反而更多是失落。 长谷部没有说话,他只觉得没有必要跟下去了。 坐在台阶上的闲鱼仍在发呆,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发现后面有人在跟随,还是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对于自己沉睡了几年,闲鱼其实并没有详细的认知,那或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或许很短。虽然身边的神明们没有什么变化,可神社却是大变了模样,她难免有些疏离感,但看到似曾相识的建筑时,又亲切起来。 本殿中心有梅花点缀,而周围则种满了竹子,密集的一排,投下光影斑驳的树荫。神社前方引了河水环绕,两边种上了樱木,而参道的扶手旁,则被枫树填满。即便现在还不到时间,闲鱼也能够想象到樱花盛开时洒落水面的绝美,和秋季红枫的艳丽,与梅花的暗香。 父亲曾遗憾,没带她看过京都的红梅落叶,可是他却将岚山的竹、天满宫的梅、鸭川的樱、清水的红叶…都带到了她面前。 五裂纹的枫叶片从树梢落下,敲在闲鱼的发顶,她伸出手,将叶片捏在手里。而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轻轻降落在叶片顶端,它扑哧着拥有漂亮花纹的翅膀,散下莹莹光辉。 闲鱼微怔,目光追随着蝴蝶飞向阶下,看着它悠悠转落在另一个人指尖。那人仍穿着一身蓝狩衣,银发飘飖让眉眼的红纹若隐若现,那张俊美的脸在四十年里没有任何改变。然后,他用那熟悉的,属于青年的声线,轻声道: “师妹。” “……”闲鱼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丢下手中的枫叶,缓缓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接着,她看到下方的晴明稍侧开身子,露出身后藏着的白狩衣青年,那人带着她无比眷恋的温柔笑意,朝她伸出手。 方才还怀疑自己幻视了的闲鱼飞快的从山道上跑下,带动的气流,卷起一地落叶。她的拥抱没有落空,切实的被人怀抱拥入,那熟悉的温度,以及可以永远包容她一切的温柔,都让她无法抑制的,落下泪水。 “大师兄……” 她是不是,也没有睡太久,也没有…错过太多。

第259章 对于闲鱼来说, 和师兄们的分别只在昨日,可对于晴明和保宪而言,这一别已是四十年。这些年来,他们也并非没有来伊贺探望过,可每一次也只能隔着御帘远远地遥望她沉睡的样子, 唯恐他们的气息, 将她从封印的保护中唤醒。 保宪抱着闲鱼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他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脸, 那细致的手感,温暖的体温, 让相隔四十年而产生的不真实感一点点消失, 他好一会儿才收紧手臂,将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的师妹抱紧。他哽咽着, 语句也断断续续, 沙哑的不成音道:“师妹…乖…乖……”还好,还好他撑到了现代,若是错过了,那这孩子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平安朝男女平均寿命极短, 公卿贵族30多岁便寿终的不在少数, 保宪这些年一直很担心, 担心他撑不到师妹醒来。 听到大师兄的话,将脸埋入他怀里的闲鱼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她闭上眼睛, 脸颊摩擦着他的衣服。大师兄…瘦了好多……衣服上除了熟悉的熏香,还有淡淡的草药味。意识到什么,闲鱼缓缓地松开手,自然的改抓着他的袖子道:“大师兄,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师妹啊。知道你要醒,就赶快过来了。”保宪的欢喜溢于言表,他两手捧着闲鱼的脸蛋搓了搓,道:“我家的阿鱼还是这么漂亮,就是瘦了点,脸都不圆了。等会儿师兄给你做好吃的,都得补回来。” “嗯。”闲鱼点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蓝狩衣青年,他眼角的红纹似乎比分别前更艳丽了些,但那张脸依旧好看的出奇。接触到她的视线,晴明眨了下眼睛,朝她张开手道:“师妹。” 熟悉的声音再次让闲鱼湿了眼眶,她扑进他怀里,用力的搂紧他的腰。 以晴明的视角,低下头只能看到圆滚滚的发顶,他伸手摸了摸她柔润的发丝,轻声道:“我们来看你了。”他和大师兄,早就不在年轻,只有师妹仍然停留在14岁那年的时光。纵然知道岁月残酷,人总要成长,可是他似乎是老了,也变得胆小了,他不想师妹这么快长大,所以选择和大师兄一样,为她回到四十年前的过去,让她慢一点追上。 晴明和保宪早就知道,闲鱼真正的住所不在神社而是风神大人的神域境,他们这些年也不只一次来伊贺探望她,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尽管如此,在闲鱼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们介绍的时候,两人还是默契的选择配合,况且前几次来神境的时候,师妹未醒,他们也没什么心思观赏风景。 神域境的四季转变与外界不同,是随着神明大人的意愿变动,闲鱼睁开眼睛的时候,这里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便在落雪般飘洒花瓣的樱树下,拆起师兄们带来的礼物。 各种色彩花纹的布料被展开,其中还有稀罕且名贵的绸缎,乱看的双眼发光,道:“好漂亮啊!这个是现在京都在流行的花蝶纹吧,我之前在郡司那边看到过,保宪先生带来的要精致好多!” “你们看这匹,是樱川纹,樱花和水波的组合,修改过后一反最初的清雅风,用上金线格外华丽!”次郎赞叹道。想不到除妖回来之后就遇到这样的好事,被大哥禁酒的郁闷也冲淡了些,他拿着布料往闲鱼身上比划道:“这种色彩阿鱼穿还太早了,倒是可以做正装,日常用的衣服还是乱你手边的那种少女风更合适。” “但是华丽风很适合次郎啊。”闲鱼翻出匹鲜明的蓝色,眼睛一亮道:“乱快来看,这个好适合你!” “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金鱼纹了,简直是艺术品嘛。”清光将拉开的布料再次收好放到闲鱼身边,这些就算是过上几百年也不会过时。 “俺果然不能理解。”陆奥守吉行单手托着下巴看闲鱼几人兴奋的翻着布料,忽然冒出一句道:“鱼姬是巫女吧,准确来说是神主,能穿的衣服不是有定制吗?这些布料就算做成成衣也穿不上吧。” “衣服的话,怎么样都没有差别,好不好看不重要。”同田贯正国两手插在袖子里似乎不在意道。 “强大和帅气当然是要共存的,你们这是没有追求啊。”和泉守兼定反驳道。 “说的不错,外表和实力并不相悖。不过和缺少鉴赏能力的家伙说再多也无用,这种事还是得用实力证明。”蜂须贺虎彻站在了和泉守兼定这边。 看着他们争执成一团,保宪忽然笑了起来,闲鱼面露茫然,而保宪目光幽远,笑道:“叶王当年也说过差不多的话。”那时候师妹刚离开京都,他到底是男子,也不知要寄出什么花色的衣服比较好,便拉了师弟去布铺和女子们讨论。叶王大概是烦了,便来说师妹是巫女,根本穿不上那样的衣服。 晴明似乎也想到当年的事,忍不住跟着轻笑出声,接着便听到大师兄道:“你二师兄也这么认为。”晴明笑容一顿,苦笑道:“大师兄记得真清楚啊。”他其实和叶王一样,听到逛街便怵头。平日里大师兄体力差总说累,可逛起街却没完没,一个铺子反复登门,也不嫌脚疼。 闲鱼环起保宪的手臂道:“其实晴明师兄和叶老三…咳叶王师兄,说的也没错,我确实用不到这么多衣服。”保宪拍拍闲鱼的手背,靠着她道:“怎么没用?你看,你现在靠着我,不靠晴明啊。”他说完,闲鱼便甜甜的笑了起来,贴大师兄贴的更近了。保宪惬意的眯眼,又道:“我当时就说了,这些衣服啊,女孩们可以不穿也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能没有。” “是是,大师兄说得对,师弟受教了。”晴明这些年可被念叨怕了,忙道。 “你受教个什么啊,到现在也没有成家,要早听我的哪会连个子嗣都没留下。”也亏得有泰明了。保宪想到这里便叹息道:“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小师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挑不挑食,那孩子本来就是高个,再瘦一些不就成竹竿了,那多不好看啊。这点晴明倒是省心,从小就能吃。” “大师兄……”晴明尴尬,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再提这种事了。 “好好,我不说了。”保宪拍了下膝盖道。他回头从包裹里翻找出厚厚的几本书,伸长手臂离远眯眼分辨了会儿,才拿到闲鱼面前道:“这本是你晴明师兄的术式记录,另一个是我补的解析。” “……”闲鱼盯着大师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师妹?”保宪疑惑。 “啊…好,我这就看。”闲鱼赶忙从保宪手里接过书道。 “也不急啊,先吃过饭慢慢看吧。”说着,保宪缓慢的站起身,单手习惯性的扶了下后腰道:“光忠先生在厨房忙活吧,我过去帮忙,让师妹尝尝我的手艺。现在我也不差叶王什么了,你小师弟那么挑食的人,上次化身到凡间的时候都没挑嘴。” 张了张嘴,闲鱼跟着站起身,道:“嗯…大师兄做的肯定好吃。” 保宪听了,脸上更为灿烂,俯身揉揉师妹的发顶道:“上次在大江山也没有吃到糖醋鱼,今天师兄给你做吧。对了,我包袱里还有些调味品……”说着他按着膝上弯下腰,将包裹打开。闲鱼见状赶忙跑了过去,把包裹抱在怀里道:“大师兄,上次说好了我会和你一起做的!” “那好,师妹帮我打下手吧。”保宪直起身,就这样被师妹亲亲密密的挽着,一同向厨房走去。 晴明见状放下手中摇摆的折扇,抿了口莺丸递来的茶低头不语。师妹注意到了吧,大师兄看不清近处的东西,也无法顺利的起落……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饭后,晴明将从京中带来,被层层封印所束缚的箱子放到闲鱼面前。在她疑问的目光中,一边拆封印,一边解释道:“师妹你看。”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三神器之中的八咫镜和天丛云剑,可不同于闲鱼当年所见到的,此时的八咫镜布满裂痕,连天丛云剑上也锈迹斑斑。 “这是怎么回事?!”闲鱼难掩震惊道。 “师妹沉睡之后,水蛭子又试图冲击封印,为了加固阴界之门,三神器耗尽了力量。”晴明拿起破烂的八咫镜,道:“天皇命我将神器带来,希望由锻造神修复。”而八尺琼勾玉非锻造品,目前供奉在伊势神宫,等待它吸收月华自行修复。 “这样啊,不过连大人去海上庇佑船只了,晚会儿才会回来。”曾持天丛云剑战斗过,闲鱼也不希望看到它这个样子。神剑似乎也记得她的灵力,并未排斥被她掌握,反倒是亲切的回应她的力量。 “师妹既然是锻造神的巫女,也自然精通锻造之术吧,只是修复神器表面,不会消耗你的力量。”晴明建议道,反正修复神器所用的是神明赐予的力量。 “我可以试试。”闲鱼颇为自信的应道,只是把裂缝填平,感觉很容易,应该没有给手机贴膜难。她话音刚落,便见原本坐在不远处的三日月和髭切忽然站起身挪到了她面前,闲鱼见状不解道:“你们俩有事?” “没有,只是想凑个热闹。”三日月笑道。 闲鱼奇怪的看了俩人一眼,便将天丛云剑握在手中,她回想起曾经修复山姥切时那份熟悉的灼热,并尝试着再次将那力量引导出来。随着闲鱼牵引出神力,天丛云剑的剑身化为一片赤红的炎流,保宪大吃一惊,赶忙伸手阻止,晴明却拦住他道:“大师兄你看,师妹并不觉得烫。” 不仅是不觉得烫,那赤红的剑身在闲鱼手中像泥巴一样滚动,却无法伤害到她的皮肤。她手握着剑身,用手指一点点将剑上的缝隙磨平,可却又觉得怎么看都不够平坦,故而直接将手掌压下,可是结果却让剑中心整个凹了进去。闲鱼吓了一跳,有些慌乱起来,赶忙想把剑身再扯平,可是当她拉动剑尖的时候,只是将神剑拔出丝来,却没有让凹起的地方变直。 那丝应该是神剑的神脉吧…… 山姥切国广缓缓地移动到堀川国广身后。 看着师妹手里的拔丝神剑,晴明沉默了几秒,建议道:“师妹既然不怕烫,还是先捏回剑形吧。” “好。”闲鱼正着急呢,听到晴明的建议,赶忙应下,她想象着剑的形状,先将拔丝的剑团吧团吧成圆球,然后再开始重新塑形。 天丛云剑是双刃的直剑,于是闲鱼先捏了个三角形,将尖端往上拉拽,然后两手按住下面,开始拽剑柄。闲鱼记得,天丛云剑没有刀谭,是直接在最下面有个把手一样的东西,所以她便直接捏住三角形下方,往两边按压按压…… 晴明眯起眼睛,看着师妹手里逐渐成型的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形状有点…奇怪啊。晴明说不出口的话,不代表别人也是,御手杵刚回家,便看到小巫女手里捏着个要打马赛克的玩意儿,当场震惊道:“我的天啊,那个混蛋把□□拿给孩子玩的!!” 闲鱼捏[橡皮泥]的手顿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将人类船只平安送回岸边的一目连回到了神域境,他刚一站定,便看到巫女捧了奇怪的玩意儿走了过来,急切道:“连大人快来帮帮我,这个要怎么恢复原状!”我靠可别是恢复不了啊,这可是三神器啊,得赔多少钱啊!! 神明冷静的从闲鱼手中接过那团东西,疑惑道:“要做陀螺吗?” “…这是天丛云剑。”闲鱼弱弱道。 “……”神明沉默。 “可、可以修吗?” “…可以。”重锻。

第260章 重新塑形对于身为锻造神的一目连来说称不上难题, 天丛云剑是诞生自八岐大蛇身上的神器, 自有一套神力循环系统,他只要将其理顺, 并恢复原本的状态就可以。尽管在高天原时也未曾有过修复三神器的经历, 但对于它原本的形态, 一目连还是知道的,在他手中, 那让闲鱼头大的铁浆乖巧的形成双刃剑的轮廓, 并在剑身上蔓延出精致细腻的纹痕。 坐在神明身边伸着头,闲鱼乖乖的将两手并拢撑着地, 问道:“原来有花纹啊, 我都没有注意到。” “最初是有的,只是后来被磨平了。”一目连分心解释着。 缩回脑袋重新坐好, 闲鱼不敢再打扰他工作, 保宪见师妹这般被吓到的模样,便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被搞成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天丛云剑在锻造神的手中重新恢复原状, 和弄得自己满头大汗狼狈不已的闲鱼不同,一目连连额前发丝都没有变乱,他平摊开手掌,接住恢复原状的神剑, 轻声道:“好了。” 闲鱼大大的吐了口气,像换了水的金鱼一样。 见她这幅紧张的样子,一目连便将重塑完成的神剑放在她的手心里,道:“事物的形态没有对错之分, 本就是跟随锻造者的意愿转变,一次没有成功,那么重新来做便可以,就算是我,也并非天生擅长这些事。”想到她方才看到他重锻时惴惴不安又充满好奇的模样,他便道:“若是对锻造感兴趣,我会慢慢教你。” 这次把天丛云剑捏成情/趣/用品可把闲鱼吓到了,她赶忙挥挥手道:“算了吧,我没有那个天分,就不要浪费材料了。” “材料不会因为失败而消失,只有放弃才会让它真正失去价值。”一目连偏头笑道:“别担心,有我在。” “就是嘛,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啊,神明怎么可能会缺少材料。”风龙缩小后盘在神明的脖子上,张大嘴巴胡须飘扬的嫌弃道:“狐之助可是说了,他们时政麾下的本丸,都是由审神者来负责刀剑的保养和修复,普通人尚且能做到的事情,作为锻造神的巫女怎么可以不会呢!况且说浪费什么的,你们人类练字、制衣哪件事没有浪费,相比起废纸破布,锻废的材料还能循环使用呢。” “也没有浪费吧,还魂纸听过没?纸也是可以再次使用的,布料就更不用说了,边角料都会被留下来。”闲鱼反驳道,说完她才意识到重点,又补充道:“等等,审神者要负责刀剑的保养修复?!”说完她便看向和猫咪们卧在一起的狐之助。 由于时政迟迟没有得到高天原的入境许可,解决了溯行军的狐之助也无法回归原本的世界。不过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它也不着急离开,听到闲鱼问便回答道:“没错哦,只要不是折断便都由审神者修复。”折断的话,就只能等待新御神体出现了。 “这么说也对。普通审神者可以做到的事,作为锻造神巫女的我却做不到,的确很不像话呢……”闲鱼双手合十,忽然干劲满满起来,道:“我会好好学习的,那么就先从保养和修复做起吧。” 在场的刀剑们一寒,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坐在前面的三日月敲着腰站起身,深吸口气无奈笑道:“啊啊,坐了一天了,腿脚都有些不舒服了呢。我想出去走走,髭切阁下要一起吗?”“当然,偶尔也想看看神域境外面的风景。”髭切起身道。 这俩人一走,闲鱼一扭头便看到了坐在后方的清光和安定,在俩人惊悚的目光中期待道:“需要养护和修复可以来找我!” “我每天都有做保养,就不必劳烦了。”清光随手就从怀里掏出两张自制面膜。见识过审神者的超极品手作能力,安定拿过清光手中的面膜往脸上一拍,也跟着道:“说的没错阿鱼,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就不劳费心了哦!” 堀川国广一怔,贴近和泉守兼定小声道:“兼先生,感觉你会很危险啊。” “什么意思?”和泉守茫然。 “就算再怎么小心,实战切磋的时候,刀身也会留下些痕迹吧。”堀川国广解释道。兼先生总觉得使用木刀对战缺乏实战的压迫性,对战力的进益有限,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昨日大包平和膝丸切磋的时候,便用的便是实刀。 兼先生在种变更与抛弃实刀切磋两个选择中纠结了一秒,正要忍痛放弃后者,就听到隔壁的大包平从御守里翻出风符认真道:“姬君,有风神庇佑,我们是不会受伤的。”他这么一带头,那些平时追求刺激将符箓抛在一边的人纷纷开始往身上拍符。而微笑品茶的莺丸双目微睁,诧异的看向大包平,随后感慨道:“时间真是最优秀的教师,连大包平也长大了啊。” “这样啊……”闲鱼遗憾低头。 尽管也不想要重复曲别针的经历,可看她失望,被被还是道:“其实…你寝室的涂笼里,还有仍在沉睡的御神体,他们长期被溯行军握在手中,由于沾染阴气不得不需要更多的时间恢复,其中还有一部分仍保持着千年前或破坏时的模样。”在迎到闲鱼感动的目光后,他脸颊爆红,猛的起身道:“总之怎么做都随便你,反正我不需要被修复就是了!”说完他快步从人群面前消失。 “谢谢你啊被被!”闲鱼抬起身子对跑开的背影喊道,随后她又对自家神明道:“我现在还是完全的门外汉,上手修刀恐怕还得需要一段时间。稍后我先去涂笼净化阴气,连大人来帮大家治疗吧。” “可以。”尽管作为神域境的主人,但一目连从未主动去探查过付丧神们的生活,还真不晓得刀剑被安置在涂笼中。想到巫女提起修复时兴趣盎然的样子,他道:“我这里还有许多回收自战场的刀剑,你有兴趣,可以尝试为它们修复。”说着他打开自己私库,将数千年的收藏品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其中不乏有连诸神也垂涎的至宝,可一目连却并不在意道:“有喜欢的便拿去吧。” 神明的存储空间里除了她完全分辨不出来的锻造材料外,还有零零碎碎不值钱的杂物。保宪在珍贵矿物的面前发现了几颗鹅卵石,疑惑道:“这里面也藏着什么宝贝吗?”晴明通过师妹已侧写出这位神明的性格,便道:“大概是他人所赠之物吧。” “是村中孩子送我的宝物。”神明并未否认,碧色的双眸似有暖光氤氲道:“他们挑了好久才选出来,海边最漂亮的石头。” “连大人,这个是什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啊?”闲鱼指着叠落成山的大木桶,还有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是饭。 风龙紧张兮兮地捂住嘴巴,像围脖一样盘在神明的脖子上,风神大人向来不会说谎,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话题圆过去。一目连的表情空白了片刻,正犹豫着要如何解说,却不知道闲鱼也只是随便问问,并未放在心上,说完后便看向堆满各式武器的地方,道:“这些刀剑…它们会化作付丧神吗?” 见她没有继续追问饭桶的话题,神明悄然松口气,解释道:“他们都未生成灵魂。”作为战场上被无名兵士握在手中的消耗品,它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目连曾化身天津麻罗为神武天皇锻刀斧各一千,那些孩子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痕迹。可见成为付丧神,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些残破的刀剑按照损坏程度被分别放置,有一些已经被重新修复过,闲鱼看了好久,才犹豫着挑了一振被单独放置在一边,锈迹斑斑,且刀刃还被切开大半的剑。这振古剑是闲鱼熟悉的双刃造型,又破的不能更破,就算她修理不成功也不会更糟糕到哪里去,便道:“那我先试试修这个吧。”是祭具的造型,修理过后还能作为巫力的媒介,虽然可能比不上叶王的布都御魂。 一目连失神了一瞬,语气复杂道:“好。” 闲鱼并没有注意到一目连细微的神色变化,她将破剑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锈迹。见状,神明忍不住弯起嘴角,清光也叹息一声道:“武器可没用这样保养的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姬君糟糕的卫生习惯吧。”歌仙咬牙道,这是一觉回到学龄前啊。 “我们以后是不是都得带着风符了啊。”陆奥守问道,他得记得通知除妖未归的萤丸和青江。 “有件重要的事情一直被我们忽略了呢。”鹤丸突然击了下手掌,道:“你们见过真剑必杀吗?” “…完全没有。” 虽然听狐之助说这是付丧神都有的被动技能,可触发条件是什么来着?作为初始刀接受培训的清光等人倒是知晓,蜂须贺虎彻拿着手里的风符,面无表情道:“这种事就别想了。” 受伤被逼入绝境才会爆发的力量,有风神之佑在他们大概一辈子也体会不到了。 夜幕降临之后,闲鱼假装困倦,让赶路疲惫的保宪尽早去休息。作为半妖精力旺盛的晴明不觉得劳累,泡过温泉,便抱着小白,拿着书本在月光下诵读。也在此时,几只猫熟门熟路的钻到屋里,霸占了他的床铺。 看到可爱的小家伙们,晴明露出温和的笑意,刚要过去撸猫,便听到它们窃窃私语道: [这气味,是狗子啊。] [没错,又来个狗子。] “……” 是狐狸,不是狗。

第261章 神域境的猫咪便是叶王当年留下的那一群, 四十年间已经繁衍出众多子孙, 占据了整座山头。不过或许是神域境的灵气改变了猫咪体质并增加了其寿命的关系, 这些年它们的繁殖速度骤减,保持在一个不会破坏本地生态的稳定数量。 成妖这种事除了看天分还要有一定运气加层,猫咪们虽然在神域境长大,却没有一只化妖, 哪怕它们相比于普通猫更聪慧且长寿, 但依旧是普通猫咪。如果是妖怪挑衅的话, 晴明有一千种和善方法让它们乖乖认识到错误,可面前一些普通小猫咪,他便只能蹲坐在它们面前,好脾气的纠正道:“说错了,是狐狸哦。”“对啊!晴明大人和小白一样都是狐狸, 才不是狗呢!”白藏主附和道。 猫咪们很淡定,然后便又开始了新一轮内部讨论。 [是狐狸不是狗子吗?] [狐狸也是狗子。] [狐狸是吃不胖的瘦狗子。狼是养不熟的坏狗子。] [都是狗子。] “狐狸才不是狗呢!小白和晴明大人都是狐狸,你们这群傻猫!!”小白挣扎着从晴明怀里蹦出来,大声的喊道。只是猫显然不会给狗子面子,在他蹦出来之后,便一哄而散, 继续攻占晴明铺好的床被。小白见状跑过去怒道:“太过分了你们,都睡在枕头和被子上那晴明大人怎么休息, 你们给我下来!”小白怒而化为人形,一把将被子掀开,猫咪们七零八落, 可就死赖在床上不动。 “算了算了,没关系的小白。”晴明哭笑不得的揉揉太阳穴。这都是些普通猫咪啊,白藏主。 晴明这边猫狗大战持续了一整晚,双方你来我往互不想让,晴明本身也没什么睡意,便干脆倒了杯茶水看小动物们打闹。而在隔壁房间,本来早早便入睡的保宪被猫咪们拉门的声音所吵醒,睁眼看到围着他床铺周边转圈的小家伙们,他露出纵容的笑容,并主动掀开了自己暖呼呼的被窝。怀抱着毛绒绒,保宪再次闭上眼睛,贴着猫咪身上传来的温度,他半梦半醒的嘀咕道:“叶王啊……” 叶王留下的小家伙们,被照顾的很好呢。 深夜之后,原本毫无困意的闲鱼也爬回被窝闭上了眼睛,茨球打了个哈欠,掀开被角钻了进去,并将花枝放在了闲鱼的枕头旁边。床边的空地上,达摩蛋蛋们依次蹦跶到结界卡里,黑蛋的后面,还摇摇晃晃的跟着八只小黑蛋。在队伍末尾的蓝蛋正要关闭结界卡,便听到外面传来挠门的声音,它将冲动的红蛋和好奇的白蛋赶回结界里,便一个蛋蹦跶到了门边。 哗——拉门被猫咪的爪子拽开,露出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的蓝蛋。五官和身材都相当魁梧的蓝蛋噘着嘴,不满的瞪向大半夜吵闹的小猫们,可猫咪们显然不畏惧拦路的庞然大物,丝毫不怂伸出晶亮亮的双爪。 哗啦!蓝蛋身上留下了六条深刻的刮痕!而在同时,蓝蛋的脑袋上也迸溅出火花,在夜晚中闪烁异常,这才震慑了嚣张的猫咪,让它们炸起尾巴上的毛,四下逃离。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几只猫溜到了闲鱼的房间里躲了起来。 天色微亮时,闲鱼睁开眼睛,她一夜无梦,只是在意识回笼后,便察觉到下身压了重物。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闲鱼茫然的看向身上,只见一只狸花猫用农民揣的动作趴在床铺的最高点,也就是她的屁股上,正巴适得眯着眼睛。 看到猫咪,本来准备起身的闲鱼又趴回到了被窝里,她将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时不时抬头偷窥睡着的猫咪。猫奴就是这个样子,明明被压着很不舒服,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猫主人继续在自己身上卧着。 滴答。 忽来的水声让被窝里的闲鱼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她顺着声音转头,才发现床铺周围已经被水浸湿。这下子闲鱼也顾不得在自己身上作窝的猫主子了,她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道:“什么情况,水管子坏了吗?”顺着水流望过去,闲鱼没找到水管,却对上了一双双流泪的眼睛。闲鱼一愣,本来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道:“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解除封印的咒语一样,憋了一晚上没发出声音的达摩蛋蛋们开始齐声哈哈哈起来,虽是笑声,但里面透出无尽的沧桑和委屈。黑蛋带着他的八只小黑蛋蹦到闲鱼身边,靠在她肩膀和大腿上无声流泪。闲鱼抬手摸摸御行达摩的脑袋,起身看向被奉为达摩和招福达摩夹在中间的大吉达摩,只见它的身上,残留着六道凶狠的抓痕。 “吼哈哈哈哈吼咳咳……”大吉达摩绷着嘴倔强喷泪。 “别哭啊,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了。”闲鱼走过去拍拍蓝蛋的脑袋,但它似乎更委屈了,整个蛋扑到她怀里喷起水来。奉为达摩慢悠悠的蹦到闲鱼身边,想要蹭一下怀抱,被招福达摩瞪视过后,又蔫蔫的蹦了回去。 “师妹,这是怎么了?”保宪穿好衣服从隔壁走出来,看到闲鱼怀里嚎啕大哭的大吉达摩,当下疑问道。 “大吉被猫挠了。”闲鱼指着蓝蛋下腹的抓痕解释着。 “这样啊,那你等等。”保宪转身回房间里捧着纱布走了出来,他跪坐在闲鱼身边,将大吉达摩被抓伤的腹部细细缠绕,并打了个蝴蝶结道:“好了,这样就又漂亮了。修养几天再把绷带拆开,到时候连抓痕都没有了。” 大吉达摩停止喷泪,它扭了扭身子,捆紧的绷带没有脱落,倒是蝴蝶结像翅膀一样飘动起来。蓝蛋新奇的又蹦跶了两下,蝴蝶结再次飘扬,这下它完全忘记了被猫咪抓伤的痛,开心的蹦出了寝室,跑去外面炫耀了。 招福达摩望着大吉达摩的背影若有所思,待保宪牵着闲鱼离开后,它也从寝室滚出,像髭切的房间蹦去。 此时的髭切正坐在窗前写字,招福达摩见状,便闪烁着满头小火花蹦了过去。自从哥哥切神兵天降斩杀了袭击红蛋的妖怪后,它便芳心暗许,频频找机会接近,这会儿看到髭切一个人,便满心欢喜的依偎到他身边,用晶亮亮的少女漫大眼睛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他。 “是招福达摩啊。”髭切微笑着看向红蛋,随后眉毛一扬道:“说起来,姬君帮你画的眼睛掉色了呢。” 招福达摩大惊! “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补补色吧。”髭切提起毛笔笑道。 招福达摩开心的晃起身子。 “那你过来,先不要动。” 髭切饶有兴致的提起笔,在招福达摩空白的眼眶里涂抹起来,他修修改改好一会儿,才翻找出镜子道:“好了,简直完美!”镜子里照射出红蛋现在的样子,褪色的眼睛尽管再次添了色彩,可是亮晶晶的光感已经被抹平,变成两个实心的黑圈圈。 也就是说,红蛋蛋从小甜甜的晶莹大眼画风,变成了豆豆眼简笔画风。 “……” 红蛋喷涌的泪水呲了髭切一身。少女的心碎了,也失去了小鹿般灵动的大眼睛,它扭头夺门而出,将髭切寝室的大门撞出个裂纹,挂着两行热泪往前厅跑去。而闲鱼刚接过点心正要享用,便被忽然蹦来的红蛋撞了个满怀。 “又怎么了?”闲鱼抬高握着点心的手惊道。 红蛋抬起头,露出黑乎乎的豆豆眼,由于髭切画完也没有用阴阳术防水,这会儿已经被泪水晕开。 “这眼睛……”闲鱼一窒,看红蛋低下头郁卒的样子,便将吐槽憋了回去,道:“我帮你重画就好了。”她匆忙将点心塞进嘴里,从书房拿了笔墨,先将晕开的墨水清理干净,然后又为红蛋画了个更为晶莹剔透的少女大眼睛。 “哦吼吼哈哈哈哈哈……” 果然,最喜欢的还是主人。贴近。 伊贺山下,一队武士行过陡峭的山路,来到参道前,为首的少年翻身下马,率队登上台阶。可就在这时候,跪坐在鸟居旁的人抽出刀刃横在前方,挡住了诸人的去路,沉声道:“请卸刀。” “放肆!”少年身后的武士愤怒上前。 “住手。”为首的少年显然比他的部下更懂礼,呵斥道:“他说的没错,就算是源家,进入名神大社也不能携带武器。”说完他又看向鸟居旁的人影,道:“多谢阁下提点。” 听到源性,鸟居旁的人一顿,从阴影中走出,道:“是源氏就更不应该靠近伊贺山,这是赖光大人的命令。” “您是源氏中人吗?我是源义家,源赖义之子,此番前来,是报答鱼姬姑姑相救之恩。”少年解释道。 那人走到参道前,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单手握刀道:“请回吧。” “不能够通融吗?”源义家并未有退意,他身边的武士也感受到老者身上传来的压力,纷纷上前拔刀,而这一次,源义家并未阻止他们。赖信这一支的后代,本就是战场养出的暴脾气,和老者纠缠到现在,已经是少有耐心。 “吾为源贞澄,奉赖光大人之命镇守于此。凡源氏中人,皆不允靠近。”本是目光浑浊的老者,可握刀的瞬间却一片清明,他挡在参道前,气势全然不弱于被传为战神之子的源义家。 听到这个名字,源义家收刀退下台阶,有些遗憾的抬头看向山峰。 他不能够违背家主的命令。 “义家少爷,我们就这样回陆奥吗?”部下不甘心道。 义家摇摇头,道:“若我不能上山,那姑姑能否下山呢?”见对面的源贞澄没有反驳,他道:“既如此,我会在山下停留三日。只希望,能见姑姑一面。”他顿了顿,望向山峰,轻声道:“姑姑,我想见你。” 神域境中,闲鱼放下手中的毛笔,出神的望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群里的妹子想看到男神源义经出场,可是写到他的话,就难免会提到源氏覆灭。肯定又会是刀,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写……

第262章 “怎么了?” 一目连的声音打断了闲鱼的沉思,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想到些事情。” 将毛笔收起来, 闲鱼放下练了两张的字,直接翻身从窗户跃下,小跑到神明身边落座。 书房的东窗廊下是神域境的河面, 趴在地板上, 便能够碰触到水里面游动的鱼儿, 此时坐在一目连边上的猫咪半个身子悬挂在地板上,用力的伸爪捞着小鱼,看到红鲤们四下逃窜的模样, 闲鱼道:“我记得, 以前河里面是没有生物的。”小时候经常和风龙在水里面打闹, 可没有见到有鱼儿游来游去,想吃烤鱼也得跑去外面的淡水河捕捉。 “嗯,光忠说,养在这里更好。”一目连解释着。 是养在这里更好吃吧。闲鱼默默地替光忠在后面补充道。 闲鱼想的没错,光忠确实是想说养在神域境更好吃,只是看到风神大人光风霁月的样子,后面那个吃就生生被咽了下去。得到神域境主人的应允之后,除了光忠, 大家也陆陆续续的将鲜活的鱼虾和贝类回来,在灵气的哺育下,它们各个膘肥体壮, 味美汁鲜。 一目连并不知晓自家巫女在想些什么,看到捞鱼的小猫半个身子垂在下面,他伸手将险些落水的它抱起来,望着被鱼儿荡出点点波纹的河面道:“确实很好,河里也充满生气了啊。”神域境的萧瑟寂寞,已完全被大家带来的活力所取代。 闲鱼点点头,目光被神明手上和衣服上的东西所吸引,她道:“连大人,这家伙掉毛了啊。” 此时神明的衣服上已经粘上了一层毛绒,轻轻往下一抹,便能搓下大块的毛层。闲鱼伸手撸了下被一目连抱在怀里的猫咪,掌心便立刻被碎毛沾满,她甩甩手道:“它们天天掉毛吗?” “是在换毛。”一目连摇摇头道。神域境先前经历过冬日,近日才转变为春季,猫咪们自然要换掉之前长好的厚绒毛。他顺着猫咪后背往下梳理,便刮出数撮毛来,将它们团成一团放在一边。 见状,闲鱼嘀咕道:“用手作用不大啊,要是有猫梳就好了。” “…猫梳?”一目连停下团毛的动作。 “就是细齿的钉耙那种,齿牙短一些,有手柄,可以往下刮碎毛。”闲鱼两手比划着,见对面的神明目光迷茫,她起身道:“我画出来给您。”她又翻窗回到书房,在歌仙的瞪视下拿着纸笔翻了回去,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描绘道:“就是这个形状。” “我明白了。”一目连拿起那张图纸站起身,道:“这个并不难制作,我这就去挑选材料。”对于锻造神而言,锻造的本身的难度反而没有选材大,毕竟他所收藏的都是锻造神器的矿物,那显然不是凡猫能承受的。 闲鱼挥挥手目送神明离开,等他的气息从神域境消失后,她便收起笑容,双手抱膝靠在窗下继续发呆。髭切端着水杯走到她身边,慢悠悠的冲起茶来,他看了闲鱼一眼,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茶水放在她身边。 嘴巴埋在小手臂后面,闲鱼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道:“哥哥,知道源义家吗?” “八幡太郎啊。”髭切捧着杯子,吹了吹漂浮的叶片,才道:“知道呢,是赖信的孙子,作为武士而言很出色。稳固了源氏在北方的军力,被称为天下第一武勇之士,作为武士道的楷模被后世追捧。” “不愧是赖信叔叔的孙子啊。”闲鱼忽然笑了起来。 “他就在山下吧。”髭切道。 “嗯……”闲鱼闷闷道。 “想见的话,就去见见吧,没有必要烦恼。倒是一直犹豫不决错过了机会,反倒更是念念不忘。”髭切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又补充道:“改变主意了,就立刻回来。”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没有退路的。 “嗯!”闲鱼站起身,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神域境,显然她是真的想要见见那孩子,只是缺少一个推手罢了。 此时神域境外的太阳刚升到东上,空气里还带着夜间的湿气和冰凉,闲鱼一路逆着风跑出神社,长袖摆动,刘海两边的发丝也被吹的飘起。山下的居民已经完成祭拜离开,走在拜道上的,多是城里或外地赶来的信众,人数并不多,闲鱼一路急行也没有冲撞到旁人。 被源贞澄驱逐的源义家不敢堵住神门,离开鸟居后便到了山里扎营。源贞澄并未因他的离开而退去,仍站在原地,手握着□□等待着。听到后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睁开半阖着的眼睛,已经浑浊的视线瞬间清明,在那脚步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侧身挡住,然后便听到那已经阔别四十年,依旧不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麻烦让一下好吗?” 她声音和过去别无二致。 姬君…… 源贞澄无声的念着,他颤抖的拽下斗笠,将□□收回,回过身跪地道:“源贞澄,见过鱼姬大人。”这一跪很重,膝盖垂落在石阶上发出明显的声响,可那依然无法让武士的身体晃动半分。 熟悉的名字成功让闲鱼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只看到跪在地上垂着头的身影,和帽下露出的斑白鬓角。闲鱼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她看了看前方,随后扭头返回,走到源贞澄面前道:“贞澄,好久不见,你快站起来。” 源贞澄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他掩去双目的水光,抿了下唇,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更自然一些,他道:“姬君…赖光公临走前,有话托属下带给您。”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被岁月摧残过,布满褶皱的陌生脸孔,他清晰的从她的瞳孔里看到那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自己。这张脸…老迈又丑陋,也成功将付丧神和晴明、保宪拼命维持的虚伪假象,用力的撕破在闲鱼面前。 姬君,已经四十年过去了。 大家都老了,只有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闲鱼难以置信的深吸口气,在她的记忆里,贞澄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可是一转眼,他便成了现在这样陌生的模样,无论是脸还是声音,都找不到曾经的痕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稚嫩脸庞,被枯瘦沧桑的老者所取代。 源贞澄今年不过五十多岁,可一张脸却苍老如古稀,他四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山下,风吹雨淋未曾挪步,他守着他所侍奉的人,守着主公的命令,从少年守到鬓角发白,终于守到了他的姬君。 闲鱼两手紧抓着衣服,迟迟没有说出话来。源贞澄低头,一字一顿的,清晰说道:“赖光大人去前,已将您从家谱抹除,从此之后,您再不是源氏的姬君,不是源氏家主的女儿,只是伊贺明神的巫女。禁止您再百年内踏足京都,禁止您…接触源氏子孙。”说完,他闭目等待着,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音,贞澄攥紧拳头,再次道:“鱼姬大人,您已经和源氏没有关系了。毕竟…您已经不是人类了。” “……” 温热的水滴从上方跌落,打源贞澄的手边,他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可在抬头的时候,却只看到她狼狈逃离的背影。 闲鱼衣袖的布料擦过贞澄的脸颊,他望着长长的参道,忽然伸手捂住半张脸低下头。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任由泪水透过指缝流出,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可哭着哭着,他又忽然笑了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为再次见到她而开心,又或者是,为她听到自己名字时,不顾义家少爷的祈求,那一瞬的停留…… 只要这样就够了。 姬君…抱歉啊,我知道你会很痛苦,可是却依然要这么做。 赖光大人离开后,失去亲人的您会忍不住在源氏的身上寻找熟悉的痕迹,会去照顾家人留下的血脉。可是源氏的这些人们,他们不认识你,他们有自己的家人,他们不会稀罕您的亲情,需要的只是明神巫女的照拂。一代又一代,长生不老的您,会越发紧密的和这个家族联系到一起,可对于这些人而言,您只是带来利益的工具。 第一次他们会感激你出手相助,可很快,这些就会变成作为源氏女理所当然的付出。 趁早…切断吧。 从今以后,您只是神明的巫女。 恐惧蚕食着理智,闲鱼顾不得和贞澄告别,只知道逃离。参道的台阶上,有带着儿女来参拜的一家人,这温馨的一幕却让闲鱼后退,她离开了台阶,半路钻到了山林里。 山路两边的树后,是未经修理过的植被,闲鱼刚一离开,便一脚踩空跌在乱糟糟的野草上,掌心满是绿色的汁液。 挥刀切断了拦路的草秧,一直跟在身后的髭切走了出来,他蹲在她面前,道:“都说过了,改变主意就立刻回来的。姬君这是中途迷路了吗?”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乖乖,找到你了哦。” 闲鱼抬起脸来,发丝上缠着草叶,她咬着下唇,猛的扑到髭切摊开的怀抱里。 “我…我没有父亲了……” 髭切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从乱草中走出,道: “没关系,还有哥哥。”

第263章 太刀的付丧神带着哭鼻子的巫女走出未被打理过的山林, 缠绕的蔓藤剌秧虽无法伤害到他, 却也在浅色的裤腿上留下一圈圈明显的污痕。闲鱼趴在哥哥切的肩膀上吸吸鼻子,他金色的发丝在日光的照射下像洒落的碎金,折射出梦幻般的虹色光晕。 闲鱼望着有些出神,忍不住用指尖轻触亮晶晶的发丝,却不小心戳得太深, 凉冰冰的爪子直接按在了髭切脖上的肉上。正走着路的太刀付丧神打了个激灵, 险些把她丢出去, 这会儿倒是体会到当年麻仓叶王被姬君用小冰手贴肉是个什么感觉了。不过髭切倒不会像童年叶王一样忍不住炸毛,他只是侧脸笑道:“好奇我的头发,可以停下来让你看哦。” “没……”闲鱼摇摇头, 从髭切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老老实实的让他带着往山上走。 避着来往的信众, 髭切带着闲鱼走上那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四周没有人烟, 只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与虫鸣鸟语。望着髭切的下巴,闲鱼双手搅在一起, 忽然道:“我这样…是不是很贪婪……” 早在依靠生玉的力量活下去时,就应该有所觉悟了,漫长的生命, 所必然会带来的离别。可是畏惧着那样的未来,她一直逃避去思考那样的事,总是想着…还早…还早得很呢……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一觉醒来, 就失去了那么多。 她还没有好好的和父亲谈一次话,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甚至没能和他告别。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她接受的时间,这样那样的不真实感让她慌乱无措,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抓住什么。明明身边还有大家在,明明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可还是贪婪的,想要维持住和父亲,和乳母,和童年那些记忆的联系。 她明白,那些连见都没有见过她的源氏子孙,对她不会有任何感情,所求的只是利益罢了。可她又何尝不是呢,想要通过这份血脉,这个姓氏,去守住记忆里的那个[家],也想要替父亲守护住,他所庇护并为之骄傲的家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弥补未能与他告别的遗憾,与从未正面回应过那份亲情的愧疚…… “唔,我以为姬君会讨厌呢。”髭切突然道。 “……诶?”闲鱼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湿润。 “擅自做主打乱了姬君的生活,让无辜的你代替鱼姬活下去。怎么想,都是自私的讨厌鬼呢。”髭切道。 “确实是很生气……”闲鱼垂下目光,望着自己通红的手指道:“愤怒,可也感谢他多年的关爱,这两种情绪,并不能互相抵消。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留在原来的世界,哪怕会死。可是在这里,能遇到你们,我还是…很庆幸。” “是这样啊。”髭切了然道。被封印之前一直未曾去和赖光摊牌,便是被两种情绪左右无法向任何一方妥协吧,可没有等她自己做出决断,时间就已经代替她做出了选择。赖光的死,让她忽略了怨恨,只剩下愧疚不舍。 听着小姑娘的呼吸声音,髭切道:“姬君知道,为什么付丧神会称审神者为主人吗?” 闲鱼摇摇头。 “尽管依靠着审神者的力量现世,可作为具备神格的神明,从本质上来说,是应该被神职者侍奉的一方。” 髭切刻意压低的声线,让闲鱼感觉暖暖的,她逐渐松开交缠的手,抬头和他的目光相对。金色的眸子弯起,他继续道:“不仅是身为刀剑过往经历的影响,还因为主从关系,是刀剑付丧神最熟悉,也是最容易被确立起来的关系呢。所以说呢,想要建立起羁绊,这不是贪婪,而是人之常情。” “原来是这样吗……”闲鱼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啊。”髭切道。 “啊?”闲鱼愣住。 “哈哈哈其实我也只是随便猜猜,没准就说中了呢。”髭切笑眯眯的说道。 “……” 见闲鱼沉默下来,但也不在继续落泪,髭切望向前路,视线在匆匆赶来的膝丸身上停顿了片刻,道:“姬君还要去见源义家吗?”“等等兄长在说什么?!这样不行啊,赖光也说过不希望姬君接触源家后人的……”刚赶到的膝丸赶忙打断道。 “不用了……”闲鱼摇摇头。 膝丸松了口气,接着才发现闲鱼的眼睛红红的,自保宪公和晴明公到来之后便消失的郁气再次出现,他猜测大概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直接追问,而是道:“兄长,这样带着姬君上台阶会很累吧,不如换我来背。” “被小看了呢。”髭切惆怅说道,随后猛的加快脚步将膝丸甩出一大截,坐在他上的闲鱼措不及防被带着疾行,险些一头栽倒下去,原本被梳理整齐趴在肩上的发丝,也被风吹得蓬乱起来,像炸毛的松狮。 “停下啊!在山路上奔跑太危险了,等会儿我们又会被长谷部念叨的!”膝丸在后面追喊道。 髭切在我行我素方面与三日月也不曾多让,直接带着闲鱼窜到神域境里,他刚一停下,乱着头发的闲鱼便赶忙蹦了下来。哥哥切的速度在付丧神中并不占速度优势,可也远超人类极限的,这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根本就不想回味第二遍。 一路上颠啊颠的骄傲放纵,把闲鱼的忧伤都给吓跑了,她松口气,便见先前还被膝丸说过的长谷部黑着脸从书房里走出来,朝着髭切走去,他边走边念叨道:“今天是你和大包平负责给后山的地浇水吧,为什…主、姬君?!你这是……”长谷部话还没说完,髭切便猛拉过闲鱼挡在面前。长谷部这才注意到方才完全被髭切挡住的闲鱼,被她的造型震撼道:“您今日的发型…充满野性!” 闲鱼摸了下自己从左到右尽显温柔的爆炸头,面无表情道:“谢谢,我也这么觉得。”她这会儿总算开始怀念自己的长发了,按住发尾就造作不起来。 用手指梳理着蓬乱的发丝,闲鱼向自己的寝室走去,途经庭院的时候看到自家神明大人正蹲在地上给猫咪梳毛,身边还堆了团比他还大的毛球。见闲鱼走过,一目连抬起手中的猫梳,展颜道:“巫女,这个确实很好用呢。” “……您开心就好。”闲鱼看着神明身边那团比他还大的毛球道。 “我可以将这个推荐给需要的人吗?”一目连问道。 “可以啊。”闲鱼点头,不过除了猫奴也不会有人需要吧。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东西流传出去后意外的受到欢迎,有长毛御神使的神明纷纷前来定制,稻荷神更是送上200吨大米,批发一百个犬类专用。 源义家来访的事情,就这样被平淡的揭过,谁也没有在闲鱼面前提起。下午的时候,保宪提起去摘槐花,闲鱼跟随前往,一路上嘻嘻哈哈的陪大师兄采摘花簇,全然没有伤心过的样子。 长长的木杆在头上被铁丝别了个圈,扣住树杈轻而易举的便能将槐花摘落。保宪举了一会儿,闲鱼便凑过来道:“师兄师兄,这个看起来有点好玩啊,让我来做吧!”说完便接过木杆,学着保宪的动作扭起花来。 “师妹,小心点别被打到。”保宪在旁边指挥着,悄悄活动着僵硬酸疼的手臂。见闲鱼顺利上手,他便想蹲下身去捡拾被打下的槐花,可这时有暖风扬起,将散落的槐花托了起来,白花花一片漂浮在半空中。保宪诧异的看向闲鱼,后者对他甜甜一笑。 “真美啊。”晴明摇着扇子感慨道。 “愣着干什么,赶快来帮忙,多大年纪了光知道玩。”保宪扭头塞了个筐到他怀里。 “……”美没了。 一下午摘来的槐花,被做成了香喷喷的槐花饼,光忠留了些做馅料,打算再包点水饺。吃过午饭后,晴明道:“师妹要一起去城里吗?新城主就任,如今城中正举行祭典。” 闲鱼点点道:“好啊。” “阿鱼,进城之后顺便把萤丸和青江带回来,这两个在城里玩太久了。”清光提醒道。 “大家不一起去吗?”闲鱼错愕。 “不了,还有些事要忙活呢,下次吧。”清光的目光在保宪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后笑道。保宪公不能够一直停留在伊贺,他应该想要多一点陪伴师妹的时间吧。 闲鱼没有继续追问,去换了个件普通女孩穿的衣服,和师兄们一起前往城里。 离开中将府后,闲鱼便一直是巫女的打扮,这还是第一次换回普通女孩的装束。走在路上,不会被特别注目,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人上来打招呼,这种久违的轻松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如同回到京城的岁月。那时候,她经常会偷溜出来和师兄们一起逛街,初次到市场的时候,晴明师兄还忘记带钱…… 想到小时候,闲鱼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妹怎么了?”晴明留意道。 “想到小时候啊,晴明师兄信誓旦旦的要照顾我们,结果忘记带钱,还是叶王垫付的。”闲鱼眯着眼睛笑道,结果叶王他,一垫便垫是一辈子。 “是那时候啊……”晴明也回想起来。 “原来如此,是缺钱啊,怪不得你私溜去接悬赏封印,还被益材大人发现,被罚了站。”保宪了然道。师弟妹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楚,尤其是关于师弟的糗事,这些孩子无论长大成什么样子,在保宪眼里也依然是调皮捣蛋翻车后傻乎乎的幼稚模样。 “大师兄,这种事就忘记吧。”晴明尴尬道。 “为什么忘啊,你们那时候多可爱啊。”保宪道。 闲鱼笑听着大师兄讲晴明师兄的糗事,目光在路边的摊位上流连。天色逐渐变黑,道路的两边被卫兵点燃了灯火,人群也变得拥挤起来。游玩祭典的父母牵起孩子的手,还有人直接将他们放在脖子上。在凌乱嘈杂的人群里,孩子们的笑声依然明显…… “师妹。” “嗯?” 保宪的声音响起,他和晴明分别将她的左右手牵起,道:“人太多了,要好好抓着,不要分开哦。” 闲鱼反握住两人的手,重重道:“嗯!”

第264章 祭典的热闹驱散不了夜晚的阴森, 人类的欢声笑语下是猎食者饥饿的窥视, 拥挤的人流中难以察觉到悄然消失的同伴,就算牵着的手分开,也只会认为是在祭典中迷失了方向。挑选猎物的鬼祟就是瞧中了这些,它们在夜色和人群的掩盖下尽情肆意,手段张扬, 却完全没有可能会被察觉的恐惧。毕竟在这样的小地方, 就算有贵族出事, 也请不到优秀的阴阳师帮忙。 除妖归来的萤丸和笑面青江穿着轻便的衣服走在大街上,两人手里各拿着烤好的小鱼,边吃边道:“我们是不是耽误太长时间了, 回去太晚的话, 大家也会担心吧?”萤丸反省着。 “那祭典结束之后就回去好了, 成年人总是要有些私人空间的嘛。”笑面青江笑着,从商贩手里买来捞小鱼的网子, 摇摇道:“萤丸,要试试这个吗?虽然只是普通的河鱼, 但仔细一看长的还是挺标致的。” 这时候捞金鱼的游戏不比未来,是村民们自己抓了河里的小鱼来卖,所用的网子也不是纸而是麻绳网, 用藤蔓捆成松散的框架,增加难度。尽管河鱼长的都是一副寒碜的模样,可难得一次祭典,还是有不少人聚过来碰碰运气。无本生意小贩也不会漫天要价, 在货币不流通的律令国内,只要支付些米粮或布料,就能换取捞鱼的机会。 和同样在摊位蹲着却一条鱼都没有捞上来的女孩相比,萤丸一下便成功捞了最大个儿的鱼儿,摊主无奈笑笑,将那条鱼握住道:“我来帮您捆起来吧。”只是普通河鱼,大多数人都选择用草绳将鱼嘴窜起来带回家直接加餐。 “不用了,这样把嘴巴穿透看起来好痛啊。”萤丸挥挥手道。 “那您就用这个吧。”摊主并不意外年轻的孩子会这样心软,抽了张超大的叶片,装了水将小鱼放在了里面递给他。 看着萤丸小心翼翼捧着鱼儿的样子,青江看了看自己手里吃着的烤鱼干,道:“嘿,这就是同鱼不同命了。不过就算回去也差不多会被当储备粮处理吧。”“不会的!这是我第一次捞到的鱼,我会养大它的。”萤丸捧着鱼后退一步反驳道,却意外碰到了身后的女孩,他赶忙回头道:“抱歉,我没有看后面……咦?”这姑娘长得有些面熟啊。 不等萤丸询问,一道杀气猛的从草丛后袭向人群,其中一道正对着看起来无害的萤丸,面容可爱的付丧神神色一冷,将手中的鱼儿塞到女孩怀里,下一秒便抽到挡住了忽来的攻击,之后侧脸笑道:“作为赔礼,这条鱼儿就送给姐姐了。”说着他一歪头,和青江交换了个眼神,便双双从摊位消失,追着方才的偷袭者离去。 “呃……”闲鱼捧着被大叶子包裹着游来游去的黑乎乎小鱼,还有些反应不来的愣怔。一手护住师妹的保宪松开她,嘴角浮上笑容道:“好了师妹,你也有鱼了。”想到方才师妹怎么都捞不到鱼的纠结模样,他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捞出来的,但这样也算是缘分吧。”晴明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二星的太阴结界卡,道:“可以先放在里面。”虽然有时间限制,可他别的没有,太阴结界倒是有很多。 “唔。”闲鱼乖乖的将手里的鱼放进太阴结界里,道:“刚才那两个人…应该是青江和萤丸吧,我想过去看看。” “袭击人群的黑影究竟是什么,我也很好奇。”晴明起了兴趣,为那完全陌生的力量。 “我在那东西身上留下了咒文,他们没有跑远,既然感兴趣就追上去吧。”原本想要直接引动诅咒的保宪收回术式道。 被刀刃砍伤的几个黑影,顾不得带走被他们打包的猎物便狼狈的往森林逃去,后面的萤丸紧追不舍,可与之依然有着相当大的距离。两个怪物暗自松气,那奇怪小孩子尽管有些本事,可追不上它们也不足为惧。但两个怪物的得意没有维持太久,一道剑光斩落,其中一只便被劈成两半,笑面青江半蹲在前方的树枝上,道:“不要忽略我啊。这么大意,可是会被杀掉的。” 另一只怪物不敢和青江正面对战,扭头便想逃跑,却又遇到追上的萤丸,它暗暗咬牙,双臂化为尖刺想要强行突破。 “要和我一对一吗……有趣!”萤丸抽刀立起,奔来的怪物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染上一身腥臭,大太刀的付丧神皱了下眉毛,道:“我可是很强的。”“萤丸小心后面!”青江的话音响起,被切成两半怪物的尖刺已经贴近了他的喉咙,萤丸立刻回神后退,一个翻身跃起将那粘合的半边身子踩在脚下。而在另一边,青江面前被斩杀的敌人也再次复活,虽然被再次压制,可伤处却能不断再生。 “死不了啊,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溯行军吧?”萤丸用刀尖戳了戳地上的怪物。 “应该不会吧,溯行军的不死能力对付丧神是无效的。”青江扬起手,刀尖切开了复生怪物的脑袋,可它们又再次恢复。伴随着脚下生物的叫声,围绕青江和萤丸的四周出现了更多同源的力量气息,两人连忙竖起刀来,直觉不好。 对方不死的话,这架要怎么打啊…… 风中传来刺鼻的血腥味,青江横刀下意识的躲开偷袭,对方似乎有瞬间隐身的能力,他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能捕捉到空气中的那点波动。在青江对付隐身怪物的同时,萤丸也被另外三只包围,其中一个速度惊人,另外两个分别拥有速度和利用声音刺激大脑的力量。正常的刀剑碰撞声在怪物的变化下如同尖刺一样深入萤丸的大脑,他勉强应付着,渐渐被迫转攻为守! “试试这个吧。”青江掏出一张符咒划开,金色的光芒如花朵般绽放又伸展成一条条无形的锁链,方才还张扬着的敌人被死死的缠住,直挺挺的僵在原地。萤丸成功从包围圈脱身,他立刻冲到青江面前,一刀便将三只怪物斩落。 两人背对着应付着不断复活的敌人,萤丸看向被金色锁链固定住的三只,道:“青江,刚才那个符咒您还有吗?”早知道就应该带上风神大人的御守的。 “药研就给了我一张,据说是超级珍贵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作品。因为和咱家姬君有些关系,所以那一位在很久前被委托制作了代替刀装的存在。”青江歪了下头,惋惜道:“可惜了,我很喜欢这个的,晚上贴在被窝里会变得热乎乎的,非常温暖。” “是吗,我也想要了。”回去找乱问问吧。 两人毫无紧张感的对话彻底激怒了怪物,其中一个化为粘液将地面涂满,限制了青江和萤丸的动作,能够短时间隐身的怪物则在粘液怪的配合下不断偷袭,在树叶的飒飒声中,双臂像螳螂一样的巨型怪降落在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深坑。 空气中的波动震荡频繁,青江皱起眉来,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是人类的味道?!”正向青江走去的巨大怪物停下脚步,随后语气欢快的向一方跑去:“是人类!食物来了食物来了食物来了!”大怪物的嘴巴变成青蛙大大的张开,带勾的长舌向来人袭去。 闲鱼抿了下嘴角,一道气墙凭空出现挡住了长舌,她滑了下手指,气流便化为风刃,将过长的舌头切成数断。晴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几只被锁链捆绑的怪物身边,笑道:“果然是师弟的手笔啊,考虑到普通人无法代替付丧神斩杀溯行军的特性,所以以辅佐为主。锁链的捆绑能力不仅作用于具有实体的生灵,看来同样也能够禁锢灵魂。”真不愧是他啊。 “人类来送死吗……”“不准靠近晴明大人!”白藏主忽然出现一爪子将怪物按住,尖爪狠狠地插到来人的身体里,并固定在土地上,让其即使再生也无法摆脱禁锢。 跟随在师弟妹身后,保宪有些喘,望着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他闭起眼睛,道:“咒成。”随着话音响起的是血肉爆破的声音,最初被青江和萤丸追杀的两个怪物砸成碎屑。看到再生的碎片,忠行不在意道:“咒会一直存在,会在你的身体里循环。这么看来,复生,也并非是好事呢。” 保宪的手段令怪物们萌生了退意,可比之更为可怕的主人,却迫使他们不能后退。 在森林深处的小屋里,屑公子双目紧闭的坐在上首,下方则三排瑟瑟发抖的部下,这是他刚刚制作出来的一批还未必命名的部将。 原本以为,有了手下之后自己不必在处理乱七八糟的杂事,可到他饥肠辘辘,都没有等到人肉口粮被送来。屑公子满脸青筋,猛的张开眼睛,一巴掌抽死一排部下,道:“废物!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屑公子:好气啊,就是想吃口热乎饭

第265章 这些似妖非妖的怪物尽管无法被杀死, 但对于晴明和保宪而言,要困禁起来也并不麻烦。麻仓叶王针对灵魂的术式过于霸道, 会让敌人整个身、魂不合变成傀儡,与之相比晴明的方法便要温柔许多, 他在外设起结界, 将怪物们困禁其中,笑看着它们像隔着窗户的苍蝇一样在里面横冲直撞, 头破血流却无法找到离开的路。 “你们不是妖怪吧?”晴明站在结界外问道。 被束缚着的怪物们不屑的冷哼一声, 对着晴明翻了个白眼, 直到被雷电贯穿身体,浑身的血肉都在抽搐,才发着抖道:“别把我们和妖怪那种低智商的物种相提并论,我们是被…赋予重生的[鬼], 真正完美又强大的存在!! “原来背后有人操控。”晴明挑了下眉道。 “蠢货!让你胡说八道!!”其他几只鬼愤怒的像方才说话的鬼咆哮, 它们的脸上皆带着恐惧,那是远胜于晴明通过疼痛给予的畏惧,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兢。甚至仅仅只是模糊的提起背后的那个人,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对[妖]有反应, 却不排斥被称为人,看来无论是你们还是背后的那位, 都曾经是人类啊。”晴明推测道。 在场的鬼齐齐一震,皆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面前的这个白毛阴阳师也太可怕了。 夜晚的树林阴寒,保宪将外衣脱下来披着闲鱼的肩膀上, 道:“先把他们带回去吧,如果人类又出现新的变异,必须立刻通知京城做好准备。”这些自称鬼的人,显然和他们所熟悉的鬼神以及亚克拉姆带领的金发鬼并不同族。 “好,就这样吧。”晴明颔首应允,抬手准备将结界里困着的怪物收到符中,可在这时候,没有受到攻击的鬼们却忽然惨叫起来,浑身的血肉都在翻腾。保宪见状赶忙将晴明和闲鱼拉到自己身后,远离被困在结界中的鬼,而这些奇怪的生物也没有心思去偷袭晴明,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在地面上翻滚,大声求饶着。 “大人!我没有背叛你啊大人!”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你个垃圾混蛋产屋敷——啊!!” 当那个姓氏被提起的时候,说话的鬼嘴里钻出血肉制成的长鞭,那东西直接将他的全身剿成碎屑,同时也将其它的鬼吞噬。很快,结界内便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片凄惨的血浆,残存的肉片还带着生命的脉动,但灵魂已经离体,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 “看来幕后之人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晴明感慨道。 “产屋敷……”闲鱼轻声呢喃,好熟悉的姓氏啊,这不就是那个屑公子所在的家族吗?之前日和坊说要再去他家拜访,也不知如何了,这么一想起来,闲鱼有点担心起日和坊了,她毕竟不是具备强大攻击力的妖怪。 “那个……”萤丸和青江走了过来,他们看了眼结界里的肉酱,才道:“刚才谢谢你们了。” “以后要好好带上风符哦,不知道何时就会出现这样难缠的妖怪了。”闲鱼特别提醒道。 “我知道了……”萤丸不好意思的点头,随后又抬起头道:“你、你……” “是我们的审神者啊。”青江抬手揉了揉萤丸的头发,低头笑道:“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和睡着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模样啊。你好,鱼姬小姐,我是笑面青江,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 “还好吧。”论起名的本事还是老源家水平比较高,她自己都顶着一个水产名呢。不过考虑到对方可能真的很介意自己的名字是个表情,她便道:“你要是不喜欢笑面的话,也可以自己改个名,比如不哭死神,霜之哀伤什么的。” 青江原本以为那句还好吧只是客气话,但是听到闲鱼后面提起的两个名字时,终于意识到她的真诚。 “审神者?”萤丸终于将寝室里那个睡着的姐姐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他面带着喜悦的笑容,靠近道:“我是萤丸,曾经在阿苏神社之中!和时政签订了协议出现在这个时代,可是来的太晚了反而错过了战争。那个…主人你恢复健康了吗?” “你可以像刚才那样叫我姐姐的。”虽然是大太刀,但萤丸相貌可爱,但方才在战斗中绷起脸庞时,又异常的帅气。虽然同样是未成年形态的付丧神,可萤丸明显有着别于短刀付丧神的气质。 “姐姐!”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遮挡不了萤丸双目的光辉。 “姐姐啊……”青江摸着下巴笑道。 “你就算了吧。”闲鱼赶忙道,一个称呼让她多老二十年。 “哎呀,果然还是可爱的孩子更受欢迎呢。”青江故作叹息道。 “师妹,太晚回去的话清光他们会担心。”虽然看他们聊得开心,保宪还是上前打断,夜间的丛林越发阴冷,师妹尚为恢复的身体难以承受。他转头看向青江和萤丸,又道:“来之前大家也交代过,一定要把你们带回去。” “果然回去太晚了,要挨训了!”萤丸两手按了下脑袋。 “我们遇到奇怪的鬼了嘛,情有可原的…吧?”青江思索着借口。 “本周是谁担当近侍来着?”如果是鹤的话,那倒是很好糊弄过去。 “…是歌仙。” 说完,两人齐齐沉默,糟糕了。 “会被惩罚吧…我不想刷马,它们会咬我……” “我也不喜欢种地,手都要磨破了。” 听着两人的话,闲鱼忍不住笑了起来,考虑到夜晚上山麻烦,她干脆直接在这里开启神域境的结界,拉着萤丸回到庭院。此时神域境也已经随着人间的时辰走到了黑夜,付丧神们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起居习惯,就算本身不依赖睡眠,还是会按时休息。 “清光,我把萤丸和青江带回来了。”闲鱼一回到庭院便招呼着,她走到石凳上落座,又对歌仙道:“我们这次遇到袭击,情况有些复杂,就不要责备他们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听姬君的好了。逛了一晚累了吧,房间里有水和食物,吃过就去休息吧。”歌仙面容温和,看着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后面的青江和萤丸齐齐松了口气。但等到闲鱼寝室的门关闭之后,他便收敛了笑容,道:“山脚下驱逐饿鬼的任务用了五天完成,遇到的麻烦看来不小啊?” “有、有点。”青江扯起嘴角露了个无奈笑容,萤丸在一边匆忙点头。实际上是第一次下山玩的乐不思蜀,还忘记给神社报平安了。 “我很在意呢,为了避免大家将来遇到同样的麻烦,请两位在下周一前上交不少于两万字的书面报告,可以吗?”说完后不等俩人做出回应,他便率先确定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 “……” 还不如刷马/种地呢! 清晨闲鱼起床吃早饭的时候,萤丸和青江已经苦着脸坐在书房里写了,歌仙在旁边微笑着看的,和泉守兼定则抓住空隙悄悄问道:“你们俩也和我一样是被抓来陶冶情操的?”回应他的是两人忧愁的目光。 想到昨晚听到的产屋敷三字,闲鱼去见了日和坊,只是当她提起这个姓氏的时候,对面的小姑娘便哗的一下流出泪来。薰和虫师、萤草赶忙上前安慰,而脾气暴躁的觉更是义愤填膺道:“那个该死的混蛋吃人啊!” 前些天她们和萤草一起用神社送的符咒屏去了妖气,以神社巫女的身份前往产屋敷家拜访。家主夫妻温和好客,也丝毫没有贵族的傲慢,不仅不嫌弃她们寒酸,还热情的收下了紫藤花饼和葵花籽。 说起来,神域境的葵花吸收了浓郁的太阳精华,结出来的葵花籽圆润饱满,吃起来满嘴飘香,可是难得的珍品。 收下礼物之后,家主夫妻带他们去了产屋敷屑的寝室,可还没走到地方,一行人便从廊下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接下来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就见产屋敷屑面目狰狞的衔着一块血肉,旁边还有个侍女捂着受伤的肩膀恐惧的缩在角落里。克制了数日的产屋敷屑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渴望袭击了人类,想要满足自己对人肉的需求,可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被亲生父母看了个正着。 产屋敷家主夫妻都是正直善良的普通人类,实在无法接受儿子视人命为草芥的三观,他们大吵一架,在夫妻俩决定带儿子去阴阳寮治病的时候,屑公子破门离开。但这件事并没有因此完结,在屑公子逃离之后,愧疚难当的家主夫妻主动退位,产屋敷家也选出了新的家主继承人,是屑公子的族弟,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在乱坟岗积攒力量的屑公子听到有人取代了自己少主的位置,心中升起了被辜负和背叛的怒火,他撕开阴阳师的结界,当晚便潜入产屋敷主家,打算吃掉自己的族弟。而当时,族弟正在寝室吃日和坊送来的葵花籽,忽然看到屑公子扭曲的脸,当场吓得吐了出来,一嘴的瓜子皮喷在了屑公子的脸上,将屑公子的脸烫出几个窟窿。 屑公子被葵花籽上的太阳之力吓到了,狼狈地从产屋敷家逃了出去。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产屋敷屑这种自我的人呢,三番五次被那讨厌的神社干涉,他已经将之视为一生之敌。虽然现在无法靠近神社,但屑公子认为那只是暂时的,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他积累出更强的力量,早晚能杀光他们。屑公子定好目标后,便逃到了贵族势力薄弱的流放之地,那里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乱党,他顺利的从中挑选出了几个合格的部下。 初步组成自己的[鬼]军之后,产屋敷屑带他们到了人类城市狩猎,以他现在的能力和地位,总不能还要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万万没想到啊,他引以为傲的鬼之力,却连几个猎物都抓不到,他饿着肚子眼巴巴的等了半宿,却只等到了背叛者的呼声。 屑公子虽然可以读取拥有自己细胞的鬼的思维,可距离太远的话却只能够感知到位置,作为一个多疑的人,他很早便制作了拥有感知能力的鬼,并且通过它知道了真相。 又是那个讨厌的神社!! 数次被打扰的屑公子决定向神社发起进攻,可是很快这个决定又被暂时搁置。因为他发现,他的部下们,已经被他自己杀光了,得回流放之地重新选拔一批。 作者有话要说:  千年后—— 主公大人:恭喜大家正式成为鬼杀队的一员,请到我这里领取装备,制服、日轮刀、风符、太阳鲜瓜子,推荐在杀鬼时嗑。如果发现了应付不了的鬼,请立刻携带风符返回安全区回血,也就是神社范围。

第266章 屑公子人生的第一次战争还没开始便宣布结束, 回到伊贺后,连口热乎饭都没有吃上的他,像背后有狗撵一样连夜返回了流放之地,等熟悉的荒凉景色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方才松了口气,似乎在神社给予的压力中得到了重生。 所谓的流放区位于一处偏僻海岛, 这里常年阴雨,是夜晚连月亮都难以看到的地方, 没有神社, 没有贵族,甚至因为灵力匮乏连妖魔鬼怪都不愿踏足, 只有犯下十恶不赦罪责的人类才会被丢弃到这里, 比如说虐待神明神使的村民, 或纵火的城主。这里曾是屑公子嫌恶的老鼠洞,现在却变成了唯一可以让他放松肆孽的乐土, 在这里他可以尽情的发挥实力, 也不必担心有乱七八糟的神社妨碍。 一目连的神社被屑公子深深忌惮着, 并在这之后的千年都将之视为命中宿敌, 但被对方畏忌着的闲鱼等人却毫无所觉,在日和坊那里得到真相之后,便暂时将这件事丢在脑后, 开始开始筹备起将至的夏日祭。 由于神社的神主一直处于空置状态,神明又不愿意选择新人,神社的诸多祭祀也因此停滞, 这次夏日祭可以说是伊贺明神神社提升社格后第一次举办的重大祭典。尽管距离时间还剩下一个多月,可闲鱼这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姬君苏醒,萤丸和青江平安归来,神域境的大家第一次真正齐聚,咱们今晚就准备宴会庆祝吧!”光忠用围裙擦擦手提议道。 “话是这么说,可最近小光心情好,每天的菜色都丰富的像宴会呢。”鹤丸蹲在台阶上揭穿道。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鹤先生,保宪公还有歌仙、一期大家都有帮忙的……”光忠赶忙解释道。 “那就这样吧,举行宴会!”闲鱼带着一群短刀从门后面冒出头,拖着巨大的箱子挥挥小脏手道:“可以用五虎退的萝卜哦。”被点了名字的五虎退脸蛋红扑扑的道:“谢谢大家帮忙挖萝卜…另外…那个我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神域境出品的果蔬哪有不好吃的啊,况且还得到了你的特别护理。”博多藤四郎拍了下五虎退的后背,留下一个明显的手印,他浑然不觉,道:“这种品相拿出去根本不愁销路啊,可是又不能大规模种植…好可惜!” “需要的话我能帮忙联系贵族哦,风符附赠的咸鱼可是连天皇都叫好的。另外平安京和平了那么长时间,贵族们也都养肥了吧,各种符咒的获取难度也要加大一些了呢。”闲鱼竖起手指建议道。 “姬君真是我的知己,趁夏日祭大赚一笔吧!”博多双眼都在发光,其他人都不怎么考虑财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拜托,作为巫女这么一身铜臭味好吗……”看着击掌欢呼的两人,清光扶额。 “巫女也好,神明也罢,都是需要吃饭的嘛。”安定斜撇了他一眼道。 听到这里,一目连撸猫的手一顿。 其实不吃也行…… 决定了要做庆祝的宴会,光是平常吃的菜色便显得有些简陋了,尽管光忠可以用同样的食材做出无数个口味,可他还是坚持跑去城里采购。歌仙等本身就熟悉炊事的在厨房里料理食材,闲鱼则带着完全帮不上忙的三日月他们跑去田里揪菜拔萝卜。 酥脆的素面扇丝、芹菜叶点缀的鸣门卷、明虾黄身煮、海胆茶碗蒸……在众人齐心的协力下,各种不同的菜色铺满了桌子,岩融还在御手杵的帮助下特地做了个超大的转桌,大家伙围在一起显然比分桌或长桌更热闹。晴明扣扣索索半天,摸出一个六星太阴结界卡,送给了欢呼的达摩们。保宪在旁边忍俊不禁,拿出几张六星太鼓卡塞给了闲鱼,就当是迟来的压岁钱了。 “姬君,豆皮浓汤超大份!”长谷部直接将盆子放在了闲鱼面前,然后给其他人的小碗分了丢丢。 “谢谢!”闲鱼欣然收下,张嘴便喝下半盆。 “先喝那么多水你还能吃下饭吗?”和泉守震惊道。 “别小看我啊。”闲鱼一眯眼睛,拿起筷子便和鹤丸抢起转到面前的天妇罗,两人交战的手化为虚影闪的像千手观音。很快鹤丸抬起左手道:“最后一枚干贝飞龙头要不要!”闲鱼立刻看了过去,接着便被鹤丸塞了一嘴米饭。 眼看着胜利在握,鹤丸伸手夹向天妇罗,可这时候旁边忽然有人道:“山药鲈鱼卷!”鹤丸立刻看过去,接着便被萤丸塞了一嘴抹了芥末的寿司,而后者成功夹起天妇罗道:“姐姐我帮你拿到了!” “耶!分你一半,咱俩一起吃。”闲鱼将自己抢到的食物也扒拉一半过去。 “这是作弊啊,可恶我也要找合伙人了。”鹤丸贴近光忠道:“来吧厨师长,这可是你最擅长的啊。” “要和我一起吗?太好了,那鹤先生先尝尝我最近在实验的这份香菜蜜桃鲱鱼综合寿司吧?”光忠双手合十期待道。 “打扰了。”鹤丸默默地回到原本的座位。 桌上的菜很快在打闹中下去一半,三日月夹了几块水果寒天放在没用过的新碗里,随后放下筷子道:“夏日祭,姬君准备的怎么样了?” 正在按肚子的闲鱼直起身来,搬着凳子挤到三日月和小狐丸中间,道:“倒是有些想法了,不过能不能顺利进行还说不准呢。” 她拿起筷子夹起三日月盘里的食物,皱了下眉毛道:“和其他大社相比,我们根基不足,神社位置也偏僻,无法像普通神社一样顺利进行祭典,所以最初的几次,肯定是需要我们内部人来引导的。” “是呢,大部分神社都有声名远扬的特色活动,能够吸引外地游客。相比之下,咱们这里远离城市,下山住着的也都是普通村民,他们自己的温饱都没有解决,更别说是在祭典上摆摊了。这样的话,夏日祭根本办不起来啊。”博多了然道。 “博多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想,利用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东西,将祭典带动起来。”她看向一直对自己沉默纵容的神明,道:“稻荷神大人送来200吨大米,我准备挪出一些作为活动奖品。首先举办一个可以调动起平民积极性的活动,比如说,让大家在限定时间里吃完我们准备的米,最先吃完的人,可以获得一袋大米。每组五人,举办十轮。”这完全是针对平民的公益活动了。 “这种活动大家肯定会愿意参加的!”陆奥守吉行拍桌笑道。大米这样的珍贵粮食,村民种出来也只能全部上缴国家,能够光明正大吃米的比赛,自然是不愿错过的。 “其次可以举行长短跑之类简单的比赛,获胜者可以许愿任何由锻造神亲手锻造的物品,无论是刀剑,还是农具。” 听到自己的神职,正在把自己的食物投喂给风龙的一目连放下筷子,点点头道:“可以。” “其实只要锻刀就可以了,这种比赛就是为武士们准备的吧。”大包平疑惑道,就算是跑步,普通人怎么可能赢得过武士呢。 “那可不一定哦。”闲鱼神秘笑笑,随后又从三日月碗里夹了东西塞进嘴里道:“我也只是做个比方啊,也可以举行马术、箭术、和歌、猜谜之类的项目,奖品会是大家的御守,或是风符。”她又从三日月碗里夹了食物放嘴里,随后抱怨道:“哇哦老头子你这一碗全都是甜食啊,小心高血糖!” “哈哈哈。”三日月笑着把碗挪到一边。 “我错了。”闲鱼赶忙给他拽回来。 三日月又将碗给她端回来,并道:“说到夏日祭啊,姬君神乐舞准备好了吗?” 闲鱼夹菜的手停住。 完全没有……相反的睡了一觉别的没忘这个却已经忘光了_(:3∠)_。 神乐舞对于闲鱼而言,是比单吃八岐大蛇还要恐怖的事,自从三日月提醒后,她便整日苦着脸唉声叹气,连饭都少吃了一碗。就算是再怎么抗拒,神乐舞也得重新练起来,次日闲鱼一大早便跑到庭院,站在桃花树下酝酿情绪。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路过的和泉守兼定道:“鱼姬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陆奥守拍着胸脯道。 “你们不行的……”闲鱼面无表情道。 “别太小看人啊,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和泉守不满意了。 “我比他经历的还多,有事你说话!”陆奥守更大声道。 “那帮我跳神乐舞。”闲鱼刚做了个请的动作,接着就见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俩人绕过她跑掉了。 哼! 将周边的人清场过后,闲鱼跑到一目连的身边,道:“连大人,你帮我看着点,哪个动作没有做好就提醒我一下。” “好。”一目连歪头笑道。 闲鱼深吸口气,郑重的走到庭院中间跪坐下来,捧起神乐铃缓缓地站起身。神乐舞的动作并不难,只说复杂程度的话甚至比不上广播体操,只是所有的动作都要缓慢而优雅,稳且庄重,所谓的舞不是舞,而是对神明传达的敬意。尽管如此,对于天生没有这方面天赋的闲鱼来说,光是记住重复的步骤便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她那不协调的四肢做出缓慢的动作就像是被赶的尸一样…… 就在闲鱼自己都觉得做不下去的时候,一目连还是微笑的看着,当闲鱼又做错了一个动作后,她忍不住道:“连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刚才做错了吧!”就算她记不住,可不连贯感却是能察觉到的。 一目连眨眨眼,道:“可我收到了你的敬意,并为之喜悦。”神乐舞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为何要叫停呢。 “因为是要在大家面前跳的啊,出错了很丢人的。”闲鱼挠了挠脸颊。 “没关系的,到时候便说是我命你更改的新祭礼,就不会惹来异议了。”这么一来以后怎么出错都会得到解释。只是闲鱼显然不想这么糊弄过去,一目连见她还在发愁,便道:“你不喜欢神乐舞不是吗?其实可以按你喜欢的来的。” 她喜欢的?小苹果吗? 闲鱼抱着石桌砰砰砰撞头,快消失吧脑子里的画面! “噗。”树后传来熟悉的笑声,看了全场的晴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无奈的摇摇头,道:“也不用如此勉强的…咳师妹,毕竟……”想到闲鱼的舞姿,他就控制不了笑意。 闲鱼勃然大怒,随后扔了个石桌过去道:“大师兄!小明师兄他欺负人啊!!” 保宪一秒赶到,看到笑红脸的晴明,立刻竖眉道:“这么闲就跟我下地!”说着一把锄头塞进他手里,拖着后领就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

第267章 “你说你啊, 都是做人家爷爷的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明知道师妹不擅长这个, 你还笑她, 再笑就让你替她。”拽着老大不小还顽劣的二师弟走到菜园子里,保宪指着地道:“这里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去吃饭,别想找人帮忙, 我就在另边拔萝卜。” “我知道了。”晴明脸上的笑容染上了无奈, 不过自从博雅带着神乐离开京都游历后, 他也好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听到大师兄提起年纪的事, 他语气里染上些忧愁道:“就泰明这个性子, 我都不指望能抱上孙子了。” “少胡说八道, 都跟你似地啊, 泰明那孩子是年纪小,还没开窍。”保宪听到这话便不满意了,他猛地直起身想要教训师弟, 可却又哎呦一声蹲坐下来,揉着后腰道:“哎…这个术啊,就是皮相能看, 就不能让这身子板一起变年轻了。” “师兄。”晴明收起笑容, 快步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蹙眉道:“术撑不了多久了。” 保宪没有反驳,只是将手放在他手心里拍了拍道:“别担心,咱们啊过了夏日祭再走。”他捶着腰, 垂眸道:“本想着师妹这次意外醒来,很快就会睡过去,毕竟我的封印还没解呢,可现在看来她是心愿未了,还得再醒会儿。可惜啊,我陪不了她太多时间了。” “神社空置神主的四十年,所有的例祭也跟着停止了,一目连大人虽是个温柔的神明,但实际上却很执拗,他不愿意选择新人顶替神主的位置,那就是谁来劝也没用。”晴明的目光望向远方,道:“在神社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前,她是不会休息的。” “也是啊。”保宪感慨着。 “不知道需要多久,有些事情,瞒不住的……”晴明看向保宪。 “我知道,我会跟她说的,不用让你为难。”保宪笑着说着安心吧。 “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晴明赶忙道。 “知道,我啊,是不想你跟着难受。”保宪干脆就这样蹲坐在田地里,一边儿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道:“照看好师妹和师弟,也得要照顾好自己啊晴明。” “这种话,大师兄应该对自己说才是。”晴明坐在他身边道。 保宪笑着拍了下他的腿。 闲鱼自己早就知道,大师兄一直有话想要对自己说,可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又会避免去提到敏感的话题。只是推啊推的,连她自己都开始逃避起来的时候,他又走到她身边,主动提起了京城的变化。 封印了八岐大蛇和水蛭子是大功,不光是晴明,博雅和神乐都能够因此受到供奉成为高天原认可的人神。为着这份功劳,本该在这一代便下降臣籍的博雅继承了亲王爵,神乐也因为选择继任斋王的位置,而被提为内亲王。野心勃勃的前代天皇雄心壮志未酬便死去,继任天皇依旧重用晴明和保宪,但为了维持平衡,特意将安倍和贺茂家对立,或许未来这俩家的假怨会变成真仇,但保宪和晴明已经不在意了。 如今的人界已经不再适合曾经的大妖居住,空气中诸神降临所带来的净化之力,让他们极为不适,酒吞等大妖开辟了新妖界空间隐退,而人间也诞生了一批能够适应新环境的妖怪。 曾经作为客人神的滑头鬼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继续自由自在的蹭吃蹭喝。犬大将选择留在人界,正朝着西国君主的目标前进,他克服了对新环境的不适,一直以来也难寻敌手,如今西国已算囊中之物。 “小大将那边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下,我也就没有通知他。你要是想见的话,可以托人带话过去。”保宪解释道。 “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就不要打扰他了……”闲鱼摇头道。想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忧心,现在距离犬夜叉所在的战国时代还有几百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害犬大将重伤的龙骨精在哪里。尽管这种想法很自私,可她还是想赶在那之前先解决掉这个隐患。 虽无法像叶王一样读取思维,保宪也能猜测到会让师妹皱眉的事情仅会有哪些,他拦住她的肩膀,道:“师妹,师兄这一辈子有很多踌躇难决的时刻,可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一想到有可能出现的,我难以接受的后果,无论再怎么犹豫,我还是会去做。” 歪头蹭了蹭保宪,闲鱼低下头两手抱着膝盖道:“大师兄,你也会成为神明吗?”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他说了博雅和神乐,却漏掉了他自己。 “我不会离开你们的。”他靠着她轻声道:“可是叶王他自己在下面,我不太放心啊。” 闲鱼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她努力压下那些不愿被看到的情绪,牵强的笑道:“我知道…叶老三最让人头疼了,大师兄你得告诉他,不要仗着有读心术就把别人当傻子,不要用有异心的部下,不要给对手留成长的机会,不要到处树敌……还有、还有要注意个人卫生,吃饭也得有营养搭配……” 听着听着,保宪便笑了起来,他深吸口气,道:“我会带到的。” “还有……”闲鱼小声的又加了一句。 “什么?” “师兄…得陪我到夏祭。” “当然。” 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晴明和保宪一直在神社里待到夏日祭开始的时候,尽管京城的泰明和光荣已经来信催促过数次。 日本是极为重视资历的国家,这个传统一直保持到现代也没有改变。如今闲鱼在巫女们中的地位,就如同当年的七未一般,神乐之后继位的年轻斋王,对她也相当客气。平民们或许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可贵族却被要求牢记险些被邪神毁灭的过往,他们的子孙后代得清晰的认知到,普通人无法离开这些身负灵力之人的保护。 通知过斋王后,伊贺神社这边的夏日企划也被传达到各贵族手中,这些不愁吃穿的权贵不会像平民般在意米粮,却是对各式各样的风符感兴趣的,而武家们更是兴奋起来,锻造神亲自冶炼的武器,若能够到手,那会是何等的荣耀!况且,锻造神不会轻易出手,每十年才会举行一次这样的竞争,获取的难度增加,也意味着得到的价值更高。 获得神器的比赛并不复杂,只要绕山跑一圈便可,身体健康的人都能参加。听到只是比赛跑步,自认为体力耐力远超普通人的武士们各个志在必得,所有人都觉得胜利者只会在他们之中产生。暗中较劲的源氏和平家也纷纷派出了彼此最杰出的后辈,若不是源义家已身负官职没有天皇允许无法离开领地,那他早就作为代表率源氏出站了。 闲鱼和一目连商量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原本只认为参加者无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平民和武家,可出乎意料的是,参加比赛的人群相当斑杂,不仅包含农户、商人、武士,甚至还有僧侣、阴阳师以及…铁匠。看着那些手臂比大腿还要粗的匠人,原本自信满满的武士们也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太过轻敌了…… 尽管神社所提供的奖品颇有吸引力,可要让京城的人前来捧场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在那群人眼里,京都之外就是地狱,倒是伊贺周边城市的贵族们纷纷前来示好,并带着妻儿参加了歌仙一手置办的歌会。只是让闲鱼意想不到的是,传奇[歌仙]歌仙兼定的名字流出之后,他在京都的迷弟和迷妹们便暴动起来,那些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的人们,竟不怕死的带着一群[歌]迷从京都跑来伊贺追星。 夏日祭前夕,面对殷勤前来的贵族,闲鱼作为神主以斋戒净身的名义闭门谢客,将招待的任务丢给了二师兄。 哼,记仇。 直到夏日祭开始的前几天闲鱼才通过晴明得知,跳神乐舞是巫女的任务,而名神大社的神主们,只要引导仪式背诵祝词便可。听到这话,闲鱼大大的松了口气,可很快她便又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那天书般祝词,她从来就没背会过…… “什么[神问婆志尔问赐比神扫比尔扫赐比氐]见鬼的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祓词都是这种乱码一样的东西,他字还那么多!”闲鱼痛苦的用脑袋磕石桌,头发被她挠成狮王谢逊。 抱怨归抱怨,闲鱼还是硬着头皮将这些乱码死记硬背起来,可为防万一,临到头来又怂了的她对一目连道:“连大人,这本祝词你拿好,我要是忘词了,你记得帮我提下词啊。” 一目连好脾气的收起提词本,尽管他这些天光听她一遍遍复读就背下来了。 在闲鱼的忐忑等待中,终于到了夏日祭的前祭,作为神主的她换好衣服走出神社,接受奉币,带领神官巫女与伊贺诸贵族们前往本殿前拜祭。刚在门前站定,神官们便奉上卷轴,闲鱼心中茫然,但表面还是平静的接过并打开,那上面赫然就是祝词…… 原来这个是念得不是背的啊!! 又被诓了,好气哦,但是要忍耐。 在后方的保宪直觉师妹平静的笑容里夹着狂风暴雨,他看向身边正笑着的师弟,皱了皱眉,伸手敲了他一下。忽然被教训的晴明摇头失笑,大师兄自己都忘记了,他说过忙起来无心它顾,也比闲着胡思乱想好,每天琢磨神乐舞和祝词的师妹,不是精神多了吗。 紧张了大半个月的事就这样顺利解决,闲鱼心下稍安,祭拜过本殿和别宫之后,第一日的丰馔神事便在临近午饭的时间正式开始。结束祭拜后,贵族们还想着和这位四十年容颜不老的神主套套近乎,却得知她本人已经亲至社外,主持丰馔神事了。 “那一位…不就是当年的鱼姬大人吗?” “这怎么可能啊,她一点都没有变老……” “是得到神明的眷顾了吧!” 山下不少村民还记得闲鱼的模样,当她走出神社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她并未在意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神官示意,开始了第一轮比赛。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兵帮忙从神务所拉来蒸好的大米,闻到那浓郁的米香,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巫女们为每个参赛者送上两碗配了腌菜的米饭,神官见他们准备完毕,便道:“率先吃完的人,便能带走二十斤白米。” 五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双眼只有碗里的米饭,得到神官的批准后,便直接扔掉筷子用手往嘴里扒拉起来。这疯狂的模样让在场的神官惊愕,也怪不得鱼姬大人设置了定量,不然这些饿怕了的人们,怕是撑死也不会停下来。 第一轮的获胜者是三口之家的父亲,得到大米后便忍不住抱着家人大哭起来,有了这袋米,他们可以换来更多饱腹的粟子。 第二轮的获胜者是外城来的流浪人,他用米粮换了田地和种子,在山里安了家。 第三轮的获胜者就是山下的村民,他将到手的二十斤米送给了村里的孤寡老人,他说自己别无所求,只是想尝尝他种了大半辈子的米,究竟是什么味道…… 夏日祭会持续数日,丰馔神事也会一直进行下去,闲鱼一直没有开口,人们似乎也忘了她的存在,他们尽情的欢呼着,发泄着喜悦,还有不少人高呼着伊贺明□□字,跪地感谢他的恩赐。 除了他的巫女,没有人知道此刻一目连就站在这里望着他们,翠色的双眸带着满足的笑意,他道:[谢谢你,巫女。]对于这位神明来说,此刻的意义,远远胜过皇室所给予的,晋升神宫大社的荣耀,甚至比恢复锻造神的神格,还令他感到满足。 闲鱼没有回话,只是跟着弯起嘴角,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才道:“接下来就是马拉松了,锻造神大人先做好准备哦。” 一目连回望向她,轻笑颔首。 对于大部分前往参加夏祭的客人来说,真正的重头戏还是中旬的神器争夺,一大清早,山下的鸟居前便聚集了大批车马,除了参赛者外,还有好奇优胜者会是谁的贵族。晨祭结束后,神社的神官带领勇士们前往赛道,而闲鱼则带着贵族们前往位于山中的御殿,在哪里,贵族们可以由上往下看到大半个赛道,清晰的确定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也方便赌/徒们押注。 各种不同阶层的人站在一起,这种事有些新奇,贵族们倨傲,但也回去回应游走僧人的问话。 “在下出身源氏,当然是为神器而来!” “神器落入武家手中,怕是又会引起腥风血雨,不如交予贫僧锻造佛钟。所谓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锻造神乃是高天原正神,怎会为佛家做钟,我看做神乐铃才好。” “我不在乎是什么神器!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匠人,我就想摸一摸锻造神大人的作品!” 神官到来之后,□□味越发浓郁的争辩才平息下来,众人经过方才的对话,火气正怒,神官见状便不在犹豫,直接确定神事开幕。上千人随着神官敲响的鼓声一同冲上赛道,才开始是黑乎乎一团,随后逐渐分割开来。正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武士们遥遥领先,他们很快便和普通人拉开距离,也只有几个修行武僧能够勉强追上。 “全押上武士!” “不!押大师!!” 贵族们比拼起财力,一筐筐贵重物品被送到博多面前,他笑得嘴都要歪了。就在此时,作为托混进去的鹤丸给了送餐巫女一点[小费],这又让贵公子们开始在女性面前争先展示起自己的风(败家)度。 “这怎么可能,快看武士们被追上了!” 忽然的惊叫声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他们赶忙伸头向下看去,果然见几个武僧追上了武士的脚步,开始时冲击太狠的武士,因为后力不足,逐渐慢了下来。但这并不是结束,等赛道从平坦的土地变成微坡的山道后,僧人的脚步也开始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直在均速前进的平民,尽管已经到了后半段,他虽脸色通红,但气息却很平稳,逐渐甩开众人领先向终点前进。 “别开玩笑了,怎么能输给平民!” 武士们再次冲刺起来,几个僧人也不想将胜利拱手相让,两边人一起使劲,反倒是冲撞起来,让前面的农夫将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最终,没有人看好的瘦弱村民得到了胜利,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缩着脖子被带到闲鱼面前,紧张的啊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决定想要什么了吗?神器会完全属于你,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将被神明厌弃,百事不顺。”注意到四周人的眼神,闲鱼又道:“但若由你自愿转手,那便不会有人遭遇诅咒。” “这个…我不太懂,”村民害羞的笑笑,抓着自己的衣服道:“其实…我就是前些天锄头坏掉了,想要把新的。那…那能成吗?” “开什么玩——”周围难以置信的怒吼在闲鱼望过去的时候戛然而止,咆哮的那人更是低下头退到后方。闲鱼重新看向面带忐忑的那位农夫,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农夫…是炭治郎祖先的祖先的祖先。 一目连:就用天金山铁(八咫镜镜框原材料)来做吧,比较结实。

第268章 拥有一件神器是足够改变命运的事情, 在自己说出锄头的时候,四周出现的抽气声让这位农户有些不知所措,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见她正抱着孩子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 当下便确定道:“请神明大人赐我一把锄头。” “等等!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那可是神器啊!”周围又有人压制不住脱口而出道。 “我愿出千金购买神器, 做刀吧!做太刀!” “还是做金刚杵, 我是武僧, 你帮我就是帮助天下人!” “都走开, 为我家主公服务, 赐你官职,以后再也不用种地了!” 见有第一个说出口,后面便有更多人跟着劝说起来,闲鱼这次并未阻拦, 她也不想这位农夫将来后悔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再来怨恨神社没有给他选择的时间。 尽管因神器疯狂,但碍于神主在场,便是京都大贵族的武士也不敢威逼只能放下身段利诱, 但这位农户却是颇为坚定的人, 他道:“我们原本是流民,受到神社的照顾才活了下来, 虽然生活并不富裕, 可也勉强能够填饱肚子。我会带着对一目连大人的感激之心收下神器,不会用它来换取利益,它会作为传家宝, 连同这份感激一起,被我的孩子传承下去……就、就是这样了。” 农户说完后,在四周的注目下露出忐忑的笑容,他望向自己的妻子,后者抱着孩子,笑道:“我们的孩子,也会以你为荣的。” 得到妻子的支持,仿佛所有的嘲笑和怀疑都不在重要,农户道:“请赐我锄头。” [可以。] 脑中得到了神明的回应,闲鱼弯起嘴角,道:“如你所愿。”想到方才那些人狂热的眼神,她叮嘱道:“这段时间,你们夫妻俩就住在神务所里吧,也不必担心家里的田地。”停顿了下,在农户夫妻屏住呼吸站直身体的紧张等待中,她放柔了语气道:“就算是神明锻造的神器,但它本身仍只是一把锄头。我相信,神明会希望它能够作为农具派上用场,而不是以神器之名束之高阁。” “那是当然的啊,我家也没有别的锄头了。”农户夫妻俩一起笑了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相似的。这时,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孩子忽然挥起手转起身来,那位妻子随即用期待的目光道:“神主殿下,我的孩子再过两天就满周岁了,听说神社恢复了例祭……” “是初诞生祭吧?我会为他举行的。”闲鱼应道。 “谢谢您!”农户夫妻感激道。 通常只有来自京都或一国国司这样的大贵族,才有资格让神宫大社的神主亲自举行周岁祭,碍于不老巫女的威名,在场的贵族们心情复杂,还有些泛酸。早知道鱼姬大人这么好说话,他们也去问了,初祭竟然便宜了个农户。 新生婴儿自诞生后要经过御七夜、宫参、初食、初节贡和初诞生的仪式。传说中产神会庇护婴儿前七日,所以要举办祭祀来感谢并恭送他离开,之后家长们才会为孩子起名,并将命名书供奉在神棚。所谓的宫参则是祭拜家族氏神,宣告他成为家族的一员。到了百天的时候,家长会供奉三菜一汤,以祈祷孩子魂力充裕丰衣足食,还有些地区用小石头来祈愿牙齿坚固。至于初节供,则是在女孩的3月3或男孩的5月5那一天所庆祝人生迎来的的第一个儿童节。 闲鱼作为神主要为农夫家的孩子举行的,是一周岁的初诞生,一大清早,孩子的父亲便亲手用攒了许久的粮食,为仪式做了1.8公斤的大年糕。虽然有些人会让孩子踩踏上去行走,但介于年糕是还要吃得食物,闲鱼并不想这么做,于是她采用了另一种习俗,将年糕打包后捆在孩子的后背,然后再将他放在地上引导行走。 在日本有着孩子过早学会走路长大后很快就会离家的说法,所以才有了背负年糕或踩踏镜饼行走的民俗。看着孩子跌跌撞撞的模样,农夫夫妻一边傻乎乎的笑着,一边又紧张兮兮的护卫在他身边。 “哎呀,要摔了……接住了!” “不行啊夫君,摔倒的喻义才好啊。” “是这样啊!那就让他再摔一次吧……” 夫妻俩的对话让闲鱼忍不住笑起来,她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在父母的陪伴下咧着嘴傻笑着完成仪式,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父亲的关系,他才连着摔了两次。仪式结束之后,在夫妻俩的感谢声中,闲鱼走到小家伙面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抬起手,从日光中抽取一段灵力化为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并俯身亲了亲软嘟嘟的小手背。 “鱼姬是想念小大将了吗?”等夫妻俩离开后,三日月才靠在承重柱上慢悠悠道。 “有一些……”闲鱼没有否认。 “这样啊,若是不希望打扰他才忍住思念的话,倒不如利用空闲的时间,亲自过去西国看看。”三日月直起身,走到闲鱼身边的时候顺便抬手揉乱她的发丝道:“总要自己亲自过问才放得下心嘛,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也可以趁早解决。” “你是有读心术吧?”闲鱼跟上他的脚步,拽着他的袖子问道。要不然怎么老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哈哈哈,很可惜,我没有叶王公的本事呢。”三日月侧目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拉扯的力道放慢了脚步。 神社第一次的夏日祭无疑是成功的,不仅靠活动与神器在基层和贵族双向打出名气,还意外吸引不少匠人将家族搬迁到了伊贺山下。渐渐地,这个曾经穷山恶水的僻壤穷乡,成了闻名天下的锻造师之村。 如今平安时代虽尚未落幕,但源平两家之间的矛盾已然初显,历史正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待到百年后的室町幕府建立,群雄割据的战国会彻底取代中央集权的平安朝,在那个冷兵器主导战场和国家的时期,可想而知伊贺山下的匠人村会受到如何的关注。不过那些人很快便会意识到,在神社的庇护下,饶是外界腥风血雨不断,也难以影响到山下居民的生活。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还为时尚早,虽然以本文的迷之尿性,可能下一章就直接迈步到战国时期。但这一会儿,蠢材巫女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她此刻蹲在树下抱着破剑发呆,脑袋上堆了一层落叶与花瓣。白毛的猫咪靠坐在她身边,用她的身子蹭了蹭下巴,闲鱼下意识的跟着倾斜起身子,反蹭了回去。 夏日祭成功的喜悦,无法抹消保宪和晴明离开带来的失落,两人走后,闲鱼整个人便消沉下来,每天有一半时间都在发呆。御手杵拿着果盘走过来,伸手拍开她脑袋上的落叶,弯腰喊道:“吃瓜吗小鱼巫女?给你块大的。” “啊?”闲鱼愣愣的抬脸,随后点了点头,从御手杵手里接过刚从河水里取出的西瓜,张嘴面无表情的啃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小夜担忧的垂着眉毛,乱和他面面相觑,叹息道:“完全不在状态啊。”见弟弟跟着发愁,宗三也别无他法,而江雪则道:“因为明白,分别可能会变成永别,所以才需要更多时间消化。”他这么一[安慰],小夜和乱更失落了。 “风神阁下也不在。”小狐丸惆怅道。 “接过锄头的锻造委托后就离开了,就算只是给凡人的农具,这位也一样用心。”蜂须贺虎彻赞叹道。 “动了。”青江指着树下的鱼道。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原本还在发呆的闲鱼忽然站起了身,她将手里的瓜皮放在一边,表情冷漠的离开了神域境。一改方才吃瓜时的无害模样,严肃起来的她倒真有其父的气势,察觉到不妙,原本还旁观者的付丧神们也跟着起身,随她一同离开了神域境。 神社的鸟居前,充满了尖叫和哭泣声,信徒们四散逃离,凌乱的杂物散落一地。忽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扰了神社的平静,他们手中的长刀放在一岁幼儿的脖子上,仅暴露在外的双目通红道:“神器交出来!不然让你儿子人头落地!” “神明大人还没有赐予我神器,等我拿到了一定交给你!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 农户夫妻不停行礼恳求着,可在神社外等待许久,好不容易才守到夫妻俩出门的黑衣人却不愿相信,他们凶狠道:“如果不是有神器,你们怎么可能离开神社!”他们原本是山贼,收了贵族的钱来抢夺神器,可在神社外蹲守了许久都没结果。这些天他们也看清了,那位神主夏日祭后就没有出现过,他们抢了宝贝就跑,到时候谁也抓不住! 见夫妻俩嘴硬,黑衣人抬起刀挥下,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我看你们是不老实,以为老子是开玩笑呢——” 长刀挥落,刀刃如贯日白虹,缠绕在手腕上的金丝散作流光在同一时刻罩在孩子的身上。同一时刻,一只手出现在刀刃下方,轻巧的接下沉落的力道,闲鱼一手抱回孩子,伸脚直接将为首的黑衣人踢下参道。 “神主出现了,快跑!”滚落参道的黑衣人大喊一声,转头就要逃离,可他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相反的方向后退。他惊恐的扭过头,正对上闲鱼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冷漠视线,赶忙求饶道:“神主大人!饶恕我们吧,我们只是一时冲动才……” “是收钱办事吧。”闲鱼道。 “不不不!没有收钱,是我们自己……”得罪贵族肯定生不如死,黑衣人赶忙否认道。 闲鱼沉默的看着他,许许多多的声音,透过风传递到她的耳中。 [伊贺明神的神主哪有外面吹的那么厉害啊,就是个老妖怪吧,你看她都不怎么出神社!] [那位可是个善良的神明,被抓到也不会怎么样的。] [没有人认识你们,做完就跑,谁会知道神器落在谁的手里。] [你们原本应该被斩首,这是唯一的机会…那不是平民能够拥有的东西,把神器带到我面前!!] 闲鱼睁开半阖着的眼睛,抬手猛的在虚空一抓,一个胖圆的男子便跨越了两个城市的距离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本还拒不承认的黑衣人立刻闭上了嘴巴,而被闲鱼抓来的男子,则抖着浑身的肥肉道:“这、这不是……” 懒得听他狡辩,闲鱼抓着男子衣服的手松开,转到了他的脖颈处轻轻一挥,鲜红色的血便像展开的扇子一般,随着滚落的头颅洒下,染红了那条朝向神明的参道。跪着的土地,被血液渗过,黑衣人低下头,看着被染湿的膝盖,失去了语言。 在风里,没有任何秘密。 鸟居前的路,一片血红,巫女站在上首,没有沾染一滴污秽。 “姬君。”源贞澄苍老的声音响起,而此时的鸟居,已经被武士包围。 “送去郡司那里。”闲鱼说完,便转头回去了神社。 这次,蠢货们应该能端正态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挺装x,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如果换做别的神社,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谁都知道一目连是个愿意为人类牺牲眼睛的温柔神明,都抱着我就算做了也不会有事的态度。 闲鱼心里憋着一把火,同样也是考虑到她沉睡后神社可能面对的,所以干脆杀人立威。

第269章 被杀的男人是近日深受皇宠的殿上公卿之子,为神别物主氏一族, 虽为新贵, 这些年却大出风头。因着家中女眷生的貌美, 便接二连三将之送入宫中, 即便做不了中宫皇后, 但也有女御的位份,物主家主如今更是被称之为小藤原道长。 被杀死的公子是物主家的次子, 颇得宠爱,尽管是个没有任何才能的酒囊饭袋,也在父亲的帮助下做了大国的国司。选择离开京城本是想过上土皇帝的生活, 可谁也不曾想到离开不到一年便死在了千里外的伊贺, 而且还是以这般颜面全无的方式。物主家自然是不甘心的儿子枉死, 得到消息后便连夜哭喊着闯入皇宫, 可听到消息的天皇却未有反应。 物主家原本还以为,这次天皇又会向以往那样为他们做主,可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自家女儿被贬出宫的噩耗。这下子, 物主家大乱, 怎么也想不到天皇会为了一个小地方的巫女舍弃自己的爱妃和宠臣。 听到这个消息, 地位大不如从前的藤原家露出讽刺的笑容, 道:“蛭子神被封印后, 高天原分立成两派,以月夜见尊为首的神明开始向高木神施压,逼得他不得不退隐。这些年, 神明无暇顾及人间,许久没有神罚降下,某些人显然是忘记了该如何对待神明。”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臣深以为然,纷纷附和道:“庆幸的是,他们忘了,可天皇没忘。” 高天原诸神或许因政见不同分成几派,可在维护神明尊严的时候却是一致的,物主家的蠢货敢对神器下手,就得做好遭遇天谴的准备,别说是一个次子了,换做是当年的稻荷巫女,整个族给你连坐掉。 就正如贵族们所想的那样,天皇如今还在庆幸这位风神巫女是个讲道理的人,并未牵连无辜。他松了口气,道:“说来,一目连大人的巫女,也出自贺茂门下,是忠行的弟子吧。” “是。”作为保宪嫡子,贺茂光荣应道。 “毕竟有这层关系,也别断了联系,光荣和泰明啊,有时间也去伊贺一趟吧。”年轻的天皇劝道。 “遵命。”两人一同应下。 天皇会有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他看来,贺茂保宪和安倍晴明都已经[老]了,可风神巫女却因神明眷顾得到长生。光荣和泰明还年轻,这个国家需要一个精神象征震慑百鬼,这位巫女很适合代替晴明做这个靶子,就如同她的父亲源赖光一样。 天皇对待宠臣物主氏的态度给所有打神器注意的人敲响了警钟,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渎神者死不足惜,皇室不会为其做主。物主氏就算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就算家主还想做点什么,家臣元老们也不会同意。在皇家给出态度之后,人们开始注意到一目连神社本身,原本贵族们只看到神社送出的符咒和神器,这一次,却终于正视起神明的另外一面。 是啊,若是换成其他神社,他们怎么可能敢做出这种事呢,神明的恩赐,无论是雷霆还是雨露,他们都会诚惶诚恐的接受,不敢有任何放肆。说到底,还是因为无论是一目连大人还是神主巫女,都没有展现过神恩的另一面罢了。 “说到底还是物主家短视,一目连大人又不是只有今年会赐下神器,这次没有机会再等上十年又如何。要是把神明得罪狠了收回恩赐,到时候才是什么机会都没了。”贵族们说到这里,也开始记恨起物主次子来,尤其是武家,更是后怕到咬牙切齿。 神器所引发的血案就这样被轻松揭过,染红参道的血液已擦拭干净,可那画面却无法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去,来往的信徒在走入鸟居的时便会想起,那滚落在地上的,属于大贵族公子的人头。一时间,神社的神职们发现,来往的信徒都变得极有礼貌起来。 解决了几个强盗的事,源贞澄带着随从卸下□□去了神社复命,当他顺着神官的指引走到闲鱼面前的时候,她正拿着扫把,清理本殿前的落叶。那张仍旧甜美稚嫩的面孔,让源贞澄微怔,在此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似乎自己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年轻小子,可病痛缠绕的躯壳却提醒着他,已有四十年光阴流逝,那是身为凡人的他,拼了命也无法填平的横渠。 “姬君。”源贞澄弯身行礼。 “解决了吧。”闲鱼放下扫帚轻道。 “是!这群人原本是邻国的山贼,被物主家次子收为己用后暗中为其做事,除了各种珍宝外,我们还在他的临时住所解救了五名被抢掳来的女子,现在已经送回各自的家中。郡司大人处斩了几个山贼,但事关物主家,却是别无他法了。”贞澄回禀道。 “嗯。”闲鱼平静的点点头,显然这些事,在她决定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转身面相源贞澄,后者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立刻羞愧低头,努力将自己布满皱纹的脸藏起。闲鱼见状轻抿下唇,道:“贞澄,辛苦你了。” 源贞澄一怔,头更低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负灵力的你会受到父亲的重视,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像这样…像这样……”闲鱼愧疚的握紧双手,道:“我既已不是源氏的姬君,你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守在这里,我会寄信回京,让你们回归家主身边。”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的几个年轻武士难掩欣喜,贞澄却皱起眉道:“身为武士,便要竭力完成家主的命令,这是我等的本分。”怎么能够说赖光大人不重视他呢……他在此守护着的,不就是赖光大人最重要的宝物么。 “这是命令。”闲鱼道。 “……是。”源贞澄没有继续反对。 被命令守护伊贺山的,不仅仅只有他源贞澄,还有当年一同来此的同僚和他们的家眷,他不能够阻拦这些人想要回归家主身边大展拳脚的机会。 处理好赖光爹留下的事,闲鱼点点头,抱着扫帚返回了神域境。 姬君离开后,年轻的武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和他们的家长原本都是家主的近臣,却要到偏僻的山根守护几十年不见一面的姬君,说甘心是不可能的。与他们不同,源贞澄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神社,等出了鸟居,他才抬起手,露出手腕上月光所化的金色丝线。 它一直在守护着他,从未褪色。 闲鱼回到神域境的时候,一目连正站在柳树下,手中还握着一把崭新的锄头。他虽是位性格温和的神明,但本身的情绪表达并不丰富,大部分时间,都做个沉默的旁观者,呆在所喜爱的热闹氛围中。现在,闲鱼主动走到他的世界,才能够感受到那份沉默下的温暖,他看着她露出笑容,道:“久等了。” “也没有。”闲鱼摇头道。 她所做的事情,神明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对待她的态度依旧,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在闲鱼的忐忑走,一目连走了过去,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道:“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从恶人手下保护了我的信徒。”他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约束别人,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会为施暴者遭遇的反噬去指责无罪的人。更何况会发生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因为他没有尽到守护者的责任。 闲鱼错愕的抬起头,对上神明翠色澄净的目光,挠挠脸道:“我是你的巫女嘛……” “我很庆幸。”他肯定道。 这下子,闲鱼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她还以为会被讨厌,现在反而被夸了。就在闲鱼手足无措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平野的声音,他道:“阿鱼小姐,产屋敷家的家主前来拜访,您要见吗?” “我这就去。”闲鱼赶忙回道。听日和坊的叙述,她对产屋敷家的人印象还挺好的,有屑公子这样的孩子,这家人也是倒霉。这么想着,闲鱼便匆忙赶去换衣服,走到半路,才忽然意识到忘了什么,赶忙回头对神明招招手道:“连大人我先去忙了,等会儿见!” “好。”一目连纵容道。 为了不给神社丢人,闲鱼换了身神主的正装才出门见客。虽等待了不少时间,可产屋敷家的来人神情平静,全然没有等候已久的急躁愤怒,这家人正如日和坊所说,宽容的不像个贵族。 “见过神主大人。”因为儿子的事情已经主动卸任了的前家主夫妻带着幼小的少主行礼,他们面色苍白,看着身体并不康健,却仍保有着完美的礼仪道:“请原谅我们冒昧打扰,可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厚着脸皮寻求您的帮助。”家主神情苦涩的看了眼幼小的少主,那张小脸正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知道的。”闲鱼平静的应道,拥有灵力的她可以看到普通人所无法见到的东西,产屋敷家所有人身上,都缠绕着罪孽,还有冤魂的诅咒。 产屋敷屑已经变成了不同于妖和鬼的奇怪物种,他身上不在沾染人世的因果,所以那些罪孽便牵连到了无辜的人身上。被屑公子所杀的鬼们,不敢去寻正主复仇,便迁怒了他的家人。 起身走到那幼小的孩子身边,闲鱼伸手捧起他滚烫的脸,那早熟的孩子眨着眼睛,平静的望着她。产屋敷家的家主则适时道:“…他离开后,家中陆续有人倒下,新生的孩子也被病痛缠身。我们去拜访了京中的神官大人,得知自己被诅咒。”他和妻子一起跪趴在地上,恳求道:“是我们没有教导好孩子,理应受到惩罚,可族中亲人和那些新生的孩子是无辜的。我愿承下所有罪责,请神主大人救救他们。” 虽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有些人天生反社会,又怎么能怪罪父母身上。 诅咒和罪孽在接触到闲鱼灵力的时候便自行消退,闲鱼切断罪链,调动起生玉和足玉的力量补齐小少主身上被诅咒消磨的生力,之后她收回手,道:“诅咒已除,但保险起见,还是让你的族人都过来一趟,新生儿流失的生力也需补足。”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道:“以后尽量避免近亲结婚。” “真、真的没事了?”这位家主一改方才的冷静,激动的伸手握住小少主的手,眼眶通红道:“脸色好起来了,体温也正常了,真的好了!”意识到这点,他赶忙再次行礼道:“谢谢您!” “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闲鱼没有责备的意思。 尽管闲鱼这么说,可产屋敷一族还是将屑公子的罪孽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本来是豪门望族的他们舍弃了权势,开始追踪已经改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屑公子与他所制作的鬼,阻止他们犯下更多过错。对于本身和[鬼]有着巨大实力差距的他们而言,这显然是一条血腥的不归路。 风符本身是不赐予普通人的,可闲鱼还是决定破例,在鬼舞辻无惨彻底消失前,都会为[鬼杀队]提供庇护。每一位队员,都能够在正式出阵前得到风神的御守。 未来的屑老板会发现,他自己是打成碎片也不会死,可他的对手,是怎么打都不会碎,更不会死。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这些人会老……虽然生活艰难了些,但苟一苟还是能过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要跳时间了,战国篇开始。 另外时间线再次魔改,滑头鬼之孙原著中,爷奶相恋是在丰臣时期,而犬夜叉则是织田信长崛起前(漫画里出现过尾张的大傻瓜),中间相差100年,不过我为了方便 ,直接融合了,大家就忽略背景吧。

第270章 听说闲鱼醒来, 隐居在外岛的玉藻前和千代送来了礼物。 这几十年间,经历一番波折的大姨妈总算抱得美人归, 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他满腔的得意也化成了堆山积海的画作,羽衣和爱花的成长史,被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望着累趴的胧车, 闲鱼心想,若换做现代, 玉藻前八成会是在微信晒翔的孩宝族吧。 四十年过去了, 玉藻前的画风也未有改变, 或许是千代对极致简约线条的推崇,让玉藻前的作品越发超凡脱俗。看着昂贵画纸上的火柴人,闲鱼眯起眼睛抽了下嘴角,现在满脑子都是玉藻前一家歪鼻斜眼的潦草脸。 不过…虽然画风清奇,可作画者的心意却显而易见, 通过几张模糊的脸, 闲鱼便能感受到玉藻前的心满意足。手拿着狐狸一家的合影,闲鱼将四张笑脸裱起来放在书架上,那一家人幸福的模样,光是看着便会让人感同身受的弯起嘴角。 羽衣和爱花啊…… 不知道小大将怎么样了。 想到自家的孩子, 闲鱼双手合十调动起灵力, 通过风去感受身在西国的犬大将。 四十年的时光可令人世沧海桑田,但对于寿命漫长的妖怪来说却改变不了什么,犬大将仍是少年的模样,只是长高了些, 身具的妖力也比之曾经更为浓厚。尽管还无法与当年的酒吞茨木相比,但如今的他,也足以在妖界占据一席之地。 几位妖王接连隐退,妖界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时期,想要打下一片天地并不容易。待到此时年少轻狂的犬大将才明白,原来仅靠着实力也不一定能够走到最后,有些头脑精明的小妖怪,靠着难缠的天赋,也能够让大妖吃足苦头。童年的他只看到酒吞童子驾驭百鬼的英姿,向往着可以如他一样被众妖追随,现在才意识到,酒吞的强悍不仅是实力,而是令众妖臣服的魄力。 [没有野心还算什么妖怪,本大爷等着你们来取走这颗脑袋!] 不畏死,但愁无敌;不贪权,但恋战。所以前来挑战的茨木童子成为了他的挚友,所以那些把下克上挂在嘴边的妖怪追在他的身后,称一声鬼王。这样的魄力,犬大将只在他身上看到过。 “这种事可没有想得那么容易啊。”犬大将疲惫的靠坐在树上,一身铠甲破烂,白衣上满是血污,腰上还有个正在愈合的黑洞。他身上没有带风神御守,受了不小的伤,饶是以妖怪的恢复力,也没那么容易痊愈。 “以后长点脑子吧,别随便什么人都相信。真是笑死了,差点就成为第一个因为说大话被部下联手干掉的妖怪。”坐在他对面的妖狐翻动着烤猪,忍不住嫌弃道。而妖狐对面的鬼族,更是直接笑出声来,惹来犬大将愤怒的瞪视。 “吵死了巴卫,你快点让他闭嘴!”犬大将烦躁的翻了身,伸手捂住耳朵,嘀咕道:“谁知道他们会联合络新妇下毒啊。” “指望想置你于死地的敌人手下留情,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啊。”巴卫向后撇了下耳朵,恶罗王笑得更大声了。 犬大将面朝里不再理会他们,他本就受了重伤,余毒未清体力不足,这会靠着靠着便闭上眼睛陷入沉睡。见他睡着,两位新盟友也没有再出声,闲闲的翻动着手里的烤肉,直到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到忽然现身在犬大将身边的巫女,尚还年轻的妖狐与恶鬼惊愕的站起身来,调动起浑身的妖力脸色凝重的准备迎敌。 分灵降临的闲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小狐狸和小鬼头缚在原地,她走到犬大将面前,看着遍体鳞伤的少年,心里满是酸楚。大概是不想要惊动沉睡的她,所以这孩子没有将风符带在身边,若不然也不可能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在她沉睡的四十年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这样的苦头…… 将残留在小大将体内的毒素净化,闲鱼用足玉的力量填补了他损失的血肉,只是这么一来,这具分灵体也要消失了。她的灵魂异常,不能像师兄们一样和灵肉分离,为了减少消耗,就只能以风为媒介,制作这样类似式神的分灵。 身体在逐渐透明,闲鱼低头看向掌心,一张风符在同时成型,她俯身将之塞进犬大将的怀里,轻声道:[不要在丢下了。] 留下这句话,闲鱼如烟雾般散去,巴卫和恶罗身上的束缚也随之消散。犬大将睁开眼睛,看向脸色发白的同伴,似有所觉的摸了摸胸口,道:“刚才有人来过?” 一狐一鬼面面相觑,不知要怎么回答。 神域境里,闲鱼脸色苍白的睁开眼睛,正对上一期一振关怀的目光,她愣了下,赶忙起身道:“一期哥?” 还没直起身便被对方按了下去,这位向来温和的付丧神一反常态的强硬着,告诫道:“药研告诉过我,几十年的疗养对于姬君灵魂上的创伤来说不过杯水车薪,您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自己,而不是再为别的事消耗生力。我能够理解,您或许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可在那之前,也请考虑到在您身边的我们的心情。明明就在一旁,可您却总是在独自行动,是我们…无法让您信任吗?” 闲鱼闻言赶忙辩解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悄悄去见见小大将,也不想要打扰他……” “我知道。”一期一振的表情温和下来,仿佛刚才的严厉只是闲鱼的幻觉,他的笑容中带着无奈,道:“只是不这么说的话,姬君也不会放在心上。[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的叮嘱,大家平日里说过很多次了。”和弟弟们一样,平时哥哥、哥哥的喊着,可真遇到麻烦又会把他丢到一边。作为家长,这真的很无力啊。 “啊…是……”闲鱼尴尬的挠挠脸。 一期说的确实没错,醒来后被叮嘱过很多次[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用灵力]可听过之后就被抛在脑后。 与闲鱼忐忑不同,一期的笑中也带着欣慰道:“不过,会把大家的关怀当耳边风,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因为您知道无论您做什么,大家也不会真的生气吧。”这个样子,何尝不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呢。 闲鱼自己懵懵的,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作为普通人,还是神主大人,都请您更多依靠我们吧。况且有很多事情,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一期劝说着。 其实这一点不用一期哥叮嘱,闲鱼自己也有些想法了,她早晚还会陷入休眠,到时候神社离开神主又会陷入到无法完成例祭的僵局。也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太郎,比起呆在神社里,他明显也是想要和次郎一起出门的。 风神神社如今已经是官币大社,除[宫司]外也可设立[权宫司]作为副手,此外还有辅佐宫司的祢宜。 包括宫司在内的权宫司、祢宜这三人通常被视为神社的代表,必须得慎重选择,闲鱼想要从现有的神职人员中任命合适的权宫司并不容易。能力暂且不说,人品更为重要,这是一个可以代替她主持大局传达神意的存在,得是为神明服务,而不是给神明添堵的。 接下来的时间,闲鱼乖乖听话不在使用灵力,她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宫司,开始固定出现在神社主持大局。杀鸡儆猴过后,前来拜访的贵族们都将姿态放得很低,拜这所赐,日后神社所想要展开的一切活动,城中都会积极响应。 转眼间,已是五年飞逝,除了贺茂光荣和安倍泰明拜访过一次外,闲鱼再也没有接到京城的消息,她没有主动打探过,也不敢打探。五年的时间,神社的一切步入正轨,同样的,经过仔细的考察和审核,她也决定了能够成为权宫司,代替她主持例祭的人选。 “总算忙完了……” 确定了权宫司之后,闲鱼靠着窗在日光下放松的闭上眼睛。 接下来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过两天就去西国看看犬大将吧。那孩子前几次来,都因为战事匆匆离开,听说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她可以过去看看他新盖的宫殿…… 想着想着,闲鱼便靠着窗睡着了。 “鱼姬?” 山姥切走过来喊了两声,却没有将她从梦中叫醒。他犹豫了下,将身上被单解下来盖在她身上。 “睡吧。” 他知道她,早就困了。 这一次,闲鱼也没有睡太久,大概过了一百多年,便在神祇官大劫将至的预言中苏醒。短短百年,源氏便已经从兴盛走向衰亡,建立了室町幕府的源赖朝,最终却落得血脉断绝的结局。源平时代随着俩家的覆灭正式成为历史,而风神神社,也多了名为小乌丸的付丧神。 时隔百年,闲鱼再次走到山下,神社前又添了几排鸟居,参道上布满了人群走过的痕迹。 [姬君。] 仿佛有声音从熟悉的位置响起,昔日少年羞涩的笑脸在脑中浮现,可当闲鱼回过头去的时候,原地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被野花攀附的土丘。 闲鱼收回视线,转身走回参道,只是刚回过身,便又被叫住。 “母亲!” 犬大将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当年的少年已经完全长开变作青年模样,他的身后,还跟着只有他半条腿长的小小不点。闲鱼走过去的时候,还听到那孩子糯糯的声音。 [父亲,祖母是那种味道很大的鱼吗?] [不,是很香的。] [鱼是腥的。] [是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直接跳到战国的,可忽然想起来还有小杀杀没么么! 见到闲鱼之后 小杀杀:好像没有什么味道,闻着也不像人类(生玉足玉),果然是修炼多年的大鱼精。

第271章 闲鱼完全无法将面前的小不点和未来的犬妖贵公子联系起来, 此时的杀生丸刚刚学会化形, 正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跟在父亲身后, 金色的眼中满是对未知世界的求知。他抬着肉嘟嘟的小脸打量着闲鱼,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没有腥味, 可又碍于父亲不敢询问。 “母亲,我回来了。”犬大将松开拉着儿子的手,俯身抱了抱闲鱼。只有在母亲面前, 这位随着实力和年岁增长而越发冷峻的强悍大妖才会卸下所有防备,露出少年般单纯开朗的笑容。如今的他已经比闲鱼高出好多, 可还是会弯下身把脑袋放在她怀里撒娇。 “又高又壮,尾巴的毛量也增加了,你看我都抱不住了。”闲鱼揉着大儿子, 开心的笑道。 将脸从闲鱼肩胛上离开, 双手虚搭在母亲的肩膀上, 犬大将目光黯淡道:“是母亲太瘦了。”他知道,母亲这具身体的时间已经永远停止在15岁那年, 仅靠着生玉的力量运转,而能够补足血肉的足玉只会让她不断恢复成原本的姿态,却不能够让她丰满起来。 “哎呀你小孩子不懂,怎么都吃不胖的体质,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闲鱼摸摸大狗狗的脑袋道。 “对了母亲,你看。”犬大将收回手,将茫然看着父亲的杀生丸拎起来,两手拖着他的咯吱窝道:“母亲, 这是我的儿子杀生丸,虽然才满月没几天,可是已经能化形了。就天赋而言,没准会成长成比我还要厉害的大妖怪!”提起儿子,犬大将满脸的骄傲,若是换了原型,怕是会疯狂摆尾。他凑到闲鱼面前,献宝似地道:“知道母亲醒来,我就想着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 只是犬大将没有得到母亲的夸奖,反倒是被拍了下脑袋,闲鱼赶忙从他手里接过小杀杀丸,责备道:“你别这样提他,没看到孩子不舒服吗?”她单手托着小屁股,另一手则揉开他紧皱的眉头。 “…母亲,妖怪没那么脆弱的。”犬大将干巴巴道。 “你小时候我可没这么对过你哦,每天都是舒舒服服的赖在怀里。”闲鱼反驳道。 母亲没有,可是讨人厌的源赖光却做过很多次。犬大将在心里嘀咕着,抬手戳了下儿子的肩膀道:“愣着干什么,我在路上的时候教过你怎么喊人吧?”被父亲教训了的小杀杀立刻乖巧点头,道:“祖母。” “乖乖。”闲鱼的心软成一片,俯身亲了亲小家伙眉心的月纹,随后拉开犬大将的手道:“说话就说话,你扒拉他干什么?”就算是妖怪,这也是刚满月的小宝宝啊。 “祖母,父亲说的没错,妖怪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小杀杀板着一张圆脸正经道。 超级可爱!闲鱼内心澎湃,简直想要原地转圈圈,她贴着小孙孙的脸蹭了蹭道:“嗯嗯,我家的杀生丸小殿下坚强着呢。” 完全被忽略的犬大将撇撇嘴,开始后悔带臭小子过来了。 这个时候,闲鱼才注意到又不小心被遗忘的大儿子,伸手牵起他的袖子道:“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回神域境吧,大家肯定都想见见小杀杀的。”说着她一手抱孙子一手牵儿子的走上参道,身边来往的信徒都对这怪异的三人组视而不见。犬大将知道,这显然是母亲使用了阴阳术,让他们父子免于被人类异样的目光打探。 小杀杀丸还是第一次到神社这样的地方,他将下巴和两个小爪爪放在闲鱼的肩膀上,好奇的打量着一切。只是在进入内院的瞬间,闲鱼便直接进入到了神域境内,忽来的场景变换吓得小杀杀支起了兽耳,连尾巴上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姬君这么快就回来……诶,这是?” 青江惊讶的声音惹来众人好奇的围观,鹤丸先注意到跟在身后的犬大将,恍然大悟道:“是小大将的孩子啊。哇哦!几年不见都已经做父亲了!”他这么一提,众人才将视线从杀生丸身上分出了几秒,敷衍的说了几声恭喜。 “好可爱啊,小小的一只。”乱想要过去抱抱,可小杀杀却将脑袋埋入闲鱼怀里,显然是排斥与陌生人接触。 “大家不要都围在这里啊,会吓到孩子的。”莺丸在一旁提醒道,看到往前凑的大包平,他还特别说道:“尤其是身材高大,看着就很有压力的家伙哦。”只是后者显然没察觉到被点名的是自己,还在踮脚,倒是无辜中枪的太郎太刀又倒退了回去。 将手放在小杀杀丸的后脑上,闲鱼护着他坐到樱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大家挪过来的点心道:“杀杀你看,这里有好多吃的,喜欢甜食吗?”埋在祖母怀里的小杀杀丸抬起来脸来,下意识的寻找父亲,见犬大将正在和岩融打招呼,便失落的收回视线,小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甜。”化形之前作为幼犬吃的是富含灵力的汤汁。 听到这话,闲鱼立刻道:“厨房里酸甜苦辣咸的点心都拿过来吧,今天在祖母这里,咱都试试!”她话音刚落,光忠便一手拿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飞奔出来,他将各种点心放在石桌上,道:“是温热的,尝尝看喜欢哪种。” 小杀杀左右手各被塞了菓子,闻着香喷喷的果蔬味,他咽了下口水,在众人的期待中咬了一小口。 奇妙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小杀杀丸支起耳朵,道:“好吃。” 在祖母和一圈叔祖的怂恿下,他将所有口味的点心都尝了一遍,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他对口味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要足够好吃便能全盘吃下。看到小杀杀啃菓子的样子,闲鱼伸手将他的长发缕到耳后,道:“留着点肚子,等下好吃饭。” 吃饭两个字让小杀生丸皱起脸来,他拒绝道:“…我不吃人类那样的食物。” “这样啊,那喜欢吃什么样的妖怪,石距可以吗?或者是地震鲶那种。”髭切笑容和蔼道。 地震鲶不也是鱼妖吗?小杀杀赶忙摇摇头道:“不吃鱼。” 此时,犬大将才终于注意到了儿子这边的事情,看他挑食的模样,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才解释道:“没事的,大家随便做就可以。在路上的时候我喂了他点平民做的寿司,这小子就记住了,还以为人类的饭都是那种腥臭的味道。” 小杀杀绷着腮帮子沉默不语,显然还记得那可怕的味道。 “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还给孩子吃。”闲鱼伸手拍了下小大将的手臂,抱着孙儿站起身道:“走走,咱们不理臭爹爹了,祖母带你到神域境逛逛。”说着将石桌上的点心打包了些,一同塞到了小杀杀怀里带走。 见母亲离开,犬大将连忙起身想要跟过去,却被三日月伸手按住。 一群人目送闲鱼带着杀生丸离开,清光才出声感慨道:“做的不错啊小大将,阿鱼好久没那么开心了。”自保宪公和晴明公离开后,那样灿烂的笑容,就很少在闲鱼脸上出现了。 “对了,这小家伙的母亲呢?”小狐丸开口询问道,之前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唯恐是他们夫妻出了什么感情问题。他想姬君大概也很在意这个问题,可又不好直接去问。 “西国需要有人守着,我们俩不能一起离开。”犬大将解释道。 “是这样啊,没事就好。”三日月松开按着犬大将的手臂,微笑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你可以跟过去了。”重获自由的犬大将很迷惑,不知道大家刚才拦下他的意义在哪里。而三日月眯眼微笑,方才的话,姬君应该也听到了吧。 不知道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一目连大人迟迟没有回来,又一次错过了午饭和晚饭。闲鱼难免感到遗憾,可看到小杀杀犯困的模样,还是早早地帮他洗过白白,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被祖母抱在怀里的小杀杀丸虽已有些困倦,但还是努力睁大眼睛道:“祖母,我应该自己睡的。” “可是杀杀还小啊,和家长一起睡很正常的。”闲鱼帮他掖了掖被角道。 “父亲说,妖怪的孩子没有粘着母亲一起睡得,年龄不是软弱的借口。”小杀杀丸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你信他的个鬼。 闲鱼沉默了几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在这个时候,她寝室的拉门被打开,犬大将随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并在靠近床铺的时候,砰的一声变成奶狗的模样。他两个爪子使劲扒拉了下儿子,硬生生挤到闲鱼和小杀杀中间,如愿以偿的靠在母亲怀里后,还舒服的打起呼来。 “……”小杀杀愣住。 父亲?!这和你说好的不一样啊! 闲鱼无奈摇头,重新收拢了下被子,将两个小家伙都抱在怀里,道:“睡吧。” 小杀杀丸被祖母揽着,深吸口气,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睁开眼问道:“祖母,鱼妖修炼成人之后也会有腥味,你为什么没有呢?” 闲鱼失笑道:“我是人类啊。” 小杀杀丸恍然大悟道:“那是父亲没有说清楚,原来祖母不是鱼妖修炼成人,是人妖修炼成鱼的啊。”他说完,同个被窝的犬大将便支起了耳朵,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原本还在笑的闲鱼一怔,伸手将犬大将扔出了被窝。

第272章 犬大将可怜巴巴的挠了两下门, 茨球便将他放进来了, 虽然隔了不少时间, 但它显然还记得俩只一起抵抗猫咪入侵结下的革命友谊。闲鱼没有再把他丢出去, 只是拉了下被子将大儿子和小孙子都包裹进去。至于茨球, 它向来有想法的很,不需要特别关照便自顾自的掀开闲鱼衣领子钻进去, 巴适得趴在肉做的垫子上,只从衣缝里露出小半张傻笑的脸。 在妖怪世界里长大的杀生丸即使在祖母的被窝里也充满戒备,他肉垫贴地, 下巴放在小爪子上, 是随时可以应付敌人攻击的姿态。至于犬大将…四肢朝天翻出肚皮, 一副家犬的傻样, 在母亲身边可以毫无防备的撒娇。 考虑到有孩子需要照顾, 夜里的时候, 闲鱼中途醒来了几次, 每次都发现犬大将大字型占着半个床铺,而小杀杀丸则一退再退的缩在角落里, 将半个小屁屁露在被子外面。闲鱼见状也只能无语的把被子挪过去,这样一来二去的,小杀杀丸反倒是开始习惯了祖母的气息, 并卸下防备,到后半夜闲鱼再起身的时候,便已经趴在父亲的尾巴上睡熟了。 妖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作息时间,忙起来几个月不合眼也是正常的事情, 年幼的小杀杀丸虽然还在长身体,可作为西国两位大妖的孩子,它自小便习惯了来自各方的威胁,无论睡得多熟,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便会立刻醒来。 身边轻微的响动让小杀杀丸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祖母的睡颜,接着他抬起头,便发现父亲正站在自己身后。 还是幼犬模样的犬大将没有出声,只是低头叼着儿子的后颈肉将他拖出了被窝,等离开房间才道:“让你祖母再睡会儿,咱们出去修行。”听到这话,小杀杀丸双目亮起,语带期待道:“父亲要教我剑术吗?” “小鬼一个,连刀都抓不住练什么剑啊,去金鱼草田里玩吧。”犬大将笑道。 “这样啊……”小杀杀丸失落的低下头。 将儿子一个人丢在后院,犬大将便带着铁碎牙跑去找付丧神切磋了,他自己都从未体会过被父亲关照的感觉,也自然不懂得小杀杀丸渴望得到父亲关注和称赞的心情。被丢下的小杀杀丸一个人在林子里跑圈,小脸倔强的绷紧,可失望和寂寞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目连回归神域境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只有半条腿长的小不点低着头在森林里跑圈的样子,他微怔,却没有主动出声打扰。倒是察觉到陌生气息的杀生丸警觉回头,戒备的伸出爪子道:“是谁?!” “我是一目连。”被瞪着的神明好脾气的说道。 杀生丸收回爪子,想到父亲在路上的科普,点头道:“是这里的神明啊,我是杀生丸。”原来神明的气息是这样的,和祖母的味道有些像呢。杀生丸默默地记下,然后绕过一目连继续跑圈。 目光顺着小小的身影绕了一周,一目连疑惑道:“在做什么游戏吗?” “不是,是在进行耐力的修行!”杀生丸绷着脸纠正道。 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神明,一目连在他面前半蹲下来,道:“抱歉,是我误会了。不过杀生丸不去道场和大家一起训练吗?”一个人在这里,看起来并不开心啊。 提到这个,小杀杀丸便难掩失落的低下头,声音闷闷地道:“父亲说…我还小,拿不住武器。” “是这样啊……”一目连喃喃自语着,随即反手摸出一块铁,意念稍动便将其化为一振没有开刃的短刀,道:“现在你也有武器了,这样就可以和大家一起练习了。” 被匆忙赶制出来的短刀既不美丽也不锋锐,可对于年幼的杀生丸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两手捧着刀,小心的将它握在手里,琥珀色的眸子灼灼生辉。明明十分激动,可顾忌着自己大妖之子的矜持,小杀杀丸还是努力维持平静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就当做是见面礼的吧。”一目连想要摸摸他的发顶,可想到这孩子过于早熟的性格,又遗憾的收回了手。处于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都很避讳被当做小孩子看待吧。 “谢谢。”小杀杀丸礼貌的说完,便扭头向父亲气味传来的方向跑去,可刚走几步,便又迟疑的停了下来。他听着道场里刀剑相交的鸣声,抱着自己的短刀道:“现在过去,会打扰到父亲的。” 一目连闻言轻抿嘴角,自后方起身道:“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吗?”迎着小杀杀丸疑惑的目光,他摊开手道:“我是不擅长战斗的神明,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传授我修行的方法。” 小杀杀丸仔细的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就当做是你送我刀的回礼了!” 风龙轻巧的从神明肩膀上移开,甩着尾巴缠上树梢看风神大人逗孩子。 待到付丧神们结束了晨练,厨房冒出食物的香味,闲鱼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却只摸到冰凉的被单,原本还昏沉着的她猛然惊醒,赶忙坐了起来。 “杀杀?” 随便抓了件外衣披上,闲鱼匆匆跑出了门,茨球从她的衣服里滚落出来,揉着眼睛跟了上去。 一走出寝室,道场那边便同时传出了爆破的声音,妖力与神力撞击在一起,形成的漩涡将墙壁卷成碎屑。铁碎牙与江雪左文字刀刃相抵,两种力量所撕裂的缝隙布满了整个空间,可犬大将却无法从对方缜密的节奏中找到使用风之伤的时机。两个人僵持的结果,便是对战的气流将整个道场冲击的四分五裂。 极致的剑道技巧,纯粹的武力交锋,这般畅快的战斗难免让犬大将想起在大江山的岁月,下手也越发认真起来。至于作为对手的江雪左文字,也在此时忘记了所谓的点到即止,开始全力迎战。 “小大将,杀生丸呢?杀生丸去哪里了?” 闲鱼的喊声这会儿完全无法被犬大将听入耳中,对面的江雪左文字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蜂须贺苦恼的握着扫把叹口气,劝道:“沉迷战斗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姬君稍等一会儿吧……”“需要为父帮忙吗?”小乌丸适时出声询问道,他站在闲鱼身旁指了指自己。 “需要!” 凭依附体·小乌丸!超灵体直接寻找到缝隙横在犬大将和江雪之间斩下,生生将地面开出一条裂痕。交战中的两人一惊,赶忙停下脚步,但也无法避免的被忽然降临的巫力冲击的踉跄后退。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闲鱼握着刀冷着脸问道。 “母、母亲……”犬大将呆呆的应着,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使用巫力的样子了。旁边的江雪也受到不小的冲击,看着那条裂痕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不仅是他,未经历过与水蛭子一战的付丧神们,都不曾想过姬君具有这样的战斗力。 “杀生丸呢?!”闲鱼着急道。 “哦…我让他在后院跑圈呢……”犬大将还没说完,便见闲鱼解除了超灵体的状态急匆匆往后院跑。重新幻化成人类姿态的小乌丸抬起自己的本体瞧了瞧,确定没变成奇怪的模样才回到三日月身边落座。 好半晌,和泉守才回过神来拉住清光的围巾道:“说好的姬君只是个文静优雅的普通公主呢?” “是歌仙说的,有事你问他啊。”清光无辜道。 况且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对比曾经,他家公主确实文静优雅着呢。 闲鱼跑到后院,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杀生丸,而是显而易见心情正好的一目连,他手里拿着小树枝和杀生丸比划着,偶尔会脱手让[武器]掉在地上,给刚满月的幼儿留下喘息的空间。倔强的孩子不懂得如何控制学习的节奏,只知道拼命逞强,但那除了折磨自己外得不到任何收益。 就算是没有回头,神明也知道来到这里的会是谁,他直起身子,将手中的树枝插在土中,起身道:“别担心,杀生丸在我这里。” “祖母。”满脸汗水的小杀杀丸将刀收起来才乖乖喊道。 “累了吧?咱们先洗个澡,然后再去吃早饭好吗?”看他们训练完毕,闲鱼才主动走上前将小杀杀丸抱起来。可向来乖巧的小家伙却摇摇头道:“父亲说,不能和祖母一起洗澡。” “……”信他个鬼啊,那小子以前天天在她澡盆子里狗刨。 “我来吧。”一目连适时说道,从闲鱼的手里接过小杀杀丸,而这一次,别扭的小子并未拒绝。 见状,闲鱼了然的笑起,低头蹭了蹭他的发顶,道:“好好,我家杀杀也是大人了。” 神域境的切磋道场经此一战后彻底报废,一群人便决定干脆趁机将场地扩大两倍,罪魁祸首的犬大将和江雪被免除了一切内番任务,开始专注的盖起屋子。 这段时间,杀生丸乖巧的跟随在闲鱼身边,他从未寻找过父亲,也不求陪伴,似乎早就习惯了父母的不在身边的生活。这样的听话也越是让闲鱼感到心疼,这会儿她脑子里已没有了童年男神的影子,只剩下孙儿在不负责父亲的疏忽下早熟懂事的可爱模样。 平静的生活并未维持几天,闲鱼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提前苏醒,完全是因为神祇官那边的祭祀。一群神职者不分昼夜的祈祷,终是动摇了保宪师兄的封印,让她不得不再次挣脱封印。 原本以为,皇室很快便会下令她前去解决那所谓的末日预言,但让她疑惑的是,等了足足有半个月,待到南海道的大片区域消失,实际由北条家掌权的镰仓幕府才终于派遣使者请求风神巫女相助。 其实想想也知道,北条家搞得河内源氏嫡系断子绝孙,又怎么甘心去请求源氏出身的闲鱼呢。若不是其他人实在无能,他绝不可能拉下脸来到伊贺求助。 “一个多月前开始,纪州便被漩涡笼罩,将军派遣过去的阴阳师接连失去了音讯。贺茂家的后裔联系到大妖滑头鬼帮忙…可是现在连滑头鬼也失踪了。”北条家的新执权低着头恳求道:“请鱼姬大人救救南海道的生灵!” “如果你们真的在乎南海道的生灵,就不会拖到现在才来见我。” 闲鱼的话让几个贵族的表情难看,可谁也不敢反驳。 深吸口气压下愤怒,她道:“下午我就会启程前往纪州,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前面把镰仓打成室町了! [对比曾经,确实文静优雅着呢] 翻一翻前面,闲鱼还真是判若两鱼啊……这都是叶老三带歪了风气

第273章 北条家愿意放下身段请求闲鱼出手, 那就说明纪伊国的情况已经恶劣到无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若是再度放任,惶恐不安的各地贵族兴许会不顾一切的起兵动摇其统治。这并不仅仅只是被妖怪袭击那么简单,人类要面对的是有别于鬼怪的未知恐惧。 匆忙定下了时间,神社来不及做更多准备, 付丧神们也只能匆忙的为她整理下必要的行李。闲鱼见状便道:“不用带太多东西,山下是北条家的军队, 他们来请我肯定不会在物质上面有所亏待的。”让她说的话, 只要带上神器符咒就足够了。 “姬君, 北条家让河内源氏嫡系断绝, 就算您不追究, 他们也无法心安。”长谷部表情凝重, 将叠好的衣物放入行李, 继续劝说道:“人心难测, 尽管有求于您,也难保不会在重压下暗下毒手。”姬君表现的越强大,对方便恐惧。 “他们不敢的。”瞧见长谷部难得不赞同的目光, 闲鱼便妥协道:“好了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长谷部你来安排了,不过要留下人来守护神社。”她顿了顿,继续道:“有什么事情, 就立刻请连大人通知我。” “是…好,请交给我吧。”虽然只是被拜托了件小事,可这样的信任还是让长谷部满足的提高了语调。 “祖母。”周围人的紧张气氛也感染到了小杀杀丸, 他走到闲鱼身边,伸手拽起她的衣角,小声道:“祖母要出门,可以带我一起去吗?”他是对毒敏锐的妖怪,跟过去的话,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杀生丸就在家里等祖母回来吧,很快就能解决的。”闲鱼当然不可能带着孩子过去,她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脸颊,抬头看向同样蠢蠢欲动的狗爹道:“你也不行。”“母亲!”犬大将的呼声被闲鱼压下,她道:“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你给我留下来照顾好杀生丸就行了。”滑头鬼可是比犬大将成名更久的大妖怪,可现在他也下落不明了,纪伊国如此的情况,她怎么可能让他们跟过去。 犬大将失落的垂下头,可眼中闪烁的光辉却表明他未就此放弃。 时间赶得比较匆忙,闲鱼只来得及将可能用到的符箓和武器带上,便将神社暂交到权宫司手中离开。现任的权宫司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他望着跟在闲鱼身后的贵族,意有所动,这些都是平日只能仰望的贵人啊,现在却这样毕恭毕敬的侍奉鱼姬大人,若是…… “啊拉,在想什么呢?”安定笑眯眯的出现在权宫司身后,少年的笑容灿烂的不见一丝阴霾,可他却是用这样的表情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道:“辜负姬君信任的话,可是会首落死哦?” “……”权宫司满脸冷汗,摇摇头又赶忙点点头。 “也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安定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 话是这么说,可权宫司却不敢应声,只能匆忙点点头收拢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去安排神社事宜。看着他离开,两手揣在衣袖里的次郎太刀叹了口气道:“人心易变啊,当初也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呢。”本来是小贵族出身,也靠着神社将全族发展了起来。 太郎轻闭了下眼睛,道:“在姬君回来前完成权宫司的更替吧。” 就如同闲鱼所言,前来请人的北条家准备充足,饶是得赶路,还是选了不少侍女跟随侍奉。只是对于这样的安排,闲鱼摇摇头拒绝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直接过去纪州,你和这些人留在外面等待就好。” 北条家的人满脸迷惑,而闲鱼懒得多做解释,直接联系风神大人划开空间,从伊贺到达了南海道的纪伊国。瞬间的地点转变,让北条家人很是恐慌,只是看到前方的闲鱼,再害怕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神迹。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一条叼着幼犬的白犬,在跨越距离的转动时,从空中一闪而过…… 闲鱼来之前,还以为是有妖怪或神明作祟,才使得南海道的土地同生灵一起消失,可亲眼看到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隔着集全国阴阳师之力筑成的结界,闲鱼皱起眉毛,转头道:“有点熟悉的味道啊。” “是溯行军留下的空间缝隙让这片区域的时空混乱了!”本来只是跟着出门透透气的狐之助惊讶发现道。 “这件事还没解决?”闲鱼诧异,她以为所有的溯行军都在那一战被消灭了。 “这应该是以前留下的。当初发现这个世界的时候,时政联系高天原神明办理了正规的进入手续,可敌军那边却是直接硬闯的,为了将溯行军成功投入这个空间,他们在空间壁垒上打了很多传送洞,虽然后来都被高天原修复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有疏漏的。”提起这个狐之助也是心情复杂,敌方费尽心血打了无数个口子,唯一成功的却是直接开到了八岐大蛇的老巢,沦为对方的奴隶。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除妖,而是把受空间影响而隐没的土地恢复,再把流入别的空间的人带回来…… 北条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和高天原扯上关系的肯定不是小事,紧张的搓手道:“鱼姬殿下救救我们吧!” “嗯。”闲鱼随意应过,便看向跟随她前来的付丧神,道:“混乱空间中的危险未知,大家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吗?”对面的反应显而易见,闲鱼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你们带好路引,一旦遇到危险就立刻扯断,它会将你们送回到神域境里。” “姬君什么时候准备了路引?”今剑刚问过,便听到髭切笑眯眯的竖起一根手指道:“哦…是给弟弟丸准备的吗?”“兄长!”膝丸红着脸提高了音调,似乎想用声音盖住髭切的话,但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 “没有啦,不是针对膝丸的,路引我现在就做。”闲鱼笑笑着抬手伸向太阳,以日光凝线,搭在指弯道:“我想,应该没有什么比天照大神的力量更适合做路引了吧?” “…月光也可以哦。” 忽然出现的声音接下了闲鱼的话,身穿着华贵十二单的美丽少女手捧着锦盒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羞怯,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颔首回应。看到她,闲鱼惊喜笑道:“好久不见了辉夜,小师弟允许你离开月亮了?” 来着正是辉夜姬,荒恢复了作为月夜见尊的记忆后,便想着将诞生自月亮的公主带回去,结果他却发现她早恋了,对象还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妖怪万年竹。若是他对她好也就罢了,可万年竹偏偏却是一个别扭毒舌的性格,在互相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见到辉夜便口是心非的说你愿意走就赶紧走吧。 他这样的态度必然会惹怒护短的月夜见尊,发怒的荒直接将辉夜姬带了回去,不准俩人再接触。 现在好了,万年竹天天对着月亮吹笛子…… 话虽如此,但荒也并非真的那么绝情,不然也不会对辉夜姬偷溜下凡的事视而不见,他恼怒的只是万年竹的态度。荒才不管什么你是傲娇别扭,既然想与对方共结连理,那就得先学会如何珍惜,凭什么仅靠一句性格问题,就要伴侣去忍受你的语言暴力,下半生还要小心翼翼的迎合你喜怒不定的情绪。 闲鱼本人是理解荒的,遇到这么个女婿,不拔簪子划银河已经很仁慈了。 提到这件事,辉夜姬脸颊通红,手捧着锦盒小声道:“是荒大人的命令,让我来传个信……”她将盒子塞进闲鱼怀里,道:“荒大人说,此地的空间缝隙会由高天原负责修复,阿鱼你只要把流入缝隙的生灵带回来就好,不要再使用足玉的力量了。” 伸手将锦盒接住,闲鱼无言,她本来的确是想使用足玉的。 “还有…荒大人说,此行虽不会有太大危险,可对于阿鱼而言,或许会遭遇一些小麻烦,到时候打开盒子可解。”辉夜姬补充完毕便匆匆告辞了,月读大神设了回去的门禁,她的抓紧时间去见万年竹。 闲鱼掂了下小盒,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响动,猜不出是什么的她只能暂时放下好奇,将盒子收入随身携带的结界卡里。 确定每个人都带好路引后,闲鱼率先踏入纪州结界,前脚尚未落地,一个空间缝隙便在前方展开,直接将她整个人吞没进去。跟在后方的清光匆忙伸出的手落空,他的脸也瞬间失去了血色:“阿鱼!” 一群人紧跟着进入结界中,四周虽有缝隙隐现,却没有人像闲鱼般立刻被空间断层吞下。 “月夜见尊说过,姬君此行会平安无事,大家先冷静点。”见众人被忽来的意外打乱了脚步,小狐丸立刻提醒道。 “就算是遇到什么妖怪,以她的身手而言也能轻松解决吧。”青江摊手。 “遇到妖怪倒是无所谓,重点是……”歌仙头疼的皱起眉,和清光相视苦笑。重点是他们家的公主是个连头发打结都梳不开的生活废啊!离开了大家的照顾,她真的能养活自己吗?衣服脏了怎么办?火升不起来怎么办?食材没人帮忙处理又怎么办?想想都让人绝望啊。 “不好了!”原本应该留在伊贺的犬大将的声音忽然出现,他以巨犬的模样从天而降,急吼吼道:“杀生丸不见了啊,我把他带到结界后他就消失了!” 在场的付丧神一阵沉默,这能怎么办,他们家公主也丢了啊。 鹤丸歪着头苦哈哈道:“没准正和鱼酱在一起呢…哎啊,这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真的能看好孩子吗? 水蛭子被封印后,这个世界变得不再适合妖怪居住,大批妖怪跟随三大妖隐退新世界,留下的只有犬大将这般能适应新环境,以及诞生于新时代的妖怪。 新生的妖怪们,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达不到平安时代的水平,能带给人类的烦恼也是有限的,而人类也逐渐忘记了曾经被妖怪支配的恐惧。这些年人类频繁的战争,令吸取了恐惧和怨念的妖怪们越发强大起来,可很显然,人类的主事者们,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北条家宅中,现任镰仓幕府的执权者接到风神巫女前往南海道的消息后重重的松了口气,他现在有双重期待,既希望对方此行能顺利解决纪伊国的问题,也同样希望她能顺便把命也留在那里。这么一个属于源氏的强者活着,怎么都无法让身为北条家主的他心安。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北条家主问道。 “是!收到消息的诸国已经稳定下来了。” “哼。”北条家主冷笑,敢出兵威胁他向源家的巫女低头,这件事他可记下了。危险暂解,北条家主不愿多谈,紧张了那么多天,他也想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打着哈欠疲惫的回到房间,北条家主刚躺到被窝里,便感觉脚下的被子被人掀开。他不满拉开被子怒道:“我今天不需要女——啊!!” 出现在被窝里的,不是娇美的侧室,而是一张布满脓疮的鬼脸。 传说中参与封印蛭儿神和八岐大蛇的老不死巫女去往了南海道,如今生死不明,这消息不仅通知了诸国,同样的也传遍了整个妖界。那些早就垂涎人类城主的大妖,在失去压制后,纷纷露出了爪牙。 待到这个时候,北条家才明白,平安时代的百鬼夜行并非传说,它其实一直都在。

第274章 一步的距离, 便将闲鱼从纪州的城镇带到了荒山老林,这样的转变饶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她也有些接受不良,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时空转变带来的眩晕感。确定过身体状态后, 闲鱼检查了下随身携带的结界卡,发现带来的东西仍可以使用后,心便放下了大半。 空间缝隙的乱流将她送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此地的气温和湿度与原先所在的南海道天差地别,空气中除了**的气息外, 还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妖气。闲鱼心念微动, 尝试在心中呼唤了下连大人的名字,无意外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果然,她和那些消失的纪州国民一样, 被缝隙带走后不仅错乱了时间线,更可能直接被传送到其他空间。 左右望了望,闲鱼寻了距离人烟最近的方向前进, 只是刚走开没有几米, 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 “祖母!” 杀杀?!闲鱼一惊, 赶忙回头看去,果然就见小杀杀丸正迈着两条小短腿朝着她跑来,闲鱼被吓得脸色发白, 伸手紧紧地将他抱住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父亲呢?!我不是让他带着你留在伊贺吗?”难不成是伊贺发生了什么事。 小杀杀丸摇摇头道:“祖母走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追过去了, 可我们刚走到南海道,就被一阵风分开了。” “那熊孩子……”闲鱼气闷,却也不能当着杀生丸的面责备儿子,便只能压下怒火,伸手将他抱起来道:“既然来了就和祖母在一起吧,等找齐了被卷入空间缝隙的人,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她低着头,见小杀杀丸很乖巧的没有反驳,便笑道:“担心父亲吗?” “不担心,父亲是西国的王,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小杀杀丸笃定道,对自己的父亲无比信任,他说完,还悄悄看了眼身边的祖母。父亲是强大的妖怪,不需要被人保护,倒是祖母看起来很弱小,没有他在身边很可能被恶妖吃掉。这一刻,小杀杀丸使命感爆棚。 闲鱼不知道宝贝孙儿现在的想法,有了他在身边后,她的行事也更加谨慎,考虑到他们要去人类村落,而小杀杀丸妖怪的外表或许会引起恐慌,她特别做了个障眼法,将他的银发和妖纹隐藏起来。 在妖魔肆孽的时期,巫女服都是便利的通行证,闲鱼带着小杀杀丸在人类的村落落脚时,果不其然受到了当地村民的热情招待。听说她是名神大社的巫女,为首的乡绅更是热络道:“巫女大人!山上来了一群野鬼,每天下午都会闯入村庄掳走孩子……” “我会解决的。”闲鱼应道。 “多谢巫女大人!”村民们激动道。 为难村民们的只是一群山妖,看到他们,闲鱼就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微妙的亲切感,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作恶的杂鱼妖怪敢出现在她面前了。看到他们,她便会想起童年那个笨拙的自己。 顺藤摸瓜将所有的山妖抓住后,闲鱼便将它们带到村落处理掉,只有亲眼看到祸害村落的妖怪消失,这些饱受摧残的人们才能真正放下心来。解决了几个妖怪后,村民们奉上了鱼和寿司,而这,便是这个村落所能供应的最奢侈的食物。 古代的食物一如既往的难吃,闲鱼平静地吞下,然后从结界卡里取了光忠准备的点心给了杀生丸。 “祖母也吃。”小杀杀丸将到手的花饼掰开,一半喂给闲鱼。 “你吃吧,我吃寿司就很饱了。”闲鱼摇摇头拒绝道。 “可是这个很难吃啊。”小杀杀丸皱了下鼻子。 闲鱼想了想,诡辩道:“杀杀觉得难吃,是因为人类的食物不符合妖怪的口感。而祖母是人类,吃这个就刚好合适了。” 对面的小杀杀丸似懂非懂的点头,也听话的没有再劝。只是心中奇怪,祖母不是变成鱼了吗? 杀生丸的心思闲鱼并不清楚,她只带着他在村落里停留了一晚,便在第二天告辞离开。只是让闲鱼困惑的是,明明已经给小杀杀丸的外表做了障眼法,可一路上还是遭到了陌生人异样的打量,她仔细留意了下,才发现那些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准确来说,是落在她的短发上……意识到这点,闲鱼摸了摸自己只到肩膀的发丝,心情微妙。 “祖母,怎么了?”小杀杀丸疑惑道。 “没什么。”闲鱼低头对他笑了笑,随后握住足玉,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而在这一刻,闲鱼及肩的短发开始向下蔓延,瀑布般覆满了后背,直到腰下的位置才停止。这个长度尽管无法与城中的公主们相比,但至少不会引人侧目了。 小杀杀丸疑惑的望着祖母忽然变长的头发,还伸出手碰了碰她垂落的发尾。闲鱼俯下身,再次将他抱了起来。 祖孙两个继续赶路,但这次却没有昨日那么幸运,遇到可以借宿的村落。光忠准备的食物是有限的,闲鱼不想坐吃山空,便决定自己去打猎,她在林子里逛了半天才找到一群野猪,将小杀杀丸放在树上,卷起袖子迎了上去。 一拳敲碎猪脑门,闲鱼拽着猪蹄回到树下,小杀杀丸招手道:“咱们晚上就吃这个吧!” “都听祖母的。”小杀杀丸从树上跳下来,被闲鱼接住。 “那就看我的吧!”闲鱼自信满满的掏出那振连大人赐予的破剑,在野猪身上比划了下,嘀咕道:“野猪应该怎么处理来着,先放血?还是和鱼一样直接去掉内脏?”印象中农科新闻里的杀猪画面,都是要把猪吊起来的,可这里没有装备,闲鱼便干脆道:“算了,先去内脏吧。”说着她猛的将破剑插到猪肚子里,使劲的划开,猪肚皮多了个大洞,同样的,内脏也哗啦啦的流淌了一地。 呕—— 闲鱼和小杀杀丸一起吐了。 不仅画面惨烈,就光是那股子臭味就让人难以忍受,闲鱼对着死猪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下一步改这么做。而嗅觉敏锐的小杀杀丸更是脸色苍白的捂着鼻子道:“祖母,我们可以不吃这个吗?” “……好。”闲鱼苦逼颔首。 一番折腾下来,饭没有吃到,反倒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闲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了点心给小杀杀丸,自己则随便糊弄着吃了个野柿子。这次的失败让她吸取了教训,明白野猪这种东西她一个人是搞不定的,但杀鱼的经验她有,接下来还是去河里抓鱼好了。 午饭糊弄过去后,闲鱼牵着小杀杀丸继续寻找流落到这个空间的人们,只是在林子里游走了两天,手上用来感知的丝线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闲鱼开始怀疑,这个世界该不会只有她和小杀杀丸两个人在。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闲鱼带着小杀杀丸走到河边,她伸手搅了下河水,刚要下去捞鱼,便听到后方的吵闹,和随之而来的呼啸声—— “犬夜叉!注意前面有人!” 追着一团肉瘤的红衣少年在空中急转了方向,临时收力让他控制不住的跌落下去,紧接着骑着猫妖的女子出现在上空,用飞来骨将那团肉瘤击碎。犬夜叉的名字让闲鱼猛的收紧了手,被她按在怀里的小杀杀丸挣扎着抬起了头。 “真是的,这种鬼地方为什么会有人……”犬夜叉的抱怨在看到小杀杀丸的瞬间戛然而止,他呆呆的愣在原地,待到后方的戈薇出声提醒,才像窜天猴一样原地蹦起道:“杀生丸——?!”震惊过度,头发和耳朵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 小杀杀丸趴在祖母怀里,茫然的看向叫自己名字的陌生狗子。 “真的是杀生丸吗?不对吧,这个年纪或许是…孩子吧?”珊瑚放下飞来骨惊叹道,那位大妖怪变小之后的样子还真可爱啊。 “犬夜叉也能做别人的叔叔了啊。”弥勒感慨道,在看到闲鱼的时候双目一亮,疾步走过去道:“这位巫女小姐,你……”“给我回来啊好色法师!”犬夜叉直接伸手将他拎了回来,对此弥勒无辜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如果放任你说出来,事后可能会被杀掉吧。”小狐狸七宝可还记得杀生丸的可怕,又加了一句道:“如果真的有关系的话。” 戈薇骑着自行车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正盯着小杀杀丸大眼瞪小眼,她从车上下来,见没有人说话,便主动打破僵持道:“内个…请问一下,这是杀生丸的孩子吗?”此话说出口,身边传来小伙伴们倒抽口气的声音。 “不是。” 闲鱼摇头否认,她正要补上后半句,就听到冥加的声音从戈薇的身上传出,小老头热泪盈眶道:“这张脸!是鱼姬小姐啊!时隔了500多年,您竟然会出现在现世,是有什么人打扰了您的安眠吗?” “认识吗?”犬夜叉打岔道。 冥加激动的在犬夜叉身上反复横跳,道:“当然了犬夜叉少爷,这是您的祖母啊!是养大了您父亲的人啊!”说着它不顾一切的蹦跶到了闲鱼的身上,结果又被风神结界弹飞出去,闲鱼见状伸出手,将它接在自己的手心里。 “500多年…和桔梗一样么…不对,她身上没有气味!”犬夜叉这才意识到,无论是面前女人还是小杀生丸,都没有气味。 “是我们身上的神器屏蔽了气息。”闲鱼说着将杀生丸带着的短刀拿下,果然一离开一目连亲手锻造的神器,属于杀生丸的气息便涌了出来。这熟悉的气味也让犬夜叉的表情更为古怪,若是冥加说的没错,这是他的祖母的话,那这个岂不是…… 向犬夜叉证明过身份后,闲鱼便对冥加道:“我并没有死而复生,只是穿越了时空,从纪州到了这里……”她简单的跟在场的人说明了下原因。 通过冥加的话,她猜测这里的鱼姬也遇到了犬大将,却没有避免早逝的命运。 “竟然是这样吗?!”冥加感慨世事无常,他惆怅道:“若是老爷还在的话,定然会十分高兴吧,虽然我那时候还只是个不能言语的普通跳蚤,可是也记得当时的事情。您走之前,老爷一直不愿意接受现实,在京都蹲了好些年……”最后被赖光公亲手驱逐。 这个世界的犬大将,和鱼姬一样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事实,闲鱼双手紧握,心脏传来剧烈的拧痛,她克制着自己,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道:“可以详细的跟我说一下吗?”她想要知道,那该死的龙骨精究竟在哪里! “当然!”冥加应道。 一行人找了块空旷的草地落脚,闲鱼抱着小杀杀丸听冥加讲述几百年来发生的事情,心里的小本本不时记下什么豹猫飞妖蛾等乱七八糟的名字。 小杀杀丸打了个哈欠,趴在祖母臂弯上休息,毛绒绒的兽耳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软趴趴的贴在头上。闲鱼抬手用袖子将小杀杀丸包住,戈薇见状掏出个毯子,递来道:“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 “谢谢你。”闲鱼接过毯子将小杀杀丸裹住。现实中的戈薇比漫画中描绘的更加漂亮,闲鱼也忍不住感慨犬夜叉的幸运。 另一边戈薇坐到了犬夜叉身边,见他正坐着看杀生丸发呆,便道:“羡慕的话,你也看可以去祖母那边撒娇哦。”鱼姬小姐看着很温柔的样子。 “胡说八道什么啊你,谁羡慕了!!”犬夜叉蹦起来怒道,可看在戈薇眼里就是欲盖弥彰。 听到犬夜叉的吼声,闲鱼转头看过去,道:“犬夜叉啊,要对女孩子温柔一些啊。” 被闲鱼点名的犬夜叉整个人僵住,缓缓地缩回到原地,轻声道:“知…知道了啦……”大概都是人类的关系吧,总觉得,她很像母亲呢。温柔漂亮又脆弱的人类公主,让人无法拒绝。 远方的人类城池中,身穿着狒狒皮的男子收回神无镜子上的目光,笑道:“年幼的杀生丸啊,有趣。”干脆把他带到这里来吧,羽衣狐那家伙,不是正缺少力量吗? 大妖的纯粹血脉,可比什么活肝有用多了。 至于巫女打扮的那位鱼姬小姐,奈落至始至终没有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屑老板:…… 奈落:你说什么? 屑老板:快跑

第275章 入夜之后, 闲鱼抱着小杀杀丸谁在了铺着外衣的草地上, 七宝和云母盘成两个圈圈缩在她身边。弥勒蹑手蹑脚的绕过他们回到不远处的火堆旁,同时戈薇和珊瑚也睁开了眼睛,三人一起看向蹲在月亮下面发呆的犬夜叉,随即收回视线窃窃私语起来。 “[祖母]出现之后,犬夜叉就变得好奇怪啊。”珊瑚压低声音道。 “可能是在害羞吧,对方可是个大美人呢。”弥勒打趣完, 便被珊瑚瞪视了。 “虽然说不出来…但是犬夜叉应该很想念家人吧。”戈薇坐起身, 靠在火堆前抱着膝盖回想起从前。杀生丸为了得到铁碎牙曾让无女假扮成犬夜叉母亲的样子, 当时的犬夜叉未必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只是舍不得母亲的温柔,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被欺骗的更久一些说不定。 对月发呆的犬夜叉竖起了飞机耳,明明就在偷听, 却又假装没有。 留意了下犬夜叉的动作, 弥勒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总觉得这位[祖母]小姐, 有些奇怪啊。按冥加的回忆,犬夜叉父亲的养母只是普通的贵族小姐,那么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收留的小狗是犬妖才对, 可这位[祖母]小姐, 不仅知道犬夜叉父亲的身份, 还带着小时候的杀生丸……” 听到这话,冥加便插嘴道:“我那时候还是普通跳蚤,记错了也说不定。不过鱼姬小姐是人类的大英雄源赖光的女儿, 天生就具备强大的灵力,其实早就察觉到老爷的与众不同也没准。” “是我知道的那个源赖光吗?”珊瑚惊讶道。 “没错,就是斩杀了大妖怪酒吞童子的那一位。”想到那位武将,冥加语气中便多了一丝战兢道:“相比起现在,平安时代的妖怪更加疯狂,能够以一人之力震慑百鬼,还成功讨伐了雄踞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源赖光的实力纵观本国上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欸,鱼姬小姐原来出身自赫赫有名的源氏啊。”戈薇恍惚道,源平之战和后面由源赖朝建立的镰仓幕府,可都是重要考点啊!想到下周的考试,戈薇不由悲从中来。 “虽然是那么强大的人物,但终究只是人类,现在也变成遥不可及的历史了啊。”冥加感慨着,尽管当时觉得那人可怕,可现在也不由怀想起来:“只是和源赖光不同,鱼姬小姐并不喜欢拥有灵力的自己,这份力量也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很早就过世了……” 听到这里,几人一起转头看向抱着小杀生丸熟睡的闲鱼。她身形消瘦,气息薄弱,过于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像透明一样,显然易见的处于病弱状态。看她现在的样子,也完全感受不到有灵力存在,倒是格外的受小动物欢迎,有着令人舒适的气场。 闲鱼这具身体的时间已经停留在15岁那年,现在完全依靠着生玉的力量在运行,为了滋养灵魂,她将所有的灵力都收敛起来,也不能怪别人把她看做是普通人。这具身体现在就只是个容纳灵魂的容器,气息灵力也都被神器取代,犬夜叉他们所感受到的气息,也都是属于生玉,而不是人类鱼姬的。 弥勒和珊瑚总结了闲鱼身上的几个怪异之处,犬夜叉全程在对月发呆,一直没有参与进讨论中。等到戈薇打了个哈欠,弥勒才停下猜测,转头道:“犬夜叉觉得呢?” 蹲坐在草地上两手撑着地面的小狗狗扁着耳朵,好久才道:“她身上没有邪气。” “那就这样好了,我也觉得鱼姬小姐不是坏人呢。”弥勒露出笑容道。 “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戈薇揉揉眼睛,趴回到草地上,随后又支起身子从行李抱出更厚点的毯子道:“鱼姬小姐看着很虚弱的样子,只盖衣服会冷的吧,犬夜叉你把这个送过去吧。” “要送你自己送,我才不——”犬夜叉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戈薇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他低哼了声,扭头看向闲鱼相反的方向,迟迟没有动作。 时间到了后半夜,气温逐渐转凉,守夜的弥勒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原本在月下一动不动发呆的犬夜叉悄悄地挪到毯子边,瞬间移动到闲鱼身边将毯子展开扔到她和小杀杀丸身上。做好后,犬夜叉赶忙回到原地继续背对着众人发呆,全程看到的弥勒掩嘴偷笑,摇摇头继续闭目休息。 入夜后的树林格外阴森,虫鸣声仿佛会和冷风一起通过耳朵渗透到灵魂里,置身于黑暗中人会变得感性,感官放大后所带来的恐惧可以吓退七尺的男儿。月光下斑驳的树影随着后半夜的风不停摇动,枫叶的形状如婴儿的手掌,投影在人身上若隐若现。 闲鱼睁开眼睛,她目光清明,看不到一点睡过的痕迹,她将手放在杀生丸身上,转头望向远方。 “鱼姬小姐?”听到响声,弥勒睁开眼睛疑惑道。 “妖气!”犬夜叉紧接着站了起来,和闲鱼看向同一个方向。他话音刚落,毒蜂煽动翅膀的嗡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黑压压一团妖怪从远方袭来,像暴风雨前的积云。 “是奈落,藏了那么久终于出手了啊。”珊瑚已经飞快换好了衣服,背上飞来骨。 “珊瑚,戈薇和…就拜托你了!”犬夜叉手持着铁碎牙道。 “好的,我会照顾好你祖母的。”珊瑚眨眨眼道。 “切……”犬夜叉呲牙。 这会儿闲鱼的状态很是糟糕,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表面虽还是淡定如风,可内心已经被卧槽刷屏。她怎么就忘记了,犬夜叉这边的毒虫最猛胜可是贯穿全文啊!! “祖母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小杀杀丸站在闲鱼身前道。 听到小孙子的声音,闲鱼赶忙冷静下来,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没有比遇到虫妖更加糟糕的事情了。想起荒的叮嘱,闲鱼反手从结界卡里拿出那个锦盒,将之掀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薄如蝉翼的披帛。闲鱼一怔,随即认出来,这是……天玺十瑞宝·蜂比礼! 驱除毒虫的神器,与生玉和足玉一同位列十神宝之中。 _(:3∠)_ 小师弟还真是了解她。 蜂比礼显世,原本在奈落的驱使下将他们包围的最猛胜开始骚动起来,本能的畏惧抵消了奈落的命令,毒虫们四散逃窜,让本来已经做好中毒准备的弥勒法师还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弥勒忍不住问道。 “是蜂比礼。”闲鱼解释道。 “……”不愧是大贵族的公主,随手就能拿出神宝。 奈落所驱使的妖怪之中,许多也是虫族化身,感受到相克神宝的力量,这些妖怪便不敢继续向前涌动。此刻,通过神无的镜子监视着一切的奈落才终于将目光放在角落里的闲鱼身上,只是在镜子转过去的刹那,镜中的女人便忽然抬起脸来与他的视线接触在一起。 奈落惊坐起身,巧合吧,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发现神无的镜子在…… 就在他不安的揣测中,神无的镜面同步浑浊起来,这让奈落不得不收起玩味的心态接过镜子,而此时,镜像的画面已经被猪头取代。 “……” 犬夜叉这会儿没有空去留意后方发生了什么,奈落这次派来的妖怪密集又粘人,让他一时间难以应付,身上还沾满了呛人的植物妖种。 可就在犬夜叉全力应付杂碎妖怪,还要分心去留意妖气缝隙的时候,白色的狒狒皮在后方出现,带着让一行人熟悉的阴森笑容,道:“真是抱歉啊[祖母]小姐,一时竟然忽略了您。” “奈落!”弥勒和珊瑚赶忙将戈薇和闲鱼护在身后。 闲鱼没有说话,小杀杀丸先道:“这个也是父亲的儿子吗?看起来像个猴子啊。”小家伙天真耿直的话一出,奈落营造的阴森气场荡然无存,连犬夜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是哦杀生丸大人,斗牙王的儿子只有您和犬夜叉而已。”奈落沉默了几秒,方才道。 “那你可真是个自来熟。”小杀杀丸嘀咕道。 “不知道接下来杀生丸大人还有没有心情和我呛声。”丢下这句话,披在身上的白色狒狒皮四分五裂,犬夜叉警惕的斩杀了面前的敌人向后支援,但这瞬间的分神反而给对方留下了可趁之机。 血红色的妖藤触手自地面钻出,编织成牢笼将所有人困禁其中,方才在战斗中洒落在犬夜叉衣角上的种子直接长成巨藤,将犬夜叉捆束起来,连同握在手心的铁碎牙也一并甩落。 锵—— 妖刀脱离了犬夜叉的掌控又变回了锈迹斑斑的破刀,直接从空中跌落插于闲鱼面前的土地中。 弥勒和珊瑚对视一眼,一个解开风穴的封印,而另一个则将飞来骨的对准了上方捆绑犬夜叉的藤条,可就在他们准备找机会行动的时候,闲鱼却忽然牵着小杀杀丸从他们背后走了出来,并在铁碎牙前停下脚步。 “鱼姬小姐!快回来!”戈薇赶忙提醒着,手上的弓箭绷紧,对准了沸腾的妖怪。 闲鱼平静的笑笑,一手摸摸小杀杀丸的发顶,一手伸出,握住铁碎牙—— 封闭的灵压蓦降,过于沉重的力量直接将靠近的杂鱼碾碎,在闲鱼握住铁碎牙的同时,以她为中心形成的灵力冲击瞬息击退了四周的妖怪,也切断了束缚犬夜叉的藤条。注入巫力的铁碎牙再次恢复成妖刀的姿态,这片区域的妖气被灵力冲击得四分五裂。 除了闲鱼本人外,只有杀生丸可犬夜叉能够切实感觉到,妖怪们的妖力被灵力撕扯开的缝隙,那亦是…风之伤的轨迹!不需要挥刀,闲鱼直接以铁碎牙为媒介将巫力化为刃风,刀身流出的每一丝妖力都化为刀刃,向四方铺展的一刹,聚集于此处的妖物四分五裂,被遮蔽的月光再次倾洒下来。 松开握着铁碎牙的手,闲鱼道:“太渺小了吧……”说完她脸色一变,在心里呸了好几声。随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低头对小杀杀丸道:“不好意思啊,杀得太干净,忘记给杀杀留几个呛着玩了。” 小杀杀丸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猴子。” 啪的一下,脱离了蔓藤掌控的犬夜叉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太渺小了 闲鱼:…… 闲鱼:靠!! 闲鱼:呸呸呸!! —— 奈落疯狂砸电视(神无镜子):转播图像呢!我要正常的转播图像!!只给我看个猪头算什么!

第276章 白发白衣的神无面无波澜的望着手中的镜子, 她举起手擦了擦镜面,却也只是在画面的猪头上留下了几个指印。作为镜子的主人, 神无无法将篡改的直播镜头恢复原状,失去武器控制权的她平静的看向自己的主人,可此时的奈落面色阴沉,一双红眼酝酿着杀意, 根本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犬夜叉的祖母, 竟然可以使用铁碎牙? 失策了…想不到西国的斗牙王是这么重情性格,连身为人类的养母也顾忌到了。 派遣出去的杂碎妖怪被瞬间解决, 奈落也不清楚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此时有点后悔过早舍弃傀儡分/身, 起码能代替神无的镜子看清真相。 奈落的记忆只停留在闲鱼握住铁碎牙的那刻,他并不认为区区人类能够瞬间杀死所有的妖怪,只以为那是铁碎牙本身的力量。尽管闲鱼已经展现过实力, 可奈落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只要不是戈薇和桔梗那般拥有净化力量的巫女,他都不会在意。如今闲鱼的威胁,大概就和弥勒珊瑚一般。 手握着四魂之玉,对一切尽在掌握的奈落不畏惧强敌, 反正再强也不会强过杀生丸了, 真正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只有那个巫女…… 想到桔梗,奈落的唇抿成一条线,他垂眸沉思片刻, 便将神无的镜子拿了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神无的镜子恢复正常…… 犬夜叉的那位祖母来自盛行阴阳术的平安时代,会截取画面的术式也并不奇怪。 “我进来了,奈落。” 此刻,神乐正巧带领着羽衣狐走了进来,看到奈落的动作,她展开扇子掩去唇畔的笑意。随后跟进来的羽衣狐刚进入合作者的房间,便看到他在照镜子,而镜像中映照着的,赫然是一只猪头。 “……” 照妖镜? 似乎察觉到羽衣狐在想些什么,奈落阴沉着脸将神无的镜子调转方向对准羽衣狐,而此时解决了奈落部下的闲鱼也刚巧解除了对镜子的控制,没有妖力掌控的神无之镜如普通的镜子般投影出羽衣狐的脸,未曾披上人形的狐脸狰狞,可羽衣狐却很满意,还得意的对镜轻抚脸上的绒毛。 果然是照妖镜。 “……” 尽管奈落的阴沉诡异让羽衣狐十分不耐,可考虑到腹中的晴明,她与奈落的合作依然要继续下去。对于天生便是大妖怪的羽衣狐而言,四魂之玉并不是什么有吸引力的东西,那种浑浊的力量也无法用在她腹中的孩子身上,她的晴明要诞生需要的是更精纯的原生力量。 名为奈落的妖怪耳目通达,与他合作之后,羽衣狐收集活肝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原本的她只是将目光放在那些广为人知拥有奇特力量的女人上,而奈落却可以将那些散落在民间的所有具备灵力的女子尽数捕捉过来。虽然只是个妄想通过四魂之玉变成完全妖怪的可悲半妖,可能力却出乎意料的好用,等吾儿晴明诞生,奈落这家伙,应该勉强够格加入他的百鬼夜行…… 注意到羽衣狐的表情,奈落反手将神无的镜扣下,他道:“羽衣狐大人,为了迎接您腹中的百鬼之主,我们需要准备更多更强大的力量。我知道有位巫女,她有着世间罕见的强大灵力,若能得到她的活肝,您必定能够更快产下孩子,只是……” “少卖关子了奈落,说吧,希望我去对付谁?”羽衣狐轻蔑笑道。 “日暮戈薇。”奈落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主动找来和我合作的目的吧,除了那个陶土巫女外,又是一个你不想去直面的对手。”羽衣狐靠近奈落,尖锐的指甲划开他的面皮道:“我不介意你利用我除去障碍,前提是那个女人的活肝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出色。”她伸手抚摸了下肚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吾儿。 “在下不敢欺骗您。”奈落嘴上说的恭敬,可那双眼睛却只见藐然,他望向羽衣狐道:“日暮戈薇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她的身边有个麻烦的半妖,那是斗牙王的儿子犬夜叉。” 羽衣狐起身,不以为然道:“斗牙王?早就死掉的家伙就不必多说了。” 看着羽衣狐的背影,奈落弯起嘴角,去吧羽衣狐大人,顺利的话没准还会有意外收获,犬夜叉的那位祖母,可也是个拥有灵力的女人。 砰砰。 听到异样声响的奈落回头,就见神无正拿着镜子敲击。 “……”干什么呢? “……”镜子坏了,修修。 “……” 算了,随便你吧。 奈落的爪牙尽数被消灭后,犬夜叉一行人还没回过神来,被他们盯着的闲鱼则淡定自若的松开握住铁碎牙的手,弯腰见小杀杀丸抱在怀里。她看起来还是那副虚弱无力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毕竟那些汹涌袭来的妖怪,连点肉片都没留下。 在犬夜叉愣神的时候,闲鱼已经走到他面前,关怀道:“没事吗?”她掏出手绢,轻轻擦拭掉这孩子脸上蹭到的灰尘和碎叶。 “没、没事。”犬夜叉摇摇头,随后道:“喂!那…那个…你为什么可以使用铁碎牙?”他本来是想要大声质问她的,可感到额头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声音又忍不住软乎下来。 关于这点,闲鱼自己也不清楚,她道:“这个…不能够随便用的吗?”犬大将的三把刀陆续被锻造出来的时候,她还送过刀装做礼物。在刀的制作过程中,刀刀斋也曾亲自来神社说服她,希望能够从死返玉上分出些灵力融合,为三刀分配出天地人的力量。 “老爷的刀,不对养母设防也很正常嘛,不要大惊小怪啊犬夜叉少爷。”冥加出来解释道。 “铁碎牙能够被人类拿起来这并不意外,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鱼姬小姐可以使用出它作为妖刀的力量。要知道犬夜叉在变成人的日子里,铁碎牙也只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太刀而已。”弥勒疑惑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冒犯,他又道:“我只是在想,如果犬夜叉也可以这样的话……” 闲鱼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我所供奉的神明具有锻造神职,所以才没有这方面限制吧。” 这样倒是可以勉强解释了。不过弥勒有些诧异,鱼姬小姐竟然是有在神社供奉的巫女,他还以为她和桔梗小姐一样,是具备灵力的自由巫女呢。 “祖母,太阳出来了。”小杀杀丸忽然道。 “是啊,杀生丸饿了吗?祖母这就去找点吃的。”闲鱼抬头看了眼太阳,才低头笑道。 “我不饿。”杀生丸看着祖母的脸,道:“祖母困吗?父亲说人类晚上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祖母已经休息很久了。”闲鱼目光闪动,抬手捏了捏小杀杀丸的脸,她实在是已经睡够了。 “既然太阳都出来了,那大家干脆一起吃早餐再准备赶路吧。”戈薇见气氛有些不自然,便主动站出来双手合十邀请道:“鱼姬小姐现在有要去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就暂时和我们在一起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战国时代很不安全呢,对吧犬夜叉?”她撞了下全程不在状态的半妖少年。 “随便了。”犬夜叉扭头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在闹别扭了啊。”戈薇拽过犬夜叉的头发道:“难得可以和家人好好相处,哥哥这会儿也亲切的很呢。”没准将来也可以和杀生丸打好关系。 “我才不稀罕呢,你不要自说自话的靠过来!”犬夜叉背过身去。 “虽然是狗可比猫还别扭呢,说不在意晚上还偷偷去给人家送被子。”珊瑚说完,怀里的云母便喵叫了声。弥勒闻言,摸着下巴道:“这样口是心非的家伙,竟然会受到女性欢迎。” 闲鱼留在这里是为了寻找散落在空间缝隙的人,现在既然没有线索,那去哪里都差不多了。她没有多少犹豫,便带着小杀杀丸留了下来。只是既然选择和犬夜叉同行,便无可避免的,会和某个妖相遇。在犬夜叉还在为祖母留下来松口气的时候,杀生丸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身负神器的小杀杀丸身上没有妖怪的气息,杀生丸也嗅不到和自己同样的味道,此时他毫无所觉的带着铃和邪见走在林子里,在靠近野果林的位置停下脚步,道:“自己去寻找食物。” “是!”铃揉揉眼睛从阿吽身上跳下来向树林跑去,邪见抱着人头杖大喊道:“等等我!” 跟随在杀生丸身边的铃虽然年幼,却是非常独立的孩子,到处奔波的危险生活并未让她感觉辛苦,反倒是让这张稚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邪见懒洋洋的跟在铃身后,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妖气,它便打了个哈欠,靠在大树上休息。 此时的闲鱼同样在这片林子里,她将外衣提起来做了个小布袋,将收集起来的果子放到里面,小杀杀丸跟在她身后,好奇的在林子里探索着。 装了满满一兜后,闲鱼满足的回头道:“好了,我们回去了,犬夜叉他们应该也等急了。”那边打猎反倒要更快点,就是收集柴火比较麻烦。 小杀杀丸闻言立刻跟了上去。 就在俩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吸引了闲鱼的注意,紧接着还有女孩的咳嗽声。闲鱼一怔,示意小杀杀丸在此停留,自己赶忙循声穿过林子,跑到出事的河边。 手捧着一条大鱼的女孩漂在水上,尽管很艰难,她还是将鱼推到了岸边,自己则挣扎的往上爬。闲鱼见状赶忙跑过去,伸手将她抱出来道:“没事吧?” 小女孩吓了一跳,飞快摇摇头,随后才抱紧鱼儿道:“谢谢。” “没关系,以后要小心点啊。”闲鱼用阴阳术烘干了女童贴在身上的湿衣,在注意到那双小手上粗糙茧子的时不由一顿,接着便恢复正常道:“需要我帮忙把鱼串起来吗?” “不用了,铃可以自己做。”小女孩没有说谎,她手脚利落的将鱼嘴吊上,将其提起道:“姐姐你看!” “好厉害啊。”闲鱼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 祖母一个人去河边后,小杀杀丸守在原地徘徊,他等了一会儿便失去耐心,踮着脚不停向内张望。此时,熟悉的味道和脚步声在后方出现,小杀杀丸警觉地回望,正好对上一双同色的眸子。 那是与自己拥有同样气息和面孔的青年,他身负着铠甲,腰插有佩剑,偏向于母亲的面孔精致俊美,有着不似妖怪的贵族气场。小杀杀丸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青年,而成年版的大杀生丸同样望着他,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难掩惊异。 “这这这这这……!”邪见抱着人头杖惊叫连连。 杀生丸大人的…私生子?!

第277章 没有气味…… 犬妖们比起面容更习惯用气息辨别真相,小杀杀丸与自己相同的模样只让杀生丸惊讶了片刻, 随即便被戒备取代。光鞭自手中幻化出现, 杀生丸反手便朝着小杀杀丸甩去, 后者敏捷的翻身跳跃到一旁,抽出一目连给予的短刀抵挡, 但很快便又被鞭子甩到一旁。 神器离手之后, 小杀杀丸犬妖的气息暴露出来, 闻到与自己相同的味道,原本还在攻击的杀生丸停在原地,手中的光鞭消散,望着小杀杀丸的瞳孔震动。 “杀生丸大人——!!”邪见在看到光鞭出现的时候便忍不住尖叫起来, 杀生丸大人也真是的,就算对方是不被期待的私生子,可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必如此粗暴……“哎呦!!” 邪见被一脚踩进土里。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邪见委屈的在土里哀嚎。 “闭嘴。”冷冰冰的声音让在土里挣扎的邪见闭上嘴巴躲到一旁,杀生丸收起鞭子, 却未放下戒备,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然而只是这一步的距离便刺激得小杀杀丸红了眼睛,本来就只是刚满月奶狗的他立刻变回了原型, 凶狠地朝着杀生丸扑咬上去。 杀生丸伸手挡住小杀杀丸的攻击, 幼犬的乳牙结结实实的咬在他的手腕上,毒液顺着嘴角滴落下来,腐蚀了地面,却无法伤害到杀生丸一丝一毫。看到这一幕,超级想要吐槽却又不敢的邪见双眼含泪的吃着手手, 瞧瞧这原型,这毒液,和杀生丸大人一摸一样啊,小少爷太棒了! 微微抬手让幼犬和自己视线相对,杀生丸像是没有痛觉一样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杀生丸!” 救了人回来却发现不见了孙子,闲鱼略带焦急的声音在林中出现,提着小杀杀丸的杀生丸和泪眼婆娑的邪见一起看向树后,而此时闲鱼也正巧拨开树枝走了出来。 瞳孔倒影出成年杀生丸俊美冷漠的脸,闲鱼张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倒是看到祖母出现的小杀杀丸松开咬着青年杀生丸手腕不放的牙齿,砰得一声变回人形,小跑回去道:“祖母!” “乖乖。”孙子的声音让闲鱼立刻回神,她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大杀生丸了,赶忙蹲下身抱住跑过来的小杀杀丸。无论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大妖怪,可此时还是个刚足月的奶狗,被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大狗子粗暴对待却无力反抗,这让小杀杀丸的自尊心受挫,迫切想要回到家长身边。 “杀生丸!”这边的骚动声终究还是引来了犬夜叉,他举着铁碎牙从天而降,挡在闲鱼祖孙面前道:“你想干什么?!”他还以为是小杀生丸的味道泄露了,没想到还真是杀生丸来了。 “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那个…和你有关系吗?”杀生丸的目光绕过犬夜叉停在小杀杀丸身上。 “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想知道的话,就老老实实摆出求人该有的态度求我啊!”骄傲的全妖兄长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让犬夜叉满意极了,他将铁碎牙一插,得意道:“我再考虑考虑。” “我看你是缺少教训。”杀生丸声音和他腰上斗鬼神的刀光一同出现,直接将被铁碎牙结界庇护的犬夜叉震开。后者单脚支撑稳住脚步,面上的得意未消道:“有本事就来啊!” 被祖母抱在怀里的小杀杀丸拽了拽闲鱼的发梢,道:“祖母,狗弟弟被打了。” 闲鱼颔首,轻声念道:“守。”犬夜叉与杀生丸身边的气流蓦然随声转变,空气中的灵子形成坚硬的壁垒阻挡在两人中间。作为纯血犬妖的杀生丸敏锐的察觉到气流的变化,立刻强行停下攻击,而犬夜叉却依然挥着手里的铁碎牙,只是风之伤还没打出来,便一头磕在了风盾之上。“疼疼疼……”犬夜叉捂着冒烟的脑袋蹲下。 那个巫女…可以控制风吗?和奈落的部下风使神乐不同,是无须使用妖力便能驱动自然。杀生丸在心中暗忖。 邪见这会儿满心思都放在了忽然出现的小少爷身上,自家大人莫名停下攻击他都没有发问,而是激动的跑到闲鱼身边,挥着人头杖道:“小少爷!您真是和杀生丸大人一摸一样!等等你为什么要喊这个巫女祖母…难道杀生丸大人的血统已经流传了三代?!不、不愧是杀生丸大人啊,真是龙精虎猛血脉强大,都隔代了小少爷还和他一摸一…哎呦!” 邪见被飞来的巨石砸扁。 “我的父亲是犬大将。”小杀杀丸回头呲牙道。 “…老、老爷他在地府里也这么精神吗?”邪见震惊,都死了还能给杀生丸大人添弟弟。 邪见说出口后已经做好又要被揍的心理准备了,可奇怪的是杀生丸这次却没有动手,就在邪见激动的想问更多的时候,便看到闲鱼背后的草丛摇晃起来,紧接着提着大鱼的铃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到小杀杀丸,一怔道:“诶?杀生丸大人变小了?”听到这话的闲鱼笑了起来,这么多人居然只有一个孩子猜出了真相。 铃只恍惚了片刻,在看到青年杀生丸的时候便立刻回过神来,她道:“杀生丸大人是来找铃的吗?铃没有事,是这个姐姐救了铃。”她抱着大鱼感激地看向闲鱼。 杀生丸平静的目光通过铃降落在闲鱼身上,接着便收敛了杀气,将斗鬼神重新插回到腰间。 见俩兄弟不在对峙,闲鱼走到犬夜叉身边,低头对怀里的小杀杀丸道:“抬起头来杀生丸,面前站着的,可是四百年后的你啊。”对上成年杀生丸冰冷探究的目光,闲鱼笑道:“认不出来了吗?这是小时候的你自己啊,杀生丸。” “什么?!”邪见先尖叫出来。 刚足月的幼年杀生丸站起来比铃还要稍矮一些,相比于成年后的倨傲冷漠,小时候的他是个活泼的孩子,也没有作为纯血妖怪对异族的排斥。此时他乖巧的坐在祖母身边,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树下的大杀生丸,而成年的他偏头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吃吗?”铃递来自己捏得饭团。。 “我不吃人类的东西。”小杀杀丸摇摇头道。 “啊!”铃和邪见一起捧脸,果然是杀生丸大人啊。 “?”小杀杀丸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人类小女孩和绿皮小妖怪,不解的歪头。注意到他们的互动,闲鱼宠溺的笑笑,从结界卡里拿出光忠做的点心,分给小家伙们道:“来吃这个。” 云母:“喵~!” 铃:“谢谢姐姐!” 七宝:“谢谢姐姐!” 邪见:“谢谢姐姐!” 手里捧着菓子,铃、七宝和云母一起偏头看向热泪盈眶的邪见,后者诚惶诚恐的捧着杀生丸大人的祖母大人亲手递来的点心,决定要珍藏起来。啊啊,看起来像个人类的祖母大人好温柔啊! 将遇到闲鱼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弥勒口干舌燥的灌了大杯水,道:“…就是这样了,鱼姬小姐和小杀生丸被空间缝隙卷入到了现在,目前暂时和我们在一起。话说为什么要我来说明一切啊,这种事应该是当事人或者犬夜叉来做吧。” “鱼姬小姐要照顾孩子,而犬夜叉……”戈薇叹了口气为难道:“说着说着就会打起来吧。” “看到已逝很久的祖母,杀生丸也没有什么反应呢?”珊瑚疑惑道。 明明小时候很依赖鱼姬小姐的样子…… 杀生丸现在的心情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个叫做鱼姬的养母,可这个人实际的形象却从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这究竟是不同空间的差异还是记忆出现的偏差,杀生丸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不想认同自称幼年自己的孩子这般弱小粘人的模样,但气息又是无法骗人的。 风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气息,让杀生丸心情烦躁,他站起身正欲带铃离开,可空气中蓦然出现的味道却又让他一惊,下一秒便跃起向远方飞去。在他之后,犬夜叉的表情也怪异起来,他猛的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鱼扔掉,追在杀生丸后方离开了森林。 不远处的枫树林中,扎着马尾的银发英俊青年踩在一众妖怪的尸体上,本来苦着脸的他耸了下鼻头,惊喜道:“闻到了,是杀生丸的气味!”说着他将杂碎妖怪的尸体踢到一边,循着杀生丸的气味飞过去,在看到远方赶来的白点时激动道:“杀生丸,我可——咦?!” 当白点拉进,出现在犬大将面前的,不是他脆弱又可爱的小狗狗,而是已经成年的大狗子。 “杀生丸?”犬大将惊悚道。 看着本该早已死去的父亲,杀生丸震动道:“父亲……” “真的是杀生丸啊!”犬大将惊得原地蹦起,暴躁挠头道:“完蛋了完蛋了,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大狗子了,母亲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我会被赶出家门吧?!” “杀生丸,我闻到……”追上来的犬夜叉刚刚落脚,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对上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一惊,表情瞬间空白道:“这个…是父亲吗?” “咦?”还在抓狂的犬大将听到犬夜叉的声音停下挠头的动作,他的目光在杀生丸和犬夜叉的身上来回调转了两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们是身在这个时代的我的孩子吗?”气息是骗不了人的,两个孩子身上都有他血脉的味道。 只是…… 目光在杀生丸断裂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瞬,又嗅到犬夜叉腰间铁碎牙上的气息,犬大将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周身的妖气被调动起来,肃然道:“那条手臂,是怎么回事?” “老爷!”这种事犬夜叉和杀生丸都不好回答,冥加跳出来喊道:“这个世界的老爷您已经去世了,这是关于遗产分配留下的矛盾啊!” “哈?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的关系他们两个才会自相残杀吗?”犬大将挑起一边眉毛,他伸手将别在腰上的三把刀抽出来扔在地上,不在压抑的妖气纵横扫下一地枫叶,双目化为妖瞳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就让为父见识下,你们不惜手足相残得到的力量!” 童年的他,每次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和酒吞、茨木交手,无数次的从濒死中重生,也不曾寄希望于外力。 察觉到犬大将汹涌的杀意,杀生丸和犬夜叉不敢分神,皆拿出全力应战。 毒爪擦过犬夜叉的手臂,将之血肉刮开,残留在伤口的毒液立刻让他的单手失去了知觉。杀生丸在犬大将袭击犬夜叉的时候抽刀饶到他的背后,斗鬼神的刀风落下,犬大将却头也没有转的便挥动手臂,一爪按住斗鬼神的刀刃,直接将其刀风压下,令一拳将握刀的杀生丸击飞出去。 枫树接连倒下一排,只是简单地交战,便让杀生丸和犬夜叉遍体鳞伤,尽管他们手中握着不见不错的刀剑,可在他手上却找不到使用出机会。毫发无损的犬大将落在两个儿子身前,道:“就只有这种水平吗?仗着妖力强大便毫无章法浪费的笨蛋和瞎子般挥着刀乱砍的傻瓜。” 被骂的杀生丸放下斗鬼神,直接显出妖形扑咬上来,犬大将见状嗤笑一声,翻身跃起一脚将巨犬踩在地上。 “杀生丸!” 犬夜叉找准机会立刻使用风之伤,可无往不利的强大刀风吹过后,原地的犬大将却毫发无损,倒是杀生丸受到波及身上裂开无数个口子。 “太渺小了吧。”犬大将道。 这样轻蔑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俩兄弟,俩人一同上前,尖爪前后夹击瞄准了犬大将的心脏。犬大将侧身躲开了攻击,反手握住兄弟俩的手腕一拽,猛的将他们抱在怀里。 “……” 杀生丸和犬夜叉一起怔住,他们听到这个应该被他们称为父亲的男人,用愧疚的语气在耳边道: “……对不起。” 对不起,将你们留在这个时代。 他的儿子们,继承了他的妖力,甚至有着比他还要出色的天赋,可却受制于这个时代,缺乏和大妖对战的经验,只知道笨拙的战斗方式。 终究是他的错……

第278章 成年的长子, 以及会在未来出现的幼子,他们的出现让犬大将很是意外, 只是这份意外带来的惊喜很快便被兄弟相残的噩耗所取代。不过和两个孩子交手之后, 犬大将又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恶劣, 起码在战斗中, 两兄弟互相嫌弃但也在相互守望, 尤其是犬夜叉表现的相当明显。 若非及时意识到这点的话,他下手或许会更重一些…… 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犬大将在他们回过神挣扎之前松开手, 这会儿的他一改刚才凶残无情的态度,笑眯眯的很是和蔼,浑身上下的杀意被收敛, 再无一丝西国之王的威势。 和降生那天外再没有和父亲接触过的犬夜叉不同, 杀生丸的童年跟随在犬大将身边很长时间,他总觉得面前这个父亲和记忆里的稍有区别的, 可在他动手的时候, 却又觉得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 这会儿的犬大将也就是二百多岁,比现在的杀生丸还要年轻,沦妖力的浑厚他远不是儿子的对手,可只靠着战斗经验硬生生让杀生丸没有反击之力。犬大将看到现在的杀生丸,就如同看到刚被母亲送入大江山的自己, 年少轻狂又自以为是,完全依靠着本身拥有的天赋来战斗,没有多少战斗技巧, 且在陷入被动时急躁易怒,会不合时宜的选择变回原形消耗力量。 犬大将摇摇头,将目光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和杀生丸不同,他是身体方面略逊一筹的半妖,也难怪这个时代的自己会将铁碎牙交给他。只是光给刀根本没什么用处,这孩子和他哥哥一样就是手持凶器乱砍一通罢了,能够活到现在不是自己够强,而是遇到的家伙太弱。 “这么弱可不行啊。你们两个,都找到想要保护的对象的了吧。”站在两个儿子面前,犬大将叹了口气道:“继承了我的血脉,就注定无法默默无闻,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觊觎你们血肉的妖怪。无论只是单纯想要活下去,还是想保护重要的人,唯一的方法只有变得强大。” 望着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儿子,犬大将心中为父的喜悦被疲惫冲淡,望着为一把刀相残的他们,犬大将感到心痛又无措,他想要母……等等!母亲! 犬大将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咽了下口水,期待道:“你们没有……” “没有什么?” 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从犬大将背后出现,抱着小杀杀丸的闲鱼出现在父子三人背后,用极冷的目光望着手足无措的犬大将。她刚才还好好的孙子,一个遍体鳞伤的半跪在地上,手中的斗鬼神被丢弃在一旁。另一个孙子被毒液侵蚀了半身,半边眼睛已经瞎掉。而罪魁祸首的父亲,却完好无损。 “母亲!”犬大将赶忙走了过来,却在闲鱼森冷的目光中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 闲鱼深吸口气,她没有质问他殴打儿子的事,只道:“你不是应该带着杀生丸留在伊贺吗?” “我……”犬大将哑口无言,乖乖低头停训。若是母亲嫌弃他教训两个孩子,他还能为自己辩解说是恨铁不成钢,可现在说的是小杀生丸的事,他就不能反驳什么了。成年的妖怪受多重的伤都能自行痊愈,可小杀生丸刚刚满月,离开家人的保护便凶多吉少。 “祖母。”小杀杀丸拽了拽闲鱼的头发。 板着一张脸的闲鱼叹了口气,低头蹭蹭小杀杀丸的脑袋,直接绕过了犬大将。这会儿受伤的犬夜叉已经被伙伴们包围起来嘘寒问暖,杀生丸身边也有铃和邪见关心,只是相比于犬夜叉,杀生丸此番受到的更多是心理上的打击,根本没有为自己治疗的意思,转头便要直接离开。 “杀生丸。” 闲鱼的声音让杀生丸的脚步一顿,这瞬间的犹豫便让闲鱼追上,她伸手拉住他半边袖子,另一手覆上胸口撕裂的伤处。生玉和足玉交叠的暖光涌入筋疲力尽的身心,狰狞的伤痕尽数消失,闲鱼的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左手处,心念一动,那条已经失去的手臂,便又恢复原状。 杀生丸微愕,下意识曲指,左臂自然如初,就像没有失去过一样。 收回足玉和生玉的力量,闲鱼放下手,望着垂着金眸看着她的大孙子道:“你长大了,祖母和父亲都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啊。”她看了眼那条失而复得的手臂,道:“你的父亲从默默无闻的小妖怪做到西国之王,从未想过去依靠武器的力量,也不会有任何妖怪因为他失去武器就小瞧他。没有铁碎牙,正是因为对你抱有更高的期望,不是追逐他,而是超越他。” 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金色眸子,闲鱼有些难为情,道:“虽然是个糟糕的父亲,表达方式也很奇怪…但是…他还是关心你的,原谅他好吗?” 将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中的收回,杀生丸转身离开。 “嗯。” 很轻的声音传入闲鱼的耳中,她惊讶的抬头,却只看到杀生丸的背影。 “杀生丸大人的手臂!”邪见哭得很大声,他终于摆脱到处寻找合适手臂的噩梦了。 “杀生丸大人不痛不痛了!好厉害啊姐姐!”铃刚欢呼过,身边的邪见便一擦眼泪纠正道:“什么姐姐啊,这可是杀生丸大人的祖母,要叫大人!” “可是您刚才也叫了啊……”铃无辜道。 “住口!我那个是口误。”杀生丸大人不要看过来,邪见紧张的打了个冷颤。 “啊,杀生丸大人走远了!” “咦——等等我啊!” 看到杀生丸被小妖怪和人类环绕的样子,一直在原地不发一语的犬大将悄然松了口气。明明小时候是很活泼的孩子,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般冷漠面瘫的模样,要知道他和伴侣都不是这种沉闷性格的妖怪啊。搔搔头,犬大将决定还是把大儿子留在伊贺给母亲照顾。 杀生丸离开后,闲鱼又去给犬夜叉解了毒治好了伤口,被她抱在怀里的小杀杀丸敏感的察觉到祖母的体温变低了,便又靠她近了些。 犬大将跟着闲鱼一起留了下来,他的加入让犬夜叉一行人倍感压力,可真的接触下来,却发现这位做西国之王的大妖父亲,意外的很好说话。他没有一般妖怪对人类的歧视,也不摆长辈架子,很是自然的和人类相处,而且……极其有君子风度。 一个人将猎物处理干净架上烤架,犬大将把最先烤好的嫩肉分给了戈薇、珊瑚和七宝,道:“有些烫,请小心。”等她们接过后,才又殷勤的把剩下的拿去给母亲和孩子。 盯着面前的烤猪,犬夜叉刚伸手撕下一块,回来的犬大将便猛地将盘子敲在他的脑袋上道:“你去吃别的地方。”“凭什么听你的啊!”犬夜叉回嘴道,尽管对这位父亲观感微妙,可被揍过之后,他还是想要犟他一下。 犬大将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笑了笑,在野猪身上比划道:“咱们是是妖怪当然无所谓,可是要顾忌到孩子和人类女孩啊,这些地方的肉比较嫩容易咬,应该留给他们。” “哪有这么麻烦。”犬夜叉低哼一声撇开头。 “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话,要对不论何时都愿意陪伴在你身边的友人抱有感激之心。”犬大将教育道。小儿子的身边并不安全,这些陪伴他至今的伙伴们,都是值得他尊重的。犬大将跟在母亲身边,所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珍惜身边人。 “还真是和两兄弟完全不一样的人啊。”珊瑚捧着肉对戈薇嘀咕道。 “还很有礼貌……”戈薇点头道,分肉的刀都和自己用的分开,与粗枝大叶的犬夜叉完全不同。 被两位女性高度赞扬的犬大将此时正端着热汤,蹲在闲鱼身边道:“母亲,这个野菜汤我吹凉了,您尝尝看。”清光叔叔说过,母亲是很容易上火的体质,不能够光吃肉的。 闲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 “那个…母亲还生我气吗?”犬大将紧张兮兮的问道,没有得到闲鱼回应,他自己先反思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打孩子的,那会儿没想太多,就是很生气。” “我介意的不是这个。”闲鱼一手捧着碗,另一手抬起摸摸犬大将的发顶道:“小大将很伤心吧,看到他们兄弟俩自相残杀。”见大狗狗失落的低下头,她道:“只是太冲动了啊。在这个世界里,你早早地就离开了,甚至是没有照顾过犬夜叉一天,他们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着独自长大,寻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可是你忽然出现,上来便否定他们的过往,还使用暴力逼迫,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就算你的做法是对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兄弟会是什么心情?” 从来没有尽到过责任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忽然出现指责他们。 “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打了他们,而是害怕他们讨厌你你。”闲鱼揉了揉小大将的脸。 “是我错了……”犬大将趴在闲鱼怀里,将脸埋入她的膝间,声音中带着失意道:“杀生丸诞生的时候,我很开心,我也是想要成为一个好父亲的。可是…做父亲好难啊。” 果然应该听母亲的,少生孩子多种树,不就啥烦心事都没了。

第279章 凡犬出身的犬大将, 生母和不知道在哪里流浪的父亲都受制于普通动物的智慧, 依照生物本能在繁育和照顾后代, 犬大将现在所有的一切知识,都是在闲鱼身边学到的。他的童年里从来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也从未意识和需要过,因此到现在, 他也不懂得要怎么去做一个父亲。 杀生丸诞生的时候, 他心中满满的都是为人父的喜悦,可他却不懂得要怎么将这样的感情, 化为切实的关怀去照顾他。虽然犬大将嘴巴上整天教育儿子做妖怪要坚强,可实际上却在期待他依靠自己。只是杀生丸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坚强,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事, 都不会求助别人,哪怕是父亲。 犬大将失落的叹气, 将头埋在母亲的膝上。 母亲命令自己带着杀生丸留在伊贺,可他还是跟着出来, 他自信满满,想要在母亲和儿子面前展现出稳妥的一面, 结果却翻车了…如果不是凑巧和母亲流入同一个空间,能不能找到杀生丸还是个问题。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就必须时刻保有理智,其实在这点上,他真没资格教训杀生丸和犬夜叉。 低垂着头,闲鱼顺着犬大将扎起来的长发, 注意到包括小杀生丸在内的大家都在看,她拍了下他的后背道:“快点起来,你儿子在看呢。”后面犬夜叉的眼神她看了都觉得尴尬。 “……”犬大将不情不愿的坐起身,对上儿子水汪汪的金色大眼睛,心念一动,猛的伸手过去揉乱他的头发。小杀杀丸赶忙捂着脑袋退到闲鱼后方,无辜又迷惑道:“你做什么啊父亲?” 闲鱼见状赶忙将犬大将的爪子隔开,用手顺顺小杀杀丸的头发。 “跟个小姑娘似地。”被赶开的犬大将小声嘀咕着。 杀生丸和犬夜叉两个孩子,前者的相貌更像他母亲些,精致漂亮的像娃娃一般,反倒是小儿子的五官随他,属于浓眉大眼的精神小伙。只是这两个人都没有继承到犬大将的性格,杀生丸高贵冷艳又面瘫,而犬夜叉……傲娇暴躁炸=药=包,还真不知道随的谁。 走到火堆前,犬大将洗洗手将剩下的烤肉和蔬菜汤都吃干净,他起身收拾起地上的垃圾,对犬夜叉道:“儿子,去把碗筷洗了,让你祖母收起来。” “这种事戈薇和珊瑚会做啦。”犬夜叉两手交叠躺在草坪上道。 “是的,我来就可以了。”戈薇拿着洗洁精走过来道。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来就好。”犬大将看了犬夜叉一眼,便从戈薇手中接过洗洁精,动了动鼻子道:“这个应该是现代用来清洁污秽的东西吧,我去试试看。”他这会儿有点发愁,他的小儿子就是个低情商的笨蛋,人家姑娘还没嫁过来呢,怎么就理所当然的指挥人家做家务了。 因此饭后,犬大将把犬夜叉拎到一边教育道:“儿子啊,你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啊。” “哈?你说戈薇?我那点对她不好了!”犬夜叉不满的嚷嚷道。 “哪里都不好,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就不能好好的和别人说话吗?我是你爹,我容忍你,难不成让人家姑娘忍你一辈子啊。”犬大将摇头道:“我来这里才一会儿时间,那姑娘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呢,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呛人家。犬夜叉,你仔细想想,你真的配得上人家吗?” 犬大将十分害怕儿子变成下一个源赖光(钢筋直男)。 “我…我知道啦,等找到四魂之玉之后……”犬夜叉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别提以后,决定喜欢对方的时候,你就应该先想好以后。”犬大将生活的平安时代,保有着母系社会残留的走婚制,女方拥有选择情人和离婚的权利。可是犬夜叉生活的战国时代,是完全的男权社会,两者的思维模式是有很大差异的。 父子俩都是在人类社会长大,受到不小影响的妖怪,考虑到小儿子独自长大,很多常识不明白,犬大将便道:“成亲并不是生活在一起就完了,要考虑的东西很多的。看那女孩的手,就知道人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难道跟了你以后,就要过辛苦的生活吗?她母家的支持停止后,你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恣意了吧。”到时候就要为衣食住行乱七八糟的杂务发愁了。 犬夜叉低头,他还真没有仔细想过以后的事情,还是和现在一样,他来打猎戈薇做家务不好吗? “你们现在有必须完成的目标,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也就被忽略了,可是以后要过日子,那小矛盾就会成大矛盾。”犬大将望着犬夜叉懵懂的样子,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好父亲,可是儿子,我希望你过的好。” 挠了挠头发,犬夜叉甩开他道:“我知道啦,现在就开始想。” 见他听得进去话,犬大将笑了起来,像揉杀生丸一样揉乱犬夜叉的头发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儿子啊,人家姑娘跟着你餐风露宿,要好好对人家啊。” “少啰嗦。”犬夜叉捂着脑袋站了起来。 犬大将也跟着站起身,单手按住刀柄道:“既然吃饱了,那就和为父切磋下吧。” “喂…你还没打够啊?!”犬夜叉紧张的抽出铁碎牙。 “你太弱了。”犬大将闭了下眼睛,将手腕搭在刀柄上,那先前令犬夜叉和杀生丸毛骨悚然的气势再度归来,他睁眼凝视着他道:“在我离开之前,怎么说都得让你变得像那么回事才行,不然铁碎牙也会哭泣的啊。”对面的犬夜叉在说话间已猛的向前攻击上来,犬大将弯起嘴角,反手便将他压制住,他道:“傻儿子啊,在你动手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你以为你是悟心鬼,有读心术啊!”犬夜叉当然不相信。 可是接下来,就如同犬大将所说的那样,犬夜叉的一举一动完全被他提前预测到,纵然手握着铁碎牙,却被封印的死死地,连打出金刚枪破的机会都没有。风之伤存在着没有妖气缝隙便无法使用的漏洞,可这一点在犬大将身上却并没有出现,他每次出手,犬夜叉都会遍体鳞伤。 “好强,犬夜叉毫无反击之力。”珊瑚惊讶道。 “还真是家长在逗弄小孩子。”弥勒感慨并分析道:“比起杀生丸,犬大将对气流的控制更为精湛,他的每一步都像是提前设计好一般,只引着犬夜叉入套。” “总觉得犬大将的剑术是特别克制犬夜叉的……”戈薇担忧的握紧拳头,她转头看向坐在原地的闲鱼,道:“鱼姬小姐,让他们打下去真的好吗,犬夜叉已经受伤了!” 闲鱼看过去,而犬大将也适时停了下来,对满身都是切伤的儿子道:“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犬夜叉!”戈薇赶忙跑了过去将犬夜叉扶起来,而后者挣扎道:“这点皮外伤算什么伤害啊,戈薇放开我,我一定要打赢他!”“坐下!”啪的一下,犬夜叉五体投地摔在地上。 犬大将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后倾道:“戈薇小姐是巫女吗?”除了言灵外,他也感觉到戈薇本身所持有的强大灵力,加上这套怪异的服装,没准也是巫女的一种。 “算、算是吧…还在和枫婆婆学习。”这才想起来犬夜叉的父亲在,戈薇连忙缩起手乖巧颔首。 犬大将沉默下来,随后目光灼灼的对儿子比起大拇指:“做得好!”巫女太棒了。 “……” 被按着打了半天都没有得到父亲一个赞的犬夜叉,意外在这方面得到了好评。 教育过儿子之后,犬大将盘腿坐在他对面,像方才分析过他战斗方式的众人解释道:“其实刚才戈薇小姐说对了一些,我的剑术确实是克制犬夜叉的,但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克制所有妖魔鬼怪的。毕竟教导我剑术的人,所使用的就是杀鬼的剑术。” 髭切和膝丸。 “杀鬼的剑术,这真的存在吗?毕竟就算是妖怪,也有不同的性格和妖力特点吧。”弥勒道。 “是这样没错,但也是有轨迹可寻的,针对不同的妖怪,可以一瞬间预测到对方会使用的战术。妖怪由于本身的强大,他们的下意识反应也和人类有很大区别,如果使用对人的剑术去对付他们会很吃亏的。”犬大将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不过对付犬夜叉不用考虑这么多,他是真的弱。” “喂!说就说,别那我举例!”犬夜叉暴躁抗议,被戈薇按了下来。 “我不是针对你,这一点杀生丸也一样,稍微遇到点麻烦便放弃人类形态,毫不理智的变回原形。虽然兽形的力量和防御都变强了,可受到的限制也多了,就比方说我躲个缝里就能削他。而且原形态战斗会消耗更多的妖力,也就是无意义的浪费。”犬大将说完,就发现对面的母亲正笑看着他,而小杀杀丸扁着嘴委屈的低着头。 小杀杀丸无辜中枪…… 闲鱼低头摸摸小杀杀丸的脑袋,道:“其实你们的父亲也是一样哦,小时候打不赢就变狗,还咬过酒吞、茨木的屁股。所以说,坏习惯都是父亲遗传下来的。” 小杀杀丸抓着祖母的衣服,小声道:“都是父亲的错。” 犬大将很窘,慌乱的看了眼犬夜叉和戈薇,红着脸道:“母亲我教育儿子呢,您忽然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了,那都是过去了,过去了啊!” “既然知道被这么说会不舒服,那就别摆父亲的谱,多考虑下孩子们的心情吧。”闲鱼斜眼道。

第280章 最开始只有犬夜叉一个人和犬大将对练, 在被单方面的血虐中,他的实力也跟着飞速增长。见到这样的效果, 弥勒、珊瑚和戈薇也加入了训练队伍, 一行人组团刷犬大将一个boss,但效果却未见提升。而闲鱼作壁上观, 抱着小杀杀丸在旁边看他父亲和小朋友们玩耍。 尽管有队友在身旁协助, 可犬夜叉的劣势却比单打独斗时更加明显,无论是珊瑚还是弥勒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除妖人, 可配合起来却无法让输出倍化。而戈薇作为和平年代长大的女孩, 更是没有丝毫的战斗意识,尽管具备极强的灵力天赋,但却无力在敌人接近后自保。 犬夜叉的自信在伙伴又一次被犬大将按住后碎裂,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把戈薇、把大家保护的很好, 可现在才发现, 男原来他所谓的誓言是那么不堪一击。 桔梗…戈薇…弥勒和珊瑚, 他根本一个都守不住。 “察觉到你们的弱点在哪里了吗?作为伙伴你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深刻,各自也具备不错的能力, 可也因为太过重视彼此,反而陷入了被动, 只要其中一个出现危险, 其他人便自乱了手脚,任由敌人拿捏了。”犬大将的目光扫过众人,之后落在犬夜叉身上道:“你们是团队而不是几个拼凑在一起的散人,犬夜叉你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和我斗狠, 而是拖住我给予队友们施展力量的空间,可你只知道和我死磕了,完全忽略了身后需要保护的人类队友。” 紧咬着下唇,犬夜叉没有反驳,他确实在怒上心头后就不管不顾了。 “尽管你的人类朋友也算强者,可妖怪和人类的身体素质差距过大,对于妖怪来说的小伤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你首先要想的是保护他们,拉开和敌人的距离。还有珊瑚小姐和弥勒法师,你们战斗经验丰富,可也要顾虑一下戈薇小姐和七宝,在应付聚集过来的妖怪时,尽量保持一个链接阵型,攻守转换时,也不要被敌人分开。”面对其他人,犬大将的用词便委婉多了。 “这是您的战斗经验总结吗?”弥勒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他的队友。 “不是,我就算是死了,我的队友也不会回头的,他们会去杀死我的仇人,但那不是为我报仇,而是挑战强者。”犬大将面无表情道。以前大江山的小伙伴鬼切会关照他,可现在的队友巴卫、恶罗王还有杀生丸他妈讨厌弱者,他就算倒在战场,也不会动摇他们的战斗意识吧。 “其实两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吧,犬夜叉会首先顾及到戈薇,犬大将阁下同样也会顾及到鱼姬小姐吧。”见犬夜叉耷拉着耳朵备受打击的模样,弥勒便道。 听到这话,犬大将立刻摇摇头道:“不不不,到时候情况就反过来了,我才是要被母亲照顾的那一个。”他看了闲鱼一眼,揉揉鼻子道:“我宁愿和酒吞童子、玉藻前打,也不想母亲做对手。” 这并不是为人子的顾虑,而是母亲的战斗方式……实在很恶心人啊。风神的庇佑是怎么都无法被打破的盾,就算是想办法破解了,也能随时从大自然中抽取力量恢复。 恶罗王为了挑衅他曾经设想过要如何杀死母亲,可事实却极其困难,想要化解盾就必须同时克制住风神,但元素神是无法被控制住的,除非他们都不呼吸。而就算是勉强夺走了母亲的巫女能力,她本身也是掌握超·占世略决的阴阳师,传说中麻仓叶王用来瞬杀神明的巫力,亦是他们不曾知晓的力量。况且有生玉和足玉在手,无论受到多重的伤害都能够在瞬间恢复。 也就是说,敌人哪怕是力竭而死,她也伤不到一根寒毛。无敌免伤充能回血……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大江山那么多战斗狂,就没有一个跑来挑战她的。 当然这些话,借犬大将十个胆他都不敢说出来。 弥勒不懂犬大将的想法,只当对方孝顺,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拽着犬夜叉的衣领子和其他人一起到林子里商量下一次的围攻计划。确实如犬大将所说,他们的队伍太松散了,但只靠彼此的感情维系是无法给战斗带来帮助的。 如今的进度对于戈薇来说比较吃力了,环境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无法改变的,何况平时着急赶路,她别说练习弓箭了,连兼顾自己生活的时间都没有。这几天的强度训练下来,小姑娘白嫩的手指都被弓弦磨得红肿,只是同样疲惫的犬夜叉不曾注意到。小姑娘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顺便涂个药水就糊弄过去了。 “祖母,在做什么啊?”小杀杀丸两手撑在闲鱼的腿上仰望道。 “在做御守,就是小杀杀丸也有的这个。”闲鱼伸手点了下小家伙放在衣服里的袋子。 “给弟弟的吗?”他问道。 “都有。”将最后一张风符锁入袋子里,闲鱼起身走到饭后正在给自己缝衣服的戈薇身边,落座道:“这个,你分给大家吧。”戈薇放下针线,接过一个个布口袋道:“这是…晴天娃娃?”就是一团布被乱七八糟的线缝在了一起。 “……不是,是我缝的御守袋子。”闲鱼面不改色的回道:“这是风神的御守,带上之后可以免疫一切外力伤害,就算是吉吉国王亲自过来,也打不破风盾。” “吉吉国王?”戈薇茫然脸。 “就是那个穿猴子皮的猴子山大王,叫奈落吧。”闲鱼无所谓道,这动画剧情也差不多忘光了。 “哈哈哈哈!”躺在地上的犬夜叉忍不住笑了出来。 闲鱼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起戈薇的手指道:“以后受了伤,要记得说出来啊。”这样的小伤不必调用足玉,只靠治疗用的阴阳术也能恢复,见她的手指又恢复了白嫩的模样,闲鱼笑道:“不过风符的盾也是能够避免这些磨损伤的。” 弯了弯手指,戈薇惊奇道:“好了!其实这只是小伤,用不着特别治疗的。” “可也会很不方便吧。我看到了哦,刚才吃饭的时候,烤肉木签上的盐巴沾到手指都会痛到缩手。”她对她笑笑,伸手将她的手护在手心里道:“还是个孩子啊,不用那么逞强的。” “什么?!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啊!”犬夜叉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直接抓过戈薇的手拿起来上下检查,确定已经没事之后才看向闲鱼,有些别扭的小声道:“谢、谢谢了啊。” “弟弟没礼貌,应该叫祖母的。”小杀杀丸指责道。 “啧!”犬夜叉撇开头。 “算了,你毕竟是弟弟。”小杀杀丸叹了口气,不和小孩子计较了。 “犬夜叉张张嘴,最后撇过头去。切,他才不给小屁孩计较。 “噗……” 冷不丁出现的陌生笑声让下面的人立刻戒备起来,犬夜叉和犬大将一同抽刀,看向忽然发出声音的树冠。黑白发丝交叠在一起的年轻男子笑容张扬,他全然没有偷听的窘迫,在被发现后大咧咧的伸手招呼道:“呦~好久不见了呢,忠行的弟子,还有大江山的狗小将。” “滑头鬼!别搞得我们和你很熟的样子,还有狗小将是什么东西!”当着儿子的面被人叫外号,犬大将收起刀的同时怒目道,他的动作也表示了对方没有危险。 “哈哈哈,说的就是你啊,你不是东西嘛……唉!”滑头鬼所停靠的大树忽然颤动起来,从上面落下的果子和毛虫劈头盖脸的砸下,惊得他赶忙翻身从树上跳下。伸手捏走掉在头发里的毛虫,滑头鬼顺了下自己的刘海道:“还真是不客气啊小鱼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贺茂家因为你的失踪已经急疯了。”闲鱼直接道。 “嗯…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滑头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透过她寻找当年的忠行和保宪,随着两个好友的逝去,他与贺茂家的羁绊也已经完结了,这一次,也只是难得的心软罢了。滑头鬼不打算在闲鱼面前提起旧事,他忽然靠近出现在她面前,低头道:“说起来啊,虽然你这个样子,但好像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公主吧!” “……”闲鱼笑容一顿,危险的看向面前的男人。什么叫我这个样子,老娘现在温柔贤淑着呢。 “难得旧友重逢,来帮我一把吧!” 滑头鬼直接出手拎起闲鱼的后衣领把她提起来,对着犬大将摆摆手道:“你母亲借我一用,用完就还你!”说完根本就不给他回应的时间,直接带着闲鱼消失在众人面前。 “该死的滑头鬼!你给我等等!!”犬大将赶忙追了上去,可他出色的嗅觉在面对滑头鬼这种妖怪的时候,却完全派不上用场。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可是…可是也不能原谅! 祖母在眼前被夺走,小杀杀丸被留在了原地,他拉住犬夜叉的裤腿,天真问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借走祖母?他是缺母亲了吗?母亲也是可以借的吗?” 犬夜叉摇摇头,谁见过缺妈就抢人家妈的妖怪啊。

第281章 滑头鬼的全速不次于身为犬妖的犬大将, 在启动自身能力开始潜行后, 便彻底将追兵甩开。 闲鱼察觉到他的气息凌乱,不知是否是无法适应新空间的关系, 妖力比之过往要减弱了许多。不过这会儿她也懒得去关心他, 被人提着衣领子拎在手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挣扎了两下表示抗议。 果然,滑头鬼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吧, 看在忠行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再说了,你也有事情想做吧,身边带着几个孩子肯定麻烦。”若是她真的不想离开,就算是他也没那么容易将她带走, 忠行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成长到了远超他们师父期待的高度。 “我的衣服要被你扯烂了。”闲鱼翻着白眼提醒道, 却没有否认他的猜测。 “没有哦,你的衣服质量挺好的。”滑头鬼不知是不是真的听不懂暗示,笑眯眯道。 “你头发不错, 我正好缺毛做个掸子。”闲鱼掏出一把破烂古剑, 准备给滑头鬼剃度。 “别别别!我错了!”滑头鬼松开她的后衣领, 改为将她扛在肩膀上, 这动作直接让闲鱼想起送纯净水的大兄弟。不等她再次抗议,滑头鬼已经带着他直掠上半空,道:“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下面的场景飞快转动, 闲鱼的视线被一片翠绿覆盖,在周边的景色转变为人类城市的时候,空气中的妖力和邪气却变得浓郁起来。闲鱼抬头看向两边的路人,他们都未发现肆意在城市里穿梭的滑头鬼,连阴阳师都对其视而不见。注意到这点,闲鱼皱起眉头…… 太弱了,人类怎么弱到这种地步了,城市里巡逻的阴阳师,甚至都没有多少灵力。 “惊讶吗?这就是京都了。”滑头鬼自己也有些感慨,毕竟他在贺茂家停留了上百年:“嘛,比之平安朝,已经落魄的不成样子了,如今是武家当道,公卿贵族的风光不再。” “……”闲鱼无言,当年聚集在京都阴阳寮的阴阳师,尽管无法和她师门的天才相比,但也具备着一定实力,聚集起来献祭甚至能够形成拖住八岐大蛇的力量。可是现在…… 见她沉默,滑头鬼晃了晃她道:“也不用过于忧郁,你那个世界不一定会是这样的走向,而且就算是现今这样的时代,也诞生了天赋不弱于晴明的人哦。等空闲下来的话,就带你去看看吧。” “这个世界……”闲鱼来得时候就察觉到了,她和风神大人的联系被切断了,很有可能这个世界与她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样的。直白点说,就是一个不综阴阳师的新空间。 “我就知道你会察觉到的。确实,这是一个和你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没有我认识的贺茂忠行和安倍晴明,也没有麻仓叶王…和你。准确来说,源氏的鱼姬是个早夭的姑娘,和你完全不同。”没有在这方面多提,滑头鬼见她情绪正常,便抽了下嘴角,道:“我来之后,做了些调查,发现这个时代有些熟悉的人也存在过,但和我们记忆里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晴明……” “怎么了?”她记得晴明师兄在所有作品里都是战力天花板的存在吧。 “……回去在跟你说吧。”滑头鬼用空着的手揉揉太阳穴,接着便提着闲鱼降落在一处空旷的街道,他大咧咧的走到一处门前,猛的伸腿踢开门道:“白天有点冷清,可晚上会很热闹呢?!” “这是洛西?”闲鱼猜测道,过了那么久,他对京都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没错,洛西岛原的花街哦!”滑头鬼笑着进门,对满屋子的妖怪招呼道:“本大爷回来了!这次有大人物过来做客,快点准备宴会。虽然天色还早,就尽情欢乐到夜晚好了!” 屋中的一众妖怪愣在原地,牛鬼第一个反应过来,在瞧见闲鱼身上的巫女装时表情怪异。而雪女则反应激烈的蹦起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真不愧是总大将,这次的目标从公主变成巫女了吗?这个长的也挺……”鸦天狗还没说完,身后便有一股寒风吹来,他猛地起身道:“你疯了吗雪女?!” “哼。”雪女阴沉着脸撇开头。 见部下们误会了,滑头鬼赶忙松开手,本来被他抗在肩膀上的闲鱼砰的一声脸着地摔在地上,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深刻的裂缝。 “别乱说话啊,我带她回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滑头鬼可不想璎姬再来的时候误会。 “对啊,他是缺妈才带我回来的。”闲鱼冷笑,这混蛋直男妖,根本不懂怜香惜玉啊。 但鸦天狗显然误会了自家总大将的意思,用过来人的迷之笑容感慨道:“明白了,看来上次带来的那个才是您的主要目标吗?那可是抱在怀里的,待遇完全不同啊。” 闲鱼扭头就走,不忘回头道:“行了,你妈没了。” 区别对待不能忍,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呢。 “等等啊!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啊,我是真的有事相求!”滑头鬼赶忙将自己刚才踢破门拼起来挡住闲鱼的路,之后双手合十诚恳道:“拜托你了,看在忠行的面子上帮个忙吧。况且你跟我出来是有想要做的事情吧,我在这里已经发展出一定势力,肯定可以帮到你的。” 闲鱼闻言总算停下脚步,道:“这倒是没错,丰臣家快完蛋了,我想趁乱收点宝贝给我孙子做嫁妆。”大孙子有家业继承,可小孙孙是个没钱没房的穷光蛋,他一个妖吃点苦头可以,总不能让孙媳妇也跟着受罪吧。况且他们的孩子妖怪之血会越发淡薄,与人世的联系更大,多点钱财是必要的。 “不就是钱吗,这种东西奴良组多得是。”滑头鬼松口气,争地盘存下很多的。 “早说嘛。”有钱好办事啊。闲鱼立刻挂上和蔼的笑容,推着滑头鬼往屋里走,并询问道:“对了,到底是什么忙要我帮啊,我对这里的世界可不熟悉哦。不过只要价格合适,就算是把水蛭子从阴界拎出来打一顿再塞会去也不是不可以哦。” “没那么麻烦的,对你来说只是小事啦。”滑头鬼忽然停下脚步,他扭头看向闲鱼,轻咳一声,一转平时玩世不恭的态度,他认真道:“是这样的,在这个世界,我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是公卿的公主,名字叫璎姬!和你不同,是真的温柔娴淑的美丽公主哦!” “说话就说话,不要踩一捧一懂吗?”闲鱼碾着滑头鬼的脚板和善笑道。 护主的鸦天狗和牛鬼对此毫无反应,也对自家总大将的作死无语了。就算是本来对闲鱼怀有敌视的雪女,这会儿看她的目光也染上了同情,不过提起璎姬,双目的熊熊烈火不曾熄灭。 滑头鬼收回自己的脚,蹦跶着退后两步,接着道:“尽管每日都在注视着她,可思慕之情却与日俱增,我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迫不及待想和她共结连理!” “呕……”闲鱼快被他尬吐了。 还在自我陶醉的滑头鬼完全无视了她的态度,忽然回头对她道:“可是她拒绝了我的求婚,所以!忠行的弟子啊,同样是公主出身的你应该理解她的心情吧,请你帮我说服她吧!” “……”闲鱼沉默,表情很挣扎。 “……”滑头鬼期待的望着她。 “……对不起,这脏钱我不能拿。”闲鱼忍痛挥挥手,扭头就走。 “什么啊,我也没有这么糟糕吧!”滑头鬼伸手又把她拉了回来,为自己正名道:“我已经准备在这个世界争夺妖怪之主的名号了,这个天下早晚会被本大爷收入囊中!无论是势力还是本身的素质,我都足够配得上任何人吧。”大爷他英俊潇洒着呢,放在平安京里也受欢迎的一批。 闲鱼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我儿子之前已经教育过我孙子了……”她这种语气让对面的滑头鬼五官都皱了起来,闲鱼当做没看见,道:“爱慕和与之成亲是完全不同的,妖怪和人类之间有着非常大的差异,只是普通生活都会出现矛盾,更何况是做妖怪组织的主母呢?你的部下真的会认同你的选择吗?要知道他们不会针对总大将的你,可却会时刻用挑剔的目光注释你的伴侣。在妖怪的世界里,你的妻子孤立无援,母族也帮不上忙,只有你可以依附,她或许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选择了妖怪,几乎就等同于舍弃人世的所有羁绊。 闲鱼的话让滑头鬼沉默下来,可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按住她道:“你说的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不会放弃璎姬的,请你帮我吧!” “你要留在这个世界了?”闲鱼问道。 “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只是误入幻境才跑到你那个世界里,现在也只是回来了罢了。”实际上为了在纪州的空间缝隙里寻找到回归的路,他浪费了不少力量呢。 见他这么认真,闲鱼也有些心软。 “我有钱。”看她犹豫了,滑头鬼道。 “走!咱们这就去见嫂子吧!”闲鱼拍肩道。

第282章 武家崛起后京中贵族风光不在, 有些家族为了维持生计甚至不惜变卖祖产, 但璎姬公主的父亲显然没有这种烦恼, 靠着具有治愈灵力的女儿, 他狂揽了足够挥霍几辈子的财富。如今的璎姬在他眼中已经不再只是自己女儿, 而是确保他一生富贵的命根子。 除了令人惊叹的灵力天赋外,璎姬还拥有着一副好相貌,即便在美女如云的平安时代后宫, 也没有妃嫔能在容姿上胜过她, 尤其是, 璎姬还有着一双含星带月的动人双眸。她并不是那种成熟妩媚的女子,面上仍存在着属于少女稚嫩, 闲鱼看看她,再回头看看滑头鬼, 总觉得在犯罪。 “这还是个孩子啊……”和滑头鬼一起隐身偷窥的闲鱼的良心受到谴责。 犯罪啊, 姑娘她还未成年吧。 “别走啊, 璎姬早就不是孩子了。如果不是她那个财迷的老爹舍不得放弃她的能力, 现在早就被嫁给好色的权贵了!”滑头鬼赶忙拦住她,竖起一根手指道:“这样吧, 不光是婚礼的花费, 等你孙子的孩子出生,本大爷再包个大红包!” 听到这话, 闲鱼立马掉头回去道:“妙龄少女残遭恶父压迫,身为巫女我岂能袖手旁观,走吧钱头鬼, 咱们这就去替天行道!”说着她拖着滑头鬼的衣领子便往前面走,后者挣扎道:“你别动手动脚的啊!我刚换的新衣服都乱了,让璎姬看见多不好意思!” “反正也是你单相思,穿什么都无所谓啊。”闲鱼无所谓道。 “……扣钱。”滑头鬼捂着千疮百孔的心口道。 “我的意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您穿什么都像夫差!”闲鱼赶忙改口道。 “哼。”滑头鬼不知道西施和夫差是谁,但也没问,他可不想在女性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知识盲点。要知道平安时代那会儿,某个约会时接不上白氏诗集的贵公子,可是一天就被全京的女人拉黑了。话闭他便主动转移话题道:“你说我以什么名义带你过去比较好?可别让璎姬误会啊……” “稍微有点常识吧,巫女是不会嫁人的。”闲鱼撇撇嘴道:“就说你去我的神社求姻缘好了。” “……本大爷脑子有病吗要去风神的神社求姻缘?”璎姬怕不是会觉得他的脑袋和发型一样都被风吹飞了。 “因为我活好啊!总之别废话了,再哔哔就回家。” “行吧……” 在俩人蹲在角落里嘀咕的时候,一个光头带着几个阴阳师打扮的青年走过,那人过于严肃的脸疑惑的扫过四周,随后在御帘前低头询问道:“璎姬公主,可有异像出现?” “没有…辛苦你们了。”帘子后面传来女性的声音。 “这是应该的。”光头说完,便安排阴阳师们驻守在四周,自己继续在院落里巡逻。 光头的出现让闲鱼眼前一亮,当然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脑门反光的关系,而是其不错的灵力天赋。她的目光追着那年轻人的背影道:“这个不错啊,和外面那些巡逻的不是一个级别。” “当然还是有能看过眼的家伙啦。”滑头鬼带着她直接走进阴阳师们辛苦搭建的结界,抽了口烟斗道:“这个是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他们的家主花开院秀元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类。” “等等,他不是和尚吗?!”闲鱼惊讶道。 “是阴阳师啦。”滑头鬼解释着。 “年纪轻轻就这么秃了啊。”闲鱼惋惜。 “我觉得光头也比现在武士那种半秃的发型好看。”人类的造型越变越难看。 “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边聊边进入璎姬的寝室,闲鱼还犹豫了片刻,可滑头鬼却大大咧咧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喊道:“璎姬,本大爷带人来看你了!” “啊啊…妖怪大人,请小声一点!”屋里的少女显然被吓到了,她紧张兮兮的伸头看向外面,却正好和闲鱼对上了视线,当下被吓得脸色发白道:“等等…巫女小姐,这里并并并…并没有异常!也没有妖怪!!”父亲大人除了阴阳师之外,竟然还找了巫女。 滑头鬼伸手揽住璎姬的肩膀,道:“没关系啦,这家伙是我带来的人。” “诶?”璎姬愣住,茫然的看了下闲鱼,随后满脸通红的行礼道:“失礼了!” “没关系,怪他没说清楚。”闲鱼一改面对滑头鬼时的嫌弃态度,很是温和的回礼笑道。对面的公主出乎意料是个单纯的孩子,只是稍微的善意便让她露出笑容。 璎姬很快从手足无措中恢复过来,她快速却又不优雅的送上茶水和点心,之后才道:“妖怪大人带巫女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我配合吗?”又有强大的妖怪,为自己的活肝而来么。 “确实有事需要你配合。之前分开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会和你共接连理,举行婚礼的话,怎么可以没有新娘啊。”滑头鬼坦然说完,对面的璎姬便又淡定全无的涨红脸站起身疯狂摆手拒绝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妖怪大人,太让人为难了!” “我可是真心的,你看,连神社的巫女都带来了。”滑头鬼看向闲鱼,抬了下烟斗道:“本大爷这么诚心,神明大人要实现我的愿望啊。” 对他眼神中的催促视若无睹,闲鱼自顾自的对陷入感情和理性两难中的璎姬道:“以我的角度来看,这家伙着时是个冒失冲动又狂妄自大的傻瓜,自己都未必做好成亲的准备,就匆忙跑来求婚,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结婚对象。”无视滑头鬼的抗议声,闲鱼补充道:“滑头鬼是代表着自由的妖怪,无论是哪里都无法束缚住他,可这样一个向来率性行事的妖怪,却愿意为你费劲头脑。他用的方法或许愚蠢,可对待你的感情却是真实的。所以,我希望你给他一个机会,仔细考虑过……在拒绝他。” “诶……”璎姬。 “后面那四个字划掉!”滑头鬼伸手将闲鱼拽到一边,见璎姬正在沉思,他小声道:“你搞什么啊,确定是来帮我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这家伙就是想带坏璎姬啊!” “这招叫以退为进。”闲鱼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做媒技术稳妥着呢,玉藻前试过都说好。”这也没错吧,在玉藻前的恋爱追忆绘卷中,她家神社的岁月可是占好大一块呢。 “得了吧,玉藻前那家伙在大妖聚会的时候可说过他魅力无穷,随便往房顶上摆个造型,夫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完全没有费心去追求。”究竟是谁在说谎。 “……”大姨妈你在外面这么浪你媳妇儿知道吗?看我回去就寄信给已经带记忆转生的千代。 对面的璎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滑头鬼和闲鱼的窃窃私语,两手握着衣服,红着脸低头道:“……请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我…无法理解妖怪大人的感情,也不能够如此草率的做下决定。”她顿了顿,期待的看向闲鱼道:“那个…我想知道巫女小姐所在的神社在那里,如果您不介意我去打扰的话。”因为身负灵力,她也没有朋友,像这样与同龄的女孩说话,真的很开心。 “这就比较麻烦了,我所在的神社在伊贺,你应该不能轻易离开京都的吧。”闲鱼说完,便见对面的璎姬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笑容压下失落道:“这样啊……” 见状,闲鱼掏出一张风符放在她手上道:“拿着这个吧,遇到危险能够保护你。想见我的话,也可以随时呼唤我的名字。”她合上她的手掌道:“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我会随叫随到的。” “巫女小姐……”璎姬公主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如千万树花开般的美妙。 好看是好看,可滑头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滑头鬼闯入璎姬的生活之前,身怀独特灵力的她一直只有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门外的阴阳师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回来询问安危,除此之外,便只有接待求诊的病人时才能暂时离开寝室。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而言是十分残忍的,尽管璎姬不想要给父亲和阴阳师们添麻烦,可还是不由得向往着自由的生活。 看出璎姬的寂寞,闲鱼便决定多留了一会儿,只是贵女们喜欢玩的对贝壳接和歌的游戏她都不擅长,于是便拿出几颗珍珠……打弹球。 滑头鬼和璎姬对这新奇的游戏十分痴迷,俩人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玩到深夜,感情突飞猛进。 嘛……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闲鱼在新的世界有了给孙子攒钱的目标,这会儿也不着急离开,可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因为伊贺巫女的失踪,失去震慑的妖怪们开始搅乱起人间。几大妖怪势力纷纷将目标对准了当权的幕府,打算以吃光当权者的方式作为夺得天下的象征。 北条家这会儿可是慌了手脚,连忙收拾行李躲到了京都,打算靠着这里残存的结界躲过妖怪的追杀。原本还希望伊贺巫女死在外面的家主这会儿日夜祈祷她赶快回来,甚至命令诸神社一起祭祀。只可惜隔着世界的闲鱼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仍在滑头鬼那边陪伴璎姬。 在伊贺巫女离开的第四天,北条家主亲至神社,奉上重宝鬼丸国纲寻求庇护。 作者有话要说:  鬼丸国纲:只对斩鬼感兴趣,有鬼在吗? 屑老板:? …… 陆生:爷爷是怎么追求到奶奶的 滑头鬼:我球弹得好。

第283章 在会去的路上, 滑头鬼的嘴巴不停的嘀咕嘀咕,让闲鱼恨不得拿张胶布给他封上。尽管三人沉迷弹球不能自拔,可这半天下来璎姬和闲鱼胜率参半, 每局都有滑头鬼垫底, 搞得璎姬十分同情, 到后半程一直在手把手传授他技巧。 “本大爷不服气啊!怎么也不能一直输给你们吧,风神的巫女,拿一目连先生的神力来作弊可不好吧!”滑头鬼想想就气闷道,就算对上八岐大蛇那会儿都没这么郁闷。 滑头鬼是无拘无束的自由妖怪, 曾经神明的身份也无法束缚他, 沦落为妖也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这家伙平日看着平易近人没有架子, 但内心却是相当骄傲的,如他这样的妖怪,行事作风全凭心情,哪怕是三贵子降临也不一定会给面子, 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在名字后面加上敬称的, 只有品行上令他敬佩的存在。 和滑头鬼的郁闷不同, 作为赢家的闲鱼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听到他抗议, 才反问道:“不让你输难道要璎姬输啊?再说了,你不是也因祸得福享受到璎姬的贴身指导了吗?”刚才被璎姬关怀的时候,嘴角都快弯到后脑勺了。 “那不是还有你吗?”滑头鬼反问道,一直在璎姬面前垫底也太丢脸了。 “不尊重风神巫女的家伙可是会在约会的时候掉裤子死情缘哦。”闲鱼阴深深道。 滑头鬼果断闭嘴,因为面前这个一点女性矜持都没有的家伙确实可能会这么做, 但他也并没放弃,琢磨道:“……其实让璎姬适当的输几局也行,换我教她也一样啊。” “得了吧,那样最可能发生的事是她不玩了。”闲鱼直白道。 “算了算了,不和你这种小鬼计较。”滑头鬼向后背着手,仰望天空道:“等本大爷和璎姬成了亲,有的是时间扭转她的印象,没你作弊,她会发现我真正的实力的。” “醒醒,困了就回去睡。” “你还真不可爱……” 他终于发现了,忠行的弟子和他本人一样,嘴巴都臭得很,亏那家伙还有脸跑到他面前说收了几个弟子只有鱼姬最省心呢。 时隔十多年神社终于又有了新人,还是位列天下五剑的鬼丸国纲。作为粟田口家的大家长,他自然得到了弟弟们的热烈欢迎,但是他也注意到隐藏在欢笑下的那份忧郁。 本来除了杀鬼外并不在意其他事的鬼丸国纲在疑惑了几日后,终于在所有人异常低迷的气氛下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要驱鬼,可以交给我。 话说回来,来了几天都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审神者,不是有溯行军要打的吗?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北条家请姬君……也就是我们的审神者鱼姬小姐处理发生在纪州的怪异,可结果刚到那里他就和我们的人走散了,到现在前线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一期一振难掩忧郁的解释道。 “那倒是一件大事啊。”姑娘家在这个世道出门在外可不安全,不过发生这种大事,与其在神社里唉声叹气,为什么不出去找找,如果晚了的话,可能会被鬼吃掉吧。 就在鬼丸打算告辞出去寻找的时候,就听到弟弟前田藤四郎担心道:“不知道衣服有没有带够,如果都脏了怎么办,姬君她肯定不会洗衣服的啊。” “……”不是,人都丢了你就担心衣服?鬼丸很困惑。 “光忠准备的食物应该也吃光了吧,如果找不到淡水和野果,是不是要饿肚子了?阿鱼她一个人能生火吗?会不会不小心烧到自己啊。”乱越想越害怕。 “……”不是,首先要担心的不是安全问题吗?鬼丸很迷惑。 “就算是饿了也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天冷了记得要多穿些衣服,饭前饭后记得洗手…真是的,出门之前我都忘记交代她了。”厚很自责。 “……”那家伙是个巨婴吗连这都要特别交代?鬼丸满头问号。 现在虽然比不上百鬼夜行的平安时代,可因为战乱的关系,也诞生出不少沾染怨念无法步入轮回的鬼怪,这些家伙对于他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杂碎,可对于人类女孩而言也是十分危险的吧。鬼丸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弟弟们,发现他们没有一个意识到重点,终于忍不住道:“……也可能会遇到鬼吧。” “哦,那个无所谓。”弟弟们平静的表示。 “……” ??? 是他睡太久了吗,已经完全闹不明白这个时代了。 滑头鬼所创建的奴良组根基并不在京都,他们也并没有长期停留在这里的打算,之所以会逗留许久,也完全是总大将临时起意。尽管刚刚成立的百鬼夜行也远不能和羽衣狐所积累的力量相比,可滑头鬼却用几年时间做到了别人千年或许也做不到的事情,旗下还有诸如牛鬼般强力的悍将。 老实说,牛鬼自身就有成为百鬼之主的资质,他会加入奴良组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尽管凶名在外,但平时的牛鬼看着就是一个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和行事放荡不羁的滑头鬼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问到这个的时候,滑头鬼得意道:“当然是沉迷于本大爷的个人魅力啊。” 坐下对面的牛鬼很尴尬,在滑头鬼挤眉弄眼的暗示下,轻咳一声道:“……已经很有多人询问过了。其实很简单,我认为总大将有统御百鬼的魄力。” 闲鱼还没说话,同样是奴良组干部的一目入道便啧啧两声像被烟呛到,惹来滑头鬼的瞪视。看到这热闹的一幕,木鱼达摩擦了下额头的汗,道:“这可不是百鬼之主该有的表情啊总大将……”明明招安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表现,感觉像上了贼船。 现在聚集在滑头鬼身边的都是奴良组各部门干部,闲鱼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众妖,落在了一直忙前忙后没有休息的雪女身上,她蹙眉道:“滑头鬼,雪女也是干部吧?” “是啊。”滑头鬼没有否认。 “同样是干部,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呆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可雪女却要干这些杂事,你们组织连个佣人都没有吗?”现在她还在忙着准备一大家子人的食物。 “我也不清楚诶。”滑头鬼挠挠头发,好像一直都这样,雪女也没什么怨言。 “因为她是女的啊,女人就是擅长做家务吧。”一目入岛抽了口烟,很是理所当然的道:“反正打仗的事有男人做就好了,你们女人还是乖乖留在家里做……” 轰隆一声,地板和一目入道一起被忽然出现的重压按倒在地上,木屑塞了满嘴,也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原本还热闹着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面对众多妖怪的视线,闲鱼摊手道:“我不需要保护,所以你去给我留下来刷厕所吧。” 哪怕是闲鱼所处的现代社会,也曾在看到不少这样的新闻。一些日本传统家族,无论多有钱也不会请佣人,他们要求妻子的包办所有家务,凌晨就要起床伺候,一天甚至只能睡几个小时。那些妇女大多出身良好,却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 “冷静点啊小姑娘,他并不是坏妖怪,只是嘴巴很臭而已。”滑头鬼伸手按住闲鱼的发顶,道:“别说这个了,我们谈谈正事吧。” “你应该知道雪女小姐的心意吧滑头鬼,可你不回应她的感情,却又让她为你操办衣食住行的贴身事务。老实说……你可真够渣的啊。”闲鱼嫌弃道。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咱们说正事吧。”滑头鬼坐在她面前,道:“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吧,这个时代的安倍晴明……” “我知道,是不一样的嘛。”闲鱼当然明白,不就是不同作品的不同设定嘛。 “你能明白就好,就算这个历史里也有安倍晴明,可和你认识的那个,无论是能力、个性、长相都完全不同……”滑头鬼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道:“我去做了些调查,还跑去晴明的后代那里得到了他的画像,结果比我想的还要出人意料。” “你说吧,我都能承受。”现代社会连性转晴明都有呢。 “这个晴明,有一点倒是和你认识的晴明相同,在千年之前,他希望建立一个人与妖共处的世界。可是后来,人类贵族为了求得长生,杀死了他的母亲,还把尸体拿给他制药。这里的晴明受到刺激,便改变了决定,他…要建立一个完全偏向妖怪的世界。” 哦,白晴明和黑晴明融合了。闲鱼点头,可以理解。 “虽然晴明是半妖,可他无法得到长生,所以他希望借助母亲羽衣狐轮回的力量。也就是说,死后灵魂不进入轮回,而是直接回到羽衣狐的肚子里,再次被她生下,借此保留力量和记忆。 哦,黑白晴明加叶王。闲鱼点头,理解,甚至觉得有点带感。 “然后,你看这个……”滑头鬼拿出画卷展开。 画上面是个身高八尺,膀阔三亭的壮汉,狩衣下鼓胀着丰满的肌肉,一张粗犷的脸上留着嚣张的络腮胡。他发丝粗硬,尽管带着乌帽子,鬓角的头发也依然向两边张扬绽放。 闲鱼沉默了两秒,拍手道:“原来滑头鬼你也喜欢张飞啊!” “那是谁啊,我不认识。”滑头鬼否认道。 “我明白了!是李逵…不对,是钟馗对不对!”闲鱼顿生一股亲切感。 “这是晴明。”不忍心看她逃避现实,滑头鬼挑明道。 “……” 好吧,虽然人设很带感,但是…… 脸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滑头鬼晴明刚出来的时候我真不讨厌他,就算是长得不合我审美。 我接受不了的是他杀自己的母亲。羽衣狐是坏事做绝,除了乙女还害了很多无辜生命,可作为母亲,她所有的执念都是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

第284章 这个时代安倍晴明的形象给闲鱼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倒不是说以貌取人, 只是从野村万斋开始, 晴明这个人在闲鱼心中永远是出尘谪仙的形象。再者之后看到的无数的作品里, 无论他的人设怎么变动,但立绘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忽然来了个与众不同的, 还真是让人消化不良。 在滑头鬼拿出那张画之前, 她甚至都做好了迎接性转甚至扶她晴明的准备…… “你怎么了?只是改变了皮相而已, 也没必要这么在意吧, 说起来你不更应该惊讶晴明会毁灭人世吗?”滑头鬼蹲在呆着脸失魂落魄的闲鱼身边,伸手拽了拽她的头发。 “可能是认识比他更恋母的叶王,总觉得为了母亲要毁灭世界这个设定也挺正常的。”闲鱼回过神来说道。相比起叶王, 这边的晴明还差得远呢,叶老三可是因为怀疑安娜是自己母亲的转世, 就要娶她做通灵王夫人的, 当然此事以被对方揍脸而告终。哪怕后来成为了通灵王,叶王也不改初心, 在距离完成梦想一步之遥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出现,便立刻放弃了维持千年的执念。 实属带孝子之典范! “……麻仓叶王那家伙居然是这种人设吗?”滑头鬼表情空白道,亏他之前还觉得这小子挺有想法, 想要建立一个生灵和谐的世界,结果又是因为缺妈才疯得一个啊。 “唔,叶王也好, 晴明也罢,说实在的都只是普通生命而已,如我们一般,既会许下守护身边所在的愿望,也会在失去时恐惧绝望。无论是接受现实并向前走下去的晴明师兄,还是沉浸于过去的记忆,在苦痛中挣扎着改变的叶老三,他们都只是作为普通人,做出了正常的选择。”闲鱼不会惊讶他们做出任何决定,因为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细微的差别就能造成天差地别的结局。 “你这么说话很不负责任啊,对方要毁灭世界了,还觉得他正常啊。”滑头鬼直起身子,在起身的时候弹了下闲鱼脑门道:“不过还挺对本大爷口味的。”这是什么脑袋啊,他手指都弹肿了。 “正常说的是符合发展规律,但并不代表我觉得他做得对,这点要分清楚的。”闲鱼纠正道。 无论在任何时代,人类都喜欢将某方面杰出的人视为偶像,甚至是神化他的存在,可是这么一来,追随崇拜他的人们就会开始要求他在各方面都是完美的,一旦他的行为超出了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就立刻粉转黑。无论是做英雄还是做神明都是很累的,闲鱼可不希望身边人如此。 钟馗脸的晴明叫喳喳的在脑中出现…… “……”闲鱼跪地磕头。 都对不起,我还是太年轻…… 尽管嘴巴上说能够理解不同晴明的设定差异,可和其中一个待久了,要接受全新的另一个还是挺为难的,闲鱼灌了几杯茶,不停的反思自己的狭隘。雪女坐在一边看着她不停的喝茶,终于忍不住起身将水壶砰得声砸在桌面上,凶恶道:“有麻烦事就赶紧去解决,茶叶可是很贵的!” 闲鱼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雪女都是外冷内热的啊。” “哈哈哈,雪丽的脾气可不好,随便撩拨她的话就算是我也会被冻死的。”滑头鬼坐在一边笑道。晴明家的雪女虽然会做急冻料理,可好歹不会冻主人吧。 “晴明师兄家的雪女生气了也会用雪球砸人的。”闲鱼耸肩,随后忽然想起之前说过的事,道:“我之前提醒过的事,你可要好好考虑啊。”看他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也别太操心了,大家都是妖怪哪有这么矫情啊。”滑头鬼果然不在意道。 “可璎姬是人类啊。”闲鱼的表情转变严肃,再次道:“如果您再这么敷衍了事,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璎姬嫁过来之后,是不是也要和雪女一样,因为身为女性,所以要包办所有的家务,伺候你们吃喝,可她这样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大锅饭啊!” 看到滑头鬼的表情,闲鱼蹙眉道:“你不会是想说还有雪女吧?” 滑头鬼挠挠脸:“她们都是女生应该处得来吧?” “人渣,你将来会秃头。”闲鱼冷漠道。 “干什么忽然诅咒我啊,你是巫女会言灵吧!赶快收回去,我这么英俊怎么会掉头发?!”滑头鬼捂着自己的脑门惊悚的蹦出老远。 “你这家伙真是被女人宠坏了,请设身处地的为她们考虑下吧。试想你能和情敌一起和平共处在屋檐下吗?就算能,每天看情敌和你喜欢的人秀恩爱那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啊。”这种理所当然让别人迁就自己的态度真是让人火大。况且作为人类的璎姬寿元短暂,甚至可能看不到孩子长成,到时候是不是又会堂而皇之的让雪女帮忙照顾孩子。 说起来这还真是男频经常出现的桥段…… 滑头鬼虽然拒绝了雪女的爱慕,可却让她成为距离他最近的女人,不断的给她希望。而璎姬呢,作为人类无法成为百鬼夜行的一员,看着无论何时都能够与他并肩的雪女,又会是如何的心情。 “我后悔了,你还是死情缘吧。”闲鱼起身就要往外走。 “都说了我会改的啊,内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反正有一堆小妖怪前来投靠……”滑头鬼赶忙起身拦住她。他虽然也是活了很久的大妖怪,可感情的事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想到未来会出现的奴良陆生,闲鱼叹口气,道:“行了行了,我去璎姬那边借宿,京都的妖气越来越重了,就算有阴阳师守着也不安全。” 提起这个,滑头鬼也收了心思,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这里的京都,已经许久看不到太阳了。 这次去找璎姬,闲鱼不打算和上次一样偷溜进去了,她本身作为巫女,又熟悉贵族的套路,可是顺利的混入公卿家。只是闲鱼准备好的身份证明和说辞到底没有用上,等她到达璎姬府上的时候,那被层层包围严密守护的庭院已经被血肉渲染,璎姬的父亲变成一堆碎肉。 手中逐渐凝结出扇的虚形,就在闲鱼想要动手清除妖怪的时候,就见璎姬寝室的御帘被扯开,面目丑陋的巨脸妖怪从中走出,手上还提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璎姬,看到站在庭院中的闲鱼,那妖怪眼睛一亮,道:“这个也不错,顺便一起带去交给羽衣狐大人!!” 闲鱼挑了下眉毛,手指轻展开扇面。 在她动手之前,那妖怪又道:“巫女,别做无谓的抵抗了,乖乖和我们去大阪城吧!” 等等! 大阪城……沉眠于地下的千两箱?! 想起多年前狐之助的科普,闲鱼双目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她合起了扇子,放弃了抵抗。不打了,正好可以乘顺风车去打boss,顺便带走千两箱的精神损失费。 在夜幕降临之前,被闲鱼的秃头诅咒震慑的滑头鬼分配小妖怪们承担了家中的杂务,像帚神等本身就是家用品化形的付丧神们,本就很擅长这样的工作,也没有人因此反对。雪女卸下了大量不属于她的工作,这会儿既有解脱的轻松,但心里也难免失落。 大大咧咧的总大将既然会听进劝告,也就说明他真的对那个叫璎姬的人类上心了啊…… 解决了内务的滑头鬼一身轻松的跑去见了闲鱼,想要趁机在她面前刷一波好感,可等到他赶到公卿府邸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只有错过战斗的花开院是光万念俱灰的跪在地上,面前是璎姬父亲化为碎肉的尸体。入目的鲜红让滑头鬼的双目一片赤红,他站在门前,一瞬失去了语言。 “璎姬呢?” 听到声音的花开院是光回过头,看到是他,便道:“之前感觉到的妖力原来是你啊滑头鬼,既然你这么问,那就说明不是你做的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来自大阪城,活肝信仰的妖怪。” 是羽衣狐! 将璎姬的退魔刀握在手上,滑头鬼转身离开,应该还来得及,从这里到大阪城的话!他本来没有想到那么早就和羽衣狐对上的,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犹豫了。 “等等。”花开院是光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是妖怪,或许有些方法。和璎姬公主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位巫女,如果你见到的话,就将她也救下来吧。” 巫女? 这次想到了同样失踪的闲鱼,滑头鬼的心莫名的放下了大半。对啊,那个铁头的巫女,就算是羽衣狐吃下去也会咯掉牙吧。 和莫名松口气的滑头鬼不同,另一边的犬夜叉等人却慌乱起来。 就在刚才,犬大将和羽衣狐派遣来的妖怪打斗起来,那自称鞍马山天狗的老头十分强悍,和之前遇到的妖怪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在众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奈落忽然出现,带走了小杀杀丸。

第285章 被羽衣狐派遣来捕捉璎姬的妖怪是鬼一口和觉。 所谓的鬼一口, 是会将所见一切吞噬的恶鬼。平时是高壮的男子样子,施展妖术的时候则会将嘴放大垂落在地上, 他拥有着掳掠女子过夜并在早上吃掉的爱好, 也怪不得会和夺人活肝的羽衣狐一伙。至于觉,不同于闲鱼所熟悉的傲娇少女,滑头鬼世界的觉是纯粹的恶鬼,拥有读心能力的他可以知晓一切,本身没有太强战斗能力,因此喜欢和崇尚暴力的鬼一口搭档。 两只妖怪也是羽衣狐组织里的干部, 可干部和干部之间也是分有三六九等的,就比如去袭击犬夜叉的天狗背后还有整个族群的支援, 其在羽衣狐面前也具有军师的地位。相比起来,觉尽管具有读心的能力,可在等级森严的京都妖怪中并不突出,也因此对其他同僚颇有怨言。 趴在璎姬身边装晕的闲鱼默默地听着八卦。 “茨木童子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不管是鵺大人还是羽衣狐大人都这么看中他, 那个家伙可是个恶心的怪物啊。在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酒吞被鵺大人杀死后,竟然选择带领大江山的妖怪一起投靠鵺大人, 还喊着父亲父亲的把酒吞的尸体埋在脸上,恶心死的家伙, 这种人早晚会背叛吧。” “没错没错。”觉说什么,鬼一口都附和着。 “……”好骚的操作,真不愧是茨木童子。闲鱼的嘴角抽搐了下,想想自己认识的那个茨木, 心情还真是微妙,把酒吞的墓碑盖在脸上……嗯…不知道为何竟也没有太意外??? 觉的妖力远不能去聆听闲鱼的心声,他自顾自的抱怨着:“还有鬼童丸,明明是个妖怪却长着一张大叔的沧桑脸,就那个样子居然在女妖里很有人气!说起来那家伙是被鵺大人养大的吧,每天都在羽衣狐大人面前装模作样搞出一副很思念鵺大人的样子,还会流泪哦,真是虚伪。” 鬼童丸这个名字让闲鱼一怔,说起来师父也提到过,以前收养过一个半人半鬼叫鬼童丸的孩子,长大后就回了老家自主创业了。听说偶尔也会回来探望,不过闲鱼走的比较早就有碰到过……荒师弟也曾经说过,那个鬼童丸好像有骚扰女神的爱好,还把人家的名字写手链上。 嗯……感觉是挺浪漫的一小伙? 觉继续碎碎念中:“还有狂骨那个绷带怪……” 狂骨在闲鱼熟悉的世界里是让晴明师兄爱恨交加的御魂族,不知道几百年过去了他的爆伤狂骨养出来了没。不过都这么长时间了,再非也应该出货了吧。 就在闲鱼悠闲的听八卦的时候,在她身边昏睡的璎姬忽然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刚刚找回意识的她茫然四顾,在看到鬼一口和觉的时候惊的倒抽口气。 鬼一口吸了吸口水,觉伸手拽了他一下,道:“这两个可是羽衣狐大人的猎物。”说着他便将他推出门去,在离开的时候,鬼一口还不停回望用垂涎的目光看着璎姬。 “妖、妖怪……”想到父亲和家中所有人的遭遇,璎姬的眼眶通红,到底是她连累了大家,如果没有那种力量的话……她应该早一点消失的,或者说如果一开始就不要出生。 “璎姬?” 闲鱼的声音让思想越发消极的璎姬一怔,她这才发现神旁还躺着别人,当下不顾通红的眼眶跑过来道:“巫女小姐也在这里?!是、是被我连累的吧……”她自责的低头。 “不是哦,我是自愿过来的。”闲鱼安抚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轻声道:“别忘了我是巫女啊,除妖是我的责任。倒是我来晚了,没有及时救下你的家人。” 璎姬摇摇头道:“这不是巫女小姐的错……”不同于方才的消极,有人在身边倒是让璎姬打起了精神,她反手抓住闲鱼的手腕道:“太冲动了巫女小姐,信奉活肝的妖怪很疯狂的,就算是花开院家的家主也只能够将他们驱逐出京都,你应该待在妖怪大人身边,那样反倒是比较安全。” “这么说你觉得滑头鬼是无害的喽?”闲鱼抓住重点反问道。 “……妖怪大人是个好人。”璎姬红着脸小声道。 不给闲鱼继续追问的时间,他们所待的妖车猛的一晃,随着震动感消失,大门被粗鲁的拉开,武士装扮的妖怪伸头进来道:“进来吧,[淀殿]在等你们。” 如今羽衣狐附身在浅井茶茶也就是淀殿身上,但城中丰臣家的武士显然并不知道此事,只是好奇主母为秀赖大人选的侧室之中为何还有巫女存在。丰臣秀吉的家臣们早就对淀殿不满,看到这一幕更是紧皱眉头,他们越发怀疑城中发生的诸多怪事都和那女人有关。 “这就是天守阁啊?”闲鱼看了下如庙宇般层叠的建筑,之后忍不住跺了跺脚。原本还惶恐不安不停发抖的见状璎姬疑惑道:“巫女小姐,怎么了?” 左右望了望,闲鱼小声道:“听说大阪城下面埋着黄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 璎姬表情呆滞了几秒,随后诚恳道:“父亲手里还剩下很多财宝,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如果巫女小姐需要的话都可以带走的。”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她想出家,也用不着这些了。 “傻孩子,报酬滑头鬼已经支付过了。”闲鱼摸摸她的脑袋道:“如果这家伙为你从京都赶来大阪,就考虑给他个追求的机会吧。羽衣狐可是盘踞千年的大妖怪,如今滑头鬼的百鬼夜行对上她几乎没有赢的可能。若是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那你的犹豫只能说服你自己,绝不可能让他放弃。” “我只是一个人类,和妖怪大人不合适。”璎姬的目光灰暗又疲惫道。 “所以,你说不合适,但并不是不喜欢他啊。”闲鱼探着身子笑道:“可是滑头鬼可不会因为你乱七八糟的顾虑就停止追求的,这么一来不也是在耽误彼此的时间吗?人类的寿命短暂,就不应该把时间消耗在犹豫上,有什么问题还是先说开比较好。况且,将来不合适也可以分开吧,平安京的姑娘可是感情淡了就会把丈夫赶出门的。” 本来璎姬只是在犹豫,可听到她的后半句当场惊的抬起头来。而闲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歪头道:“你并非是无依无靠的,带着我送你的符咒,没有妖怪能威胁到你。”闲鱼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承诺道:“撕开符咒我就会感应到,就算是跨越时空我也会过来保护你的。” 阴界有许多空间缝隙,有坐标定位再回到这里并不困难。 听到这里,无论多害怕也没有掉泪的璎姬忽然滴下泪来,她扑到闲鱼怀里道:“阿鱼!阿鱼!谢谢你!”父亲和那些自小就陪伴在她身边的面孔都不在了,她真的很难过,甚至想放弃生命。 闲鱼怀抱着绝世大美女感动的蹭蹭,要不是答应了滑头鬼,真想把她带回去啊。 负责监视的武士看到这一幕表情古怪,他没听到后面说什么就看到她们抱一起了。这就是淀主为秀赖大人选择的侧室啊……他们做主公的可真会玩。 很快,闲鱼和璎姬便被带到了淀夫人所在的大厅,停在门前的璎姬被猛的推了进去,但那妖怪化做的武士却死活都推不动闲鱼。她扭头对他嚣张一笑,接着便自己走了进去,并将璎姬拉了起来。 “太放肆了,竟然不行礼,这可是在将军大人的母亲面前!” 坐在上首的羽衣狐还未说话,靠在她身下的金发女子便率先怒斥道。在璎姬和闲鱼被送来之前,这屋子里便已经聚集了几位美名在外的巫女,她们显然并不知道所谓的淀殿便是羽衣狐,有些还在为即将成为将军的侧室而欢欣。 看到闲鱼,羽衣狐只有惊喜,具备灵力的巫女的活肝可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因此苛责,道:“没关系,大概是惊喜过头了吧。” “没想到这么顺利,确实是蛮惊喜的。”闲鱼笑道。 金发女听到,便不在关注两人,捧着自己的长发道:“在五岁之前,我寸发不生,甚至是为此投海自尽,结果却受到了海底金色佛像的馈赠,得到了这样美丽的长发。没想到会因此被选为秀赖大人的侧室,这实在是我这乡下人的荣幸……” “长发姬是吧,我早有耳闻。快过来让我摸摸,拥有最美丽头发的绝世美女。”羽衣狐将手放在欢喜挪过来的宫子姬的头上,也就在此时,那位因为能够预言未来而被抓来的贞姬忽然颤抖起来。 “巫女小姐……”璎姬看向闲鱼。 “放心吧。”拍拍头。 长发的宫子姬并未察觉到危险,还在为被夸奖而开心。此时羽衣狐满意的收回手,眯起眼睛道:“我不客气了喽。”说完便撅起嘴向毫无防备的宫子姬唇上吸去—— “这是耍流氓啊。” 一双手忽然出现捏住了羽衣狐双颊,让她整个嘴巴都嘟了起来,那张涂抹满□□的脸一下子便变得可笑起来。险些被强吻的宫子姬吓得脸色发黑,赶忙缩回身子,尖声道:“我不是来给你做侧室的!!” 被嵌住嘴巴的羽衣狐目光阴冷,而闲鱼则笑出声,道:“无知是福啊。” “淀夫人!我们听到尖叫声——” 大阪城的家臣破门而入,这些都是丰臣秀吉的老臣,原本是怀疑城里的怪异和淀夫人有关,正想着人赃并获的时候,破门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自家主母被奇怪的巫女捏住嘴巴一动不动,家臣们面面相觑,随后拔刀对准道:“你是什么人,挟持淀夫人有什么目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羽衣狐手下的妖怪们也撕开间隔闯了进来。 闲鱼捏着羽衣狐,歪头道:“让丰臣秀赖把大阪城的财宝都交出来,不然他妈就没了!” 以为她会自己挖矿吗?天真!

第286章 羽衣狐这种妖怪并不是忽然降世强行掠夺人类的身体, 她会在幼童中挑选具有天赋的孩子,如种子般深入到人体这个土壤中随着主人的发育日益加强和这身体的关联,当被她选择的孩子越发深入黑暗的时候,她便会趁机掠夺那具身体,彻底取而代之。 真正的淀殿, 是织田信长的外甥女浅井茶茶,她一开始绝不是羽衣狐,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阶段被替代, 但生下丰臣秀赖并将之抚养长大的必然是真正的那个茶茶。羽衣狐虽然混迹在人类之中, 却依然具有大妖的骄傲, 她不会轻易和人类生儿育女, 不然千年来也不会只有晴明一个孩子。 秀赖不可能发现不了母亲的怪异,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家臣们听到闲鱼的话后面带上愤怒, 其中一个怒斥道:“秀赖大人已卧病在床多时,早就无法见客!你这贼人休要无理取闹!”家臣的反应, 已经让闲鱼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占据了淀夫人身体的羽衣狐无法对这位母亲的孩子下手, 却也不能放着他妨碍自己, 只能将其关押起来。 ……所以这份救命之恩,至少得千两箱黄金才能回报吧?闲鱼捏着羽衣狐的下巴琢磨道。 在丰臣的家臣碍于淀夫人迟迟没有动手的时候, 妖怪羽衣狐的部下们却没有被威胁到的意思,金碧辉煌的大厅瞬间被聚集来的妖怪撕开, 天守阁的这一层房间被忽然打通,荒骷髅的巨爪猛的抬起,朝闲鱼拍打下来。她捏着狐狸腮帮子轻松侧身躲开, 接着目光一转,伸手抓住朝后背袭来的尾巴。 羽衣狐漆黑的眼球转动到边缘,接着她猛然抽身,身后伸出的数条尾巴向内刺去。不用闲鱼出手,这份攻击便被挡在风盾之下。 无往不利的尾巴被挡住,这让羽衣狐颇为惊讶,她不死心的再次试探,却依然无法突破风的防壁。羽衣狐不是玉藻前那般的九尾妖狐,她的尾巴只代表着转生的次数,眼见着尾袭无用,她便反手从二尾中抽出铁扇,挥出的妖力直接震动到风盾之下。 这是大面积的伤害啊……闲鱼不可能放任她一击下去毁掉天守阁伤及无辜,便直接撤掉风符,从随身随带的结界卡中抽出那把破破烂烂的古剑,虽然烂了点,但连大人的库存八成也是神器,应该面前可以扛得住那扇子吧。没有思考太多,闲鱼已经挥着那破剑迎接上去。 羽衣狐露出轻蔑的笑容,就凭那种破铜烂铁,怎么可能—— “哐当——!!” 漆黑的铁扇被连刃都没有的古剑切成两半,闲鱼翻身跃起,窜到羽衣狐背后踩着她的背落下,猛的将其踏入地板中。看了眼手里的破剑,闲鱼望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女人道:“你的战斗意识太差,仅仅只是武器被毁就分心了。” 羽衣狐拥有着不弱的妖力,可也因为能够凭借压倒性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横行,而没什么战斗机巧和意识。或者说,羽衣狐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她本是附身人体躲藏在幕后搅动风云的妖怪,只是为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儿子,才让自己去做本来不擅长的事情…… 平安时代的羽衣狐,有着深爱的儿子和丈夫,是个会轻易被人类射杀而死的妖怪。那时候的她,既不会像现在这样挥动铁扇,也没有吞噬活肝的爱好。 她是一个母亲…… 闲鱼望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狐狸,叹了口气,然后挪动脚,踩得更结实了。 是个母亲又如何,别人没义务用命帮你宠儿子。 忽然袭来的十字架形武器震动起耳边的发丝,相貌俊美的武士装扮男妖精蝼蛄逼近闲鱼试图封锁她的行动,而面带木块的茨木童子则趁机攻击她的脚下,想要将羽衣狐解救出来。闲鱼反手用破剑拦下精蝼蛄,利用他伸展的力量小幅度跃起,将茨木童子的武器斩在她腿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巫女,你看这里。”这个世界中的鬼童丸将刀横在璎姬的脖子上,沉声道。 闲鱼闻声望去,就这样踩着羽衣狐看向鬼童丸,任由精蝼蛄和茨木童子拿着武器乒铃乓啷的在她身上敲击,稳如木鱼。在鬼童丸因为她的停止而留下空隙的时候,闲鱼迅速朝他跑去,可也在这个时候,滑头鬼从天而降,用退魔刀斩断鬼童丸的刀刃! “璎姬!!”逼退敌人后,滑头鬼激动的回头喊道。 “妖怪大人,我在这里!”璎姬躲在闲鱼背后亲密的挽着她一条手臂应着。 “……”滑头鬼。 面对他谴责的目光,闲鱼面无表情的拍拍璎姬的手,道“不用担心,璎姬身上有风符,这些妖怪到不了八岐大蛇的水准,不可能伤害到她的。” “……”别说了,他现在就是后悔,特别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她从犬大将身边带来呢。 “总大将!” 紧跟在滑头鬼之后,奴良组的妖怪们破门而入,和房间里的京都妖怪形成对立之势。 早在决定跟随滑头鬼前来大阪之时,牛鬼等人就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心理准备,毕竟京都妖怪皆是盘踞京都几百年甚至千年的妖怪,远不是新生的他们能够应付的。只是到达天守阁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只见自家总大将闲闲的站在一边旁观鱼姬小姐被京都妖怪集火攻击,而璎姬小姐,则被她护在身后…… 总大将你…… 来自奴良组上下嫌弃的目光。 “别误会啊,我也有努力的!”滑头鬼为自己辩解道。 “看来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呢。” 让闲鱼感到熟悉的音调忽然响起,她立刻闻声抬头看向窗外,便见一车架从天儿降,两个狐狸脸的式神环绕着乌帽狩衣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闲鱼挑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花开院秀元,声音很像风神大人啊。”滑头鬼小声嘀咕着。 感觉到这男人身上蕴含的灵力,以他这个年岁的成就而言并不比当年的晴明、叶王差多少。闲鱼点点头道:“确实是挺强的,也配得上你的夸奖了。” “那当然,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滑头鬼得意的说着,还不忘对璎姬抛个媚眼。 “真的没有妖狐血统吗?我觉得他长得更像狐狸啊……”想起这个时代的钟馗晴明,如果不是他来不是一个时代出生,她会以为是羽衣狐抱错孩子了。 车架中的秀元支起扇子笑眯眯的听着俩人对话,在闲鱼说完后,才道:“是夸奖的话在下便收下了哦。”他将扇面平放,伸出车外接住飘扬的黑羽,道:“看来又有麻烦出现了。” 原本晴朗的上空在妖气的影响下变作一片紫黑,漆黑的羽毛如雪花落下,将天守阁的屋顶割裂。屋顶的碎裂的木屑砸落,在璎姬漆黑顺滑的长发上落下灰尘,闲鱼见此便单手压下她的脑袋,另一手挥动,狂风便干净利落的将天守阁的屋顶卷飞出去,留下残垣断壁的平滑切面。 看到这一幕,羽衣狐羞恨道:“你刚才并没有使用全力!!” “我现在也没有。”闲鱼应道。 “救兵来了也没用,现在就在这里斩断一切吧。”滑头鬼抽出从璎姬手上得到的退魔刀,那振只能够斩杀妖怪的刀。赶在留下黑羽的妖怪支援之前,他的身形在众人面前化开,瞬间出现在羽衣狐面前。后者也并非毫无防备,当下挥起尾巴道:“大言不惭的小妖怪!” 八尾并未刺中滑头鬼,而是擦过他的虚影。 眼睛的余光落在闲鱼背后的身影上,滑头鬼道:“璎姬,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也请你看到我这份信念。或许现在的我,像个笨蛋一样。可尽管如此,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能够想象到未来的一切美好。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个可靠的男人……” “这种什么还在讨好女人!”羽衣狐的尾巴化为□□伸出。 “我希望你知道,我为你沉迷……不顾一切!” 滑头鬼的畏弥漫在整个空间,羽衣狐的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可她的尾巴,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迎击。明明近在眼前,可却如镜花水月一般,分不出真假,羽衣狐眼中的影响不断放大,在她主动反击之前,退魔刀斩下,在羽衣狐的身上留下一道不断延伸的刀痕! 那只能够斩杀妖怪的退魔刀将羽衣狐体内的妖力不断释放出来,很快她连现在这具属于淀殿的皮囊都无法维持,狐狸的形态渐渐显露。羽衣狐确实是个没有战斗意识的妖怪,在此时不知道利用部下,而是选择自己逃跑,这反而让她陷入孤掌难鸣的绝境! “破军!” 花开院秀元抓住机会立刻施展封印术,层层咒术锁链,将羽衣狐禁锢。滑头鬼见机再次上前补刀,将羽衣狐一刀两断,彻底断绝了她在这个时代生下晴明的可能。 希望的破碎让羽衣狐难以忍受,她在封印中大声嘶吼道:“我不会放过你们几个的…滑头鬼…花开院秀元,还有那个巫女!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的后代!世世代代都会被羽衣狐的诅咒束缚!!” 滑头鬼立刻看向闲鱼,后者点点头,然后道: “诅咒反弹。” “……” 羽衣狐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第287章 费尽心机的转世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连最后留下的诅咒也不能应验, 羽衣狐带着一脸的血泪回到地狱,又要重头开始等待下一次转生的机会。可怜她的晴明,又要晚上几百年才能降生。羽衣狐心痛的摸着自己的小腹,苦闷的安抚着,等等吧吾儿,下次…下次母亲一定会成功的。 筋肉晴明:下次复下次, 下次何其多。我生待下次,万事成蹉跎。_(:3∠)_ 滑头鬼所使用的是不能够伤人只会伤害妖怪的退魔刀,也就是日后的弥弥切丸,在羽衣狐被封印后,属于淀夫人的□□自空中跌落下来,丰臣的家臣们面面相觑, 却无人刚上前查看。而在这时, 摇摇欲坠的天守阁楼下走上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微胖男子,他不顾阻拦,径直走到淀殿身边。 “母亲。”青年, 也就是丰臣秀赖半跪在淀殿身边道。 “秀赖大人, 淀殿被妖怪俯身了,您快点离开!”身后的大臣劝道。 “不会的,母亲就算是真正的妖怪, 也不会伤害我。”秀赖垂下头,伸手握住淀殿的手,而此时的淀殿已经没有多少气息, 只是睁着无神的眼睛不停的吐气。秀赖双目湿润,道:“拾丸平安无事,母亲您可以休息了。”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撑着不愿意离开的女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丰臣秀赖眼泪终于落下来,他紧握着母亲逐渐变凉的手,道:“德川军胜了,我没有守住父亲的天下,在他们攻过来之前,你们都走吧。”他起身看向父亲为自己留下的家臣们,道:“是我无能,作为丰臣秀吉之子,只知躲在母亲的庇护之下,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被妖怪趁虚而入。” 听到秀赖这么说,天守阁上下立刻恐慌起来,那些一直忠于秀吉的人不愿离开,但普通家臣却没有那么执着,纷纷收拾行李逃离。看着陷入混乱的天守阁,秀赖惨笑几声,伸手将淀殿抱了起来,道:“巫女大人,谢谢你帮我母亲解脱,这是天守阁地下城的构造图,里面的东西与其便宜德川家康,不如都由您都带走吧。”他自动无视了滑头鬼和长的像狐狸一样的花开院秀元。 闲鱼也不客气,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张藏宝图。 目送秀赖带着淀殿离开,滑头鬼伸头看了眼藏宝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张纸便被塞进他怀里,闲鱼道:“看什么看,去挖地吧。”说完掏出几张结界卡递给他做仓库用。 “你让我挖地?!” “有意见啊,那好吧,我再帮你把羽衣狐的诅咒找回来。”闲鱼做了个施咒的动作。滑头鬼立刻捂住她的嘴巴道:“别啊,本大爷还要子孙万代呢。行吧行吧,就交给那些小妖怪去做了。” “莫西莫西,在分配任务的时候麻烦也稍微关注下上方,我家的兄长可是快紧张秃了哦。”花开院秀元在花开院是光的提醒下指着上空飘扬的黑羽道。而被点名的花开院是光暴躁反驳道:“我不是秃头,这是剃光的!”他这个造型说明了为修行不顾一切的决心啊。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让奴良组下前来投奔的小妖怪们去搬空地下城,滑头鬼才看向上空的漂羽,他伸手接住一根,只感到上方微弱的妖力。 “这么能掉毛,该不会是天狗吧。” 闲鱼话音刚落,天守阁便卷入一阵妖风之中,修行者装扮的秃顶老人从天而将,背后跟随着黑压压一片身背黑羽头戴面具的鸟人。他的妖力有些虚浮,但面对闲鱼等人的时候,依然不改高高在上的态度,摸着胡子道:“看来老夫来晚了,鵺大人还要再等待几百年啊。” “少说废话了鞍马大天狗,你这家伙就是看到败势才迟迟不愿下来的吧!”狂骨猜穿道。 “嘿嘿嘿…我追随的是鵺,既然羽衣狐输了,那就没有打下去的意义了。”这位老天狗并不否认自己故意拖延了时间,他的目光转向闲鱼,道:“这位巫女小姐,犬大将是你的……” “下来说话。” 高高在上的鞍马天狗随声落在地上,擅长控制风的一族此时却失去了对风的掌控,他错愕的抬头,对上闲鱼淡漠的目光,有些着急道:“你认识犬夜叉他们吧,你可知道我刚才……” “我知道。”从犬大将的名字从他嘴里出来时,她便立刻知道了远方发生的一切,根本不需要第三方叙述,因此她并未理会他的话径直反问道:“鞍马山的大天狗,源义经是你的弟子吧。” “牛若丸吗?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老人一愣,却也没隐瞒道。 闻言,闲鱼垂下眼帘道:“你曾庇佑源氏子孙,这次我放过你。” 抢在鞍马天狗说话前,察觉到不对的滑头鬼立刻道:“是狗小将那边出事了?这件事说到底也和我有些关系,我跟你一起过去救人。”见闲鱼没有反对,滑头鬼看向牛鬼等人…… “不用多说了总大将,你去哪里都别想丢下我们。”鸦天狗抢先道。 “刚才有提到犬夜叉和犬大将,是现任西国少主的半妖弟弟吧。若是我猜的没错,他们的对手应该是那个奈落……新生代中很活跃的妖怪,虽然还没有扩展势力,但早晚也会和奴良组对上。”木鱼达摩先前反对滑头鬼对上羽衣狐,可支持他提前清理潜在对手。 “那就这么定了,小妖怪们搬空地下城之后再赶来找我,其他人和本大爷一起出发吧。”滑头鬼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犹豫道:“璎姬你……” “我和阿鱼在一起。”璎姬想也没想的直接道。 “……”要忍耐!那条鱼早晚会走的。 “鱼姬小姐,知道奈落在哪里吗?”牛鬼不去看自家总大将犯蠢的脸,问道。 闲鱼摇摇头,奈落很聪明,他已经在和犬夜叉长期的对战中寻找到了不被他追踪的方法,一抓到杀生丸便立刻进入结界之中,把气息断的干干净净。不过就算是妖怪,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空气不流动的地方,他应该是借由结界进入了其他区域…… 面对这种情况,闲鱼也只能道:“先去犬夜叉那边吧,他们或许会知道。” “既然决定了,那就赶快走吧!”滑头鬼振臂一挥,奴良组具备飞行能力的妖怪们立刻升到半空,清晨的百鬼夜行依旧壮观,乌压压一片如黑云蔽日。城中的居民看到这一幕不由胆寒,连兵临城下的德川军也为止战栗,停下了进城的脚步。 天守阁的丰臣秀赖收回视线,跪坐在母亲身边拔刀自尽。 “如朝露般降临,如朝露般消逝。” 父亲秀吉的辞世诗,在秀赖的口中吟出了不同的意味。出身卑贱的父亲自认为朝露,而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自己,在这乱世之中又何尝不渺小呢。人生截然不同,却终会以死告终。 大阪繁华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小杀杀丸被带走后,犬大将便不敢在恋战,一路循着奈落的气息追赶上去,可是那气味却在中途完全消失,他们和大杀生丸在中途碰头,却都束手无策。听到童年的自己被人轻易掳走,杀生丸浑身上下充斥着低气压,邪见跳脚大怒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小孩子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姐姐也不在?”铃问道。 “鱼姬小姐,被滑头鬼带走了。”戈薇担忧道。 犬大将蹲在一边失落的低下头,但他的失落仅维持几秒,便又激动的抬起头来。戈薇目露不解,犬夜叉适时解释道:“滑头鬼…还有大批妖怪的气息出现了。” “母亲回来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的。”刚才还一蹶不振犬大将瞬间恢复了精神。 “这是…关东奴良组的百鬼夜行啊。”邪见也是听说过那边的消息的。 数以千计的妖怪以滑头鬼为首从空中出现,漂浮的鬼头上无法飞行的诸妖像下饺子一样落在地面上。远远看去,像一片飞速移动的雨云。尽管犬大将看着和滑头鬼很熟悉,可犬夜叉还是戒备的抽出刀来,至于杀生丸,他则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滑头鬼,随后转身望向自己的父亲。 一眼便看到走在滑头鬼身后的巫女,犬大将眼睛一亮,迅速起身跑了过去。 “母亲!” 一米九的精壮男子在奔跑的过程中砰得一声变成毛绒绒的幼犬,它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迈着四条小短腿朝闲鱼飞奔而去。那迷你的身形,甚至不如野草高,走在地上像一团绒球,这幅可爱的模样,饶是再犯了再大的过错也让人不忍心责备。 闲鱼下意识的弯腰伸手。 “汪汪!” 犬大将支起耳朵,小短腿跑得更快了,可就在它经过大儿子杀生丸身边的时候,一只脚忽然伸了出来,猛的将他踢飞出去,毛绒绒一团啪叽一声脸朝下摔倒在草地上。 邪见抱着人头杖看杀生丸大人收回脚,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现在的表情。在他身旁,犬夜叉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看到杀生丸的动作后,脸上竟难得的出现一丝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犬大将:……母亲你看,通过我的努力,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缓和了耶!

第288章 被杀生丸一脚踹开的小奶狗趴在地上呜呜两声, 竟然没有立刻爬起来,它原地翻了个身, 扑哧着小短腿像个翻不来身的乌龟, 。可怜巴巴的睁着黑豆眼望着闲鱼,一副宝宝受伤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好的样子。这一幕实在是毁三观, 起码杀生丸的杀气已经快化为实质。 和跟在犬大将身边许久的杀生丸不同, 犬夜叉几乎对父亲没什么印象,毕竟他出生的那一天便是他的祭日。只是就算对父亲的认知全都来源于外界,可也不妨碍他在他心中刻画出一个伟大的形象,只是现在看着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小奶狗, 他心中伟正光鲜的形象,顿时碎成了渣渣。 “哎呀,好可爱的小狗狗啊。” 后面赶来的璎姬并没有看到刚才的大变活狗, 她不知道面前的小奶狗实际上是个一米九还要多的汉子, 她径直走过去弯腰将它抱在了怀里。看到这一幕,滑头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阿鱼你看,毛绒绒的好可爱啊。”璎姬抱着狗欢喜的走到闲鱼身边, 还低头亲了亲狗头。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大将两个爪爪放在绝世美女的胸口, 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母亲。 闲鱼嘴角抽搐了下,正要说话, 就见滑头鬼已经走了过来,他满头青筋的提着狗脖子上的皮毛将它从璎姬怀里拎出来,咬牙切齿的用力揉狗头道:“是啊……好!可!爱!的!斗!牙!王!” 被揉成狗饼的犬大将顾不得自己还是奶狗的形象,猛的从滑头鬼怀里窜出来怒道:“该死的滑头鬼, 带走母亲的仇我还没有给你算呢,你到自己送上门了!” 那一口纯爷们的嗓音直接让璎姬僵化,变成在风中凌乱的纸片人。闲鱼尴尬的摸摸她的脑袋道:“不好意思啊,家门不幸,这是我养大的儿子。” “诶……”璎姬回过神来,刚才的不自在一扫而光道:“是阿鱼的孩子,怪不得那么可爱。”她望向被奶狗抓了满脸红痕的滑头鬼,着急道:“妖怪大人不要伤害他,那还是个孩子啊!” “璎姬你不要被他骗了,这都是个老妖怪了!”滑头鬼转头将奶狗扔到闲鱼怀里。 “母亲。”终于得偿所愿的小大将用狗头蹭了蹭闲鱼的手。 闲鱼面无表情的抬着手道:“给我变回来。” 小奶狗缩了缩头,从闲鱼手心上跳下来,身边的璎姬赶忙提醒小心,只是她的担心在小奶狗变成成年男子的时候便咽回了肚子里。变回人形的犬大将转头对璎姬说了声谢谢,随后才走到闲鱼身边,挽起她一条手臂道:“母亲,我错了……” “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在鞍马天狗的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还给了奈落可趁之机。我之所以放心去解决滑头鬼那边的事情,就是相信你有能力守护好大家。”就像守护西国一样。 “鞍马天狗是个不错的对手,他精通战斗的艺术,我本想着趁此机会让犬夜叉学到些什么……”犬大将的辩解在闲鱼的目光中渐渐地消失,他最终低下头愧疚道:“我轻敌了。” 闲鱼并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责骂他,况且他作为父亲,孩子弄丢了也不会好受,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的捧起他的脸道:“粗心的代价你已经收到了,我希望你能够记住。” “嗯……”犬大将半跪在母亲面前,侧脸蹭了蹭她的手,之后他握着她的手站起身道:“母亲,杀生丸被那个奈落抓走了,听说他是那种会吞噬妖怪的妖怪。” “不用担心,奈落破不开风神之佑,况且小杀杀丸身上还带着师兄们给我的护身符。”如果奈落尝试破坏风符,她能够立刻得到他的藏身之所,瞬间赶到小杀杀丸身边。 隔着衣服按了下被自己戴在胸前的死返玉,犬大将低声道:“那您自己呢?” “说什么呢,我用不着这些的。”闲鱼失笑着拍了下他的背,道:“行了,你们知道奈落现在在哪里吗?他应该是藏在了结界里,气息在这片区域附近就断了。” “我们也是追到这里就失去了线索,倒是碰到了同样也在追杀奈落的杀生丸。”戈薇解释完,忽然想到现在的情况,补充道:“是大的这个杀生丸。”大的那个是不是在后面瞪她,后背好冷啊。明明小时候可爱又有礼貌,为什么长大之后变成这种样子。 大概是奶奶带大和爹带大的区别吧…… “我让奴良组的百鬼一起去找吧,这样也算还你恩情了。”滑头鬼插嘴道。 “不用了,我找人问问。” 留下这句话,闲鱼抬头看了眼屹立在前的石山,和围绕着这片土地流淌的河流,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道:“此地的山神和水神,告诉我奈落的去向。” 石山开始晃动,滚落几粒石子,河面无风推动却荡起波纹,山石所化的巨人和水流凝结的人鱼从各自的领域中出现,它们对着巫女点点头,一起指向北方—— [在那个岛上。] [是妖怪的岛屿。]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闲鱼顺着两位神明的指向看向远方,尽管那片区域只有碧蓝的海面,并没有岛的影子。两位自山与水中诞生的神明回应过巫女的呼唤后,便又化为山石水流回归自然,闲鱼则收回视线,对犬大将道:“现在走吧,前面应该有结界在。” 犬大将颔首,再次化为原型,只是这一次却是以巨犬的形态出现。 闲鱼拉着璎姬坐在毛绒绒的皮毛上,滑头鬼前脚刚跟上来,下一秒便被尾巴抽打下去,他小声嘀咕着小气鬼,也只能回到自家百鬼夜行那边。 看到犬夜叉的伙伴们还愣在原地,似乎并不好上到伙伴的父亲身上,犬大将便自己爬伏下来,道:“犬夜叉的朋友,还有杀生丸身边的小姑娘和小妖怪,你们都一起上来吧。杀生丸你也是,想念父亲的话可……”他还没说完,杀生丸便已经径直飞走了。 “……” 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父亲真的很受伤。 戈薇也经常被犬夜叉背着走,可坐在犬大将身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脚下和身边都是温软温暖的毛发,像躺在大毯子里,除了风大一些外,比坐车还要舒适。就在戈薇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抱着铃和七宝的闲鱼抬起手来,接着那刮得人脸生疼的风便温柔下来,柔软的如同丝绸。 “这是平安时代的术吗?好厉害啊鱼姬小姐。”弥勒惊叹道。 “说起来,原来我们身边一直有神明在。”戈薇也见过水神,但和方才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些与人类共同生存在世上的神灵通常对人类很友好,只是一般人难以察觉也无法联系到他们。”有许多新生的神灵,甚至是会将人类视为自己的后辈来呵护。摸到铃的小手冰凉,闲鱼解下外衣给她披上,紧紧地护在怀里,看向戈薇道:“想学吗?” “诶?!”戈薇吓了一跳,指着自己道:“我可以吗?” “时间有限,深奥的教不了,但基本的咒术还是可以的。”闲鱼在自己身上摸索半天都没找到要用的东西,便问道:“我写下来吧,有笔和纸吗?” “倒是有,你看看可不可以用。”戈薇从自己的书包里翻找出一堆书本,其中一张卷子落在闲鱼面上,上面画满了象征着错误的红勾。闲鱼沉默了几秒,看戈薇的目光更加亲切起来。 “这也是笔吗?没有见过呢,上面是小兔子啊。”璎姬两手放在前方,望着那根圆珠笔道。 “是圆珠笔,我准备了很多,这根就送给公主了。”戈薇笑道。 “不不不,我只是看看而已。”璎姬赶忙挥手道。 “来试试看嘛,很好用的。”戈薇给铃和闲鱼也分了纸笔,道:“不过也无无法长时间用下去,是消耗品,但是相比起毛笔来说很方便了。” 铃捧着笔记本和笔,有些拘束道:“铃不会写字……”纸笔是很贵重的东西。 “没关系,我来教你吧。”闲鱼握着铃的手,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道:“杀生丸…铃…还有邪见,这是大家的名字哦,铃可以先把这些记下来。” “铃会认真学习的!”铃握着手中的圆珠笔,郑重起誓道。 “好。”闲鱼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女孩子们的友谊很容易结下,在闲鱼教导戈薇阴阳术的时候,珊瑚和璎姬则开始在笔记上画起小人来,而铃认真的学习着,偶尔有写作错误,也会被邪见纠正。 犬大将等人在这片海域环绕一周,也未曾寻找到奈落所在的岛屿。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犬夜叉抽出铁碎牙道:“既然这样,就干脆挨个砍一砍试试了!”说着,他手上的刀刃变成鲜红色。 “这样也行……”犬大将不愧是犬夜叉他爹,竟然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你们疯了吧,知道这里多大吗?要砍到什么时候!”滑头鬼提醒着,扭头对杀生丸道:“喂,西国少主,这是你弟弟和老爹吧,赶快阻止他们啊!” “和我无关。”杀生丸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正教导戈薇咒术的闲鱼忽然抬起头来,喊道:“都向后一点!奈落激活了小杀杀丸身上的防御结界!”她话音刚落,本来明媚着的上空便阴云密布,犬大将赶忙咬住大儿子的尾巴将他拖到一边,至于滑头鬼也匆匆带人躲到了犬大将后方。 在沸腾的雷云下,一条蓝龙破水而出,透明的结界被它一爪扯开,简单的像撕开薄纸。寸草无生的妖怪之岛暴露在众人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奈落错愕的脸,那岛刚刚暴露,便被一团阴影笼罩,蓝龙盘踞于上空,庞大龙身的投影足以将这片海域笼罩—— [雷帝召来!] 千万条雷龙坠地,刺眼的白光令人难以直视。 整座岛在雷击中四分五裂,只有小杀杀丸在的地方完好无损。 作者有话要说:  奈落:呵,平安时代的结界吗?让我见识一下吧(戳

第289章 “那是…龙吗?!” 和龙骨精不同,那盘旋于上空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是真正的神龙。 尽管已经远远的躲开, 又有闲鱼及时展开的结界,可雷帝降临的火气似乎连空气都烧灼了一般, 四周人的皮肤上传来刺痛酥麻的感觉。看到这一幕, 饶是见过数次神龙降临的犬大将,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看着上空盘旋咆哮嘶吼, 威压震慑万物的神龙,闲鱼有些感慨, 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转眼间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母亲。”犬大将出声将陷入回忆的闲鱼唤醒。晴明叔叔的神龙威压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也担心被护身符唤来的神龙不分敌我,将接近的他们也一并攻击。 “啊…没事的,过去吧。” 在闲鱼还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菜鸡时,可没少借用师兄们的式神, 对于自己投喂过很多年的神龙她还是很熟悉的。以晴明师兄的个性,他所送出的护身符必定不会是无差别攻击的简单术式,而是直接开启御灵境之门,让自己的神龙现身此地。 也就是说, 神龙是否攻击, 攻击的强度, 取决于敌人的渣度。 一整个岛充满污秽瘴气的妖怪,显然让神龙震怒,雷帝降临下, 那些妖怪连同他们所带来的秽气一并被雷电净化。此时神龙吞吐着雷息,盘旋在小杀杀丸的头顶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被劈成碎渣又在四魂之玉的帮助下勉强活下来的奈落,似乎随时可能再来一次攻击。 察觉到有外人在靠近,神龙戒备的转头,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时,它收敛了周身的雷电和气势,摇了摇尾巴靠过去。尽管已经百年过去了,可它显然还是记得她的。 爱惜的摸了摸龙鬃毛,长大了的神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被人摸就会舒服的眯起眼睛,它一直是极乖的孩子,小时候晴明师兄什么都没有,跟着吃残羹剩饭都能养活。想到这里,闲鱼把结界卡里攒的烤肉拿出来塞给神龙,尽管那点还不够现在的它塞牙缝的。 见神龙没有攻击的意图,原本还紧张着的众人松口气,趴在闲鱼怀里的铃好奇的望着面前的大龙头,还悄悄伸手摸了把龙胡子。至于犬大将,它抬起狗脑袋招呼道:“好久不见啊,神龙!” 回应它的是大龙亲切的蹭蹭,和舔向脑门的舌头。 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神龙也无法肆意,看到闲鱼出现,它便不在强撑着停留在这个世界,不舍的和闲鱼告了个别,便转身回归了神域境。没有了神龙的震慑,奴良组的妖怪们纷纷涌入这片海域,破碎的小岛只有片完整的土地,而小杀杀丸就乖乖的坐在那个地方,接着便被跳下来的闲鱼再次拥入怀里。 “吓到了吧。”闲鱼上下打量了下发现没受伤,便关心问道。 “祖母放心,我没事的。”小杀杀丸自诞生就生活在妖怪的世界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这一次要比以往更加惊心动魄罢了。 说起来小杀杀丸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那个叫奈落的说要试试平安时代阴阳师的力量,伸手戳了下他的护身符,接着四周就成这个样子…… “没受伤就好,可把我吓坏了。”犬大将在一旁松了口气,见儿子平安无事,才又露出笑容道:“滑头鬼一边儿去,现在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掳走我儿子的仇我要自己报!”铁碎牙的刀尖对准在四魂之玉的作用下正迅速再生的奈落,此时他衣不遮体,被乱七八糟的肉块黏贴在中间。闲鱼见状伸手将铃和小杀杀丸一起压在怀里,避免污染孩子纯洁的心灵。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斗牙王大人。”身体仍在在上的奈落不慌不满的回道,他并未因被大军包围而慌乱,甚至还有心思引诱道:“能够得见你的英姿,真是在下的福气,毕竟……在这个世界的您和您的母亲,已经都化作一堆白骨了。” “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白费力气了,四魂之玉那种东西我不稀罕。死掉就死掉吧,我可不想靠那种玩意儿复活。”犬大将满不在乎的挥动铁碎牙攻击,不给奈落多说的时间。四魂之玉对于普通妖怪还是有吸引力,他不心动却难保别人不想要。 “总大将……”听到四魂之玉,鸦天狗犹豫的提醒着。 “别小瞧本大爷啊,我可不想靠弄虚作假成为百鬼夜行之主。”滑头鬼将抽出的刀又插了回去。说起来这个退魔刀还蛮好用的,就是不太顺手,回去的时候顺便让秀元改一改吧。 尽管滑头鬼给犬大将面子没有动手,可杀生丸和犬夜叉却不愿意放过亲手灭杀奈落的机会。杀生丸看了眼闲鱼怀里的铃,便不在回头追上逃窜的奈落。犬夜叉跳到云母的背上,他还是不放心滑头鬼,便对下方喊道:“珊瑚!你就留下来保护女人和孩子吧!” “……”珊瑚握着飞来骨瞄准了二狗子。 “对不起珊瑚姑娘,我回来会让这孩子道歉的!”犬大将赶忙补充道。 只恢复了半个身子的奈落飞掠到半空中,他向来靠着诡计多端取胜,本身却没有直面犬大将一家的力量。挥出风之伤后碎肉再次聚集,犬夜叉不耐烦道:“戈薇,这家伙把四魂之玉藏在哪里了?!”“我看不到啊——!!”下方的戈薇大声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切得更碎一些好了。”犬大将横刀在面前,周身的妖气凝结出细雨般的刀刃,齐刷刷飞出将奈落切成一片血雾。看到这里,犬夜叉道:“四魂之玉也会碎的!” “那种玩意儿无所谓了。”犬大将不在意道。 怎么可能无所谓啊!犬夜叉有理说不出十分郁闷。注意到他的表情的杀生丸露出嘲讽的冷笑,对愚蠢的弟弟道:“就算是得到四魂之玉,你也是个半妖。” “杀生丸你……”“行了吧杀生丸,你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犬大将不想两个儿子误入歧途,便道:“源赖光、安倍晴明、玉藻前…这些家伙出身不同的种族,可却都拥有远胜于现在的我的力量。所以杀生丸、犬夜叉,只看重出身血脉是狭隘愚蠢的行为,种族决定下限,却决定不了上限。而我们,是向上看的。” “这么大还和母亲撒娇的家伙没资格教训我。”犬夜叉闷闷地道。尽管父亲的话让作为半妖的他深受触动,可面对未曾抚养过一日却总是在教训他的父亲,他还是忍不住呛声。 “蠢死了。”杀生丸不知道在说谁,但现在是在嫌弃犬大将的奶狗模样。 被儿子们同仇敌忾排斥的犬大将不以为然,直白道:“等你们真正长大成人才会明白,没什么能比有母亲在身边让你撒娇更幸福的事了。”珍惜在母亲身边的生活,可比什么面子重要得多。无论长大后听到多少奉承,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才会真的觉得你是最好的 ……前提是没有孙子。 杀生丸显然对这种话不以为然,而犬夜叉这次则选择了沉默。就在父子三人说话的时候,原本被剿成碎屑的奈落在血雾中再次凝成轮廓,他看着犬夜叉震惊瞪大的眼睛,低低地笑了起来,道:“惊讶吗犬夜叉?四魂之玉已经彻底成为我的力量,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不过是一群杂碎妖怪的结晶而已。”这种话吓不到杀生丸,苍龙破从斗鬼神上飞出,再次将奈落的形体劈散。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奈落仿佛是散落在空气中的每一点水汽,无论被碾得多碎,都会再一次恢复。 “诸位大人与其盯着我,不如赶快回去保护身后的人。”奈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犬夜叉赶忙向后看去,就见奈落的触/手出现在戈薇的身后,他心一急,匆忙向后赶—— “戈薇!” 一支箭破空而出,携着净化的灵力冲破了奈落的瘴气,还未出手的触爪在箭矢的力量下湮灭,犬夜叉停下脚步愣怔道:“桔、桔梗。” 踩在小舟上的巫女拥有着一张与戈薇相似的脸,但相比于在烟火人间中长大,活泼且充满生气的戈薇,桔梗气质清冷,有如神明般不可亵渎的气质。看到犬夜叉,她点了点头,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疏远感消弭,她道:“奈落的真身已经趁机离开了,这只是□□傀儡。” “怪不得打那么久都没用,这家伙还真是精明。”犬大将叹口气收回刀,忽然贴近小儿子道:“这气氛不一般啊,难不成这个也是你的……那个啥?” 犬夜叉脸一红,推开他道:“说什么啊,老不休!” “厉害啊儿子!”犬大将的语气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欣慰,只是注意到桔梗的神色和气息,他蹙眉道:“不过这两个看着是不能和平相处的样子,齐人之福你怕是享不到了,赶快做出选择吧,小心两个都留不住。”他又戳戳犬夜叉,道:“对了,这姑娘的身体……”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犬夜叉不耐烦的挥开他,望着桔梗的身影目光黯淡道:“桔梗她…是被使用鬼术和陶土复活的,我……” 听到这种话,犬大将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忽然扯过犬夜叉,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位桔梗姑娘是已死之人,应该早日放下执念回归尘土?” “不…我、我只是……” 犬夜叉的辩解让犬大将目露失望,他看着儿子道:“回答这种问题你不应该犹豫。”对上儿子惊愕的目光,他语气深沉严肃道:“无论以什么形式,灵魂留在现世就代表着她还活着,所谓的安息根本是无稽之谈,这和让人去自杀有区别吗?犬夜叉,日后你是和那姑娘分手还是继续都随你,可你不能够产生死亡是她的归宿的想法。就算泥土做的□□没有温度,可灵魂却是有喜怒哀乐的,你这样的态度,太伤人了。” 为了救回麻仓叶王,母亲不顾一切的追到地狱,而她自己的时间也已经停止在15岁那年。为了让她活下去,他们所有人拼尽全力,最疼爱母亲的保宪先生甚至选择亲手将她封印。可是犬夜叉,你这么轻易的失而复得,却不知道珍惜。 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290章 作为一个自私的父亲, 犬夜叉就算是开后宫犬大将也不会责备他, 可是他潜意识认为死而复生的人应该安息的思想,却戳到了犬大将深藏心底不愿言说的痛处。 在地府鬼神和狐之助的口中, 他的母亲鱼姬是个注定短命的人, 无论在哪一个平行空间, 都逃不掉早夭的命运。可是她现在还活着,那是身边的大家费尽心血去挽回的结果,但尽管如此, 她现在这具□□的机能也已经停止了运转, 仅靠着神器在维持生命。 如果说桔梗是陶土人偶,那闲鱼便是行尸走肉,她体内流淌的温度不是源于血液,而是神器上源源不断的生力。犬妖以嗅觉识人,陶土的气味取代了桔梗原本的味道,同样的, 神器的力量也完全掩盖了闲鱼本身的气息, 犬科的妖怪甚至无法靠此来分辨她究竟是不是人类。 究竟什么样算活着,只执着于原本的形态,那像如座敷童子一般死去转化为妖怪的人类, 又算什么呢?明明知道闲鱼不会在乎这些, 可犬大将还是忍不住想要辩驳。 桔梗的灵力净化了奈落用来转移视线的□□, 夹着一片四魂之玉的傀儡从空中垂落,她伸出手轻轻接住。将玉片握在手心里,桔梗看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犬夜叉, 将碎片交到他手中,道:“奈落为了活命不惜再次分割了四魂之玉,现在正是追击的时候。” 见她要离开,犬夜叉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等等桔梗,你不和我……”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桔梗的目光在犬夜叉金色的眸中停留,那里面似乎还映照着别人的影子,她面上的黯然一闪即逝,随后便又恢复了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她依旧是那个会将别人放在自己之前的桔梗,她抽回自己的手,对着犬夜叉颔首告别后便划船离去。 送别了桔梗之后,犬夜叉回到戈薇身边,对上她的目光,他有点尴尬的低了下头,随后又赶忙问道:“戈薇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要谢谢桔梗。”戈薇露出笑容,似乎并没有介意刚才的事情。她这样的态度让犬夜叉松口气的同时,也更为别扭起来。 在犬夜叉背后,璎姬看了看笑容灿烂不见一丝阴霾的戈薇,贴近闲鱼小声道:“刚才那位巫女小姐和犬夜叉?还有戈薇小姐和犬夜叉……”妖怪也会和父亲大人一样有许多女人吗?可是贵族之间的婚姻是被利益捆绑,戈薇小姐和那位巫女大人却并非如此吧。 闲鱼有些头疼道:“被两个好女孩惯坏了。”平心而论这种事确实很难做出选择,可拖的时间越长双方就更加痛苦,两个姑娘的体贴倒是给了犬夜叉更多逃避的时间。 看了眼两个耳朵竖起来的犬夜叉,滑头鬼无视他的黑脸贴过来对璎姬道:“花心可能是遗传问题吧。璎姬你放心,全天下就我一只滑头鬼,上面也没有滥情的传统。本大爷诞生千百年来,只钟情过你一人,往后的日子这份感情会始终如一,就放心和我成亲。” “妖怪大人!”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白,璎姬满脸通红的捂住他的嘴。 “你这家伙是不是在骂我?!别开玩笑了,我可和犬夜叉不一样,儿子行为不要上升到父亲懂不懂!”犬大将伸手抓住滑头鬼的衣领子摇晃道。 “那可说不定,不过你离不开娘的幼稚千年如一日我倒是相信。”滑头鬼吐了口烟到犬大将的脸上,一个雪白的烟圈在他脸上绽开。嗅觉敏感的犬大将被呛了一口,差点噎过去,他挥手避开烟雾,另一手勒住滑头鬼的衣领子,差点将他拽倒。 看到这里,忍无可忍的雪女一口冷气吹过来道:“给我放开总大将你这个混蛋!”只是吹出的冰霜范围过大,直接将滑头鬼和犬大将一起冻成冰块。 “雪女你看你都做了什么啊!!”鸦天狗等妖怪赶忙过来救人。 一身冷气从冰块里挣脱的滑头鬼靠在璎姬怀里让她治疗根本不存在的冻伤,而犬大将也赫赫发抖的缩在母亲怀里,让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冰屑。看着美滋滋的滑头鬼,犬大将瞥了眼雪女的背影嘲讽道:“呵,风流债近在眼前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将来我儿子会为我正名的!”滑头鬼望着犬夜叉别有用心道。 “……那可说不定。”犬大将小声的嘀咕着。 和长辈组的热闹不同,弥勒望着奈落消失的方向蹙眉深思,总觉得这一次奈落的行为很不合常理,撤退的速度也太快了。珊瑚走到他面前,猜测出他在顾虑什么,便道:“奈落可能有后手吧。” “我是这样猜测的。费尽心机掳走小杀生丸,还将我们引到这里,怎么想都不可能那么简单借宿。”弥勒环顾四周,在海中心的他们确实被限制了许多。 “可能是奈落没想到有滑头鬼过来帮忙吧。”珊瑚道。 “希望如此……” 弥勒的顾虑尚未得到解答,正在帮犬大将擦头发的闲鱼却忽然抬手看了看手腕上无风自动的丝线,她面上的笑容消去,轻叹一口气道:“就差我们了啊。” “母亲?”犬大将顶着一头湿发回头疑惑道。 “在纪州消失的人都已经被找回来了,现在尚未回归的只剩下我们三个,看来这个空间裂缝里只有我们和滑头鬼在,倒是没有普通人误入。”这倒是好事,毕竟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是看到犬大将迷惑的样子,闲鱼就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门,厉声训斥道:“在走之前,我给神社的大家都带上了负责联络和引路的日光丝线,偷溜过去的你当然没有了。” “啊……”犬大将垂头乖乖听训,他现在才开始后怕起来,要不是碰巧和母亲闯入了同一个平行空间,他和小杀生丸甚至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还有…… 既然他们进入空间乱流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的理由。犬大将的目光落在杀生丸和犬夜叉身上,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依然将他们视为亲子,这两个孩子尚不成熟,仍需要父亲的庇护,可是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他,又注定不能够长留。 “杀生丸,犬夜叉……”犬大将欲言又止。 “行了,既然要走就赶快走吧!”犬夜叉抢在犬大将告别前开口道,他的大嗓门直接盖住了犬大将的声音,将离别的惆怅也冲淡了些,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没有老爹在身边也一样能活到现在。下次…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别指望我会再输给你啊老头子!” “我还年轻的很呢。”犬大将反驳完,又看向杀生丸,后者在他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便背过身去,道:“铃,走了。”说完便直接离开,他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这孩子真是的……”犬大将对长大后性格孤僻的大儿子无可奈何,他低头看了看贴在闲鱼身边的弱小无力的小杀生丸,便猛的弯腰揉乱了他的头发道:“臭小子长大了可别变得这么难缠啊。” 小杀杀丸捂着脑袋看向祖母,而后者使劲拍开犬大将的手道:“小孩子都是学父亲的,他长大什么性格,都是你这个当爹的影响的。难缠也是你最难缠!” 不敢反驳母亲,犬大将在心中为自己辩解着,他小时候才没那么幼稚呢。 听到闲鱼要回去原来的世界,滑头鬼揽着璎姬走上前,将几张结界卡交到她手中道:“大阪城还没挖完呢,现在就这些了,等小的们搞完我会把那些都送过去。放心吧,本大爷可不会占你便宜。” “剩下的你帮我分出一半给那位叫做桔梗的姑娘,就算不需要吃喝,但行走在人世有些金银还是方便很多。至于那一半,等犬夜叉有了后代再给他们吧。”杀生丸要继承西国,并不需要在这方面担心,闲鱼想了想,又看向璎姬道:“阿璎,我要回家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璎姬的眼眶蓄满泪光道。 “如果你遇到危险,我肯定会出现的。”闲鱼隔着衣服指了指她放在胸口的护身符道。 “啊唔……”对面的璎姬哗的一下哭出来。 顶着滑头鬼刺人的目光,闲鱼哭笑不得的帮她擦掉眼泪,她自己也知道,璎姬既然会这么问,而不是说想和她一起走,就说明她心中已经接受滑头鬼。对于璎姬的选择,闲鱼没有多说,她掰开她的手将几个御守塞进去道:“这个留给你的孩子吧。如果犬夜叉和杀生丸有了后代,也麻烦你帮我转交他们。”这是作祖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我会的!”璎姬郑重的握着御守,贴在心口道:“阿鱼你放心,我们的后代会成为朋友的。” “到时候让他们叫你祖母也可以哦。” 闲鱼的话让对面的璎姬破涕为笑,那是和滑头鬼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笑容。滑头鬼现在可是一点旧友离别的惆怅都没有了,就指望着这瘟神赶快离开。 安抚过璎姬,闲鱼走到戈薇面前,将结界卡交到她手中道:“戈薇,这个你拿着。” “诶?”戈薇茫然的接过结界卡,也不知道是按到了哪里的开关,接着整个人便被一排排闪烁的金银环绕。犬夜叉惊得耳朵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戈薇看着黄金双手都在发抖道:“这、这是?!” “就当做你们一行人今后的生活费了。”弥勒法师和珊瑚小姐日后也会和戈薇他们住在一起吧。 “鱼姬小姐…这个…不需要这样的……”戈薇手足无措道。 “你就当这是犬夜叉继承的财产好了,反正犬大将这个当爹的也没有尽到过责任。况且日后你们一起生活,总不能都靠弥勒法师打秋风维持生计吧。”闲鱼劝说着。 “我才不要他负责呢!”犬夜叉反驳道。 对于这个二孙子,闲鱼觉得他比小杀杀丸还要幼稚,她耐心道:“傻孩子,越是讨厌他就越得使劲花他的钱啊。”趁着犬夜叉愣住的时候,闲鱼踮脚捏了捏他的毛耳朵道:“以后不要再闹别扭了,喜欢就要直白的说出来,猜来猜去再爱你的人也会疲惫的。我知道犬夜叉是个好孩子,正是因为在意,才会犹豫不决。祖母明白,你只是不想失去而已。” 犬夜叉闷闷的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像排斥犬大将一样甩开她的手。 最后摸摸小小孙孙的耳朵,闲鱼收回手对犬大将道:“我们要走了。” “这次不会再走丢了。”犬大将抓着母亲的袖子道。 拖着小杀杀丸屁股将他抱在怀里的闲鱼换了个手,挽住犬大将道:“这样才不会走丢。”说完她手腕上的丝线飘摇,化为一缕日光漂浮在海面上拉开一个不停旋转的黑洞,闲鱼拉着犬大将回头看了眼众人,才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但就在这时,犬夜叉忽然警觉道:“奈落的气味!” 闲鱼前方的黑洞里忽然伸出几十双黑乎乎的胳膊,它们不停向前伸展,似乎想要将她吞噬。见状,犬大将伸出爪子将那些黑手撕碎,另一只手则拉着闲鱼往后退去。可这并未就此结束,在犬夜叉等人的四面八方,数个空间缝隙一同裂开,大量属于异世界的妖怪趁虚而入,其中还有犬大将熟悉的面孔。 “绳筋,你来这里做什么!!”犬大将看着其中一个妖怪咬牙道。 “还用说吗犬大将?”名为绳筋的妖怪舔着红唇,目光转向闲鱼道:“当然是为了,让巫女大人永远留在这里。”绳筋说完,四面八方便回响起无数妖怪的附和声。 能够杀死风神巫女的,便是当之无愧的鬼王。 “本来我们这么多妖怪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很麻烦的,幸好有个热心的本土半妖帮忙,才能够顺利的到达这里。”绳筋得意洋洋的说着,全然没有卖了队友的意识,挑衅道:“风神的巫女大人,在异世界的感觉不太好吧,作为不同时空的神明的巫女,这个世界对你的压制可比我们大多了。”这个世界会本能排斥来自其他世界神明的力量。 闲鱼没有回答。 她这样的态度在绳筋看来就是默认,他猖狂笑道:“滑头鬼和犬大将救不了你,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吧,巫女大人!!”从不同空间缝隙涌出的妖怪直接将这片区域包裹成一个黑压压的圆球,犬大将和犬夜叉一起抽出铁碎牙,父子俩背对背准备迎击,滑头鬼将璎姬护在身后,此时也有些懊恼自己浪费了太多妖力。弥勒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风穴,心道他大概无法承受那么多妖怪。 “清净之水,日月华开。” 轻轻的女声从妖怪嘈杂的叫嚷中传出,如同一汪冰凉的泉水浇在火气上头的众人身上。平静的海面狂舞摇摆起来,一条条水龙破水而出,海浪铸成高耸入云的剔透层面,在妖怪们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瞬间,海水飞流滚下,直接将黑压压的妖怪大军吞噬入腹。 “降魔调伏。” 卷动妖怪的水龙在跃出水面的刹那转化为火焰,方才还叫嚣着胜利的绳筋顷刻化为焦炭。在空中飞旋的火龙似乎连同附近的秽流都一并烧灼,等到四周感觉不到一丝妖气的时候,才化水消失。 闲鱼放下解咒的手,道:“我师从贺茂忠行,还是个阴阳师。”

第291章 肆逆的邪气随妖军的覆灭一同蒸发, 海上那股让弥勒不安的阴冷随之散去,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奈落的傀儡人偶忽明忽暗, 最终彻底化为泡沫随浪飘远。妖怪阴谋家最终还是没有真身上阵, 引来其他世界的妖怪只是对犬夜叉亲友的试探, 可结果却远出他所料。 在众人还没有从方才的一幕中回神的时候,见识过更盛大场面的滑头鬼率先道:“绳筋口中协助他们的本土妖怪,就是那个奈落吧,这家伙还没有出现啊, 该不会刚才一起死掉了吧。” 弥勒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的风穴道:“没有, 奈落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在没有摸清敌人的实力前, 这家伙不会贸然以真身出现在我们面前。方才, 恐怕也只是一次失败的借刀杀人罢了。” “那个混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现在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犬夜叉将刀扛在肩膀上道。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闲鱼身上挪开,心神不定,完全无法想到人类能做到那个地步。 闲鱼依旧是那副苍白瘦弱的模样, 看起来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在解决了大批妖怪之后,她便若无其事的转身对女孩子们道:“吓到了吧。” “阴阳术…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戈薇呆呆的问着。 “我家里也有阴阳师, 但是没有见到过, 或许花开院家的家主可以?”璎姬和戈薇同款呆滞道。 “你们俩就别胡思乱想了,这是施术者的问题而不是术的问题,普通人是不可能做成这样的。”回想起好友一门的弟子, 滑头鬼既怀念又惆怅道:“忠行的弟子们都是一群怪物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为杂碎妖怪苦手的稚嫩过往仿佛还在眼前,但转眼便成长到了现在的样子。 滑头鬼还记得曾经的闲鱼,穿着精致漂亮的衣服被师兄们细心照顾。可是在叶王和保宪死去、晴明假死失踪后,她如同她的父亲、师父、师兄一样,在妖怪的威胁中,承担起守护人类的责任。 这肯定不是忠行所希望的样子…… 滑头鬼看向璎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人类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所以他才不想错过啊。璎姬并不知道身边的妖怪在惆怅什么,她脸颊通红,目露崇拜的望着鱼姬,不顾肩膀上的手,走到她身边分享自己的忽发奇想道:“阿鱼阿鱼,等我有了孩子,就叫鱼伴好不好!” 滑头鬼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他作为另一半赶忙阻止道:“等等啊璎姬,这样不太好听吧!!”我才是你要共接连理的丈夫啊,叫滑头伴还差不多吧! “啊诶……”璎姬歪头,真的很难听吗? “确实有点奇怪了。”闲鱼搔搔头道。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呢。”见闲鱼也觉得怪异,璎姬便立刻点头附和,在滑头鬼怨念的苦脸肿,她捧着腮想了想,又拍手道:“那就叫鲤伴吧,好听,寓意也好!” “好。”看她开心的样子,闲鱼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颔首应道。 滑头鬼的磨牙声传入到了犬大将的耳朵里,他扯了下嘴角,转头看向快要关闭的空间缝隙,在一旁提醒道:“母亲,我们要走了。”他话音落下时,原本还粲然微笑的璎姬忽然红了眼眶,她两腮鼓着,似乎在忍耐眼泪,好半晌才松开抓着闲鱼衣服的手道:“有空…要来看看鲤伴哦……” “我会的,不光是看鲤伴,还会看鲤伴的孩子。”闲鱼应着,又掏出两串自己亲手腌制的咸鱼分别塞到璎姬和戈薇手里,道:“红烧清蒸什么的都很好吃的。” 璎姬结果满满的一大窜咸鱼,感受着手里的重量,忽然道:“鲤伴的孩子叫水生吧!” “太随便了啊!”滑头鬼抗议道,听起来不像是他滑头鬼的孙子,倒像是大岳丸和荒川之主的。目光转向闲鱼,滑头鬼推着她到缝隙前道:“你快点回去吧,看绳筋那样子,另一边也不太平了。”北条家大概要哭了吧,本来想要一并解决出身源氏的巫女,结果却搞得妖界失去控制。 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犬夜叉的背影上,闲鱼颔首道:“再见了,大家。” 摇曳不定的裂缝随着闲鱼和犬大将的离开彻底消失,在她走后,一直在忍耐着的璎姬才捂着脸哭出来,她的第一个朋友,还没有相处几日便要分别了。看到她这个样子,滑头鬼苦恼的拽了下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妥协道:“别害怕啊璎姬,以后的日子会有我陪你走下去的……还有鲤伴。” “嗝…是!”璎姬擦掉眼泪道。 在父亲和祖母离开后,戈薇走到犬夜叉身边,他什么话都没说,可身上缠绕着一股低迷的气息。就算是老和父亲犟嘴,可就算是被训斥也是幸福的吧,戈薇知道他远没有嘴巴上说的那么不在乎,想了想,便安慰道:“……饿了吧,要不要来条咸鱼?”感觉会有祖母的味道吧。 原本还在忧伤的犬夜叉猛的回头瞪向戈薇,俩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许久,犬夜叉才道: “……和方便面一起煮吧。” “……” 可以是可以,但那样真的能好吃吗? *** 纪州烽火连天,却不是妖怪们引起的灾难,在闲鱼离开后众妖确实开始作乱,可那仅仅维持了几日便因为月读神的降临宣告结束。尽管闲鱼接到通知说卷入空间缝隙的人都被带了回来,可当她和小杀杀丸以及犬大将回来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却已成焦土,入眼所见只剩一片狼藉。 蓝天白云的空幕被星月所取代,可上空高悬的太阳却又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气中满溢着神力,这份力量浓郁到连生玉和足玉都被牵动起来。伸手按住颈前的神器,闲鱼看向远空中混战的天人,在月读的天罚下不断有神明陨落,荒背后的星轨每次击杀成功都会更为闪耀。 许久不见的小师弟蓝发化为月华的银白,一身古着显得他更为肃穆不好接近,闲鱼在下面看着他有些怔忪,但很快便被向着她逃来的神明惊醒。 “救救我!救救我!月夜见尊疯了!” 闲鱼蹙眉,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应该叫排除异己?还是党同伐异?]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闲鱼脑中,不等她发问,多度大神天津彦根命便现身在她面前。这位神明还是一副莫得感情的寡淡样子,他侧对着闲鱼传音道:[月夜见尊利用修复空间缝隙的理由将高木神的追随者引到纪州,高天原长期以来的纷争会在今日结束。] “哦。” 闲鱼随意的应着,面对在月读神的追杀下匆忙向着这边逃离的神明,她眯起眼睛,从空间抽出那振破破烂烂的古剑道:“凭依合体——”巫力注入,残破的古剑化为绚丽的超灵体,那急行而来的神明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在弑神之力下断成两截! 犬大将抱着小杀杀丸后退一步,带着孩子的他并未参与到神明之战中去。或者说,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毕竟神和妖的力量是相克的。 在闲鱼斩杀了逃神后,星月的幻境随着最后一位神明的消失撤去,月夜见尊降临在闲鱼面前,他道:“你可知道,此行非为正义。”为了逼迫高木神退隐,说白了是高天原的利益争端。 闲鱼撤去巫力,手握着那振破刀笑道:“那种事无所谓啦。我是你师姐,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啊。”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摸摸他,却发现他太高了,就算是落在地上她也够不到。遗憾的收起心思,闲鱼从空间里抽出装着蜂比礼的盒子还给他道:“谢谢你哦,这个可是帮大忙了。” 荒垂眸看了她片刻,便从空中降落,他伸手接过盒子道:“纪州接下来将会封闭几日,你回神社吧。”闲鱼并不在意他的冰块脸,兀自伸手轻触师弟的额头,嘴里念着瘦了、白了之类的话。 冷言冷语的月夜见尊闻言撇开脑袋,又道:“快走吧。呆在这里,碍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闲鱼收回手,和荒告别后便带着犬大将和小杀杀丸离开。她刚走到封闭的结界处,脑袋便忽然一低,送回去的蜂比礼再次回到了她的头上。她回头看去,就见月夜见尊已经再次回到天上,他背对着她道:“我用不到女人的东西。” “小师弟……”整个师门,师父、大师兄和叶王都不在了,晴明师兄也不知所踪,闲鱼能够看到的只剩下荒一个。她咬了下唇,扯出一个笑容道:“要照顾好自己啊。” 知道不会得到回答,闲鱼转身离开,在路过天津彦根命的时候,一人一神的视线有瞬间接触。 “这里的事不要告诉连大人。” [不准将此事透露给天目一] “……” [……] 人和神达成一致,各自转开视线。

第292章 就算现在神祇官的权利已经随着众多神明的隐退而消减, 可百鬼夜行的噩梦过后,本来已不受重视的神职和阴阳师再次走到人前,一时间各大家族门庭若市, 连原本不屑鬼神事的北条家家主也招募了大批民间法师做护卫。 自从月夜见尊回归高天原,忙于内乱的诸神便很少再顾忌人间,也是因为当初诸神下降镇压水蛭子搞得人间力量失衡, 不仅不再适合妖怪生存,甚至连距离大战处过近的丹波国居民, 也无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吸收了过多神明大战后残留力量的普通人类,有些延寿百年但更多的会直接暴毙,并且死后无法立刻投入轮回, 只能滞留地狱吐光吸收的神力。考虑到以上种种,诸神们进入人间的限制也多了起来。 虽然说起来很轻松,但长久以来这个国家的神明和人类就是联系在一起的,人类也已经习惯了遇到困难便去求助神明。当诸神开始沉默的时候, 被抛下的人们难免恐慌, 可尽管如此, 这些年过去,他们也已经习惯了独立。 神与人并行的平安时代成为历史, 诸多神社的巫女不在拥有神授的力量,连同神祇官的地位也开始下降。 如今,在平安时代并不稀奇的神代理巫女已经十分罕见,神社的重心也开始向神官倾斜,连斋宫的位置也出现断代。本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改变, 可是纪州发生的事情给了当权者当头一棒,他们不得不去又开始重视起神权来。 月夜见尊要借助纪州清理门户,这片区域在诸神之战结束之前再次被封闭起来。闲鱼离开结界的时候,发现外面搭着不少帐篷,里面都是无家可归的平民,他们不像贵族自有住处,只能静静等待战争结束。不过到底是为神明料理后事,负责安抚平民的神官不敢马虎,附近的城主在接到通知后也送来了充足的物资。 自家师弟虽然嘴巴上很倔强但实际上却是个心软的神明,不想他之后愧疚,闲鱼便特地在四周逛了逛,发现平民们精神头还好,才放下心来前往驿站。 “姬君!” “阿鱼!” 刚一进门,闲鱼便受到了付丧神们热情的招呼,大家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但想到闲鱼要一个人生活便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看她平安无事,都纷纷松了口气。 先前在犬夜叉和杀生丸面前各种成熟的闲鱼被大家包围在中心嘘寒问暖,清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看起来还不错,这几天有吃饱饭吗?” “有的,我还有照顾小杀杀丸和犬大将呢。”闲鱼掏了掏结界卡,交到光忠手里道:“不过里面的东西都吃光了。” “吃光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已经回家了,喜欢什么我随时可以做给你。”见她还抱着孩子站着,光忠一手接过小杀杀丸,而另一手则将她拉到桌前按下道:“累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我去准备些吃的。” “不用了光忠,我们这就回神社去。”闲鱼趴在桌子上吐了口气,道:“外面来了好多贵族,我可不想一一应付。” “请你参加宴会不好吗?”御手杵将武器放在一边,跟着趴在桌上问道。 “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吃饭。”闲鱼一副头大的模样,对御手杵抱怨道:“破事超级多啊,我跟你说这个顾虑好多的,吃东西要按照顺序,每种夹一点保证不会有某一盘剩多或剩少。嘴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说话不礼貌,可是别人对你问话的时候你还要回答,所以这个吃饭的吞咽和回话、问话的时间也要考虑到……” “我没有被带着参加过宴会,原来这么麻烦啊。”御手杵了然的颔首,下巴一点一点的敲在桌面上道:“这么搞的话,根本就不能好好吃东西啊。” “就是啦。” “别抱怨了,这种事不一直都是我和长谷部在帮你应酬。”歌仙挑眉吐槽。 “阿鱼讨厌的话,我去把他们吓跑吧。”安定忽然伸头说道。 “咦!安定你之前不是留在神社了吗?”闲鱼惊讶道。 “因为北条家出了很多钱要我们除妖啊。”安定单手托着下巴道:“我那边的事情已经搞定了,就干脆过来纪州看看,结果这里被月读神的结界封闭了,根本就进不去,还好阿鱼你很快就出来了。”倒是来的很凑巧。 “小师弟啊……”想到里面的场景,闲鱼不愿多谈道:“很快就没事了。”刚说完来不及惆怅,身后便传来轻微的拉拽感,闲鱼疑惑的回头,就见髭切停在自己背后,轻捧起一缕发丝道:“头发又长了……” “短头发老被人指指点点的,就用足玉拉长了。”闲鱼摸摸自己的头发道。 “还是长发更适合姬君呢。”髭切松开手,任由顺滑的发尾从手心滑落,才反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不过,姬君日后还是不要随意使用足玉的力量了,这些终究是其次的。”生玉和足玉的力量,是用来修复她的灵魂的。 “放心啦哥哥,只是拉长头发不会有事的。”闲鱼用手指卷了下发尾道。 “需要帮忙扎起来吗?”今剑抽出发带道。 “要要要!脖子后面又闷又热!”她赶忙举手道。 这里也没有梳子,今剑用手帮她稍微缕了缕便用发带扎了个高马尾,只是刚把蝴蝶结系好,门边便传来鹤丸的声音,他道:“鱼酱,北条家的人来了,还有纪州各处的贵族!”听到这话,闲鱼被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呛到,她匆忙站起身招手道:“快快快!都过来咱们要撤了!连大人麻烦开个门啊!” 通往神域境的入口直接在纪州开启,闲鱼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其他人也不敢耽搁,赶忙收拾东西往里面挤。等北条家人搓着手手迫不及待准备讨好下明神巫女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尚未来得及盖上盖的茶壶还冒着蒸蒸白气。 百年多的时光都在神域境度过,难得的远游便跨越了两个空间的距离,尽管也没有离开太久,可闲鱼还是会想念在神域境的生活。只有离家的人才明白,人在外地有个能够回去的安身之处,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回来了!” “呀~欢迎回来。” 老爷爷放下手中的茶杯,莺丸挪身给她空了个品茶的位置,小夜从果树上跃下,身后紧跟着抱着竹篮的江雪…所有人都停下各自手中的事情向她打招呼。 信浓从阁楼抱着茨球一跃而下,他张开手臂投入闲鱼怀中,而茨球则激动的啪叽一下弹在了闲鱼脸上。一期紧张的在阁楼上观望着,见他们平安无事,才靠着栏杆挥手微笑道:“欢迎回来,姬君。” “阿鱼!粟田口又有新成员了哦!”乱拉着一个满头都是发卡的青年从后屋小跑过来,指着他道:“这是鬼丸国纲!” “你好,我是鱼姬。”闲鱼率先打招呼道。 “啊…哦…还真的平安回来了啊。”鬼丸国纲挑眉意外道。 对面的闲鱼闻言面露疑惑,而五虎退则抱着小老虎用羞涩的笑容解释道:“之前鬼丸哥以为我们不够关心姬君,还打算亲自出去找来着。”“没错没错,无论解释多少遍鱼姬根本不需要保护,这家伙都不相信啦,一直强调外面的鬼可怕。”厚两手交叠盘在胸前跟着吐槽道,完全忘了之前他也想跟着出去的事。 “我对斩鬼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们听错了。”鬼丸移开视线道。 “这样啊……”闲鱼正说着话,就觉得脑袋两边一热乎,接着便听到鹤丸阴森森压低的嗓音从她背后想起道:“鬼哪里要去寻找呢,这不就是吗?” 鬼丸看着把金鱼草放在审神者脑袋上吓人的鹤丸,脸上严肃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道:“你这家伙比鬼还……”话还没说完,便见对面看着很温柔很弱小的姬君一个过肩摔把鹤丸丢了出去,这下子,鬼丸国纲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鹤丸在空中翻身平稳落地,两手举着金鱼草跑去粘光忠下厨了。 神域境仿佛和闲鱼走之前没什么不同,但又似乎多了什么,她没有细看,先跑去洗澡换了衣服,才循着风神大人的气息跑到后院的金鱼草田。 数日不见的神明站在花田前,娴静如花照水般的形容放在他身上毫无违和,随风飞舞的长发和花枝用同样的弧度摆动,精致的脸远比花海更令人留恋。 “连大人!”闲鱼展颜跑过去,刚一靠近,便听到草堆被拨开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就见一头足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大猪比自己更快一步的扑倒在自家神明怀里,很是享受伸着鼻头在他怀抱中蠕动。 “……这是什么?” 闲鱼好一会儿才找回语言,储备粮都养到神域境里来了?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先前伊贺来了海外的商人,带来了和本国猪种完全不同的白猪,小时候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据说是养不大的品种。卖猪的商人说如果卖不出去就全部扔水里,所以风神大人化作凡人的模样把它们都买了下来…… 在神域境这个风水宝地,说是长不大的小猪很快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猪崽们还顺便解决了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一口气添了12头小猪崽。 说起这个,连大人也有些发愁,习惯性的寻找巫女的建议道:“数量太多,继续留在神域境不太合适了。”到处乱跑会破坏庄稼,还会不停繁殖。 作为风神大人的巫女,闲鱼已经习惯自家神明出谋划策,她道:“这样吧,小猪崽送去给天津彦根命大人,他一个人待在神界多无聊,养些宠物排解排解寂寞。”见连大人犹豫,闲鱼劝道:“况且儿子孝顺父亲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说得对。”一目连也在反思,对父亲是否过于冷淡了。 在熊巫女的怂恿下,风神大人将12头小猪崽尽数送到了多度大神的神域境中,天津彦根命并不在意这些凡兽,便欣然接受,答应帮儿子养猪。 某日,多度大社的神官、巫女在请求神降的时候看到了自家神明遛猪的画面,于是多度大社除了白马之外,又多了新的御神使——猪。 作者有话要说:  擦 没写到二师兄出来,下章下章

第293章 猪做御神使在神社中并不罕见,比如护王神社和愛宕神社, 不光用猪代替狛犬, 后世还衍生出子猪、白猪的绘马许愿牌和纸币。除了神道教外,佛教的寺庙也不乏会有猪的身影出现。 不过大多御神使的选择都和神社的历史以及当地风俗习惯有关, 就比如护王神社的祭神和气清麻吕在流放遭遇暗杀的时候, 曾被冲出的野猪群救下,所以他的神社才会将狛犬换做狛猪供奉。只是不知道有了新御神使的多度大社,会流传出什么样的新神话。 天津彦根命性情淡漠, 是对一切事物都不看重的性格,世间鲜少有会引起他感情波动的东西, 尽管并非没有感情, 但总是平静到让人察觉不出来。就像当年他会默默地在神社等待御子神归来, 可父子相见后却反应平淡, 连一句热乎话都不曾出口。 几头猪的到来对于天津彦根命来说就相当于世间多长出了几颗野草, 他将猪崽们放到神域境, 便再次沉睡, 只不过等他醒来的时候, 本来除了床之外便是原始森林的神域境已经是猪山猪海,他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被哼哼哈嘿们包围了…… “……” 儿子的存在感也跟着骤然增加。 另一头, 成功祸水东引的熊巫女正在为减轻了负担而松口气。 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无法在人间多做停留,解决了纪州的事情后,荒便又返回了高天原,这一离开又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相见。 闲鱼之后也曾悄悄赶到纪州, 那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多了几座月读神社之外,便再也感觉不到神明的痕迹。当年镇压水蛭子后出现的阴阳失衡并未再现,谨慎的荒将四散的神力收集起来,作为了填补空间缝隙的粘合剂。 纪州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伊贺神社的人流量猛增,每天都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贵族前来问候风神巫女。只是闲鱼深知自己想要平静生活那就绝对不能心软开这个口子,于是她便将神社的事务再次交给了新权宫司,自己则躲在神域境里减少外出。 于是,闲鱼在伊贺神社成为了不定点刷新的boss,每天都有信徒在伊贺山下探索,希望能偶遇一场掉落神级装备或开出任务道具。 尽管难以捕捉到会隐身的风神巫女,但神社的祭典活动却一直从平安时代延续下来,每隔十年都会有各种武士家族前来参加赛跑争夺神器…… 神域境的生活闲适平静,在闲鱼不问世事的这段时间,北条家的天下覆灭,镰仓幕府被足利家的室町幕府取代。 足利乃是河内源氏的后代,是源义家的子孙,北条家执政时对其多有压迫,如今也算是彻底雪耻。只是足利家攻入镰仓后,便直接背叛了后醍醐天皇,迫使其逃到吉野建立了和足利家对立的南朝,此后直到第三代将军时,室町才真正完整南北统一。 这些事原本和闲鱼没有任何关系,可其中却发生了一间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在足利尊氏反叛天皇的时候,竟有贵族希望闲鱼以长辈的身份前去压制。因为她不仅出身源氏,还是玉依内亲王之女。 听到这话的时候,原本还把这件事当笑话听的闲鱼失去了笑容,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鱼姬母亲的身份。当年赖光决定将鱼姬逐出源氏的时候,便将这件事公诸于众,当时的内亲王已经因为献出神器的事而得到赦免。赖光希望离开家族后的女儿能够得到母亲的庇护,可惜无论是他还是玉依内亲王,两人都没有支撑到孩子醒来…… 闲鱼…闲鱼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她甚至不能够分清楚,心里的感伤和遗憾,究竟是源自鱼姬,还是她自己。 不过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那个已经离开的、年幼脆弱的鱼姬能够知道,她并非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鬼姬,她的母亲依然爱她,只是不想让她背负罪人之女的命运而已。当年逃亡的玉依姬前路叵测,又怎么舍得将女儿带在身边呢。 脸颊处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闲鱼低下头,便看到茨球正在她脸边磨蹭。她伸手将它捧在手心里,举高高道:“我不难受,我现在已经有很多家人了。” 被捧在手里的茨球蹦跶了下,嘴角圆润的弧度拉长。 “说起这个,茨球也会想念茨木童子吗?”闲鱼忽然问道。 “……”抱着梅花枝荡漾着的茨球停下动作,连脸上的笑容一起顿住,它静静的和闲鱼对视了好久,才忽然伸手扣了扣脑袋,身上的毛也变成了问号的形状。 茨木童子……是谁来着? 看它茫然的样子,闲鱼伸手将它抱在怀里,摸摸绒毛道:“没关系,大家会永远在一起的。”忘了就忘了吧,毕竟那个当妈的也没关心过它。 时隔又百年,神社附近种上了梅花,在雪下后粉白相称异常清雅。今年的雪罕见的大,往日都是落地融化,而这次却在天地间铺满了一层雪融,似乎在预兆着什么。闲鱼抱着茨球走在雪地,仅着的巫女服隔不住风霜,却也感觉不到冰冷。 从山上走到山脚处,闲鱼的身上未曾积雪,可茨球的毛绒上却糊了一片雪层。闲鱼笑着低头将它头上的雪吹走,正要去巡视田地,却听到哀嚎声…… “神官大人!请通融一下吧,我的妻子忽然提前生产,请让我们暂时借用寝殿!”一群武士围着痛叫不停的妇人,低下骄傲的头恳求着。 被拜托的神官很为难,道:“女人的生产可是会玷污神社清净的……”至今的日本依然像平安时代一样,将女性的经血和分娩视为污秽,需要远离人群避秽。尽管也很同情这位武家族的主母,可神官也不敢妄下定论。 “带他们去御仮屋吧。”闲鱼从梅林中走出道。 还在求助的武士家主怔住,而那位神官则立刻应道:“是,鱼姬殿下。”既然得到了神主的允许,他们便也不在阻拦,伸手引导道:“请继国大人来这里。” “啊…是…是!”那位继国大人赶忙带着妻子往仮屋走。 御仮屋是神社临时接待的备用房间,生产这样的事情无法在神职居住的神务所和接待大名的御殿进行,便只能到那里。这位继国家的主母比预产期早两个月生产,来神社拜祭也并未带接产人员,武士们只能到神社附近的村落寻找夫人帮助。 “大人,夫人怀的是双胎啊,这是不祥之兆!”武士们纷纷劝谏道。 “我知道,先等等再说吧。”继国大人低声道,他看了眼还在尖叫不止的夫人,和部下们走远了些,又道:“刚才我们在外面见到的,就是风神巫女鱼姬殿下吧?真是如传闻中一样年轻。只是可惜,刚才太匆忙,竟然忘记求取神符庇佑。” “是啊,可惜,没准还能求到神器呢……”家臣也摇头叹道。 继国家的主母经过两天一夜的痛苦挣扎后,终于平安生下了两个孩子,只是小孩子天生脸上带有斑纹,这在古板保守又迷信的时代显然是不祥之兆,作为父亲的继国大人没有丝毫犹豫,便向还在襁褓的幼子拔出了刀。刚诞下孩子身体还虚弱着的母亲,不顾一切的阻拦在孩子面前,才保住了小儿子的生命。 对此,知晓伊贺境内所有事的闲鱼表示呵呵,直接送继国家一众武士滚出神社,只留下主母和两个孩子委派式神照顾。继国大人和他手下的武士们顺着参道从山上滚落,足足翻了近百个跟头才头破血流的落地,这会儿谁也不敢再提什么双生子不详,每天都在山下徘徊希望得到原谅迎接老婆孩子回家。 继国家的主母带着两个孩子长到十岁才放他们下山,这段时间她在神社处理文书工作,独立后就不想回去了,而两个孩子岩胜和缘一也分别拜了鹤丸和光忠为师。 大儿子跟着鹤丸长大,被自家老师的骚操作搞得少年老成,前段时间还被坑穿上女装跑到鬼丸国纲的浴池送惊喜,结果师徒俩一起被追杀逃了两个山头。于是,哥哥岩胜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严肃正经(重点)不苟言笑(重点)的武士。至于弟弟缘一,他发现自己对厨房的火炉倍感亲切,决定和光忠一样,做个特级厨师…… 兄弟俩从小在山上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只是由于继国家主病重,家族后继无人的关系,作为长子的继国岩胜最终还是带着不舍回去继承了家主之位。 在被乱七八糟的杂务和勾心斗角包围的时候,他满心都在怀念神社的生活,有说学逗唱的师父,还有天真单纯的弟弟。只是在岩胜处理家族事务的时候,弟弟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神厨,是传说以厨入刀,把菜做出禅意的神仙厨师…… 岩胜:羡慕。 弟弟还在追逐自己的梦想,可自己的梦却在家族的杂务中被遗忘。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他…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就在岩胜逐渐要淡忘自己的梦想的时候,有个叫无惨的出现在他面前,想要行凶的他被风符反弹掉两个门牙,接着被忽然出现的弟弟一锅捶扁。这次的意外让岩胜记起了自己的梦想,他将家族交到妻儿手中,决定去继续梦想…… 就在岩胜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无惨有交际的时候,这个人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神神道道的鼓吹自己,还画了一堆大饼想引诱他做鬼,只是想到鬼丸国纲暴躁的脸,岩胜果断选择了拒绝。而且这个家伙被日和坊追着跑满山乱跑的样子,真的很不靓仔,看着就拿了败犬的人设。 没有了家族束缚的岩胜找回了童年的快乐,他打赢了诸多闻名的剑客,成为了人人称赞的严肃正经(重点)又不苟言笑(重点)的强悍武士。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二师兄,他还是没出来,都是无惨的错啊!!

第294章 紫阳花在雨中仍倔强的高抬着头, 蓝紫色的花瓣随水流划过而舒展, 像小姑娘破涕为笑的圆脸。闲鱼侧靠在窗边, 一手拨弄着古琴的十三弦,断断续续的音调传出,组成并不流畅的旋律,似是祝祷丰荣的神乐, 又似是节奏放慢的青鸟。 听着这噪音,在屋中整理书架的歌仙皱起了眉毛, 但他没有像平日那般上前念叨一顿, 反倒是望着闲鱼半阖的眼睛叹了口气,随即继续低头整理数百年积累的书卷。 从另一个世界归来后的这些年, 闲鱼一直没有沉睡, 尽管她醒着,精神越是一日比一日不济。继国兄弟还小的时候, 她还会来帮忙带孩子,可等他们长成离开神社, 闲鱼便一下子沉寂起来, 原本喜爱热闹的她十数年都未曾踏出神域境, 只静静的在屋里发呆。她的疲惫显而易见, 但又固执的不愿休息,仿佛在等待,再不愿错过什么。 后面陆续苏醒的鲶尾和骨喰被弟弟们推着去果园采摘苹果,在路过闲鱼窗口的时候,鲶尾停下脚步, 在篮子中挑挑拣拣的一会儿,找出最大最红的一个,塞到了她的手心里。在走之前,还顺便将她的刘海拍平道:“很甜的,要吃完哦。” 骨喰怀里抱着两个篮子,直接将那张漂亮的脸挡的严实,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的颔首叮嘱道:“吃之前请记得清洗。”虽说神域境没灰尘也不生虫子。 “我知道啦。”她打起精神来应道。 只是在藤四郎们离开后,闲鱼从弹琴发呆变成了抱苹果发呆。被烛台切抓去和面的长谷部见状,跟着落寞的没了继续揉面的心思。 神社外,鹤丸盘腿坐在鸟居上啃苹果,身边是一排分食果肉的鸟儿,鸟居下信徒络绎不绝的走过,却没有人留意到上面的他。为了摆脱一些麻烦,闲鱼和付丧神们使用了术让面孔不会被普通人记住,同样的存在感也稀薄了起来。 “师父,坐在鸟居上太失礼了。” 古板严肃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鹤丸眼睛一亮,将手里的苹果啃碎散在鸟儿身边,自己则擦擦嘴一跃而下道:“哎呀这不是岩胜吗?真是稀客啊!” 听到他嘴里的抱怨,继国岩胜严肃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低头行礼后才道:“师父,请原谅我,因为长孙诞生,才耽误了原定来探望您的时间。” 鹤丸闻言吓了一跳道:“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小岩胜竟然有孙子了。”在神社待时间长了他都忘掉了,战国时代30多岁有孙子太正常了。 “是的,我也很意外。”岩胜冷峻的脸浮现出一丝尴尬,之前带着妻子去探望居住在深山修行的弟弟和弟媳,结果却错过了长子的婚礼,幸好还能赶上孙子出生。说到这个,他便又收起笑容,语带紧张道:“是这样的,今天是那孩子诞生的第七日,不知殿下能否为他举行御七夜的仪式……” 鹤丸一愣,随后击掌道:“对哦,来得正是时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鱼酱出来。”新生儿的到来,没准可以让无精打采的她恢复精神。 方才还站在面前的人一下子便消失了,继国家的武士和岩胜的妻子都吓了一跳,担忧道:“夫君?”“不必担心,我师父向来是这样的性格。”岩胜安抚着。 鹤丸师父的相貌和性格并不相称,当年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动手,是追赶骚扰村民的强盗的时候,师父拔剑的身姿如鹤般皓丽优雅,出剑的锐利却又不输任何强悍的武士,他第一眼看到时,便希望成为那样行止优美的存在。 回想着过去,岩胜有些出神,正在这时,长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不安揣测道:“巫女殿下会同意给孩子做御七夜的仪式吗?”毕竟那位巫女大人可是连将军和天皇的面子都不给,难以想象她会做这样的小事。 “会吧,鱼姬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岩胜道。 对于继国兄弟来说,风神巫女是如同义母般的存在,未下山之前他们有一半的时间在她身边度过。只是就算是岩胜也不明白,巫女和她身边那些同样不老的武士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件事,他也曾经问过鹤丸本人,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是家里人啦,一起吃吃喝喝,上了战场也能放心把性命托付的人。] 岩胜很羡慕这样的关系,所以他和弟弟也成为了那样相互信任的亲人。 在等待的过程中岩胜将妻儿带到了当年他和母亲一起住过的神务所处,无论多少年过去那里始终都留有他和弟弟的位置。而鹤丸则回到了神域境里,他匆匆忙忙跑到闲鱼的寝室,见她正在发呆,便直接走过去一弹额头道:“想什么呢鱼酱?” 闲鱼连忙捂住自己的脑门道:“没想什么,找我有事吗?” “唔……”鹤丸蹲在她面前静静的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往两边拉扯道:“确实呢~不过在此之前,鱼酱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抬头疑惑的打量着他,闲鱼摇头道:“没有啊。” “这样愁眉苦脸的,看着可不想没什么的样子啊。该不会是,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吧?”鹤丸半蹲在她面前琢磨道。 “真的没有啦,你不要胡思乱想。”她有些哭笑不得的伸手拽拽他的衣服。 “没生气为什么连个笑脸都不给我呢?”他蹲在地上不起来道。 “好吧好吧……” 连哄带骗的让闲鱼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鹤丸这才满意的站起身来,他依然没有对她讲明原因,反倒是直接背过身弯下腰道:“快点上来,我赶时间的!” 等到闲鱼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到了鹤丸的背后,她眨了眨眼睛,拍拍他的肩膀道:“着急的话我可以直接开传送门过去,不用那么麻烦的。” “不麻烦,鱼酱小时候也经常被我背吧。”鹤丸带着她掠过花丛离开了神域境。 下巴放在鹤丸的肩膀上,想到过去,闲鱼忍不住勾起嘴角道:“那时候还小呢,别说开传送门了,连府门都迈不出去。”在少将府的时候,乳母管的很严,白日要学习阴阳术和各种技艺,天一黑就得立刻休息。童年岁月里为数不多的休闲时间,都是与师兄们一起度过的,而那些空闲的机会,则是鹤丸帮忙挤出来的。 皎皎鹤姿的青年,本该俯瞻白日,却日复一日同她风林月夜,来往云间。 金眸在日光下折出细碎的光,鹤丸带着她降落在神务所前的梅林,道:“现在也一样,想去哪里我带你。”他竖起一根手指点在唇前,道:“不会被发现哦。” “早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闲鱼伸手抓住他的斗篷笑道。 “有点挑战性才有趣嘛。”鹤丸将手背在脑后,任由闲鱼拽着他的衣服向前走道:“今天可是开心的日子,鱼酱也不要苦着脸了,岩胜的孙子还等着你做御七夜的仪式呢。吓到了吧,那孩子都做爷爷了,我的辈分也提升了哦。” “竟然是这样?!”闲鱼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良,毕竟继国兄弟在她的记忆里还是孩子的形象。她按按太阳穴,感慨道:“这可是大事,得先回去做仪式准备。” “不用那么啰嗦啦,给赐个福就完事了。”见她掉头要往神社走,鹤丸赶忙将她拉过来,拽着往神务所去道:“来都来了先见见孩子嘛。” “哎呀你别拽我!”差点被拉趴下。 孩子才刚诞生七日,尚且看不出长相随谁,只是岩胜的长子却觉得新生儿更像父亲。鹤丸盯了一会儿,实在是无法从那团肉嘟嘟上找到弟子的痕迹,便只能求解的看向闲鱼。作为抚养过岩胜的人,闲鱼摸着孩子的小脸,笑着颔首道:“是像,但是更像岩胜的母亲。”那位体弱却不改坚韧勇敢的母亲。 “这倒是好事,长大会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鹤丸戳了下岩胜,打趣道:“没准你再出门修行两年,重孙子都生出来了。” “师父你别打趣我了。”岩胜不好意思的垂头。 见过孩子后,闲鱼将鹤丸留下来考校岩胜的武艺,自己则暂时离开了神务所,去安排御七夜要用的神棚和红豆饭、鲷鱼。御七夜是为孩子命名并送走产神的日子,尽管以明神巫女的位阶处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大材小用,可闲鱼还是做的极为用心。 神馔所常备仪式用的材料,闲鱼没有用巫女们帮忙,在常燃不灭的忌火中蒸上红豆饭,便挑了条饱满红艳的肥嫩鲷鱼清理起来。银发狩衣的青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神馔所门前,他并未出声打扰,而是靠着门边浅笑着看她忙活。 将处理好的神馔放在干净的叶片上,闲鱼满意的松了口气,她拿来案板正要装上,大脑却忽然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的不适只出现瞬间,取而代之的便是困倦,闲鱼压下哈欠,却忍不过眼睛的酸涩…… 忽然出现的手阻止了闲鱼揉眼睛的动作,柔软的布料紧接着出现,抹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水光。闲鱼收回手错愕的抬头,目光在瞬间凝滞,神姿佚貌的银发青年正在她面前晏晏浅笑,道:“鱼汁涂到眼睛里会更痛哦,师妹。” “晴、晴明师兄!”闲鱼完全忘记了他刚才的叮嘱,就这样用沾满调味品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她欣喜万分道:“晴明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晴明看了眼袖子上的爪印,纵容笑道。 “那……”察觉到温柔的笑容下似乎隐藏着什么,闲鱼松开手,轻合掌心道:“师兄这次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晴明的笑容抿起,他垂眸望着形销骨立,再不复往日丰腴苹果脸的师妹,轻声道:“就是想来看看师妹,顺便将松动的封印修复。” “封…印?” “是啊,大师兄的封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师兄来了!

第295章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被静止了一般, 原处只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闲鱼望着久别重逢的青年,在他提到封印的时候, 便失去了语言, 而晴明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只是静静等待着她。 神社檐下的铃铛被忽来的风吹动的叮咚作响,也让闲鱼不得不回神去正视一切,她无措的低头攥紧了手里的衣料,对着上面的绣纹道:“我…我不想……”她紧缩着肩膀,双臂的筋肉绷紧,身体则在无意识的发抖, 她不敢去看晴明的表情,只是用恳求的语气道:“师兄, 我不想再睡了……” “我知道。”晴明叹息,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轻拍着她的后背。 久违的拥抱让闲鱼一下子红了眼睛, 她紧攥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不想再睡了,不想每次醒来都只能去接受失去。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我想再见见犬大将和杀生丸,我想看岩胜的孙子长大,我还没解决龙骨精,我还想参加下一次的祭祀……” “还想要再等等叶王是吗?” 晴明一语中的,直接截断了闲鱼后面的话。是啊, 叶王他很快就能转世了,尽管这一次他会投生在帕契族,可没准会和大师兄一起,以帕契祭司或通灵者的身份归来。闲鱼这一生失去了很多很多,她无法从地府那里得知赖光爹的灵魂归宿,便攥紧了所剩无几的前世记忆,满怀希望的等待着。 扒拉着晴明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一团团褶皱,闲鱼恳求着:“…师兄,求你了,我不想睡。” 晴明的唇动了动,忽然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道:“好吧。” 黯淡的眸子再度明亮起来,闲鱼回望着对她温柔微笑的晴明,生怕他后悔一样,捧起之前放下的案板道:“师兄你看,这是我做的鲷鱼和红豆饭,已经有模有样了吧。” “看来师妹现在已经不需要烛台切先生帮忙准备神馔了。”晴明挑眉调侃道。 “早就不用了,不过味道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闲鱼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是在准备御七夜的仪式?”晴明心想,这大概就是师妹口中的岩胜之孙吧。 “对对对!忘了跟师兄说,岩胜是神社长大的孩子,他还有个叫缘一的弟弟。说到这个我就生气,他们那个父亲啊真是超级不负责的……”闲鱼像是忽然间唤回了所有的活力,这时候的她再没有之前疲惫困倦的样子,对着晴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 晴明耐心的听着,师妹依旧年轻稚嫩的面孔,让他产生了回到少年的错觉。已经记不得身边有多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在假死隐居之后,他便带着小白前往妖界,畏于他的力量,鲜少会有妖怪敢在他身边这般吵闹。晴明并非是不想念亲友和相伴近百年的式神,可他违背高天原诸神的期望选择成为妖怪,若是再频繁出现在人世,怕是会让作为月夜见尊的小师弟为难。 在纪州清剿之前,高木神在高天原依旧占有极高的话语权,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渎神的麻仓叶王,以他为首的保守派希望同样天资妖孽的安倍晴明,能以人身死去并成为高天原的人神。只是晴明怎么也不会愿意受人管制,他违背神意,选择了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道路。 如今高木神被迫沉睡,高天原反对势力散去,晴明才重新重返人世。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看望不听话的师妹。 晴明的出现让闲鱼一下子恢复了元气,为岩胜的孩子举办过御七夜之后,她便带着他回到神域境,摩拳擦掌的跑到厨房,准备亲手做饭招待许久未见的师兄。光忠从大厨变成帮厨,也没有打扰阿鱼难得的兴趣,只是会偶尔出声做些指导。 与晴明一同品茶的三日月见大阴阳师出神的样子,不由莞尔道:“想到保宪公了吗?” “是啊。”晴明没有否认,他想若是大师兄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师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的,顺便还会狠狠地训斥他一顿吧。只是烹饪这种事晴明是真的不擅长,年轻时还老被父亲嫌弃只会添乱。 回想起往事,连三日月唇畔的弧度都上升起来。 厨房里面,光忠将做好的食物摆盘,背对着他的闲鱼搅动着汤汁,目光游离在窗外。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一抹深色吸引了闲鱼的注意,她看到一个陌生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庭院里,只是距离过远看不清晰。怀抱着疑惑,闲鱼走出厨房,只是等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一片蘑菇。 是谁呢? “姬君你的汤!!” “啊啊!我这就回去!” 幸运的是闲鱼的汤并没有受到影响,光忠在她回去之前便已经将锅端下。等所有人到齐之后,晚饭时间开始,所有人都颇给闲鱼面子的说声好吃。 被夸奖的闲鱼脸上带着美滋滋的笑容,不过目光在扫过众人的时候,她道:“是不是缺人了?” 付丧神们面面相觑,各自核对过身边的人后,确定道:“没有啊。”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闲鱼没有继续追问。 入夜之后,神域境一片清净,在这里也不需要人守夜,没有夜生活的众人通常早早就会睡去,而不需要睡眠的风神大人,也跟着调整了习惯,会在夜里回归自己的寝室。神域境的夜晚没有虫鸣鸟叫,只能够听到风吹动草木和水池鱼虾拍水的声响,偶尔田间还会传来猪的哼哼。 在白日出现过的高大身影漫步在庭院,他回头看了眼寝室,便兀自坐在水池前发呆。望着水中游动的鱼儿,他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只是在这同时,原本徘徊在水面的鱼虾一并散开…… 男子收回了手。 “想吃鱼吗?那真是伤脑筋了,我只留了些烤肉饭团呢。”闲鱼忽然出现在男子身后,手里还捧着食盘,看清男子的面孔,她笑道:“哎呀果然有新人,我没有看错呢。” 男子似乎没预料到会有人忽然出现,浑身上下的戒备未消,见到是闲鱼,才放下握着刀鞘的手沉声答道:“……大典太光世。” “啊?”闲鱼歪头疑惑。 “我的名字。”他说完便后退和闲鱼拉开了距离,似乎并不擅长和人相处的样子,也没有接过她手里的食物,只是将五官隐藏在发下的阴影中道:“要把我封印回仓库吗?” 闲鱼的表情空白了瞬间,头上冒出一堆问号,她将手里的食物硬塞到他怀里,很是严肃的科普道:“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刑法规定,非法拘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后果严重可被判处十年以上。尤其是我这种国家机关单位的巫女,知法犯法抓住就要从重处罚啊。” 大典太满脸迷茫。 把饭团塞进他手里,闲鱼拉着他重新坐回河边,池水中原本重新聚集起的鱼儿,在大典太过来的瞬间再次闪开。闲鱼不解,这些鱼平时被连大人惯得可是不怕人的。 拳头大的饭团,大典太一口就能吃下,可在闲鱼身边,他还是缩成了两口,见她在看水池,他道:“是在恐惧我。不仅是鱼,还有鸟这样的小动物,都不会靠近我。” “谁说的,我不就在这里吗?” “?” “我啊我啊,我是[鱼]姬啊。”闲鱼指着自己道。 “……哦。”他木着脸吞下饭团,get不到闲鱼的点。 “不过你这个技能啊,我老家也有人装备过。”扒拉着池塘的水,闲鱼一本正经的胡扯八编道:“是个叫做西施的姑娘,走到哪里鱼就沉到哪里。同样厉害的还有貂蝉和杨玉环,人家那是闭月羞花啊。”侧头看着大典太啃饭团的模样,闲鱼托着下巴笑道:“大典太有一点和她们很像哦。” “?” “长的好看!” “……” 对上大典太木然的表情,闲鱼久违的冷场了,就在她琢磨着要怎么接话的时候,大典太将饭团吃光,站起身道:“我已经吃完了,现在要出击了吗?”见闲鱼摇头,他又道:“或者是驱邪治病。” “大典太和药研一样会医术啊。”闲鱼惊讶道。 “不是。”他垂眸解释着:“疾病和怪异也恐惧着我,谁都不和我接触,所以偶尔会被借给病人。反正…我只有这种事才会被用到,平时便只能做个摆设,就算在刀鞘枯朽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怎么会呢?你现在一看就是超强的武士,走出去也会受人尊敬的。”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闲鱼拦在他面前道:“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到时候村民们的反应会证明一切。” “你要带我出去?”他只注意到这一点。 “没错。” “……证明失败后我会回到仓库吧。” “既然这么喜欢仓库,那现在就去仓库好了。”闲鱼佯装生气的站起身,从他手里拿过食盘,拽着他往大家的寝室走道:“就是这里了!”说完她直接拽开门,里面正在拼酒划拳的岩融、御手杵和次郎太刀吓了一跳,满脸惊悚的看着闲鱼。 “这是大典太,今晚先住在这里好吗?”空房间还没整理过。 “这事啊,有啥不好的,小公主就放心交给咱吧!”岩融起身和御手杵一左一右的揽着大典太的肩膀将他带到屋子里,向闲鱼挥挥手道:“你快回去休息!” “嗯嗯。”闲鱼点点头,朝大典太挥挥手道:“明天见哦!” “新人来干杯!”等闲鱼离开,次郎太刀便拿出大瓶酒放在大典太面前,而后者茫然的被簇拥在中间,两手捧着酒杯道:“……这就是仓库吗?” “啊?”三人愣住。 “她说,要带我去仓库。”大典太道。 三人忽视一眼,随后齐齐喷笑出声。 “没错,这里就是仓库!” 记挂着晴明和与大典太的约定,闲鱼早早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换上一身简单的巫女装,便准备起身出门。只是刚直起身子,那令人无力的眩晕感便再次出现,闲鱼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一般,猛的跌倒在地上。 “真是的……” 闲鱼好一会儿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她摇摇头起身,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房间。刚走到庭院,便看到晴明坐在樱花树下,正用扇子接住散落的花瓣。 “晴明师兄!”闲鱼跑过去坐在他身边。 “好早啊师妹。”在看到她过来的时候,晴明的笑容一顿,随后甩开扇子上的花瓣,将面前的茶杯推到她面前道:“有事外出吗?” 一晚过后确有些干渴,闲鱼喝了口水颔首道:“等会儿带大典太出门逛一圈。”她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哈欠,不适的揉揉眼睛继续道:“大典太是刚来神社的新人,看起来应该是太刀的付丧神吧,很酷的大个子……” 身边的声音逐渐变小,晴明静静的听着,平静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直到肩膀上传来温暖的压力,他才放下茶杯,侧脸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的师妹。 抱歉啊师妹,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 看着闲鱼的睡颜,晴明伸手摘下她发间的花瓣,可在手臂抬起的瞬间,冰凉的刀刃便出现在他的颈项。晴明顿了顿,忽然笑道:“能被天下五剑抵住喉咙,也是在下的荣幸啊。”顺着刀身向上看去,拔刀的赫然正是大典太光世。 “你做了什么?”刀尖更压紧了些,大典太威胁道。 “别这样,这是姬君的师兄。”后面出现的岩融按住了大典太的手臂,他表情凝重,抓了抓头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姬君的身体只能以这种方式修养。”可是她牵挂的事情太多了,就算到了极限还是会强撑下去。 “……可是你们,违背了她的意愿。”大典太说着,卸下了手上的力道,再次将刀收入鞘中。他望着平静睡着的女孩,脑中浮现的是她昨日活泼的样子。 原来你也是病人吗? 闭了下眼睛,大典太将自己的本体卸下,交到岩融手中道:“放在床边。”说完这句话后,太刀付丧神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面前,只剩下本体被岩融握在手中。 等醒来的时候,再去完成约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塑造典典,结果拖到了现在...受制篇幅,希望不会太糟。 晴明的话,他也想多给她些时间的……

第296章 尽管这段时间的闲鱼是清醒的, 可神域境每个人都知道距离她下一次沉睡已经不远了,灵魂的创痛或许无法从表面看出, 但保宪的封印依然存在, 并时刻提醒她应该休息。只是在闲鱼的抗拒下, 大师兄温和的封印终究是失去了作用, 在付丧神们谁也开不了口的情况下, 晴明出现了。 白发狐耳的俊美男子唇畔依旧留有弧度,依在他臂上的少女安静的睡着,似乎花瓣落地的声音也会将她吵醒。前庭不知不觉站满了人, 付丧神与阴阳师之间的气氛凝重, 尽管知道面前的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也晓得闲鱼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可就这样被忽然封印, 谁也无法轻松接受。 鹤丸摊开手,一朵小花[啪嗒]落在闲鱼的发涡上,也将庭院内凝固的气氛打散。当众人从那朵花上移开视线的时候才发现,闲鱼面前的空地, 已经多了位被神龙环伺的神明。 他低着头, 浅色的发丝与落英交融,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道: “不要再吵醒她了……” 至那日起,神域境从内部封闭,付丧神们仍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外面的声音再也无法传递到巫女的耳中。这一次, 她会好好的休息,直到完全康复前,不会被任何人吵醒。 师妹再次沉睡之后,晴明便离开了神域境,他想在她醒来之前,那里都不会欢迎他了。离开伊贺后晴明并没有像最初打算的那般回归妖界,而是先去了西面。 关西的池沼常年有大妖作祟,近年更是占据淡水迫使当地平民离开家乡另投他处,城主遍寻能人除妖,可均是有去无回。晴明用扇子遮蔽了腥臭,望着面前凶拧暴敛的大妖轻笑: “找到你了,龙骨精。” 放心休息吧师妹,你所牵挂的事情,师兄会帮你了结。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改头换面,武家执掌的冷兵器时代彻底成为历史,街道上再不见腰挎长刀尽享尊崇的武士。尽管一时间还无法摒弃往日的陈规旧习,可这些改变也已经让长久闭关锁国的沉默国度换发生机,城市乡间,处处洋溢着新生的朝气。 和时政本部所存在的世界不同,这个空间的人类至始至终没有和神明剥离,尽管高天原已经很少插手人间事物,可国家却依然被诸神所引导庇护着。这样的情况不仅存在于日本,它国也同样如此,因而本该出现的世界大战在诸国神明的干预下并没有发生,虽然难免有些弱小文明在争执中覆灭或被吞并,可诸国的主神显然不想真的开启世界范围的众神之战。 数百年过去,通往风神神社的陡峭山路被修建出整齐的阶梯,双重栏杆确保了信徒的安全。 作为日本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神社之一,伊贺明神一目连香火鼎盛,尽管诸城皆有分社,可每年也有大批人前来朝圣。神社每日招待的信徒不仅有本国人,同样还有金发碧眼的洋人,他们怀抱着对东方神明的好奇,学着信徒的方式朝拜。由于本社的御守、神符获取难度极高又十分灵验,不少游客将之视为最珍贵的特产,甚至流出了得不到御守便枉来日本的说法,现在每日都有人蹲守。 在神明极少出现的时代,人类已经不再向以前那般忌谈鬼神,年轻人甚至还开始怀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经常会有学者前来打探风神和长生巫女的传说。 “问可以,但绝对不能诋毁一目连命和巫女大人,当地居民都认为伊贺千年风调雨顺得益于风神的庇护,而巫女也是守护大家不被妖怪骚扰的传奇。” “那个巫女真的还活着吗?” “不知道啊,应该是真的吧。反正当地人不接受活着以外的猜测,你乱说话真的会被打死的。” 在两个外地人互相交换探听来的信息的时候,留着齐肩发的俊秀少年从他们身边走过,他带着让人舒心的笑意,在与俩人擦肩而过时,轻声道:“劳烦挂念,巫女大人一切安好。” “诶?!” 当两人起身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主!!” 齐肩发的少年刚从两个游客的视线里走开,满头大汗的一群人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发丝黄红交叠,星目剑眉的爽朗少年,他抱着一叠章鱼烧道:“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齐肩发的少年歉疚道。 “哪里的事啊,你可别跟我客气。喏,热乎的章鱼烧给你吃。”黄红发少年直接将食物塞给对方,才继续嚼起自己的那一份道:“说到底都怪那个[鬼],早点解决他就好了。” “会的。”齐肩发的少年,产屋敷耀哉对比自己要小一些的炼狱杏寿郎笑道。 “对了,听说你又偷偷跑去剑道馆报名被主公大人训斥了?”杏寿郎不客气的问着。他家的少主人天生没有武术细胞,但又有做剑客的梦想,伊贺城的武道馆都被他试一遍了,可谓屡败屡战。 问道这个问题,饶是少年老成的产屋敷耀哉也有些尴尬,只能点点头:“是恋雪道馆。” “是这家啊,老实说我觉得他家的门派名怪怪的……” “因为祖师夫妻关系好,所以用妻子的名字命名的。”产屋敷耀哉解释着。 “那你以后会把鬼杀队改名叫天音队吗?” “……” “……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产屋敷耀哉笑容尴尬,不想继续和对方讨论这个问题,毕竟他尚未成年,距离成亲还远得很呢。虽然父亲还年轻健康,也不急着让他接手家族事务,但他却想着早点帮父母分担些压力。想到前些天得到的消息,他问道:“槙寿郎先生接手了神社的委托,平安回来了吗?” “听母亲说,今天就能回来。” 被两小只惦记着的槙寿郎此刻正在神务所前的长廊,同行的还有悲鸣屿行冥与岩融。此行他们顺利的消灭了蛇女,还解救了被囚禁的小男孩,只是那孩子的嘴上受了伤,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 “药研应该在吧,快点给这孩子看看。”岩融看着异常沉默没有活力的小男孩,为难的抓了抓头发嘀咕道:“哎呀,这要是姬君在就没那么麻烦了。”足玉哗的一下就治好了。 “药研先生在的,我带他过去吧。”有着圆润脸庞的小女孩笑眯眯的牵起男孩的手,她是附近居民的孩子,平时经常会跟着母亲来神社帮忙。 手忽然被握住,那低落着的男孩忽然红了脸,他抽了抽手,却愣是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岩融见状松口气,笑道:“那就拜托你了小蜜璃。” “交给我吧!”女孩子元气满满的握拳道。 交付了任务,也将孩子顺利带回,奔波了一路的三人小组宣告解散。悲鸣屿行冥带着路上买来的礼物赶回去照顾收养的孩子们,而槙寿郎也急着回家和妻儿团聚。 正如闲鱼之前承诺的那样,产屋敷家和鬼杀队得到了神社的庇护,成员们纷纷举家搬来伊贺,而这里也是所有鬼无法踏足的地方。有神社在其中周旋,鬼杀队被国家承认,如今是被人崇拜的英雄职业,当地的群众感激他们为民除害,也会在日常中照顾他们的家人。 岩胜和缘一去世后,继国家衰败下来,神社不会去干涉人间的走向,只是默默地保护着他们的后人。如今,岩胜的后代有一郎和无一郎被带到了神社,他们的母亲也正在被药研治疗。 岩融坐在神社的台阶上休息,此时头戴着蝴蝶饰品的女孩们也分别被她们的父母牵着走上参道来。听着小姑娘清脆的笑声,岩融也忍不住弯起嘴角,起身让了路。 啊啊,他们家的公主,以前也是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呢。 想到还在沉睡的闲鱼,岩融抿了下唇,起身向通往神域境的神务所走去,可在此时,一阵嘈杂声响了起来。鬼丸国纲站在神社外门,一脚踹开按着妇女殴打的醉酒男子,上前踩得他嚎叫痛哭道:“再敢打你妻子和孩子,我就把你卸成八断!!” “对不起!再也不敢了!”那男子哭喊着。 “哥哥……”脸上被父亲砸出包的小男孩哭着抱紧了同样满脸血痕的兄长。 “玄弥别怕,师父会保护你们的。”小男孩的哥哥实弥望着鬼丸凶狠的手段,目光灼灼道。 神社随着时代的发展更加有朝气,这显然是风神大人所乐意见到的,只是这一切却暂时无法分享给还在沉睡的巫女。神域境的风景千年不变,但随着付丧神们的调整,也开始有了现代的气息,起码他们现在,也开上了锻造神亲手锻出来的拖拉机…… 见阳光正好,长谷部指挥小纸人们换洗窗帘,在路过姬君沉睡的寝室时,却发现她的门四敞大开着。原本心情正好的长谷部立刻拉下脸来,走到闲鱼的屋里扔出六只蹭被窝的猫来,顺便向外吩咐道:“你们打扫姬君房间的时候,记得锁上门啊!” 小纸人们飞快点头。 交代过后,长谷部回头打算帮闲鱼更换下全都是猫毛的被子,可在转身的同时,却看到闲鱼揉了揉眼睛,并便抱着同样睡眼朦胧的茨球坐了起来。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下鬼灭众人的现状~ 没看过的可能看不懂,就当做是过度吧。 之后会再跳下时间说明炭治郎长大后,最后就是通灵王了……

第297章 许久不曾见过阳光的皮肤几乎与纯白的里衣同色,御帘被打开后投射进来的阳光, 在皮肤上的毛绒附着上金色的暖光, 才让她的存在显得真实起来。 长谷部握着鸡毛掸子愣在原地, 睁大眼睛迟迟没有上前一步, 反倒是刚刚苏醒的闲鱼打了个哈欠,抱着茨球朝他歪头笑道:“早啊。” 不早了…其实都已经过去四百多年了…… 望着闲鱼不变的容貌,长谷部压下心酸, 心怀忐忑的问道:“主…姬君的身体好了吗?”晴明公临走的时候说过,在她彻底康复前封印都不会被解开。尽管知道应该相信那位传奇阴阳师的话, 可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确定。 活动了下躺了四百多年的身体,闲鱼仿佛能够听到僵直的骨骼转动的声音,像许久没有上润滑剂的齿轮一样, 转起来咯吱作响。 从被窝里爬起来,顺便将藏在自己双脚间的三花猫提出,闲鱼光着脚走到长谷部面前道:“身上的封印已经消失了, 看来是没事了。”此刻她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除了终于摆脱每次醒来都被迫接受别离的压抑外,还有些惆怅。但总的来说, 她还是解脱般的松口气呢喃道:“以后都不用睡了。” 在闲鱼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饶是一直压抑情绪的的长谷部也忍不住情绪外泄, 甚至是猛的握紧拳头挥了挥,看到闲鱼蓬头垢面的样子,他想要上前帮她整理一下,可看到自己手上的鸡毛掸子, 他懊恼的将它藏在身后道:“稍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跑出寝室,对着庭院喊道:“姬君醒了!” 原本吵闹的院子忽然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乒铃乓啷丢东西的声音,随后大批人涌入寝室—— “姬君!” “姐姐可算醒了啊!” “阿鱼!” 结束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梦境,众人的笑颜如缕缕阳光,瞬间将她从狭小封闭的世界里带回。走过一千年,她纵然经历过许许多多难以承受的别离,可这些人的存在,却一直在支撑着她,让她不愿放弃。 以前的闲鱼说过,想要在重要的人之前死去,这样就不会难过,不必在经历别离。可是现在,她却开始想要走的更远一些,这样就会有更多时间来珍惜身边的一切。 从战国到大正,经历了四百多年的时间,却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千年来的修缮并未给神社带来多少改变,但山下的村落却已大变了模样,山林变为整齐的屋房,农田消失大半缩小到神社后方,连原本是乱石的区域也建起了工厂。至于闲鱼记忆里衣衫褴褛的平民,也都穿上西方和传统混合的服装,光鲜亮丽的走在街上。 “溯行军虽然消失了,可现在的大正和我们知道的大正差别还是很大的……”清光帮闲鱼打理着长发,小心的梳开疙瘩,他避开那些黑暗的争乱,挑着些边角的小事道:“比如说,现在多度的猪肉和神户的牛肉一样闻名世界,阿鱼有空也去尝尝吧。” “……哈?”闲鱼的嘴角抽搐,这和她无关的对吧? 大概猜测到闲鱼会想什么,清光体贴的补充道:“本来神明的喜好就会影响到凡人,自从猪成为御神使之后当地人也开始尊重起猪来,不在喂食它们秽物,而是由当地贵族出钱供奉,每年还有猪的选美比赛。长久下来当地的猪不仅颜值得到改善,连肉质都鲜美起来。到了现代,禁肉令被废除,人们也终于发现了多度猪的特别之处……” 特别好吃。 值得一提的是,当地人觉得猪肉好吃是多度神的恩赐,所以杀猪之前都会祭祀一下天津彦根命。这个习俗传遍了全国各地,多度神的香火在新时代反而越发兴旺起来。 听到这里,闲鱼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点庆幸,还好自家神域境的猪没有被信徒发现。正当闲鱼偷着乐的时候,就见自家神明蹬着三轮车从她面前经过。 “……” ?! “哎呀阿鱼不要忽然站起来,你看头发都拉断了!”清光被忽然窜起来的闲鱼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抱怨完,便见头发还乱着一半的她噔噔噔的跑出了屋子,身后还带着一串达摩蛋。注意到院落里三轮车上的风神大人,清光无奈一笑,拿着梳子追了上去。 一目连对待闲鱼的态度一如往常,随意到让她觉得并没有睡过四百多年一样,待她走到身边,这位温和的神明才从三轮车上下来道:“睡得还好吗?巫女。” 冲忙点点头,闲鱼指着他背后的车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人类所用的代步工具。”神明的脸上带着笑容,语气里有着闲鱼陌生的兴致道:“离开神明的庇护后,人类反倒制作出了连神也为之惊叹的奇迹。现在的他们,已经能够靠自己的力量飞上天空了。”没有可能被遗忘舍弃的失落,如今的一目连只是单纯在为人类庆幸,且作为匠人,沉迷在全新科技的知识海洋中。 看到浅笑盈盈的神明,闲鱼怔了下,随后也跟着粲然道:“真好啊。” 尽管神明和现代设备联系在一起难免让她接受不良,毕竟这几百年来神明在她心里都是清新脱俗不染尘世的形象。可是闲鱼也知道,对于连大人来说,不必再锻造夺人性命的武器,仅做一个制作生活用品的匠人,正是他长久以来的期盼。 得到了巫女的支持,神明再次扬起嘴角,他两手握着三轮车的手把,道:“要上来试试吗?想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备受神宠的巫女很是感动,并道:“大可不必,我哪里也不去。” 目送自家神明开车离开后,闲鱼返回到屋里,乖乖的让清光继续打理头发,而她自己则在收集风中传递的信息。 听到神社内信徒的祈愿后,闲鱼也大概理解为什么一目连大人会跑去制作车子了。进入工业时代后,身受神道教影响的本国人依然保留着开业先祭神的习惯。现在信徒不仅是普通工人和农户,连那些开工厂的大老板也会先祭拜匠人神。而连大人向来是个认真的神,听到信徒口中的各种机械,在提供庇护前先跑去研究透彻再正常不过了…… 这种事并不难接受,毕竟在中国,也会有土木工程业祭拜鲁班。 带着对新时代的好奇,闲鱼换上件新款式的巫女装离开了神域境,如今神社的规模比四百年前扩大了不少,有生面孔的巫女出现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不过在伊贺,风神一目连与其巫女的地位非比寻常,连带着神职人员也备受尊敬,闲鱼走在社内,便有不少生面孔主动热情的打起招呼,这样的氛围,让她很是受用。 “阿鱼,可以来帮个忙吗?” 在闲鱼拿着扫帚将飘到本殿前的落叶扫开的时候,药研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出现,他的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不点,女孩脸蛋圆润笑容灿烂,而男孩却低头不语。 放下扫帚,闲鱼走到药研身边,先蹲下来和孩子们打了个招呼,随后才起身问道:“药研哥,有什么事情吗?” “帮忙处理一下这孩子脸上的伤。”药研将低着头的男孩推到前面,只是那孩子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很是抗拒,撇开头又退到身后。 “别怕别怕,我会帮你加油的。”卷发圆脸的小姑娘抓着小男孩的手打气道。 为了减轻对方对陌生人的恐惧,闲鱼蹲坐下来,特地让视线比他还矮一些,由下到上看着那男孩道:“让我看看……奇怪了,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还带着绷带呢?” 听到这话,原本还低着头的小男孩忽然瞪大眼睛看向她。闲鱼笑着回望过去,药研适时伸手抽开了那孩子挡住嘴巴的绷带,露出他完好无损的嘴角。 “哇!真的没有伤诶!”小女孩惊呼道。 “怎么…会……”小男孩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被割开的嘴角忽然痊愈了,他可以轻松的发出声音,再也不会被那痛楚恐吓。仿佛置身于梦境里,他难以置信的伸出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颊,可却又怕这梦被碰醒一样,迟迟不敢动手。 啪。 一双热乎乎的小手代替男孩的手覆在他的脸上,男孩的眼瞳中清晰映照出卷发女孩圆润可爱的小脸。以及她的眸中倒影出来的,自己完好无损的脸。 “呜……” 从被解救到现在,被绝望压抑的男孩,终于痛哭出生。他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大声的哭泣着,宣泄着恐惧、愤怒或者是再度被希望光顾的喜悦。小女孩茫然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男孩,她眨眨眼睛,上前一步抱着他道:“乖乖哦,不痛不痛了。” 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闲鱼也跟着勾起嘴角。 “巫女小姐!” 几个孩子从参道上跑过来,为首的少年两手合十祈求道:“巫女大人,请问神社的御守还有剩吗?请给我一个…不、还是两个…保险一些多来几个吧!” “锖兔,太厚脸皮了吧。”旁边的黑发少年小声道。 “你不要说话啊义勇,这是给炭治郎的弟弟妹妹求得,他都说过要拜师加入鬼杀队了。”头上带着面具,叫做锖兔的橘色发少年说道。 “但是那种小鬼很快就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唔!”义勇还没说完,便被锖兔手里牵着的小男孩拉扯道:“我是不会变得!”如果不是母亲在情急之下拿了锄头吓跑了闯入家中的鬼,他就要失去所有的家人了。为了大家,他也要拥有力量!

第298章 神社和外面的城市犹如被割离开的两个世界一般, 展现出不同时代的特色。伊贺明神的神社依旧是属于平安时代简约自然的风格,园林设计和内部摆设与武家时代相比更倾向于平衡, 而没有过分注重形式。与之相比, 神社外的城镇已经开始吸收西方建筑的特点,在不舍弃传统的前提下让两者融合, 人们既能够看到西式的楼房,也能够找到传统的庭院,两者相合一起, 视觉冲击强烈。 花儿般青春朝气的少女们穿着各色鲜丽的袴走在大街上,随着时代的改变, 女孩儿们不必再将自己藏在层层帘幕下, 仅用头发和衣摆展示魅力, 如今的她们得到了学习和工作的机会,尽情的在阳光下绽放自己的美丽。尽管大部分女性依然没有摆脱传统束缚,可对比曾经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这个时代人们的服装风格是闲鱼非常喜欢的,和服、皮鞋、军帽、缎带……东西方合璧的风格极有特色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闲鱼望着在神社前围着父母打闹嬉戏的小姑娘,她们可爱的笑颜同发间的蝴蝶饰品相映,让人看了连心情都跟着展翼翩飞起来。 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漂亮女孩的脸上移开,闲鱼去神务所拿了一叠御守,全部塞到了脸上写满感激的锖兔的手里。只是看着手里满满的一叠御守,锖兔却手足无措起来,他数出了炭治郎家需要的份额,捧着剩下的御守道:“这也太多了巫女小姐, 我们用不着那么多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炭治郎家遭到了鬼的袭击,害怕它会回来报仇,鬼杀队的非正式成员是不能以鬼杀队的名义求取御守的。要知道风神神社的神符极其难得,靠赌运气可能得等上几年。 “没关系,你不是还有其他师弟和师妹吗?拿去给他们吧。”闲鱼敲了敲他脑袋上带着的面具。 “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们都住在伊贺结界内,不用担心被鬼袭击,如果要出门的话我也可以把我的御守给他们用。”尽管手里的御守不仅象征着平安,还有富商们的千万金的追求,锖兔还是没有收下,他道:“请收回去吧巫女小姐,一口气送出那么多御守,你会被宫司大人责备的。” 听到这里闲鱼弯起嘴角,她指着锖兔头上的狐狸面具道:“这个很可爱啊。” “啊?”锖兔将面具摘下来递给她道:“那这个就送给巫女小姐吧,我还有很多呢。”一边的义勇见状,面无表情的道:“她只是在说客气话吧,这种下巴上有伤疤的狐狸面具完全不可爱。” 闲鱼手捧着面具,望着锖兔被义勇怼的无话可说的无奈模样,轻笑出声道:“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会好好珍惜它的。”能够感受到面具上所承载的师门情谊,那是让她无比熟悉的温度,将面具带到头上,闲鱼摆摆手道:“我还有事要做,大家再见哦。” “巫女姐姐再见!”小炭治郎同样挥手道。 “等等巫女小姐,你的御守……”锖兔赶忙追上去,却又不能踏足到本殿内围。 “我已经受到了同等价值的回礼。”闲鱼说完便拉下面具挡住脸,只露出弯起的嘴角。 锖兔手里捧着御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无措的望向药研,而后者则推推眼镜笑道:“既然[宫司大人]这么说,那御守你就收下吧。”说完他不顾瞬间呆滞的两人,迈步追上闲鱼的脚步。 “他刚才说宫司,可是风神神社的宫司一直是……” “是千岁巫女。”义勇呆呆接道。 年幼的炭治郎还不明白千岁的意味,对于他而言,所谓的千年就是十个手指加起来都数不过来的天文数字,他崇拜道:“好厉害哦,姐姐一千岁还那么年轻好看!”邻居的奶奶60就有好多皱纹了。 “……” 走在本殿后廊的药研发现,自家姑娘忽然像个孩子一样一步一蹦跶起来。 刚刚苏醒的闲鱼在神社外溜达的时候,神域境的众人在欢天喜地的准备庆祝,连常年在庭院里闲着的喝茶小组还被安排了清理食材的工作,虽然三日月不擅长家政,但菜叶他还是洗得干净的。江雪左文字面沉如水的对着案板,随即抄起菜刀挥舞,刀光剑影之后,排骨被切成了整齐的小块。 闲鱼被窝里还残留着温度,长谷部尚未来得及更换床被,就又有猫咪趁着热乎钻了进去。几只猫在床上供来供去一不小心便打成一团,其中一只猛的撞上了小桌,被安置在上面的长刀也跟着落在了地上。猫咪们被落下的刀吓得四散逃离,很快原地便只剩下了埋入柔软被褥中的长刀。 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刀柄将它拿起来插到了腰间,表情深沉的高大男子起身从屋里走出,他看到回归神域境,被大家簇拥着的巫女,不由得停下脚步,却仅仅只是沉默旁观。 “不去兑现约定吗?大典太。”一个人在庭院里吃水果的鹤丸问道。 “……” 不急,还有的是时间。 之后没有让大典太等太久,闲鱼便兑现了承诺,并且在那之后每次和清光、乱、次郎等人出门的时候都会叫上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大典太,不仅没有被世人孤立,反倒备受推崇,甚至还收获了好男人的评价。只是他自己是不太想出门了,还有点怀念仓库里长的蘑菇…… 产屋敷耀哉的父母在儿子20岁的时候宣布退居二线,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了其实更想做个前线战士的儿子。耀哉在继位的同时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天音成亲,如今也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了。 伊贺明神的巫女醒来之后,鬼杀队便不必在为人身安全担忧了,她虽然没有下场参战的意思,但只要人在风中,就不必担心会被杀死。如今的鬼杀队是大正时代少见五险一金的优质工作,极好的福利待遇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应聘,只是大多都通过不了幻境考验,因而正式队员仍旧寥寥无几。 被义勇怀疑会中途后悔的小炭治郎长大之后正式加入了鬼灭队,尽管笔试遇到一堆不会的问题,可一路选择题蒙下去竟然幸运的通过了考试。也算看他长大的闲鱼知道后,还将缘一留下来的厨具菜刀给了他,这还是当年连大人亲手为他打造的,可惜他的后人却没有继承他的厨艺。 看着小师弟换上了鬼杀队的衣服,锖兔笑得眼睛都眯成弧线,一手将炭治郎带大的他有种儿子成才的欣慰,他带着他走到主公家的院落里,边走边说道:“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师兄和师姐,不过义勇现在是水柱了,没有太多时间和大家聚在一起。”以前鬼杀队内部的事情,都不能随便透露,不过现在炭治郎已经正式入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锖兔,柱是什么啊?”炭治郎问道。很快祢豆子就要参加医疗队的考试,他得多知道些情报。 “可以理解为鬼杀队主公以外的九位核心干部,他们不在我们所熟知的品阶内,是至强的象征。”锖兔带着小师弟和庭院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并介绍道:“这是蝴蝶香奈惠,是主公大人亲自去名牌大学招募来的高材生,既是医疗主管也是花柱。” “您好!”炭治郎听话的打招呼道。 “是小炭治郎啊,恭喜你正式加入鬼杀队。”蝴蝶香奈惠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性,她和善的拉着炭治郎的手,笑道:“我的妹妹香奈乎和你同届,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香奈乎…哦哦,是她啊!”炭治郎回想起来。 “看来是见过了呢,要一起加油哦。” “我会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柱!”炭治郎身上,还有着少年人的风发志气。 “要成为柱可没那么容易,除了实力之外,还需要些别的东西。”此时和炭治郎同届的少年我妻善逸在旁边嘀咕道,他被自家老师按着脑袋,眼睛却不停往香奈惠身上瞄。 “哈?!还需要啥?”头戴着野猪面具的少年嘴平伊之助问道。 “鬼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成为柱也就意味着要应对更强大的敌人,多些保命手段是有必要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鬼杀队每一任柱,都是……”同届的不死川玄弥出现在三人后方,哥哥身为风柱的他知道些内情道:“都是被神器承认的主人。” “神、神器?!”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惊愕。 “哈哈哈,在说这个问题啊,那还是由我来解释比较好吧。” 伴随着爽朗的笑容,又一位柱现身,炼狱杏寿郎伸手揽住小家伙们的肩膀,热情的解说道:“作为伊贺人应该听说过那个传说吧,锻造神每隔十年就会降临为赛跑获胜者打造神器,直到几百年前战乱才停止。那些神器是真实存在的,如今分散在全国各地,能够拥有神器,并激发出它力量的人,无论最后会不会成为柱,都会是鬼杀队的核心人员。” “没听说过,俺是多度人。”嘴平伊之助道。 “柱都会有神器吗?”炭治郎若有所思道,不知为何想起了家里的锄头和巫女小姐给的菜刀。 “都有啊!”炼狱杏寿郎从怀里掏出饭缸道:“这是我家的家传神器,能够变换大小,多少粮食都装得下。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弹出结界,连精神攻击也能隔绝,钻里面睡觉会很舒适哦。”据说锻造神特别大方,送出神器的时候还附带了几吨食物。 “哦哦!”炭治郎超级羡慕。 “除了我之外,花柱的神器是古董摊捡漏来的发簪。音柱的神器是渔网,据说是他老婆的嫁妆。恋柱也就是小蜜璃,她的神器是天音夫人送的勺子,蛇柱还特地跑遍全国,找到了一双筷子。岩柱手里的是个钵,风柱的没见过,据说是赌场用的骰子。至于你们熟悉的义勇,他是从你师父那里继承的烟斗……” 义勇完全不想用那个,甚至怀疑锖兔就是知道这点,才说要留下来照顾师弟妹们的。就在他以为炭治郎也会和他一样拒绝的时候,就见小师弟双目闪亮道:“大家的神器都好棒啊!” “……”义勇很困惑。 年龄最小的柱时透无一郎无精打采的抽出自己腰间的刀,道:“…只有我的是把太刀,是祖先岩胜留下的。”他很失望,连有一郎都说,只有他家的神器这么平平无奇。 “……”义勇特别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无一郎:委屈 无一郎:祖先没有想象力 无一郎:还不如融成曲别针

第299章 鬼舞辻无惨一直有关注炭治郎家的消息, 毕竟被锄头吓跑的遭遇是他一生的耻辱,只是那一家人很快就攀附上鬼杀队,还进入了神社保护的区域,让他无法下手报复。如今听到那家的儿子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员的消息,他既愤怒但也觉得终于找到了报复那家人的机会。 “那么无惨大人,接下来需要吾等为您除去心头大患吗?”无惨部下最强的十二鬼月之一,半天狗问道。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随手解决了就是。 半天狗原本是想要讨好无惨,可他这句话却意外的伤到了对方敏感的自尊心,那张俊美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双眼瞪圆道:“半天狗,你敢瞧不起我?” “诶?!没、没有啊大人,我只是想为您分忧!”半天狗满脸冷汗的为自己辩解道。 能够近距离读取部下内心的无惨却相信半天狗的话,他的身上涌出触掌般的怪物, 张嘴便将半天狗吞入口中, 而无惨则道:“[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这是你在想的话吧,是觉得我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还是在嘲笑我斤斤计较?”说完他怒上心头, 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半天狗尸骨未存。 半天狗的死让在场的其他十二鬼月沉默, 却没有人有为他说话的意思。 收拾了不忠的部下, 鬼舞辻无惨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们都放弃手边的事情,盯紧鬼杀队的一举一动,一旦他们离开结界的守护范围就立刻通知我!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无惨大人的意思是, 对付鬼杀队却不要引起神社的注意吧。”十二鬼月之一的玉壶猜测道。 这种说法让无惨的脸色再次糟糕起来,但为了避免部下的弱智举动连累到他,他还是压下杀欲道:“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消灭鬼杀队,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个消失了几百年的巫女还活着,可无惨却依旧清晰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那个神社,和那个巫女,甚至是那座山上所有的神仙妖怪,都是他一生的耻辱!早晚他会报仇雪恨。 意识到无惨对那神社的忌惮,十二鬼月互视一眼,各怀心思的记下。 没有再被人忤逆,无惨的脸色稍缓,他继续道:“产屋敷前任家主退位,现在担任鬼杀队主公的是产屋敷耀哉,哼,一个狂妄的小鬼罢了,心智都没完善的家伙不足为惧。虽然不知道产屋敷上代当家在想什么,但是时候让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了,如今正是结束这千年恩怨的机会。”被只是群普通人的血脉同族追杀千年,也是他一生的耻辱! 十二鬼月没有人接话,倒是上弦之陆的雷之鬼狯岳忍不住在内心想道:先是叫做炭治郎的小鬼,之后又是风神神社,现在又是鬼杀队……怎么觉得,无惨大人的一生耻辱有点多啊。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可狯岳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出现了致命的想法,不等他的脑子想出补救的方式,鬼舞辻无惨狰狞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 本来就没有满月过的十二鬼月再次非战斗减员两位。 鬼杀队现任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尽管年轻,但自小跟随在爷爷和父亲身边学习,也早就摸清楚了无惨的秉性,在对面想要趁此机会解决他的时候,产屋敷耀哉同样策划着要来一场瓮中捉鳖。而他自己,则是这计划中最重要的诱饵,只是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立刻便被所有人反对。 “要诱饵的话换我也可以啊!”不死川实弥起身拍着胸脯道。 “你们不行的,只是鬼杀队的成员,哪怕是柱,也不会吸引来无惨的。”产屋敷耀哉低着头,罕见的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道:“这千年来,产屋敷一族只能够躲藏在伊贺,受到巫女大人的庇护延续下去,我的祖先已经因为他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我希望,这悲剧能够到此为止。”他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也背负上这样的命运。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同意,这太冒险了。”炼狱杏寿郎同样坚持道。 “我知道大家是担心我的安全,请诸位放心吧,我也是有自保能力的。”年轻的主公微笑道。 “请不要开玩笑啊主公大人,实际上你的剑术水平连村口老太太都打不过,道馆的师父都是看你有钱才特别放水的!”宇髄天元紧张道,生怕自家主公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什么幻觉。 “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没错,和你练习的时候我也放水了。”杏寿郎赶忙补充道。 “什么你也放水了……”蝴蝶香奈惠惊讶。 “你们也……”实弥错愕 “原来大家都?!”悲鸣屿行冥惊讶后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蜜璃说,没有运动天赋还坚持梦想的主公大人很了不起。”蛇柱伊黑握着恋柱的手道。 “……”义勇满脑袋冷汗,原来只有他没放水??? 坐在上首的主公大人笑容不变,只是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攥紧,他和善的目光扫过众人,随后才缓缓道:“我说的自保能力,是巫女大人赐予的护身符,和替身纸人。” 下面的吵嚷的柱们瞬间安静下来。 最终鬼杀队的大家还是没能够阻止主公大人的计划,他们花了半年时间做好前置准备,让鬼以为产屋敷耀哉身染重病。直到在双方意外相遇交战时,对方十二鬼月之一的玉壶以[你家主公快死了]的说法试图激怒他们,鬼杀队才终于确认,鬼族已经相信了他们特意传出的流言。 计划到此便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的时间,鬼杀队开始和全国的著名医生联系,并作出产屋敷耀哉得的是绝症的假象,之后又专门透漏消息,让无惨以为鬼杀队要送主公出国医治。 “离开日本?想得美!” 无惨并不会因为对方要死了,便放过他。确定了产屋敷耀哉离开伊贺前往机场的时间后,他带领着所剩无几的十二鬼月,袭击了对方离开伊贺后临时下榻的乡间小院。 让十二鬼月去对付守护在外围的鬼杀队成员,无惨一个人踩着嚣张霸气的步点走进了主卧,产屋敷耀哉虚弱疲惫的躺在床上,而他的妻子天音则满面忧伤。 “产屋敷耀哉……” 无惨冷笑。 庭院里,原本用轻蔑的态度应付着鬼杀队队员的十二鬼月,被忽然从四面八方的结界下涌出的柱们包围了,一群人一拥而上,一手提刀一手锅碗瓢盆上来就直接使用技能往敌人脑袋上砸。在鬼月们被忽来的袭击搞得满身狼狈的时候,主卧室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爆开的火球直接将夜空照亮。 “这是?!” 鬼月们来不及惊讶,便见对面的鬼杀队齐齐振臂狂欢。 ?! 高兴个屁啊,你们主公炸了啊! 只可惜鬼杀队的狂欢没有持续太久,已经不成人形的无惨狼狈的从爆炸中跑了出来,而产屋敷耀哉和妻子的替身纸人也在火焰中变回原形。看到这一幕,柱们收起笑容,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道:“第二阶段启动,大家做好准备!” 轰隆隆的巨响从上空出现,紧接着倾盆大雨洒下,童磨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雨水,而另一边的玉壶则大喊提醒道:“这是紫藤花水!不要被淋到!”只是这个提醒太晚了,普通鬼甚至是下弦的伤口被紫藤浸入,瞬间失去了大批战力。 无惨拿着部下的尸体遮掩自己,他看向上空,便见有巨大的黑影掠过,那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飞机,正在上面洒水。从明治时代开始国家就有购入,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产屋敷家能买得到飞机?! 不用想就知道是国家出手了,能够让袖手旁观千年的他们出手的,莫非是伊贺的那个…… 这个份量的紫藤毒液尽管不足以夺去无惨的生命,但也让他行动受限,其手下的十二鬼月更是分崩离析,这些本来就没有合作过的所谓同伴,只顾着自己逃命,结果便是被逐个击破的结局。部下们一个个死去,无惨被逼入绝境,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群普通人! 宇髄天元的渔网展开,将妄想逃离的鬼束缚在其中。神器·渔翁之网下,绝不会有漏网之鱼!蛇与恋柱的筷勺组合,像搅动汤汁般卷起风暴,形成风刃的涡旋。蝴蝶香奈惠发簪上的蝴蝶飘飞起来,下面的花朵绽放,开出一朵朵毒花。不死川实弥的骰子抛出,无惨被狠狠地压在地上,他附近的地面也跟着裂出缝隙。 握紧骰子,实弥露出上面的6点道:“今天还真是走运!”骰子形成重力场,抛出来的点数则代表力度。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 无惨延伸出大片肉块,将四周众人掀开,就在大家都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时,便见嚣张霸气的无惨挣开空隙之后便立刻选择逃跑。 [水之呼吸……] 义勇挡在了无惨前方,成功阻拦了他的脚步,紧接着锖兔出现在他前方,代替他拖住无惨的脚步,并道:“义勇!用神器!”后者的表情很抗拒,但这种时候来不及多想,掏出烟斗点燃一挥,跳动的火光便流淌出来,形成交错纵横的火海。义勇黑着脸抽了一口,吐出紫藤花味的烟圈。 悲鸣屿行冥敲响钵盂,让无惨凝固在原地,之后时透无一郎在远方挥刀,将他拦腰斩断。最后,屋顶上的炼狱杏寿郎从天而降,将变大的饭缸对着无惨压下,待东方有太阳升起的时候,才猛的将饭缸打开—— 阳光洒下,无惨所有的自信消失,他用衍生的血肉作为遮挡,试图以此争取到阴影处的时间。 “别想逃了!” 炭治郎出现在前方,一手锄头一手菜刀,嘴里咬着日轮刀。 九山八海,无我不断者。 千年的恩怨,就此宣告终结。

第300章 一千年了, 产屋敷家终于等到了捷报。 漂在上空的乌云被风吹散, 产屋敷耀哉与妻子天音相视一笑, 展臂将儿女抱在怀里, 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是鬼杀队的主持者, 而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他们的孩子也可以拥有正常的童年。 千年的恩怨告一段落,产屋敷耀哉走到鬼杀队英雄和先祖们的埋骨之地, 他的父亲和祖父已经比他先来到这里,头发花白的爷爷抱着慰灵碑失声痛哭, 连铁人般的父亲也红着眼睛看着满山的石碑。 眨眼的瞬间,石碑化作了不同张面带笑容的脸,他们有年轻有苍老, 可时间都已经定格在过去。在产屋敷耀哉忍不住上前的时候,那些人又化作白光消散,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可是产屋敷耀哉知道, 他们都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千年岁月,幸得诸君同行。 谢谢。 一切都结束了。 大战结束之后, 产屋敷耀哉最后一次以鬼杀队首领的身份,带领所有成员前往神社还愿, 并且打算将所有御守返回。被他珍惜收藏着的一叠叠御守, 有新有旧,有破损还有血液浸透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千年伐鬼战争的见证。千年来鬼杀队尽管有神社的庇护,可还是无法完全避免伤亡, 为了彻底消灭鬼,不断有人用极端的方式战斗着,或是选择同归于尽,或是将活下去的机会赠予他人。 伸手拂过面前的御守,闲鱼拿起其中的一块,不同于其他御守袋统一的款式,这一个上面不正经的绣着胖鱼,而且针脚拙劣。这是…她亲手做给缘一的。 目光微黯,闲鱼将那个御守拿出,对产屋敷耀哉道:“神社的御守既然送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些你拿去给需要的人吧。不过,这一个……”她的手拂过上面的胖鱼。 “是故人的东西吗?” “是啊。”闲鱼又从身上摸出另一枚御守,将两个合并在一起,形成了双鱼的图案。她望着憨憨的两条胖头鱼,双手合十将它们合在手心里道:“可以交给我吗?” “当然,相信他也想要回到家人身边吧。”产屋敷耀哉要回笑道 “谢谢你。”闲鱼将御守放到怀里,随后笑道:“大家留下来吃晚餐吧,光忠从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时就开始准备了,绝对管够哦,真正的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巫女小姐放心吧,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炼狱杏寿郎对自己的食量很有自信。 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就代表了鬼杀队接受了邀请,不过见大家开心,产屋敷耀哉也就没有出声反对,毕竟大家一直都在神社的庇护下,对这里确实有特殊感情,能够被神社招待,肯定很兴奋吧。 安排鬼杀队数百人一起进了神务所,神官和巫女累得满头是汗,得亏几天前就开始做准备场地,不然还真招待不下去那么多人。此刻的鬼杀队众人卸去了负担,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脸上都带着笑脸,产屋敷耀哉仅仅只是望着他们,便会感到满足。 “无惨死去之后,所有的鬼也都消灭了,今后大家有什么打算吗?”闲鱼问道。 “都还在兴头上,没有考虑那么多吧,不过产屋敷家会一直按照原来的承诺照顾他们。”产屋敷家千年积累了恐怖的财富,几百号人白吃白喝也撑得起。知道什么事情都不必对风神的巫女隐瞒,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干脆直接道:“不过,再来之前我有接到总/理大臣的邀请,希望鬼杀队一直存在下去,虽然现世没有了[鬼],但依然有很多普通人难以解决的异象在骚扰人类。” “是啊,现成的阴阳寮,不用白不用了。”各大阴阳师家族依旧存在的,但却服务于天皇,仗着灵力傲慢自大,轻易难以调动。如今大正派系斗争激烈,谁都想要手握多一点力量。知道产屋敷家在担心什么,闲鱼承诺道:“这件事的选择权在你们手里,谁也不能勉强。” 产屋敷耀哉悬着心放下,道:“感激不尽。” 闲鱼笑了笑,总不能放任一些人为了私利卸磨杀驴。 “你们好像在讨论鬼杀队的未来问题?”炼狱杏寿郎伸头过来,问道:“既然鬼都已经没有了,那继续叫鬼杀队就不好了吧,那以后咱们叫什么名字?”他倒是没想过解散的可能。 “天音队。”产屋敷耀哉笑道。 “咦?!” 就在杏寿郎纠结小时候的玩笑话即将变成现实的时候,闲鱼和大家告别返回了神域境,准备进厨房帮忙。几百年来付丧神们也陪着鬼杀队成长着,看他们终于了结了夙愿,也为他们高兴,这会儿连鹤丸都乖乖在厨房帮忙,没有搞出别的惊吓。 看到闲鱼进来,作为主厨的光忠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头道:“那个继承了缘一神器的孩子,平安回来了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跟着松口气道:“太好了。” “光忠…后悔让我把神器送出去了吗?”闲鱼问道。 “怎么会呢,这是缘一的希望啊。那孩子还在的时候,就想要帮神器找到合适的继承者。炭治郎虽然不会走上厨道,但是能亲手解决无惨,也算是解决了缘一的一个遗憾。”在厨房里,光忠也不能拍拍阿鱼的脑袋让她安心,便捏了块点心塞到她嘴里。 “唔…你还打算收徒弟吗?”闲鱼两个腮帮子鼓起来道。 “这种事说不定啦。” 未来会怎么样,光忠自己也无法确定,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想过再收徒的。不过他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三个多小时,便被忽然到访的人打破。在光忠和大家坐在凉亭里休息的时候,出去和鬼杀队拼酒的次郎醉醺醺的喊道:“烛台切,外面有人找哦~!” 普通人无法进入神域境,光忠便披好外衣,在次郎的带领下走到神务所外的树下。 想要见光忠的,正是那个继承了缘一神器,名为炭治郎的少年,他在小伙伴们的鼓励下走上前,道:“请问一下,您就是这次的厨师大人吗?” “是饭菜不合口味吗?”光忠耐心的询问着,毕竟有不同地区的口味差异。 “不是的!非常美味!”炭治郎赶忙解释着,随后他挠挠后脑,询问道:“大家都吃的很开心,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总是就是特别好!所以我想…我想和您一样,做出让大家感觉到幸福的料理。”厨师是能够给人带来满足的,伟大的职业。 光忠忽然伸手捂住了半张脸,良久后他才收拾好情绪,歉意道:“抱歉…被这样夸奖,我很高兴。”他放下手,望着身前异常正经的少年道:“做好厨师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我会认真学习的,厨师大人!”炭治郎诚恳道。 “叫我师父吧,我是烛台切光忠。” “师父!” …… [我不明白究竟什么样才算幸福?可能就是和母亲、兄长一起分享这道菜的感受吧。我可以拜您为师吗?我想要,一直留住这种感受。] [师父。] 炭治郎学习厨艺的第一个月,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不死川玄弥因为体重激增30斤宣布和他绝交。不过想到他们走之后,负责试菜品的可能会变成祢豆子、香奈乎、真菰等姑娘,我妻善逸就咬牙坚持了下去,现在每天回家都要被爷爷拖走进行地狱训练。 产屋敷耀哉倒是没有真的将鬼杀队改名为天音队,不过产屋敷家由暗转明的事业,倒是被定名为了天音财团,在管理方面很有天赋的锖兔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蝴蝶香奈惠在他的支持下褪去了花柱的身份后,便带着自己的医疗团队继续进行医学研究,如今已经是闻名全国的教授。 炼狱杏寿郎现在已经是大名鼎鼎的能剧艺人,如今风神神社的祭祀神乐和神前相扑就由他的团队负责。义勇在师父开办的小学里担任体育老师,十分困惑为什么锖兔有耐心照顾那么多小鬼,前段时间他的姐姐生下孩子,如今义勇请假去外地帮忙伺候月子。 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在战后就成亲了,俩人开的福寿锅店生意十分红火,他们的孩子颇有厨艺天赋,会走路的时候,便成了炭治郎的弟子。承包了鱼塘的宇髄天元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做了一段时间就转手了出去,现在拿着大笔钱和老婆孩子们到处旅游。 不死川实弥年轻的时候他扫平了整个伊贺的混混,现在那些人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虽然做的是正经的运输公司,可总被怀疑是极道头目。这些人里,只有悲鸣屿行冥没有停下战斗的脚步,他在国家的邀请下成为禁军教头…不是,是特别行动处教官,训练除妖师们的实战能力。 伊贺中学的门前,时透无一郎和有一郎分别牵着产屋敷耀哉的四个孩子,一起背着书包走入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主辉利哉8岁跳级初中,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爹准备等他拿到学历之后,就卸任跑路去做剑客。

第301章 鬼杀队的事情告一段落后, 神社迎来了一位故人。收去尾巴, 隐藏了妖纹的犬大将独身回到了神域境里,那张英俊的脸不会为岁月变迁改变,四百年过去, 犹在昨日。尽管早已为人父,尽管如今在妖界是传说中的存在, 可犬大将依旧不变的思念着母亲,得到消息后便赶了过来。 “都怪我住的地方太偏远了,现在才得到消息, 让母亲久等了。”犬大将歉疚的蹲坐在闲鱼身边, 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嗅着让人心安的气味,闭眼靠着她道:“小大将很想念您。” 时隔几百年, 犬大将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是听到他的自称,闲鱼便忍不住笑起来,连之前的惆怅都冲淡了不少, 她道:“我记得你以前很排斥这个称呼的。” “以前太幼稚了, 这个昵称没什么不好。”后来他成为名扬天下的妖王,反倒是不在乎那些名声了, 甚至越发怀念起被母亲称呼小大将的曾经。相比起杀生丸,他何其有幸有个完整的无忧童年。 犬大将的到来让闲鱼十分喜悦,她拉着他站起来,走到内室道:“我还以为你也和大家一起去妖界了呢。”随着人类的发展, 这个世界越发不适合妖怪生存,那些后面出生的小妖怪还能勉强适应,可强悍的大妖却受不了现在的压抑,多是跑去了酒吞他们当年开创的妖界。曾经伊贺山上漫山遍野的小妖,如今也很少出现在人间,他们不想去大妖们纷争的世界,如今就藏在伊贺山下的里町中。 “早年我把杀生丸他们送过去了,我的话…倒是不急。”在去之前,他想要好好的和母亲道个别,只是这一等,就是四百多年。 “傻孩子,在等我吗?”闲鱼的指尖颤抖,语中带着自责道。 “不要胡思乱想啊母亲,没什么事的。”犬大将当年不会承认,他赶忙补救道:“虽然妖界的进出很严格,但是对我这种大江山的妖怪是没什么限制的,守门的我都认识,打个招呼就能进去了。”不想让母亲继续纠结这种问题,犬大将便拿她最关心的孙子转移话题道:“说起杀生丸那家伙,现在倒是和大天狗更处得来,你说这是什么事啊,我们可是出身大江山的!” “大概是大江山太热闹了,小杀杀更喜欢清静些吧。”闲鱼虽觉意外,但想到俩人的脸又觉得很合拍。注重生活品质,有极高素养的大天狗,和杀生丸同样是贵公子般的优雅妖怪呢。 “也不知道那孩子像谁,小时候挺正常的,越长大越没话说。”犬大将提起这个就头疼道:“和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大只一摸一样,八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来 ,要不是妖怪能闻出味来,我都怀疑当年是不是抱错了!”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便挨了下拍,赶忙不情愿的闭上嘴巴。 “做父亲的,怎么能这么说孩子。”闲鱼责备着。 “哈哈哈……”犬大将捂着脑袋笑了起来。 “被打了还笑。”闲鱼揉着他的额头道。 顺势倾身趴在母亲膝盖上,犬大将的脑袋枕着她的手心道:“被母亲教训也很开心。”顿了顿,他又道:“那个时候如果把杀生丸留在母亲身边长大就好了,没准会变得开朗一点。”这种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母亲随时可能沉睡,而杀生丸是西国未来的王,他同意他的伴侣也不会同意。 “不能这么说,孩子好好的长大就是福。”未必家长觉得好就一定是好。 “我有东西要给你母亲,这还是当初从星熊那边拿来的。”犬大将翻身从闲鱼膝盖上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结界卡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道:“你看,都放着四百多年了,不知道还好好的没……” 闲鱼闻言赶忙将盒子打开,在盖被掀开的瞬间,一团漆黑的毛球便出现在俩人面前,接着那团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和茨球一摸一样的脸,只是上调着眼角,看着凶巴巴的。 闲鱼:“!” 犬大将:“啊,发霉变色了!” 眼看着犬大将要把它扔掉,闲鱼赶忙伸手将小黑团抱在怀里,道:“黑的我也喜欢,正好和我家白白的做朋友。”说着她低头看向肩膀上的白茨球,只见它正抬着脸对她微笑。看茨球并不排斥同伴,闲鱼松口气,拿了些水果糕分给俩球道:“要好好相处啊。” 白球抱着水果糕甜蜜点头,而黑球则先用爪爪碰了碰,才猛的抄起水果糕躲到茶杯后面。 “小鱼,小大将,出来吃饭了!”和泉守兼定拍了拍门板提醒道。 “这就来!” 闲鱼带着犬大将离开后,屋里只剩下啃水果糕的两个茨球。黑球球啃着啃着,忽然被一团阴影笼罩,它错愕的抬起头来,就见白茨球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白茨球伸出手。 黑茨球依依不舍的将手里的水果糕送上。 “……” 很好,勉强收下这个小弟了。 犬大将在神社短暂停留后便去了妖界,毕竟那里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就算嘴巴上不说,但闲鱼也明白他也在思念着那一边的家人。如今整个日本,就剩下大岳丸还留在尘世,但那片海域也已是隐藏状态,伊贺脚下通往海国的海同时被结界遮蔽,在平民眼中只是块未开发的空地。 几十年间,闲鱼醒来的事情已经传遍外界,以土御门与贺茂家后裔为首的老牌家族,和新生代的除妖师家族均有来访,只有魁首之一的麻仓家却迟迟没有行动。 在这个极端重视辈分和资历的国家,这种行为显然是十分失礼的,诸族长老们甚至上门训斥,无论麻仓家有什么问题,都不能冒犯守护这个国家千年的巫女。 其实说起这个麻仓家心里也苦,他们的先祖麻仓叶贤曾经前往神社拜访过巫女大人,可结果却是被拒之门外。也就说她作为麻仓叶王的同门,是不愿意见到他们的。 但这一点,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年麻仓家的家主确实来神社求拜访过你,但那时候你还在休息,我们也不能代替你做任何决定,只能避而不见了。”在接待过诸阴阳师家族的家主后,歌仙对闲鱼道。 “那之后对方已经…也就没有和你说的必要了。”清光低声接道。 “我知道,那个时期就算我醒着,恐怕也不能平静的面对对方吧。”闲鱼没有生气的意思,千年来她就算在沉睡中也会追想过去,她低着头对着手指,道:“我知道叶王是个偏激的人,也确实存在着危险的想法,可是我和师兄们也同样确定,极其重视感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安试探的他,也确实打算为了师门以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身份度过一生。” 对于麻仓叶王,在座半数的付丧神都没有印象,只是静静的听着闲鱼的述说。 她似乎深陷过往的记忆中,想要发泄着怨念,未曾留意四周人的情绪变化,继续道:“我的师兄,确实在争权夺利中双手沾满政敌的血,但同样的,他也作为阴阳师守护着京都……起码在他执掌阴阳寮的时间,妖邪畏于他凶狠的手段不敢轻易滋扰人类,尤其是平民百姓甚少再受到伤害。” 那个家伙总是心口不一,嘴巴上说掌管阴阳寮只是为了方便,可初期大小事都是亲力亲为,累得瘦成皮包骨。说是讨厌普通人,恨不得全消灭他们,却又不顾立场的收养了一堆没娘的孩子,还分给他们自己的血脉,让其能够作为阴阳师生存下去。 哼,如果说是为了利益,只收养贵族的孩子不是更好吗?若是当初被收养的全都是大贵族的孩子,那些贵族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在高木神降下命令的时候,也不会着急站队。 “……起码在千年之前,只因为高木神的命令就立刻搬出正义使者的嘴脸去追杀他,我怎么都不可能原谅。尤其是麻仓家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这些人连姓氏都是叶王给予的。”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释怀了?” 大包平忽来的一句,不仅惹来众人的注目,连莺丸都快笑不出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被这么问的闲鱼伸手捂了下脸,纠结道:“叶王500年转世的时候,把通灵王大战搞成了排除异己的屠杀,且对外明示了自己想要消灭普通人的目的,还展示了与之相应的实力。将心比心,会被干掉真的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为了身边不具备灵力的家人们,这么做没有错吧。”说完她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很是难受道:“可是我就算知道这点,还是无法接受,就算他是欠揍的王八蛋,可还是我师兄啊。对不起…就算是理智也无法阻止我的双标。” 众人在一边看着她自暴自弃,也不知要如何下手安慰,倒是了解她的三日月挑了下眉毛,忽然道:“姬君,是知道叶王公第二次转生的时候到了,才会特地提起这个话题吧。若是如此的话,就算您将麻仓叶王带回来照顾,我也没什么意见呢。” “我确实是知道,但是并没有试探你们的意思。”闲鱼解释道。她知道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些人也只会陪着自己承担结果,也根本没有必要去试探。 “嗯…我明白了,姬君是自己没有做好决定,所以希望由我们来帮你决定吗?”膝丸忽然接话道,随后髭切跟着笑道:“比如说,明明还在继续生叶王公的气呢,怎么能够示弱主动去寻找他呢?还是要用如何的态度去面对他和他的选择?” “……”闲鱼闭上嘴巴,算是默认了。 三日月笑了起来,伸手拍拍鱼头道:“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迷茫的时候寻求家人的意见是最正常不过的。被姬君信任依赖着,爷爷很开心呢。” “不要端着爷爷的架子动手动脚啊。”长谷部伸手护住鱼头道。 “哎呀,小气。”老爷爷遗憾收手。 “那为父可以吗?”小乌丸也想要试试手感。 “端父亲架子的也不可以!” “没关系,吾能接受子辈的叛逆。”小乌丸一副宠溺晚辈的口吻。 “……” 这次的讨论以撸鱼头的诡异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在叶王诞生前的几十年间,闲鱼仍旧在不停纠结。只是等到那个日子确定的时候,一直犹豫不决的她还是早早的出发,前往麻仓家的老宅。 确定了麻仓叶王将在自家诞生,麻仓叶明决定先下手为强,趁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了结一切。尽管对刚降生的孩子下手这件事过于残忍,可想到身边无辜的普通人们,他又不能够有任何犹豫。 只是在麻仓家做好心理准备要下手的同时,刚刚降生的孩子便被另一双手抱起。柔软的布料包裹起婴儿柔软的皮肤,将他抱入怀中的瞬间,闲鱼之前的别扭便消失不见,她只想说: “好丑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破灭,麻仓叶明和干久拿着武器尴尬的不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明只想说他女儿很漂亮的,丑肯定是随女婿了。但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他戒备道:“巫女大人……” “我和你们无话可说。” 闲鱼不想和麻仓家多做交流,直接抱着刚刚出生的叶王离开,麻仓叶明赶忙提着武器追上,可大典太却拦在他面前。 “你是……” 高大的付丧神没有理会他,只是抽出刀,道:“让我来做,看来是和赶鸟区别不大的工作吧。”他甩臂一挥,刀光直接撕裂了地面,将麻仓家的老宅一份为二,也阻断了叶明和干久的追击。等他们从刀光的余威中逃脱的时候,原地已经不见了几人的身影。 虽说闲鱼顺利将叶王从麻仓家带走,可是她也没有成功将他带到神域境抚养。刚刚诞生的他虽然拥有意识,可这会儿也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她怀里休息。 等到了伊贺地界,叶王才以阴阳术传音道:[师妹……] “闭嘴吧叶老三,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尿布塞你嘴里。”她一听那个声音就来气。 “……”叶王不说话了。 闲鱼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他现在还是婴儿经不起折腾,但也停下脚步道:“对了我还没给你上尿布呢,你可别尿我身上……”说完她做了挡风结界,直接动手拉开包裹着他屁屁的薄被。只是在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闲鱼顿了顿,下意识的便感慨道: “……太渺小了。”

第302章 在第二次转生之前, 麻仓叶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师兄弟妹愤怒的心理准备,尽管他并不觉得顺势使用泰山府君祭转生是错误的选择, 毕竟在当时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不过说到底, 还是当年的他过于大意,尚未了解神界结构便暴露太多,以至于在羽翼未丰的前险被逼入绝境。 叶王做过无数种设想,再见到那些熟悉面孔的时会发生何种事情, 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只是他思来想去, 都没有想到这条千年不见依旧欠揍的蠢鱼会搞出这种操作。 他已经一千多年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就算是500年前被麻仓叶贤打断计划,他也只是觉得有趣,并将那一段经历当做通灵王旅途上的余兴节目。他曾经想过, 在地狱走过千年,无论是如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能让他的心产生波动,可事实证明, 他尚未修炼到那种地步, 依旧是个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类。 根本不需要闲鱼再喊闭嘴, 叶王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四周的空气烧灼起来,连大典太都能感觉到身上传来的痛感, 在他抽刀自卫前, 面前的空气跳动出缕缕火苗,之后便凝结成了庞大的火焰怪物, 而那怪物仅存在瞬间,便缩成龆年孩童的大小,并从闲鱼手中, 将襁褓里的麻仓叶王抱了起来。 “等等,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去哪里?!”闲鱼赶忙道。 [我以为,师妹还在生我的气。] 他本就不打算在师妹这里停留,转生前便占卜出可以快速锤炼这具身体的地方。叙旧的话,成为王之后会有无限的时间,可现在却是不能够沉溺在熟人的关照中。 小婴儿安然躺在火灵的手心中,只有声音清晰的传达过来。闲鱼闻言一怔,随后咬了下嘴唇别扭道:“……大师兄在哪里?他有和你一起转世吗?” 被火灵抱着的叶王忽然沉默下来,随即便同火灵一起升上天空,闲鱼所设立的结界在火灵的火焰中被轻易溶解。他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话,只是在离开前道: [我会带他回来的。] 这也就是说,大师兄现在还没有转世…… 闲鱼的心空落落的,她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夜空,蹲下身来,将头埋入膝中。 “没有把叶王公带回来?” 付丧神们错愕道。他们也没有想到刚转生的未来王就这么硬气,要以婴儿的状态独自长大。听出大家口中的诧异,闲鱼垂头丧气的蹲在榻榻米上,用手指拨弄着上面的蔺草。 注意到闲鱼的怪异表现,鹤丸和她一起蹲在榻榻米上,抬头问道:“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把他气走了吧?”刚说完便看到闲鱼猛的一颤,随后以头磕地道:“哎呀你就别问了。” “说吧说吧,让小伙伴帮你分析分析啊。”鹤丸同样把脑袋磕在地上问道。 “就是口头禅说秃噜嘴了。” “什么口头禅会惹怒叶王公啊?” “……太渺小了。” “就这?!”鹤丸直起身子,惊讶道:“叶王公的转世还是个小婴儿吧,说小一些也没错,只是这样就生气不至于呢。难不成是不喜欢你随便用他的口头禅?”鹤丸又磕回地上,和闲鱼一起撅着屁股头对头嘀咕道:“还真是出乎意料,叶王公这么小气。” “咕嘟咕嘟。”闲鱼鼓着腮帮子在地上蠕动着。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鱼酱是不是还做了什么?”鹤丸试探问道。这三个孩子也算是他看大的,从小到大自家公主就喜欢戳叶王公肺管子,这么多年下来对方好像都习惯了。 “嗯…在说那句口头禅之前,我先扒了他下面的遮羞布。”闲鱼小小声道。 啪嗒!鹤丸整个人趴倒在了榻榻米上,他指着闲鱼半天没有憋出话来。倒是听了全程的莺丸感慨道:“原本听说姬君和未来的那位通灵王有交情的时候,我们还担心她……现在看来,那位叶王公也没有世人说的那般可怕。”这都能忍下来,看来关系是真的好。 “不过叶王公现在终究是孩子吧,他现在住在哪里呢?”今剑忽然问道。 “不用担心,那家伙没有对我隐瞒踪迹。”闲鱼趴在地上微闭着眼睛,能够清晰的在风中寻找到熟悉的灵力。叶王在降生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既然如此……”歌仙忽然站了起来,直接拎着闲鱼的衣领子把她起来交到数珠丸手中,道:“麻烦帮忙净化下污秽吧。”这么口不择言,早晚会挨揍的,那可是未来王啊。 “南无妙法莲华经。荡涤尘埃,回归本心。”数珠丸双手合十,浑身上下闪烁着佛光,此刻他背后仿佛伸出一千条拿着佛经的手臂,每本都标注着背诵并默写全文。 闲鱼立刻挣扎着想要逃跑,又被江雪堵了回去。 “等等!我一个神道教的巫女为什么要去背佛经啊!” “你还知道你是巫女啊!!” 接下来是风平浪静的几年,闲鱼专心呆在神域境中陶冶情操,只是自叶王降世的消息传开后,皇族和内阁大臣们便频繁造访,就算见不到她,也会收起架子如常人般在神社完成祭祀。如此的态度,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事相求,可这些心机深沉的人却也极能忍耐,不见闲鱼便闭口不谈正事。 如今常年居住在神域境的闲鱼已经没多少时间概念,只觉得没过几日,便到了通灵王之开幕开始的时候。在罗睺星围绕地球循环启示的时候,总理大臣携帕契族十祭司造访。 “我等只是区区凡人,有相助之心,却无干涉之能。这阴阳鬼神之事,还是请您和巫女大人详谈吧。”总理大臣心中也没什么底,他们这些年用尽方法,也没有请出千岁巫女。他所能做的只有将帕契族带到神社,希望他们的到来,能够让那一位现身。 “我知道了。” 望着拖着绚丽长尾划过夜空的罗睺,闲鱼快速的拍了几张照片,起身招待十祭司。 无论帕契族对夺走火灵的麻仓叶王多愤怒,可在表面仍要维持住作为通灵者大战主办方的公正,他们这次前来并非为个人,而是商议将通灵者大战的预选赛决定在东京的事情。 闲鱼走出神社的瞬间,除了大长老歌徳巴外,在场的十祭司皆有些难以置信,在他们的想象中,和麻仓叶王同门的女人,怎么说也都是妖孽般恐怖的人物,可实际上…她身上没有半点巫力波动。 尽管心中疑惑,祭司们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大长老身后,由他来与对方交谈。 听说他们的来意,闲鱼点头道:“我只是个神社巫女,只要国家同意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既然你们那边已经决定将初赛地点定在东京,那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前去张开结界,避免普通人受到波及。不过,我希望你们能主动约束参加比赛的通灵者,让他们自觉点不要打扰普通人的生活。” “这种事请您放心,在开始前就已经通知他们了。不过,有一个人可能不会把我们的告诫放在心上,而那个人,我想巫女小姐最熟悉不过。”抢在歌徳巴长老开口前,后面有人讽道。 “安静!”歌徳巴立刻训斥,却为了保护对方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我没有说错,那家伙可是残忍屠杀掉塞米诺亚一族的恶魔啊!”后面那人愤恨道。在他开口之后,其他帕契族人也有些忌惮道:“那个人成为通灵王,真的会让普通人消失吧。” “行了,我不参加通灵者选拔,也不会成为叶王的队友,你们不必在我面前故意说这些。”闲鱼忽然打岔阻止了他们的话,没有理会他们的挑衅。 帕契族安静下来,歌徳巴起身道:“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会在东京等你。”在走之前,他又驻步补充道:“请放心,无论如何,通灵者之战都会是公正的。” 闲鱼笑了笑,没有回应。 通灵王初赛的开始,也越发让有些人坐立难安,在帕契族离开没有多久,一直在避开神社的麻仓家来到了神社。 麻仓家一行,除了闲鱼之前见过的麻仓叶明和麻仓干久之外,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叶王此世的同胞弟弟麻仓叶与其未婚妻安娜。这俩人完全没有长辈们的戒备担忧,一路该吃吃该喝喝的游玩,还顺便带上了新结识的小伙伴,哪怕到了神社里,还是小声嘀咕交流着。 “听说伊贺的巫女已经一千岁啦。”小山田万太翻着百科书道。 “那肯定是个皱脸的老太太吧。”木刀之龙不感兴趣道。 “好厉害啊,能活那么久!”麻仓叶惊讶道。 “她来了。”安娜提醒。 作为同胞兄弟,麻仓叶有着与叶王相似的脸,也正因如此,闲鱼才想要见一见。这孩子和成年后便鲜有真实情绪的叶王不同,是开朗直白没有太多心机的性格,通常一眼看过去,便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到他,闲鱼忍不住会想,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叶王会不会也是叶的性格呢。 离开御帘在众人面前落座,闲鱼还未说话,叶旁边的大背头忽然蹦起来道:“小巫女超可爱!!”虽然这句话刚对安娜和轰隆轰隆的妹妹说过,他还是想说,这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 一句话把紧张气氛破坏干净。 “啊,是很年轻啊。”叶也感慨着,随后转头道:“根本不是爷爷说的老太婆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只说是活了千年而已!”麻仓叶明感觉脊背发凉,他赶忙辩解着。门外站着的几个武士是不是在冒杀气,这群家伙该不会等他们出门就要杀人灭口吧。 闲鱼卷了下发尾,也不好继续绷着脸道:“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大义灭亲是不可能的,请回吧。”她不会去帮叶王,但也绝对不可能伤害他。 “可是巫女大人,您这千年来一直在守护这片土地的平民百姓,难道能够容忍他们就这样死去吗?”麻仓叶明恳求道,他也不希望将所有的压力压在阿叶的身上。 听到这话,闲鱼抿了下唇,道:“……这一千年来,你们明知道我灵魂上的创伤需要沉睡休眠,却一直放任神祇官打扰我,说白了不正是担心我会成长为叶王的力量吗?这些事,我没有和你们计较过,可是现在你们又跑来逼迫我伤害我的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麻仓叶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扭对叶明道:“真的很过分,咱们还是走吧。” “你这小子究竟站那边啊!”麻仓叶明暴躁道。 “可是她说的很有道理啊。”叶无辜的挠挠头发,见他的未婚妻和朋友们都没有反驳自己,便笑道:“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比较好,说到底这种事,巫女小姐是最辛苦的吧。毕竟我都没有和哥哥相处过。”他不喜欢这种道德绑架,也不想要杀死任何人,即使不喜欢[好]的行为。 麻仓叶明很无奈,他也不知道阿叶为何会长成这样的性格,但也只能摸摸自己的光头放弃说法巫女。但是,他还记得另一件事道:“那么巫女大人,不知您能否透漏晴明大人的所在之处。” “二师兄确实还活着,你们消息很灵通,只是他在的地方,你们进不去啊……”闲鱼为难道。 “请告诉我们吧,无论是什么样的考验,我们都能够承受住!”叶明严肃道,曾经在百鬼夜行下守护平安京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站在大义这边给予援手吧。 了然的点点头,闲鱼道:“我师兄现在是普林斯顿数学院的教授,你们要见他,先做完这些数学题。”说完她拿出一叠试卷放在麻仓叶面前。 麻仓叶:“……” 麻仓叶:“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麻仓叶明:努努力啊! 麻仓叶:这个再努力也不行啊!!

第303章 神社之旅的无功而返让麻仓叶明和麻仓干久很失望, 不过麻仓叶和他的小伙伴们却认为来一趟还是很有意义的,比如他们原本觉得遥不可及的麻仓叶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比起考入普林斯顿, 做通灵王的难度小了许多不是吗?起码努努力还不至于看不到希望。 这么一想, 人生都敞亮了起来呢! 话虽如此,但一直跟在麻仓叶身边的小山田万太却握紧拳头道:“虽然这种事对我来说还太早了,但是阿叶,我也会努力的!普林斯顿数学系, 现在开始也是我的目标了!” “不用了万太, 这种事情你随便听听就好,毕竟就算是能见到对方,人家也不一定会帮忙。”麻仓叶看得很开,他两手插在口兜里, 随着耳机音乐的节拍调整着脚步, 道:“一千年之前,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不然巫女小姐也不会提到家人这个词。家人啊,那大概是无论对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都无法去讨厌他的意思吧。虽然我没有活那么久,但也是可以理解巫女小姐呢。” “我知道阿叶想说什么, 不过我还是想要试试看。”小山田万太捧着神话百科全书,手还放在千年巫女的那一页,他道:“一直以来,跟在阿叶身边的我什么都做不到。虽然能够看到灵,可拿他们毫无办法。现在, 终于到了我来帮助阿叶的时候了,普林斯顿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所以阿叶,让我加入你们的战斗吧,我也想和大家一起!” “……”阿叶愣住,连耳中放着的音乐声似乎都听不到了,还一会儿,他才笑道:“好吧万太,我会成为通灵王的,到时候你也要做个大数学家哦。” “我会的!” “太感动了!”木刀之龙一手抹掉眼泪鼻涕,大背头下的双眼闪闪发光道:“叶老板你们都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我也会努力加油——追求巫女小姐的!!” “……” 在场一阵沉默,连旁边垂头丧气的麻仓叶明和麻仓干久都一起看了过来。好半晌,麻仓叶才干巴巴道:“……这个就算了吧。”感觉会被杀掉的。 与麻仓家会面后,闲鱼便在国防大臣的陪伴下前往东京,似乎是担心她不懂现代科技的关系,一路上几个官员的嘴巴便没有停过,连安全带都是他们安排秘书帮忙系好的。考虑到安全性,他们舍弃了更便利的工具,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坐汽车前往目的地。 久违的坐上现代交通工具,闲鱼还有些激动,忽然想到以前的那个她其实是晕车的,但现在却能一路长途到东京。望着目光一直未从车窗离开的闲鱼,药研面露笑意,阿鱼应该对新时代很好奇吧,可千年的跨度又让她踌躇不决,因而苏醒了几十年都不敢踏出神社。这次国家的邀请,反倒给了她踏出心里障碍的机会。他想了想,道:“可以把窗户打开吗?” “不行,太危险了……”“打开吧。”保镖刚想拒绝,但国防大臣却应允了药研的提议,笑道:“有巫女大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可以被信任的能力。 “是!” 车窗被打开后,流动的风带走了车内的燥热和异味,闲鱼趴在边上,望着沿途飞快掠过的建筑,不过在车子经过一处花园的时候,一个黑点出现在闲鱼面前,她下意识的反手一抓,嘀咕道:“好大的绿豆苍蝇…额。”张开手掌,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枚子弹。 “有狙击手!!”车内外响起警报声,里里外外的保镖们开始行动起来。 闲鱼用食指挠了挠太阳穴,便道:“不用这么麻烦,继续赶路吧。”说完直接将被定住的几个狙击手扔到了路中间,保镖们吓了一跳,赶忙涌上去将他们捆起来。 国防大臣深吸口气,还有些难以回神,这就是通灵者的力量,幸好不是站在国家的对立面。 由于通灵者大战的预选赛被安排在东京的关系,街头巷尾出现了许多奇装异服的外国人,虽然这个城市平时也经常会有沉迷二次元的宅男女穿着cospy的衣服出门,可气质上却是和通灵人天差地别。而政府的担心也并不是多余的,许多通灵人对普通人怀有恶意,将之视为破坏自然的病毒。 “所以说,这个时代的叶王公能够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也是正常的,越来越多通灵人意识到环境的恶化,开始反感普通人的存在。现在和麻仓叶交好的道莲,也曾是极端的通灵者。他们都认为,放任普通人继续发展下去,会摧毁这个世界。” 外表上看不会被任何人防备的乱藤四郎将收集来的情报送上,见闲鱼正趴在窗户边盯着车水马龙的路面,便道:“阿鱼是风神的巫女,应该比通灵人更能感受到环境变化吧。”可她很平静的样子。 “嗯啊。”闲鱼回头看了眼乱,将吸管插到牛奶中晃了晃道:“学上的少。”人类在地球上所做的一切,相比于它在宇宙所经历的危险根本不值一提。人能毁灭的不是地球,而是自己的生存环境。 “所以晴明公才会出那样的难题吗?”五虎退抱着小老虎道。 “那个纯粹是老头子的恶趣味。”闲鱼回道。 “不过姐姐,叶王公也在东京吧,如果见到的话……”萤丸一路上都在担心这个,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但出乎他意料外的,闲鱼表现的很平静,喝着牛奶慢慢道:“让他把猫带走。”此话一出,坐在闲鱼左右肩膀上的两个茨球忽然掏出小花簇,欢喜的左右摇摆起来。 “啊?” “我家连大人可是替他铲了一千年的屎。” [巫女,我不介意的。] 几乎在闲鱼说完的同时,她的脑中便响起了神明的声音。 “……”好吧,看来这是舍不得还猫了,那就当她没有说过好了。 通灵人的事情普通人并不知晓,对于他们而言,官方给予的说法是各国文化的交流大会要在近期开展。不得不说,这种说法还是很站得住脚的,起码十祭司已经开始在路边摆摊了。 闲鱼在东京的所有花销都由政府承担,她索性带着付丧神们挨家挨户吃了一圈,顺便将几个搞霸王餐的通灵者扔给帕契族处理。对此,十祭司很烦躁,他们要是有那个闲钱的话还会跑去摆摊吗?! 衣食住行的需求在成为通灵王之前都不可避免,叶王向来不追求什么生活质量,尽管多得是想要依靠他的财团,不必为金钱发愁,可他还是选择暂住在流浪人所在的河原之下,每天吃面包果腹。他的部下无一敢有意见,也跟着他过着这样随意的生活,偶尔才会出门换换口味。 将吃剩的半边面包掰成小块洒在流浪猫的面前,叶王拍拍手套,道:“刚吃过晚饭,出门散个步吧。”说是散步,可实际上却是有目的性的,而叶王这次要见的,正是还在拼命训练的麻仓叶。 和自己所期待的不同,阿叶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看来师妹没有教导你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蹲在阿叶家墙头上的叶王失望道,等他开口,下面的麻仓叶等人才意识到墙头上多了人,纷纷从温泉里蹦出来捂住重点部位。看到这一幕,叶王眯着眼睛笑道:“嗨~!” “现在打招呼也太晚了吧!”木刀之龙甩着脸盆道。 “哪有正常人会忽然跑到别人家墙头上偷窥啊,你是变态吧!”轰隆轰隆激动地满脸通红。 “啊…嗨!”麻仓叶在温泉里挥手道。 “阿叶那可是麻仓好啊,你不要回应他!”小山田万太赶忙道。 “来者是客嘛。”阿叶笑道。 “……” 于是,变成了一群人泡温泉,虽然害怕的要死,可是其他人也不敢从里面蹦出去。 叶王加入后,他的部下也跟着泡了进去,几个邋遢的大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坐在下游的轰隆轰隆总觉得池水都染上了怪怪的味道。这群人就像看不到别人的排斥一样,在温泉自在的很。叶王手下花组的姑娘们带着小黑碳去了女汤,和面无表情坐在其中的安娜视线相交。 靠在石头上,这会儿的麻仓好全然不见外面所形容的狠毒,他像个普通少年一般懒懒的享受着温泉,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道:“还太弱了,阿叶。” “别这么说嘛,我也有很努力的。”麻仓叶道。 “超·占事略决还在麻仓家吧,去学习吧。” 麻仓好话音刚落,麻仓叶明便忽然冲了出来,他愤怒到满脸发红道:“不要欺骗阿叶!超·占事略决这个东西在他留下孩子之前绝对不能学!阿叶不要上当,我们的先祖叶贤说过,这是害人的东西!学这个要自宫啊!”他激动的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回去。 “……就算有孩子我也不要学。”麻仓叶终于变脸了,害怕的缩到一边。 靠在石头上的麻仓好愣住,好一会儿才笑出声道:“哈,不会的,那个是开玩笑的。”当初师妹说要把写了[必先自宫]提示的原稿放在麻仓家,晴明那家伙还反对说什么不能引起误会,结果他死了之后,这本被恶搞过的原稿还是从晴明手里回到了麻仓家。 怪不得,一千年过去了,除了有股宗教育的叶贤外,没有人学会超占事略决。 “叶!不要相信他,如果超·占事略决不是这样的书的话,那为什么麻仓叶王没有留下真正的血脉继承人,而是选择普通人用阴阳术传承血脉呢?!”叶明显然不相信他。 那是因为他死的早啊。麻仓好的脸色阴沉起来,低声道:“还留下这种传言啊。” 些许透漏的杀气,便让温泉中的人们齐齐发冷,道莲忍不住从池水中跳出,手中已经拿起了武器。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麻仓叶笑道:“好吧,我相信你,毕竟是哥哥嘛。” “……”麻仓好挑了下眉,神色稍敛,可很快抿起的杀意又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目标只对准一个人。他从温泉里站起来,随意的套上披风,在临走之前对木刀之龙道:“难得这么放松,我不想弄脏池水。不过下一次你再敢乱叫,就杀了你哦。” 木刀之龙僵直的贴在墙上。 麻仓叶在对方离开后赶忙问道:“他有灵视啊,你是不是在心里骂他了?!” “不是啊,我只是叫了声师兄。” “……”

第304章 叶王离开后, 随他而来的部下也不打算留在敌人的大本营里, 纷纷从舒适的温泉水中走出。临走时,拿着电琵琶的通灵人还抱怨道:“我头发还没有洗干净呢, 下次离开前麻烦给个缓冲时间啊好大人。”叶王身边的通灵人并不拘束,也是因为他从不会为这些小事动怒。 “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 如果没有洗干净现在回去冲一冲也可以哦。”麻仓好笑道。 “好大人, 心情不好了。”同样具备读心能力的小黑碳道。 本来还在笑着的好抿了下嘴角, 之前还在抱怨温泉没跑够的电琵琶和尚也闭上了嘴巴。不过麻仓好毕竟不是屑老板那样的boss, 他没有迁怒部下的意思,只是随意的走到河边坐下, 单手托着下巴道:“是呢,想到了麻烦的事情。”答应了大师兄要取得大家的谅解, 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好大人居然也有为难的事情, 需要我们帮忙解决吗?”叶王的部下大多想到了麻仓家, 倒是拉基斯特插话道:“既然大人会这么说, 那就肯定是不能用巫力去解决的麻烦。” 好没有说话, 大概是默认了拉基斯特的说法,他望着在河水中跳跃的鱼儿,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众人闻言纷纷从河岸撤离, 只有小黑碳和火灵依旧是守在叶王身边。只是这片宁静仅维持片刻, 便被四周的惊叫与脚下的震动打破,而那些原本散开的人又再次聚集回来。 “好大人?!地震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日本不是天天都有地震吗?” “话是这么说, 那你们跑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觉得这地震不正常啊!” 部下们乱成一团,麻仓好仍平静的看着鱼儿跳动的水面,似乎摇晃的地面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而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大地已经割裂开缝隙,房屋摇摇欲坠,连海水也翻滚跳跃隐有袭上人间的可能。就在众人以为好不会有所行动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起来,道:“终于忍不住了啊。”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咆哮的浪潮再次退回到大海,四周惊惧乱窜的人类如同被定格了时间,保持着几秒前的动作停在原地。身穿着浅蓝色衬衣的银发青年摘下眼镜,手中的草纸随风飘飞到空中,将那些杂乱的数字一并带走。蓝龙在空中舞动,它游过的地方,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 [师妹,接下来交给你了。] 闲鱼打开了卧室的窗户,流入的风汇聚出扇子的轮廓,她轻声道:“生岛神·足岛神。” 生玉与足玉的力量作为打开神界的媒介连接高天原,寄宿国土的神灵自沉睡中惊醒。很快,撕开的地面再次并合,塌坠中的屋舍也恢复原状,闲鱼收起了扇子,也一并解开了风神的庇佑。 空中盘旋的巨龙再次缩小回到银发青年的肩上,与此同时,被定格的时间解开,那些刚才经历了地震以及时间固定的人类再次恢复正常。刚才并未被束缚的通灵人们发现,普通人们被幻境混肴了记忆,连监控都是一片空白,他们如同什么都没经历过般,继续过着平凡生活。 这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如今被聚集在这里的通灵人,大多在执着如何发挥实力成为通灵王,他们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尝试着去开发巫力和灵力的其他用途,如今看到晴明不走寻常路的用法,都有些回不来神。 “修复土地楼房的应该是本国神明的力量,应该是巫女唤醒了他们。”拉基斯特为了抚平众人的不安,解释道:“这个不必担心,你们自己应该也很清楚,通灵人为何很少会契约诸国的神明。” 虽然诸国神具有强大的力量,甚至呼风唤雨毁灭创造,可他们的力量只能够在本土发挥作用。比如日本的神明到了帕契族所在的美洲,便会消弱甚至是失去力量,所以对于需要去美洲争夺王位的通灵人而言,和本土神契约的收益甚至是比不上和人魂契约。 当然,这其中也有特殊的存在,比如信仰已经被传开,脱离了本地束缚的神,和记载于传说中,被广为流传的神。和叶王并肩的其他两大通灵者势力,他们便是契约了夏马修和佛教千手。 师妹离开这个国家就不能使用神明之力了?好笑。听到拉基斯特的话,叶王眨动了下眼睛,但也没有反驳。 “如果之前的事可以用本土神来解释,但是刚才…时间停止了吧?”叶王部下的花组成员甘娜手握着白纸,展开道:“这是那个白毛手里拿着的东西,他……”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一阵眼晕,果断转交给麻仓好。 “在研究这种东西啊,还真是他的性格。”叶王看着那串数字笑道。 “是您的熟人?”拉基斯特警惕道,也不知是敌是友。 “你们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吧。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我的……”叶王望着乘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银发青年,在他落地的同时喊道:“师兄。” 降落在叶王面前,记忆中一贯带着笑容的晴明此刻面容冷肃,只有在看向叶王部下的时候才礼貌的弯起嘴角,轻轻颔首道:“打扰了,请给我们一些解决私人恩怨的时间。”说完他也不管对面的反应,直接将叶王带入结界之中,河岸的碎石摊上,两个身影瞬间便从众人的眼中消失。 熟悉的结界灵力波动让叶王有些怀念,他站在原地不懂,任由四周的场景变换。面前的银发青年的脸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只是带上眼镜后书卷味更重了些,叶王也知道这东西纯粹只是装饰使用,他看着晴明肃然的脸,主动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啊,师——…唔!” 一拳捶在了叶王的胸口,那力道对于专门锻炼过身体的叶王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仅仅只是晴明动手的事实,就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思考。安倍晴明,那个晴明,竟然会有动手的时候。 还真是,意料之外啊……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们,之前作出的预测都失误了。”叶王站直身子,望着垂头沉默的晴明笑道:“我以为,会忍不住打我的是师妹,可没想到是你呢,晴明师兄。” “叶王。”晴明叫了他的名字。 “……”已经是麻仓好的叶王闭嘴不语,他会对任何人强调自己已经是麻仓好,却唯独不会在师门的人面前提起。当然,就算说了也没用这也是一个原因。 “你曾经说过,在师妹的心里,我是无所不能的[阿爸]。那么在你心里,我又是什么样子?”初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又无奈,他究竟哪里像个父亲了,连泰明都坚持叫他师父。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称呼太重了,他不是[阿爸],却又要真的无所不能。 叶王张张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活了千年,我却越发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晴明望着他,似乎在从他眼中浏览这漫长的光阴:“我太傲慢了,太自以为是了。明明答应过要活下来照顾好师妹和师弟,却完全做不到。大师兄走后,我反而去了月光照不到的妖界深谷,也避开了师妹的消息。” 他一直在对自己说,离开人间是不想要小师弟为难,毕竟高天原还有那么多看他不顺眼的神明。可事实上呢,他也不想要再见到他们,他不想再从师弟的神谏中得到任何不详的启示。同样的,他也不想见到师妹…他避免和她碰面,只是担心她会问他:大师兄去哪里了? 妖界的岁月度日如年,他只能找东西转移注意力,直到抗拒封印的师妹无法再支持住,他才终于离开了妖界。在去神社的路上,他做好了回应她任何问话的心理准备,可实际上…… “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小师弟也是,他没有再向我透漏任何预言。” 一切只是他庸人自扰。 晴明深吸口气,摇头苦笑道:“以前我曾想过,若你还在的话,师妹或许就不必靠沉睡来修养灵魂,毕竟你是我们之中最擅长此道的。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我推脱责任的想法罢了。”他看向叶王,这一次伸出手,却只是按在了他的肩膀,他道:“叶王,我没有生你的气。” 叶王看了晴明许久,才垂下眸子低头道:“……嗯。” 晴明留意到他语前的片刻停顿,心想这孩子大概是想对自己道歉的,只是终究没说出口。慢一拍才回想到叶王能够读心,晴明收敛心思,看向叶王低垂的脸,却也没有寻找到别的情绪。收回手,他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妹。” 叶王没有拒绝。 师兄弟解除恩怨后,晴明便撤去了结界,两人再次回到众人的视线里。但在回归人世的瞬间,晴明与叶王便一同惊愕的看向远方…… 师妹的气息,消失了!

第305章 通灵人大战预选赛举行的期间, 过于庞大凌乱的灵力交错摧毁了这片区域的阴阳平衡, 使得东京异像频发,也不可避免的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这样的事情是帕契族和日本政府都没有想到的, 仅以人类的力量也难以做出补救,可就算如此, 普通人也无力反对十祭司长老所占卜出的选择。通灵王五百年一轮换,这是攸关全球灵魂运行的大事, 现在的人类政府不会像以前那样无脑的拥护高天原的命令,更不可能去干涉通灵王的选拔。 实际上, 尽管从帕契族和通灵人的口中知晓本国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有多么残暴,可日本政府依旧对他怀有幻想,甚至打算通过闲鱼接近他。在如今当权者的眼中,无论叶王在外国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 他的存在都是有益于日本的,反倒是当年的皇族愚蠢, 没有抓住和未来王联系的机会。 当然, 就算知道叶王的目标是消灭普通人类, 可还是有人控制不住野心打听到他的所在之处, 打算以协助他成为通灵王的名义和他合作。毕竟对于政治家而言,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过叶王会不会理会他们这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如今东京的灵力斑杂, 神级的通灵者不收敛力量一个人就能够影响一个国家的阴阳平衡, 在全世界的通灵人聚集于此肆意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本来就破碎过数次的空间壁垒再次出现裂痕。 五行不合导致的板块碰撞,险些引发地震海啸, 若没有晴明出手,闲鱼也无力在普通人受伤前快速将情况稳定。作为风神的巫女,她很快找到空间被震出的缝隙所在,通知政府派人暂时将这些地点隔绝后,她和付丧神们分开前往修复。 蔚蓝的天空之上,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细密缝隙遍布,闲鱼将注入了足玉力量的符咒贴上,静静的望着它们恢复完整。身后传来异样的气流,里面细微的妖气引起了她的注意,闲鱼转过身去,尚未来得及捕捉那新出现的缝隙,整个人便已经被吞噬进去。 灼热的风拍在脸上,闲鱼转眼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上一秒还置身于和煦春光中的她,此时头顶已换成深夏的烈阳。闲鱼伸手摸摸头发,顶上已经被日光晒的滚烫,就算她现在不会出汗,但也不会喜欢这种置身烤箱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将她带来的缝隙已经消失,闲鱼正打算自己开个洞回去,却又被面前走过的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俊秀的孩子,有着褐黑交叠的发色,脸上的眼镜让他的双目看着更为明亮,也突出了面容的稚气。他身边围绕着许多同伴,一行人打打闹闹的走在路上,按理说他应该不会特别注意到街边的路人,可却第一时间抓到了闲鱼的目光,并且礼貌的对她颔首微笑。 看着那孩子,闲鱼忍不住弯起嘴角,朝他挥了挥手。 陆生少主。 闲鱼忽然不那么急着回去了,阔别数百年,她想要去见见故人,毕竟下一次要通过空间缝隙精准找到这个世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关于游戏的记忆,闲鱼已经所剩无几,她依稀记得少主叫做奴良陆生,而滑头鬼便以奴良为姓氏,将妖怪大本营隐于人世之中。 尽管闲鱼只是随意的和晚辈打了个招呼,可无论是陆生本人还是化为人类及川冰丽守护在陆生身边的雪女都紧张的绷起身子,避开那些同学,雪女小声道:“少主,那个巫女是不是认出你了!?” “我也不清楚,只要不是羽衣狐那边的人就好。”陆生回道。 没有去打扰陆生和人类朋友相处的时间,闲鱼在路上打听了下,便寻找到了奴良家所在的位置。从外表看,奴良家只是一座普通的古老大宅,在滑头鬼妖力的作用下容易被路人忽略,只是闲鱼却能够看到其下隐藏的一切,比如遍布在各个角落里的妖怪们。 走到门前,尽管是敞开着的,闲鱼还是伸手敲了敲门道:“打扰了。” 里面玩闹的妖怪们瞬间凝固,轻松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光,闲鱼扫视一眼,没有在这些妖怪里寻找到熟悉的面孔,心中不免感觉到遗憾。奴良组众妖面面相觑,最后作为三代目干部的黑田坊上前,拉了下帽子,问道:“请问你是?”就算对方是巫女,他们也不好摆脸色,毕竟无论是初代目二代目还是三代目都有立场和妖怪对立的朋友,只是这位看着很年轻,应该是来找少主的。 “滑头鬼在吗?” “哎呀,是找我的吗?”黑发的青年从樱花树上跃下,手里还拎着酒瓶,他有着一双漂亮的金眸,只是却半闭着右边,只在落地的瞬间睁开了一瞬。 闲鱼一怔,随后摇头道:“不是哦,我要找的是别的滑头鬼。” “呐呐我知道了,不过这会儿他大概还在上学吧。”滑头鬼二代目奴良鲤伴自来熟的伸手按在闲鱼的后背,推着她走进家门嚷嚷道:“看见没有,有客人上门了,赶紧准备好酒好菜!”这种年纪的小巫女,八成是儿子陆生的朋友吧。那小子还真有本事,先是花开院家的阴阳师,这会儿又是巫女。 “可是鲤伴大人,总大将说要准备应付羽衣狐,禁制你这些天碰酒……” “今天不一样嘛,有客人上门了!”鲤伴理直气壮道。 “真那您没办法……” 奴良组的大宅虽然古老又挤满了妖怪,可却被打扫的很干净,庭院的布局还带有平安时期的风格,看起来像是璎姬的手笔,注意到院落里池塘和跳动的鱼儿,闲鱼笑道:“倒和你的名字很配。” 鲤伴。 阿璎她还真的给这孩子取名为奴良鲤伴…… 听到闲鱼的自言自语,奴良鲤伴紧闭的一眼微睁,随后便又若无其事的笑道:“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叫我叔叔…或者伯父来着吧?虽然我看着比我家老头子年轻多了,可也是个长辈呢,不过你要是还觉得别扭的话,我也不介意被叫做哥哥呢。”说着他摸摸自己年轻帅气的脸。 看着这孩子活泼的样子,闲鱼带上纵容的笑意,颔首道:“确实年轻,也比他好看多了。”其实父子俩有着相似的脸,但鲤伴的面容配上遗传母亲的黑发,显得更为文雅精致,而滑头鬼则是充满阳光之气的狂放美。尽管没有在长相上继承母亲,但鲤伴举手投足的贵族气质,却是随了璎姬。 “哈哈哈!那小子还没长开呢!”鲤伴好心情的逗弄着小姑娘,惹得来送茶水的无头鬼一阵无语。如今与羽衣狐大战在即,夫人也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不然二代目也不会这般无聊吧。 “我回来了!” 闲鱼这边刚被鲤伴带到屋里,外面便响起了陆生的声音,他终究是不放心那个奇怪的巫女,借口溜回家看看。在看到父亲的时候,陆生提着的心安定了些,随后便道:“父亲认识的人吗?” “诶?不是你吗?”鲤伴愣住。 “不是。”陆生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你究竟是谁啊,总不会是来找我家老头子的吧?”鲤伴扭头对闲鱼问道。和儿子以及部下们紧张的样子不同,他依旧是方才的态度,仿佛闲鱼的身份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杯,闲鱼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到门外,歪头道:“好久不见了,牛鬼。” “四百年了,鱼姬小姐别来无恙。”牛鬼的面貌相交曾经成熟了不少,并且开始留起胡子,见到数百年前的故人,这张古板严肃的脸也软化了些许,只是闲鱼的情况又让他难免疑惑。 “我听说陆生那家伙又招惹来了巫女?!” 脚步声自长廊传来,拖着光秃秃长脑门的滑头鬼闯了进来,原本还很兴奋的他在看到闲鱼的时候整个人离地了几厘米,蹦起来指着她惊道:“忠行的徒弟?!你怎么又来了!!” “……闹半天是父亲的熟人。”鲤伴摸着下巴道。 “爷爷你该不会也跑去神社白吃白喝了吧?!”陆生震惊道。 闲鱼好一会儿才从滑头鬼的脑门上收回视线,倒抽一口气道:“时间何止是杀猪刀这是屠龙刀啊,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模样?!”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璎姬留下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呢?!”滑头鬼冲过来指着自己的脑门道:“这难道不是你的诅咒吗?就是因为你那个狗屁预言我才会掉头发吧!”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好吧,哪有什么言灵不言灵的?我看你没准是英国偷渡来的妖怪,身体里就有秃头基因。”闲鱼当然不会接下这个指责,反驳后,她又疑惑道:“你怎么老成这样了?”滑头鬼又没有被羽衣狐偷走活肝,按理说他这种大妖怪越活越强大,根本不会老的。 “陪璎姬啊,之后习惯了这样子就懒得改了。”滑头鬼随意道,接着他收起了一贯玩世不恭的态度,望着院落的樱花树道:“璎姬的灵魂就寄宿在那里面,她说还没有介绍鲤伴给你认识,怎么都不愿意投胎。”只是普通人的璎姬,因为这份执念,已经快在沉睡中变成妖怪了。 鲤伴和陆生父子俩在一边听得很迷惑,前者忍不住道:“巫女小姐原来是母亲的朋友吗?” “叫什么巫女小姐啊,这是你义母,被羽衣狐偷袭那会儿要不是她送的护身符你小子都没气了。”滑头鬼这才想起儿子和孙子,把他们拎到闲鱼面前道:“过来叫义母,陆生要叫奶奶!” 看着闲鱼那张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面孔,陆生根本叫不出口。倒是鲤伴睁开了两只眼睛,道:“义母。”这不就是救命恩人,也是母亲四百年的心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璎姬一直在等闲鱼回来,也没有转世,以灵魂状态沉睡在树里,这份执念快让她变成妖怪了。

第306章 经历过犬大将忽然带孩子回家的冲击后, 闲鱼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长的义子,只是她缺席了几百年的时间, 现在也不好以长辈的身份多说什么。 闲鱼这次出来的慌张,也没有带什么可以充当见面礼的东西, 她沉思了片刻,便用单手在半空画出风神的印记,以自己的灵力结合这个世界的本土的力量凝结出数张风符,放在他手心里道:“我不在这个世界, 也无法及时为风符填补力量, 这些你就拿去用吧。” “不用了义母, 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还能用呢。”能够让自己毫发无损的摆脱羽衣狐追杀的符咒, 必然不会是能够轻易送出的宝贝, 鲤伴并不想靠着父母的关系占对方便宜。 “拿着吧, 你身边也有需要保护的人吧。”闲鱼说完, 又望向一边的陆生,道:“况且陆生以后也会用到的。”下一次她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来了。 见儿子犹豫着不知在顾忌着什么, 滑头鬼伸手接下风符塞给鲤伴, 道:“既然是你义母给的你就收下呗,反正推来推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她有的是办法让你收下的。”滑头鬼可是看着他们师门一窝长大的,都是些单方面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的执拗性格, 鲤伴拒不拒绝结果都没差别。 挑起眉毛,闲鱼没有反驳滑头鬼的话,她望向陆生, 将一本书放在他手里道:“我想这个你应该能够用到。”对面的陆生在面对闲鱼的时候显得很局促,她见状便笑道:“放心吧,不是数学题。” “诶?!我没有这么想,况且就算是数学也没关系的……”陆生赶忙解释道,他成绩蛮好的。 “这是什么啊?”滑头鬼自顾自的从陆生手里接过那本古书,随便翻阅了两页便在鲤伴和陆生不解的目光中将书塞进了怀里,道:“多谢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滑头鬼,鲤伴和陆生无论和谁结合,属于滑头鬼的血统都会淡下去,而这本书记录的,正是保留延续与提纯血脉的方式。 “反正我也用不到。”闲鱼淡淡答着,伸手摸摸还没有长到他父亲那般个头的陆生,道:“奶奶疼孙子天经地义啊。”谁都不能够动摇该属于他的一切。 当年水蛭子曾以血脉压制晴明和叶王,这份屈辱迫使两人联手研究出了分离血脉的方法,之前闲鱼用不到也就没问过,后来遇到犬夜叉,她才在再次见到晴明的时候索要了这份记录。就算闲鱼觉得是半妖还是全妖没什么区别,可她却无法改变大环境的偏见,她不希望身边的人和他们的子孙因此遭受排挤。那些伤害,远不是时光能够抹平的。 知道闲鱼的意思,滑头鬼道:“要去见见犬夜叉和杀生丸吗?” “他们还好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闲鱼的语气有些紧张。 “犬夜叉那家伙百年前告诉我要隐居,还甩开了保护,现在估计躲到了远野那边吧,这些年也没有和我们联系过。至于杀生丸,西国妖怪开辟了新妖界,也早就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了。” 闲鱼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去打扰他了,若是日后能见到的话,再将这份记录抄送给他们吧。”无论是选择做人还是做妖的路都无所谓,只要好好的活着。 滑头鬼颔首应下,鱼姬应该也知道,犬夜叉甩开他们就是想要和妖怪世界切断联系,只有等他们主动现身的时候,才是愿意作为妖怪回归的时候。 在滑头鬼出神的这会儿,闲鱼已径直走到庭院的樱树前,年轻的小妖怪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主母的灵魂藏在此处,一个个也不敢再像刚才那般爬到树上去了。闲鱼站在樱花前,伸手覆上一根断裂的花枝,在足玉的作用下那里很快恢复原状,并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置于妖怪庭院的樱树四季皆是花期,就像璎姬本人一般,在闲鱼和滑头鬼的心中永远是最美丽的样子。双手抚在树干上,闲鱼闭上眼轻声道:“阿璎,我来看你了。” 樱花树颤动了下,纷飞落下的花瓣在地面铺了层粉色的毯子,闲鱼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树内,轻轻碰触着尚在沉睡中的璎姬,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沉眠树中的公主轻启蝶羽,张开了双眼。 “总大将!?”牛鬼看向站在原地的滑头鬼,也不知是否要阻止对方打扰主母安眠。 “什么都别做,她也是贺茂忠行的弟子啊……”活了千岁多的滑头鬼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他瞪大眼睛,不敢错过一分一秒。麻仓叶王为养子换血脉改天资,安倍晴明更是以凡人之躯塑安倍泰明之身魂,旁人只记得鱼姬风神巫女的一面,可她也是个阴阳师啊! 看到璎姬睁开眼睛,闲鱼双手交错结印,引出生玉与足玉之力,收拢灵力。 [永春之木,生成汝身。生与足魂,辅以汝形。] 这被众妖滋养数百年的木灵之力在术式的牵引下结成人类的轮廓,这本是闲鱼用来承载式神的术法,可用来做璎姬的身体,她是不满意的。不像师兄们有时间做足制作身体的材料准备,她不能够在这个世界多做停留,便干脆使用生玉和足玉的力量,直接生成以木灵为基础的神体。 樱树内的璎姬已经苏醒,此刻她正茫然的看着闲鱼,在她的记忆回笼之前,闲鱼伸出手道:“阿璎,来我这里。”刚刚苏醒还未找回神智的公主下意识的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这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闲鱼忍不住笑起,而旁边的滑头鬼也跟着泛起酸水。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摄魄皈宁,返死回魂。] 闲鱼猛的伸手一拉,便直接将璎姬的魂魄收入刚刚做好的躯体之中,方才的木人在瞬间拥有了人类的轮廓,木纹的肌理化为细嫩的皮肤。在她倒地之前,闲鱼伸手将她接住。 回过神来的璎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面前的闲鱼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的眼眶一秒通红,大滴的眼泪从中跌落,她猛的扑过去喊道:“阿鱼!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嗯嗯,我回来了。”闲鱼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 璎姬吸吸鼻子,伸手擦掉眼泪,迫不及待的道:“阿鱼阿鱼,我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我和妖怪大人成亲了,过的很幸福,还和雪丽做了朋友,又有了很多很多朋友,妖怪们很可爱,大家都很照顾我。对了我还有了宝宝,我给他起名叫做鲤伴,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头发有些卷卷的……不过我好笨啊,妈妈也做不好,鲤伴尿床了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如果我也有妖怪的嗅觉就好了……” “咳咳咳!!”旁边的鲤伴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他赶忙转移话题对身边的老爹道:“母亲复活后好年轻啊,相比起来老头子你就……”他一转头,便发现秃瓢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英俊潇洒的青年。变回原型的滑头鬼直接无视了目瞪口呆的儿子和孙子,大步流星的走到璎姬面前,道:“璎姬,这些年我从未停止过对你的思念!” “啊,妖怪大人。”璎姬茫然的眨了下眼睛,疑惑道:“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 “……”滑头鬼的笑容僵在脸上。 璎姬的灵魂状态停留在死去前的那一刻,可不就是刚见过面吗?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天天见的老公,而闲鱼依旧是久别重逢的白月光。 “我是开玩笑的,妖怪大人。”璎姬站起身走到滑头鬼身边,在他弯腰抱住她的时候,伸手摸摸他额前的头发道:“很辛苦吧这些年,对不起啊,那么早就丢下你一个人。”虽然没有记忆,可她却是知道自己是被阿鱼复活了的,其中不知道隔了多少年。 滑头鬼的头抵着璎姬的肩膀,轻声道:“没关系,你回来就好…不要再离开我了。” 这个问题璎姬无法做出保证,她求助的看向闲鱼,而后者解释道:“这里樱树的灵性是吸收妖力得到的,但是生玉和足玉却是天津神的力量,她现在身体的属性更偏向于神明。我建议你到当地神社联系神主为璎姬做个摄末社吸收信仰之力,让她的灵魂成神,和现在的身体彻底融合。” 奴良组控制住地盘内的所有神社,因此这个要求并不麻烦,无头鬼立刻响应道:“我们现在就去做!”璎姬大人本身就拥有治愈之力,也很好做出宣传。 “等等!还是先解决了安倍晴明比较好吧……”陆生建议道,不然对方很容易做手脚。 “晴明?!”闲鱼愣住。 “没错,是晴明。”滑头鬼揽着璎姬,坏笑道:“这个世界的安倍晴明,马上就要诞生了哦。” “……”闲鱼沉默几秒,扭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滑头鬼见状喊道。 “买个摄像机!”回头高清无马播给大师兄!

第307章 一觉醒来已是几百年过后,外面的变化翻天覆地, 璎姬作为保守的古人很难去适应民主开放氛围, 如今彷徨更甚美国队长,既有对新世界的好奇, 但也不免产生恐惧。 “稍后再一起去买新衣服吧, 现在请您先穿上我的好吗?”雪女冰丽送上自己伪装人类时穿的衣服, 多是学院风的短裙,上面的包装尚未打开, 能看到精致的粉樱印花。 “谢、谢谢。”璎姬不好意思的接过衣服, 跑到寝室里退下沉重的和服, 只是在将雪女送自己的衣服展开的时候, 她惊叫的捂着被子伸头出来道:“雪女小姐!这件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没有缝上,不能穿出门去!”就算是乡间下田的男子,也不会如此暴露身体啊。 冰丽闻言赶忙挥着手臂解释道:“不是啊璎姬大人,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穿的, 总大将特别命令我要把这件给你……”其实她也觉得以璎姬大人的性格来说, 先穿保守的和服适应比较好。 “是、是这样吗?”璎姬不明白, 还以为在这个时代的女性必须穿成这样才能出门,又抱着被子为难的缩回寝室。她垂妹看向在帮自己叠衣服的闲鱼, 拉起她的衣角, 小声道:“阿鱼,不然我就不出去好了……”她语带失落,说好了要和阿鱼一起去买衣服呢。 “害怕吗?”闲鱼问道。 “嗯……”璎姬不好意思的低头,她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了。 “没事, 咱们一起去吧。”闲鱼道。 “但是……” “实际上我也一样,恐惧着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新时代呢。”闲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巫女装,便起身拿起冰丽送来的一件水手服,道:“之所以让阿璎等那么久,就是因为我也一口气睡了四百年,所以说,我们一样啊。”她握着璎姬的手,道:“一起去新时代好吗?” “呜…嗯…嗯!”璎姬丢下包着身体的被子,飞快换上和闲鱼相同款式的水手服。 看着手里的衣服,闲鱼还有些恍惚,仔细想想,上次换下这身巫女装扮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前了。就如同当年神祇官和乳母所交代的那样,决定承担起的责任,要放下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个时候只是简单想要成为连大人巫女的自己,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要守一国千年。 她明明是他们师门中最平凡的一个,连术法都要师兄们解释半天才能听得懂,胸也无大志,只想平静过完一生后死在重要的人前面…… 父亲和师父,是在百鬼夜行的世界里庇佑人类安宁的英雄,后来三位师兄也承担起这份责任,小师弟月夜见尊,更是耗费几百年让人类摆脱高天原的捆绑,走上自己的路。一直以来,她都是留在原地的那一个,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代替大家守住现有的一切。 还真是没什么用啊…… 闲鱼苦笑,之后便摇摇头收起了那点矫情,换上了那套水手服,冰丽的身高只有150,她的衣服闲鱼穿上还蛮合身,只是瘦了一点。同样换好衣服的璎姬伸手拉扯了下闲鱼的裙摆,道:“雪女小姐的身材很完美,倒是阿鱼你也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啊。” “好的好的,不过这个要怎么办啊,裙子会往下滑……”闲鱼苦恼道。 “我来帮你修一下吧。”璎姬翻找出针线,帮闲鱼收了下腰。和闲鱼这种把御守缝成晴天娃娃的笨手不同,同样出身优渥的璎姬有着一手好女红。 “好了。”闲鱼转了下身子,裙子变得合适起来,怎么动都不用担心下滑。解决了衣服问题,闲鱼伸手拉起璎姬,道:“咱们出发吧。” “嗯嗯!”璎姬颔首。 真好啊,可以和阿鱼一起迎接新时代。 ……迎接新时代之前,璎姬先收获了自家老公激动的口哨,滑头鬼就像变态一样,激动的围着璎姬打转,虽然人从老头又变得高大帅气起来,可行动上一点都没收敛,还是那么猥琐。 “不要这样啊妖怪大人,太难为情了!”璎姬往下拉着裙摆道。 “有什么嘛,四百年时代变换了一切,唯有我的璎姬还是这么美丽!”滑头鬼这会儿得意地很,骄傲道:“那什么妖怪百美图应该更新了,璎姬当之无愧是第一啊!”他的话赢得了以纳豆小僧为首的众多妖怪的迎合,毕竟璎姬当年就是整个京都最漂亮的公主嘛。 “阿鱼我们走吧!”本来还有些害怕的璎姬也顾不得裙子了,红着脸拉闲鱼出了门。雪女见状赶忙追了上去,挥着手里的钱袋道:“璎姬大人等等我啊!” 三个女孩离开后,陆生看向父亲和爷爷道:“只有雪女在可以吗?” “我去做护花使者吧。”鲤伴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自家老爹提着衣领子拽了回来,滑头鬼道:“有鬼见愁的巫女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收起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笑容,将手里的烟袋放在一边,道:“趁璎姬不在,赶快把接下来的计划决定下来。” “咦?老头子你竟然这么主动,之前不都说新时代就要由新时代的妖怪负责,组内的事物要全权交给我和陆生了吗?”鲤伴诧异。 “别问什么废话了!我怎么可能让璎姬活在这么危险的世界!”滑头鬼道。 “……” 喂喂,儿子的安危就完全不在乎了吗? 如今奴良组的形式并不美好,尽管他们得到日本各地区妖怪的支持,但实力上却还是和底蕴深厚的京都妖怪有一定距离。除了羽衣狐的党伙之外,期待晴明复活的还有被他施展了永生之术的安倍族后代,以及土蜘蛛这般单纯追求实力的强者。 “之前我们接到的情报,说是百物语组的残党也加入了对面……”陆生补充道。 “是鲤伴的手下败将啊,居然还在。”滑头鬼挑眉。 “这件事就交给陆生去……” “少主不好了,街上忽然出现了大批妖怪正在袭击人类!据说是个叫做狂画师的家伙,他在制作妖怪!”鲤伴的话还没说完,鸦天狗们便闯入道。 “什么?!”陆生想也不想的便直接提刀跑了出去。 鲤伴看着儿子的背影,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意思,反倒笑道:“臭小子走的太快,连弥弥切丸都没有带上。”只使用普通刀来应付妖怪吗?这是考验修行成果的时候了呢。话是这么说,但鲤伴一点都不担心儿子应付不来,他脸上仍带着轻松笑容,转头道:“对吧老头子,这时候就要相信年轻人……等等你去哪里啊?不是说好了新时代就由新时代的孩子负责吗?!” “璎姬!!”滑头鬼夺门而出。 繁华的商业街上,冰丽带着闲鱼和璎姬先是去商店买了摄像机,之后才转道去了服装城,路中遇到狂热的经纪人缠着她们出道,把璎姬吓得不轻,还好青田坊及时出现吓跑了□□熏心的家伙,不然闲鱼的脚下可能又要破碎两颗纯天然的土鸡蛋。 奴良组并不缺钱,闲鱼和冰丽一口气把璎姬添置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各自手里提着数个包装袋才满足的走出了大楼。只是看到两手空空的闲鱼,冰丽忍不住道:“鱼姬大人不买点衣服吗?”对待少主的义祖母,雪女同样很恭敬。 “因为隔着两个世界,回去的时候也不确定能不能带走。”闲鱼借口道,实际上更多是因为没必要,毕竟她平时多穿着巫女装,买常服也是浪费。 显然这样的借口更能说服冰丽和璎姬,两人点点头没有继续劝。看到街边的冷饮摊位,冰丽的眼睛亮了起来,道:“璎姬大人、鱼姬大人,我去买冰淇淋给你们尝尝,超好吃的!” “谢谢你哦冰丽,我很期待。”璎姬对活泼的小姑娘道。 “我这就回来!”冰丽满足的往冷饮摊跑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两个冰淇淋回来,分别送给璎姬和闲鱼后,才又冲冲回身跑去拿自己的那一份。但就在此时,冷饮摊后面的高楼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巨掌伸出,带倒了一排房屋,雪女顾不得自己的冰淇淋,赶忙回头保护璎姬—— “璎姬大人!” 回过头的冰丽才发现,包括璎姬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淡淡的光芒所包裹着,破碎的房屋和楼房,伤害不到任何人的生命。璎姬两手捧着冰淇淋呆呆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高楼,闲鱼伸手摸摸她的发顶,道:“乖乖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哦。”璎姬听话的舔了口冰淇淋,惊道:“好吃!” 冰丽被这奇怪的一幕搞得满头雾水,闲鱼走过去将自己的冰淇淋塞到她手里,同样拍拍头道:“吃我的吧,别生气哦。” “没、没有啦,我也可以自己做的……”冰丽脸颊通红的握着冰淇淋,刚想还回去,便被闲鱼推到身后。那破坏楼房的巨鬼直接将面前的高楼撕成两半,见人类们平安无事,他愤怒的嘶吼咆哮,却又毁不掉守护在人身上的结界。 皮肤黝黑的和服男人出现在巨鬼的头上,手上还拿着笔墨绘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闲鱼,意外道:“好强啊,如果在你身上作画,一定能够生出完美的妖怪吧。”他提起笔,问道:“那么,你是奴良组的妖怪吗?” 在黑皮妖怪狂画师镜斋问话的同时,他脚下的巨鬼却忍不住骚动起来,察觉到闲鱼就是放出结界的人,它瞪大了红眼,抬起骨爪猛的朝她的位置砸下去。 耀眼的青茫在鬼爪下绽开,红黑色的墨与血水喷涌而出,同鬼爪一起跌落在地上。在镜斋讶异的瞳孔中,映照出持剑青年英俊的脸庞,膝丸平稳的降落在闲鱼身前,面无表情的收起刀道:“区区杂鱼,也敢在源氏姬君面前放肆!” “膝丸。”闲鱼打招呼道。 “小鱼你……”膝丸的声音在看到闲鱼穿着的时候戛然而止,他赶忙解下衣服把她的腿包起来道:“手臂…还有大腿……姬君怎么能穿的如此暴露?!”

第308章 听膝丸紧张的语气, 闲鱼还以为自己穿着内衣出门了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水手服裙装, 又打量了下四周少女的穿着, 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就是觉得穿巫女装出门逛商场不太合适,所以才跟冰丽借了衣服,况且现在的女孩们都这么穿, 也不暴露吧……” “绝对不行, 你看这手臂和大腿都露出来了,就算是乡间妇女也不会装扮的如此粗糙啊!”膝丸一边说着, 一边扫视着围过来的路人, 发现谁的目光向下游移便用目光将其逼退。 “时代已经不同了膝丸,你平时不也经常出门做任务吗?怎么现在开始大惊小怪起来。”伸手挽着膝丸的臂弯,闲鱼摇摇道:“我小时候还穿着岩融帮我做的吊带裙漫山遍野的跑呢。”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膝丸收回视线, 看向闲鱼道:“姬君你那会儿还小,自然要另当别论, 况且……好吧,反正我就是看不习惯。”膝丸挑剔的看着这身水手服, 用料剪裁都一塌糊涂,边角的缝合也不齐整,姬君自出生以来什么时候穿过这种便宜货呢。 伸手拉扯了下自己的小裙子, 闲鱼蹙眉道:“真的很奇怪吗?” “才没有呢,水手服和鱼姬大人非常合适,像这种古板的臭男人懂什么啊!”冰丽凶巴巴的瞪视着膝丸。事关她作为女性的审美,就算对方是一刀斩杀大妖的强者她也不会退让的! 冰丽出声之后, 膝丸才发现闲鱼身边站着的两个,他看向张牙舞爪瞪自己的冰丽,略微皱眉道:“雪女?”还有另一个,明明是人类灵魂,却又有神与妖的混杂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你认出来又怎样。”冰丽的四周覆上一层寒气,她戒备道。 面对雪女的敌意,膝丸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根本不会在乎小妖怪的情绪。没理会冰丽的挑衅,膝丸一手将闲鱼护在身后,道:“刚才那个黑皮妖怪还在,姬君先到后方去,我这就去解决他。” “不要无视我啊!”冰丽怒道。 “走开小妖怪,你挡到路了。” 膝丸直接绕开雪女走到前方,而此刻蹲在鬼手前的镜斋也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来。他是曾经被鲤伴剿灭的百物语组的妖怪,能够源源不断绘制出妖怪的狂画师,看到膝丸,他既惊讶却又遗憾道:“原来是付丧神,人类的器物化形居然有这般实力,不过刀剑如何锐利,也终究是会腐朽的啊……” “我赶时间,麻烦你快点把遗言交代完。”膝丸单手轻扣在刀柄上冷漠道。 “[狂]这个称号,看来更适合你啊。”镜斋笑了起来,他以活生生的人类为原料作画,笑容却如孩童般明朗,笔落在手中的绘卷上,红黑色的墨迹在铺展开的刹那化为狰狞的巨怪,新生成的怪物纷纷朝膝丸撕咬去,但只在瞬间便被剑光斩落。 “哈哈,那沾染了墨水的刀,依旧锋利吗?”镜斋笑道。 膝丸望了下四周,被墨水污染的地方开始腐朽融化,连钢筋都逐渐消融,难以言喻的恶臭遍布四周,他忍不住掩住口鼻。虽然膝丸一句话未说,可包括镜斋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已落了下风,冰丽化为雪女的形态,冻住**的墨迹,道:“审美糟糕的臭屁鬼,需要小妖怪帮忙了吧!” “哼!”回答四周质疑的是膝丸不屑的轻哼,他甩掉刀身上的墨迹,快步上前瞄准敌人,在镜斋抬头瞬间便直接取走了他的头颅。这一招不仅夺走了敌人的生命,也堵住了雪女的嘴。 先前还狂傲嚣张的画师顷刻人头落地,膝丸在收刀回归闲鱼身边的时候还顺脚踩烂了他的脑袋。一身齐整的出阵,又一身齐整的回来,膝丸的语气毫无波动道:“我们可以走了,小鱼。”镜斋在他眼中的威胁甚至比不上一只虫子,毕竟那些小玩意儿的存在还能给他家的公主造成困扰。 “不太对劲。”闲鱼按着膝丸的胳膊看向上空,镜斋死后,他所制作的恐慌也逐渐被奴良组的援兵稳定,但空气中的妖气不仅没有减弱反倒是增长起来。闲鱼心下一沉,闭目寻找陆生的所在,风中传来的消息让她不由蹙眉,忙道:“膝丸,帮我把璎姬送回奴良组。” “姬君你呢?”“阿鱼你要去哪里?!”膝丸和璎姬同声问道。 “我去探查下妖气增加的原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外出了。”闲鱼解释道。 “让小妖怪送她回去不就好了,她们两个应该是一起的吧。”膝丸并不愿意离开闲鱼身边,便看了眼雪女回道,这附近已经有没有大妖的味道了,其他杂鱼靠雪女也能处理。 “璎姬身份特殊,很有可能成为羽衣狐的目标,除了膝丸你我不放心把阿璎交给任何人。”看膝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闲鱼塞了个符咒到他手里道:“等她平安回到奴良组,你撕开这个就能立刻回到我身边,况且斩妖除魔帮扶弱小,可是源氏武者的荣耀哦。” “我是为守护源氏而诞生的刀,会竭尽全力完成家主的愿望。如今源氏的时代已经过去,我想守护的,只是现有的家人…兄长还有小鱼你。”膝丸低头说着,但还是接过她递来的符咒握紧,并用空着的手摸摸她的脑袋道:“我会完成你所有的愿望,但姬君一个人行动也要注意安全。” 闲鱼扯着风符笑眯眯道:“放心好了,我可是有神明庇佑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要往危险的地方钻!”膝丸交代完毕之后,才催促着同样不舍的璎姬离开,一直和膝丸唱反调的冰丽这次也没有说话,与闲鱼告别后便默默地跟了上去。 三人的背影消失后,闲鱼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抿去,她反手掏出扇子展开,地上的妖尸和污血便净化殆尽。随手扯开空间缝隙,迎面而来的腥风让闲鱼不由眯起眼睛,她直接跨步走了进去,对单手撑刀满身鲜血的陆生道:“没有带护身符吗?” “你……”忽然闯入战局的闲鱼让敌我双方的妖怪都吃了一惊,奴良陆生一下子也忘记敌人的存在,充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点回去奴良组,对方可是……” “嗯?小孩子要有礼貌啊,你要怎么称呼我来着?”闲鱼指着自己道。 “……”变换成夜晚姿态的陆生一窒。 “陆生,这是谁啊?”远野妖怪的淡岛好奇问道,镰鼬铸铎也看了过去。 “鱼、鱼姬…义祖母。”夜陆生尴尬的想捂脸。 “咦?!”果不其然迎来敌我两边的惊叹。 闲鱼没有在意四周人的态度,她径直走到陆生身边,两手贴着他的脸道:“以后可要记得带上护身符啊。”生玉的力量融合闲鱼温润的灵力渗透入陆生的身体里,将他身上的创伤抚平,连衣服上的刮痕和脏污都跟着恢复原状。等他完好如初,闲鱼才收回手嘀咕道:“白受一次罪了。” “出门太急护身符还在老爹那里…对了!我祖母她……”陆生这才想到自己出门的原因。 “阿璎回去奴良组了,你不用担心。”注意到陆生手上的刀变得残破不堪,闲鱼顿时产生了帮他修修的念头,可想到自己的锻造水平,她便立刻放弃,将自己的古剑递去道:“你先用这个吧。” 陆生纠结的看着闲鱼递来的东西,那是振款式古老的破烂石剑,不仅有斑驳裂痕,甚至连刃都没有开,他不由望了眼自己手中的残刀,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这个还能用。” “不要被外形吓到啊,我觉得它还是蛮好用的。”见陆生坚持拒绝,闲鱼遗憾的摇摇头拿起自己的破剑看向被远野妖怪阻隔在外的敌人,道:“不信我用给你看。” “哈哈哈!滑头鬼!你这位祖母还真是可爱,打算用那种东西对付我们吗?!” 京都和百物语的小妖怪们猖狂大笑起来,完全没有将闲鱼放在眼中,这种态度让黑田坊十分恼怒,在他看来鱼姬大人无论做什么也轮不到这群杂鱼嘲笑。闲鱼倒是没有将这些声音放在心上,她看向被奴良组众妖牵制在此却难以制伏的巨大怪物,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是百物语组以怪谈拼凑出的怪物——青行灯。”陆生解释道。 听到这个名字,闲鱼的脑中立刻出现了呼唤白起的声音,她走到面前的怪物面前,道:“退下。”言灵的力量立刻拉开了奴良组和百物语组的距离,闲鱼以破剑为载体注入巫力,于原地轻轻一挥:“超占事略决·弦月之祓!” 刀光如破云之月,直接将被妖气污染的空气分割两半,这份能够斩杀神祇的力量,又岂会是恶意凝结的残次品能够阻挡的。覆在头顶的阴影轰然倒塌,闲鱼收起剑对陆生道:“是吧?” “……”陆生的嘴角抽动,他总觉得这和剑本身没什么关系。 “真的这么厉害,我能试试吗?”淡岛凑过来问道。 “可以啊。”闲鱼将破剑递给淡岛,后者刚握在手上,便像烫到了一般跳起来将剑还给她道:“好痛!这剑会吃妖啊,根本拿不动!” “咦?”闲鱼握着破剑左右看了看,疑惑道:“我拿着没事啊。” “这是神器。” 熟悉的声音自闲鱼身后响起,白发蓝衬衣的儒雅青年不紧不慢的走来,停到闲鱼身边后才继续解释道:“天羽羽斩。即便剑灵早已独立成神脱离了本体,也不是能被轻易驾驭的。”注意到闲鱼的穿着,他弯腰帮她收拢了下膝丸的外衣,这才继续笑道:“很适合你。”只是裙子短了些。 “晴明师兄。”闲鱼目露惊喜,这会儿完全忘记了被强行封印沉睡的事,她扒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来的正好,我们能一起接生晴明了!” “……?” 什么情况?

第309章 从闲鱼口中得知这个世界自己的所作所为, 晴明满心无奈, 尽管他打从心底觉得不同世界的[晴明]便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想到此方的[晴明]做出的与叶王类似的选择, 心情就难免复杂起来。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晴明和平安京的晴明出现分歧的原因,在于母亲啊。” 闲鱼感慨道。滑头鬼世界的晴明本来也和晴明师兄一样, 想要创建人鬼共存的世界,只是母亲羽衣狐被残忍杀害后, 便决定净化现在的世界,让黑暗统治人间。 “这应该是叶王师弟才对吧。”晴明有些无力道。叶王才是因为母亲的遭遇,开始对这个世界抱有偏见, 期望着能够创造一个只有通灵人存在的世界,与此世界晴明的决定异曲同工。 “果然父母的教育是很重要的,得感谢益材大人,没有把晴明师兄带歪。”闲鱼感慨着。其实她还要庆幸一下, 晴明师兄的母亲葛叶夫人虽然遁入山林,却没有出现旁的意外。 晴明苦笑着摇摇头,食指按了下太阳穴。本来打算找到师妹就立刻带她回去,可现在知道这件事,却如何都无法视而不见了,不仅因为作恶的人是[自己], 同样也是难以对这种事作壁上观。 没有听晴明师兄提回去的事情,闲鱼的内心悄悄松了口气,尽管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 可她还是无法放心由鲤伴和陆生去对付这个世界的安倍晴明。在闲鱼的认知里,无论在什么世界,安倍晴明都是强大的,她还真担心两个孩子应付不来。 知晓手里握着的破剑就是天羽羽斩之后,闲鱼便无法心安理得的拿着它随意挥舞了,这毕竟是伊邪纳岐的佩剑,日本的国宝,真的不小心碎掉了她拿头也赔不起。以前看着剑身上的裂缝她只觉得这剑耐用破成这样都不碎,可现在看着这缝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赶忙小心包好放回结界卡里。 那由怪物拼凑出的青行灯被消灭后,空气中的妖气依旧没有减弱,反而增长的更加明显,闲鱼还在其中嗅到一股怪异的腥味,有别于鲜血,带着**的臭。 “少主!”鸦天狗降落在陆生身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道:“百物语只是幌子,在青行灯到处破坏的时候,京都妖怪冲破了花开院家的封印,羽衣狐开始阵痛,安倍晴明要被生出来了!” “什么?!” 晴明收拢了笑容,看向被妖气污染成紫黑的云朵,合拢扇子放在手心,道:“劳烦师妹开个路了。”“好。”闲鱼收起调笑的心思,直接打开了通往京都的通道,待晴明进去之后,才对陆生道:“回去吧你们,晴明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了!” “京都的结界是我的同学花开院柚罗在把守,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要过去帮她!”见闲鱼要走,陆生赶忙道:“以妖怪的标准,如今的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躲在任何人后面!” “只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在,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孩去冲锋陷阵。你同学的事情我会帮你盯着,你就和其他人留在奴良组保护璎姬吧。”闲鱼不理会陆生的叫嚷,直接关上了传送通道。 “等等啊——!!” 关闭的通道一起隔绝了陆生的声音,闲鱼轻吐了口气,跟在晴明的身后。此时的京都几乎重现百鬼夜行的平安时代,到处可见骚扰人类的恶鬼妖魔,花开院家的阴阳师自顾不暇,根本难以维持秩序。看着面前的乱象,晴明自然难以袖手旁观,他回头道:“师妹。” “我知道了。”闲鱼转过身背对着晴明拿出扇子,侧头道:“这边就交给我了。” 神龙自神域境涌出,驱散着空中的秽气,晴明与闲鱼东趋西步,却用同样的动作结起咒印,并同声念道:[祓除污秽,清涤不净,急急如律令!!] 清净的灵气以两人为起点延伸出去,在碰撞的同时弯成半圆,以八卦阴阳鱼的形态游曳合并,京都的妖气在这冲击下一扫而光,那些到处作乱的杂碎妖怪甚至直接被剿成灰烬。 感到空气的妖力稀薄起来,羽衣狐在血池中痛苦□□,她面无人色的捂着肚子,大喊道:“晴明!晴明!再等一等…等一等…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我这就去办!”鬼童丸赶忙带人去狩猎更多的活肝,只是他刚离开羽衣狐身边,妖怪狂骨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道:“姐姐大人!我们布置在外面的妖怪都被杀掉了!” “什么?!是奴良组吗?他们竟然来的那么快!”鬼童丸大惊。 “没有办法了……通知安倍家的后裔,让他们来这里守护羽衣狐大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功亏一篑!”鏖地藏阴森笑道,无论是他还是鵺大人,都已经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羽衣狐盘踞京都几千年,几乎收拢了这片区域的所有妖怪,当她派遣出去收拢活肝的杂鱼被清理干净后,隐藏在暗处更为强大的妖怪便立刻填补了进去。 记着陆生的嘱托,闲鱼带着晴明赶往花开院家,此时那个叫做柚罗的姑娘正操纵着先祖的魂魄迎战,其中便有闲鱼所熟悉的花开院秀元。曾经的天才阴阳师如今只剩一缕幽魂,那狐狸般的脸失去了笑意,他守在柚罗身后,望着危在旦夕的后背们。 闲鱼和晴明的出现让几乎成为废墟的花开院家很是戒备,待闲鱼出手将羽衣狐的部下清除后,花开院家重伤垂死的家主才稍微放松口气,咳出口血道:“请、请问是哪一家的大人出手相助?” “爷爷,你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去找人帮你治疗!”叫做柚罗的女孩满脸泪痕道。 “我已经不行了……”老头恋恋不舍的摸摸女孩的脸,身上的温度在逐渐消失,他模糊的双眼看着闲鱼和晴明的身影,道:“柚罗,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柚罗?陆生的同学吧。”闲鱼出声询问道。 “诶?是、是的!”柚罗忍着悲痛,但还是有礼貌的回应了救命恩人的问话。 一直跟在柚罗身后不语的秀元一扫面上的凝重,掩嘴惊呼道:[哎呀,这不是鱼姬大人吗?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和四百年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呢。] “四百年前?!”又是一个妖怪吗?花开院龙二蹙眉。 [不用这么紧张哦,鱼姬大人也是当年参加封印羽衣狐的巫女,拜她所赐,花开院家和奴良组才摆脱了被诅咒的命运。总而言之,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恩人呢。]秀元笑眯眯的解释道。 “那、那鱼姬大人,能救救爷爷吗?!”柚罗顾不得别的,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恳求道。 闲鱼颔首,走到花开院家主的身边,将他撕裂的伤口恢复。看到闲鱼应允,秀元才将视线放在后方的晴明身上,挑眉笑道:[说起来在滑头鬼口中听到些有趣的事情,鱼姬小姐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客人,尽管身在不同的世界,却有着相同的人。比如说,鱼姬的小姐的师兄…叫安倍晴明吧。] “正是在下。”晴明没有在意对方的试探,微笑应下。 “安倍晴明?!” “鵺出生了!” 四周花开院人的反应让秀元很苦恼,他敲了下脑门,愁道:[哎呀都没听人家说话啊,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安倍晴明呢。既然鱼姬小姐选择帮助我们,那这一位也定然不会去对面的。] “在下虽然也是安倍晴明,但并非鵺呢。撇开姓名而言,我与他完全是两个存在。”晴明解释着,他也未强求花开院家能立刻把自己和对方区分开,反正时间会做出证明。 花开院家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言信任,毕竟他们一族世世代代都在和安倍家斗争。而在这个时候,柚罗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她道:“爷爷,你没事了!” 原本性命垂危的老家主又恢复了健康,身上的伤口也恢复如初,刚才秀元的话他也有听到,便走到闲鱼面前弯腰道:“多谢您对花开院一族的帮助,此情吾等没齿难忘!”他又望向晴明,对着他点头施礼道:“虽是同名人,但您与那一位晴明并不相同。您确实不是鵺。” 不说别的,鵺根本不需要对他们使用阴谋诡计,老家主看的很清楚。 “没错呢,鵺是这个样子的才对。”花开院秀元笑眯眯的幻化出一面卷轴,露出上面留着张飞胡的魁梧壮汉。该男子横眉竖目眼如铜铃,看一眼便会被那股扑面而来的纯爷们的气势呛到,和面前白面无须风姿隽爽的晴明天差地别。 “……” 晴明无语凝咽,正要说话,可身边的闲鱼却忽然痛苦的倒了下去,他一惊,正要伸手拉起她,可有人却更快一步出现在她身边将她接住。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叶王收起了看戏的心态,解除了火灵的隐藏,自上方跳下单手扶住闲鱼,问道:“阿鱼?” 闲鱼深呼一口气,也顾不得和叶王置气了,痛苦道:“我…笑岔气了……肚子好痛啊!!”

第310章 咚!咚!咚!晴明的扇子忍不住敲了鱼脑门三下, 叶王也松开手,留她一个人捂着肚子在地上忍笑。好一会儿, 岔气的痛苦才终于平息, 闲鱼刚直起腰来, 便迫不及待的拽着叶王道:“哈哈哈叶王师兄我跟你说, 这边的晴明师兄难产一千年还没生出来呢……” 急于分享吐槽的她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的尚未解决的矛盾。 “……”叶王古怪的看着面前的闲鱼,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她, 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纯粹笑容的样子了。久违的亲切让他愣怔,也没有及时去回应她的话。 闲鱼憋了好久的槽一直没找到人分享,这会儿见到熟人便忍不住抓着他喋喋不休起来道:“这里的晴明还做了百鬼夜行之主的鵺呢,为了长生不老又跑回了妈妈的肚子里想再次被生下来!话说这是不是给妖血提纯的方法啊,哈哈哈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呵。”听到师妹的话, 叶王轻笑着斜撇晴明道:“说到底, 你我是同类人。”当年晴明还义正词严的说他偏激, 被仇恨冲晕头脑,到头来另一个世界的他还不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叹了口气, 晴明在这方面无力反驳, 只是注意到笑颜如花的师妹,他弯起嘴角,坏心眼的出声提醒道:“看来师妹是不生叶王师弟的气了呢,恭喜。” 正傻乎乎笑着的闲鱼忽然僵住, 直愣愣的瞪了叶王好一会儿,才猛地甩开手退后和他拉开距离,横眉竖眼道:“刚才不算, 现在重来。”说完她板着脸重重的哼了声,别着头不去看他。 叶王看了眼自己被捏皱的披风角,挑挑眉收回,也没有趁机去取笑她。 敏锐的注意到叶王那句[同类人],花开院老家主的心一沉,但考虑到恩人鱼姬大人的存在,他聪明的没有多做追究,只是在心中稍加提防。花开院龙二亦察觉到了异样,悄然上前护住了柚罗。 对面的小动作自然瞒不住叶王本人,只是他根本不会将这些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哎呀,好像来晚了呢!” 懒懒的声音自空中响起,闲鱼抬起头来,便看到鲤伴正趴在奴良组的宝船上对她摆手。滑头鬼站在船桨上,猛的翻身自空中跃下,看到晴明叶王,颇为感慨道:“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三个站在一起,倒也不虚此行了。”忠行希望他们师兄妹守望相助,如今看来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话说回来,叶王你这家伙转世了可样子也没什么改变啊。”滑头鬼挠着下巴走到叶王身边,伸手拍下道:“啧,和鱼姬一样万年未成年,做男人的乐趣完全体验不到嘛。” 伸手拍开滑头鬼的手,叶王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滑头鬼啊,你正是因为男人的乐趣体验丰富,才是这般未老先衰的模样吗?”他顿了顿,故意道:“和你夫人完全不般配呢。” “唔!”被戳到痛处的滑头鬼捂心口,不由单手搭在晴明的肩膀上,脸色难看道:“这家伙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你这做师兄的也不管管。” 晴明闻言抿嘴一笑,道:“抱歉,被滑头鬼先生苍老的模样吓到了,没有及时反映过来。” “……本、本大爷真的很老吗?”备受打击滑头鬼随便抓了个花开院的阴阳师问道。 望着对面滑头鬼怀疑人生的样子,晴明含笑提醒道:“这种事情您还是回去询问夫人吧。不过,我师弟和师妹还小,望滑头鬼老先生日后能多注意用词。” “老头子你又干了什么啊?”鲤伴从船上下来正好听到晴明这句,不由眯着眼睛问道。而一直被老字戳心的滑头鬼听到这句话,猛的伸手捂住鲤伴的嘴巴,道:“你小子给我叫父亲大人,什么老啊老的,本大爷还年轻着呢!”肯定是胡渣影响了他的气质。 “啊?!你又在搞什么啊?”鲤伴一头雾水,不过比起父亲他还是靠谱了不少,对花开院家的阴阳师道:“封印都已经被冲破了吧,羽衣狐正在到处收集生产所需要的力量,你们最好想办法约束京都的人类,让他们尽快躲藏起来。”说完他又望向闲鱼道:“义母也是,请注意安全。” “不用担心我的。”闲鱼粲然。 “我想也是。”鲤伴拍了拍放着风符的胸口,转头揪住滑头鬼的衣领子,道:“走吧老头子,咱们要去干安倍晴明了,是熟人的话,回来再叙旧好了……义母你怎么了?” 再次笑岔气的闲鱼捂着肚子摇摇头道:“咳哈…哈没事!” “……”晴明攥紧了手里的扇子,叶王抿起嘴角看向上空。 “对了,你们要一起来吗?”挣脱了儿子的手,滑头鬼问道。 “要去要去!一起干[安倍晴明]啊!”两位师兄还没发话,闲鱼便立刻举手喊道,她话音刚落,便被自家二师兄用扇子敲了后脑勺。虽然对师妹的用词极其无奈,晴明本人却对滑头鬼颔首道:“走吧,我对这个世界的[晴明],也很好奇呢。” “那就一起来好了!”滑头鬼轻松应下,见儿子一副迟疑的模样,伸手拍了他一下道:“别胡思乱想的,他们三个可轮不到你来操心!” “老爹你哪里来的这些熟人啊,我见都没见过。”鲤伴小声嘀咕着。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再次遇到也是缘分。”滑头鬼感慨着。 奴良组的战略妖塞宝船本身也是妖怪,在和平时期做空中运输设备使用,在战时也能立刻投入战斗。宝船体积庞大防御力强,能够抵挡普通妖怪攻击,免去了奴良组和杂碎妖怪啰嗦的时间,一路上横冲直撞,直接碾压到目标本营所在。 此刻京都妖怪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为首的正是闲鱼所见过的精蝼蛄,有别于他当年武士的装扮,如今的精蝼蛄换上神父的服装,若不是露出了虫子的复眼,便是极为俊美的青年。 “师兄师兄,那个脸上有墓碑的是茨木童子,他的义父酒吞被杀之后,他就将尸骨埋在了自己的脸上……”闲鱼拉着晴明的袖子,指着黑发的茨木解释着。 “该说不愧也是茨木吗?无论以什么样的关系,与酒吞的羁绊也不会切断。”晴明难得惊讶道。 “那个包着头巾的是白藏主!完全是妖怪的样子呢,还是小白比较可爱。”闲鱼托着下巴道。 “想小白的话,等回去我就带他去神社见你。”晴明揉了揉下师妹的头发。 “我也想博雅和神乐了……”闲鱼补充道。 “那就叫上他们吧。”晴明笑了笑。他也是,很想念大家呢。 “嗯!”闲鱼笑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如果大师兄也在就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王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此刻奴良组的妖怪们已经在鲤伴的带领下接连离开宝船迎战,与年轻的陆生不同,奴良鲤伴精通战斗技巧,未使用鬼缠便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核心。只是,他以一敌十的样子在闲鱼看来却十分危险,她两手扒着船檐,着急道:“师兄,我们也快点下去吧?” “再等等,现在的情况,鲤伴一个人也能解决。”滑头鬼倒是不慌不忙道。 “可是……” 闲鱼尚未说出的话便一声凄厉的惨叫掩盖,女人痛苦的声音响彻山谷,与此同时空气的重力增加,众人脚下的宝船难以控制的向下坠去,直接砸进土里。 一时间,所有妖怪的身上都像背负了重物,稍做些动作都会疲惫气喘。察觉到重力变化,作为风神巫女的闲鱼赶忙撑起结界,将四周的奴良组成员笼罩起来,但这样终究只是暂时的。 “晴明师兄?” “很强。”晴明面色凝重的望着上空,道:“还没有脱离母体,就已经能够更改行星序列变化重力了。我能够控制时间让一切恢复原状,却暂时找不到干涉天体的方法。不过……”晴明看向叶王,他一直以星之王自称,连参加通灵王之战的代号都以星为名,必定知道解式。 “叶王!”闲鱼立刻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叶老三。 “那又如何?”叶王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他望着下面在重力的压制下支离破碎的人类城市,忽然笑道:“这个世界的[安倍晴明]意外的能干嘛,我可是早就对这个连星星都看不到的世界不满了。行星位列改变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他倒是给了我不少启发。” “本末倒置!地球重力改变后,你知道会有多少生物受到波及吗?”晴明厉声道。 “确实是不够完美的举措,但无伤大……” “砰!!” 闲鱼忽然蹦起来用脑袋砸了叶王的鼻子,直接把对方撞飞出去。她这神来的操作惊得晴明都竖起了寒毛,滑头鬼更是连口中的烟杆子都掉了下来,而原本因为叶王这番话开始敌视他们三人的妖怪们,更是缩到了自家总大将后方。 被正面暴击的叶王吃痛的捂住口鼻,不由吸气道:“源鱼……!” “不愿意帮忙就不帮,反正干掉这个晴明也一样能恢复正常,瞧你这哔装的,六个核桃喝多了吧,都吓到孩子了好吗?”闲鱼指着后方赫赫发抖的小妖怪道。 不,那都是你吓的。滑头鬼在心里补充着。 叶王捂着鼻子,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饶是记得大师兄的交代,还是忍无可忍道:“……不愧是你,这一千年了,都没有人这么气过我。” “那你还真是可怜啊,身边连一个说真话的都没有。”闲鱼冷笑。这个死傲娇鬼,建立只有通灵者世界的方法多了去了,可他一个都不用,非要先去做通灵王,说白了不就是自己也在犹豫吗? 听到闲鱼内心的话,叶王刚要反驳,却见一只手捏着纸巾伸到了自己面前。叶王抬头看去,便见方才还在生气的晴明这会儿双眼只剩下关怀道: “……师弟快别说话了,先擦擦鼻血吧。”

第311章 一时间晴明仿佛回到从前, 师弟妹像一点就着的俩炮仗, 噼里啪啦的吵得脑壳疼。记忆中叶王已经很少这般情绪外漏了, 饶是晴明也难以揣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他现在这般,被师妹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打乱阵脚的样子, 晴明不由得感到畅快。亦忽然觉得,对比千年前大家也没什么变化。 这样的伤害对于叶王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无视了晴明伸出来的手,止了血后他就没有再管。一边的闲鱼暗悄悄的斜眼偷窥,被他发现后又转头假装无事发生。 没有给师兄妹间多掰扯的时间,血池内羽衣狐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同样作为女性的闲鱼忍不住头皮发麻。晴明也不由道:“虽是作恶多端的妖怪,但也是一位母亲啊……” “为了自己的孩子, 这位母亲杀了千千万万个别人的孩子。”闲鱼冷声道。 “这里的晴明长成如此的性格, 和羽衣狐的教养也脱不开干系。”晴明颔首道。 “没错, 要是我儿子反社会,老娘肯定左右开弓两个大巴掌把丫抽回受精前。”闲鱼说的凶残, 可晴明却不以为然的笑笑。师妹若真是这样,那早就与叶王分道扬镳了吧。其实他也没有立场去揶揄师妹,就像他心中分明不赞同师弟的做法, 却又狠不下心站到他的对立面。 不过, 若叶王真的打算消灭普通人的话……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愿正视的问题,晴明的心沉了下来。与此同时,早就将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收入脑中的叶王冷哼一声, 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晴明心情沉重,闲鱼却不知道两人间的暗潮涌动,见他莫名其妙的哼了晴明,便道:“…你投了猪胎?” “……”叶王。 晴明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概猜测出两位师兄又在精神互动,闲鱼正想追问,便感到空气中的妖气更浓重了些,羽衣狐的惨叫也一声比一声激烈。本来便在重力中堕地的宝船剧烈的摇晃了下,闲鱼赶忙扶住船檐稳住身体,定睛看去,才发现船下红波翻涌,辅助羽衣狐诞下鵺的血池涌了出来,直接将敌我双方吞没。 “力量…还不够!” 羽衣狐的九尾伸展,直接将靠近她的妖怪绞杀,只有京都的旧部幸免于难,在灵气和妖气混杂的血水中,羽衣狐又一次痛苦的翻滚着,狐耳和尾部的毛根根倒竖。 “要出来了!” 羽衣狐浑身上下的妖力沸腾,自小腹迸裂出滚烫的气流,听到她的话,滑头鬼抽刀加入战局,闲鱼也跟着伸长脑袋。羽衣狐的惨叫一波又一波,小腹的力量爆发过后,便再次平息下来,水池中的她喘着粗气,小腹平平,完全没有做妈妈的样子…… “已经生出来了?!”闲鱼四下观望道。 “失败了,肚里的力量不知为何又回去了。”晴明解释道。 “原来刚才那一波只是放了个响屁。”闲鱼嘀咕道。 “……”晴明无言以对。 羽衣狐的真实情况完全没有晴明说的那么轻松,阵痛几乎让她脱离现在附身的身体,可比起这个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明明可以降生的晴明却在脱离她腹中的瞬间被憋了回去。这忽来的意外让羽衣狐和鵺娘俩措不及防,谁也不知道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因为现在附身的身体契合度太低了吗?! 羽衣狐曾在鏖地藏的怂恿下附身在奴良组妖怪的身体里,并以此偷袭奴良鲤伴,而那位天真的二代滑头鬼对身边的人完全不设防,一次便被她成功的手。可惜的是,她的攻击被风符的力量挡了回去,也使她不得不从那具身体里脱离,并在仓促间逃到了新的寄生体里。 就在羽衣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昔日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的后代!世世代代都会被羽衣狐的诅咒束缚!!] 面容稚嫩的巫女轻蔑的望着她,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诅咒化解,并以言灵术尽数返回。 [诅咒反弹。] 羽衣狐捂着肚子瞪大了眼睛,她双目充血,瞪视着远方宝船上的巫女,撕声怒骂道:“巫女!都是你的错!给我解除诅咒,该死的巫女!该死的巫女!!” 晴明皱眉挡在了自家师妹面前,隔开了那阴森刺骨的恶意。 “唔…啊!晴明…晴明再等等!母亲会想办法的!” 咒骂声被腹中冲击的痛苦打断,羽衣狐仰躺在水池里尽力安慰着孩子,可已经等待千年的鵺却已经失去了耐心,察觉到自己无法降生的原因乃是因为诅咒,他不在坐以待毙,直接在羽衣狐的肚子里召唤部下。鏖地藏悄然从战局退出,跑到羽衣狐面前,奉上妖刀[魔王的小锤]。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手握住妖刀,羽衣狐爱恋的摸着肚子,轻声道:“是这样啊晴明,为了你,母亲什么都愿意做的。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的晴明……”说着她猛的用刀切开自己的肚子,被束缚在她腹中的鵺连同羽衣狐的血肉内脏一同喷涌而出,浓郁的妖气吞噬了光明,令京都陷入黑暗之中。 考虑到自家师妹不知为何又拉到了敌方boss的仇恨,晴明往前了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叶王瞥了眼闲鱼,笑道:“还真是天邪鬼赤。”话虽如此,却没有离开她身边。 从羽衣狐肚子里飞出的肉球不断涨大,随后冲破露出其中的人形,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波浪金发的健美男子走了出来,他仰望着阔别千年的天空,两手抬起,展现着虬结的肌肉。 好一个虎背熊腰的精壮男子呦! “……”晴明。 闲鱼捂着嘴像癫痫发作一样浑身抽搐,她两手扒着叶王的手臂,深吸口气道:“暂时和好两分钟!”说完掐着他的手臂哈哈大笑起来。 被又掐又锤的叶王半阖着眼睛,丝毫不在意那点疼痛,笑意盈盈道:“若二师兄也如这位般硬朗,当年就不会有被认做女童的困扰了呢。” “若此如此,在大祓祭上扮成女孩跳舞的,就只有师弟你一个了。”晴明不甘示弱道。 师兄弟唇枪舌剑针锋相对,闲鱼笑够之后注意力便又挪到上方,此刻她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位晴明,为了看得仔细,还特别揉了揉眼睛。 在闲鱼的期待中,欣赏完风景的[晴明]缓缓地转过了身。除去发型,他其实拥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且胸前的两块肌肉浑厚结实,闲鱼含着自己的手指,默默地把视线下移……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闲鱼松开自己的手指,扁嘴道:“太渺小了。 “……”本来还在斗嘴的晴明和叶王一起沉默下来,后者更是觉得应该把师妹的乳母通灵出来。和他俩相比,滑头鬼可就直接多了,看了眼上面道:“懂什么啊小鬼,这就不小了。” “别糊弄我啊,漫画里要大很多的。”闲鱼这方面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画片都是骗人的,夸张懂不懂。”滑头鬼吐槽道。 “你很懂嘛?”闲鱼眯眼道。 “别去璎姬面前胡说,那都是鲤伴收藏的,我不小心看到了。”滑头鬼赶忙道。 “哼。”闲鱼才不相信呢。 上方的晴明并未注意到下面的交流声,他从鏖地藏的手中接过那振妖刀,环望着新世界道:“变成了如此肮脏的城市,已不配为我等的安身之地。”他随手一挥,剑气便扫过京都的四处,整座城市土崩瓦解,高楼轰塌,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阻止。 “竟然有这种力量……”花开院家的阴阳师惊讶道。 “还愣住干什么,快点去救人!”闲鱼收起了之前的轻松姿态,扇子在空中调转,四面八方浮现出风神的纹路。对方出手的太过突然,她只能够尽力补救,减少人员伤亡。 “是!”阴阳师们也赶忙去联系政府救援。 下面闲鱼的动作引起了鵺的注意,他饶有兴致的望向下方曾诅咒自己千年的巫女,刚要开口拉拢,便见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他面前。 “晴明…晴明…我的孩子……” 羽衣狐拖着破烂不堪的身体向晴明走去,此刻只想要拥抱他而已。而看到母亲的鵺,却全然没有羽衣狐的激动,他神情冷漠,任由羽衣狐靠近,道:“谢谢你千年的付出,母亲大人。你是我的太阳,希望之光,深冬之暖,因此只有与你背道而驰,我才能踏上这条路……” “没关系的晴明,母亲不在意,让我好好抱……”羽衣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想要靠近他,可在她拥住鵺的同时,下方的地狱门开启,一双双鬼手也缠绕上来。 “晴明?!” 被鬼吞噬的羽衣狐狼狈的伸手,却得不到儿子的回应。 鵺冷淡的看着她,道:“母亲死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强者要统治弱者,才能让世界变得井然有序。因此,我要一直保持自身的强大,所以母亲,你不死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晴、晴明……” 羽衣狐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如此说,一时间头脑空白。在母亲出神的时候,高高在上的这位[晴明]抬起手中的刀,道:“去地狱吧,母亲。” “住手!” “言灵缚!” 锁链困住了鵺的行动,银发的另一位晴明出现,扔掉眼镜,并挡在了羽衣狐面前。叶王面上的笑容淡去,他望着金发的男人,道:“一点都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妹都是,叶王不在的时候想的要死,见面了就开始斗嘴。

第312章 哀莫大于心死, 羽衣狐千年执着只为爱子复活, 可鵺诞生的第一件事却是让可能拖累到自己的母亲下地狱。被晴明保护在身后的羽衣狐耸拉着耳朵,也松开了扣住地面的双手,她没有攀住晴明伸出的援手, 而是双臂大展着任由自己跌落地狱,一双妖瞳满是绝望的泪光。 “羽衣狐大人!” 被鵺亲手打入地狱, 羽衣狐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看到这一幕, 原本还在为鵺的降生拼死拼活的京都妖怪们立刻反戈, 以狂骨为首, 怒不可遏的向鵺攻去。 望着对自己刀刃相向的京都妖怪, 鵺饶有兴致的弯起嘴角, 道:“怎么,你们也要阻止我吗?” “京都妖怪的大将永远是姐姐大人!”满脸泪花的少女狂骨嘶声大喊道。羽衣狐对敌人残酷,为了养育儿子更是坏事做绝,可她对身边的人却极为温和, 尤其是女童状态的狂骨。 “这样啊,还真是好笑。”鵺的手中盘旋着黑色的球体, 从中溢出两极之力, 他不屑道:“守护着这样的属下, 母亲您还真是没有操守呢。弱小的存在, 就喜欢毫无意义的抱团!” [永劫轮回!] 在鵺的术式下,靠近黑球体的妖怪们皆荡然无存,可京都的妖怪无所畏惧, 仍奋力向前。就在此刻,鲤伴披上鬼缠,携弥弥切丸自空中斩下,硬生生打断了鵺的术式,也让一众妖怪逃生。滑头鬼二代目那张常年嬉皮的笑脸此刻异常严肃,百鬼夜行的畏附着其身,生生抗下了被变动过的重力。 鵺抬头望向鲤伴,再次以永劫轮回的力量承接弥弥切丸。 啪咔! 无往不利的妖刀被震成了碎片! “二代目!” 眼看着鲤伴要被永劫轮回吞噬,一层青绿色的光芒出现在他身前,将对方的力量抵消,与此同时,顶空苍龙摇展,龙神携暴风雷降下,将鵺带入风暴其中。 风尽为盾,风起为刃—— [风止·苍龙坠!] 闲鱼深吸口气,望着风暴散去后只是消耗了些力量的鵺,蹙眉道:“连大人对风的掌控在这个时代受到了限制,苍龙坠打不出伤害。”她闭了下眼睛,再次调整力量转攻为守。风符在奴良组的妖怪们面前翻转,符光一闪,便又隐没入空气之中。 将所能够使用的风神之力全用作防御,闲鱼收起扇子,两手向前展开道:“葆庇净土,荡凶涤恶之刃——髭切、膝丸!”她猛的握紧手掌,两振太刀便出现在手心里,以超灵体的状态指向前方。闲鱼上前一步抽刀出鞘,将[永劫轮回]的力量一分为二。 旁边的叶王动了动手指,眸中闪动着难懂的情绪,如今的师妹,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保护了。 “鲤伴,没事吧?”没有留意叶王的神色,闲鱼握着双刀,紧张的跑到鲤伴身边道。 “我没事,义母……”鲤伴还没回过神来,望着断掉的弥弥切丸道:“哎呀刀不能用了。” “弥弥切丸是花开院秀元锻造的妖刀,等回去让他来修复就是了。”见他平安无事,闲鱼松了口气,她暂时用左手夹住膝丸,从结界卡掏出破剑扔给他道:“你先用这个吧,破是破了点,但用来对付鵺应该是没问题的……别拒绝啊,这可是伊邪纳岐的天羽羽斩!” “国、国宝!?”鲤伴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这玩意儿用烂了他可赔不起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可是本大爷百鬼夜行的接班人啊!”滑头鬼看不过去猛的抽了下儿子,直接打散了他的鬼缠状态。教育过鲤伴,他又道:“你神器很多?” “是挺多的。”闲鱼道,她身上有生玉、足玉和蜂比礼,古时接委托也得了不少御赐。 “那给我来一斤。”滑头鬼伸手,被闲鱼凶狠的拍掉。 暂时解决了危险后,闲鱼才放下手中的双刀道:“抱歉啊哥哥和膝丸,这么忽然把你们叫过来。”不过连大人的力量受到限制,阴阳术又要读条,还是巫力杀伤性强启动快。 [做得好姬君,以后遇到危险也这么做!]显然膝丸并不介意。 [水手服很适合你呢姬君。]髭切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诶——兄长?!]竟然认同露大腿的衣服?! 永劫轮回的力量接连被掉线,上空的鵺面沉如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便将目光移动到闲鱼身上,道:“我知道你,在四百年前和滑头鬼一起,阻碍了我降生的巫女。” “要翻旧账吗?”闲鱼毫不畏惧的回望回去,顺便将摄像机对准,明明是严肃的场面,可她的视线和手却总是控制不住往下移——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闲鱼毫不客气的态度并未惹怒鵺,他反倒一改刚才粗暴的作风,耐心道:“不,只有弱者才会计较过往的立场,我只是觉得,比起滑头鬼,姬君更适合在我身边。” “?”闲鱼一头雾水。 鵺展开双臂,似将寰宇握于掌心道:“我的目的是建造平稳美丽的世界,实际上千年前我就成功了,可当我的寿命终结时,那个世界也就没有维持下来。如今的我,已经成为永生的神明,我可以重新建立一个世界,拥有着守护之力的姬君你难道不想要参与进来吗?新的世界,才值得你守护啊!” “谢谢,我不感兴趣。”闲鱼努力将视线控制在对方脸上道。 “姬君也要和我的母亲一样,喜欢与弱小的东西为伍吗?”鵺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吾等为何就不能明白,弱小便等同于愚蠢和丑陋,愚蠢的家伙只会做出愚蠢的行动,所以他们不需要存在。”他的目光扫过闲鱼和刚才保护羽衣狐的晴明,道:“弱小的病毒还会让强者变得愚蠢起来。” “哈哈哈,说的不错,不过还是太渺小了。”叶王抢在闲鱼面前道。 “你不赞同我的说法吗?”鵺道。 “不,我倒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叶王虽笑着,可笑却不达眼底道:“本来就只是渺小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是弱者,在我看来,你和被你轻视的小妖怪们,也没什么区别。”他偏头躲过对方的攻击,毁去京都的妖刀之力仅扬起了他的发丝。 巫力笼罩了膝丸与髭切的刀刃。 “师弟!”看到叶王被攻击,晴明立刻沉下脸来,他靠近到鲤伴身边,道:“所谓的永劫轮回,实际上就是引起波及两极的重力变动,调转时间让所接触的一切回归原始!” “你能说人话吗?”鲤伴满脸问号道。 “我没有办法调整回行星轨迹,但也能短时间控制时间,你趁此机…师妹?!”晴明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见闲鱼已经已经提刀冲了上去! 鵺在半空绘制了五芒星的法印,在闲鱼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挥了出去。 “天地神明,护我身命!” 不曾变动身形,闲鱼直接叠加护身咒和风符的力量强行突破对方咒印,在靠近鵺的瞬间抬刀对准了他的脖颈。咒术被破,鵺很是意外,但在闲鱼靠近前还是使用魔王的小锤挡住了袭来的膝丸。被扣住刀刃的闲鱼不慌不忙,直接在半空翻转身体,髭切逆斩而上! 嘶—— 鵺的额头和鼻尖出现了一条血痕。 平稳的降落在一旁,闲鱼道:“按你的逻辑来说,没有斩断羁绊就存有弱点,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所以你毫不留情的杀死了羽衣狐。可是…鵺啊,能够轻而易举抛弃的存在,还算弱点吗?” “当然,对我来说,母亲很重要。”鵺目光阴冷。 “错了,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而已。羽衣狐就算活着,也不会是你的弱点,你根本就不会管她的死活!”闲鱼坏心眼的笑起来,嘲讽道:“所以说,你的弱点正是你自己,你必须做到[无我]之境,才能成就最强。怎么?不先提刀杀掉自己吗?” “那只能说明,我已经是最强了。”闲鱼的说法不能够动摇鵺的内心,他毕竟不是面冷心热的麻仓叶王。两手扣在一起,他终于正视起面前的敌人,道:“可惜了…永劫轮回!” 四周的气流扭曲挤压在一起,闲鱼立刻将隐于空气的风符激活抵挡冲击。晴明伸手按住师妹的肩膀将她拉扯到自己身后,星环阵型自脚下出现,定格了这片区域的时间,也抵消了永劫轮回的力量! “掌控时间的人吗?”鵺终于注意到晴明,他正琢磨着要如何破解这术,忽然胸口一痛,布满纹路的破旧刀刃已经穿胸而过,留下不断扩大的空洞! “成功了!”鲤伴抽出天羽羽斩道。 “天真,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鵺伸手按住胸前的空洞,身上的伤口在逆向轮回的作用下开始复原。但在他得意之时,四周忽然被火光笼罩,而他胸前的伤口也再次破裂开来。 “不好意思,散步的时间结束了。” 犹如火焰构成的精灵不知何时在人间现身,它手捧着叶王,浮于诸人之上。叶王抬手露出作响的神谕呼叫器,命令火灵动手,吞去了鵺积蓄千年的力量。 尽管不同世界的力量在另一个世界会受到压制,可脱身精灵王的五大灵魂却并没有受到这个限制。与鵺同样在地狱千年的麻仓叶王显然更擅长操纵灵魂,轻松便毁去了他辛苦得来的身体。 “我可没有时间浪费了哦。” 叶王将晴明和闲鱼一同拉到了火灵掌上,并撕开了空间。还在原地扛着摄像机的黑白茨球见状赶忙关闭机器,顺着火灵的大腿爬了上去,瞬间又回到了闲鱼的头顶上。 这么忽然就要离开,闲鱼手忙脚乱道:“我还没有和阿璎告别……” “我会替你告别的,再见!!”滑头鬼狂挥手道。 “义母!你的东西忘记带了!”鲤伴振臂一挥,将天羽羽斩扔到了火灵头上,后者面无表情的摘下脑袋上刺入的[钉子],并递还给了闲鱼。 “还好吧?”闲鱼捧着天羽羽斩对火灵道。 “关心火灵?那可没有必要。”叶王嘲笑道。 闲鱼正要反驳,跨越空间的窒息感便扑面而来,晴明见状伸手扶了师妹一把,轻声道:“火灵现身会引起那个世界灵魂的骚动,叶王这才不得不赶快回来。” 在晴明说话的过程中,三人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家的世界,火灵凭空出现在河原,这显然吓坏了叶王的一众部下,只有小黑炭和拉基斯特主动上前迎接道:“叶王大人,我们下一次的对手决定了!” “我知道了,吃点东西再去应战就好了。”叶王不慌不忙的收起火灵,抬脚便要离开,可刚走了两步,便感到自己的披风被人向后拽了起来。无视部下们惊悚的脸,叶王回头道:“师妹?” “晚餐是什么?”闲鱼臭着脸问道。 “叶王大人喜欢面包,偶尔会在河原钓鱼。”察觉到善意,小黑碳回道。 “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吃的,师妹就不要跟过来了。”叶王笑道。 “糟糕的饮食习惯。”晴明很苦恼的样子,用扇子揉揉太阳穴道:“不重视营养搭配,也怪不得你会这么瘦。”初次见叶王的时候他真是吓了一跳,他看着比平安时代还要瘦小。 “排骨精!”闲鱼看了下叶王的手腕,那纤细的根本不像个武者,说着她又手贱掀开了他的斗篷,露出皮包骨的上半身,她惊道:“也太瘦了吧…等等你还真的空穿披风啊,布料又那么硬,走动的时候不会磨到咪咪吗……”见对面叶王和晴明一起变了脸色,她赶忙改口道:“总之先和好半小时,我们去吃火锅!” “不必了,我和师妹不一样,也不需要多余的赘肉……”叶王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闲鱼就已经溜到了他的身后,两手托着他的腋窝将他举了起来,并感慨道:“好轻啊!” “别这样师妹!”晴明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举着师弟跑来跑去的师妹不小心踩到石头,啪叽一下磕倒在地上。

第313章 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到二师兄身边, 闲鱼把脸埋在晴明身后,不去看叶老三现在的表情。叶王的部下们一个个屏住呼吸, 都以为脾气不好的未来王会给火灵多添几个养分,可是出乎意料外的是,他尽管表情不善, 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倒像是已经习惯了忍耐。 一直在监视麻仓好动向的帕契族人有点怀疑人生, 传闻看来也不可尽信, 起码这位魔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残暴嗜血。话虽如此, 他还是赶忙联系了大长老和日本政府, 让他们尽快疏散凡人。 通灵王大赛有几个特殊的参赛者需要被谨慎对待, 麻仓好是其中危险程度最高的人,其次还有同样作为神级通灵人的x-ws组贞德和干达拉组沙缇。以慈悲闻名的沙缇暂且不提,x-ws的贞德虽也以正义为名行事, 可行事作风极端残忍, 在出现理念不同的情况时,很容易大开杀戒。 帕契族作为通灵王的辅佐不能够直接干涉选拔,所能做的只有配合被选中的国家做好应对准备。如今有伤人前科的通灵者们, 均有祭司看守,当然监视这种工作本来就有很高的危险性。 师兄妹三人都有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监视的人,见叶王不在意, 闲鱼从晴明背后伸出头吐槽道:“哇哦,新世界四皇的待遇!”那她和二师兄算是王下七武海吗? “师妹。”晴明无奈的笑笑,伸手将闲鱼脑袋按回去, 对叶王道:“好了,都别闹了,我们三人千年别后重聚,也确实该好好庆祝一番。大师兄不在,我便做主请你们吧。” “你有钱?”叶王诧异道。 “……我也没那么不可靠吧?”晴明叹息。 “去中华街吃火锅吧!”闲鱼拉扯二师兄的袖子道。 “好,都依你。”知晓叶王不会乖乖配合,晴明便没有询问他,和师妹决定好地点后,便直接打电话订了房间。一切准备就绪后,晴明转头望向叶王的队员和髭切膝丸,道:“要一起去吗?” “不…不了,我们另有事情。”拉基斯特道,本来好大人就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既然姬君平安无事,我们也继续去巡逻了。”膝丸代替髭切道,他们师门肯定有话要谈吧。 “那好吧。”晴明没有强求,左右手分别拉起师弟和师妹,边走边问道:“对了师弟,你通灵王预选赛的时间也在今日吧,地点和时间是什么?会耽误到你吗?” “现在才问也太晚了吧。”叶王淡漠道。 “不用问啦晴明师兄,他投胎两辈子就是为了做通灵王,时间肯定记得牢牢地。”闲鱼这会儿又忘了刚才还得罪过对方的事情,兀自道:“等会儿叶王比赛,我们去帮他加油吧。” “我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叶王道,反正一瞬间就能结束。 “要准备什么?”晴明也有些好奇起通灵人大战了。 “要荧光棒吧,他是晚上比赛我们挥起来会很显眼。现在小姑娘们还会举会发光的牌匾,就是用彩灯写麻仓叶王的名字,中间加个爱心那种!话说我们还可以编个应援词喊个口号,像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鱼姬。”叶王出生打断了闲鱼的话。 “啊?” “敢做的话就把你喂火灵。”叶王冷冰冰威胁道。 “……”生气。 晴明嘴角抽了下,快别说了师弟,你明知道师妹是越不让做就偏要去做的性格啊。夹在两人中的二师兄十分为难,这会儿也忍不住想念起大师兄来,他究竟是怎么让这两个刺头和平相处的啊。 好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三人便到了火锅店,闲鱼一看到吃的便立刻将叶王抛在脑后,噔噔噔的跑上台阶,拿起点菜单道:“我可以点很多肉吗?” “当然可以。”晴明大方道。 闲鱼兴奋地搓搓手,在每种肉后面都画了圈圈,才将菜单递给晴明,并对服务员小姐道:“再帮我们开三瓶酒,要度数比较高那种,今晚不醉不归!” “你忘记说,要最贵的。”叶王坏心眼道。 “不可以哦。”服务员小姐笑眯眯道。 “为什么啊?”闲鱼连同叶王的份一起问道。 “小妹妹和小弟弟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哦。”服务员小姐话音刚落,后面的晴明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我已经成年了。”闲鱼踮着脚将手放在柜台上抗议道。 “那请出示下证明。”服务员小姐姐笑容不变。 “……”闲鱼和叶王齐齐无语,他俩有个屁的证明啊,黑户和偷渡客。叹了口气,闲鱼也不打算为难人家服务员,拽着这辈子正儿八经的未成年麻仓好去里面占桌了。 目送小家伙垂头丧气的离开,服务员小姐姐笑容温和的结果晴明补上蔬菜的菜单,不由羡慕的道:“您女儿和儿子真是可爱啊。”儿女双全还都这么漂亮。 晴明一愣,慢半拍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听到后面桌上闲鱼拍桌大笑的声音,他无语的抿了下唇,摇头道:“……是挺可爱的。”也够熊的。 为了避免麻烦,在人世的晴明特地使用阴阳术模糊了容貌,使他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个面容清秀的普通青年。只是这会儿的晴明怀疑自己的术式出了岔子,让他年轻的脸变苍老了许多。 师兄妹一聚头,便吃下了十多人份量的肉,饭后付款的晴明更是直接清空了所剩无几的存款。闲鱼刚摸着肚子走出火锅店,帕契族的祭司便从拐角降落,这位年轻祭司似乎是叶王的追随者,他神情恭敬的对叶王低头,道:“由于对手弃权,好大人您已经通过了预选赛。” “怎么这样啊。”看不成比赛的闲鱼遗憾道。 “早就说过了,不要在这方面抱有期待。”叶王在心里还松了口气,之后便对晴明道:“就在此道别吧。通灵王大战在美国举行,你们要跟过去吗?”虽然这样问,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下次见面的时候,师弟就是通灵王了吧。”晴明意味不明道。 “是通灵王没错,但师兄弟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叶王看向远方,沉声道:“没准还会成为敌人。”安倍晴明此人,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他清除普通人的,到时候免不了刀刃相向。 晴明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叶王的说法。看到他的反应,叶王勾起嘴角嘲讽的笑了笑,真是遗憾,兄友弟恭的家人游戏结束了。他不欲多说什么,随意挥挥手,转身向河原走去……只是刚走两步,一股窒息的疼痛便从颈项传来,闲鱼硬生生的拽着他的斗篷将他扯了回来,生气道:“说什么做了通灵王就断绝关系,原来你小子是陈世美吗?!” “不要胡搅蛮缠了鱼姬,你明知道我们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叶王干脆扯了斗篷,赤着上半身冷漠的望着她。这会儿他不再是她口是心非的师兄,而是野心勃勃的通灵人麻仓好。 无论再怎么犹豫,也早就该断了的。 “师妹……”晴明伸手想要将闲鱼拉回来,可手刚抬起,便接住了温热的水滴,一下子,他与叶王皆愣在原地。闲鱼紧抿着唇,努力控制着表情,可泪水却不听话的接连滑落,她两手还捧着叶王的衣服,望着他道:“你说过,不会有下一次了的。” 叶王张张嘴,垂目不语,好半晌才道:“我会成为通灵王,带大师兄回来。” 贺茂保宪和叶王不同,他无法掌控泰山府君自由转生,去了地狱便意味着永无来日。叶王千年所待的地方,是不被任何国家管制的流放地狱,追随着他的保宪,也同样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能够将这样的他带回来的,只有掌控着地球所有灵魂的通灵王。 他拿永生永世,来赌师弟的未来。 大师兄的消息让闲鱼双睫微颤,她依旧望着他的眼睛,问道:“把大师兄带回来,看你们兄弟阋墙吗?” 晴明与叶王皆无言以对。 抬手轻轻碰触了下闲鱼的额头,叶王不再多言,召唤出火灵消失在两人面前。相比于方才急于和晴明决裂的果断,此刻的他显然无法再说出那样狠心的话。他千年酝酿出的所有坚决,在亲友不掺杂一丝阴霾的善意面前消失殆尽。 叶王离开后,还留在原地的晴明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脚步,他拿出手绢伸到闲鱼面前,却发现师妹自己用袖子擦擦脸又恢复了笑容,并对他道:“那我也回伊贺了,晴明师兄。” “你……”刚才哭得不是很伤心吗? “叶王吃软不吃硬嘛,这种时候还是苦肉计管用。”闲鱼拿手绢哼了下鼻涕,伸手拉开通往神社的门扉,才又问道:“用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晴明无奈道,她刚才那样子还真是吓到他了。只是等闲鱼通过传送通道离开后,晴明才忽然意识到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叶王…是有灵视的。 能够打动他的,必然不只是苦肉计的演戏。 闲鱼不知晴明在她走后所想,待她回到伊贺的时候,神社已是万籁俱静,大门也被紧紧关闭着。她推了推锁上的门扉,没有推开,便干脆停下手,靠在门板上闭目休息。 “巫女。” “连大人?” 闲鱼转身的同时,神明已经走到她身边,见她平安无事,苍风状态的神明才柔和了眉眼道:“我察觉到你在使用苍龙坠,却又找不到你。”虽然很快又出现了,但也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啊抱歉…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没事了。”闲鱼不好意思道,她确实是忘记报平安了。 一目连打开了神域境,待他的巫女进入后,才跟进道:“平安回来就好,早点休息。” “连大人也是。”闲鱼笑道。 次日,帕契族通知所有通灵人乘坐帕契珍宝前往美国,在那之前,麻仓好受到了沉着脸的膝丸送来的礼物。因为昨日闲鱼一个人回了神域境休息,把他们丢在了旅店里,他难免迁怒罪魁祸首的叶王,随便将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便转头离开。 “好大人,这是什么啊?”小黑碳好奇道。 “不知道呢,我又惹她生气了,大概是诅咒信吧。”叶王笑了笑,打开了包裹,里面出乎意料的,是新衣服和饭盒,他将饭盒掀开,发现里面装着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叶王怔住。 在阿鱼的老家,家人都会给考生准备这个,是希望考100分的意思。她特地起了个大早,亲手做出来的。所以,祝比赛顺利哦!

第314章 通灵王预选赛结束,东京也随着十祭司和参赛者们的离开恢复了平静, 不想成为政斗筹码的闲鱼没有理会权贵们的示好, 再次龟缩到神域境里躲闲。闲鱼这番举动让政客们整日惶惶夜不能眠, 自帕契族口中得到麻仓好最有可能成为通灵王的消息后, 便提心吊胆的担心对方秋后算账。 “阿鱼,神社外面的那群人你打算怎么办啊,每次出门都能看到他们。”刚从外面回来的鲶尾藤四郎问道, 顺便将洗好的柿子分给石桌前的闲鱼和小夜。 “不用理他们。”闲鱼放下手里画好的神符,叹口气道:“害怕叶王回来报复找我又有什么用, 若他铁了心要杀谁, 我也没能力阻止啊。”连大人的盾也挡不住精灵王对灵魂的控制。 “叶王公不会的。”低头啃柿子的小夜忽然道。 “是啊。”闲鱼笑笑, 同样捧着柿子啃了口,道:“太渺小了, 叶老三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沙粒呢,他的目标是全球所有的普通人,一旦开始,就无人能够阻止。” “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想到今天还和他打过招呼的人们会因为麻仓叶王的一个念头死去, 和泉守便难以接受。只是他的话刚说出口,便被歌仙敲了一下。 被众人注目的闲鱼表情不变,啃了口柿子道:“不会有事的。” “可是未来是会变得啊,鱼姬大人这么肯定吗?”狐之助也跟着问道。 闲鱼笑了笑,没有明说。 一旦他选择消灭普通人,那与晴明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一个听两句软话便会动摇意志的家伙, 真的能狠下心来舍弃这份羁绊吗? 如果说,闲鱼以前的自信来自于对漫画剧情的了解,那么现在,那就纯粹只是对麻仓叶王本人的信任。作为师兄妹的几年短暂时光,便让闲鱼确信,消灭普通人的愿望,终究只会是说说而已。 他其实,是他们中最心软的啊。 或许是因为通灵王之战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为了迎接新王的诞生,万物魂力勃发,连后山枯萎的老树都焕发了新芽。空气中充满生力的感觉让使用生玉来驱动身体的闲鱼十分舒适,她难得没有缩在神域境里,而是换上水手服,像普通游客那般在伊贺附近溜达,然后,还遇到了熟神。 上一次见到天津彦根命还是几百年前,碍于此神身份特殊个性又独特的关系,闲鱼一直不曾忘记他的脸。可尽管如此,这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恍了好一会儿的神。 被闲鱼发现的时候,天津彦根命正带着太阳帽站在海边发呆,尽管伊贺这个通往海国的特殊海岸不会有普通游客出现,他还是入乡随俗的穿了泳裤,就这样直挺挺的杵在海岸。 “天、天津彦根命?”对方的骚粉裤衩子差点闪瞎闲鱼的眼。 因为是御子神的巫女,多度大神还是很给面子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去通知连大人过来。”闲鱼赶忙道。 “叫他做什么?”天津彦根命道。 “您不是来找连大人的吗?”闲鱼还以为这位是想儿子了。 “不是。”天津彦根命说完,便扭头继续看海,他只是被拱醒睡不着,才出来溜达溜达。见御子神的巫女一直没有离开,这位惯来冷漠的神明赶人道:“风无拘无束,不在任何地方长留,所有的风神亦有如此共性,我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他只是能睡,但这方面不变。 闲鱼一怔,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事情,不顾天津彦根命的排斥,问道:“连大人也是这样吗?”是啊,流动的才是风,连作为风妖的神乐也没有停止过对自由的追求。 “所有的风神都一样。”天津彦根命忽然多了一两点耐心,道:“幼年尚无法控制力量,便一心想着离开襁褓,所到之处皆有轻风呼应,万物摇飘。”只是后来,他发现这样做会给别人添麻烦,就习惯性收敛力量了。老实说,天津彦根命无法理解儿子的想法。 听完天津彦根命的话,闲鱼垂头不语,他也没有继续搭理她的意思,就继续在海边立正发呆。闲鱼深吸一口气,调整过情绪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天津彦根命没有回应。 这个时间,一目连正蹲在山下幼儿园的屋顶上,看小孩子们在幼师的引导下做游戏。在人类自己就能够解决大部分事情的年代,神明每天都很空闲,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离开这里一步。 千年了,伊贺已经没有了束缚您的东西,您又为什么还在此停留呢…… 伸手覆上胸前的生玉,闲鱼自己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到头来,她竟然也变成了束缚他的存在吗? 山巅落日的红霞很漂亮,闲鱼却无心欣赏,她蹲坐在树梢上,望着参道上逐渐减少的人潮。一目连怀抱着疑惑停在树下,道:“巫女?” “连大人。”闲鱼赶忙收回视线,从树上跳了下来,尽管她肯定不会出事,对方却还是伸手接了她一把。闲鱼平稳落在地上,收起了方才的惆怅,道:“我正好有事要和您商量。” “神社的事情你做主就好。”一目连道, “这种事当然也得有主祭神配合。”闲鱼提醒道。 “那好,你说吧,我会配合。”一目连好脾气的笑道。 “……”他这么直接的应下,闲鱼反倒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她为难的挠了挠耳边的头发,道:“目前咱们神社的分社遍布全国,足足有五十多个,可除了本社外,其他地方的分社却从来没有过神降呢。我觉得这样既不公平,也不利于神社发展,所以我希望,你能到处看看……”在神明似乎能够看透内心的注视下,闲鱼小声补充道:“固、固粉。” “是这样啊。”神明点了下头,道:“巫女觉得,我先去哪里比较好呢?” “都可以啊,到处去逛逛,日本的变化很大的。”无法从神明的语气中听出情绪,闲鱼想了想,又道:“对了,鬼灯先生不是有好多国家的通行证吗?你们也可以结伴旅游,欣赏下异国风情。” “刚才你说,要我去巡视分社,现在却又不在意地点了啊。”一目连笑道。 “额……”闲鱼僵住。 看她被吓到的样子,神明抿着嘴角,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揉道:“东京塔、海洋馆、游乐园…这个国家确实多了许多陌生又有趣的地方,我是很想过去看看呢。”他又低头望着伊贺山下的风景,轻声道:“可是我也并没有厌倦这里的风景。” 多亏他的巫女,这片贫瘠荒凉之地,变成了富泽的城市,千年连绵战火,也未曾烧到这里。当时谁会想到,这片人人避之不及的绝境险地,如今已是世人追求的世外净土。 一目连不知道是谁影响了巫女的想法,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道:“这千年来,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识,不曾有任何勉强。”顿了顿,他又道:“倒是有句话,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你说。”在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亦低头望着她道:“你能恢复健康,我很高兴。” “让您担心了。”闲鱼不好意思的低头道。 “身边有需要关心的存在,又何尝不是令人满足的事情呢。”神明说完,又道:“东京塔吧。” “什么?”闲鱼疑惑。 “巫女刚从东京回来,如今希望我出去走走,也是因为在那里度过了开心的时光吧。”一目连招招手,在神社顶端盘旋的风龙又飞回到他的肩头,他揉揉龙首,道:“我也想过去看看。” 闲鱼虽然希望自家神明不被束缚在伊贺,却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说走就要立刻走。在闲鱼点头后,他便直接带着风龙消失在她面前,连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只是看到他离开,达成所愿的闲鱼却又不安起来。连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好一会儿,闲鱼才心事重重的回到神域境,尽管平日连大人也不会常呆在这里,可知道他离开了,闲鱼还是觉得家里冷清了许多。走到本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闲鱼托着腮开始神游天外,刚坐了一会儿,三日月便端着茶壶走到她身边落座。 “老爷爷,你怎么每天都好闲啊?”闲鱼斜眼道,整个神域境只有他没事情做。 “小姑娘,老爷爷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呢。”三日月感慨道,炊事耕种清扫这方面,大家也不需要他帮忙呢。 “这样啊……”闲鱼想了想,拍手道:“有个工作感觉超适合你呢!”说完她跑回寝室里,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一脸茫然的三日月,并打开手机翻出教程道:“快试试看。” “哈哈哈好,既然姬君这么说了。”三日月应下。 等小狐丸过来叫两人吃饭的时候,便发现三日月正坐在屋檐下面织毛衣,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在编织的过程中还能分心和姬君说话。而闲鱼则像死鱼般无精打采的躺在地上,时不时抬手翻动着漫画书。小狐丸靠近一听,发现他们俩居然认真的在讨论少年jump。 “…漫画家中,我很欣赏幽游白书的作者富坚义博先生,他现在连载的猎人我也有追呢。” “爷爷喜欢富坚义博啊?” “是呢,不过一周一话看起来不够过瘾,我打算攒上2年,完结时一口气补完更畅快。” “2后面加个0也难吧……”闲鱼嘀咕着,抬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小狐丸,忙撑起身道:“小狐,是有事找我吗?” 是来提醒你们吃晚饭的。”小狐丸回归神来道:“连大人也回来了,现在就差你们俩……姬君?!”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闲鱼直接从檐下摔了下来,漫画书和柿子丢了一地。 “等等,连大人不是去东京了吗?!”闲鱼赶忙站起身道。 “已经回来了啊,还带了东京塔的纪念品。”小狐丸笑眯眯的拿出手绢帮她擦掉手心的灰尘,见她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便奇怪道:“怎么了?连大人和姬君一样,无论身在何处,要回神域境也都是一个念头的事啊。”在东京的时候,姬君不也是随时能回来吗? “……”闲鱼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脸。 真是傻了。

第315章 去过东京塔后, 风神大人似乎找回了旅行的乐趣, 隔三差五便会出一次远门,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会回家,闲鱼已经从最初的不安到现在开始习惯起来。神社空置的宝物殿终于被填满, 只是放的都是神明从各地旅游回来的纪念品, 那些零散的小东西不仅填充了神社, 在神域境也随处可见。 当然,纪念品也不全都是小东西…… 闲鱼蹲在神域境庭院的直升机前, 心情很是复杂。和她相反,陆奥守激动的要命,还在旁边不停科普道:“这是连先生从大阪带来的纪念品, 超级酷吧!听说那边神社连门口的狛犬都变成狛直升机了,神社参道鸟居前的匾额,也用了螺旋桨做替代!” “是泉州的航空神社吧, 也怪不得了。”航空神社供奉的是饶速日命, 由于神话里乘坐天磐船降临人间, 所以被现代人视为航空神, 香火很是旺盛。连大人作为锻造神协助神武天皇的时候, 和同时下降人间的饶速日命有些交情,现在会送个飞机做手信也很正常。 “不过对方送来这么大的礼, 我们不回不太合适吧?”歌仙提醒道。 “嗯…送特产啊, 咱们神社的特产是什么来着?” “刀片啊。”闲鱼刚问出口,鹤丸便立刻回道。他可没有说谎啊,因为神社主祭神身兼锻造职, 别宫则是刀剑神,伊贺千年汇集了天下匠人,说起特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各种刀。现在一目连山的五金铺子,和多度神的猪场一样闻名全国呢。 “……”闲鱼以头磕飞机,送完刀片连大人那边也该友尽了吧。 这件事最终以咸鱼告终,风神大人亲自吹出来的干货诚意满满,饶速日命收到了也说不出话来,尝过味道后还表示再来一吨。神社的咸鱼意外的在神界广受好评,闲鱼特地打包了一些让连大人送给交好的神明,收到礼物的诸神纷纷送来回礼,其中稻荷神还登门致歉,说除了粮食不知道该送什么做回礼,所以羞愧的给了亿点钞票……之后连大人的零用钱增加了。 在处理神社事务的时候,闲鱼也没有忘记关注美国的情况,尽管连大人的风到达不了精灵王的土地,可现代设备还是能用的。在叶王离开后,晴明终究过不去自己心理上的那关,跟学校请假跑去了帕契,他虽然没有跟着叶王行动,去也一直关注着他,并时刻跟闲鱼分享动态。 晴明:师弟方才对一个姑娘表白说她适合做通灵王的妻子。(拍手)(拍手)(拍手) 闲鱼还没来得及回复,便被晴明下一条短信打断。 晴明:那姑娘是他此世的弟弟麻仓叶的未婚妻啊!(大哭)(大哭)(大哭) 后面的一串表情让闲鱼读懂了二师兄的心情,他虽混迹在现代社会,但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仔细回想了下漫画里的内容,麻仓叶王确实对安娜说出她适合做通灵王之妻的话,只是原因……闲鱼想了想,跟晴明回复道:[二师兄放心,他不是看上弟媳了,只是怀疑安娜是他母亲麻之叶的转世。] 晴明:…… 不知道为什么,晴明好像更崩溃了。 短信没有维持几日,便随着通灵王之战的结束消失,叶王如愿以偿成为了通灵王,被帕契族带去王之社接任,同样的,作为外人的晴明也被排除在外,无法得到任何消息。之后帕契族结束通灵王战时期的禁制,迎回了族人,而全国各地的通灵人连同晴明也一并被赶了出来,至此切断了所有联系。 回到师妹身边,心绪紊乱的晴明依旧在她面前露出淡定的笑容,安慰道:“别担心,他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实现的。” “嗯,晴明师兄也放心了吧,叶王虽然做了通灵王,但普通人没有消失。”闲鱼笑道。 “是啊……”想到这里,晴明欣慰颔首,无论因为什么,师弟也终究是选择了这边。 尽管两人都表现的很平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也越加焦躁起来,晴明终究是坐不住,去找了同届通灵者探听消息。闲鱼没有跟过去,依旧在神社等待消息。 第二年樱花开放的时节,麻仓叶和他的伙伴们回到了日本,他主动前来探望了闲鱼,并告知了王之社发生的事情。麻仓好在长久以来的梦想和不愿切割的羁绊中挣扎疯狂,所有通灵者加起来都无法阻止他召唤出的精灵王,在关键时刻,他的母亲麻之叶出现,终究将他打醒。 “说起来真是吓了一跳呢,本来叶王搞出黑洞,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死掉呢。”麻仓叶提起这个还有些心有余悸,拍拍胸脯笑道:“结果看到小黑碳掉下去,就自己解除了超灵体。哈哈哈,哥哥还真是别扭又温柔的家伙啊……我们能够进入伟大精神,说到底也是因为这其实是他心里的希望吧。” 希望有人能够将母亲带到他面前,也希望有人能够阻止他。 “谢谢你,阿叶。”闲鱼俯身行礼,无论是对叶王还是对他们,这都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咦!等等您不用客气啊!”麻仓叶赶忙站起来,和与他同胎出生的叶王不同,这位终究是活了一千年的长辈啊,他避开她的礼,苦笑道:“我很奇怪,您为什么不去参加通灵王大战呢?” “我是无法成为通灵人的。”她是见光死的灵魂,与通灵人战斗没有任何优势,反倒会给神社带来麻烦。况且她也没有勇气,站到叶王的对立面。 “问出这种话是我失礼了。”麻仓叶笑笑道:“毕竟,哥哥是您和晴明先生重要的亲人。” “是啊。”望着麻仓叶与叶王近视的脸,闲鱼笑应着。 麻仓叶没有在伊贺停留几日,和安娜游览一圈后,便回去继续经营那家温泉馆,后来又传来两人环游世界旅行的消息。闲鱼和晴明原本以为,麻仓叶等人的归来也就意味着叶王很快就会以通灵王的身份回归人世,可是待到下一季樱花开放的日子,熟悉的人也依旧没有归来。 神社后方的空地被种满了樱花,在花期到来时,地面就被花瓣铺上厚厚的一层褥子,由于是普通游客禁止踏足的区域,粉扑扑的一片没有丁点污染,闲鱼拿着小马扎蹲在树下,不一会儿便和背景融合在一起。伸手接住粉嫩的花瓣,闲鱼嘀咕道:“再不回来,今年又要错过花期了……” 她□□叨着,忽然一片阴影出现在身侧,闲鱼抬起头,对来人道:“好久不见啊,小师弟。” “叫我月夜见尊。”荒先纠正了她的称呼,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短裙,不由蹙眉冷哼道:“快去换上适合身份的衣服,你这身打扮成何体统!” “是你该叫我师姐才对。”闲鱼没理会他的冷脸,站起身道:“小师弟太古板了,也要适应新时代啊,我听说高天原都通网了,只有月读神的神宫还处在原始社会。”衣服也是上古款式。 “我不需要。”荒冷漠道,这种劝说他刚从姐姐口中听过,实在是不想再听,便移开了话题道:“麻仓好现在是至高神,不存在错过花期。”用阴阳术也能让花朵开放。 “是啊,他现在都是神明了。”闲鱼牵强的笑笑。 “如果向神明祈愿,诚恳点说不定能打动他哦。” 樱花树上传来久违的声线,闲鱼猛的抬起头来,便看到身着红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上,正抱着猫对她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少年单手托着下巴,中二感满满的迎着她的目光道:“现在想办法打动我吧巫女,先跳个神乐舞如何?我记得你的舞蹈…娱乐效果还不错呢。” 闲鱼张张嘴,对方的话硬生生将她的泪意压了下去,她深吸口气道:“神能满足所有愿望吗?” “当然,通灵王是全知全能的。”叶王笑眯眯道。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闲鱼递给他道:“那全能的神明啊,先把晴明师兄的欠款结一下吧。”旁边的荒瞥了眼,只看到一排零。 “……”叶王愣在树上,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道:“了不起啊师妹,还真是难住我了!”注意到树下人久别的感动已经被怒意取代,似乎下一秒便要抽刀打人,通灵王将怀里的猫咪放跑,从树上起身,道:“不过师妹,确定要在大师兄面前破坏淑女形象吗?” 正撸袖子的闲鱼停下动作,停在原地。 “看后面。”叶王道。 闲鱼还未回过头来,便听到熟悉的唠叨声,旁边还有晴明师兄无奈听训的笑。她听到他说,晴明师兄的衬衣太薄了,春天这么穿会着凉的,而且布料太透,最好在里面加个抹胸。他说他在京都找不到以前买点心的铺子了,以后师妹想吃就只能自己做了…… 在闲鱼转头之前,大师兄便先认出了她的背影,远远地丢下拎包的晴明,边跑边挥手喊道:“师妹!”他的声音,气息,与千年前别无二致,似乎分别还在昨日。 闲鱼吸吸鼻子,再也忍不住眼泪,转身主动迎接拥抱。 “大师兄!” “师妹。”保宪爱惜的摸摸师妹的头发,手指触碰到她贴着骨头的皮肤,不由苦涩道:“这怎么这么瘦了啊,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吗?我不是让晴明照顾你和荒吗?你看看你们俩…”大师兄又看向荒,被对方的古早造型吓了一跳,震惊道:“你一件衣服穿千年了?!” “…这是神力凝结的。”明明是很正常的事,荒偏偏毫无底气。 “大师兄……”闲鱼哭爽后,拉着他的衣服委屈喊道,与此同时,叶王和晴明心里一咯噔,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大师兄帮师妹擦过眼泪后,她拿出一叠光盘道:“《震惊!千年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果漂上空,引万人围观,场面轰动!》《通灵王竟对弟媳求婚,真相究竟是什么?!》。” 看着上面的标题,保宪拿碟的手都在颤抖。 晴明和叶王头皮发麻,来了,这个告状精! 荒忽然觉得,住得远还是蛮好的……距离才能产生美啊。 分开千年的师兄弟妹在神社重聚,光忠自然要准备一桌子好菜庆祝起来,只是保宪却拒绝了他的提议,指着叶王道:“小三你去!臭小子,这些年可没少让大家跟着担心吧。” 晴明闻言露齿一笑。 “笑什么笑啊你,我让你照顾师妹和师弟,你给我照顾到哪里去了?还有,之前是不是当着师妹的面和叶王吵架了,你多大了还不懂事,叶王小你也小吗?!给我一起去做饭。”保宪道。 晴明摇摇头,认命去厨房[帮忙]。 电视上播放着异世界晴明的录像,荒黑着脸全程看完,而闲鱼则在教导保宪如何使用手机、电脑。保宪学会后立刻关注了晴明师弟的账户,然后在评论区发现一堆要给师弟生猴子的壮汉。 就在保宪学习打字的时候,厨房里冒出滚滚黑烟,紧接着至高神忍无可忍的将晴明丢了出去。 看吧,就算成了通灵王,做不到的事情也是很多的。 *** 时隔一千多年,闲鱼终于回到了家乡的上空,她趴在叶王超灵体的上面,向下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迟迟没有行动。过了那么长时间,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家乡的一切,可是现在看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不敢想起而已…… “这条街我记得,从这边拐弯过去有个卖烧饼的婶子,经常送我吃的。往下一条街是我的小学学校,门口能买到五毛钱一个的肉夹馍。前面带花园的楼顶住着我的体育老师,他结婚我还代表全班去恭喜了……因为这片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关系很好的,都很照顾我……” 父母出意外的那段时间,经常会有邻居跑来送吃的,大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借口送东西看探望她。只是那时候她不懂大家的善意,反倒是很害怕见人,每天只会躲在屋子里。 听着师妹的碎碎念,叶王打断道:“你不下去吗?” 闲鱼犹豫起来,她两手握紧,声音有些打颤道:“我…我…那个……” [此为中国国界,他国生魂勿近!] 她害怕下去之后,会再次被拒绝。 “为了找你原本所在的这个世界,我可是浪费了不少时间。”还去打劫了时政的穿梭技术,然后发现当初送闲鱼过来的,正是另一个世界的麻仓叶王。 这算他[自己]坑了[自己]吗? 叶王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催促道:“去吧,这里是你的家吧。” 家这个词让闲鱼忍不住心动,她忍不住站起身,朝下面伸出一条腿,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猛的抓住闲鱼的脚裸往下一拉,直接将她从云端拽了下来! 饶是可以控制气流飞行,可闲鱼一瞬间还是被吓得闭上眼睛,接着便被拥入怀抱。 “没事了,小鱼。” 闲鱼睁开眼睛,熟悉的声音让她忘记了恐惧,只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父、父亲……” 赖光爹…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的源氏家主一身t恤短裤的现代装扮,长发也被剪短到耳下,刚一平安落地,他便迅速拉着闲鱼的手往胡同里跑去,道:“过来这里。”闲鱼被动的被他拽着行动,发现他们正是朝着她家的方向跑去。在路过胡同拐弯处的时候,他还停下来买了个烧饼塞到她手里。 “小光先生来买干粮啊,这位是?”打烧饼的婶子胖乎乎的,望着闲鱼道。 “是我女儿。”赖光回道,他接过烧饼掰开,将里面松脆的芯递给闲鱼。 看到这一幕,打烧饼的婶子笑道:“我们这边的小鱼,也喜欢这么吃。” 闲鱼咬了口烧饼,嘴里只剩芝麻的咸香。 赖光伸手摸摸闲鱼的脑袋,带着她走进小区,两人刚通过大门,便看到一家三口离开车棚,正笑闹着走入楼洞。穿着牛仔裤女孩挽着母亲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做父亲的慢了点,帮女儿和妻子提着沉重的塑料袋。那是普通又幸福的一家人,他们匆匆出现,又匆匆在闲鱼眼前消失。 闲鱼伸手捂住嘴巴,向后退了两步。 “阿鱼。”赖光赶忙稳住她,道:“要过去吗?” 闲鱼摇摇头。 赖光作为源氏家主死去之后,便在时政的帮助下来到闲鱼原本的世界,他来的早了许多,亲眼目睹了小小鱼的诞生和成长,并救下了这个世界的她的父母。 只是…… 看着父母在一起的,这个世界幸福的阿鱼,闲鱼找不到任何插足的理由。就算是重新见到爸爸妈妈,可她终究还是那个经历了千年面目全非的鱼姬,已经再也回归不了过去。在这里,她等不来期盼的人,而在另一个世界,却有人在期盼她回去。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闲鱼退后两步,离开了小区。她的动作让赖光大惊失色,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就这样看着小鱼的父母去世,也无法忍受她因此消沉死去。 “没有。”闲鱼挽着赖光的胳膊,道:“父亲,和我回去好吗?” “好……” 回去之后,只作为阿鱼,作为连大人的巫女,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有通灵王在,闲鱼的灵魂不会继续被那个世界排斥,叶王便将她的灵魂从鱼姬的身体里面抽出来,重新安置在新的身体里。进入新的身体之后,闲鱼望着躺在地板上,像只是睡着了的鱼姬,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就像[自己]再一次死去了一般。 赖光决定,让鱼姬入土为安。 “我想她肯定不愿意回到源氏吧。”髭切提醒道。 赖光没有反驳,将女儿送到了冰川神社,和她心心念念却没有见到的母亲睡在一起。 和鱼姬分开后,闲鱼觉得莫名的空虚,坐在寝室的镜子前,望着自己新的身体发呆。脸看着和之前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丰满了些,不再像以往那般瘦骨嶙嶙,但五官仍旧稚嫩,看着便是未成年的样子,然后身材也……闲鱼摸着摸着,手忽然顿住。 砰的一声,闲鱼破门而出! “叶王你给我出来,这身体是怎么回事,你捏人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是说好了18岁,啊,你家的18岁是这个样子啊?!” “成为通灵王之后,我的年纪也不会有变化呢。”少年模样的叶王笑眯眯的托着下巴回道:“所以我不会制作大人的身体呢,况且师妹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源于你本来的灵魂哦。”他喝了口茶,淡定道:“就算是通灵王,也做不到无中生有呢。” “放屁,我本来是一米六的大个子,上面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 “呵呵,太渺小了。” “快给我变回来!” “做不到呢。” “你等着,五百年后老子也要去做通灵王,到时候想怎么捏怎么捏!” “哈,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闲鱼已经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赖光也算是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让她清晰去明白这件事……2018年写到现在,大家追文也辛苦了。结果还是没写出cp…… 下一篇…就是猫咪咸菜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