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绣娘》 第二章 林织云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走到了隔壁村的一处草垛前。只见草垛上躺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少年,那少年嘴里叼着跟狗尾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条缠着绷带的腿敲得老高,十足的混混模样。偏那张脸出挑得十里八村也难再找出一个,因此看着也不让人生厌。 林织云看见那少年便眼前一亮:“恩公,原来是你呀!” 少年看见她不由皱眉:“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叫你少出门吗?” “我原本也不常出门的,上回那是意外,这回是有事想找人帮忙。”林织云低头无奈道。 她上一回遇到这个少年是在徐家人过来商讨她婚事的时候,平时王氏都防着她出门,只有每回徐家人过来的时候她都会被王氏打发出去摘野菜。那天她摘完野菜要回去的时候,路上遇见了附近村里的几个小混混,那几个混混见她模样生得水灵就想行不轨之事,恰好这个少年路过救了她。少年将小混混都打跑了,自己却伤了一条腿,林织云为了方便日后报答询问他姓名,他却不答,只叫她日后少出门。 林织云当时还十分遗憾,怕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报答少年的恩情了,没想到今儿又遇上了。只是既然遇上了她就忍不住想让对方帮忙,不由红了脸。 那少年见状眉头皱得更深:“找人帮忙就找人帮忙,红什么脸?” “之前才拖累了恩公,如今又想找恩公帮忙,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林织云如实道,“可我又不认识别人,不知道除了恩公还能找谁。” 那少年听了倒是无所谓,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要帮什么,你先说来听听,我好定价。” “定价?”林织云不解。 “可不是?我又不欠你什么,也不认识你,难道还要白白帮你跑腿吗?”少年嗤笑道。 “恩公说得有道理。”林织云深以为然,谈钱的话她就没那么心虚了,虽然她也没几个钱,“是这样的,我爹读过几年书,生前为了照顾同窗遗孀遗孤,便给我和那遗孤定了亲。只是为了照顾人家孤儿寡母,我爹清贫一生,只给我留下了一台织布机和他的藏书做嫁妆。如今那孤儿成了个书生,据说学得不错,但他母亲嫌我家贫又无依无靠,便想换个儿媳妇。而他不介意自己媳妇是哪个,只想要爹留下来的藏书。恰好我大堂姐与我同一天出嫁,我大堂姐又想当个秀才夫人,他母亲便想出了个李代桃僵的妙计,既得了自己要的儿媳妇,也得了儿子想要的书,还满足了我大堂姐的愿望,一举三得。” 那少年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就没人问过你大堂姐的夫家是怎么想的?” 林织云叹道:“我那未来的大堂姐夫如今家贫,姐姐已经看不上,就想让我嫁过去。我在想着要不要过去通个气,可我也不知道他家在那儿。” 少年挑眉:“你是想让我帮忙跑腿给他通个气?” “那也不是,我一开始只想到了我爹留下来的书,那些书一直被我爹视若珍宝,我不愿它们被忘恩负义的人得了去。我就想找个人帮忙把我的藏书提前挪出来,再给其他书包上同样的封皮,也来一出李代桃僵。恩公觉得这样要多少钱?”林织云想了想又道,“我那大堂姐夫也是可怜,如果请恩公再帮忙通个气的话要加钱吗?”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用加钱,换书有趣,也不需要你付钱。” “那多不好意思呀,我这儿带了二钱银子出来,恩公不介意的话就先收着吧,哪怕是淘些旧书回来换封皮也得收钱呀。”林织云把自己手里的布袋递了上去,“里头还有书单和钥匙,那些书在柳树村的三棵大槐树下,屋子边有一个……” 林织云还没说完,那少年便从草垛上跳了下来:“你放心,我知道在哪儿,你是林秀才家的姑娘吧?” 林织云见他单脚跳下来就能站得稳稳当当,十分惊喜:“恩公知道我?” “最近也只有柳树村的林家要在同一天嫁两个姑娘,很好猜。林姑娘放心将事情交给我吧,我会给你办妥的。” 大约是少年救过自己的关系,林织云对他莫名信任:“那劳烦恩公再给我带句话,你要是见到了槐花村的沈家三郎沈君川,就跟他把这事说了,再跟他说我林织云如今无处可去,他若不嫌弃我便将错就错嫁过去,只要他能把我爹留给我的那台织布机抢回来就行。他若是不想要我,那就另外想个办法破坏了徐家的打算吧,我这儿也可以配合他的。” 少年挑眉:“那沈三郎的名声可不太好,你敢嫁过去?” 林织云叹气道:“小时候也见过一面,感觉不是坏人,当时我爹还夸了他读书有天赋,只可惜后来……但当初沈家还富裕的时候,这门亲事是林家千方百计求来了,如今这样实在不厚道。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已经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模样,但总有几分同病相怜之谊。” 少年低笑一声,掂着那个布袋道:“行,我会转达的。事情办妥之后,我会托人告诉你的。” 林织云还想问他会托谁过来,但那少年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林织云忽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第三章 回了林家之后,王氏对着林织云又是一顿数落,林织云早已习以为常,只拿出林绣月的嫁衣继续刺绣。果然王氏看见她这个举动就放下了刚刚想抽过去的竹鞭。她统共就买了一匹这样的好料子,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给弄坏了。 不过这死丫头的绣活还真好,明明早上绣的还是一只白鹤,如今用彩线描补几针居然就成了一只凤凰。想到这些年靠这丫头的绣活赚了不少钱王氏就痛心疾首,等这死丫头嫁出去以后,他们家岂不是就少了个进项?更可恶的是,虽然她想把林织云嫁去沈家过苦日子,可万一沈家靠着她的绣活发达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王氏不由盯上了林织云的手,心想,等林织云绣好嫁衣之后,就把她那双手废了好了。 等林织云的大伯父林青河从外面回来后,王氏就与他商量了这事。 林青河连忙道:“这事不妥,这些年我们靠云丫头赚了多少钱?这些钱你日后不要了吗?就算你不要,那月丫头呢?” 王氏不以为然:“月儿不是马上就要当秀才夫人了吗?” “一穷二白的秀才夫人?”林青河好笑道,“你别忘了涂氏为什么要让月儿嫁过去,不就是因为月儿会刺绣能赚钱吗?如果月儿嫁过去没几天就被发现她根本不会刺绣的话,她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她要是对徐家那小子毫无帮助,日后人家飞黄腾达真能认她这个糟糠之妻?” 王氏愣了愣:“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留着她那双手,让她以后继续帮月儿刺绣啊!不过得想个把柄拿捏住她才行。” 林织云在外头绣着嫁衣,听着屋里的话不由揉了揉耳朵,她最近的听觉好像越来越灵敏了。林青河的房间与她房间有些距离,平时她只能隐隐听到几句,后来能听到的就越来越多,到现在竟然已经十分清晰。没想到她的大伯父大伯母倒是越来越狠毒了。 可她有什么把柄好让他们拿捏的,难不成想要无中生有? 很快林织云就听到了王氏的声音:“你说的对,以后我们就这样威胁她,她要是不偷偷帮月儿刺绣的话,我就到处嚷嚷她从小就觊觎自己的姐夫,逼得月儿为了成全她只能配合她假装送错新娘。” 林织云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靠谱,她如今对外的名声是好吃懒做,试问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嫁去沈家过苦日子呢?虽然徐家也很清贫,但徐博闻还能赚些银子,徐家又只有两口人,日子比沈家可好过太多了。再加上徐博闻长得不错,又是这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日后很有可能飞黄腾达,谁家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还非要往外推呢? 结果她就听见林青河说:“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日后我们就这样办。” 林织云莫名地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她大伯父大伯母都不是什么聪明人,不然她真的彻底不用活了。 林织云在林家等了好几日,也没见什么人过来跟她通气,心里十分着急。一直到了添妆那天,才有一个姑娘过来找她,自称是她的表妹,要来给她添妆的。林织云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表妹?自从她娘被逼着改嫁之后,她跟外祖家可就没再来往过了。 把人迎进来一看,跟她记忆里的那几个表妹也都对不上号,十分迷惑。 对方见了她倒是十分亲热,上来就挽着她的手说:“这位就是织云姐姐吧,倒是越来越漂亮了,果然是要做秀才夫人的人呢。” 林绣月听了这话不由哼了一声,心想要当秀才夫人的人可是自己,林织云才不配呢。 那姑娘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见不远处站着林绣月和林络星,干脆将林织云往她屋里拉,还给栓上了门。林织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心想这姑娘动作怎么比她还要熟练? 那姑娘看着林织云发愣的样子不由笑道:“姐姐不用这样,我叫何秀琳,是沈三哥的表妹。他托我过来跟你说一句,书已经全部换出,如今正在沈家。” “在沈家?”林织云又愣了愣,不明白那书为什么会在沈家。 “表哥说他愿意娶你,姐姐到时候安心上轿就是。我也觉得姐姐很有意思,想跟姐姐交个朋友,就顺便过来添妆了。”何秀琳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对大红色的绢花来,“这是我从街上买来的,倒也不值几个钱,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林织云确实挺喜欢的。 虽然那对绢花做工粗糙,细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可她身上一件首饰也无,这对绢花来得正是及时。 何秀琳的到来算是给林织云吃了一剂定心丸,不过等她一走林绣月就进门逼问何秀琳给她添了什么。林织云只好拿出一方绣工拙劣的手帕,说是何秀琳亲手绣的,林绣月立马嫌弃地离开了。 林织云见了觉得好笑,心想这帕子绣得可比林绣月的强多了,也不知道林绣月在嫌弃什么。 不过她真的要嫁去沈家吗?她对沈家太陌生了,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良配。然而她如今这个处境,又能去哪儿呢? 第四章 很快便到了林家姐妹出嫁那天,姐妹俩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的,林绣月那儿有王氏和她亲嫂子小王氏帮忙梳妆打扮,王氏还特意请了村里的全福婆婆过来给林绣月梳头,而林织云只能自己给自己化妆梳头。 可林织云那儿一点脂粉和首饰也没有,好在林织云梳头的手艺不错,脸又生得漂亮,随便挽个发髻便如清水芙蓉一般。等林绣月过来要跟她炫耀的时候看见她那副花容月貌,顿时气得想要划花她的脸。 要不是大婚之日不能见血,林绣月说不定还真的会上爪子。 不过等林绣月看见她那毫无首饰的脑袋以及那身嫁衣时,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为林织云要给她绣完了嫁衣才能绣自己的,所以这几天林绣月一直强行挑刺,反复让林织云改了几次,一直到昨天才放过她。只有一天的时间林织云能绣出什么?且王氏连布料都没给她买,林织云现在这身还是当年她娘成婚时留下来的。 她娘娘家条件也不好,那身嫁衣料子很一般,刺绣也很简单,虽然保存得还算完好,但一眼就能看出是旧衣服。林织云将那身嫁衣改了改,又拆了几件小时候她爹买给她的红衣裳,拼拼剪剪倒是弄出了个新版型。只是她没时间绣花,前衣上只有一大朵牡丹,外披上也只绣了几朵桃花,裙摆那儿绣了一圈成对的锦鲤,看着倒也不差,只是过于简洁,比起林绣月那身龙凤呈祥实在相差太远。 再想到昨儿王氏跟她说的,等林织云被她抢了秀才相公嫁入破落户后还要继续帮她刺绣,林绣月就更是得意,若是有尾巴的话,只怕当着林织云的面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都打扮好了是吧?”王氏进来看了林绣月一眼,十分满意,“瞧瞧我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哦,天底下再难找出更漂亮的新娘了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王氏又看了林织云一眼,笑容变淡,没想到林织云没有胭脂水粉没有珠宝首饰连身像样的嫁衣也没有,看着却不比她盛装打扮的女儿差多少,这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要不是这张脸太招人,她也不用每次徐家来人的时候都把林织云打发出去。王氏就是怕徐博闻见了林织云这张狐媚的脸会真的喜欢她。 不过再漂亮也没用,反正马上就要送去给那个混不吝的瘸子糟蹋了,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今儿怕是要一天不能吃东西了,你们俩都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吧。”王氏说着又往她们俩手里各塞了两块枣糕。 林织云想到王氏之前跟林绣月说的话,留了个心眼,没将枣糕真的吃下去,只是王氏看着她的时候她咬了两口含在嘴里,后来就拿起帕子假装擦嘴,将枣糕吐在了帕子里包了起来,还被林绣月笑了一句吃相矫情。 等王氏出门了,她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枣糕扔床底了。 王氏大概往枣糕里添了不少东西,不仅味道怪怪的,林织云不过含了那么一会儿也觉得头晕。她干脆直接趴自己床上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轿子里了。 林织云于是悄悄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对红色的绢花戴上,又将外披脱了下来,换了一面重新穿上。原来这件喜服的外衣居然是双面绣的,一面只是简单的几朵桃花,是她专门绣给林绣月他们看的。外披的另一面则是祥云朵朵龙凤呈祥。配上前衣的富贵花开彩蝶成双,相得益彰。 接着她调整了一下腰带,将折好的外裙也放了下来。那外裙上是用她最好的一件衣裳剪出来的,布料要比最初露在外面的裙子强很多。那外裙上绣着石榴花下鸳鸯戏水,裙边是一圈水纹,放下来后之前那条红裙正好只露出一圈锦鲤,看着就如水下锦鲤成双对一般。且那石榴花旁仔细一看,还绣着蝙蝠呢,不多不少,正好五只,寓意五福临门。这样一身喜服总体看来,比林绣月那身精致秀美了不知多少,寓意也是极好的,几乎将所有意头好的东西都绣上了,还分布得很好,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繁琐堆砌。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料子有些陈旧。 林青山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地嫁出去,林织云也不想辜负自己父亲的期望。喜服既然是她自己绣的,那她有什么理由委屈了自己? 林织云下轿的时候,前去接亲的人都愣了一下,心想他们记得新娘上轿的时候好像不是这身衣裳?难道之前是他们眼花了吗? 来沈家的客人看见这样一身漂亮的嫁衣也惊了,心想林绣月的绣品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从未这般出彩啊!不过女人一身就穿这一次嫁衣,发挥得格外好些也能理解。就是看着这嫁衣,又想到林绣月在外的名声,众人都觉得沈家这是捡了个金宝贝回去,日后说不定就要靠着媳妇的一双巧手富贵起来了。 沈家二婶钱氏深以为然,乐得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自从他们家大伯走了以后,大嫂就一直病歪歪的,钱氏就一直惦记着分家,可就在这个时候林家那边传来了林绣月绣品卖了五两银子的消息,钱氏便觉得未来的侄媳妇是个宝贝疙瘩,在她赚钱交入公中之前,可不能分家。现在好了,这位摇钱树似的侄媳妇终于进门了,日后他们沈家的日子肯定能富起来的! 第五章 林织云被送去新房后就开始装睡,期间一直有人要过来找她,好在因为有新郎官的嘱咐,那些人都被一个小姑娘挡回去了。不过林织云总觉得那新郎官的声音十分耳熟。 等到夜深了,那新郎官带着一身酒味回来了,林织云也紧张了起来。新郎只手就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因那灯罩是红的,盖头是红的,四周的枕套被子窗花都是红的,也映得林织云满面红霞万分娇艳。再看那张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无一处不好,生得十分招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晶晶水汪汪的,十分清亮。 林织云那双原本可人漂亮的杏眼,在看清新郎官长相的时候,忽然瞪得跟铜铃一样圆,惹来了一声轻笑。 “恩公?怎么是你?”林织云惊讶极了,“你就是沈三哥?” 穿着新郎红袍的俊美少年笑道:“怎么?有那么值得让人意外吗?” 林织云不好意思道:“恩公之前没说,我就没有想到,确实十分意外。” 沈君川笑道:“那天你忽然跑到我跟前说你那好姐姐想嫁给徐秀才的时候,我也十分意外。” 林织云顿时就更不好意思了,想她那天还让沈君川给沈君川带话呢,也难怪他说不用加钱了,因为他早就听到了。 沈君川见林织云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娇艳得跟朵海棠花似的,看着愈发招人了,叫他有些口干舌燥。早就知道她生得好,所以当初救了她之后会叫她少出门,也是怕她因容貌招惹是非,又是个弱女子护不住自己。 “你可想好了,真要嫁给我吗?”沈君川又问,“若是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你爹留的那些书我都弄出来了,就在床底下呢,你大可以带着这些书离开。若是今晚不离开,你这辈子就只能绑在我这条船上了,我不会再放过你。” 他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来。林织云见了,连忙起身蹲下打开那个箱子,只见她爹留给她的那些书每一本都好好地放在里头,甚至还被擦去了不少灰,其中几本还有了被翻阅过的痕迹。林织云不由想起当年他爹认真看书又一笔一笔在书上写下心得的模样,眼眶发热。 “我爹当年读书其实不错,可徐家叔叔死后,我爹为了照顾徐家孤儿寡母每日又要读书又要做好几份工,就把身体熬坏了。他后来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咳嗽,天一冷就要病上好几日,根本无法科考,他干脆绝了这个念头,只安心地供养徐家。可他到底喜欢读书,每回领了工钱都会去书肆走一趟,挑几本可心的回来,寻了空就摸出来看看,每一本他都看到烂熟于心为止,还留了不少心得体会。他说这些书徐博闻日后也用得上,还说徐博闻是个可塑之才,等我带着这些书嫁过去,说不定就能助他平步青云。” 林织云顿了顿,又红着眼睛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爹爹既然喜欢他,又在他身上付出那么多心血,那我自然是要嫁给他的。虽然爹爹去世了,如今再帮不了他,我名声也不好,可我们家于他有恩,他身为读书人总不能忘恩负义?谁知道他会默许他娘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来呢?” 沈君川听着也觉得徐博闻不是东西,十年寒窗苦读大概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是见林织云穿着一身嫁衣蹲在他的房里一口一个徐家的,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到底这姑娘如今是他的新娘了。 虽然说从前他没想过要换新娘的事,但如今真换了,他也没有不愿意的,毕竟他和林绣月也没见过几次,谈不上感情。 “你心里若是还想着他,那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徐家闹一场,逼他们不得不……” “他既无情我便休,这样的话恩公还是莫要再说了。”林织云站起来看着沈君川认真道,“徐家忘恩负义,我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到底当年施恩的是我爹,不是我,只恨我爹养出了两只白眼狼。恩公说可以放我离去,可我又能去哪儿?林家是回不去了,其他地方也不是我一个孤身女子可以闯荡的,只要恩公不嫌弃我,我是愿意跟着恩公的。” “真的愿意?”沈君川挑眉,“怕是你对我们沈家不够了解吧?我们沈家原本也算村里的富户,可我二叔好赌,败光了我爹攒下的所有家产,最终气死了我爹。如今我们这一大家子过得十分贫困,我娘又是个病秧子,动不动就要吃药,每月都得花去不少银子。而我名声不好,如今还瘸了一条腿,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林织云道:“我记得恩公这条腿是能治好的吧?” “是能治好,但钱不够,耽搁久了应该就彻底瘸了。” 林织云听了顿时松了口气:“那就没关系,只要我们努力,总能赚到药钱的。” 沈君川见她还挺乐观,不由笑了:“我这人脾气也不好,关于我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 “可我的名声也不好呀,恩公也应该有所耳闻。”林织云无所谓道,“况且恩公当初救了我一命,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那你是跟定我了?”沈君川又问。 林织云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恩公是个好人,只要恩公这辈子不拈花惹草,不吃喝嫖赌,不偷鸡摸狗……” “行了,我知道了,只要我不犯事你就跟定我了?”沈君川可不想听到她说出更过分的词来,连忙打断了她。 林织云点头道:“是这样。” 有句话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还有句话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沈君川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她既然嫁过来了,自然是跟定他了。 沈君川看着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林织云不解:“什么不客气?” 沈君川笑笑没有回答,只一把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压在了床上。林织云这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却主动勾住了沈君川的脖子。自此春宵良辰,鸳鸯交颈,一夜尽欢。 第六章 第二天林织云起来,发现狭小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梳妆台,十分惊讶,这大概是为了她大堂姐准备的吧?台上有一面简单的铜镜和一盒胭脂。以沈家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做一个这样的梳妆台,更没钱买胭脂水粉,可沈君川却尽量准备得周到…… 林织云见了,心里莫名酸涩,其实沈君川曾经是期待过林绣月嫁过来的吧? 沈君川穿好衣服过来看见她坐着发呆,便坐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这梳妆台是我这几日临时做的,确实粗糙了些。改天有空了再修整一下吧。” 林织云惊讶道:“恩公自己做的?” “还叫恩公?”沈君川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小嘴,“该改口叫相公了。” 林织云俏脸一红,改口问道:“相公还会做这个吗?” “之前给村里的张木匠做过两年学徒,琢磨了一些。”沈君川那天做好决定要娶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这样漂亮需要一个梳妆台,“说起来,这铜镜和胭脂还是那天用你留给我的银子买的,我没买过胭脂,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就想办法退了……” “其实我不曾用过胭脂,也不懂这些。”林织云笑了笑又不敢相信道,“这个梳妆台还有这些东西,都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沈君川点头:“自然是为了你而准备的。我后来打听过林家的事情,听说你曾经有过一个梳妆台,只是后来被林绣月搬走。再后来林绣月有了更好的梳妆台,却把你那个给烧了。我不能给你多少东西,但木制的,我都可以试试看。” 林织云利落地将长发挽起,把那对红色的绢花戴上,然后转头对沈君川笑道:“那相公给我削一支簪子吧,我如今也没什么首饰。” 她也曾有过一些首饰,全部被林绣月抢去,后来又被林绣月扔掉。 沈君川自然没有不应的:“你要几支都行。” 林织云又问:“相公没用我那些钱的话,换书用的是什么书呢?” 沈君川听到这个笑得有几分邪恶:“都是我特意搜罗来的好书,徐博闻肯定用得到的,反正今天就要去徐家闹一场,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林织云立即坐直了身子,想起早上刚醒时两人在床上说的那些话,顿时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沈君川还要她今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啼哭,她原本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在帕子上抹点东西,结果方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她两只眼睛都是红肿红肿的,演都不用演了。 想到昨夜为何会把眼睛哭红,林织云不由红了脸。她努力了许久才将脸色平复下去,又挤出几滴眼泪才跟着沈君川出门了,做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过门的第一天都是要敬茶认人的,只是林织云随着沈君川走到大堂的时候,年长的几个都惊了,这女人是谁? “三郎,这就是你昨儿娶的新媳妇?”二房的钱氏当即叫了起来,声音十分刺耳。 “可不是吗?昨天迎进来的时候她这个人就不太对劲,晚上更是昏昏沉沉没一刻清醒,谁知道早上起来就一直哭哭啼啼的,烦人得很!”沈君川一脸不耐烦。 钱氏恶狠狠地瞪了林织云,又问沈君川:“你新媳妇是林家的大丫头林绣月!你看看她!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像林绣月了?” “我总共也没见过林绣月几次,哪里还记得她长什么样?”沈君川无所谓道,“不是林绣月的话,就是林织云了吧?昨日两个姑娘一起出嫁,送错也能理解。反正娶谁不是娶,这个也挺好看的。” 钱氏被他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了,心想这能一样吗?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那林绣月模样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林绣月能赚钱啊!他们沈家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再娶一个好吃懒做的媳妇回来还要不要活了? 沈君川的亲娘何氏问道:“那你们昨晚可圆房了?” 沈君川理所当然道:“我又不知道送错了,自然圆房了。” 何氏叹息道:“既然都已经圆房了,将错就错吧。” 钱氏听了几乎都要站不住了,还好有两个女儿扶着。不过她那两个女儿脸色也不是很好,原本还以为新嫂子是棵摇钱树可以捞一笔,没想到新嫂子居然是个好吃懒做的赔钱货! 沈君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敬茶吧。” 林织云却在这时扯了扯沈君川的衣角小心翼翼道:“相……相公……那我能不能把嫁妆换回来?” 钱氏立马来了精神:“不准换!” 林织云又捂着脸哭了起来:“那嫁妆都是我爹生前留给我的,不能不拿回来。” 钱氏喊道:“你爹那穷酸书生能留什么好东西给你?你大堂姐的嫁妆才真叫丰厚!你大姐还是个心灵手巧能赚钱的,你一个好吃懒做的还想把嫁妆退回去?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拿什么过日子?” 钱氏虽然不知道林绣月的嫁妆是什么,但她觉得林家家底殷实,这次抬来的嫁妆又有好几箱,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这位婶子难道觉得我大伯父大伯母会给我留什么好东西吗?”林织云哽咽道。 “他们自然不会给你什么好东西,谁让你白吃了人家好几年饭呢?可这嫁妆不是林绣月的吗?人家哪里会亏待自己亲闺女?还是个能干的亲闺女!”钱氏话里全是对林绣月的吹捧和对林织云的鄙夷。 林织云倒是不在意,毕竟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沈君川却沉了脸色,不能忍受钱氏反复羞辱林织云,但旁人只当他是被换了新娘心里不满。 “娘把林绣月的嫁妆单子找出来吧,我去把她的嫁妆拿过来。”沈君川对一旁的沈家兄弟道,“劳烦大哥二哥帮个忙。” 很快沈君川就跟两个堂兄弟把那几箱嫁妆都抬了上来,打开嫁妆箱子一看,大家都傻了眼,里头哪有什么好东西?几床陈旧的棉絮,几件都是补丁的旧衣服,还有一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碗碟,除了箱子看着不错,里头的东西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钱氏连忙问道:“那嫁妆单子上写的也是这些东西?” “自然不是了。”沈君川看着嫁妆单子念道,“龙凤呈祥绣花被一套,百子千孙绣花被一套,黄花梨木桌椅一套,黄花梨木梳妆台一个,核桃木妆匣一个,雕花铜镜一面,龙凤金镯一对……” 沈君川还没念完,钱氏便着急地问:“那这些东西呢?” 钱氏身边的一个姑娘不悦道:“还用说吗?那些真正的好东西此刻自然是在徐家。” 钱氏当即喊道:“换回来!必须换回来!” 那姑娘欲言又止,心想这是换得回来的吗?林家明显也嫌弃她这个三堂哥呢,所以才故意把两个新娘换了。否则这送来的嫁妆怎么跟单子上的差那么多? 第七章 沈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小河村的徐家奔去,心有不甘的钱氏一路扯着大嗓门嚷嚷林家替换新娘的事情,想把林家的名声彻底搞臭。这点倒是合了林织云和沈君川的意,因此没人阻止她。 很快就有听了热闹的人跑去林家把这事说了,王氏一听顿时急了。沈家虽然穷,但是他们家有十几口人呢,沈君川又是个喜欢打架的小混混,而徐家就孤儿寡母两个人,这要是真打起来,肯定是徐家吃亏啊! 王氏跟林青河急匆匆地赶到了徐家,居然还比沈家人快了一步。王氏正想跟林绣月说些什么,沈家人就到了,钱氏更是直接冲了进去。 “徐家的人呢?赶紧把我们侄媳妇的嫁妆拿出来!不然今天我跟你们没完!”钱氏说着,还举起了手里的镰刀,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钱对她来说,可不就是命吗? 徐博闻听到外头的吵闹声也走了出来,看到一群闹事的沈家人不由厌恶地皱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徐秀才会不知道?”沈君川痞痞地走过去,“我家定的是林绣月,你家定的是林织云,如今新娘换然换了,正好林家人也在,我就跟你们一起要个说法。” 徐博闻面不改色道:“新娘上错轿子,但木已成舟,不如将错就错?否则于她们姐妹俩名声有碍。” 沈君川笑道:“这是自然,反正我家这位比你家那位好看,换了算我赚了。” 林绣月听了这话气得不行,心想这沈君川眼睛瞎了吧?就林织云那野丫头哪里比她好看了?林绣月不由瞪了林织云一眼,却发现林织云还穿着昨日的嫁衣。不对,那嫁衣为什么…… 林绣月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林织云那死丫头居然敢跟她阳奉阴违?她那嫁衣居然绣得比给她的还要好看?林织云感受到她的目光,假意瑟缩了一下。徐博闻下意识地看了林织云一眼,恰好看见了林织云那怯生生的眼神,不由怔了一下。 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林织云了,印象里林织云一直是个干憋淘气的小丫头,虽然五官不错,但比不上后来的林绣月温柔秀美。他之前虽然嘴上不想换,但心里也觉得林绣月才更配他。可今日再见林织云却发现,记忆里那干憋的小丫头如今正生得娇艳招摇,哪怕哭肿了一双眼睛,看着也跟被风雨摧残过的海棠花似的,叫人怜惜。 只论样貌,林绣月居然是比不上林织云的。 徐博闻目光一暗,只是生得好又有何用?如今的林织云给不了他任何帮助,只有沈君川那样的小混混才会在意一副皮囊。 “既然沈兄决定将错就错,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跑过来?”徐博闻问道。 沈君川笑道:“新娘换了我是无所谓,可这丫头哭了一个晚上叫我心烦,她说无论如何她爹留给她的东西都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所以我一大早就带着林家精心给林大姑娘准备的嫁妆过来了,你们清点一下,一会儿把云娘的嫁妆理出来,我要带走。” 沈君川将精心准备四个字咬的很重,徐博闻一听便知道沈君川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猜到了又如何?木已成舟,他也不能改变什么。 王氏听到沈君川的话就急了:“嫁妆不许换!” 沈君川冷哼一声,将林织云的嫁妆箱子一一踢开,围观看热闹的人在看见那些嫁妆后都惊呆了,哪怕是再穷苦的人家,也不会准备这样的嫁妆吧?哪怕没嫁妆呢?也不能让人把这种早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棉絮带去婆家啊,这不是成心给人看笑话吗? 而且这不应该是林绣月的嫁妆吗?林家怎么可能给林绣月准备这样的嫁妆?不会是一开始就故意换了吧?可不对啊,故意换了新娘的话,怎么又把林织云的那些书和织布机都送去了徐家呢? “这些就是林家给林大姑娘准备的嫁妆?”沈君川看着王氏冷笑道,“林家这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换人的准备,所以连嫁妆也换了个彻底吧?” 王氏连忙道:“才不是这样的!月儿懂事又能干,因此自愿把好东西都拿给云丫头做陪嫁了!” 沈君川笑了:“林大姑娘既然良善,那在下先在这里谢过了。二婶还等什么,快把云娘的嫁妆拉回去。至于外头这些好东西,就留给林大姑娘自己享用了。” 钱氏眼睛一亮,连忙要冲进去抢东西,却被王氏死死拦住。 王氏气得大喊:“谁敢动我女儿的嫁妆!那些都是我给我女儿准备的,谁也不许拿走!” 钱氏也喊道:“老大老二快把那些箱子搬出来!” 徐家家贫,虽然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一点,但房子还未换过,还是那副家徒四壁的样子,林绣月的嫁妆箱子还摆在堂屋里没有整理。沈家二房几个都是贪婪的,听见钱氏的命令连忙拖了几口箱子出来。 沈君川拿出嫁妆单子一看:“核桃木妆匣一个,雕花铜镜一面,龙凤金镯一对……果然都对上了。林家真是好算计,一早就想好了要换新娘,嫁妆也换了个彻底。云娘嫁妆单子上唯二值钱的就是一台织布机和一箱书,这些竟也跟着林大姑娘嫁了过来。”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都觉得林家有些狠毒了,就算不满沈家的亲事,直接退了就是,怎么能在林织云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把人给换了呢?而且居然还要把人家唯二值钱的两样东西一起贴给自己的亲女儿。 林青河最重名声,听了这话冷哼道:“云丫头一向好吃懒做,要是嫁到徐家,不是要拖垮徐家的吗?博闻好不容易才考上秀才,日后有更好的前程,我这做大伯父的也不忍心他被拖垮,这可是我们白花镇唯一的秀才啊!况且我们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只要这一箱书和一台织布机做饭钱,已经算便宜她了!” 有人觉得这话也有道理,谁能忍受有人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好几年呢?林家的钱大部分都是林绣月赚来的,林织云白吃白喝没给钱,留点值钱的东西给林绣月也是应该的。 而且比起好吃懒做的林织云,大家确实更希望心灵手巧能赚钱的林绣月嫁给徐博闻。这毕竟是他们整个白花镇唯一的秀才,大家都盼着他给白花镇争光呢! 第八章 沈君川到这个时候仍是很好说话的,他听了林青河的话以后心里虽然不满,但面上依然带着三分笑,说话也还算温和,并不过激。 “到底是岳父的遗物,总不好都给了别人。这样吧,书和织布机今天我们一定是要带走一样的,你们说说,哪一样给我们带走。”沈君川似笑非笑地看向徐博闻。 徐博闻当然选书:“沈兄把织布机带走吧,小生是个读书人,那些书留给小生还有大用,在沈兄和云师妹手里却是无用的。织布机还可以用来织布换钱,想来对如今的沈家来说,还是织布机最重要。” 林织云扯着沈君川的袖子小声哭道:“相公,我想要书,那些书上有爹爹的字迹,我舍不得留给别人。” 王氏连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忘了你爹当年就是想把这些书留给博闻的?博闻科考用得到这些书,你要来有什么用?” 林织云抽抽搭搭道:“爹爹才不是留给徐秀才的,爹爹是要留给未来女婿的。如今徐秀才已经不是他女婿了,这些书自然也不能给徐秀才!” “你爹是希望博闻能够出人头地,否则当初怎么会那么照顾徐家呢?” “我爹当年为了照顾徐家,给我和徐秀才定了亲,大部分积蓄都给了徐家,最后留给我的不过一台织布机和一箱书而已。他临死前对我说,他希望我和徐秀才相互扶持,希望徐秀才能够出人头地,这样我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大伯母怎么没把话记全呢?”林织云哭道,“大伯母口口声声都是我爹希望,我爹希望,你若真那么在乎我爹的感受,又如何会把我和姐姐换了呢?” 沈君川冷笑道:“可不是?我知道自己如今高攀不上林家,林家伯母但凡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上门退亲即可,何必毁了云娘的好亲事呢?” “我……我没想……” “嫁妆弄成这样还要说没想换亲,这不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吗?”沈君川好笑道,“且云娘的婚期原本是在明年的,特意提前了一年和大姑娘同天出嫁,不就是为了方便做手脚吗?我再猜猜,林家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徐家的名声吧?毕竟徐家被我岳父照顾了五年,就算看上了林大姑娘也不敢贸然退亲另娶,读书人可背不起忘恩负义的名声。” 原来是这样的吗?围观的乡亲们原本还想不明白,被沈君川这样一点拨顿时就明白了。这些年来林家的名声一直挺好的,穷酸的书生弟弟死了,他们就把小侄女接回来放自己家里养着,哪怕那小侄女是个好吃懒做的,他们也没什么怨言,颇让人同情了一番。可小侄女这门亲事是人家亲爹用了五年供养换来的,林家偷偷摸摸就给人换了,确实不好。 “云丫头哪里配得上徐秀才?还不是因为她爹供养了徐家五年吗?我们林家也养了她五年,把她这门亲事要过来又怎么样?”王氏一着急就暴露了她不要脸的本性。 围观的百姓一听,又觉得这话好像也挺有道理,都是养了五年,林家就当是把徐家欠林青山的恩还了。 林织云在心里冷笑,这些年来徐家的进项基本都是她赚的,可她却时常不能吃饱,王氏居然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王氏就是个黑心肝的,否则她这些年的名声怎么会臭成这样?如今虽然被换了亲事,但真正会同情她的人只怕没有,大家都觉得只有林绣月才配得上徐秀才,而她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自然是跟同样臭名昭著的沈君川更般配。 “虽然同样是五年,可花费的钱与精力却未必一样,如何能比?”沈君川转头对徐博闻道,“我今天可以不把你们从云娘老屋那儿运来的书带走,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徐博闻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松口,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你说说看。” “第一,徐秀才与云娘的婚事既然已经作罢,那还请归还当年定亲的信物,我记得是一对锦鲤玉佩对吧?” 林织云点了点头,掏出了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那玉不大,却是块十分通透的红玉,雕的锦鲤圆圆胖胖十分可爱。林绣月见了就眼红,没想到林织云身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要是之前就知道的话,她早就给抢过来了! 徐博闻倒有些舍不得那玉佩,他佩戴了许多年的,就算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拿出来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从有了那块玉以后,他做什么事都挺顺的。 “不如云师妹开个价吧,这玉佩我戴了多年舍不得离身,我可以把师妹那块一起买下。”徐博闻道。 林绣月连忙附和道:“既然我夫君喜欢这块玉,那我们就买下,五两够不够?” 钱氏一听能有五两,立即眉开眼笑:“够了够了,云娘快把这玉给卖了吧。” “我不卖!”林织云眼睛都被气红了,她瞪着徐博闻道,“我实在不明白徐秀才是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索要家父遗物!我家欠过你什么吗?你是戴惯了的,难道我又不是?” 是啊,林青山父女俩欠过徐家什么吗?不仅没欠过还给予了很多啊!就算他们都觉得林织云配不上徐秀才,可这徐秀才也不能一直惦记人家遗物啊!总不能因为人家养了他五年,他就把林家二房的东西都当成自己的了吧?人家从前对他是把他当女婿啊,可他现在又不是人家女婿! 林绣月笑道:“二妹妹这是不识好人心了,说起来就二叔的情况,买来的玉佩哪里就值五两呢?我和夫君这不是怕沈家贫困,想给你多添些进项吗?” 涂氏听了这话十分满意,心想换新娘这个决定果然没错。林织云连几本书都要跟他们家斤斤计较,林绣月却一出手就是五两,想来这次应该陪嫁了不少钱过来。 “那便多谢大姐好意,只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比起这五两银子,我还是更想把东西拿回来。本来退亲归还也是应当的,徐秀才饱读圣贤之书,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林织云冷笑。 徐博闻没想到林织云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还挺呛,且这话说得也不粗俗,显然是读过书的。大概是因为跟着林叔叔读过几年书做不来粗活,就成了好吃懒做的存在吧? 若是他朝高中,他或许会更喜欢这样能言善道还生得漂亮的女子,可如今他更需要一个能够供他读书的。 想到这里徐博闻才依依不舍地将玉佩归还:“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了。” 第九章 沈君川见他同意了,又继续道:“至于第二个条件嘛,我想我娘子跟她大伯家断亲,还需要徐秀才多多配合了。” 沈君川并不知道林织云有一手好绣活,可他还是觉得林家大房心术不正,为了彻底断了后患,他便有了断亲的想法。林织云也没有反对,因为住在林家的这五年,她对林大伯等人已经死心了。 徐博闻皱眉道:“沈兄再不像话也该有个度吧?哪有逼人断亲的道理?” “徐秀才误会了,我可没有逼人断亲的意思,我这都是为了徐秀才好啊。”沈君川笑道,“我看得出来,徐秀才是个人才,日后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可我是个混不吝的,若是日后犯了什么事,有着这层连襟关系,不是给徐秀才添麻烦吗?” 涂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断亲!必须断亲!你看他们沈家这一大家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还记得他们沈家是怎么败的吗?就是被他沈二叔赌光的!这样的人是能沾的吗?若是日后他们犯了什么事都赖你头上,只怕你要被他们连累死啊!” 林青河和王氏刚想说不能断,听了这话顿时就犹豫了。他们怎么没早点想到这层呢?他们指望着日后能靠徐博闻飞黄腾达,可若是因为他们换亲惹怒了沈家,然后徐博闻被沈家带垮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如果就这样断亲了,日后林织云不再受他们摆布,那林绣月又该怎么办? 钱氏听了这话气极了,要不是惧怕沈君川,她都想扑上去掐他了,她这三侄子是不是傻? “三郎在胡说什么?林家好歹养了侄媳妇五年,怎么能就这样断亲呢?好歹都是林家人,日后还得互相帮衬的不是?”钱氏急道,“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林家偷偷换掉了新娘怎么都该给点补偿吧?” 涂氏一听这话就更急了:“我们答应!亲家老爷,你们就赶紧跟那丫头断亲吧!反正她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要这样的亲戚也是晦气!” 王氏简直有苦难言,她想辩解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没了主张就只能看向林青河,希望他拿个主意。 林青河咬牙道:“好!那就断亲!等回去后……” “可不敢等到回去之后,要断就现在断了,今天不拿到断亲书我可不放心。”沈君川道,“麻烦林大哥去里正家跑一趟了。” 林正杰看了他爹一眼,见林青河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才在人群里找了个跟他相熟的一起去了。 “等里正过来大概需要点时间,现在来说说第三个条件吧。不过为了大家的面子着想,林大伯、林伯母、徐伯母、徐秀才、徐夫人还有娘子跟我过来一下,第三个条件不适合给外人听。”沈君川说着,又毫不客气地往徐家后屋走去了。 钱氏见沈君川说得神秘,心里更是好奇,连忙就要跟上去,却被她女儿死死拉住。 “娘还是消停些吧,三哥是什么德行你忘了吗?他要是没叫我们旁听,我们就决不能偷听,否则他又要打弟弟了。” 钱氏膝下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听到这话就连忙站稳不动了。说起来当初到底是他家那口子欠了赌债把家败光的,还生生把沈君川的亲爹给气死了。钱氏平时再嚣张,到了沈君川面前也是气虚的,更何况沈君川还是个不要脸又凶狠的,她不太敢得罪。 徐家的后屋里,沈君川拿出了一个账本,说出了他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我这儿有一个账本,是我岳母改嫁前留下的。上头记录了岳父当年每次收入,又给过徐家多少。徐家换亲,不论你们承不承认,在我看来都是忘恩负义……” 他还没说完,涂氏就激动道:“什么忘恩负义?我们徐家又没跟林家退亲,不过是花轿送错了而已!” 沈君川笑道:“好,我们就算他是送错,那岳父照顾了徐家五年,徐家却未曾回报过什么,这难道就不算忘恩负义了吗?读书人最重名声,徐大娘若是觉得这事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那我明天就叫一群人去书院嚷嚷。” 涂氏顿时急了:“不许胡说八道坏我儿名声!” “那只要答应了我第三个要求就成。”沈君川继续道,“说起来我那岳母还真是个好记账的,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自从徐叔叔去世后,岳父一共给过徐家二十三两七钱八十文。我就当这是徐家欠林家二房的所有恩情了,也不需要利息,徐家只要把这些原原本本地还给我娘子,以后两家再无瓜葛。” 林织云听了十分感动,之前还在沈家的时候沈君川就跟她说过这个事。她其实不在意那些银子,只想把她爹留给她的东西都讨回来,可沈君川却说那是徐家欠她和欠她爹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徐家白白占了那么多便宜。 林织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爹不供养徐家母子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累垮身体不会那么早死了?可她也知道,她爹不后悔,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他爹为了当年的同窗之谊还是会那样做的。只是每每想起涂氏她又会觉得凭什么呢,凭什么涂氏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爹的付出呢? 涂氏瞪着林织云道:“林家那丫头,你也是这样想的?这账本谁知道……” “我娘记账都是我爹一手教的,上头还有我爹的批注,想来徐秀才应该还记得我爹的笔迹吧?”林织云拿过账本塞到徐博闻手里,“徐秀才可以好好对对账,我爹检查过的账本总不会有假。” 徐博闻当然清楚林青山人品,又翻了几页账本便确定无疑:“的确是欠了这么多银子,只是我们家的条件你也清楚,能不能宽限几日?” 沈君川看着林青河笑道:“这就要看林伯父的意思了,您是想让云娘一次买断这个恩情呢,还是日后慢慢还?今日若是林伯父替徐秀才掏了这个银子,那日后徐家欠的就是林伯父家而不再是云娘了。” 沈君川的最后一句话让林青河十分心动,当即就道:“好!这个钱我们出了!” 王氏心痛得无以复加,二十三两多的银子他们家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家里如今没了林织云,一下子给出去一半积蓄的话,日后可怎么活哟?可是日后徐家欠的就是他们林家大房,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沈君川冷眼看着他们脸色变幻:“这笔银子,我也得等拿到了才走。不如林伯母先回去拿钱吧?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一个月之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第三个条件的内容,一个月之后随便大家。” 徐博闻皱眉,实在不明白沈君川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沈君川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徐博闻便也答应下来。 第十章 沈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再浩浩荡荡地走,来的时候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快离开的时候却都不太满意。 他们都不知道沈君川在搞什么,林家故意把新娘换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沈君川是个傻子吗?不仅不趁机多捞点好处,还把这门亲给断了,最后只扛着一台织布机回去,简直亏大了! 沈家大郎二郎都不想帮着抬了,结果被沈君川似笑非笑地瞪着,吓得他们还是乖乖听话了。 等要拿到的东西都拿到了,林织云便跟在沈君川身后乖乖地离开,不理会徐家林家等人复杂或仇恨的眼神。偏这个时候有人看见了林织云身上的嫁衣,一个个都被其所吸引,其中有一个更是直接问出林织云身上的嫁衣是谁绣的。 林织云看了那姑娘一眼,认出她是小河村村长家的女儿姜荷花,马上就要出嫁了。 “我是从林家出嫁的,谁是林家刺绣最好的人,这嫁衣自然就是谁绣的了。”林织云笑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当嫁衣是林绣月绣的,心里都觉得林织云怪没良心的,穿了林家给的这样好看的嫁衣,还要跟人断亲。姜荷花倒是没想到这个,她身为一个快出嫁的姑娘,满脑子都是如何能得到一件更漂亮的嫁衣,一听到有人提到林绣月的名字,就连忙跑去找林绣月了。 “这嫁衣原来是月姐姐绣的吗?姐姐能不能给我也绣一身?价钱好说。” 林绣月强挤出一丝笑意:“荷花妹妹想要,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我先送送我妹妹,一会儿再跟你详说。” 林绣月快步朝林织云,在林织云走到一块大石边的时候忽然假装摔倒扑了过去,抓着林织云的手就要往那块大石头的尖端上砸。那个时候林绣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毁了林织云的手,让她再也无法刺绣! 可为了她过去经营出来的名声不露陷,她的手也得受点伤,这样才有借口再也不刺绣。 电光火石间林织云也明白了她的想法,用力想把林绣月的手往回推,可她没能敌过林绣月的狠心,手还是被砸伤了。沈君川瘸着腿没能及时赶过去,当即就黑了脸,看着林织云手腕上被砸出来的血,杀了林绣月的心都有。他如何看不出来林绣月是故意的? 林绣月忍着疼假意关心林织云:“妹妹没事吧,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沈君川上前将她一把扯开,把林织云拉了起来担忧道:“你没事吧?” 林织云下意识地就想说自己没事,可此刻手疼得厉害,只好如实道:“手有些疼,相公陪我去看大夫吧。” 要是伤在其他地方林织云或许不会在意,可身为一个绣娘这手却是万万伤不得的,她平时一直十分谨慎。沈君川也为她着急,听了这话连忙拉着林织云走了。 林绣月是拉着林织云的手去撞的,有林织云的手垫着,她伤的不如林织云重。不过林绣月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种疼了,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还转头一脸为难地看着姜荷花。 “荷花妹妹对不住了,我如今伤了手,怕是不能帮你绣嫁衣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惋惜,姜荷花却觉得怪怪的。她之前看热闹的时候也没觉得林绣月跟林织云有什么姐妹情啊,结果她一让林绣月帮忙绣嫁衣,林绣月就朝林织云扑过去了,这是故意的吧?可就算不想帮她绣嫁衣,也不用付出这么大代价啊,绣娘不都是很宝贝手的吗? 涂氏看着林绣月的手也觉得晦气,还想过几天就让林绣月开始给他们刺绣赚钱的,结果她居然这么不小心,现在就把手伤了。涂氏当着徐博闻的面忍着没发脾气,带着林绣月去看大夫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个没完,还将林织云一起恼恨上了。 沈君川带着林织云去看了他们槐花村一个姓白的大夫,林织云觉得沈君川大概是那里的常客,所以白大夫对他格外热情,还能调笑。并且那白大夫给林织云包扎开药后,又主动把沈君川拦下来给他腿换了药。 林织云不由问了一句:“他这腿要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情况怎么都得养上三个月的,可他这人哪里闲的住?”白大夫叹了口气道,“不过沈大娘那样,他也是没办法。” 林织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去的时候还跟沈君川提议要买根大骨棒给他炖汤,沈君川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沈君川知道林织云是为了他的腿才有这样的想法,然而真买回去的话,他未必能吃到多少。沈君川不在乎那点吃的,但他总不想自己妻子的心意被一群不相干的人糟蹋了。 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沈君川哪怕瘸着条腿步子都松快了不少,沈家那群人很快就要成为跟他不相干的人了吧? 林织云看着他这样觉得奇怪,快走到沈家的时候她就听到屋里传出了争吵声和哭声,还提到了分家什么的。哪有侄子新婚第一天就要分家的,她莫不是听错了吗? 果然,沈君川跟林织云一回沈家,就看见沈家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待在堂屋里,他母亲何氏正不住地抹眼泪,他亲妹妹沈君瑶则红着眼睛安抚何氏。 “三郎总算回来了,正好,我们还想问问你,今天说的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钱氏笑呵呵道。 沈君川笑道:“那些书到底是岳父留下来的,云娘舍不得给,便提议抄录一份交给徐秀才,原本她还是要继续留着的。” 钱氏一听这话脸就垮了,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侄子和新媳妇在想什么?面对林家,面对徐秀才一点好处都不捞,就想着那些破书,那些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林织云这是没有当秀才夫人的命偏生了一颗秀才夫人的心吗? 钱氏顿时就不再犹豫了,大喊一声:“我要分家!” 林织云担心地看向沈君川,却见沈君川一派坦然,眼里甚至透着些愉悦,似乎是期待已久的模样? 第十一章 关于分家这事,沈君川确实期待了许久,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奇怪为什么他爹每天辛辛苦苦忙得脚不沾地,赚来的钱却都是给他那两个游手好闲的叔叔花的。三叔还好一些,二叔却是拿着他爹辛苦赚来的钱吃喝嫖赌肆意挥霍。 他爹并不是会一再纵容弟弟的人,可每当他要管教,总有爷爷奶奶拦着,说他是当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一直到他二叔欠下千两赌债,他奶奶害怕讨债的人会真的剁了二叔的手,就要求他爹为了他二叔倾家荡产。在他爹砸锅卖铁一夜苍老之后,二房的人也不曾有一丝感激,还怪他爹从前赚的太少,才要害他们一家人继续过苦日子。 他爹直接给气病了,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过世了,他娘更是一病不起。钱氏嫌他们晦气,当时就想分家,只是这个时候林绣月那边忽然传来了贤名,这才作罢。如今钱氏心里的摇钱树没能娶进门,她自然要旧事重提。 况且如今的处境只怕比当初还要不如呢,沈君川瘸了腿,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做好几份工。林织云不仅名声不好,现在还伤了手。更有一个何氏一直病怏怏的,每月都要花费不少药钱。且沈君瑶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再不分家的话嫁妆还得公中里头呢! 沈君川答应得爽快,又十分配合,因此这个家分得很顺利。林织云还正懵着呢,他们这一房的人已经被沈家人扫地出门了。 林织云恍恍惚惚:“我今天好像还没给娘敬茶,家里人也还没认全。” 沈君川无所谓道:“敬茶可以留到今天晚上,至于其他人,反正都已经分家了,还认来干嘛?” 林织云茫然:“可我们今晚住哪儿?” “村口那儿有个破屋子,暂且先住着吧。”沈君川无所谓道,“反正我们沈家那屋子比起村口的破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沈家房子再破也不至于破成村口废屋那样。只是沈家人口太多了,大家挤来挤去的,每个人都分不到多少地,住着难受。沈君川住的那屋子已经算沈家最大的一个屋了,因为他脾气不好又是沈家唯一能有是固定收入的,大家也不敢跟他争。就连方才分家的时候钱氏想要霸占他新做的那个梳妆台,被沈君川瞪一眼都只好作罢。 村口那个废弃的破屋也不算大,但如今他们家只有四口人,可就空旷了不少,林织云的织布机也有地方放了。何氏跟沈君瑶虽然还红着眼睛,但已经开始在屋里麻利地收拾了,林织云想要帮忙,还被何氏挡了回去,说她如今手受伤了,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其实何氏是听过林织云好吃懒做的名声的,她很怕林织云会越帮越忙,可林织云不知道她的想法,还挺感动的,连忙出去找村里那个卖猪肉的,切了一小块肉,又要了一根大骨棒和猪下水就兴高采烈地回去了。想到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她路过村长家的时候,又进去跟人买了些柴米油盐,借了些锅碗瓢盆回来。 沈家这回分家挺狠,除了衣服被褥还有沈君川新做的那个梳妆台他们什么也没分到,唯一庆幸的大概是沈家二老也没分给他们。虽然分家后父母一般都跟着长房的,然而沈家老大早死,二老又想跟着二房过,那就这样呗。 何氏看见林织云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心想这新媳妇平时果然是不做家务的吧?怎么能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呢?那些猪下水虽然便宜,可是多难洗啊,还做不好吃。再看林织云笑眯眯地往沈君川刚收拾好的厨房里跑,何氏立马紧张地跟了上去,结果看见林织云动作娴熟,明显是做惯了的。 “从前在林家的时候常做饭的吧?”何氏不由问了一句。 林织云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好笑道:“之前一日三餐都是我做的,娘就放心吧。” 何氏站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放下心来。她看着林织云的动作就知道这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绝对不像传言那样好吃懒做。然而如今传出这样的名声,多半是林家人在作祟吧?要是林家人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又怎么会做出换亲这种事呢? 晚上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挺开心,大约是他们连着好几年来吃到的最好的一顿饭了。在沈家,自从能赚钱的沈尚死后,大房在沈家就毫无地位了,再加上沈家日子又苦,何氏跟沈君瑶都好几年没见荤腥了。林织云更不必说,林家虽然不缺肉吃,但绝不会给她肉吃。 不过吃完之后何氏又开始愁了,如今他们这一屋子都是老弱病残,日子可怎么过哟?哪怕对自己新媳妇还算满意,何氏都觉得那杯媳妇茶苦得不行。不过她还是摸了个镯子出来套在了林织云手上。 那镯子成色不错,与何氏手上的另一只是一对的,这还是当初沈尚送她的。这些年来不管日子多艰难她都把这对镯子藏得好好的不曾当了,只因她想给自己的一双儿女留下一点体面。 林织云虽然不清楚这镯子的来历,却也能感受到何氏一副慈母心肠,更是下定决心要跟沈君川互相扶持把日子过好,也好让何氏不用再每日忧心忡忡的。人若开心些,病也会好得快些。 第十二章 因为林织云的手伤还没好,除了刚搬进来的那个晚上,何氏都不让林织云干活的,厨房更不肯让她进。自从她爹死后,还是第一次有长辈这样关心她的,林织云很感动,便想为何氏做些什么。 她如今手伤着虽然不能刺绣了,但还可以织布,也可以打络子,只是织布最好自己纺丝,家里没棉花并不方便。如今只能先去买点现成的线打络子了。幸好这回从徐家手里拿了不少钱回来,本金算是有了。 林织云于是提出要去集市走走,沈君川觉得不放心,便要一起去。 林织云担忧道:“可你腿伤不是还没好吗?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沈君川无所谓道:“也不是什么大伤,偶尔走走也有好处。” 林织云可不觉得这家伙是偶尔走走,昨天为了她往徐家跑那一趟就走了不少路呢,且那白大夫也说了,他起码得休息一个月,然后再多养两个月才会没有后患吧?因着他的腿,林织云不太希望他一起去。 可因为她的脸,沈君川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她那张脸生得招人,自己这条腿就是这样瘸的呢,让她独自出门的话,要是路上又遇到小混混,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抵抗?而他的腿伤其实没有白大夫说的那样严重,真遇到那群人的话,他还可以再打一架,想来那些乌合之众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织云拗不过沈君川,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去县城了。林织云原本想走慢些,偏生沈君川靠着一根拐杖尽管左脚从不着地右脚也能跳得飞快,看得她目瞪口呆。不过有沈君川在也好,不然她还真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哪儿坐牛车,到了县城后又该如何走。 自从她爹死后,她还没去过集市,因为她生得比林绣月好看些,王氏从来不爱带她出门,要她刺绣打络子之类的,都是王氏自己看着买的。王氏抠门,买的丝线一般不会很好,颜色也少,偶尔有些还不错的,林织云就会留个心眼,自己偷偷藏一点。她那件嫁衣都是靠平时偷偷藏起来的线绣好的。 如今轮到自己去买丝线了,林织云觉得无论如何她也该买些好的。 到了集市之后,林织云发现沈君川还是个百事通,她想了解的只需要问他就好,他对这县城里的每一处似乎都很熟悉,就没有答不上来的。因着林织云要买丝线,沈君川很快就将她带到了县城里最大的绣庄——万锦楼。 这万锦楼是个两层的铺子,一楼摆的都是价格比较平民的料子,还有简单的成衣和绣品,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买得起的,不过期间也夹杂了部分较贵的料子和绣品。林织云一眼看出那些绣品中最贵的是一把平头凤冠团扇,扇面是鸦青色缂丝所做,上头绣着几枝白色荷花,荷花上还隐隐可见一弯月牙,可不正是一幅荷塘月色吗?且那刺绣还是双面的,两面的图案一模一样,看着十分别致。 沈君川见林织云一直在看那把扇子,便替她问道:“掌柜的,那边荷塘月色的扇子要多少钱?” 掌柜的虽然觉得他们俩买不起,但来者是客,还是耐着性子解答:“不瞒客官,这扇子可是缂丝做的呢,又是难得的双面绣,值八十两呢!不过县里谁会花八十两银子买一把扇子啊?于是这扇子就成了我们万锦楼的镇店之宝。” 林织云心里顿时有了数,这样的图案她是绣得出来的,只是暂时还买不起这样的好料子,但要凭刺绣赚更多的钱完全是可行的。之前她在林家的时候,不论是织布还是刺绣都留了一手,并没有展现自己的真实水平,因为她不想为林家赚更多的钱,也害怕他们得到的太多以后更不肯放过自己。 林织云又问了店里那些布匹好卖,对这县城百姓喜欢的款式有了一定了解之后,才开始挑选丝线。她是第一次自己买丝线,心里十分兴奋,不管看什么都很想要,尤其是现在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打什么样的络子,便一口气挑了很多鲜嫩的颜色出来。但鲜嫩的未必好卖,林织云又挑了几个打络子常用的颜色。等她收手的时候发现自己挑的丝线已经装满了一箩筐,便有些不好意思。 沈君川好笑道:“你自己算算吧,钱要是够的话也随你,只要你手艺好,这些总能用上的。” 林织云对自己的手艺挺有自信,就咬咬牙花了一两多的银子全给买下了。这些线里有适合绣花的有适合打络子的,总之都用得上就对了。结账的时候,她还多花了三百文买了一套绣花针,说实话,她在林家五年了,林氏总共就给过她五根针,就算她不刻意藏拙那些针也限制她发挥了。 买完丝线之后,林织云又要去买纸笔。 沈君川奇怪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买纸笔了?” 林织云笑道:“你之前不是跟人说,要抄录一份给徐博闻的吗?那就抄一份呗,好歹他真替我们办成了几件事。” “那话不过是我用来哄二婶的,你怎么当真了?” “人无信不立,既然那样说了,就那样做吧,正好还可以给你练练字。”林织云笑道,“他总有一日会发现那些书不对劲的,到时候过来找我们,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沈君川嗤笑:“谁需要跟他交代?” 林织云只好温柔地哄道:“那就当是为了我抄的吧?我爹这些书是想留给他女婿看的,如今你是他女婿了,就边抄边看呗。” 她那腔调就跟哄小孩子似的,沈君川听着总感觉有些奇妙,却莫名被哄到了。他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也受过林青山的指导,如今也对其一直尊重着。真把林青山的藏书给他看的话,他其实没理由拒绝,主要就是不太想给徐博闻抄书罢了。 可林织云说的也对,人无信不立,他当初既然说了要把书留给徐博闻,就不能只留一堆风花雪月的话本给他,多少抄几本交差吧。 第十三章 林织云回去之后就开始打络子,沈君川也开始研磨抄书。家里也没有专门的书桌,沈君川就暂时坐在梳妆台前抄书。沈君川在家抄书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边抄边读,这个习惯和林青山一样,林织云觉得亲切,干脆就坐在沈君川身边,一边打着自己的络子一边听沈君川读书。她一向记性不错,听沈君川念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能记住一点。 何氏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由红了眼眶,自从她丈夫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沈君川看书写字了。去年三年孝期结束的时候她就想过让沈君川继续去书院读书,可家里实在负担不起,倘若沈君川去念书的话家里就没有进项,沈家二老还有二房三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何氏对此一直都很内疚,觉得自己不仅不能替儿子分担什么,还成了她的拖累。 如今儿子能够重新拾起书本她当然高兴,可是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又如何负担得起儿子念书呢?想到这里何氏又差点落下泪来,只盼着日后没了沈家的拖累,儿子能赚到交束脩的钱。 林织云放下手头的东西伸展筋骨的时候就看见何氏站在她房间门口,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当即就把她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走到何氏身边去。 “娘,您这是怎么了?是有谁欺负你了,还是你哪里不舒服了?” “没,只是方才好像有一只小虫子飞进了眼睛,现在已经弄出来了。”何氏揉了揉眼眶又强笑着问道,“对了,你方才是在打络子吗?那花样挺新鲜的,我之前好像从未见过。” 林织云笑道:“不错,如今正值春节,在外踏青的年轻人有不少呢,我就想打些桃花结去卖。这个是我编出来的桃花络手链,娘觉得如何?” 林织云说完,转身取出了一条绳系的手链过来递给何氏。何氏拿过来一看,只见那用嫩绿丝线缠成的手绳中间有着三个五瓣的桃花络,花心鹅黄花瓣桃红,配色鲜嫩明媚,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云娘的手竟然这样巧!”何氏见了十分惊喜,她反复翻看几遍,越看就越是喜欢,不过看到林织云缠着绷带的右手后就冷静下来了,担忧道,“云娘手上伤口未愈就打络子编手绳,对你的伤口会不会有影响?” 林织云笑道:“娘放心好了,我若是觉得手疼一定会及时休息的。” 何氏听了这话依然担忧:“要不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或者我叫瑶儿过来帮你?” “娘放心吧,我肯定是不会累着自己的。我今天也就是随便打几个样子出来,等明天再拿去县城问问,若是有人愿意收的话我再多一些,到时候就算娘不说,我也会把娘和瑶儿叫过来帮忙的。”林织云笑道。 何氏听了这话安心不少,她其实最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废人,偏偏沈君川因为她身子不好什么都不让她做。然而沈君川孝顺,二房三房的人可不会敬重何氏,只要她不是病得起不了身,那沈君川一出门她就会在钱氏的支使下忙这忙那。自从丈夫去世以后,何氏不是病着就是忙着,分家后忽然闲下来了,她怪不习惯的。 林织云这一天下来一共做了五条手链出来,有点缀了珠子的,有系了铃铛的,也有将配色换了换的。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个带穗子的桃花络,那个桃花络比手绳上的大许多,适合挂在腰间。 于是没过两日,沈君川又跟着林织云去了一趟县城。因为上回林织云在万锦楼看到了一些绢花手绳络子,这回干脆也去万锦楼询问,看他们是否愿意收她打的络子和手绳。 林织云直接说明了来意,将她做的东西都摆在柜台上给那万掌柜看,那万掌柜见了眼睛一亮。万锦楼确实收私人做的东西,只要做得好就行。一般手绳上的桃花结都是四瓣的,而大些的络子则是六瓣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五瓣的。这五瓣的桃花络不仅瞧着新鲜,又贴近真正的桃花,且林织云搭配得又好看,在春季里十分应景,肯定好卖。 万掌柜指着一条满是四瓣桃花结的手绳道:“这个花样会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常见,街上一般是卖两文钱一条。可你用料好,两文钱卖就亏了,多的话又怕没人买,因此这个还是不收为好。” 林织云点了点头,又问:“那其他的呢?” 万掌柜笑道:“五瓣的这些我都可以收,这个就三朵桃花的五文一条,带流苏的加一文,带珠子的加两文,带铃铛的加三文,有铃铛又有流苏的十文一条,这个大的桃花络就十五文钱一个,你觉得如何?” 林织云笑道:“掌柜的价格公道,小妇人在这里谢过掌柜的,这些手绳和络子就先当做谢礼吧。” “万锦楼一向讲究钱货两讫,这些东西我暂时收下,这儿是五十一文,还请这位夫人收好。”万掌柜想了想又道,“不过夫人用的珠子铃铛都比较便宜,这样吧,这些东西都由我们万锦楼来提供,给您的价格就是五文一条,要点缀珠子铃铛的给您七文,不过要先签订一个合约。夫人觉得如何?” 林织云自然没有意见,带些铃铛和珠子的手绳会更好看,只是让她买贵的她怕回不了本,让她买便宜的她又怕卖不出去,由万锦楼提供的话再好不过了。不过签订合约的话就没有之前那样自由了,万掌柜给每种手绳都定了数量,要她五天后交一部分,十天后再交一部分,林织云看那合同上的数目在她能完成的范围之内才答应了。 签好合约以后万掌柜就将方才让人去准备的珠子铃铛递给了她,林织云见那些铃铛珠子确实比她之前用的漂亮不少,心里也很高兴。离开的时候她又跟万掌柜买了一些碎布头,想着下次手好了说不定可以做些绢花卖卖。 第十四章 林织云的母亲曾经是在府城学艺当绣娘的,又天生一双巧手,纺纱织布染色刺绣打络子都很精通,甚至还有一手做绢花的绝活。林织云随了她母亲,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从小就学了个透,但是寄居在林青河家里时她并不敢展露太多,不过如今已经嫁人了,又跟林青河断了亲,那这些东西都可以重新捡起来。 此刻她手伤着,复杂或者特别逼真的绢花做不出来,但是可以做些看着繁琐但又好做漂亮的绢花。她刚把那袋碎布头里的紫色布头都捡出来准备做朵紫玉木槿的时候,沈君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屋外有两个客人来找。 林织云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一看,只见林绣月和徐博闻相携而来,两个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不速之客。不过林绣月在看见林织云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喜服之后,脸色先是一沉,接着又缓和了几分。 林织云今日穿的是只绣了桃花的那一面,没有另一面招眼,看着十分简朴。况且她才新婚三天,穿身红衣图个喜庆很正常,所以村里人见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林绣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林织云没有其他衣服穿了只好一直套着喜服。虽然一看见这喜服她就想起林织云摆了她一道的事让她不高兴,但是看见林织云穷得衣服都没得换又觉得开心。 这沈家果然落魄不堪,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只是林织云的绣活那么好,若是她以后靠刺绣给沈家赚钱了可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让林织云的手好起来,不然她就算装一辈子的手伤,但只要林织云的绣品流传出去,她不精刺绣的事情就会被暴露出去。 想到这里,林绣月大步朝林织云走了过去,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 “今儿我与相公回门,却没看见二妹妹,爹娘也很想念二妹妹,因此叫我过来看看。”林绣月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林织云连忙避开她的手冷淡道:“我如今既然已与林大伯家断了亲,那日后两家也不必再来往,又哪来的回门一说?” 提到这个林绣月就更不乐意了,当即嘲讽一笑:“当日我们家答应断亲是因为妹妹拿书做要挟,可如今书根本就不在徐家,那断亲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妹妹就不怕这言而无信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对你们家名声有碍吗?” 林织云觉得好笑:“我与沈三哥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当年大姐姐与大伯大娘以破坏我的名声为乐,如今怎么又替我担心起名声来了?” “妹妹在胡说什么?我何曾破坏过你名声了?我知道你对送错花轿一事颇有怨言,可你也不能调换了相公的书啊!若是一开始就不想给,那就不该提出那么多要求,既然提了,那就不该言而无信。”林绣月不满道。 沈君川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瘸着一条腿蹦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绣月双手又要朝林织云受伤的手抓去,连忙用手里的木棍往林绣月肩上一敲,令林绣月吃痛放手。之后他又将林织云往自己身后一扯,不让林绣月有机会碰到她。 徐博闻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沈兄未免过分了些,怎么能对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 沈君川冷笑道:“我若是不对她下手,她就要抓我媳妇的手了。她上回抓我媳妇的手就害她手伤了,如今这伤还没好她又来抓,这是想要我媳妇伤上加伤?” “不过是姐妹间拉个手罢了,沈兄何必说得这样严重?就算沈兄记恨林家悔婚,也不能这样败坏月娘名声。”徐博闻不满道。 “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记恨?若不是包藏祸心,她又何必天天盯着云娘的手不放?”沈君川冷哼一声,将自己抄好装订好的两本书往徐博闻身上一扔,“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了那箱书而来,但那到底是林先生的遗物,上面还有林先生的笔迹,云娘不愿意给任谁也不可指摘什么。至于那三个条件当时都是当场交接的,断无更改的可能。你要看书,我可以抄给你,这两本是我抄录好的,你先拿去看看。” 徐博闻结果那两本书翻开一看,虽然他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他本能地不信任沈君川。万一沈君川为了报复他和林家故意写错一些字的话,他没看过原本也不能知道。徐博闻觉得无论怎样,他都必须将那些书亲自看一遍才行。再说了,只是抄录本又有什么用?那些书里最有价值的还是批注! 如果能搬走自然更好,毕竟对于读书人来说书是无价的,他多些书的话,在旁人眼里他的底蕴也更丰厚些。林青山的那些藏书他偶然看到过几眼,许多都是县城里也买不到的,得去府城才能买到,甚至有些府城也不知道是否有的。他想不通林青山是怎么买到那些书的,但他从前也不曾多想,因为他一直都觉得那些书迟早会是他的,谁知道现在沈君川居然要跟他抢。可沈君川抢来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沈家落魄到束脩都交不起了,林织云又是个娇生惯养不会干活的,沈君川根本就没机会翻身。 “既然这样,那沈兄先帮书借给我,让我带回去抄吧。”徐博闻又道。 沈君川摇头:“你要自己抄也可以,但必须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抄,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把书昧下呢?” “沈兄说笑了,小生断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徐博闻确实更想要原本,但如今书都在沈君川手里,他若是昧下其中一本,之后的书就别想看到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织云嫁妆里的书居然早就被掉包了的,就像林绣月送去沈家的嫁妆一样。莫非林织云一早就知道他娘和林家李代桃僵的计划?想到这里,徐博闻不由看了林织云一眼。 林织云却是懒得看他,只对沈君川道:“你如今还瘸着腿,总不能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每日往小河村跑吧?瑶儿又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让徐秀才一个外男每日来我们家也不合适。” 沈君川觉得林织云说的很有道理,因此对徐博闻没好气道:“既然我媳妇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我这儿只有抄录本,你爱要不要!反正众目睽睽之下,那箱书我确实留给你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就跟人说那些书尽是巫山云雨避火图呗。那些可是我这些年来的珍藏,便宜你了。” 徐博闻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他自然是翻开了书之后才发现那些书有问题的,莫说男女云雨了,里头就连断袖之癖磨镜之好都有,他初时翻了几页就面红耳赤连忙罢手。可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那些东西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他还看了一本香艳的小说,夜晚与林绣月同寝时花样也多了不少,因此这三天过得十分快活。 可读书人最好脸面,这等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沈君川却当众说出,这是要给他难堪吗?而且沈君川既然知道那箱子里被换了什么书,莫非他与林织云之前就私相授受了? “沈兄倒是清楚那里头是什么书,莫非你之前就与林二姑娘……” 沈君川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是偶然知道了徐家与林家的打算,心里为林先生不值,便偷偷换了那些书。若是新婚那日新娘没换,我自当将书如数奉还,若是换了徐兄本也没道理占着那些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到底得过林先生几年指导,有心报恩,想来徐兄应该能够理解。” 最后一句话说得讽刺,徐博闻知道,沈君川这是指责他忘恩负义。可对沈君川来说,报恩不过是找人换书并耍他一番,可对他而言却是要赔掉一辈子的。他书读得不错,有望出人头地,自然要娶一个能帮衬他的姑娘。林织云纵使是恩人之女,但与他却无任何用处,也就沈君川这样不入流的小混混贪图美色才愿意娶。 徐博闻正想反驳些什么,林织云却比他先开口了。 “镇上的书院里可有哪个夫子是相公信得过的?”林织云问道。 沈君川想了想道:“教导徐兄的那位杜夫子就很不错,博览群书,为人方正。” 林织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日后相公抄书的时候就抄两份,带着原本送到杜夫子那儿请杜夫子亲自过目,等杜夫子检查无误过后,一本赠与杜夫子,一本赠与徐秀才,这样徐秀才该安心了吧?” 徐博闻虽不乐意,但心里也信得过杜夫子:“若有杜夫子亲自检查,自不会出错。” “既然如此,徐秀才就先回去吧,往后抄书五日一送。”林织云连忙送客。 徐博闻见林织云一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十分不满,但他一向是爱面子的,既然人家都不待见他了,他自然也不会多留,因此就拉着林绣月回家去了。林绣月很不甘心,因为她还没折腾到林织云的手。不过当着徐博闻的面她不能暴露太多,也只好作罢。 等人都走后,沈君川才转过头来奇怪道:“杜夫子这人很好说话,抄一份送给徐博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我再抄一份送给杜夫子?” 第十五章 织云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她记得小时候她爹也夸过沈君川读书很有天赋,若不是后来沈家落魄了,相信沈君川未必会比徐博闻差。如今沈君川已经跟沈家那些人分了家,日后身上的担子自然就轻了许多,既然如此,那何不让沈君川继续念书呢? 他们白花镇就一个书院,听说藏书不多,沈君川若是每次都多抄一本送给杜夫子的话,肯定能在杜夫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日后要求学也容易些。 沈君川明白林织云的意思后却是摇了摇头:“母亲身体不好,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这里,瑶儿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家里处处都有要用钱的地方,我若去读书了,岂不是又给家里增加负担了?” 林织云却不这样觉得:“相公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只有相公过得好了,家里其他女眷才能过得好。相公若是有个功名,日后瑶儿说亲能选择的对象也更多一些。相公难道不希望瑶儿嫁得好些吗?” 沈君川自然是这样希望的,他这些年四处给人做工,十里八村的年轻男子几乎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在他见过的那些年轻二郎里,他觉得就没有一个能够配得上他妹妹的。若是他能考上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那也有机会给妹妹挑一个有前途的秀才了。想到这里,沈君川不由有些心动。 林织云又道:“而且娘这病总是不好,我看村里和镇上的大夫是没什么指望了,若是相公书得好,日后我们有机会去府城看看,或许府城那边有大夫能够治好娘的病呢?” 何氏生的倒不是大病,主要是思虑过重,又一直被沈家二房支使着做了不少活给累到了,倘若她日后能够少思虑些少做些活,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家里穷困,何氏如今虽然没有沈家人奴役,但是她自己忧心忡忡的,也不利于养病。 倘若他能够读书能够出人头地,那何氏的忧虑是不是会少一些? “那我等明年再去念书吧,那个时候你手好了,我的腿也好了,总归更轻松些。”沈君川道。 林织云笑道:“相公不如就先听我的,在腿伤养好之前先在家里抄书,等好了就可以复学了。至于钱什么的,我们现在手头倒也没那么紧。等一个月后,我们就去跟里正买地盖房,至于钱我有办法赚到的。” 沈君川倒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想着等他腿伤好了之后去找一份木匠的活。虽然他亲眼看见林织云做的手绳和络子赚了钱,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总不能靠女人养家吧?就算林织云确实有本事赚钱,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不过因为起了复学的念头,沈君川抄书比之前认真多了,还在那箱书里找到了几本适合自己的字帖,边抄边临,准备集几家之长融入自己的书法中。见他这般认真,家里人都为他高兴,尤其是何氏,看着沈君川练字的模样,又红了红眼眶。 林织云见状,连忙撒娇般地将何氏拉了过来一起编手绳。林织云想出来的桃花络都不好做,她一般都是先把手绳上需要的小桃花络编好缠好,再让沈君瑶和何氏编其他部分,串铃铛主子之类的也是如此,这样做起来就快多啦。且沈君瑶跟何氏各编了多少,林织云也专门拿了个册子记录下来。 将五天内要交的量都做好之后,林织云便用之前特意挑拣出来的碎布头做了几朵绢花,全都是重瓣木槿花样的。将绢花做好之后,林织云又剪了几条丝带出来,将绢花缝在丝带上,还在绢花边绣了些花纹,令其更添了几分风雅别致。 沈君瑶见了惊叹不已:“嫂子的手可真巧,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绢花,这是要做发带用的吗?” “这个主要是做发带用的,但也可以有其他的用法。”林织云取出一条紫玉木槿的发带来,往沈君瑶细细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缠了个蝴蝶结出来笑道,“这丝带是用轻纱剪出来的,无论是缠在手腕上还是颈上,都能增添几分飘逸。若是有那轻纱做的衣裳,只要颜色相配也能缠在衣服上做装饰。” 沈君瑶眼神有些黯然,她只有粗麻布衣,配不上这样好的发带。 “当然了,那是城里姑娘的用法,我们在乡下还缠手上的话就显累赘了,还是做发带最合适。过来,嫂子帮你梳个头发。” 沈君瑶生得白嫩,什么颜色都配得,但紫色格外衬她。林织云给沈君瑶梳了个双丫髻,两边各缠着一根紫玉木槿的发带,长长的丝带一直垂到肩上,既俏皮又飘逸。沈君瑶一照镜子就欢喜极了,恨不得几天不拆头发。 林织云又取出一根月白色的绢花发带缠在何氏的发髻上,令何氏看上色年轻了几分。何氏也很喜欢那发带,只觉得这个儿媳妇越发的贴心,但是这样的好东西一看就是能卖不少钱的,何氏觉得还是拿去卖钱更好,给她们戴那是浪费了。 “这些都是碎布头做的,原本也不值几个钱,娘不必在这上面省着。”林织云笑道,“再说娘还送了我两身衣裳呢,我怎么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那都是拿我旧衣服改的,哪就值得你送这么好看的发带。” “娘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自己能穿什么了。”林织云叹息道,“当初在林家我穿的都是大堂姐的旧衣服,嫁人时也没法带出来,还好有娘帮忙。” 何氏听了这话顿时就心疼了,觉得这个儿媳妇也是个可怜人,以后自己应该将她当做亲女儿看待才好。 到了交货那日,林织云就背着一箩筐手绳发带跟沈君川去县城了。万掌柜对林织云交上去的手绳都很满意,这些手绳的编法都是一样的,可因着林织云对珠子和丝线颜色的搭配,两百条看过去,竟有大半是不同的。且每条看着都漂漂亮亮的,准有姑娘喜欢,万掌柜当即就爽快地结了银子。 万掌柜这人眼睛还尖,没等林织云自己将那绢花发带拿出来,万掌柜就先看到了,最后以十五文一根的价格跟林织云买下了。林织云这回一共拿了十五根出来,收了二百二十五文,而那袋碎布头当初是用两百文的价格买下的,这一下子就回了本,令她十分愉悦。 沈君川没想到林织云还真挺能挣钱的,看着林织云为了去杜夫子家大包小包地给他买了东西,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成了个吃软饭。他当初并不相信关于林织云的那些传言,但决定娶林织云回来的时候也是打算好好将人养着的,并不打算让她操劳。毕竟在他看来,林织云就是枝娇艳的海棠,稍微碰一下就容易掉花瓣的,可不得好好养着吗?谁知道现在居然倒过来了,变成林织云赚钱养他。 等那些书抄完,他就去跟张木匠报到吧。 林织云买这么多东西一来是为了沈君川,二来这杜夫子与她爹有些交情,探望长辈总不好两手空空吧? 对于沈君川夫妇二人的到来,杜夫子还是很高兴的。一个是故人之女,一个是他当年惋惜过的学生,小两口相携而来看着甜甜蜜蜜的,杜夫子也为他们开心。只是看着沈君川把茶叶布匹鱼肉往他们家桌子上堆的时候,杜夫子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也不容易,何必在这种事情上破费呢?” 林织云看得出杜夫子是真心实意的,便更放心了几分,盯着杜夫子的脸色又将两根绢花发带送了出去,才说明了来意,并将沈君川抄好的两本书双手奉上。 杜夫子连连点头:“若是君川复学,我们白花镇说不定又要出一个秀才了。君川可有字了?” 沈君川摇头:“尚未。”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念书了,乡下泥腿子要字何用? “既然如此,不介意老夫给你起一个吧?”杜夫子问道。 沈君川笑道:“杜夫子愿意赐字,晚辈自然求之不得。” “说起来也不算我给你起的,当年你岳父还在书院教书的时候就说过,君子之风,上善若水。君川若取字,静流就很好。”杜夫子语带怀念,“你就叫静流如何?” 沈君川自然是满意的,这可是他岳父起的,云娘应该也会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也觉得静流二字再好不过了。” 杜夫子翻开原本和抄录本开始校对,他一眼就看出了沈君川抄书从来不抄批注。这些书固然难买,但是上面的批注更难得。杜夫子发现这上头不仅有林青山的批注,还有其他人的批注,每个见解都很独特,若是全部看完实在受益匪浅。当年林青山既然将这些批注都看完的话,那他考个举人绝对不成问题。可惜他为了徐家母子举人把自己身体熬坏了。想到这里,杜夫子觉得沈君川夫妇二人还愿意抄书给徐博闻看就算仁至义尽了,至于这些批注不是徐博闻该白得的。 这一校对就是两个多时辰。沈君川留在书房时不时与杜夫子探讨几句,林织云就待不住了,被杜家两个小姑娘拖出去教她们发带的用法。 杜夫子这两个女儿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分别叫杜念诗杜念画,两个小姑娘都处在爱美的年纪,对林织云喜欢极了,还专门给她送了回礼。这回礼也很实在,都是没用过的纸笔墨水,沈君川如今正需要呢。 等要离开杜家的时候,两个小姑娘黏着她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林织云觉得杜家两个姑娘挺有意思的,可以教个朋友。正好她又买了新的碎布头,下回再给她们姐妹俩做些新鲜的绢花送过来。 第十六章 回家之后林织云就开始算账了,最后按每两条手绳一文钱的手工费给何氏跟沈君瑶分了钱,,何氏分到了五十几文,沈君瑶则有一百多文。何氏母女俩都没想到林织云会给她们分钱,连忙将钱推了回去。 “嫂子,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的东西都是你添置的,这编手绳的材料也都是你给的,我们哪里好意思再分银子?” “瑶儿说的什么话,谁还不需要银钱傍身了?况且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做活呀。”林织云笑道,“以前我爹娘就常跟我说做人不能吃亏,也不能白占便宜,做多少拿多少才是最好的。我这是去除成本后算的工钱,我们谁也不亏。” 沈君川也道:“云娘说的有道理,亲兄弟还命算账呢。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该有谁一直吃亏的道理,倘若当年沈家能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一听到这个何氏就没话了,她虽然性子软弱,但对沈家二房也是有怨气的。倘若不是沈家二房滥赌,他们家如今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可二房却一直在责怪他们,如今更是把他们母子三人扫地出门了。如果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算清楚,那后来或许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林织云笑道:“是啊,我觉得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但这必须相互啊,倘若要谁一直吃亏的话,那到底是仇人还是家人呢?娘和瑶儿好心帮我,我自然是要回报一二的。娘和瑶儿可要学这桃花络?完整的算一条一文。” 何氏与沈君瑶自然不会不愿意,她们只怕手笨学不好。 何氏年纪大了,又一贯体弱,跟着林织云学了很久也没学会,最后干脆放弃了,继续老老实实编手绳。沈君瑶则灵巧一点,反复了七八次以后总算学会了。林织云只给了她一团线,让她打了拆,拆了打,等到她打出来的桃花络没什么瑕疵之后林织云才放心地分了一部分桃花络的活给她。 沈君瑶能做的多了,林织云的时间就变得宽裕起来,竟然提前一天完成了万掌柜交代的任务。林织云于是又趁着这一天时间做了几对新的绢花出来,照旧送了何氏与沈君瑶各一对,自己留一对,剩下两对则是要给杜家两个姑娘送去的。 沈君川见了有些吃味:“娘子天天做东西送这送那,可怎么到了现在,也不曾送过我什么呢?” 林织云笑道:“这不是我手伤还没好全吗?不然我打算给你做一身衣服的。” 否则她还能给沈君川做什么?绢花他一个大男人又用不着,荷包现在沈君川也用不上啊,他连钱都没有,要装钱的袋子做什么?最实在的还是做衣裳和鞋子,只是如今手伤未愈刺绣和纳鞋底都不方便。绢花发带上绣的都是小图案,没几针,用左手就行。 沈君川一听手伤就作罢:“既然,你平时也别太劳累了。赚钱也不急于一时,不如你给徐博闻抄书吧?我之前答应给你削的木簪还没削。” 林织云不由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她现在刺绣不方便,写字就方便了吗? 沈君川笑道:“你就用左手抄呗,虽说字丑了些,但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有的看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他挑剔吗?” 林织云撇嘴:“我可不想给他抄书。” 她是觉得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当初答应了要给他,如今就只好给他抄。可她才不愿意为徐博闻做任何事呢,正好她想让沈君川也看看那些书,这才让沈君川抄的。 沈君川想想也是,林织云好歹是徐博闻的前未婚妻,真要为徐博闻做些什么,醋都能把他淹死。他一开始愿意娶林织云进门,一是觉得这姑娘生得招人,这世上谁不喜欢好看的呢?夫妻俩都好看了,日后生的孩子也好看啊。二是觉得这姑娘性子不错,虽然只打过几个照面,但他看得出林织云不是爱惹事的,骨子里又有些刚强。他母亲和妹妹性子都比较软,需要一个能够支撑门庭的媳妇。第三则是因为林青山的关系,他敬重林先生,自然也舍不得先生的女儿无处可去。 不过相处几天之后他就真喜欢林织云了,只觉得这姑娘处处都好,处处都适合自己。原本他日子过得有些混,娶了这样一位娘子之后便觉得自己不能再混下去了,他媳妇这样好,他自然也能努力些,好将更多的好东西捧到他媳妇面前。 沈家这边是新婚夫妇浓情蜜意,徐家那边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自从徐博闻看过那些书与林绣月胡闹了几天之后,涂氏就看林绣月各种不顺眼了。她原本还觉得林绣月大方得体温柔贤惠,还以为会娶进一个贤内助,结果这是娶了一个狐狸精回来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精狐媚,手伤了还能天天缠着爷们做那事,该她做的却一点也没见她做。那手当初看着伤得也不重,偏偏林绣月一点也不当心,结果到现在都没好,还越来越重!涂氏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涂氏忍了五六天就忍不下去了,押着徐博闻去看书,正好这个时候杜夫子也让人把书送过来了。徐博闻看着那书是不满意的,毕竟上头一点批注都没有。徐博闻还去找杜夫子说了这事,杜夫子却说外头买的书本来也是没有批注的,林织云已经仁至义尽了,徐博闻也不该得寸进尺。 徐博闻自然是不服气的,但是为了忘恩负义的名声不被传出去,他也只好忍气吞声。不过杜夫子为人迂腐他说不通,那他在杜夫子校对的时候过去看几眼总可以了吧?这样想着,等到林织云跟沈君川去县城的那天,徐博闻也带着林绣月去了。 林绣月是以买丝线为由去的万锦楼,当然了,她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丝线,而是想买几身好看的成衣。徐博闻却以为林绣月终于想起要卖刺绣了,自然不会不带她去。 两人到万锦楼的时候,万掌柜正好在给林织云拿银子,之前他定的手绳林织云都交了,方才又签了新的合约,因此万掌柜将定金一起给了,林绣月一进门便看见万掌柜给了林织云五两银子。她顿时觉得不好,当即就要拉着徐博闻离开。 “下回你若是做出了新花样也可以提前给我送来,这边试卖效果不错的话,我还跟你订。”徐掌柜乐呵呵道。 如今春季还没过,那桃花手绳依然好卖,因此万掌柜又跟林织云订了三百条手绳和五十个桃花络。绢花发带也订了三百条,因为上回他才挂出去没一会儿就卖完了,这几天一直陆续有人过来问绢花发带的消息,万掌柜喜出望外,便对人说那发带本该三十五一条,上次试卖所以便宜。哪怕他一下子涨了一下子涨了十文,表现要买的人依然不少。 万掌柜很高兴,为了让林织云好做,他表示绢花发带的材料都由万锦楼提供,林织云只要出手艺就好,每条他给十文手工费。林织云也很高兴,不用她自己出材料的话,岂不是净赚三两银子?万掌柜还提前将钱结给她了,让她最好每天都找人过来送一点绢花发带过来。这倒让林织云为难了,毕竟她肯定是走不开的,要做工。沈君川还瘸着也不能天天跑,何氏与沈君瑶两个弱女子就更不行了。 她这边正苦恼着,一转头就看见林绣月夫妇二人。林绣月脸色不太好,一副想走的模样,但是徐博闻已经走进来了,林绣月只好在后头跟着。 徐博闻看了看林织云,又看了看万掌柜,好奇道:“沈兄与嫂夫人是过来买东西的?” “那倒不是,沈家贫寒,内子便打了些络子来卖。”沈君川淡淡道,“徐秀才是来买东西的吧?我们先走一步。” “沈兄一会儿要去杜夫子家里吧,正好我也要去,不如一起?”徐博闻提议道。 他是没想到林织云原来也能打络子赚钱,看林织云手还缠着绷带的样子,想来这打络子是不怎么伤手的。既然林绣月的手伤还没好,倒不如让林绣月也打络子卖钱。看万掌柜方才那殷勤的样子,也不知道林织云打的是什么样的络子,既然撞见了,那他肯定得打听一番,好让林绣月做些更好的来卖。 沈君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本能地不信任徐博闻,也并不想跟他同行,直接给拒绝了。 徐博闻见他们夫妇二人走得利落,也不好缠上去,便去询问万掌柜。 万掌柜见他们认识,也就没有隐瞒:“最近我们店里卖的桃花手绳便是出自沈夫人之手。” 林绣月听了这话就来气,她是知道这手绳卖得有多好的,上回徐博闻还买了一根回去送给她呢。一想到这桃花手绳是林织云做的,林绣月就恨不得立马扯下来,只是当着徐博闻的面她不好暴露自己的本性,只好忍下来。 徐博闻倒是很高兴,他是听说过林绣月织布刺绣打络子样样都强过林织云无数的,就连林织云打的络子都能卖这么好,林绣月若是打络子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第十七章 然而林绣月真的做不来,当年林织云刚到他们家的时候,在王氏的压迫下,确实教过她和林络星织布绣花打络子,可是她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至今也只会打个平安扣。可林织云居然在伤了手的情况下编出了这样复杂的络子,让她连个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在徐博闻期待的目光下,林绣月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些丝线回去,连成衣都忘了买。等到了杜夫子家,林绣月就更恨了,因为杜家的两个姑娘都在夸赞林织云心灵手巧。她想林织云那算什么本事?哪个官夫人需要自己织布绣花了?那死丫头天生的奴才命而已! 他们俩到杜夫子家的时候,沈君川和林织云已经离开了,桌上还摆着沈家夫妻俩送来的两条新鲜鲤鱼和一些瓜果酒水,杜夫子的妻子连氏和杜家两个姑娘也都收到了适合她们且又十分漂亮的绢花。对比之下,徐博闻切来的那二两肉就显得十分寒酸了。 徐博闻自己也觉得尴尬,还有些愤恨。 原本沈君川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的,可他先利用那箱书的事情从他这儿骗走了一笔银子,最后也没真给他书。现在他们徐家还拮据着呢,沈家却大鱼大肉地买了起来,他沈君川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然而沈君川还真的不觉得自己过分,在他看来,那些钱原本就是徐家欠林家的。甚至二次上门他还送那么重的礼,也是故意气徐博闻的。 “博闻来了,快坐吧。”杜夫子见到徐博闻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热情了,但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正好方才静流才送了他抄的书过来,你拿回去吧。” 徐博闻皱眉:“静流是夫子为沈兄起的字?” 杜夫子在镇上甚至在县里都有一个好名声,若能得他赐字,也能被其他学子高看一眼。然而徐博闻好几次请杜夫子为他取字,杜夫子都婉拒了,以致于徐博闻的字到现在都没定下来。 “哪里是我取的?这是他岳父当年取的呢!” 杜夫子笑着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又道:“林夫子就是个爱取字的,当年也给你想过一个,叫行远。说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既博闻,也当行远。我一直都觉得这字不错,只是你不喜欢?” 这也就是杜夫子一直没答应为徐博闻取字的原因了,因为他对林青山取的那两个字很满意。可徐博闻想借他的名头,如今娶了林绣月之后更想与林青山完全脱开,自然就不愿意用林青山取的字了。 徐博闻干笑道:“也不是不喜欢,可我未曾行远,日后也未必会有那个机会,叫这名字总觉得心虚。” 杜夫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心想徐博闻这话说得委婉,可不还是不喜欢吗?然而他真的觉得这字不错,想来徐博闻真正要求的不是一个寓意好的字,而是想借他的名头吧? 杜夫子有些失望,这是他们镇上唯一一个考上秀才的。原本他对徐博闻十分看好,可依照徐博闻这心性,日后大约走不长远。 徐博闻见他脸色不好,原本要说的话也不敢说了。他只觉得如今杜夫子一颗心都偏向了沈君川,根本不能公平对待他。 回去之后徐博闻就对林绣月道:“我听说你在女红方面样样都比你堂妹强,既然如此,你堂妹给杜家两个姑娘做的绢花你也会做吧?我看杜夫子最疼爱他两个女儿,你若能讨得两位杜家姑娘的芳心,对我也有助益。” 林绣月当然也是想帮徐博闻的,毕竟只有他好了自己才能当官夫人啊!可她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啊!从前在林家的时候她也见过林织云用碎布头做绢花,可那个时候林织云做出来的绢花十分普通,一朵也就能卖两文钱。她娘嫌绢花不赚钱,就不再让林织云做了。可看今天杜家姑娘手里拿的那两朵绢花比万锦楼里二十文的还好看呢!那居然是林织云做出来的? 林绣月越想越气,她没想到林织云居然是个内里藏奸的。她的刺绣功夫比他们想象得好,就连做绢花打络子也比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要强。她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当初怎么就不帮他们林家多赚点钱呢?居然便宜了沈家那些外人! 不行,这件事她必须告诉爹娘,让爹娘帮她解决了! 林绣月口头上答应了徐博闻,第二天就偷偷跑回娘家找自己父母帮忙了。 王氏一听这话也气极了:“好啊那个贱丫头,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她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居然还敢留一手?” 林青河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还不是怪你们母女几个太沉不住气了?倘若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你们对她好点,她或许就不会有所隐瞒了。可是你们都做了什么?” 王氏一时语塞,缩了缩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青山死之前确实将林织云托付给自己唯一的兄长照顾了,当时林青河也答应得好好的,林青山虽然不放心,但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而林青河愿意养着林织云,自然也是因为林织云织布绣花的本事。 他是知道林织云的母亲从前是在府城锦绣坊那儿学过的,而林织云也跟着她娘颜氏也学了不少,如果把这侄女带回自己家的话,多少能帮自己补贴点家用。因此林青河刚把人领回来的时候对林织云十分和善。 那个时候林织云还小,也不懂得人心险恶,见大伯似乎对她不错,所以在大伯提出要她教堂姐妹刺绣的时候她也答应了,甚至还主动绣了几个荷包让王氏拿去卖。就连那个林家求着要跟沈家定亲,给沈家送过去的绣品也都是林织云绣完以林绣月的名义送过去的。 可王氏沉不住气啊,她看见林织云绣的一个荷包就能卖二十文,织的两匹布居然能卖五百文,再也不肯伪装那副慈善模样了,板着脸就让林织云没日没夜地织布刺绣给她赚钱。 林织云见大伯母和堂姐妹忽然变脸,自然也长了个心眼,再也不会在人前显露自己真正的本事,还很庆幸她没教过林绣月和林络星特别的绣法。 林绣月想起从前的事也有些后悔,王氏虽然刻薄,但她很听林青河的话,当初是她见不得林织云好过,才撺掇王氏提前跟林织云撕破脸的。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爹快帮我想想办法吧!倘若徐家知道我对他们毫无用处的话,那徐家还能善待我吗?”林绣月急道。 王氏无奈道:“我们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跟那死丫头都断亲了,还能找她做什么事?” 才十四岁的林络星在一旁笑道:“爹娘怎么糊涂了?之前你们不是还计划着要破坏二姐姐的名声吗?我看现在就很是时候。当初那断亲可不是你们提的,而是二姐姐那边主动提出来的。她到底在我们家里过了这么多年,忽然断亲本来就说不过去。爹娘再去沈家跟她闹一闹,说说这些年她是如何好吃懒做的,我们林家养她又养得多辛苦,她若是顾忌面子的话,还不得继续听爹娘的。” 王氏眼睛一亮:“星儿说得对!我看这事就得这么办。” 林绣月也点头道:“既然她好吃懒做的名声都背了这么多年,那继续背着又有何妨?想要翻身,可没这么容易。” 于是第二天林织云还手把手教沈君瑶做绢花的时候,王氏跑来沈家找林织云了。 对于王氏,林织云自然是不欢迎的,她根本就不想招待。可是没办法,来者是客,又是她长辈,她总不能真的将人拒之门外,只好捏着鼻子将人迎了进来。 王氏倒是不怎么想进去,这屋子又破又旧,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也不知道林织云是怎么住下去的。大概这就是天生丫鬟命吧?不仅手艺好只能帮别人做工,就连住的地方也如此寒酸。 “算了算了,我就不进去了,这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王氏又得意又嫌弃。 何氏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只是想到这人是林织云的大伯母,她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林大婶子不想进来,那便请回吧。这里脏乱,一会儿我还要生火做饭,不适合招待林大婶子。”林织云冷淡道。 王氏连忙道:“云丫头如今果然不将我这个伯母放在眼里了?一口一个林大婶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毫无关系呢?” 林织云好笑道:“可不就毫无关系吗?当初我们可是当着不少人的面断亲的,这事里正那儿还有记录,林大婶子莫不是想反悔?” “我就是反悔又如何?这事原本就是你不对!我们林家辛辛苦苦养了你那么多年,结果你不仅不知感恩,还要断亲,这是什么道理?”王氏恨恨道,“你一向好吃懒做,如今还忘恩负义,若是被乡亲们知道,你还用做人吗?” 林织云好笑道:“我是否好吃懒做,林大婶子难道不清楚。您若想用这种事情要挟我,我劝您还是省省吧。我们只需要将乡亲们都拢到一处,我当众给大家做顿饭或者是绣几朵花,到时候什么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王氏没想到林织云还能想到这样的主意,当即不管不顾道:“你就不怕我出去说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所以徐家才愿意换亲不要你了?” 第十八章 何氏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晕过去,她在沈家再委屈也不曾被人污蔑过清白,这林家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亲侄女都要害? 林织云早在出嫁之前就听过王氏的打算,因此此刻听到也不在意。 “嘴巴长在林大婶子身上,自然是婶子想说什么都行。”林织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我也有嘴巴,到时候我要说什么,林大婶子只怕也拦不住。” 王氏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怕:“你就不怕这个村子容不下你吗?” 林织云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嫁过来之前是否清白,我相公能不清楚吗?倒是星儿还没出嫁,若是传出什么风声,又有谁能证明她的清白呢?” 王氏气得一个倒仰:“你怎么如此恶毒?星儿是你妹妹啊!” “大婶子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先来找你的不是。”林织云摇了摇头,“我在林家忍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嫁出去能好过些。谁若让我不好过了,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我若听到半点不三不四的话,那大婶子听到星儿不好的时候也别惊讶。” 王氏这才发现林织云是个不好惹的,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住,连忙跑回去跟林青河求助了。 林青河皱眉道:“这可就不好办了,星儿还未说亲了,一点点风声都经不起的。” 林青河还想跟林络星找个有钱的呢,更不能冒险。 林络星不以为然:“爹娘为何这样就怕了?这些年来林织云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她出去胡说八道难道就有人会相信吗?” 林青河摇头道:“你女孩儿家家的,不懂这个。云丫头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这些年几乎没有出门过,对附近几个村子都不了解,就算想说闲话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传的。可是谁让她嫁的是沈君川呢?那个混不吝的,认识的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他要是在其他混子面前调笑你几句,你这辈子只怕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笑。” 林络星这才怕了,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结这门亲了,当初跟沈家延迟婚期然后直接把姐姐嫁到徐家也就是了。如今遇到沈家这样的才真是没有办法,跟二姐姐断了亲于我们有诸多不便,可不断亲又怕那姓沈的胡来。” “可不是吗?现在还真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林青河也叹了口气,“没想到云丫头的性子居然变这么泼辣了。” 王氏要哭不哭的:“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今天什么都没办成,月儿那边该怎么交代哦?” 林青河抽了口烟道:“也是你沉不住气,说了几次了,就是不听。你要过去的时候说话和气点,或许就不会闹得这么难看了。哪有一上门就直接威胁人家的?” 王氏听了这话十分不满,心想林青河每次都让她去做恶人算什么呢?无论是让林织云为他们家做牛做马还是换亲这种事情,每次都是她唱黑脸林青河唱白脸,明明林青河心里也是愿意的,却只暗示她去行事,这样出了问题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头上去,而他则继续保持着那些好名声,只有她成了刻薄的坏人。 可她不满也没有用,毕竟林青河才是一家之主,要是林青河不满意了,她随时都可能被休回家,因此她也不敢得罪林青河。 王氏到底藏不住事,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林青河从她的表情里也看出了她的意思。 林青河又吸了口烟道:“算了算了,我明天亲自跑一趟吧。” 他虽然对王氏也不怎么满意,但到底跟了她那么多年,每次都叫她跑在前头似乎也不好,他身为一家之主,偶尔也是要做点实事的。 沈家那边,在王氏走后,沈家母子三个都奇怪地看着林织云。 林织云被他们三个看得莫名其妙,摸着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是我的脸色有什么东西吗?” 沈君川笑道:“还以为你的个柔弱的,没想到呛人的时候也挺厉害。” 沈君瑶也叹道:“我也一直觉得嫂子是个温柔的,没想到还挺泼辣。” 何氏忧心忡忡道:“那也是没办法,瞧林家嫂子说的那些话,可比三弟妹说我还过分呢!儿媳妇要是不厉害点的话,在林家还不欺负死了。” 林织云不好意思道:“她方才威胁我的那些话,当初我林家就听到过,自然早有准备。反正林络星起码还得一年才能嫁出去呢,这一年我看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在林家确实是被欺负死的,一点都不厉害。被他们母子三人轮番说,她觉得心虚。不过出了林家她确实强硬了许多,想来是沈君川给她的底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她独自面对林氏的时候只要想到沈君川就在屋里,她就很安心,一点都不怵了。 沈君川摇头道:“我看他们未必会善罢甘休,今天他们没达到目的,明天必然会换一个人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织云笑道:“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哦?说来听听。”沈君川好奇道。 “这些年来林家卖出去的布匹还有刺绣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却用来给自己的女儿打造名声。平时在家里他们限制着不让我出门,这些事情自然都可以藏得好好的。可如今我已经出嫁了,他们渐渐管不住我了,见我最近打络子卖了钱,自然就坐不住了。”林织云嘲讽道,“徐家穷困,徐博闻既然知道我打络子能卖钱,肯定也会让林绣月做的。可林绣月做不出来,便想像从前那样叫我帮她做了。” 何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林家能够卖钱的那些东西都是你做的?与你的堂姐妹毫无关系?” 林织云摇头:“林络星还能打点络子绣两个荷包,林绣月却是一点也不会的。” 何氏皱眉:“那从前林家送到我们沈家来的东西……” 林织云不好意思道:“也是我绣的,当时大伯母他们也没跟我说绣那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也是等他们送出去之后才知道的,并不是故意要帮他们骗人的。” 何氏叹息道:“那又怎么能怪你呢?你在林家过得那样艰难,就算明知道林家是要骗人,你只怕也不能拒绝。” 林织云羞愧低头,何氏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一开始她确实不知道,可后来她知道了,不是还是得继续绣吗?这样想来,她方才为自己开脱也挺不应该的。 何氏又拉着她的手道:“你也不用内疚,说起来要不是这般,我们沈家现在又如何会有这样的好媳妇呢?” 何氏当初愿意给沈君川结下这门亲事就是因为那些绣品实在漂亮,她当时就想能绣出这样精巧东西的姑娘该是何等的蕙质兰心?她当然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那个时候她哪里知道自己被林家骗了吗?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误打误撞,她儿子还是娶到了这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何氏看着林织云,简直越看越满意。 沈君川发现他娘的眼神,心里也很高兴。一般来说,婆媳关系都是最难相处的。这婆媳关系越不好,夹在其中的男人就越是艰难。好在他运气不错,他娘和他媳妇相处得还挺不错,这样家里和睦,他不管做什么都更安心些。 林织云见何氏这样,心里也十分欢喜,连忙握着何氏的手笑道:“娘要是喜欢我的绣品,等我手好了,就帮你多绣一些。” 何氏摇头:“倒也不必,如今我已经没那个条件用那样好的东西了。虽说这是你的一片孝心,可是树大招风,我身上若是穿戴好了,未免招人惦记。” 沈君川深以为然:“我看你给娘和瑶儿做的绢花就挺好,再好的就别添置了,免得沈家那些人又缠上来。” 林织云想到沈家那群人的嘴脸顿时也打住了之前的念头,她还想买些好布给他们母子三人一人做一身漂亮衣裳呢。可林家的人难缠,沈家的人也讨厌,她还是少费些功夫吧。 “那等我手好了,就多做些绣品去卖。”林绣月想了想又道,“等攒够了钱,我们就去镇上租个小院,这样相公念书也方便。到时候没有这些人盯着,我们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何氏连忙道:“怎么好让你一个人操劳呢?” 林织云笑道:“娘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累到自己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和瑶儿帮我吗?到时候我们母女三个一起赚钱!” 这声母女三个无疑是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但何氏还挺爱听的。她原本就好性,不是那等爱磋磨媳妇的,只想跟自己的儿媳妇多亲近些,这样对她的儿子女儿都有好处。况且这些日子她还真尝到了一起赚钱的甜头,对林织云自然更满意了。 虽然那些钱不多,可自从沈君川他爹死后,她手里就再没有过这么多钱了。再说了,这也就是半个月赚来的钱,日后她只要勤快些,不是还能赚更多吗? 第十九章 第二天林青河果然跑来找林织云了。林青河这人更能伪装些,明明不怀好意,却总是一脸和蔼,仿佛是个慈爱的长辈。可如果真慈爱的话,又怎么会剥削了她那么多年呢? 想到这里,林织云不由换上一个冷笑。 林青河一愣,没想到林织云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冷笑? “我说大侄女啊……” 林织云还没开口,沈君川便先反驳:“林大叔记错了吧?我家娘子早已跟你们林家断亲了,里正那边还记着呢。” 林青河很不满,心想他和林织云要说话,沈君川坐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有他在的话,其他的事情要怎么说? “沈家贤侄啊,我与云丫头有几句话要说,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沈君川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我与云娘夫妻一体,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自然听不得啊!自己家逼着林织云织布绣花还把美名都给自己两个女儿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还是让沈君川这个混不吝的知道?要是他知道了嚷嚷出去,那他们林家还用做人吗? 林织云笑道:“不错,林大叔要跟我说什么我都猜到了,也都跟相公说了,所以相公不用避开的。” “你都告诉他了?你怎么能告诉他呢?”林青河当即跳了起来,“他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但凡他出去嚷嚷几句,我们林家的名声就全完啦!你怎么一点都不顾忌我们林家的脸面?虽然你嫁出去了没错,可娘家风评不好的话,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织云笑道:“我们林家和你们林家虽然都是林家,但早分了家。林大叔虽然收留了我五年,但这五年我一共给你们林家赚了五百多年银子,早还清了。如今我与你们林家又断了亲,你们林家风评如何与我何干?更何况你们败坏我名声的时候,又跟我商量过了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林青河这才知道这个一向文静懦弱的侄女居然是个难缠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当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她嫁出去的。只是林织云在他家住了五年,一直伏小做低,一副唯唯诺诺老实木讷的模样,居然把他们全家都骗过去了。 也是,他二弟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生出笨女儿。只恨他对自己太过自信,居然不曾怀疑。 “云丫头现在是要跟大伯撕破脸了?”林青河寒声道。 林织云好笑道:“现在才算撕破脸吗?我以为早就五年前我与大伯就撕破脸了,不然大伯和大伯母又怎么会那样对我呢?” “你——”林青河咬牙,“你要知道,你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我要对付你还有很多手段。”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那些手段呢?”林织云笑道,“成婚第二天,我就把我爹对徐家的恩情全都转嫁给了大伯,如今徐家欠的是大伯的,他就算知道了大堂姐根本不会刺绣又如何呢?” 对啊,就算他家月儿不会又如何呢?现在是徐家欠了他的,应该不敢跟他怎么样吧? “读书人都重视自己的名声,虽然我一时任性与大伯父断亲了,可我爹还是大伯的亲弟弟不是?恩人之女,与恩人的侄女,都不是徐秀才能辜负的对吗?左右大堂姐已经嫁进去了,她会不会刺绣又如何呢?徐家敢将她怎么样呢?” 对啊!林青河眼睛一亮,徐家敢怎么样呢? 林织云接着道:“我相信大伯把大堂姐嫁进徐家,是为了让她去享福的吧?可徐家却时常惦记着要大堂姐刺绣赚钱,这是徐家忘恩负义呀。大伯父只要将这话转告给徐家,必要的时候再拿出银子帮衬,徐家照样要对您感恩戴德的。” 沈君川笑道:“我也觉得既然云娘和林大叔已经断亲了,那林大叔还是少与云娘来往的好。若不然我们沈家可就扒上徐家了,日后徐博闻但凡有所成就,我就将林绣月对云娘所为公之于众,到时候你们好不了,徐家也好不了。” “哼,少来往就少来往,就你们家这穷得屋顶都不挡风的地方,我们林家还不爱来呢!”林青河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看到林织云的手之后他脸色又难看了些。 纵然徐家那边不足为惧,可他白白送了一个招财树给沈君川这小混混也够令他头疼的了。他当时怎么就同意了王氏那婆娘换亲的馊主意呢?这样一棵摇钱树就该一直住在他们家里才是啊! 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给星儿找一个有钱的夫婿才是。只要他们家攀上更有钱的,那林织云那一年才赚一百两的本事就不算什么了。他好歹是未来朝廷命官的岳父,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才是。 林青河原本想办的事情虽然没办成,但他把林织云的话一说,王氏和林络星都眼睛一亮。对啊,一般来说出钱的才是老大,如今徐家还等着他们林家掏钱呢,凭什么要他们林家供着林家哄着林家?应该让徐家求着他们才对。 林织云看着林青河趾高气扬地走了就觉得好笑:“大伯好像信了那些鬼话,到时候可有热闹看了。” 她说的话从某些角度来说其实没错,可是徐家不要脸呀!涂氏这人一向都是拿了人家的钱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人挑三拣四的,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当年她顾忌着她爹的心情就算看出来了也没说,现在自然更不会提醒林青河他们了。那个大坑是林绣月自己要往下跳的,那她适当地推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更好吗?”沈君川懒懒一笑,“让他们去狗咬狗就好啦,我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林织云坐到他身边与他商量:“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可以公开那笔银子的事情了,这段时间不如先把地看起来?娘的身体不好,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这件事情之前就商量过了,因此沈君川也没多推拒,只道:“买地盖房就行,田地适当买一些种菜吧。但也不需要买多了,我若是去读书的话,我们家就没有能下地的。” 这倒也是,林织云原本想过要不要自己买地种棉花的,这样丝线就不用去外面卖了。可是自己纺线的话她还得自己染上,倒是多费了很多功夫。如果成本都能赚回来的话,倒不如买现成的线。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那么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她靠着打络子和做绢花赚了十几两银子,加上之前从徐家要来的二十几两,本来也买不了多少地。林织云打算先将地买下来,等多攒些钱之后再盖房子。既然要盖房子,那当然要盖一个好的了。 林织云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她把这批绢花都交了,就可以开始刺绣了。到时候得绣一个大件,好多卖些银两。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把沈君瑶教会了。如果沈君瑶做绢花她刺绣的话,那样速度就能快一些。 林织云盘算着要如何赚钱的时候,沈君川也把那些书都整理了一遍,最后从里头挑出了五本书来。 “等这五本抄完我就不管徐博闻了。” 林织云看了一眼剩下的七八十本,皱眉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我抄的都是科考用得到的,至于用不到的那些我干嘛要抄给他?我又不是闲得慌。”沈君川抱出其中一叠说,“你看这些,这些都是木匠必看的,徐博闻肯定不爱看。” “木匠看的?”林织云瞥了一眼,好笑道,“这些我从前也翻过,上头记载了不少机关和工具吧?比如如何制造水车什么的。” “可不是?”沈君川对这些书倒是挺感兴趣的,“等我抄完那五本,就把这些都看一遍。” 林织云对此没什么意见,她也不愿意为了徐博闻累着沈君川,既然那些书科考用不到,那沈君川不抄也没关系。 “除了木械的,我记得里头还有一些关于农桑和算学的,这些科举总用得到吧?这些你也不抄了?”林织云问道。 沈君川叹息:“娘子就是太厚道了,对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干嘛那么好?徐博闻他翻过你爹的藏书吗?” “他曾经提过,不过爹只借了他两本,说剩下的暂时还不适合他看,等他长大了再说。”林织云如实道。 “既然如此,那不就行了?这些东西书院多少会教一点,但这些藏书里写得可深多了,就算我抄了他也不一定学得会啊,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沈君川笑道,“等下回我送抄录本过去的时候,就把这书单也抄一份给杜夫子,让杜夫子证明他用得到的我都抄完了就行。” 林织云好奇道:“可是杜夫子为人方正,会愿意帮你作证吗?我记得从前杜夫子经常跟我爹借书看的呢。” “正是因为杜夫子与岳父关系不错,所以才更不会帮着徐博闻啊。林夫子帮了徐博闻那么多,徐博闻却未曾报恩,如何还好要更多的东西呢?杜夫子若是帮了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助纣为虐的。”沈君川笑道。 他与杜夫子聊过几次,已经把杜夫子的秉性摸得差不多了,这口哑巴亏徐博闻吃定了。 不过沈君川也不觉得徐博闻吃亏了,本来就是白得的书,有一本赚一本,徐博闻觉得自己吃亏那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二十章 那些书要怎么抄林织云都随沈君川去了,毕竟那些书本来就是他爹留给自己女婿的,从前以为徐博闻注定是他女婿,才交代了以后给徐博闻看要注意些什么,这也造成了徐博闻的误会,还以为那些书注定是他的。林织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让徐博闻清醒一下也好。 林织云则继续教沈君瑶做绢花。何氏也想学,可她的手太粗糙了,容易将纱绢勾破,最后还是继续打络子了。虽然这样她赚到的钱少了,但是沈君瑶能多赚些,她也高兴。 林织云去买了一个绣架回来坐沈君瑶边上,每当沈君瑶做好一堆绢花以后,林织云就将其一朵朵缝在发带上并附上绣花。沈君瑶也学过绣花,但她绣得不如林织云好,也不如林织云快,为了保证质量,刺绣方面一直都是林织云亲力亲为。 不绣发带的时候她就开始绣自己的东西,之前她的嫁衣好像很受大家喜欢,她便买了些不错的料子回来,准备再绣一件。这次用的布料和丝线都更好,又取来了她专门请人磨好的绣花针,还没有王氏那样的人盯着,她一定可以绣得比上次的更好。 “嫂子是要做嫁衣吗?”沈君瑶好奇道,“可是成衣会不会不太好卖?大部分姑娘都是自己绣嫁衣的。” 林织云笑道:“可也有绣活不好的姑娘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若是绣活不好,便会请手艺上好的绣娘帮忙刺绣。若是我绣得比那些绣娘还好,他们不就会买我做好的成衣了吗?” “可是最近也未必有新娘出嫁啊……”沈君瑶还是不太看好。 何氏笑道:“我记得小河村的荷花姑娘就快出嫁了吧?” 沈君瑶点头道:“荷花姑娘确实很喜欢嫂子做的嫁衣,可我看嫂子这嫁衣得值几十两呢,乡下人哪会花那么多银子买嫁衣啊。” “我听你三婶说,最近镇上县里都有姑娘要出嫁,尤其是县令家的千金。”何氏道,“之前你哥成亲的时候你三嫂就说,我们乡下人的新娘都是自己绣嫁衣的,哪像县令千金那样请了好几个绣娘绣了好几身嫁衣都不满意呢。我看云娘若是绣好了,倒可以拿过去试试。” 林织云闻言,自然做得更尽心了,要比自己新婚那日穿的好看许多才行,这样才有可能入了县令千金的眼。林织云觉得,县令千金应该是不差钱的。 他们岱云县的周县令是个清官,一般来说清官都很贫困,但他们周县令不一样。周县令家里是经商的,周夫人家里也是经商的,虽说士农工商,但他们这个朝代对商人没那么苛刻。就算是商人之子,只要有真才实学,都能科举出仕。周县令为人方正,家里又十分有钱,于是他们岱云县的衙门就清廉如水了。周县令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大约就是太宠孩子,家里的孩子都十分娇惯,也十分挑剔。 但这对林织云来说是个好机会啊! 等林织云将这嫁衣绣好的时候,半个月都过去了,正好沈君川也要去交最后两本抄录的书,夫妻俩又结伴去了县城。 沈君川如今腿脚好了许多,走路不再一瘸一拐,林织云看着心里也高兴,步子轻快了许多。 万锦楼的万掌柜看到林织云也很高兴,林织云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万掌柜就直接迎出去了。万掌柜心想最近多亏这位沈夫人了,让他们万锦楼的生意好了不少。从前他们万锦楼确实是县里最好最大的,但是前段时间来了家四季绸庄做得也很大,颇有跟他们别苗头的意思,卖的布料不比他们的差,甚至价钱还要便宜一些。 不过沈夫人来过以后就不一样了,他们先是卖出了桃花手绳,在四季绸庄开始仿制的时候他们又推出了绢花发带,如今四季绸庄又开始仿制绢花发带了,也不知道沈夫人会不会带点新东西过来。 万掌柜点完手绳和发带并结账以后就期待地看着林织云,主动问了这个问题。 林织云笑道:“这回我做了一件成衣,不知道万掌柜能不能帮我卖出去。” “哦?沈夫人还会做衣裳吗?” 万掌柜只见过林织云在发带上绣的小花,觉得那小花虽然精致,但县里不少绣娘都能绣出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听到是成衣的时候,其实他有些失望。这年头没钱的都自己做衣裳,有钱的则请人专门定做,会买成衣的人其实不多。 林织云将绣好的嫁衣用普通的黑布牢牢抱着,她抱着那个小布包笑道:“我听说这万锦楼里是有雅间的,不知道我可否上去坐坐?” 还挺神秘?万掌柜觉得好笑,不过他与林织云的合作一直都挺愉快,他也不想得罪林织云,便带着林织云上楼了。等进了隔间并将房门关上以后,林织云才将自己手里的布包打开,取出了她做好的那身嫁衣。 万掌柜看着林织云展开的嫁衣眼睛一亮,惊讶道:“这嫁衣上的刺绣也都是沈夫人自己绣的?” 林织云点了点头:“万掌柜觉得这身嫁衣如何?” 万掌柜惊喜道:“这嫁衣自然很好,这上头的刺绣比我们店里的绣娘还要出彩,没想到沈夫人还有这等手艺。只是这嫁衣用的料子丝线都是上好的,更有金线银线,价格只怕不低啊。” 林织云笑道:“那是自然,这原本就是给贵人做的,我听说县令府上周二姑娘的嫁衣还未选定,万掌柜觉得这身如何?” “居然是奔着周二姑娘来的?夫人消息还挺灵通。”万掌柜笑道,“我是觉得这身嫁衣很好,可到底能不能让周二姑娘看上,我也没有把握。” “周二姑娘挑剔,我也有所耳闻。我想先将这嫁衣放在万掌柜这里,若是卖不出去万掌柜到时候还我就是。倘若能卖出去的话,我想要这个数。”林织云跟万掌柜比了三根手指。 “三百两银子?” “不错。” 林织云做这嫁衣的时候发了狠心,将她娘藏在织布机里的银票都取了出来再加上手头的现银才凑够三十两买了这许多好料子,自然是为了拿更多的银子。这价格虽然翻了十倍,但是这嫁衣上的刺绣值这个价。 林织云又指了几个位置给万掌柜:“我手头银钱有限,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若不然这些位置还可以缝上珍珠,到时候这嫁衣流光溢彩,一定能卖出更多银子。” 万掌柜眼睛更亮,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既然如此,我直接给夫人三百两将这嫁衣买下就是。” 那当然更好,毕竟她现在手头银子不多了,撑到客人来买这成衣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万掌柜痛快地给林织云结了钱,等林织云一离开他便迫不及待地将这嫁衣给了店里手艺最好的绣娘,还给了那绣娘一匣子珍珠,让绣娘照着林织云说的地方把珍珠缝上。 “这嫁衣我是要卖大价钱的,温嫂子可不能有一点失误啊!”万掌柜郑重道。 那温嫂子摸着嫁衣惊叹道:“我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好看的嫁衣,是从府城那儿送来的吗?” 万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一声冷哼:“这样的手艺天下难得,恐怕就是府城也不会有了。也亏得我们万锦楼运气好,居然遇到了这样一樽大佛。” 万掌柜其实怀疑过这嫁衣到底是不是林织云绣的,毕竟林织云看上去太年轻了,不像是有这等手艺的。就连他们万锦楼的招牌绣娘温嫂子,那也是学了二十年才有这个手艺的。 不过是不是林织云绣的很重要吗?左右林织云已经将这嫁衣卖给他了,而他现在可以利用这嫁衣赚到更多的银子!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至于这嫁衣身后的绣娘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反正林织云信得过万锦楼,以后那位绣娘要是再做出了什么好东西,应该还会往他们这万锦楼里送的。 林织云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已经被人怀疑了,她此刻揣着三百两银子心里正乐呢,又在万锦楼里挑了许多料子。 “今天赚的这一笔够我们家吃用许久了,总算可以闲下来给你做衣服了。”林织云笑道,“我打算给我们一家四口都做两身衣服,你说说,娘和瑶儿都喜欢什么颜色?” 沈君川听了这话不由道:“真那么累的话,也不用特意给我们做衣服,我看这万锦楼里的成衣也挺好的。” “成衣哪有自己做的贴身啊?”林织云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累到自己的,钱够用了就会歇一会儿。身为一个绣娘,我比你想象的更知道爱惜自己的手和眼睛呢。” 沈君川只好道:“那先做一身吧,也不着急。” 林织云笑道:“也好,我先慢慢做着,等换季的时候正好穿。” 她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心里还是想将沈君川的衣服先做好。沈家虽然落魄许久,但何氏在家里还有钱的时候买过许多衣裳,到现在还有两箱呢,沈君瑶平日穿的衣裳都是拿何氏过去那些衣裳改的。分家的时候钱氏原本想将这些衣服昧下的,可惜后来沈君川想起来了,又跑回沈家扛了回来,于是现在他们娘仨都是不愁衣服穿的,她也穿着何氏的呢。 唯有沈君川是真的没有衣裳,他身上的都是沈家几个堂哥穿破的,何氏根本没钱再给他买别的,他自己也是得了钱就给何氏买药,不会花在自己身上。 林织云心疼他,想赶紧给他做套合身的。 第二十一章 林织云觉得自己是个败家的,每次领了钱之后就会花去不少,这回更是如此。她不仅又买了很多布匹和丝线,还买了不少零嘴回去。想着何氏喜欢吃鸡蛋,她还买了一只公鸡两只母鸡和一窝小鸡仔。反正何氏闲不下来,给她找点事做也好。 沈君川见状又道:“反正我们已经买了菜地,不如再买些种子回去?我看娘挺想念她在沈家料理的那块菜地。” 林织云于是又买了不少菜种回去,看到狗崽的时候也顺便买了一对回去,打算养来看家。毕竟沈君川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家里,一窝子女人还是得养条狗才能安心些。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林织云还专门雇了一辆牛车,停在了杜家附近。 沈君川无奈道:“反正杜家你也来过许多次了,你把那几本书还有给杜先生的东西都拿进去,我在这儿看着。” 原本是林织云想看着牛车的,但沈君川觉得她一个弱女子不方便,何况她生得又招人,还是自己看着安全些。 “可是杜夫子校对会不会很久?让你一个人等那么久是不是不太好?”林织云犹豫道。 “这有什么?正好我今日多带了一本书出来,我坐这看书就是,你快进去吧。” 林织云见他真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这才背着大包小包地进杜家了。因为这回她得的钱多,给杜家买的东西也比从前多了三成,抱进去的时候还把杜夫人吓了一跳。 “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再这样,以后我都不敢让你们夫妻登门了。”杜夫人无奈道,“今天静流怎么没来?往日你们夫妻二人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夫人又打趣我,我与相公只是来县城的时候时常结伴罢了,哪就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林织云抱着东西进门后才道,“相公在外面等着呢,今儿我们添置了不少东西,拿不下只好雇了辆牛车。相公不放心那车夫,便在外头看着。” “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你们小两口这是发财了?”杜夫人惊讶道,“快进来吧,我让老杜快点校对,免得让静流多等。” 杜夫人年轻时也算他们县里小有名气的才女,嫁给杜夫子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十分相得,对杜夫子喜爱的学生也十分慈爱。因此每回林织云夫妇二人过来的时候,杜夫人都是这般热情又温柔,叫人心里慰贴。 杜夫子见了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也觉得日后不好再让他们夫妇二人上门了,不然他都觉得自己是个贪婪爱收礼的无良夫子了。 林织云笑道:“日后也不会这样频繁地过来了,相公说这是最后两本了。” 杜夫子点头道:“不错,静流之前就与我说过这事。那些书原本就是林夫子留给自己女儿女婿的,静流的做法并不算错,我也同意了的。” “这些日子也多谢杜夫子照顾了,日后逢年过节我们夫妻二人只怕还要上门叨扰,还望夫子与夫人不要嫌弃。”林织云又笑道。 一旁的杜念画连忙道:“爹爹怎么会嫌弃沈大哥和沈嫂子呢?每回你们过来以后,爹爹都能乐一天呢!” 杜念诗则拉着林织云的手不舍道:“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过来吗?我和妹妹都舍不得嫂子呢。” 杜家两个姑娘是真的很喜欢林织云,她们自从摸清林织云夫妇二人上门的规律后,每到这一天她们俩都不出门,专门在家等着呢。她们听说当年林夫子留下了整整一大箱书呢,还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再过一年,谁想到这才过来不到两个月呢? 林织云笑道:“日后若是做出了新的绢花,我会再送过来的。你们俩若是真的想我了,去乡下看我也行。” 林织云就是随口一说,绢花她是会送的,但她不觉得这两位娇小姐真能去乡下找她。杜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杜家两位姑娘自打出生起在住镇上,哪里受得了乡下的环境? 念着沈君川还站在门口等着,杜夫子这一回确实校对得飞快。他信得过沈君川的人品,因此只是大略地翻一本,就将原本还给林织云。 “回去吧,静流的人品我信得过。日后他还要复学吧?量他也不敢糊弄骗我。”杜夫子半开玩笑道,毕竟沈君川还有一份书是抄给他的,肯定不至于乱来。 杜夫子这样信任沈君川,令林织云十分感激,走之前还跟杜夫子夫妇二人行了个礼。她出去得这样快,沈君川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来杜夫子还挺信任我。”沈君川笑道。 林织云也笑道:“你这样好,杜夫子自然信你。” “我很好吗?怕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君川笑道,“大多数人提起我想到的都是混不吝的,也就你觉得我好。” 他小时候也是个人人夸的,可自从他爹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夸过他了。因为他忽然倾家荡产又没了爹,从前羡慕或是嫉妒他的人都开始嘲笑他,讽刺他。他受不了他们落井下石的面孔,慢慢就成了今天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骂一句混不吝的,唯有她看他时的目光始终与别人不同。 不过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救了她的人叫沈君川,与别人不同很正常。 林织云笑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和徐秀才经常会来我家请教我爹问题。徐博闻每回都是空手而来,而你则每次都会给我爹带点东西,还会给我带零嘴,给我娘带布头。” 沈君川笑道:“那个时候沈家有钱徐家困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织云摇头:“并不只是如此,你还会关心我爹的身体,会说出他是否哪里不舒服,会催他去看大夫。徐秀才每回都是问一句林叔近来可好,林叔保重身体,话说得客气,并听不出多少关怀。” 沈君川倒是没注意这些,他只记得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徐博闻,也说不出为什么。 林织云又道:“我被人调戏欺负的时候,哪怕对方人多相公也要为我出头,后来被打伤了腿也毫无怨怼。我当时不知道相公身份,只觉得这人真好。” “我那是认出你了,林先生从前对我不错,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独女出事。” 林织云笑道:“倘若当时路过的是徐秀才,哪怕认出我了,恐怕也不敢出手。我爹对你,只是一个夫子对学生的关怀,这样的学生他有几十个,未曾有过特殊对待。可我爹对徐秀才,那是当成自己儿子在照顾的。然而你处处记着我爹的好,徐秀才却不管不顾了。所以相公真的很好,只是相公习惯了用这副态度对人,竟然听不得别人夸你好了?” 沈君川忍不住掐了一把林织云的脸道:“什么好不好的,也不知羞。” 林织云笑得更欢,心想她相公一定是知羞了才不好意思的。在她看来,沈君川虽然时常表现得凶狠,可那也是为了活下去。他本是个仁义正直之人,就算日子艰难,也依然保持着心里最初的那点柔软,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好。 回去以后何氏看到那么多东西也吓了一跳,听到林织云还要给自己做衣服连忙摆手拒绝。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看到了,我那儿还有两箱衣服呢,怎么都够穿的,不用再做了。” 林织云笑道:“娘曾经有多少衣服那是公爹的心意,如今我要做的是我的心意,娘可不能拦着我孝敬您啊!” 何氏摇头道:“你还是先给自己做一身吧,你来的时候除了嫁衣身上什么都没有。我那些衣服终究不适合你们小姑娘穿。” “娘放心吧,我漏了谁的都不可能漏了自己的呀。你看这匹海棠红的棉布就是我给自己买的,够鲜亮了吧?”林织云拿出那匹布笑道,“这匹布长,我打算给自己做一身衣服以后,再用剩下的给瑶儿做条裙子。瑶儿喜欢什么样的裙子,褶裙、马面裙还是留仙裙?” 沈君瑶连忙道:“我自己也是能做衣裳的,嫂子愿意送我新布我就很满足了,哪能让嫂子给我做衣服呢?” 嫂子这双手是用来赚钱的呀!沈君瑶真觉得自己的衣服不能劳烦嫂子,不然得占用嫂子多少时间? 林织云笑道:“我上次绣的那身嫁衣卖了不少银子,够我们家盖个新房并花用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我先紧着自己家的事吧,钱等没了再赚就是。” 给自己家里人做衣裳其实用不到太复杂的刺绣,毕竟在乡下不宜太招摇。林织云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合理,接下去的两个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盖新房,除此之外就是给他们家里每人都先做一身衣裳,沈君川衣裳少,得做两身才成。 不过这两个月里家里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进项,沈君瑶还可以继续编手绳做绢花呀!她要是做完衣裳以后时间还宽裕的话,就可以继续绣嫁衣。不过这一回的嫁衣不用那么费工夫,之前那身是为了县里的有钱人特意准备的,普通人买不起那样贵的,但是与其相似却略差些的未必不会买。 第二十二章 林织云裁剪很快,不到三天就给沈君川做好了一身衣服。她原本还想在上头绣花的,可沈君川说在乡下不能穿得太招摇了,这才作罢。那身衣服做好之后,沈君川就直接穿着出门了。 沈君川这回出门是去买地的,林织云也拎着个篮子跟着去了,篮子里装了些鸡蛋猪肉还有新鲜采来的蘑菇跟几根绢花头绳。一般求人办事都要送礼,这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礼重不重不打紧,但总要让人看出你是一片诚心才好。 刘村长看到沈君川来了倒也不意外,乐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小两口会来,那破屋一般人都住不了多久,你们居然住了一个多月。” 林织云笑道:“也是没办法,之前正想办法攒钱了,如今攒到了一些就过来买地了。不知道这槐花村里还有哪里有空地?” 刘村长笑道:“村里无主的地不少,你们沈家边上就有一大片,张三叔家那边也有一块,靠近后山那边也有一块。李二麻子、王铁锤家附近都有,我建议你们看看沈家边上的和花家边上的。沈家边上的不用说,离本家近,走动方便。这张三叔家边上的空地很大,且张三叔一家人都不错,有这样的邻居在家,平时也能安心些。” 只听刘村长的描述林织云会选择张家边上,可这刘村长说的是真是假她就无从判断了,因此她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沈君川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买张家边上那块地吧。张三叔为人确实不错,当年教过我不少手艺。” 林织云好奇道:“什么手艺?” “木匠的手艺啊,张三叔是我们村里的木匠,专门帮人做点桌子椅子之类的,家里那梳妆台也是他教我做的。” 林织云想起沈君川跟她说过,村里的张木匠对他一向照顾,心里就更乐意了几分。 “张家边上的空地不小,你们是要都买下来,还是就买一部分。都买下来的话我算你们便宜些,十二两银子就够了。” 听到十二两的时候林织云还觉得贵,不过看到刘村长用手划出来的地方就发现确实不小了,这都够他们该两座房子了吧?只是他们家里人丁单薄,也用不着那么大一块地吧? 林织云想了想又觉得地方大点不错,可以专门开垦一片菜地出来,这样日后何氏闲不住时种菜摘菜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是能令人安心不少。 “那就都买下来吧。”林织云道。 刘村长惊讶地看了林织云一眼,又问:“那要不要再买些田地?我看川子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四处找活终究不够安稳,不如踏踏实实种地?” 林织云连忙道:“田地就不用了,我们家就没有能下地的,如今先把房子盖起来才是正经,多余的钱我们也拿不出来。” 刘村长更奇怪了,看着沈君川问道:“你平时在家都听你媳妇的?” 沈君川笑道:“大部分事情都是商量着来的,不过这买地盖房花的都是云娘的钱,我自然都听云娘的。” 刘村长媳妇刘婶子好奇道:“川子媳妇哪来那么多银子?都是娘家给的陪嫁吗?” 沈君川笑道:“我媳妇的娘家陪嫁都是她的旧被子破衣服,除了林先生留下来的织布机和那箱书,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这些银子还是从徐家讨来的呢。” 刘婶子更好奇了:“徐家为什么会给你们钱?” “我跟徐家说了,当年因为两家定了亲,所以林夫子一直用自己的钱去贴补徐家母子,可现在徐家既然不愿意成亲了,当然得把钱还回来。我那岳母是个爱记账的,那些年一共给了徐家二十几两银子,一笔一笔的都记得很清楚,徐家想赖也赖不掉。” 刘婶子义愤填膺道:“该!就该狠狠地宰他们一笔!依我看二十几两银子哪里够呢?林夫子还教导过徐秀才读书写字呢,得把束脩加上。徐家还欠了林家不少人情呢,难道人情就不用算钱了?” 沈君川眼睛一亮:“可惜了那天刘婶子不在,不然我还真能宰他们一笔。如今不过是欠债还钱罢了,我们没赚,徐家也没亏。” 沈君川是开玩笑的,那天他如果真要宰徐博闻一笔的话,他提的那些条件就不会完成得那么顺利。 但刘婶子是真的遗憾,如果她那天在场就好了,多么大的一出戏啊!她之前还感慨过林织云好命来着,想着怎么不是自己的女儿嫁给徐秀才。可现在看来徐秀才也不是良配,他们对外虽然说只是送错了新娘,可是从两边的聘礼来看,怎么可能是送错了,林青河他们一家分明就是故意的呀。 还有那徐家,好像是被迫娶错了人,可他们不是全程一副将错就错的样子吗?不少人都觉得徐家那是故意的呢,他们肯定早就跟林青河家里说好了。刘婶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刘婶子从前听了村里的流言,以为林织云跟沈君川都是不堪的,然而今日见了真人,却觉得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起码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很知礼啊,送的礼物很让人喜欢。乡下人哪家不爱吃鸡蛋和肉啊?而且他们家还有个没出嫁的女儿,林氏送了好几根漂亮的红头绳哩!上头的绢花她以前从没见过的。 村长与刘婶子都是不错的人,但刘婶子有些爱说嘴,于是林织云夫妻二人从村长家回来的第二天,整个槐花村都知道她从徐家那里讨了一笔钱回来。没两天,小河村的人也都知道了。 沈家人知道的时候后悔极了,早知道林氏能从徐家那里要回钱来,他们怎么都得先把钱骗来再分家啊!都怪沈君川那个混不吝的太狡猾! 小河村那边林绣月也觉得林织云狡猾,心想林织云明明自己能赚的钱更多,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之前的事情公布出去,就是为了让人以为她的钱都是从徐家那儿得来的。若是以前林绣月会觉得高兴,因为这样徐家人也不会知道林织云手巧的。可现在徐家人已经知道她是冒名顶替了,林织云再这样做她只会觉得厌烦。 不过知道就知道了吧,徐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她怎么样。虽然她的确不会刺绣,但徐家现在吃的用的花的哪一样不是她的钱?她在钱这方面供着徐家,徐家当然要在其他方面供着她,以前真是她想岔了。 林绣月现在手上的绷带也拆了,毕竟她的伤早就好了,她以后再也不用装自己手伤了,多好?果然混账人就有混账方法,也不知道林织云嫁了那样一个虚有其表的混账,往后日子会不会好过。 林绣月一点也不希望林织云好过。 沈家那边则矛盾一些,他们既希望沈君川好过,又希望沈君川不好过。如果沈君川不好过的话,他们就只能继续过从前的日子了,总要沈君川有钱了他们才能沾到光啊!可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凭什么每次要发达的都是大房呢? 知道了林织云有钱以后,钱氏立马就闹上门来了。 钱氏刚来的时候态度十分和善,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要闹事的。她进来之后也是直接找的何氏,并没有找林织云与沈君川。 林织云见人没提到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安心地给沈君川做衣裳。她想着沈君川很快就要复学了,如果去县城读书的话衣服倒是不用那么朴素,起码可以绣点竹子啊。 钱氏进门以后先跟何氏哭穷:“嫂子你不知道,我们这日子可真难熬,每日忙前忙后的不算,钱也拿不到多少。这几天娘又病了,我们都没钱给娘请大夫抓药,也不知道娘她……呜呜呜……” 钱氏本想说也不知道娘她能不能熬过去,只是一想到沈老太如今根本没病就不敢说了,免得传出去后人家说她诅咒自己的婆婆。 何氏着急道:“娘病了?怎么病的?得了什么病?严重吗?怎么不请大夫呢?” 她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钱氏听了十分厌烦,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就眼睛亮了亮。当然了,她眼里的这抹亮光是不能让何氏看见的,因此钱氏低头装作抹眼泪。 “我们也想请大夫,这不是没银子吗?嫂子你看能不能借点?” 何氏立马就想逃出两百文给她,毕竟她现在也攒了快一两银子了,平时又没有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给自己婆婆两百文也是应该的。 可她耳根子软,沈君川却不会纵着钱氏。 沈君川当即就道:“奶奶真的病了?正好我要一会儿要去白大夫那儿,待会儿就把白大夫带去老宅给奶奶看看。” 钱氏顿时脸色僵硬,沈老太根本没病,她过来的主要目的是钱啊!她大嫂多好骗啊,她都决定要满载而归了,结果沈君川出来捣什么乱! 她是知道沈君川跟白大夫关系不错的,如果情况不严重不需要白大夫送药的话,白大夫给沈家人看病甚至可以不收钱。 还真是狡猾!这沈君川简直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比他亲爹差远了! 沈君川要是听到钱氏的心声大概会为自己拍手叫好,毕竟他可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像他亲爹。他虽然很爱自己的亲爹,可他也知道,他爹就是因为太过大方才被二房那群不争气的活活害死了。 第二十三章 因为有沈君川盯着,钱氏最后还是空手而归了。她倒是想闹,想骂何氏跟林织云不孝,可看着沈君川那阴恻恻的目光她不敢啊!如果沈老太真的有病,那沈君川就算再恨沈家的人,最后也得掏出钱来。偏偏沈老太正健壮着呢,要是沈君川真拉着白大夫过去了,最后丢脸的还是他们沈家。 也不知道沈君川什么时候才能不在家,只有沈君川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才能占到便宜啊!毕竟何氏耳根子软,不管沈君川怎么嘱咐,只要他不在身前盯着,何氏就是会心软,到时候林氏那个做媳妇的也没有拦着婆婆的道理。 钱氏回去以后就把这事说了,沈二叔却很不满意,觉得侄子是应该孝敬叔婶,孙子就该孝敬爷奶,既然长辈都开口要钱了,晚辈又怎么能不给呢? “娘,川哥儿太不像话了,你得好好教训他!” 沈二叔虽然喊得凶,但是不敢真的跟沈君川叫板。面对沈君川他还是心虚的,虽然他也觉得沈君川他爹没用不能赚更多的钱给他挥霍,但到底是他气死他哥的,这点他有自知之明,因此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叫沈老爷子跟沈老太太做主就行。 沈老太太对那笔钱也很眼馋,只是转念一想就拒绝了:“那银子是徐家欠林夫子的,如今讨回来便算是林氏的嫁妆,婆家贪图媳妇嫁妆是要被人诟病的,你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我也没贪你嫁妆啊。” 钱氏不满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当时的嫁妆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呢,谁家乡下丫头陪嫁二十几两的?要我说,那是川子帮忙讨回来的,也该归我们沈家才对。” “够了,这事别再说了!”沈老爷子也是一声暴喝,“如今都已经分家了,他们家的银子自然归他们家!当年要不是你滥赌败光了家业,如今我们也不会这样。如今你不想着弥补还要继续扒着大房的子孙,你是想你大哥绝户吗!” 沈老爷子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沈二叔听了都支撑不住。 “儿子不过是想要点钱来孝敬您老人家而已,怎么就说到绝户上头去了?” “你别忘了你大哥当年是怎么死的,你已经逼死你大哥了,还要逼死川哥儿吗?”沈老爷子冷冷道,“如今已经分家,你们二房不许再上门打扰他们!除了分家契书上写的每月两百文孝敬钱,其他的你们都不许多要。别忘了,当初川哥儿可是身无分文被分出去的。” 沈二叔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当初沈老爷子一向疼爱沈君川,上回却那么痛快就答应分家的原因了。敢情沈老爷子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沈君川那臭小子着想。就连沈老太太也是被沈老爷子敲打过的,否则她方才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还以为老爷子是为了不让大房的孤儿寡母拖累他们把人赶走的,原来是怕他们拖累大房吗? 沈君川被分出去的时候确实一分钱也没有,可那又怎么样?他们沈家本来就没什么钱能分。 想明白以后,沈二叔难受极了,明明以前他才是他爹最宠爱的儿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钱氏不服气道:“那可是二十几两银子啊!我们家现在要是有那二十几两银子……” “二十几两听起来是多,可川哥儿现在还要买地盖房子,最后又能剩下多少?”沈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钱氏被沈老爷子的眼神吓到,不敢再说话。可她心里还是不服气的,觉得沈君川他们继续住在村口的破房子就好了,干嘛要盖房子浪费钱?有那钱去盖新房,还不如给她儿子娶媳妇呢!再说了,她还有两个女儿等着出嫁呢!总不能一点嫁妆也没有吧? 钱氏有三个儿子,沈君福沈君禄都沈君川大,娶的媳妇都跟他们沈家的一样穷,他们不用给彩礼,对方也不用给嫁妆。小儿子沈君寿比沈君川小一岁,如今沈君川也娶妻了,接下来就该给她小儿子操心了。可她小儿子看中了柳树村的孙巧尔,孙家跟他们要十两礼金呢! 沈家如今哪里拿得出十两礼金?一听就知道是孙家为了拒绝的推脱之词。可沈君寿觉得就算是推脱之词也不打紧,只要他到时候能把钱拿出来就行了。沈君寿一直都是钱氏的命、根子,钱氏怎么舍得让沈君寿失望呢? 眼看着沈家二老不肯配合,钱氏只好自己想办法。 于是林织云在家里才刚闲了两天,便迎来了四个客人,全都是二房的。有二房的大儿媳傅氏,二儿媳卢氏,还有二房的两个女儿沈玉珍和沈玉琼。沈家这辈男子都是君字排行,女子排行未定,二房自己选了玉字。后来沈君瑶出生,沈老大觉得自己的女儿比起儿子也不差什么,就继续用了君字。 沈家兄妹跟二房的同辈都相处不来,因此看见二房四个女眷上门的时候,林织云还没什么反应,沈君瑶就直接拉下了脸。 “大堂嫂二堂嫂大堂姐三堂妹,你们来啦。”沈君瑶的语气也很冷漠。 沈玉琼闻言也拉下了脸:“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看见我们来了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是没关系,可大嫂还怀着孩子呢,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赔得起吗?” “玉琼,不要胡说。”沈玉珍拉着沈玉琼柔声道,“娘是叫我们过来看看大伯母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起来大伯母和三哥搬来以后我们还没串过门,是我们失礼了。” “大堂妹千万别这样说,大家都是亲戚,哪有那么多礼?”林织云迎上去笑道,“听说大堂嫂有身孕了?这有了身孕的人虽然需要适当走动,但从沈家走到村口也太远了,大堂嫂没有哪里不适吧?” 傅氏确实不太舒服,但想到林织云手里握着那么多钱,感觉就舒服多了。 “没事没事,说起来我还没跟三弟妹好好聊过呢,正好今日有空就过来了。”傅氏笑道,“自从我怀孕以后,娘也不怎么叫我干活了,我在家也闷得慌。要是三弟妹不嫌弃,以后我天天来找三弟妹聊天。” 林织云心想就算她不嫌弃,沈君瑶也是嫌弃的,她可不想将这些不坏好意的人留下。 卢氏眼尖,还没等林织云想好措辞,她就看到了屋里的一筐丝线,连忙问道:“三弟妹那个小竹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林织云笑道:“不过是先打络子的丝线罢了。二堂嫂会打络子吗?” “倒是没做过那个,三弟妹是做那个来赚钱的吗?”卢氏问道。 林织云点了点头:“不错,虽然也赚不了几个钱,但如今刚买了地又要盖房子,手头紧得厉害,只好做些小东西贴补贴补。” “不知道三嫂打的是什么络子,我能看看吗?”沈玉珍笑着问。 “原本就没什么不能看的,大家进屋来看就是了。”林织云思忖一番还是将人都请进来了。 那个小竹筐里放的都是沈君瑶刚编好的手绳,沈君瑶是不乐意给二房那些人看的,可是林织云都开了口,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嫂子教她的,她总不能当众拂了嫂子的面子吧? 沈玉琼看到那些手绳惊讶极了:“这不是前段时间县里卖得很好的桃花手绳吗?” 林织云笑道:“可不是?我前段时间去县里买丝线,发现这桃花手绳卖得不错,就买了一条回来琢磨编法,就散卖了一些出去。” 卢氏眼睛都亮了:“没想到嫂子还有这等手艺,既然嫂子会了,不如教教我们?” “这桃花结的编法有些繁琐……” “没关系,多繁琐都不要紧,我们愿意学!”卢氏说得斩钉截铁。 傅氏也连忙道:“有什么需要的,三弟妹尽管跟我们开口就是了。” “倒也没什么需要的,嫂子们自己准备好丝线就是了。”林织云笑道,“不过有一个条件嫂子们可必须答应我。” “什么条件?” “嫂子们对外可不能说这是我教的,否则人人都来找我,大家都学会了,那我们可就赚不到钱了。” 这个条件二房的人自然都肯答应,他们不介意让别人一起赚钱,但前提是别人不能影响到他们赚钱。 “那行,嫂子堂妹们先回去吧,等准备好了丝线再来找我。不过这事可千万不能声张,在没学会之前,最好连二婶他们都不要说。” 卢氏连连点头:“三弟妹放心,我这人嘴最严了。” 沈玉琼则道:“我看三嫂家还有不少丝线,就先拿三嫂家的丝线练手好了,三嫂不会介意吧?” 林织云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三堂妹请回吧,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想来教不了你们编手绳了,你不会介意吧?” “哼!要真不舒服的话刚才怎么不说?为了那么一点丝线你至于吗?小气鬼!谁稀罕学呢?”沈玉琼直接生气地走了。 “嫂子,三妹今天心情不好,冲撞了三嫂是她不对,我代她跟三嫂道歉。”沈玉珍说完就追了上去。 傅氏自然也想直接用林织云买的丝线,不过此刻看到了林织云的态度也不敢打这个主意了。能多占点便宜当然好,可这位新入门的三弟妹似乎跟三弟一样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很多时候他们都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可是如果你想跟他们求取更多的话,他们就什么都不愿意给了。 卢氏则无所谓,她觉得这年头大部分手艺都是不外传的,林织云愿意白教给她们,已经是她们占了便宜,哪里还敢要求更多?也不知道她那小姑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就算林织云没脾气,那沈君川还能让他媳妇吃亏吗? 第二十四章 虽然相处短暂,但林织云也大概看出了这四人的性子。沈玉琼就是个暴脾气,钱氏有的缺点她都有,还比钱氏没脑子,什么心思都藏不住。沈玉珍则是个笑面虎,看似温温柔柔,头脑却很清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因此沈玉珍现在会和和气气地讨好自己,可日后她跟自己利益冲突的时候,就不知道会怎么做了。 卢氏大约是性子最好的,贪得进退有度,不至于让人厌烦,说话也十分爽快。傅氏则是眼里就写着贪婪,可又怕被人知道,言行举止都不够坦荡,令林织云有些不喜。 但这也没办法,听沈君川说,卢氏和傅氏娘家都跟沈家差不多穷,人穷久了肯定看到钱就要眼睛放光的。 林织云心想,沈家跟林家到底不一样,她可以跟林青河一家断亲,沈君川却不能跟沈家那一大家子断亲,不然日后他去书院会被人诟病。既然不能断的话,那就只能想个办法好好相处着。 林织云不可能白给他们送钱,但教他们怎么赚钱还是可以的。 沈君瑶不知道林织云的想法,等二房的人都离开后,她就不太高兴地问:“嫂子为什么要答应教她们编手绳啊?” 林织云笑道:“你不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吗?倘若我们家过得越来越好,他们却一直没进项的话,只会不停地跟我们要钱。世人都是怜弱的,到时候我们不愿意白给,肯定会引发更多事端。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将法子交给他们,自然他们日后能赚多少,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可现在桃花手绳已经不如之前的好卖了,再给他们做的话,我们岂不是损失了一个进项?”沈君瑶犹豫。 林织云笑道:“这有什么?绢花发带不是比桃花手绳值钱吗?既然桃花手绳已经不如从前好卖了,那不如就把这个进项给他们,我们去开发其他进项。” 沈君瑶好奇道:“还有什么进项呀?绢花确实赚钱,可我只能做简单的,嫂子教的好多我都学不会呢。”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端午节了,我想先准备起来做些香囊和五毒的络子。等她们都学会编桃花手绳以后,我就教你打五毒的络子如何?”林织云问道。 沈君瑶不太自信:“五毒的话不好做吧?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学会。” 林织云笑道:“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做香囊也是一样的。” 听到做香囊沈君瑶就更没有信心了,端午节卖香囊的人还少吗?想要卖出好价格的话是要在上面绣花吗?可是她绣活很一般啊,能卖出四五文就不错了。 林织云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趁着沈君川还没回来的时候先借他的笔墨画了一幅鸡镇五毒图。沈君瑶惊讶极了,没想到林织云居然还会画画,而且画得还不错。 “我觉得嫂子画出来的这个图也很适合用来剪纸,倘若剪成窗花的话会好卖吗?”沈君瑶问道。 林织云摇头:“我并不会剪纸,之前也没接触过,所以我也不清楚。怎么了?瑶儿会剪纸?” “我是喜欢没事剪着玩的。” 林织云笑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剪一个试试,卖不出去的话就当剪着玩,也不损失什么。卖得出去的话,那就赚了。” 沈君瑶眼睛一亮:“那我试试。” 沈君瑶最近虽然赚了不少钱,但用的都是林织云教她的办法,如果她自己能想到赚钱的法子,自然会更高兴些,也更有成就感一些。 林织云见她高高兴兴地找废纸裁剪的模样也不由笑了,这些日子她与这位小姑子朝夕相处,发现小姑子为人还是有些怯懦的。虽然不至于像何氏那样软弱,对上二房的人也敢甩个冷脸,可她对自己是很不自信的,尤其是打桃花络的时候。 那桃花络是林织云自己琢磨出来的络子,并不好打,没她提点教导的话,大部分人就算把那桃花络拆了也未必能琢磨出来。因此林织云觉得沈君瑶能学会已经很不错了,沈君瑶却觉得那是林织云在安慰她。 倘若沈君瑶能靠着自己的手艺赚钱的话,大概会让她更有自信些吧? 林织云觉得姑娘家还是得对自己有点信心,不然日后去了婆家会吃亏。沈君瑶将满十四,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夜里林织云就跟沈君川说了这事。 沈君川笑道:“瑶儿还小,说亲也不着急?你之前不是说了吗?倘若我能考上秀才的话,那瑶儿也能找一个秀才了?所以等我考上秀才了再说吧。” “那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了吧?”林织云挑眉。 “明年瑶儿也才十五,有什么关系?”沈君川笑道,“放心吧,我就这一个妹妹,难道我还能委屈她不成?” 只不过在他娶到林织云以前,虽然也没想过要委屈沈君瑶,可那个时候他自己都不振作,沈君瑶就算嫁得再好也只能嫁给村里刨地的,还真会委屈了她。 林织云笑着问:“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够考上秀才?” 沈君川笑道:“我就是想着小时候我与徐博闻水平也差不多,既然他能考上,我再加把劲或许也能考上。只是我落下了不少功课,不确定一年之内是否能补上。不过秀才试三年两次,应该来得及。” 林织云这下可笑不出来了,要真等上三年的话,沈君瑶就十六七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还没说亲的姑娘肯定要被人笑话的。 “你别着急,我已经跟杜夫子说好了,过两天就去镇上的书院报道。杜夫子说我底子扎实,只要把这几年荒废的补上,考秀才是没问题的。”沈君川笑道,“再说了,只是在两年之内考上秀才的话,其实有速成的法子。我也可以先考上秀才,等学扎实了再去考举人。” 林织云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她觉得人做事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最好。只不过沈君川现在还没入学呢,他们在讨论这个的时候是不是想太多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织云对沈君川总是莫名信任,觉得沈君川说他能办到的,就一定能办到。大约是这人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反复救了自己,让她觉得这人很可靠吧? 想到这里,林织云怀着满腔柔情靠在了沈君川身上,沈君川眼神一暗,随即便搂住林织云滚入了被窝。 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书里的哪里及得上怀里的温香软、玉? 第二日,林织云就跟着沈君川一起去了镇上,因为沈君川要复学了。他们白花镇上就一个知微书院,沈君川要去的自然就是知微书院。杜夫子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欢迎,亲自给他安排好了班级,还找了一个叫苏缙的学生带他。 “这是苏缙,字清之,为人最是热情赤诚,你与他一定合得来。”杜夫子乐呵呵地给他介绍。 知微书院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班,这丙班里杜夫子最喜欢的就是苏缙了。 沈君川看了苏缙一眼,对其印象也不错。就如杜夫子所说,苏缙对他的态度十分热情,眼神也十分真诚,看起来是个至纯之人。 等杜夫子带着沈君川在书院里逛过一圈以后,就放沈君川出门了。他倒是想将沈君川直接留下上课,可沈君川却说他妻子还在门口等着,他得先把自己媳妇送回去。 林织云这回会跟出来是因为她还要买丝线,顺便再给沈君瑶买些红纸。她发现沈君瑶在剪纸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她自认那幅鸡镇五毒图有些复杂,可沈君瑶用了半天功夫就全剪下来了,虽然有些地方剪得不太好,可第一次嘛,对图纹不够熟悉是正常的。只要她多剪几次,一定能剪出一幅毫无瑕疵的作品。 沈君瑶看到红纸的时候十分惊喜:“嫂子总是想得这样周到。” 林织云笑道:“这有什么?总不能一直用你大哥揉皱的废纸剪吧?等你练得熟了,就用这红纸吧。也让我看看,我画出来的这幅鸡镇五毒图做成剪纸是否好看。” “嫂子放心,我既然生出了剪纸的念头,那一定是因为这画足够好看。我可真佩服嫂嫂,嫂嫂好像什么都会似的。”沈君瑶搂着林织云的胳膊笑道。 这嫂子对她实在关切,弄得沈君瑶只想跟林织云多亲近、亲近。再想到她家这位嫂子原本是该嫁入徐家的,沈君瑶就觉得她哥是因祸得福了。不然真让那位爱做戏又不会干活的林绣月嫁过来,他们家现在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林织云将丝线买回来之后就翻出了那台她许久不曾动过的织布机,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织过布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她想织出一匹鸡镇五毒图的棉布来,做成香囊等端午节的时候拿去卖。按香囊大小来做的话,那团图案就得织得很小很精细,并不是那么容易织成的。 但不管多不容易,她总要先试试,毕竟在每个香囊上都绣这个图案的话就太费时了。 不过林织云真的挺喜欢自己画出的这个图案,打算把布织出来以后,她就做几个小孩子穿戴的红肚兜,在肚兜上绣这幅鸡镇五毒图。端午节前把这样的小肚兜挂在万锦楼那,她相信有些夫人会为自己孩子买的。 第二十五章 因为图案复杂,做的又小,林织云一开始织得很慢,整整一天才织了两团那样的料子下来。织完两团她就换了一个颜色,她一共配了五种颜色,用了三天才织完。织完以后她就将其做成香囊,带着之前教沈君瑶打的五毒络子一起送到了万掌柜那儿去。 万掌柜见了十分惊喜:“夫人这样的料子是哪里来的?” “这是我自己织的,每个颜色都只织了能做两个香囊的一小块,万掌柜若是觉得这门生意可以做,那我可以再多织点。” 万掌柜更意外了:“原来夫人还会织布,这样的布可不好织啊。” 林织云点头:“织起来是慢了些,所以可能不会大批量地做。” 万掌柜笑道:“这样吧,这些香囊我以每个二十五文的价格收了,再画五十两跟夫人买这个图案如何?” 万掌柜觉得林织云绣出来的这个图案很不错,这个香囊的样式也很漂亮,二十五文一个肯定能卖出去。再加上年年都有端午节,万锦楼又有许多城里都有分店,不出两年就可以将这五十两赚回来了。 林织云有些意外,随即觉得万掌柜这安排也挺好,便笑道:“我原本还以为在端午节之前我得忙起来了,万掌柜这样倒是省了我不少事。不过这个图案我还能用吗?既然不用自己织布做香囊了,那我想照着这个图案绣几个小孩子穿的好肚兜。” 万掌柜眼睛一亮,若能照着这个图案绣出来自然就更值钱了。 “那夫人可以先绣一个试试,绣好了拿给我看一眼,若是不错,再接着绣。” 万掌柜见识过林织云绣的嫁衣,他相信林织云的刺绣不会让他失望,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自然可以。”林织云点了点头又问,“上回绣的那身嫁衣卖出去了吗?” 万掌柜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自然是卖出去了的。我按照夫人的意思,在嫁衣上嵌入珍珠,卖出了五百两银子。周二姑娘十分喜欢呢。” 而那些珍珠花用不到五十两,万掌柜这是净赚了一百五十多两,心里自然高兴。据说周二姑娘嫌他家的珍珠不好,后来又买了新的一批重新嵌上了。 “说起那嫁衣,我想起来了,县里还有一个柳姑娘,是柳员外的孙女,爱与周二姑娘攀比。周二姑娘出嫁的第二天,她便来了我们万锦楼,问上回那样的嫁衣还有吗?她说她喜欢那个样式,却不喜欢上头的刺绣,便跟我们万锦楼定做,要山河地理的。可我们楼里的画师画了几身,那柳姑娘都不满意。” “山河地理?这是要在嫁衣上绣上山川河流?”林织云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哪有人在嫁衣上绣山水的?” “可不是吗?这山水要如何绣得喜庆?我也觉得头疼呢。那柳姑娘倒是比周二姑娘好说话,她并不会责怪我们没本事,只是一直幽幽叹气,说世上只怕无人能做出令她满意的嫁衣。”万掌柜想起来都觉得头大,“若真无人能绣出来倒也还好,要是其他绣坊做出来了,那我们万锦楼的招牌只怕就要被砸了。” 林织云也很同情万掌柜,不过她也没什么主意,因此并不接话。 她不过是个足不出户的农家女罢了,哪里绘得出他们大夏朝的万里河山?她连地理图都没见过呢。 万掌柜却期待地看着林织云:“沈夫人或许可以试试?” 这是真将她当成救命稻草了? 林织云哭笑不得:“万掌柜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既然沈夫人会画图纸,那不如就试着画一幅吧。就算柳姑娘看不上,您也不亏不是?” 林织云觉得也是,左右她并不会亏损什么,那试试也无妨。 “既然万掌柜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试试。” 万掌柜高兴极了,立马结了六十两银子给她。 林织云一愣:“万掌柜是不是算错了?” 林织云那五毒的络子是五只围成一个圈绑一起的,形状也大,适合挂墙上,万掌柜便按两百文一个的价格收了。她总共才做了两个过来,香囊又是二十五文一个,她一共做了十个,那加上络子也才六百多文,怎么直接多给了她十两银子? “这图案就算按六十两买下,也是我们万锦楼赚了。沈夫人放心收下就是,多给的银子就当我们万锦楼与夫人结个善缘。日后夫人再做出什么好东西,可一定要想着我们万锦楼啊!” 万掌柜原本就很欣赏林织云的想法和手艺,心想要是这回林织云也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那他一定要把林织云当成福星供起来。 林织云回去就跟沈君川说了这件事,她觉得沈君川是读书人,或许见过山河地理图呢? “若说山河地理图的话,我还真见过,在岳父留下的一本山河志里。”沈君川说着就将那书翻了出来,“这上头重要的山川河流全都标了出来,而后面还有这些山川河流的话,我们可以将其整合整合画出来。” 林织云惊讶极了:“没想到爹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沈君川叹道:“岳父的藏书确实丰富得令人咂舌,许多书怕是一般人都买不到的,恐怕是岳父另有奇遇。” 林织云想了想道:“爹跟我说过,有一年他去府城考试,在河边看见有人偷偷凿船,他便想办法通知了船主。那船主感谢他,知道他是读书人之后,便挑了两箱书送给爹,还送了爹一对玉佩,就是爹用来给我定亲的那对。” “想来是一个富商吧,那玉质地上好,十分通透,原来是这样来的。”沈君川之前还想哪怕林青山当年不养着徐博闻母子,应该也是买不起这玉的。 林织云点头道:“那人自称是京城人士,还说以爹的才学看完那些书一定能够高中,到时候去京城找他就是。只不过后来我爹伤了身子,便没机会了。我觉得以我爹的性子,就算去了京城,只怕也不会找那位。” 沈君川笑道:“我也相信岳父不会去的。” 对于读书人来说那些书算得上是无价之宝,那玉看着也算贵重,因此对林青山来说,他就算对那人有恩,那人也早还清了,甚至还的比他帮的还多。因此林青山哪里还好意思再去麻烦那人呢?恐怕对林青山来说,那人才是他的恩人。 林织云翻着那书越看越喜欢:“这书可真好,看来以后我也要多翻翻爹留下的那些书才好。当年只看几本爹常看的,还有关于纺织刺绣的,如今看来,还是我太狭隘了。要绣出更好的绣品,得有更多的见识才行。” 沈君川则有些担忧:“把这些都整合成一幅画的话,未免太累了,再要绣出来,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不如将图纸画好之后就不再管了吧?反正万锦楼也有不少手艺超群的绣娘,总不至于照着图也绣不出。你不是说了吗?我们现在也不缺钱,可以适当少做一些。” 林织云则摇头道:“倘若还是绣上回那样的嫁衣,我必然不会再自己动手了。可这回要绣的是我从未绣过的图案,我心里其实比万掌柜还要期待。刺绣对我而言并不只是立身之本,更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不容许自己的有一日的手生。” 沈君川看着林织云坚定的眼神,只觉得她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美。 他一向没怎么将女红放在心上,只觉得这是大部分女子都会做的事情,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林织云虽然做得比谁都好,也让他心生敬佩,但他始终觉得这玩意儿又费心又费眼,倘若他日后能有出息,肯定不会再让林织云做这个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刺绣对林织云而言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意义,只知道他很喜欢现在的林织云,希望林织云眼里能够永远闪烁现在的光芒。 “我帮你一起整理吧。”沈君川提议道。 “可相公现在不是还要念书吗?书院那边没有留功课下来吗?”林织云很感动,但她也不希望沈君川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功课。 沈君川笑道:“你放心,书院那边的进度我能跟得上。我会在不耽误自己功课的情况下帮你整理的。” 他这些年虽然四处做功,但夜里在家时也没舍得真的彻底抛开书本,一直有在重温,还将当初没学完的四书五经全都自己背完了。如今在丙班上课,只当是另一种温习了。 林织云这才松口:“若是有相公帮忙自然更好,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忙活要何年何月呢。而且我虽然擅长画花样子,却很少画过山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画成什么样子。” “我幼时倒是喜欢画山水,可这么多年没动笔了,也不知道会画成何种模样。”沈君川笑道,“好在我有一个好娘子,有现成的机会帮我把从前丢了的东西都重新捡起来。” 书还能抽空背,但琴棋画则没有办法了。如今重新入学却都是要找机会学起来的,可镇上的书院并不会教到那么多东西,他借着帮林织云忙的时候画一些,对他确实是有好处的。 第二十六章 林织云与沈君川画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绘出了一张万里江山图,两人都只挑了那些人尽皆知的山河,或者是占地特别大的。总之能省则省,但最后画出来的图依然十分壮阔。 林织云见了满意极了:“相公果然是个善于画山水的,若只我一个人画,肯定画不出这样的大气磅礴。” 沈君川笑道:“若只我一人画,只怕也画不出那些山清水秀。” 这画总体都是沈君川所画,而细节则是林织云添置的。毕竟林织云是要刺绣的,她知道怎么画才能绣得更好看。 “总之多谢相公了。”林织云越看越满意,“接下去就都交给我了,相公快去念书吧。” 沈君川哭笑不得,有种自己被用完就扔的错觉。他看着林织云开始神色专注地临摹那幅万里江山图许久,才重新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不论林织云喜欢做什么,他都该更努力才是,这样日后才能为林织云提供更多助力。 林织云又费了五天的功夫才将那喜服的图纸画好,画好之后她就带着那幅临摹好的万里江山图拿过去给万掌柜看了。万掌柜看过之后连忙叫来了柳姑娘,那柳姑娘见了也十分喜欢。 “这才是我想要的嫁衣。” 林织云设计出的那喜服上衣下裙绣的是龙凤呈祥,裙摆上绣些山水纹路,柳姑娘要的山河地理则在那霞帔上。那霞帔很长,除了山河,图上还画了神龙彩凤,宛如龙凤游荡山河,庇佑天地。既有人柳姑娘想要的壮阔山河,又有了喜服应有的喜气,柳姑娘确实十分满意。 “这图纸是谁画的?”柳姑娘问道。 万掌柜笑道:“就是上回给周二姑娘绣嫁衣的那位绣娘。” “原来是她?”柳姑娘有些惊讶,“这人心思倒是巧妙。周姐姐的精细华美,这回的图纸端庄大气,各有千秋。周姐姐的喜服是她一人所绣吗?” 万掌柜点头:“的确是她一人所绣。” “既然如此,那这回我的嫁衣也让她绣吧。”柳姑娘笑道,“这回的绣纹比上回的复杂许多,我可以给她八百两银子,在三个月内绣好就行。不过一定要做得精细,起码要绣得和画上的一样,不然我可不给银子。” 万掌柜连忙点头:“这是自然,柳姑娘放心。” 早在柳姑娘到之前,林织云就跟万掌柜说好了,只要柳家愿意出五百两银子,那她就愿意接下这份活。如今柳姑娘出的价格比林织云要的还高,万掌柜自然连忙应下了。 “这二百两算是定金,就先拿去给那位绣娘卖针线吧。要是她绣得不好,到时候可得把定金还我。” 柳姑娘说着,就留下了二百两银票给万掌柜。 待柳姑娘走了林织云才从帘子后头走出来,感慨道:“这位柳姑娘还真是出手大方。” 万掌柜笑道:“的确如此,这位柳姑娘虽然挑剔,但是对自己看上的东西一向大方。夫人这回要是做好了,柳姑娘说不定还会另外准备赏银呢。” 林织云笑道:“若真有赏银,那必然要给万掌柜了。若不是有万掌柜从中周旋,我又如何能接到这样的活计呢?” 万掌柜摇头道:“夫人这话客气了,其实以夫人的手艺,早就周二姑娘出嫁那日就扬名县城了。可我看夫人的样子,似乎没有扬名的打算?” 林织云笑道:“是没打算露面,如今有万掌柜前线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若我自己出面给人定做衣裳的话,未免会有麻烦。” 万掌柜想想也是,毕竟林织云生得貌美,要真的独自出面给人定做衣裳,日后说不定会被人叫到家里去量体裁衣。要是再遇上什么色鬼…… 唉,确实不妥。 万掌柜心想,如今这样也挺好的,沈夫人怕麻烦,万锦楼要名声,二者合作,一举两得,再好不过了。 林织云从万锦楼那儿买完了要用到所有布匹和丝线才背着竹篓回去了,每回来县城都有沈君川陪着,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林织云怪不好意思的:“你每回都请假陪我,书院的夫子不会不高兴吗?” 沈君川笑道:“一个月一两回的,倒也不要紧。你一个人出门我实在不放心,这样吧,一会儿回去我叫几个人过来你认认。日后我不在家时你要出门,都可以叫他们陪同,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到家之后,沈君川果然叫了好几个人来,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是张磊,你叫他石头就行,这是他媳妇姜晓慧,也是个爱做针线的,你以后要卖什么绣品可以跟晓慧结伴而行,到时候石头也会跟着的。”沈君川给她一个个介绍,“这是三叔祖家的君南君北两位堂兄,这是两位堂嫂,还有这是玉璇玉珊,正好给君瑶做个伴。” 林织云对沈家三叔祖还有点印象,他们搬到废宅以后,那家派人来送过几次东西,其中就有这两位堂兄堂嫂,她低声问道:“我们家跟三叔祖家关系还不错?” 沈君川点了点头:“当年爹发达时三叔祖家未曾索取什么,后来落魄还多次伸以援手,三叔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之一,两位堂兄人都不错,嫂子们也都是勤快能干的,可以适当来往。” 沈君川如今什么都不能给林织云,又怕林织云总是在家做针线,日子会太无聊,便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女人过来,正好给林织云和沈君瑶作伴。 林织云笑着将人都招呼进屋,他们如今住的这废宅地方不小,只是太破旧了,一般人都不爱进门。好在沈君川请来的这些人里头除了两个小姑娘有些无所适从,其他人都面不改色。 他们如今这屋子实在不适合用来招待客人,因此众人只是稍微坐会儿就离去了。离开前,林织云送了每个女子一条手绳和一朵绢花,大家都很欢喜。 沈家老宅那边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很紧张,原本林织云都说了要教她打络子的,结果将近将近一个月了才教了她们两三回,还忽然叫了那么多姑嫂上门,这是要把赚钱的本事教给别人啊! 老宅那边的人第二天一早就一窝蜂的跑过来了,这回还多出了三房的婶子孙氏和她女儿沈玉茹。 “婶子嫂子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林织云奇怪道。 她接下去的时间都要以柳姑娘的嫁衣优先,并没有精力应付她们。 沈玉珍笑道:“是这样的嫂子,昨日有人看见三叔祖家的堂哥堂嫂堂妹们都过来了,我们就想着三哥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过来看看。” 林织云笑道:“并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相公不过是叫我认认人罢了。” 然而她们才不相信呢,钱氏当即就道:“三郎家的,你可不能把打络子的方法教给别人啊!我们沈家还穷着呢,哪里能让别人家先赚了钱!” “二婶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昨日他们不过进屋喝了杯茶就走,我能教他们什么?”林织云皱眉。 钱氏连忙道:“之前没有那就最好,以后也不许有!” 林织云不由皱眉,这也太霸道了。打络子的手艺是她的,她想教给谁就教给谁,钱氏虽然是她长辈,但也管不到这里来啊,他们可是已经分了家的。 “二婶放心,那桃花手绳的编法我不会教给别人的。” 只是桃花手绳的编法不教给别人而已,至于其他的她可没答应。 钱氏这才眉开眼笑:“有侄媳妇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知道侄媳妇还有什么新的编法吗?正好今天我们大家都来了,也别让我们空着手回去。” 林织云这一个月来虽然只教了他们两三回,但也是一个个教会了才放回去的,除了沈玉琼这个真学不会的。沈家贫困,用的丝线都不太好,但也卖出去了,沈玉珍跟卢氏都小赚了一笔。傅氏做的虽然不多,但也赚了三十几文,比起之前强多了。 钱氏也因此吃到了甜头,因此他们现在还没分家,傅氏和卢氏赚了钱都要上交给她,手里忽然多出了一百多文,她自然比谁都怕自己的钱跑了。至于沈玉珍的,因为钱氏疼她,让她自己攒着做私房。 钱氏现在最怕林织云把这手绳的编法交给别人,这样他们二房能赚的就少了。可谁想到这事被三房的人发现了呢?那不要脸的孙氏居然也带着沈玉茹来了。钱氏是不想让三房来占这个便宜的,然而沈家二老发了话,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她们跟过来了。毕竟她是不乐意让自己媳妇女儿去教孙氏的。 “哦对了,你三婶和四丫头也要学那桃花手绳,你教教她们吧。”钱氏不乐意道。 林织云笑道:“都是一家人,三婶和四妹要学当然也是可以的。” 一直板着脸的沈玉琼也忽然开口了:“那桃花手绳我学不会,你再想一个简单好看还能卖钱的!” 林织云皱眉:“简单好看的容易,可简单好看的人人都会,又如何卖钱呢?” 沈玉琼蛮不讲理:“那是你的事,你既然是做这个的,那你就得想一个出来!” 第二十七章 林织云没想到沈玉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实话沈玉琼自己手笨跟她有什么关系?自己又不欠她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她费脑子? 林织云忽然觉得,这些人就是趁着沈君川出门了,故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还真是对不住了,四堂妹这要求我办不到。” 沈玉琼嫌弃道:“哼,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废物!” “我确实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大家,大家请回吧。”林织云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侄媳妇这话可不对,长辈还在呢,你怎么能直接……” 钱氏当即就扑了上去,要把门推开。她这一扑门倒是真的开了,但也掉了,要不是林织云跑得快只怕手又要被砸伤了。然而钱氏那一下太过突然,林织云还是因此崴了脚。 钱氏见状立即往后退了几步:“这不关我的事啊!是这门太破了自己掉的!” 林织云忍痛道:“二婶这话也太过分了,我们家在这儿住了几个月这门也不曾掉过,明明是二婶推倒的,二婶还想推卸责任吗?这门可算不得我们家的,二婶起码得把这门的钱赔了再走。” 钱氏冷笑道:“哟,没娘养的小贱种还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就这样一扇破门也敢跟我要钱?别说是一扇门,就是我把你这整座破屋都砸了也不用赔一个子!” 原本把门撞坏又伤了林织云钱氏是有些害怕的,可她这人一向嗜钱如命,一听到要她赔钱,顿时就气极了,那些恐慌一闪而空,甚至想扑上去跟林织云拼命。 沈玉珍连忙拉住钱氏,对林织云笑道:“既然三嫂受了伤,那我们也不便继续打扰,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三嫂。” 林织云冷着脸道:“大可不必,我可不想再受什么伤了。” 沈玉珍笑道:“三嫂千万别误会,娘也不是故意的,想来三嫂一向大度,肯定不会怪罪的。” 林织云看了沈玉珍一眼,心想这个妹子确实是不能深交的,刚跟自己学了桃花手绳的编法,转头就给自己下了个套。她要是继续埋怨钱氏的话,岂不是成了小肚鸡肠之人? 然而钱氏却没有沈玉珍这样的脑子,不满道:“我是她长辈,她还敢怪罪我?反了天了!信不信我叫三郎休了她!” 林织云冷冷道:“二婶放心,这事我自然会如实告诉相公,也会如实告诉村长。到时候谁的责任谁担着!” 林织云真的很想将门摔上,可惜这门不顶用。 听到沈君川的名字钱氏又有些心虚,终究是没敢把事情闹大,灰溜溜地回去了。不过回去的路上一直对林织云骂骂咧咧,说她一点做人媳妇的自觉都没有。 沈玉珍无奈道:“娘,她是大伯母的媳妇,只要照顾好大伯母就没人能说她不孝。您看最近大伯母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钱氏一想到何氏最近变得红润起来的脸色就心生恨意,何氏年轻的时候就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当时她们俩前后脚嫁入沈家,她处处都被何氏压了一头,早已对她不满。后来沈大爷生意越做越大,何氏身上的穿戴也远远强于她。大房虽然碍于二老的面子要给二房三房银子,但真正的好东西不还是在何氏母子三人身上? 钱氏一向是妒忌何氏的,一直到沈大爷死后钱氏才觉得扬眉吐气。不论沈君川如何强硬,何氏却是个软弱好欺负的,钱氏一边觉得何氏丢人,一边肆无忌惮地使唤何氏。她以为何氏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还能迎一个能干还孝顺的儿媳妇回来? “我倒是想跟她好好说话,可她是怎么跟琼儿说话的?连琼儿那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配当琼儿的嫂子吗?”钱氏还是很不服气。 沈玉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吧?纵使端着长辈的架子不用低声下气,但也不能做出一副讨债的样子啊。 “娘是把三嫂当成大伯母对待了吗?” 钱氏梗着脖子道:“怎么了?不行吗?这做媳妇的还能越过婆婆去?” “这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沈玉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了林织云,“这桃花手绳市面多了总会不值钱的,日后还指望三嫂教些其他的。娘若是想要钱,日后对三嫂说话还是客气些吧,琼儿也是。” 沈玉琼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又跟林家断了亲,根本不敢离开沈家。只要她还在沈家,那就得看着我们的脸色过日子。三哥如今大半时候都不在家,她还能天天告状不成?被欺负久了也就习惯了,迟早有一天会跟大伯母一样忍气吞声。” 沈玉珍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妹妹也不是真的完全没脑子了,她是肯定了林织云除了沈家无处可去才敢这样跟她说话的。甚至想将林织云打压成何氏那般软弱的模样,好让林织云一辈子翻不了身。 如果能做到这个地步自然是好,可他们真的能办到吗? 这个自然是不能的,林织云从前在林家忍气吞声那是因为林家没有一人向着自己,而她一个幼小的孤女也不能自立门户,只好暂时忍着,等嫁出去了也就不用再受气了。既然当初嫁人是奔着不再受气去的,现在又怎么可能甘愿受这口气呢? 如今相公疼爱,婆母慈爱,小姑子也是个好性的,她何必为了那些分了家的外人为难自己? 他们如今住的破屋就在村口,村口可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今早这一出闹剧可有不少人看见了。林织云刚让沈君瑶帮她跑一趟去请白大夫过来,刘村长就跟他媳妇刘婶子一起过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川子媳妇没事吧?”刘婶子过来看到林织云肿起的脚踝关切道,“我跟老头子听说你二婶来你家把门拆了就过来看看,这是还把你弄伤了?” “我要关门的时候二婶忽然扑过来,结果门板掉了我也摔了一下,就这样了。” 刘村长不由皱眉,刘婶子也气道:“这个钱招娣实在太不像话了。” 林织云叹道:“脚扭伤要怪我自己没站稳,不能怪二婶。可这门板不能算我们家的,我做不了主。我听说这屋子虽然废弃已久,可村里不少人家刚分家或者有外来人的时候,都是先在这里落脚的,这儿早就算村里公中的财物了吧?” 刘村长点头:“你说的不错,这屋子这块地只要没人买回去,那就是公中的。你二婶既然撞坏了,一会儿我会过去找她赔钱。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了错事就想跑,真是不像话。” 林织云低头做出一副黯然的模样,刘婶子见了越发觉得这孩子可怜,不由多骂了钱氏几句。 “川子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二婶那人原本就不像样。如今你们都分家了她居然还敢来胡作非为……”刘婶子不由看了何氏一眼,心想要不是这个当婆婆的立不住,新媳妇又何苦如此。 林织云低声道:“可她到底是长辈,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相公去书院念书了,读书人最重名声,我就是为了相公也不能……” 她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刘婶子见了越发心疼。何氏与沈君瑶倒是目瞪口呆,她们都记得林织云并不是软弱的性子,这怎么说哭就哭了? “川子去念书了?”刘村长和刘婶子都有些惊讶。 林织云哽咽道:“最近靠打络子卖绣品赚了些钱,想着相公从前念书也是不错的,便让他继续读下去。相公在家的时候二婶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今日她……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何氏与沈君瑶面面相觑,不明白林织云这是真哭了还是故意在村长夫妇二人面前示弱。倘若是假的,这也太厉害了吧?她们从前没有发现她有这个天赋啊! 刘村长想起沈君川当年读书确实不错,并不比徐博闻差,只是后来没机会读了而已。如今沈君川既然已经复学,刘村长自然希望他们村里也能出一个秀才。毕竟他们镇上出过的秀才太少了,能得一个都是全村的荣耀。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护好沈家几个妇孺,让沈君川安心念书。 又安抚了一番林织云后,刘村长与刘婶子便一同去了沈家老宅那儿,将钱氏好好敲打了一番,还从钱氏那儿抠了五十文出来,说是修门和给林织云看脚伤的钱。 钱氏气得骂骂咧咧:“她那是自己站不稳才扭到的,能怪我吗?刘村长是怎么回事?心眼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然而她再气也没用,家里并没有人会为她做主,她在村里人缘也不好,不会有人帮她。因此她也只能当着自己两个女儿的面不停地咒骂林织云。 沈玉珍懒得听这些,她记得刘村长走之前说过沈君川复学的事情。她记得她这个堂哥从前念书不错的,若是日后真能考上秀才了,他们二房三房也跟着沾光。只盼着这回她娘已经被村长罚过了,沈君川能看着这份上不再与他们计较。 然而沈君川真能不与他们计较吗? 第二十八章 沈君川与沈家二房积怨已久,但因着沈家二老的关系,他不能真将沈二叔和钱氏怎么样。原本打算分家后就相安无事地过日子,除了逢年过节要去看看沈家二老,其他时候就不必有交集。 沈君川是这样想的,沈老爷子也是这样的,然而二房那些人一天不闹出点动静就不痛快。沈老爷子知道钱氏今天闹出来的事情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屋反锁了房间,等着沈君川上门就是,他才不会出面。 他当初就是因为心软总让大儿子帮着二儿子,最后害死了大儿子。尽管大家都觉得他大儿子是被二儿子拖累死的,可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一直随着沈老太太纵容二儿子,大儿子又如何会被二儿子拖累呢? 沈君川傍晚回去的时候,有不少村民见了他就跟他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沈君川一路急匆匆地走了回去,果然看见林织云的脚踝肿得厉害。沈君川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转身去灶房拿起一把斧头就要出门。 林织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去拦。可惜她右脚还疼得厉害,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还好被沈君川稳稳扶住了。 “你别冲动!”林织云紧张地喊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但二房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我这回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沈君川说着将林织云扶到沈君瑶身边,“照顾好你嫂子,我去去就回。” 沈君瑶也劝道:“嫂子放心就是,哥哥他有分寸的。他经常拿着斧头威胁二叔二婶,但不曾伤过人。” 见沈君瑶都这样说了,林织云放了一半的心。如果他经常拿着斧头威胁人二房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话,那说明真的没什么吧? 沈君瑶为了让林织云安心也没说实话,沈君川一共动过三次斧头,第一回是她爹刚下葬不久,二房就闹着要分家让大房独自还债的时候。沈君川当时还小,红着眼举着斧头对着钱氏,就把钱氏吓得够呛。他虽然没真砍了二房的人,但把他桌椅床全砍了一番,还差点劈了沈君福沈君禄,弄得现在他只要一瞪眼二房的人就忍不住发抖。后来虽然没闹分家,但债也是大房和沈家二老在还,二房根本就不顶用。 第二次是沈君川知道了钱氏一直在暗地里磋磨何氏的时候,他将二房所有人的衣服棉絮都砍碎了,害二房的人连着几年不敢出门,因为没衣服穿。钱氏虽然还是偷偷使唤何氏,可到底不敢像之前那样过分了。 现在就是第三次了,也不知道她哥这次要砍些什么。 沈君川举着斧头气势汹汹地进了沈家,吃过晚饭在门口剔牙的沈君福沈君禄吓得连忙冲进屋里叫他爹娘躲起来。沈君福跑得急了,还没进屋就提到石子摔了一跤。 “爹!娘!快跑啊!沈君川扛着斧头来啦!” 饶是摔倒在地,沈君福也对着屋内大喊。 沈二叔和钱氏一下子慌了,沈二叔当即就从后窗那儿钻出逃走了,钱氏却不敢走,生怕沈君川又乱砍他们家的东西。 “三郎回来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斧头的呢?” 钱氏见沈君川拿着斧头进门,当即膝盖一弯,差点就要给沈君川跪下。不过钱氏还是扶着桌角撑住了,面对沈君川时还硬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这个侄子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她都许久没见沈君川动这么大怒火了,为了一个刚过门几个月的小丫头值得吗?那还是被林家换了的媳妇,他就不觉得耻辱吗?再说了,今天的事情她有什么错?她又没想过要害林氏,是村口那废屋太破,也是林氏自己没站稳。 “和二婶说话有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分家后就各过各的,别说什么亲戚间的走动,我们两房没那个情分!二婶从前欺凌我娘,如今又来欺负我娘子,真是怎么都不肯消停。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对二婶客气了!” 沈君川说着,就直接砍断了一条凳子,接着大步朝钱氏的房间走去。 钱氏连忙去拦:“你还想砍些什么?我们二房早就没什么东西让你砍了!你这是忤逆不孝啊!信不信我去你们书院告诉所有人,让你连读书都读不成。” 沈君川冷笑道:“二婶还真是学不乖,你今日惹了我媳妇,我就要砍了你们二房的财物。你猜猜,要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我会砍死你哪个儿子?要是我不好过了?你们二房的人一个个都逃不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钱氏这回真被吓跪了,他看出来了,沈君川那眼神半点都不掺假,好像真是这样想的。这人疯了吧?她再横也对付不了不要命的啊! 沈君川进屋之后先把钱氏和沈二叔的床砍了,接着又砍了那衣柜,将里头每一件衣服都撕得稀碎。钱氏绝望极了,却怎么都挡不住,而她的三个儿子也不敢招惹盛怒之下的沈君川,只能站门口瑟瑟发抖地看着。 沈玉珍和沈玉琼都吓得躲房里不敢出来,心想她们俩也没将林织云怎么样,沈君川应该不会找他们算账的吧?然而沈君川把钱氏房里的东西都砸烂砍破撕碎后,竟直接砍倒了二房姐妹俩的门,在沈玉琼的尖叫声中将她们姐妹俩的衣服也尽数撕了。 “我做错了什么三哥要这样对我!”沈玉琼直接哭了出来。 沈君川冷笑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问清楚了,我媳妇心善愿意教你们桃花手绳的编法,你们靠这个赚了钱却还得寸进尺。尤其是你沈玉琼,你自己蠢学不会还敢威胁人?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的手剁了?” 沈君川拿起斧头朝着沈玉琼的手晃了两下,沈玉琼连忙将手背到自己身后。 沈君川举着斧头对着二房的人一个个需点一遍:“我媳妇一时好心不是为了让你们得寸进尺的。既然你们不知好歹,日后我媳妇不会再教你们任何东西,你们试试那桃花手绳能不能赚一辈子。” 若是桃花手绳能赚一辈子,今天也就不会有这出了。 傅氏和卢氏听了都不由开始埋怨沈玉琼这个小姑子,要不是她今天无理取闹,婆母也不会忽然为难林氏,现在好了,把她们一起连累了。不过她们俩还是头一回看到沈君川发怒,都有些不敢置信,这小叔子发怒起来居然是这样的,一副要拖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架势,就这样婆母和小姑子还敢一直招惹他们? 卢氏心想,她要是早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她当初肯定会劝着点钱氏的。 沈君川将所有人都敲打威胁了一遍以后又对傅氏和卢氏说:“我知道两位嫂子才嫁过来不久,对我的脾气不够了解。但今天你们一家见识过了,日后想做什么事情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 傅氏胆小,卢氏知趣,两人都连忙点头。 钱氏却忍不住哭道:“三郎怪我也就罢了,怎么能把你两个妹妹的衣服都撕碎呢?她们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 “有衣服穿的时候就爱出门找别人麻烦,那还不如没衣服穿,这样大家都清静。”沈君川说着又看向傅氏和卢氏,“两位嫂子的衣服我暂时留着,若是你们敢借给婶子和二房的两个妹妹,那可别怪我将两位嫂子的衣服一起撕了。” 傅氏和卢氏都吓得一个激灵,心想这回哪怕被婆母骂不孝,也不能借衣服了。否则他们二房上下都光着的话,还能看吗? 沈君川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织云等人都没心思吃饭,就等着他回来呢。 何氏看见沈君川手里的那把斧子不由叹了口气:“把他们吓得不轻吧?希望他们这回可以多消停两年。” 林织云奇怪道:“你到底拿着斧头去做什么了?” “吓唬吓唬人罢了,顺便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砍了,还有沈玉琼沈玉珍跟二叔二婶的衣服全被我撕了。” 林织云目瞪口呆:“二房两个妹妹都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吧?这个时候把她们的衣服撕烂……” “你放心,我二婶有私房钱的,肯定会给她们再买过。”沈君川无所谓道,“那两个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怕我口头警告,因为我之前只针对过二婶,未曾对她们做过什么。她们大概就是因此有恃无恐,才敢欺负到你头上的。既然她们一出门就欺负,那还是让她们没衣服出门好了。” 原来不让人出门还可以用这种办法的吗?沈君川到底长了一个什么脑子,怎么这样的损招都想得出来。她心里清楚,真正伤人是不行的,对沈君川影响不好。而沈家如今最缺的就是钱,沈君川砸完了东西撕完了衣服二房就得另外花钱添置,这对他们来说也很痛苦,确实够他们消停一段时间。 只是…… “你难道还去翻姑娘家的衣物了?羞不羞啊?”林织云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脸红。 沈君川倒是无所谓:“都是自家兄妹,怕什么?何况肚兜我都给她们留着呢。” 林织云顿时觉得更羞了,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见到沈家二房的妯娌小姑了。只盼着在她们消停完之前他们家的新屋能够建好,换了屋子的话日后二房的人要找麻烦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二十九章 被沈君川那样闹了一通以后,沈家二房的人虽然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但谁也不敢去找林织云的麻烦了,他们都被沈君川那不顾一切的眼神吓到了。三房的人也对二房诸多埋怨,好好一个赚钱的手艺,他们自己学去不告诉他们也就罢了,居然还破坏了他们跟人学的机会。 沈家财物太少,根本经不起沈君川的折腾,因此三房的人也怕极了沈君川,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在沈家一片人心惶惶中,只有沈老太爷松了口气,又可以过两年太平日子了。 林织云那边也乐得轻松,沈家二房那边的人最近没脸出门,林家大房又开始给林络星找有钱的夫婿,最麻烦的两窝人最近都没空找她麻烦,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给柳姑娘绣嫁衣了。 日夜辛劳的刺绣不仅伤眼还伤神,林织云在她娘的教导下,从小就很注意这个,因此她只要觉得眼睛累了就会停下来歇歇,并不会为了钱为难自己。反正他们现在住在乡下,只是柴米油盐的话现在还供用得起。 空下来的时间林织云就将姜晓慧、沈玉璇、沈玉珊还有南北两位堂嫂叫了过来,一人教了一种络子的打法,然后让沈君瑶将那五毒的络子编织到一起成为一个大的挂件。 “这络子有些繁琐,每做一个我给你们二十文,等我卖出的时候一起结账。” 南堂嫂不好意思道:“一个二十文会不会太多了?弟妹可别喂了照顾我们害自己吃亏。” 林织云笑道:“南嫂子放心,我才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呢。这样一个大的我去卖可以卖到二百文,去除一百二十文的工钱和这丝线的钱,我最少也能赚三十文。” 其实她不止赚了三十文,但是她不敢报太多,生怕惹来什么不好的心思。林织云觉得人心是禁不起考验的,她也不想去考验谁。她虽然拿的钱比大家都多,可这丝线是她出的,点子是她想的,手艺也是她教的,她自然该多拿一些。否则白给人送钱的话,日后惹来的麻烦会更大。 北堂嫂听了不由咋舌:“这丝线这么贵啊?” 姜晓慧笑道:“这原本就是上好的丝线,是在万锦楼里买的吧?我从前去万锦楼的时候也只敢偷偷摸摸看,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机会摸个过瘾。” 沈玉珊叹道:“可这个蜘蛛络子真的太难打了,我要是学不会的话可怎么办?” 一个二十文呐!她平时哪里赚得到这么多钱?如今既然有机会,她当然是希望自己能赶紧做好的,做的越多越好。可以这个络子的复杂程度,她只怕费上一天的功夫也就能做个两只。 林织云笑道:“这络子确实繁琐,所以万掌柜给的价格才高。这样的活计宁愿做慢点也不能有一丝差错的。” 沈玉璇点头笑道:“川嫂子放心,我们都明白的。” 姜晓慧等人第一天过来的时候一只都未必做得完,因为她们未必学得会。这其中数姜晓慧和沈玉璇的手最巧,教个两三便也就学会了。南北两位堂嫂中规中矩,教了一下午也终于会了。唯有沈玉珊的手是真的笨,这一天过去了也没学会,林织云都觉得她要是真学不会的话只能辛苦沈君瑶做两个人的活儿了。 好在沈玉珊勤快,回去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被林织云再指点一番,终于学会了。 沈君瑶有些担心:“嫂子如今将这手艺教给了旁人,尤其有四个都是三叔祖家的呢,要是他们联合起来互相学对方学到的手艺,然后自己做这五毒络子可怎么办?” 林织云笑道:“虽然请了四位三叔祖家的过来,可她们也不能卖四毒不是?更何况她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五毒络子串起来,就算自己做了拿出去卖,也卖不到两百文的价格。” 沈君瑶串络子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小房间里串的,外人根本看不到,也就学不去。那串络子也不是单纯地将五只络子缠在一起,这其中还要编一些小花纹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何氏天天看着自己的女儿串络子都没学会呢。 “可那样我们不就……” 林织云笑道:“其实我们也没亏,虽然白教了别人一门手艺出去,但这钱我们只要想赚,依然能赚,而且赚得比她们多。再说了,虽然有四人都是三叔祖家的,却分别的三个房的,劲儿也未必会往一处使。” 沈君川笑道:“说起来三叔祖家的几房都很和睦,一向都是往一处儿使劲的。不过瑶儿也不用担心,我找来陪你们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起码以前和最近都没出过错,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沈君瑶并不能完全放心,在她看来三叔祖那边虽然也是沈家族亲,可论起亲缘比沈二叔和钱氏他们差远了。然而二房那样亲近的人都能这样对待他们家,更别说别人了。林织云对他们也不是完全信任,只是她信任沈君川,便愿意暂时相信那些人。 沈君川又道:“比起这个,你们要担心的应该沈玉琪。” 沈君瑶奇怪道:“可玉琪堂姐并没有来,为什么要担心呢?” “要担心的可不就是她并没有来吗?”沈君川无力道,“三叔祖家的人大多都不错,只除了那沈玉琪。她是那边三房的女儿,因为三房那儿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了这样一个小女儿,娇宠非常,以致于养出了她的坏脾气,非要什么都围着她转,这哪里可能呢?我听说云娘是打算工钱日结的吧?” 林织云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打算的。两位堂妹还好说,可是晓慧与两位堂嫂都是当人媳妇的,天天在旁人家里并不像话。倘若是外出做工能拿到钱的话,那家里应该会乐意些。毕竟三叔祖那支似乎都没怎么分家?” 沈君川点头:“确实没分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住在一处,云娘的想法原本没错,但有了沈玉琪这样不懂事的,难免生变。” 如沈君川所言,三叔祖家的那几位姑嫂往破屋这儿跑了三回以后,就一人带回了四十文。家里人都惊呆了,连忙问他们是哪里来的钱。 沈玉珊一向心直口快,一点也没瞒着:“就是川堂哥家新过门的那位嫂子,是一个特别擅长打络子的。她想了一种五毒的络子出来,找了五个人帮忙,一人学一种络子,最后再由他们自己串起来,据说一个可以卖到二百文呢!而我们今天每人编了两个,就得了四十文。” 沈玉珊的母亲听了就不乐意:“一个能卖二百文,却只给你们二十文?这川子是个仗义的,他那媳妇可真不是个好的。” 沈玉璇连忙道:“二婶别误会了,五毒络子是五只毒物串在一起的呢,每只给我们二十文,已经很大方了。毕竟不论是丝线还是手艺,都是川堂嫂给的。” 沈玉珊母亲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但依然不大服气:“她这是留了一手呢,一人只教一种编法,这样就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卖二百文了!她要是把五种编法都交给你们了,那你们岂不是可以自己赚这二百文?” 沈玉璇无奈道:“娘在想什么呢?川嫂子能想到我们就已经很照顾我们了,那样的手艺岂是可以外传的?若不是当年太爷爷对川堂哥有几分照顾,川嫂子也不会找我们。我们就是学一种编法便已经很吃力了,真要学五种的话,我怕我一分钱都赚不到呢!” 南嫂子也笑道:“是啊二婶,那络子真不好学,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复杂的。况且川子弟妹用的丝线都是上好的,是在县城的万锦楼买的呢!我们家里哪里买得起这样的丝线?可若不是这样好的丝线,又如何能卖到二百文呢?” 其实真要买那样的丝线他们家也不是买不起,他们家还能比沈君川家穷吗?只是乡下人哪里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几根丝线?哪怕最后能赚回来,这一开始他们都舍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 沈家三叔祖算是很长寿的一个老人,今年都已经九十多岁了。他听了家里几个小辈说的话,心里乐呵呵的。 “我就知道川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你们几个既然得了实惠,日后川子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也得帮一把手知道吗?” 姑嫂四个都点头称是。 然而沈玉琪听了却十分不服气,大房那儿有南嫂子和沈玉璇去赚钱,二房有沈玉珊,三房有北嫂子,可凭什么大房比他们三房多去了一个人呢?既然沈玉珊那个笨手笨脚的都可以去,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沈君川是看不起她吗? 赚钱这样的好事居然不告诉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玉琪忍不住歪缠三叔祖:“太爷爷,我也想学打络子,要不明天我跟嫂子一起吧?” 北堂嫂面露难色,这沈君川林织云没邀请的话,怎么好擅自上门呢? 第三十章 沈家三叔祖能够成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除了长寿以外,自然还是因为他处事公道。他一向疼爱家里的几个小辈,但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妥。 “川子媳妇要打的是五毒的络子吧?如今正好五个人,又如何好再添人?”三叔祖道,“你与其这个时候非要凑份,还不如在你川嫂子空的时候过去串串门,给她留个好印象。这样下回她要招惹帮忙的话,兴许就会想到你了。” 北嫂子连忙道:“是这个理,下回我过去的时候带小姑一块儿过去吧,也让小姑认认门。” 沈玉琪听了却不乐意:“五毒可以找五个人,也可以找十个人。我知道川嫂子刚嫁过来认识的人不多,这样吧,我另外再给她介绍四个人,到时候我们五个一块儿过去帮她打络子,她能赚的不就更多了吗?” 三叔祖依然觉得不妥:“那络子虽然一个两百文,可这样的络子会买的人并不多,多做了未必好。既然川子媳妇没想着多要人,我们也不能帮她做主。” 沈玉琪觉得自己这位太爷爷真是烦人得很,这不许那不让的,明明沈君川一向敬重他,他只要多提提当年帮助沈家的事,沈君川肯定会答应的。那林织云也不过是个要赚钱又不想自己干活的,多找几个人帮她一起赚钱她还能不乐意吗?不过两百文的大络子,就算她只做五分之一也不能被二十文打发了,起码要三十五文! 等她和她的小姐妹们都学会了以后,她们就可以自己做了,才不会白白帮林织云干活呢!她才没她嫂子那么傻! 可沈玉琪也知道,在他们家,太爷爷的话是不能忤逆的,就连村里其他姓沈的都不太敢,更何况自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沈玉琪于是摆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样来:“太爷爷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第二天北嫂子就被迫带着沈玉琪过去了,沈家另外两位堂妹的脸色也不太好。林织云看到几人进来时的脸色都愣了一下,正想问她们是有什么难事,就在她们身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女,眉宇间与沈家姐妹有些相似。 想到昨天沈君川跟她说过的话,林织云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这位妹妹有些面生,不知是谁家的?”林织云笑着问道。 北嫂子尴尬道:“这是我们大房的小姑,叫玉琪,今年十五了,与弟妹年纪相仿,说不定与弟妹聊得来。” “原来是玉琪堂妹。”林织云对她点了点头,“玉琪堂妹坐吧,不用拘谨。我这腿脚不便招待不周,还望玉琪堂妹见谅。” 沈玉琪笑道:“堂嫂腿脚不便我早有耳闻,又怎么会怪罪呢?我听嫂嫂们和姐妹们说川堂嫂的巧手十里八村再难找出一双来,所以今日特意过来见识一下。” 林织云不由看向沈玉珊,这么夸张的话好像也只有这个傻丫头会说了。 沈玉珊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十里八村的,我确实没见过手比川嫂子更巧的了。” 林织云笑道:“雕虫小技罢了,玉珊妹妹这样夸我可承受不起。” 从前有客上门基本都是林织云亲自招待的,不仅会给人上茶,还会摆上点心和果盘。其实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然而林青山在世时都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林织云也学了过来。 最近林织云的脚扭伤了,每次有人过来何氏与沈君瑶都会学着她之前做的招待,现在已经很顺手了。 这也是沈玉珊格外喜欢林织云的原因之一,她是个馋嘴的,但她娘总怕她变胖不给她吃。可她到林织云这儿来的话,每天都有吃的,花生瓜子糖果之类的就不说了,那些点心也都很精致,是她从前只在县城里见过却从未尝过的。 沈玉琪看到那样精致的点心也愣了愣,随即惊讶道:“这糕点莫不是在县城的万芳斋买的?” 林织云笑道:“万芳斋的糕点不仅价格高,东西也难买。这是我之前做的,嫂嫂妹妹们吃着玩吧。” 沈玉琪咬了一口之后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林氏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要是她也能学会的话,日后就又多了一门赚钱的手艺。虽然她不喜欢这个林氏,谁让林氏比她好看?可林氏会的手艺那样多,她必须先跟林氏交好,将她的本事都学过来。 沈玉珊闻言就更喜欢林织云了:“没想到川嫂子不仅络子打得好,就连做糕点都很有一手,真是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我会的也就这几样而已。” 说到这儿,林织云有些黯然。 当年她爹身子渐渐不好的时候,她娘就一下子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娘性子软弱,但是人不傻,知道她爹一死他们这个家就散了,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全都交给自己女儿,可也没来得及教完,就被迫改嫁了。 也不知道她娘现在怎么样了。 林织云只是黯然一瞬,很快就打起精神陪着沈玉琪闲聊。她绣嫁衣的事除了自家人并不好叫外人知道,若只是之前几位嫂子堂妹过来的话,林织云就留何氏一直在外陪她们。而她则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刺绣,眼睛累了才出来与她们聊一会儿。 沈君川给她找来的几人都是比较好相处的,并不会计较她的失礼。她们虽然也好奇她和沈君瑶在屋里做什么,可人家不说,她们也不好问。她们都觉得林织云愿意带着她们一起赚钱就很好了,做人要知足,一定不能得寸进尺。 但沈玉琪就不一样了,她从刚才进来开始眼珠子就一直转个不停,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因为有她在,林织云都不敢进屋刺绣了,免得被她看出什么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身嫁衣,却要应付沈玉琪,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沈玉琪倒是没看出她心不在焉,只觉得林氏这女人实在难缠,无论她怎么把话往她手艺方面引,她都不动声色地转开了,就是不同意教她。这让沈玉琪十分气愤,她难道还不如沈玉珊那个只知道吃的死丫头吗? “说起来,瑶妹妹怎么一直在屋里不出来呢?她是在做什么?”沈玉琪也很不喜欢沈君瑶,因为沈家姐妹除了最早出生的那几个,后面都默认随了玉字辈。 可沈玉琪觉得,大家都叫玉的话就太土了,还没有男丁排行的君字好听。为什么沈家的女儿有那么多,却只有沈君瑶一个人用了君字呢?沈玉琪对此一直很不服气。 她知道,沈正给自己的女儿用了君字是在表达他对女儿的疼爱,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不论儿女他都是一样疼爱的。 呵,可那有什么用?沈正早早就去了,最后他一双儿女不过一样可怜罢了。 林织云笑道:“君瑶在屋里编桃花手绳呢。之前我答应了二婶这门手艺不能再教别人的,所以就让君瑶待屋里了。” 沈玉琪闻言更不满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虽说答应了别人再反悔不好。可是你们家二婶子实在是……要不是她,川嫂子的脚也不会扭伤,她都这样对你了,嫂子何必还要为她着想呢?” 林织云摇头道:“我这并不是为她着想,而是信守承诺。我答应的不过是一件小事,永远不会到事急从权的地步,因此答应了就要做到。” 沈玉琪只觉得林织云是个榆木脑袋,既然要教就一起教,要么就都别教,哪有这样的呢?这不是诚心叫人心里不平衡吗? 沈玉琪从未见过这般油盐不进的人,但为了以后能学更多的东西,她还是忍住了,一直撑到和大家一起回去。只不过才刚出门她就克制不住的火气,跟沈玉珊吵了起来。 沈玉珊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记得沈玉琪从小就看不起她。只不过以前看不起她是不屑跟她说话,可自从她去帮林织云做活以后,沈玉琪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看向她的眼光更叫她瘆得慌。 这回脾气也发得莫名其妙,沈玉珊吵不过她,直接回去跟三叔祖告状。三叔祖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便把去了林织云家里的几个都叫了过来问话。纵使北嫂子跟沈玉琪是一房的,但也不会帮着沈玉琪颠倒黑白。 沈玉琪气急,当即就喊道:“太爷爷明鉴,她们分明就是联合起来排挤我!她们一个个的都在川嫂子那儿有钱赚,可她们不乐意让我赚,所以才污蔑我!” 三叔祖问道:“那你是要我将川子媳妇一起叫过来问问吗?” 沈玉琪一时语塞,她在林织云面前虽然没有说过什么过继的,但她的话只要被林织云透出几句,她太爷爷也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怀着那样的心思有错,可她太爷爷肯定会责怪她的。 她太爷爷在村里的名声实在太好了,但凡说她一句不是被透露出去,日后她谈婚论嫁都难! 沈玉琪恨极,只觉得家里所有人都在害她!还有那林氏也是小气鬼,只想自己一个人挣钱,一点都不照顾亲戚! 第三十一章 林织云才不管沈玉琪在想什么,她看沈玉琪的样子就觉得那是个不好相处的,才不会找她合作。然而沈玉琪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每天都跟着嫂子姐妹们往林织云那儿跑。一开始林织云还勉强应付着,后来实在懒得理了,只交由何氏招待,她自己则反锁在屋里绣嫁衣。 沈玉琪见林织云和沈君瑶一直闭门不出,就怀疑这姑嫂俩一定是在做什么赚钱的东西,但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真是小气!可她们俩她看不到,还能看到那五个编五毒络子的呀!沈玉琪一向自诩聪慧,她觉得自己只要每天过来看看,一定能学会的!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沈 《农家绣娘》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沈家三叔祖能够成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除了长寿以外,自然还是因为他处事公道。他一向疼爱家里的几个小辈,但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妥。 “川子媳妇要打的是五毒的络子吧?如今正好五个人,又如何好再添人?”三叔祖道,“你与其这个时候非要凑份,还不如在你川嫂子空的时候过去串串门,给她留个好印象。这样下回她要招惹帮忙的话,兴许就会想到你了。” 北嫂子连忙道:“是这个理,下回我过去的时候带小姑一块儿过去吧,也让小姑认认门。” 沈玉琪听了却不乐意:“五毒可以找五个人,也可以找十个 《农家绣娘》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对于林织云的说法,林绣月并不服气。在她看来,当年林织云一个孤女根本无法生存,若不是有他们林家庇佑林织云早就被人卖了。既然她当时要靠着林家生存,那她为林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林织云不该心存怨怼,还处处报复他们。 “二妹妹如今越发威风了,都敢对着我这个姐姐大呼小叫了,果然嫁给了流氓身上也沾惹了流氓的习性。”林绣月低头叹了一声,好似在为林织云可惜,“二妹妹如今的日子看似风光,可跟在林家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还是要没日没夜的刺绣吗?” “当然不一样,好歹如今刺绣得的名声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林织云笑道,“再说了,若我夫君是个流氓,那这几次书院小考徐秀才还比不上我夫君这个流氓又是怎么回事?” “你——”林绣月气急。 她这回过来找林织云,除了那些谣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几回书院的小考。林绣月原本以为徐博闻身为白花镇唯一的秀才,那论学识在书院里肯定是第一的。可如今沈君川居然连着三回排名在他之上,把林绣月气个半死。 徐博闻对此也不高兴,他不相信沈君川好几年没念书了还能比他强,这其中一定有多隐情,徐博闻很快就想到了那箱书上。他曾经看过林青山的藏书,记得有很大的一箱,箱子里五花八门几乎什么书都有,沈君川当初说只给他抄跟科举有关的,徐博闻虽然不满,但也可以接受。只是谁知道沈君川是不是将所有相关的都抄过了呢?他虽然拿了一张书单出来核对,可谁又知道那张书单上写的是真是假呢? 徐博闻越想越觉得沈君川肯定将最紧要的几本书私藏了没告诉他,所以才考过了自己。否则自己都已经是秀才了,又怎么会输给他呢?徐博闻气不顺,便叫林绣月过来打听打听。 纵然如今徐家的花用都是林绣月娘家出的,徐博闻母子二人对林绣月也是有怨的。早知道林织云才是那个擅长刺绣之人,当初又何必换亲呢?那样他如今不仅有钱支撑门户,也不用被骂忘恩负义,更能够得到那一箱书,那样他在书院的考核也不会被沈君川超越了。如今书院的夫子们都更喜欢沈君川,而同窗们也开始质疑他的人品。徐博闻觉得这令他不能接受的一切都是林绣月带给他的。 就如林织云所说,谁出钱谁是大爷,徐家现在要靠林家养着自然不能跟林家翻脸,但要涂氏和徐博闻再像之前那样对林绣月和颜悦色却是不可能了。 林绣月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在徐家受到的冷落,对林织云更恨了三分,只觉得要不是林织云夫妻俩将那些事都抖落出去,她如今又怎么会被徐家母子冷落? “你还好意思提书院小考的事?要不是你们卑鄙到将那些书偷偷换了,我相公又怎么可能考不过一个小混混?”林绣月不满道。 林织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起来大姐没读过什么书吧?” 林绣月柳眉倒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跟着二叔学过千字文百家姓的!我也是识文断字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千字文学了六句,百家姓读完了但不会背。你难道不知道天下万千学子一开始读的都一样的书吗?为何有人就更出色些,有人就笨拙些?除了勤奋,还有天赋。我相公天赋比你相公好不行吗?”林织云好笑道。 林绣月才不信:“要是没那些书……” “有又如何?”林织云挑眉,“我早说了,那是我爹留给我的嫁妆,我爱留给谁看就给谁看。” “二叔当年还说要给我相公看呢!” “我爹说的是要给我未来相公看,徐博闻他是吗?大姐,我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您别一天到晚想着败坏我名声行吗?” 林绣月气急败坏:“你不要脸!你居然还惦记着……”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君川一手给拎了起来。林绣月吓了一跳,林织云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君川的力气居然那么大。沈君川将人拎起来之后直接往外一甩,将林绣月扔出了数尺。 林绣月这跤摔得有点狠,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闷疼,叫她难受得厉害。 “你……” 林绣月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沈君川,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君川冷冷道:“我这人不如我娘子有耐心,你下回再过来闹,我就直接这样将你扔出去。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毕竟我也没把你当人。也别想着告状,刚才我抓到你肩膀了,你自己想想,要是涂氏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想?” 林绣月脸色一白,涂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嫁入徐家后的她最清楚不过。涂氏她根本就不把媳妇当人看,对涂氏而言,媳妇要每日辛劳家务,要自己赚钱养活一家老小,要解决丈夫所有的后顾之忧,要能生养,不能不守妇道。至于这个不守妇道的概念,涂氏和大部分人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涂氏来说,只要林绣月多跟其他男人说一句话就是不守妇道,路上看别的男人一眼也是一样。她还不许林绣月出门的时候打扮,说花枝招展的会引来其他男人觊觎,最后会给自己相公惹祸。有一回林绣月的袖子不小心扫到了隔壁帮忙的大叔,回去后都被涂氏狠狠骂了一顿,说她勾/引男人。要是被涂氏知道了沈君川今天抓到了她的肩膀,而沈君川又是与她订婚多年的男人,只怕涂氏要罚她在徐家令牌前跪上三天三夜了。 涂氏自己得了贞节牌坊,在这方面就越发严苛,林绣月要想好过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从前林织云一个人在林家无依无靠,她想怎么欺负都行。可现在林织云嫁给了沈君川,沈君川又是个混不吝的,她根本就没法对付。 沈君川威胁完人以后就直接将门关上了,懒得再看她一眼。 林织云倒是有些担心:“你现在已经是个读书人了,要是被传出了嚣张跋扈的名声可不好。” 沈君川笑道:“你放心吧,有涂氏在,她不敢说的。” 林织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涂氏是什么性子?” 她爹资助了徐家那么多年她都不知道呢。 “徐家有一个贞洁牌坊你总知道吗?”沈君川笑道,“我当年四处做工,在小河村也待过一段时间。听说那涂氏娘家就是有三座贞洁牌坊的,对女子的贞洁格外看重。这也是你当初遇到那几个二流子时我不让你说出去的原因,倘若涂氏知道了这事,哪怕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愿意再让你进门了。对她来说,招蜂引蝶就是你的错。你既然生得这副容貌,出门的时候便该遮起来不让人看见,这样才不会惹来祸事。” 林织云笑道:“相公当时大概没想到,其实涂氏早就不想要我做他们家媳妇了。不过这样也好,说起来还要感谢涂氏、大姐姐、大伯父、大伯母他们的折腾,才能让我得到这样一个好夫婿。如今徐家只怕已经后悔,等相公再加把劲,说不定到时候林家也能将肠子悔青。” 沈君川笑道:“好,我都听你的,到时候一定让林家将肠子悔青。” 林织云又道:“如今我最烦恼的事还是那沈玉琪,她整日这样窥伺虽然看不到什么,可是娘也需要好好休息,不可能整天应付她。” 沈君川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解决了。” 当晚沈君川就往三叔祖家那儿跑了一趟,跟三叔祖说了这事。他倒也没什么隐瞒,说的全是实话。 “我娘那身子,三叔祖也清楚。虽说如今做的活少了身子好了不少,却没办法天天待客。我娘子接了万锦楼的活儿,在做成之前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否则到时候我们家就要赔钱了。玉琪天天盯着我娘子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不管我娘子怎么解释她都不肯听,令我娘子十分为难。我知道三叔祖从前对我多有关照,我如今日子好过些总是要报恩的,只是……” “行了,川子,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三叔祖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事是我们家玉琪不是。若是她接了万锦楼的活儿,肯定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偏偏她被宠得骄纵,一点也不会为别人着想。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说说她的,不会再让她去打搅你的。我虽然帮过你,但你媳妇也帮了我们家的四个孩子。我相信,只要你媳妇愿意多帮衬他们几个月,到时候她们赚到的,肯定比我当年给你的多。” 沈君川笑道:“三叔祖这话说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三叔祖当年送饭之恩,君川永不敢忘。日后三叔祖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夫妇二人自会相帮。可有些事情总归……三叔祖明白的。” 三叔祖点了点头:“我自然明白。不过我们这一大家子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所以你媳妇在三房中都找了人过去做工,对我们家而言也算雪中送炭。日后你与我说话也不必这样客气,说起来,我也是感激你媳妇的。” 第三十四章 他们这一房一直都是村里最团结的一房,连着几代都没分家,最后问题也出来了,那就是人太多,家里有点养不起了。他们家就那么点地,人却越来越多。镇上或者县里需要短工的时候他们还能赚上一些,可是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又没的赚了。再加上槐花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姓沈,逢年过节他们走亲访友又得去掉一大笔钱。这两年刚有两个小子成了婚,接下去还有四个适龄的要找,沈玉琪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到时候还得给她准备嫁妆。 三叔祖一算发现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他心里愁啊!可他手里的银子真的没多少。沈君川从他们家找了四个女人过去帮忙,他算算她们几个的进账,就觉得日后他们家以后日子不会那么紧巴了。可沈玉琪又天天去找人麻烦,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了,连之前四个都不愿帮衬了可怎么办? 如今之际,唯有先把沈玉琪稳住,然后尽快给她找户嫁出去了。 三叔祖做了什么林织云不清楚,不过那之后沈玉琪确实没再跟着南北两位嫂子一起登门了。到了端午节的前两日,林织云便和姜晓慧夫妇二人一起去了万锦楼卖络子,还有林织云绣好的三件鸡镇五毒肚兜。 万掌柜看见那三件肚兜的时候惊讶极了:“沈夫人不是还要为柳姑娘绣嫁衣吗?怎么还绣了三件这样的肚兜?这样柳姑娘的嫁衣……” 林织云笑道:“万掌柜放心吧,我既然能绣,就说明我来得及。万掌柜觉得这小肚兜如何?” “这绣工确实不错,我之前也让楼里的绣娘绣了一些,却不如沈夫人绣的这个灵气。”万掌柜笑道,“这肚兜就算沈夫人五两一件如何?” 姜晓慧在一旁听了十分惊叹,没想到这一件肚兜居然就能卖这么多银子。不过上头的刺绣确实很好,姜晓慧自认精通女红,可一看见那肚兜上的刺绣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了。 林织云笑道:“万掌柜大方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不算什么,沈夫人给的东西够好,我们万锦楼也不好让沈夫人吃亏。”万掌柜又去算那些络子,“这络子之前是按两百文一个收的,现在也一样。沈夫人一共送来了一百三十七个过来,一共是二十七两四钱,沈夫人点点。” 林织云笑道:“我信得过万掌柜。对了,这夏天快到了,我做了几个莲花络,万掌柜看看是否可否可收。” 万掌柜拿过那莲花络一看,发现这络子也挺有意思,正是一朵莲花的形状,就连中间的莲蓬都被林织云用丝线编了起来。这络子精致小巧,看着就让人喜欢。粉色红色黄色的可以卖给小姑娘,至于白色绿色的,则可以卖给书生。那些书生喜欢的就是梅兰竹菊还有荷花之类看起来雅致的,这样的络子应该也能受到他们欢迎。 “这络子我收八文一个,沈夫人觉得可行?”万掌柜问道。 林织云笑道:“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多谢万掌柜。不过这个暂时无法与万掌柜签立合约了,我最近没办法按量做。” 万掌柜自然理解:“这莲花络年年都能卖,嫁衣可就这三个月,千万不能马虎了。” 林织云笑道:“万掌柜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的。” 万掌柜听到她心里有数稍微放心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林织云嫁衣还没绣完,就先绣了三件肚兜。那样的肚兜他也让楼里的绣娘绣了,哪怕是绣活最好的绣娘也得绣上五天才能绣好一件。那这三件肚兜起码也要半个月,倘若沈夫人多浪费了半个月的话…… 唉,只希望她是真的心里有数吧。 回去的时候姜晓慧忍不住道:“嫂子好厉害啊,居然连万锦楼的掌柜都对嫂子客客气气的。” 张磊笑道:“我听川哥说过,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肯定是嫂子的绣品让他们满意了他们才会这样客气的。” 姜晓慧连连点头:“嫂子的绣品真的很好看,我若有嫂子三分功夫,爹娘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张家如今大部分的收入都靠张木匠给人做木工,张磊虽然也学了些,但是他在这方面天赋不高,只能做那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姜晓慧靠着女红也小赚了一些,因为张木匠只有张磊一个儿子,因此并不要求他们夫妻俩上交收入,主要他们俩把小日子过好就行。 姜晓慧绣的荷包帕子有时候万锦楼也收,多的时候有二十几文一个,少的时候则是七八文一个。她虽然能添一些进项,但是帮不了张家太多。 林织云看过姜晓慧的刺绣,在乡下的确不错,除了她很难再找到更好的了。姜晓慧是有天赋的,只是在乡下能学到的太少,针法过于单一,才限制了她。倘若姜晓慧能多学几种针法,日后也能多赚一些。 “你若是想多学几种针法,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我虽然还有单子未曾做完,但是偶尔指点几针还是可以的。”林织云笑道。 “真的吗?”姜晓慧惊喜之后又有些犹豫,“可是这种手艺一般都是不外传的吧?” 林织云笑道:“有几种针法是入门都要学的,许多人都知道,那些都可以教。” “太好了!”姜晓慧忍不住抱住了林织云,“嫂子,你可真是我亲嫂子!” 张磊看不管自己媳妇跟别人这么亲近,哪怕是个女人也不行,于是对着姜晓慧咳了好几声。结果姜晓慧才懒得理他,只抱着林织云不停地问刺绣的问题。张磊顿时觉得这陪嫂子出门也不是个好差事,谁能想到这嫂子能抢他媳妇呢? 林织云回去后就将剩下的工钱都给大家结了,一开始几人都是日结的。然而后来林织云的铜板不够多,大家也都对林织云有了信任,便同意拿到银子后一起给他们结了。算上之前给的,每个人都能拿到二两七钱四文,这六人中只有沈君瑶的钱是一次性结的,她拿到钱的时候也就最满足。 当然了,其他五人拿到钱的时候也都很高兴,但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之后他们又要做些什么呢?换做平时他们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人一旦尝过了甜头,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呢? 两个小姑娘还好,但南北两位嫂子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多些,便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活计。 “弟妹也别怪我们贪心,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只是……” 看着南嫂子局促的模样林织云不由笑了:“嫂子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听说嫂子家的二娃今年都五岁了,再过两年就能送学堂了不是?嫂子是想攒点钱做束脩吗?” “可不是,还是你明白我。”南嫂子感激道,“大嫂家的大娃也有六岁了,早该准备起来了。虽然说都是乡下泥腿子读书未必有用,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多识几个字。” “两位嫂子的心思我都明白,明儿大家继续过来吧,我有的新的络子可以教给大家。”林织云说着取出了一个粉色的莲花络,“这是我新打出来的莲花络,用这样的丝线编出来的话,万锦楼那边按八文钱一个收。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明天过来跟我学。如果丝线都由我这里提供的话,每个我要收两文钱。如果是自己买的丝线,那未必能卖到八文钱的价格,我会根据实际的价格抽成。大家有意见吗?” 沈君川找来的五人都算是厚道人,对林织云的提议毫无意见。她们也知道林织云用的丝线一向比他们自己买的强,他们舍不得花那个本钱,倒宁愿直接让林织云抽走两文。毕竟除了丝线,那手艺也是林织云教的,就算被林织云拿走两文,她们也算白赚了六文。 林织云对这几人的态度都很满意,等她们都离开以后,她便先教会了沈君瑶和何氏。上回端午何氏基本没赚到什么钱,正心痒呢。如今看到这莲花络喜爱得紧,迫不及待地提出想学。 林织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倘若瑶儿和娘都学会了,那明日我不用出面也行。娘跟瑶儿就帮我当监工吧,遇到不够好看的一定不能收,要当场就拿出来的,不能给她们算钱。” 沈君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嫂子放心,我都明白的。” 林织云对沈君瑶还是放心的,便对何氏笑道:“我知道娘一向心善,但这样的事可不能心软啊,不然到时候砸了口碑,我们自己家里也赚不到钱了。” 何氏悚然一惊,连忙道:“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胡乱心软的。” 林织云并不是很放心她,但她相信沈君瑶是严格的,再加上那五人都十分厚道,应当不至于吵起来。只是那些人虽然不会在沈家吵起来,却会在自己家里吵起来。就比如说三叔祖家的那思维,回屋教了部分钱到公中以后,就被沈玉琪冷嘲热讽了一番。 第三十五章 莲花络就这样陆续上市了,在县里确实卖得很好。万掌柜很聪明,他们万锦楼卖东西并不会拘泥在万锦楼里。万掌柜得了货之后就将适合卖给女子的都挂在了万锦楼门口,路过的不少女子见了都十分喜欢,纷纷买了一个回去配衣裳。毕竟夏天到了,谁还没有几身绣着荷花的衣裳呢? 而万掌柜认为会有书生喜欢的那些莲花络,则让人摆了个小摊在书院门口,还请了两个托夸他们的莲花络雅致,最后书院的学子也几乎人手一个了。 至于这个想法,万掌柜还是从林织云身上得来的。因为林织云之前专门编了一个比卖给万锦楼的还要多一重花瓣的莲花络给沈君川佩戴,书院的学子们见了都觉得十分雅致,便问沈君川是从哪儿得来的。沈君川笑着说这是他娘子亲手给他编的,比万锦楼卖的还要多一重花瓣,更好看了几分。书院的学子们听说了便去万锦楼那儿看看,钱还算宽裕的基本都买了一个回去。 万掌柜当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卖给学子,就看到那么多学子一窝蜂地过来了,便多问了几人,得知了缘由之后就连忙请托到县里的几个书院去了。 镇上的书院学子们还是更喜欢沈君川腰上佩戴的那个,不过谁让那是沈君川娘子亲手做的呢?他们已经习惯了沈君川身上穿的或者戴的比他们的好看了,谁让他们没有那么一个巧手娘子呢? 徐博闻没有跟风去买,因为那些学子们对林织云的每一句夸赞都像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他看着沈君川身上的一切,总是忍不住想那些东西原本都该是自己的。如果他不曾默许他娘和林家换了新娘,那么此刻被人围绕着艳羡的人就该是自己了。 徐博闻从来都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愿意当一个会为自己决定后悔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关于林织云的一切。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不,不是他鬼迷心窍,如今他这般尴尬都是被林家人害的。是林家人一直将林织云藏起来,让他逢年过节去林家拜访的时候都看不到林织云,不知道她出落得这般秀美。也是林家人败坏了林织云的名声,还将林织云做的一切都转嫁到林绣月和林络星的头上,害他误会了林织云,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徐博闻想着想着,又觉得在这件事里林织云也不无辜。她既然早就将送去徐家的那箱书换了,那就说明她早就知道林家要换亲的事。可她只是把书换了,却没想过要将人换回去,这是不是说明林织云本来也不想嫁给他?说不定林织云早就和沈君川勾/搭上了,所以才会这样对他? 女干夫yin妇! 可这事他没法跟外人说,因为王氏当初弄的嫁妆太难看了,没有人会相信林织云是故意的。毕竟那个时候徐博闻是个秀才前景大好,而沈君川只是一个小混混,还瘸了一条腿。 徐博闻忍不住又看向沈君川的腿,他知道当初沈君川的腿伤得很重,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好好调养,真的会瘸一辈子。可沈君川娶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摇钱树,就这样将腿养好了。 徐博闻越想就越是嫉妒,可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嫉妒,只能将自己的情绪深深掩盖下去。 沈君川一眼就看穿了徐博闻的嫉妒和后悔,心里越发爽快。说起来他真挺感谢徐家和林家的,两家合力为自己谋福,最后却送了一个好媳妇给他!沈君川每每想到这里,就乐得几乎合不拢嘴。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徐家和林家了。 夜里沈君川抱着林织云不禁多来了几回,怎么也舍不得撒手。林织云只觉得浑身乏得厉害,忍不住在沈君川身上拍了好几下。 沈君川抓着林织云拍他的手亲了好几口笑道:“娘子累了就快休息吧,要打我的话不如等明日精力充沛了再打,那样为夫也好更疼些。现在这样实在跟挠痒痒没区别。” 林织云气得不行,干脆一巴掌糊沈君川脸上。当然了,她这一巴掌也是没力气的,不仅她没能消气,反而让沈君川笑了出来。 林织云受不了了,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你高兴得不同寻常。” “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高兴就是高兴呗。”沈君川笑道。 “那你到底在高兴什么?”林织云又问。 沈君川忍不住将这几日发生在书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林织云听了却笑不出来。 “你是说,最近徐博闻消沉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阴沉?” 沈君川点了点,下巴在林织云肩头蹭了几下:“的确如此,我看他大概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织云皱眉道:“我曾经见过那样的人,最后都性情大变,会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你最近最好小心些。” 沈君川笑道:“你放心,为夫最近眼明耳聪,绝不会着了谁的道。徐博闻此人虽然有些聪慧,但是他之前一直埋头苦读,就算想对我做什么,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脉吧?” 林织云这才放心了几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只是适当提个醒。” 沈君川笑道:“我自然知道娘子都是一片好心,娘子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的。” 沈君川并没有把徐博闻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徐博闻就算会对他做什么,也不是现在。人就算性情大变也得需要经过一番筹谋才能成事的,尤其是徐博闻这种熟悉大夏律法的,他必然得多研究研究大夏的律法,完全钻了律法的空子才行,否则他想做的事情恐怕一件都还没做成,自己就先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林织云了,免得她以为自己完全不放心上,更担心了。 又过了半个月,林织云答应给柳姑娘绣的嫁衣总算绣好,一共花了她两个半月的时间。林织云绣好之后就包好嫁衣去了万锦楼,万掌柜连忙派人将柳姑娘叫了过来。 柳姑娘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虽然这个时间也不算太快,但是她听说这段时间林织云不仅绣了三个绣纹复杂的肚兜,还做了很多络子来卖,哪里有时间好好绣她的嫁衣了? 柳姑娘从前叫人绣什么,这县里的绣娘都是连夜赶工,还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只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柳姑娘去之前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看一下那身嫁衣,但凡有一点瑕疵就收了之前给林织云的定金,以后再也不找她合作了。 柳姑娘去的时候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脸色也不大好,林织云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只希望这位大小姐就算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能保持公平的判断。 好在柳姑娘在看到那身嫁衣之后之前的一切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化作满腔惊叹。 “沈夫人这嫁衣绣得真好。”柳姑娘摸着霞帔上的山水爱不释手。 从这刻起,林织云在她眼里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绣娘,而应该被她尊称一声夫人了。 林织云对此倒是毫无所觉,大概是因为万掌柜常这样称呼她。 “柳姑娘高兴就好。柳姑娘再仔细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现在告诉我,我可以现在就该。如果问题大的话我大概还要拿回去该,不过还有半个月,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沈夫人可真体贴。”柳姑娘夸了她一句,就开始仔细地检查那身嫁衣了。 她虽然第一眼望过去就喜欢上了这身嫁衣,可到底没有仔细看过,还是怕嫁衣会有瑕疵的。她在这方便毛病比之前出嫁的周二姑娘还要多,周二姑娘不喜欢有瑕疵,但如果其他人看不到的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而柳姑娘则不同,她是不容许有任何瑕疵的,哪怕别人都看不到,但她心里还是过不去。 好在柳姑娘反复翻了几遍之后都没能找出丁点儿瑕疵来,最后痛快地给了林织云一百三十两银子。 林织云愣了一下:“柳姑娘,之前说了做好这件喜服就给我一百两。之前柳姑娘已经给过我二十两定金了,怎么现在又给了这么多?柳姑娘是不是忘了之前的价格?” 柳姑娘笑道:“这个我自然没忘记,只是沈夫人的嫁衣绣得这样好,在我看来这嫁衣的价值远远超出一百两,是沈夫人让我捡了个便宜。我觉得沈夫人既然做得这样好,那我多给一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林织云闻言也不再拒绝,将柳姑娘赏的多赏的三十两银票直接给了万掌柜。 “若不是有万掌柜的引荐我也接不到这样的好生意,这三十两银子万掌柜就拿去喝酒吧,千万别跟我客气。” 万掌柜连忙推辞:“沈夫人客气了,关于这个单子我也没做什么,当不起这三十两银子。” 林织云笑道:“可我看万掌柜为了这身嫁衣也付出了不少,就算万掌柜觉得自己不该拿着这钱,不还有很多一直辛苦却什么也没得到的人吗?” 万掌柜眼睛一亮,这三十两银子安抚不了他,却可以安抚之前那几个一直为柳姑娘画嫁衣的画师啊! 第三十六章 万掌柜于是收了那三十两银子,他自己留了五两银子喝酒,剩下的均分给了当初为柳姑娘出过力的人。虽然柳姑娘最终没有用他们的设计,但他们那段时间也累得好几天没合眼,是该好好补偿一下。 这笔钱按照万锦楼的规矩是不会给他们的,但既然是柳姑娘给的钱,自然可以分给他们。只要他们手里拿到的钱够多,那就不会再抱怨万锦楼,日后也会继续为了万锦楼好好画稿。 柳姑娘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分配多出来的三十两赏银,对林织云和万掌柜都更欣赏了,对万锦楼也更信任了。 “我听说最近万锦楼的莲花络都是沈夫人打的,不知道沈夫人能不能打一个并蒂莲的络子给我,挂墙上的那种,我愿意出十两银子。”柳姑娘又道。 林织云不由笑了,觉得柳姑娘简直就是她的财神爷。 “既然柳姑娘想要的话,我会回去试试看的,尽量在半个月内给您弄好。” 柳姑娘现在对她已经十分信任了,闻言便笑道:“出嫁前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家里,你做好了直接让万锦楼的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林织云点了点头,转身去买了一捆编大络子的红绳,又买了一些颜色粉嫩的绢花,打算过几日就做了一些荷花绢花来卖。不过做绢花的成本可比打络子高多了,这个不适合教给别人。 林织云还不曾编过并蒂莲的络子,不过没关系,她之前编出来的很多络子原本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这回再想一个就是了,她才不信自己想不出来呢。林织云先尝试着在纸上将并蒂莲络子的图纹画出来,等画出来之后她肯定就能编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她花了一天的功夫才将那个并蒂莲的络子画好,然后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这个络子编好了。 沈君瑶见了不由赞叹道:“这络子好漂亮啊,柳姑娘一定会喜欢的。嫂子要不要多做几个,到时候谁家成婚了都可以卖上一个。” 林织云笑道:“柳姑娘可是出了十两银子呢,你说这县里还有谁愿意花十两银子买这东西的?” 沈君瑶一想也是,她嫂子买这捆红绳也就花了五百文,结果这红绳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要卖十两,除了柳姑娘那种从不缺钱的,又有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那嫂子是不是今天就要送过去?”沈君瑶问道。 “不急,我打算再做一套荷花绢花一起送过去。”林织云说着又取出一张纸递给沈君瑶,“你看看这一套荷花绢花如何?” 林织云最近常画图纸,她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她用的笔墨纸只怕也不会比沈君川少。不过她想做一套八个款式的荷花绢花,自然得好好设计一番。 沈君瑶接过那纸一看,只见那纸上画着八团荷花图样,大小不一,姿态各异,颜色有别,但朵朵精致漂亮,让人见了就喜欢。 “可真好看,嫂子快做出来给我看看,我相信以嫂子的手艺一定能做得比这画上的更好。”沈君瑶十分期待。 “我从前只见过我娘做仿真的绢花,自己却是没做过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林织云心里并没有十分把握。 她娘虽然教过她,但那个时候用的料子并不怎么好,效果也差了许多,她并不确定是否能做出她想要的样子。 林织云边做边琢磨,她这人在东西没做出来之前都是不好意思给别人看的,因此一直都窝在自己房间里鼓捣,鼓捣了三天之后终于做出了一朵逼真的粉荷。林织云心里高兴,摸清了门道以后其他的做起来就快了,又过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她便做了两套出来。 等林织云做出第三套的时候才拉着姜晓慧一起去了县里,她先去了镇上的杜家,将其中一套送给了杜家两位姑娘后,才去了万锦楼。 趁着万锦楼去柳家叫人的时候,林织云将那两套荷花绢花摆了上去。 “万掌柜看看这套绢花如何?若是有个精美的盒子大概会更好看些,不过我那儿不方便打。”林织云笑道。 其实沈君川就能做好看的木盒子,但她舍不得沈君川劳累。张木匠倒是也能做,只是林织云觉得这本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她将自己擅长的做好就行,其余的就交给别人去操心好了。 万掌柜见了那套绢花确实惊喜极了:“我还以为这般逼真的绢花只有京城那儿才能见着,没想到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也能做出来。” 林织云笑道:“不只是京城吧,我听娘说江南那边的也不错。” “是是是,哪怕是府城也能见到好一些的绢花,只是我们这岱云县却是从来都没有的。”万掌柜越看越喜欢,“这县里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只怕价格能往上再提提。” 林织云问道:“那万掌柜觉得这价格该如何定呢?” “我看这一对小的或者一支大的可以定五百文,最大的两支八百文,一整盒的话便宜些,算五两银子。夫人若是愿意多做的话,我按四两一盒的价格收了。”万掌柜想了想又道,“而且之后的料子全都由我们万锦楼提供,不需要夫人自己花费本钱。” 林织云觉得这主意不错,虽然她之前的买的料子还够做上十套的,但如果没了万锦楼的旗号,她靠着自己去卖未必能卖十两。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头白姓,沈君川身上也毫无功名,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她有这样的功夫,只怕会大肆掠夺。如今她还需要借助万锦楼的势力,自然愿意多让几分利出去。 听沈君川的意思,这万锦楼的主子是京城大官的家眷,因此这万锦楼开了不少分店,各州各府都有。他们岱云县能有,似乎是因为那大官的老家就在这里。 有着这层关系在,岱云县里的其他商家都不敢打万锦楼的主意,而她有万锦楼护着,那些人自然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可如果她之后不再供货给万锦楼的话,那万锦楼想必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只要万掌柜觉得这个价格卖得出去,那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林织云笑道,“不过县城里会花十五两买一盒绢花的人家并不多,我看这绢花应该做限量的才是。” 万掌柜哈哈笑道:“沈夫人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除了这两盒,我再跟沈夫人定二十二盒,今年我们万锦楼只卖这二十四盒荷花绢花。” 林织云也不确定县城里是否能卖二十四盒出去,不免有些担心。 万掌柜见状又笑:“夫人不用担心,我们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起码有十户,这些人家有些在府城里或者其他县里都是有亲眷的。这样的一套绢花包装好了正好送礼,想必二十四盒一定十分抢手。” 他这样说,林织云便放心了。 柳姑娘来的时候万掌柜还没舍得将那两套绢花收起来,于是柳姑娘进屋以后便看见了。 “这绢花是万锦楼推出的新品吗?一套多少银子?我要一套,现在就可以带走。” 万掌柜笑道:“柳姑娘想要,我们自然该给柳姑娘留着。只是这绢花还未包装好,我们万锦楼也不好出售,要劳烦柳姑娘再等等了。我们准备给这绢花打一个专门的盒子,不要盒子散买的话,一支大的和一对小的都是五百文,最大的两支八百文。带上盒子一块儿卖的话,一套一共五两。不过这东西不好做,整个岱云县怕是也只有沈夫人会这门手艺,因此今年我们最多只卖二十四盒。” 柳姑娘笑道:“万掌柜倒是会做生意,不过我看这绢花的价格完全可以卖得再高些。去年我在府城那儿买了一对芙蓉绢花回来,远不如这个好看,却也花了我五百文钱。” 万掌柜笑道:“这岱云县的物价又怎么好和桐州府比呢?” 柳姑娘笑道:“又怎么不好比呢?我那对绢花在桐州府买来需要五百文钱,可因着岱云县没有,便有人愿意花八百文跟我买走。虽是起了攀比之心,但这绢花既然是限量做的,县城里凡是不缺钱的姑娘都愿意攀比买上一盒,我看万掌柜完全可以定为八两一盒,散卖的话一支八百文。” 林织云不由多看了柳姑娘一眼,心想这也是个厉害的,居然一下子提了不少价格。 柳姑娘又对着林织云笑道:“你在紧张什么?我这是照顾你生意呢。这绢花我是肯定会买一套的,只要我买一套,那周二周三便都会买上一套,她们是县衙千金,只要她们买了,这县城里的商家女子但凡手头松的,都会买上一套。到时候你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万锦楼也不是小气的,一盒能卖出八两的话,怎么也得给你五两吧?” 万掌柜笑道:“柳姑娘说的是,倘若真能卖八两出去,我们万锦楼不仅每盒要给沈夫人五两,还要提供所有的材料。” 这话万掌柜之前已经和林织云说过了,如今又当着柳姑娘的面说了一遍,不过是要从柳姑娘那儿博得一个好印象罢了。 柳姑娘听了果然很高兴:“我就知道万掌柜是个厚道的,因此跟万锦楼合作我一向是最放心的。” 第三十七章 因为有柳姑娘在的关系,万掌柜最后便按二十两一盒的价格收了林织云的两套绢花,柳姑娘也爽快地将络子的银子结给她,林织云一下子就得了六十两银子,并跟万掌柜签下了二十二盒绢花的订单。 柳姑娘看着那套绢花有些舍不得走,主动拉着林织云的手笑道:“好姐姐,我看你这手真是巧得很,我看着这绢花也实在喜欢,不如姐姐专门为我定做一套绢花吧,价格好商量。” 林织云笑道:“我也很感谢这些日子以来柳姑娘对我的照顾,因此这些天专门为柳姑娘做了一支并蒂莲的绢花,柳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林织云说着又从竹篓里掏出一支大红的并蒂莲绢花出来递给柳姑娘。 “这个不算大,插在髻边一定好看,柳姑娘新婚的头一个月里都能戴着。”林织云又道。 柳姑娘欢喜极了:“这支绢花甚得我心,沈姐姐果然厉害得很,我愿意出五十两的银子买下这绢花!” 林织云沉默了一瞬,她觉得这位柳姑娘看着文雅秀气,没想到竟是个财大气粗的。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快被柳姑娘用钱砸死啦! 不过对于柳姑娘这样的客人她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的。 “这绢花是我送给柳姑娘做新婚贺礼的,可不能再收柳姑娘银子了。”林织云道,“而且民女娘家姓林,夫家姓沈,柳姑娘称呼我为沈姐姐似乎不合适。” 她甚至都不明白柳姑娘为什么要叫她姐姐,难道这几支绢花就能收买她了吗? 柳姑娘笑道:“你既送我这样一份贺礼,说明你对我也有心。你我可当做朋友相交,我便称你一声姐姐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朋友?”林织云愣了一下。 她听说那柳员外曾经是在朝中当过三品官的,如今虽然退了下来,但也有不少门生,因此柳姑娘在岱云县的地位并不比周家的几位姑娘低。这样的姑娘与她身份更是天差地别,如何愿意跟她交朋友? “姐姐做的东西我都喜欢,便想交这样一个朋友,以后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牙。”柳姑娘笑道,“我叫如潆,不知姐姐闺名?” “林织云。” 柳如潆笑道:“姐姐这名字取得倒好。传说天上的织女都是采集云彩做衣裳的,可不正是这织云二字。我看姐姐也如天上的织女一般手巧。织云二字我看不止可以做名,也可以做号。我看许多出色的绣娘都有自己的别号,姐姐若是叫织云夫人也很合适。” 林织云笑道:“我不过一个小人物,哪里轻易透露自己姓名?我信得过柳姑娘愿意相告,可对别人却是不放心的。” 柳如潆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高兴,她因为欣赏林织云的手艺,便对林织云有了几分好感。几次接触下来发现林织云性子也很不错,便起了结交的心思。虽然她很快就要嫁到府城去了,但她提前与林织云交好,日后在府城有什么需要送礼的地方,找林织云帮忙也更方便些。 “姐姐若不嫌弃的话,我再为姐姐想一个?”柳如潆笑道,“我看姐姐就是织女再世,既如此不如叫东桥夫人?传闻织女在天河之东,有东桥这样的别名。” 关于织女的传说林织云倒也听过,但她可不敢托大,连忙就要拒绝。 万掌柜却道:“我倒觉得这名字不错,很适合沈夫人。夫人也莫觉得托大,这别号本就托山托水,既如此又为何不能托桥呢?” 这样说的话,好像也没错?虽然将自己比作织女好像有些不要脸,但只说东桥的话,也不是人人都会想到织女身上去的。再说了沈君川名川字流,都与水字有关,她取个桥字倒也正好。 “那我回去问问相公,若他也觉得好,日后便用这个名。” 待傍晚沈君川回来,林织云便说了这事。 沈君川笑道:“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在我眼里,娘子的确就是织女再世。不过比起东桥,为夫还是觉得织云更好。可这是娘子闺名,又怎么好让外人知道?便用东桥吧。” 林织云不好意思道:“我这人不禁夸的,一个个都说我是织女再世,我都快飘飘然了。” 沈君川见她这般,越发觉得她可爱,在她颊边落下一吻笑道:“那就先飘一忽儿,飘完了就回来。娘子既然觉得有所托大,那不妨多学几分,争取早日配上?” 林织云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的绣技还可精进,终有一天能够配得上这名字。” 沈君川很喜欢她的这份自信,他从怀里掏出一支木雕的祥云纹簪子递给林织云,柔声问道:“娘子觉得我这支簪子做得如何?” 林织云见了惊喜极了:“可真好看,只是相公这些日子不是都在书院上课吗?怎么有空给我削簪子?” “娘子忘了,当初是你说你首饰不多,要我削几件给你的,所以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削了。”沈君川叹道,“每回我想将簪子送出去的时候,娘子都从万锦楼那儿赚了一大笔钱回来,害得我没有勇气送出去,只觉得手里的东西百般不好,配不上娘子。前些日子柳家送了我一小截沉香木,我看着不错,便又给娘子削了一根,这才敢送。” “柳家?”林织云愣了一下,好奇道,“柳家为什么会给你一块沉香木?” “我刚复学那日,杜夫子不是把我安排在苏缙边上吗?那苏缙是个广交友的,与柳家的三公子柳承泽关系不错,一来二去的,我与那柳承泽也熟络起来。柳家富裕,柳承泽不通农桑,然而这些东西科举有时候也是要考的,苏缙便带着他来请教我了。那柳承泽也是个痴的,学完之后便觉得我对他有一师之恩,硬要送我东西,我便跟他要了截好木,说要给娘子削簪子的。” 林织云笑道:“这样好的沉香木只给我做簪子的话不会浪费吗?” “怎么会浪费?就是这截沉香木我都觉得配不上娘子呢。等日后我一定要找更好的木料给夫人削一支更漂亮的簪子。” “那我就等着那日了。”林织云想了想又道,“不过最近你还是好好念书吧,别再惦记着给我削簪子了,有这一支就已经够了。” 沈君川笑道:“那你最近也别再给我做衣服了,书院原本就有两身定做的衣裳,你又给我做了两身,怎么着都够了。” “你放心,接下去我还要做绢花赚钱呢,才没功夫给你做衣裳。”林织云笑道,“对了,我最近又赚了不少银子,我觉得我也该为林氏族人做点什么了。” “你想做点什么?”沈君川好奇道。 “槐花村大半都是沈氏族人,柳树村大半都是林氏族人,两村之间相交的地方有一大块空地,我想将那块空地买下,将两个大屋子。一个用来教导女子,一个用来教导男子。我爹不是有不少藏书吗?我想买一批适合启蒙的书,再挑几本科考用得到的抄录多本放到那屋里,凡是沈家和林家的人都可以前去借阅,至于两个村里的其他人也可以酌情商量。至于女子那边嘛,我觉得女子日常买菜,都该学学算术。我还打算教她们纺纱织布刺绣,日后她们若是能够自己接单子了,还得自己看得懂契书才行,所以识字也是很重要的。” 沈君川惊讶道:“娘子想做的事竟然有这么多?” 林织云笑道:“我只是想到当年林大伯一家之所以能够彻底败坏我的名声,也是因为我从未出现在人前,在外头一点人缘也无,自然不会有人帮我说话。倘若我能在两村之间建立一个两族的族学,提供书籍和捐赠部分银两,那日后林大伯一家想要败坏我的名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我夫妻一体,日后沈家有人想败坏你名声,也需要掂量掂量了。” 林织云觉得自己曾经名声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反正她已经嫁出去了,从前的名声并不能影响她,更何况最近因为沈君川的努力,她的名声已经恢复了不少。可沈君川既然要科考,名声就是重中之重的事了,可从前沈君川的名声和她一样坏,上回去沈家老宅又乱砍一番,虽然大家也觉得钱氏等人不像话,但也觉得沈君川不该这样忤逆长辈。 林织云十分担忧沈君川的名声,便觉得自己要是能帮着沈君川多经营些名声就好了。 沈君川听了林织云的话,心里越发柔软。从前他就跟只刺猬似的,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名声败了个彻底。哪里想到现在会有一个姑娘小心翼翼地尽力筹谋,想将他从前为了生存而丢弃的东西一一捡起。 沈君川决定迎娶她的时候就想好了要保护她一辈子,哪知道林织云也想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为他撑起一片天。 “云娘,我沈君川此生必不负你。” 沈君川不由抱紧了林织云,在她耳边温柔地许下誓言。 第三十八章 林织云觉得,自从她嫁到沈家以后,沈君川好像就经常跟她说这样的话。她虽然觉得沈君川没必要不断地强调,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为了沈君川做那些事的时候也更有动力了。 然而林织云做这些事情的初衷都是为了沈君川,沈君川又怎么舍得放任她一个人去忙活? “我们先去跟里正还有两个村的村长商量这事,等事情定好地也买下来了,我就去书院找一些需要抄书赚钱的,让他们帮忙抄书。不过他们跟镇上的书局一般都合作得不错,你想半路截人,大概得多加两三文。” 林织云笑道:“每本多加两三文吗?那倒还行,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自然是每本多给两三文了,再多的话他们不嫌烫手吗?”沈君川笑道,“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过去?” 沈君川为了这事特意请了一天假,再加上明日就是休沐,他想争取这两日的时间将这事办下来。 林织云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随后提起两个篮子塞到沈君川手里,自己也拿起一个,才挽着沈君川的胳膊跟他一起去找刘村长了。 沈君川先简单地跟刘村长说明了一下来意,刘村长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震惊了许久,不明白林织云和沈君川为什么会想做这种吃力还未必讨好的事。毕竟他们就算按着林织云的意思将地方建起来,林织云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夫子教书啊! 可回过神来刘村长的双眼又放出了兴奋的光,他们两村之间建立存学的话,主要还是给小孩子启蒙的吧?按照林织云的意思她建这个地方只为了教大家读书识字算账,并不是为了科举做准备的,这样的话两个村子里还是有很多识字的老人的,想来他们应该也愿意帮忙。 “行行行,这是好事,我这就找人帮你们把里正和林村长叫过来。”刘村长说着,就连忙指挥他两个儿子去叫人了。 很快林村长跟陈里正就前后脚过来了,听完沈君川的话久久没有回应。 林织云见状十分忐忑,小心问道:“两位是觉得这个主意不行吗?” 林里正笑道:“我自然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只是云丫头,你已经是出嫁女了,只要对槐花村多上点心,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多费那么多钱和精力去帮助我们柳树村的人?这办族学什么的,好像一般都是男人干的事?” 林织云笑道:“村长伯伯此言差矣,我林织云虽然是出嫁女,但也林氏族人,为族人做一点事并不算什么。当年我爹若不是为了完成故人所托,将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徐家身上,肯定也要想办法让林氏一族过得更好。父亲虽已故去,可我始终记得他的音容笑貌,也记得他当年意气,他没时间完成的那些事,我想一一替他完成。” 林村长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青河他们家这事做得确实不够厚道。” 林织云低头黯然:“我并不愿与大伯闹翻,可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继续为他们做牛做马。嫁夫随夫,我既成了沈家妇,总不能继续将赚来的钱都给娘家。为了杜绝这事,我才忍痛与大伯一家断绝了关系。可我是个女儿家,也不能没有娘家,所以我就想着,我为林氏族人出份力,日后我若遇到什么事,其他的林家人也能够帮我。” 林村长看向林织云的眼神越发慈爱:“好孩子,这事若能办成,以后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有我们林氏族人为你撑腰!” 这年头的女子不能没有宗族,主动与亲人断绝关系更是大逆不道。可这世道也是利字当头的,只要她给的利益到位了,与林氏一族的联系便越发紧密,这样林青河一家便再也不能拿捏她了。 在场的三位老人都是眼明心亮的,自然明白林织云的私心。可这私心不仅不会害人,反而能帮不少人,他们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陈里正则想得多些,他淡淡道:“我看小河村离槐花村柳树村也不远,既然要建立这样一块地方,不如叫小河村的人一起过来?” 林织云不由皱眉,她对小河村的人没意见,可她要帮沈氏族人和林氏族人都说得过去,帮小河村的人又该拿出一套什么说法来? 沈君川直接帮她回绝了:“陈里正,我们虽有私心,却也真心想帮人的。然而我娘子再能干,终究还是个女流之辈,能赚到的银钱有限,要再供一个无亲无故的小河村,只怕银钱不够。再者小河村里也是有一个小学堂的,徐秀才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呢。当年小河村的那个小学堂,可是非本村人不得入内的。” 沈君川都这样说了,陈里正只好作罢,毕竟他说的也没错。当年小河村的那个小学堂不让外人进入,那他们柳树村和槐花村的学堂不让外人进入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学堂主要是为了沈家人和林家人开的,有不少便宜实惠的东西,但这些都需要林织云自掏腰包,她肯定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外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块地划给你们,要做什么都由着你们去。那块空地可不笑,全卖给你们的话要三十八两七钱,看在你们是为了村子的份上,我就给你们抹掉点领头,算你们三十五两。”陈里正笑都,“地契什么的随时能签,你们尽快拿去县衙登记,之后就可以请人来建学堂了。” 林织云不好意思道:“我从前被限制着不许出门,在外头并不认识什么人。相公最近都要去书院念书,也没办法看着那些人,所以能不能请三位伯伯帮我们找一些靠谱的人?然后再帮我们时不时地看上两眼?” 陈里正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要做,肯定会时不时帮你盯上两眼的,那些偷奸耍滑的也都不要,不会叫你多费银钱的。” 林织云连忙笑道:“那此事就有劳三位伯伯了。” “不算劳烦,这事是我们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陈里正很快就写下了契书了,三人依次在上头敲了印章,弄好之后沈君川就带着林织云去县衙公证,而陈里正他们三人则去找人帮忙搭建房屋了。 林织云给出的工钱不低,只要不偷奸耍滑,她每人一个月给三百文,包三餐。不过村民们听到林织云建屋子的用意都觉得这是好事,就算不用钱他们也愿意做的。 “这云丫头还真是个好孩子,都嫁出去了也不忘照顾我们柳树村的人呢。” “可不是?只能说不愧是林夫子的女儿,一旦自己日子好过了,也会想着帮助别人。可不像林青河那一家黑心肝的,苛待自己兄弟的女儿不说,拿着侄女刺绣赚回来的钱还败坏侄女的名声,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从前以为林夫子为人方正,那林青河是他亲哥肯定也不差,谁知道是这样阴险的小人?” “就是,那林青河的闺女原本是跟沈家川子定亲的,结果云丫头从小定下的那位一考上秀才,林青河一家就偷偷换亲傍了上去。” “我看这亲换得好,徐秀才为人不错,但是他那个老娘……啧啧啧,我活了这把岁数,就见过一个这么刁钻的老太婆。沈家的何氏性子可比那涂氏好多了。” “我看也是,沈家二房的钱氏是个刁钻的,但大房的何氏跟她女儿都是软和的性子,很好相处,你看云丫头嫁过去以后就越过越好了。从前我还道沈君川是个混不吝的,不值得托付。可看现在,人家的瘸腿好了,也懂得上进了,每日都老老实实地去上学,我看云丫头是个有福的,日后还能更好。” “云丫头是个旺夫的吧?她从前跟徐家定亲的时候,徐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红火。她现在嫁去沈家,沈家也富裕起来了,你看那房子盖的,好一座砖瓦房,林青河家的王氏还眼红呢!再看娶了月丫头的徐秀才,最近日子似乎又不如从前顺遂了。” “怎么就不顺遂了?”有人好奇地问,“那林家不是有钱吗?林绣月一嫁过去就是秀才夫人,正享福呢。” “享什么福呀?那徐家又没有能赚钱的,从前看着日子越过越红火,那是因为林青河拿着云丫头赚的钱去贴补徐家呢。如今林青河家里没有了云丫头这样的摇钱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地撒钱,徐家的钱可不就不够用了?再加上那涂氏又是个刁钻的,听说她自从知道月丫头并不刺绣以后,就天天跟月丫头吵架。” “哈哈哈要换成是我,辛辛苦苦想办法换了一个能赚钱的儿媳妇回来,结果却发现我放跑不要的那个儿媳妇才是会赚钱的,千方百计娶回来的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我也要被气死咯!” “这有什么好气的?要不是她当初自己动了歪心思,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她该受的。” 第三十九章 槐花村和柳树村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因为满意林织云的做法,就将林青河和王氏一家狠狠地数落了一遍,这是林织云万万没想到的。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会在心里偷偷地拍手叫好。 岱云县的周县令当年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贬谪下来的,在岱云县里一待就是十年,一直想做些政绩出来。然而岱云县处处平稳,百姓们虽然不富裕,但也很少遇到会饿死的情况。再加上县里识字的人太少,书生也没几个,要做出政绩对周县令来说还挺难。 周县令心里明白,在县里兴学是很重要的,他曾经还写过很多策略,然而他自己的钱撑不起一个县的学子,跟商人要钱又要不到,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是没人帮忙成效不大。如今忽然有人要买地办村学,周县令一高兴,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把该办的全都办好了。 周县令对林织云夫妇俩还挺热情,笑眯眯地问他们:“你们可有合适的夫子人选?” 沈君川笑道:“我们村里读过书的少,不过也能找出几个识字的长辈,就想着要不要请那些长辈过来教孩子们识字。乡下贫寒,无法支持孩子一直往上读,所以我和内子觉得只要教会他们识字算术就行。” “那可不行啊!”周县令痛心疾首,“既然都办村学了,怎么能完全不为了科考呢?这样吧,给你们村学找夫子的事情就交给本官吧!到时候本官会带着人亲自送过去的。” 林织云觉得不妙,连忙又把自己办立村学的想法详细地说了一遍。她那村学还要教女子认字的,那些老学究只怕见了就要喊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哪里还能好好上课。 周县令笑道:“沈夫人放心,本官一定不会给你找那些迂腐的老学究。本官觉得沈夫人的想法很好,既然如此,本官再给沈夫人找几个女先生好了。” 林织云一愣,这下倒是舍不得拒绝了,她正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识字的女人教大家认字呢。 周县令见状就觉得自己的打算能成,忙笑道:“如此便说定了,两位放心,这人选本官必然会好好挑,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的。” 周县令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周县令挑的未必会合他们心意吧?周县令这几年推出了不少有利于书生的政策,在书生中颇有地位,他既有心兴学,想来找的夫子应该不会差,林织云和沈君川只是怕他们夫妻俩养不起周县令请来的夫子。 周县令想法很多,要不是考虑到林织云夫妇二人银钱有限,他都想让林织云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兼顾两个村,还可以看看白花镇所有村子。然而别人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他要是太贪心的话,只怕把人吓得连这两个村子都不想管了。 契书都到手之后,沈君川便趁着知微书院下学的时间找了好几个平日会抄书赚钱的学生,说要请他们一起吃饭,还有一笔抄书的单子给他们。那几个书生一听,纷纷欣然赴约,跟着沈君川一起往镇上的酒楼去了。 这一顿是林织云请客,点菜的时候并不吝啬,这些书生大多家境贫寒,难得吃一顿这样好的,纷纷夸林织云贤惠。 林织云笑道:“这与贤惠也没关系,不过是有事相求罢了。” 说着,便将要请人抄书的事情与他们说了一遍。千字文三字经这种启蒙必学的,外头也好买的,她就按着市价加五文的价格。而她爹的藏书基本都是外头很难买到的,便算他们三百文一本,若是字迹工整漂亮的,还可以适当加价。 被请来吃饭的几个人都愣住了,没想到青天白日的,这天上居然真的会掉馅饼? 沈君川笑道:“岳父大人生前留下的藏书可是我们镇上唯一的秀才都眼红的,如今算便宜你们了。” 这些人早就听说过林青山藏书的事,越发觉得这事好得不像真的。 “这些是我的抄录本,你们一人拿一本过去,价格都是一样的,可不许弄脏弄皱啊。”沈君川说着便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书。 其中一人笑道:“沈兄放心,我们都是惯常抄书的,这抄书的规矩我们还能不懂吗?” 沈君川对这些人也算信得过,吃过饭后就与他们告辞了,让他们将抄录本带回去摘抄,纸张都由他们沈家提供。 回去以后沈君川就对林织云笑道:“我看这回,徐秀才怕是要更生气了。” 林织云不解:“这是为什么?” “岳父大人留下的那些书要是落到了徐秀才手里,他肯定是不愿意给其他同窗看的,怕会有人超过他。哪怕我给大家抄的那些他已经看过了,他心里还是不乐意的,到时候肯定又要找我说道。” 林织云皱眉:“他在书院的时候会去找你麻烦吗?” “也不算找我麻烦,只是时不时要跟我理论几句罢了。不过娘子放心,论口舌之争他永远不是我的对手,肉搏的话他就更不敢了,我在他面前从来就立于不败之地,毕竟我脸皮也比他厚。” 林织云闻言哭笑不得:“可要对付你,又不是只有这两种手段,那些看不见的……不过应该不至于吧,徐秀才好像不是品行那么差的人?” 沈君川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从小就觉得徐博闻不是个好的,不过小时候他爹总说他是嫉妒人家乖巧懂事人人夸,他也信了。这长大一看,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只是这话直接跟林织云说了,林织云大概也是不信的,毕竟她跟徐博闻就没怎么接触过。想到这里,沈君川觉得就算林织云一辈子都不知道也没关系,他才不愿意让林织云跟徐博闻有什么牵扯呢。 林织云虽然觉得曾经被父亲看好的学生不应该那么下作,但是被沈君川这样一说,她还是觉得担心。 “徐秀才毕竟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如果他为难你的话……” 沈君川笑道:“你放心吧,他现在也没功夫为难我,他正想办法要进县学呢,因为镇上的书院已经没什么能教他的了。只不过一时钱不凑手,也没傍上县学的夫子,暂时过不去而已。他现在每天都忙活着要如何讨好县学的夫子,真顾不上我。” 林织云见他真的不放在心上,也不好给他扫兴,只是到底放心不下,想着要怎么才能把徐博闻稳稳当当地送到县学去。直接塞钱给林家吗?那样好像太便宜他们了,她又不甘心。 沈君川看她表情不对,连忙道:“你可别胡思乱想啊,徐博闻去县学这事,自有林家为他忙活。我听说林家最近正在给小女儿张罗婚事,找的都是镇上的富户,甚至还有县里的,已经有眉目了。只要对方一下聘,他们拿到了聘金,自然就有钱把徐博闻送到县学里去了。” 林织云有些好奇:“如今在谈的是哪一户?” “是镇上的鲁家,就是开天织阁的那户人家。鲁家有心要攀上我们白花镇唯一的秀才,正好鲁家儿子又多,随便找一个妾生的还没娶媳妇的就行。” 天织阁是除了万锦楼以外最大的绣坊了,生意一向不错,除了绣坊还有酒楼之类的铺子,在镇上算是很富裕的人家了。真让林家攀上这样一个大户,只怕王氏他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林织云觉得林青河他们攀上谁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只要赶紧把徐博闻送去县学就行。她不想再与林家有什么牵扯,更不想与徐家有什么牵扯。 就如沈君川所说,鲁家那边是想跟徐博闻攀亲的,因此这门婚事也谈得十分顺利。鲁大老爷为人风流,通房小妾收了一堆,家里光是儿子就有十五个,准备娶林络星的那个叫鲁阿九,在家排行第九,今年十五岁。鲁老爷没什么墨水,除了正妻生的三个儿子,其他儿子都直接按排行叫,根本没有大名。 对于这样一桩婚事林络星是不满意的,她觉得一个连大名都没有的人,在鲁家难道会受到重视吗?日后分家产又能分到多少呢? 但林青河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完美,见林络星不愿,还骂了她好几句。王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便好言相劝。 “我的好星儿,你又在哭什么?那鲁家家大业大,若是换做从前我看你也是愿意的,这会儿怎么忽然就不愿意了?” 林络星哭道:“从前姐姐要嫁的人是沈君川那样的混不吝,我若能嫁给鲁家少爷自然没什么好抱怨的。可姐姐如今嫁的是我们镇上唯一的秀才,若是日后姐夫当上了大官,姐姐成了官夫人,我却只是一介商户中不受宠的儿媳妇,这天差地别的,要我如何接受?” 王氏笑道:“这有什么?那鲁家的九少爷现在是否受宠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你姐夫能考上,日后你们便是最受宠的那一房。况且鲁家想要攀上秀才老爷,还能对你不好吗?” 林络星还是抽抽搭搭地哭着,怎么也不乐意。就算那鲁阿九因为徐家的关系得到重用,那也还是一个商人,哪里比得上当官的?她相貌比姐姐好,手艺也比姐姐强,却要嫁得不如她,这让她怎么甘心呢? 第四十章 就算林络星不愿意也没法子,因为林家上下都觉得这桩婚事很不错,就连林绣月也是这般想的。 王氏还劝她:“就算你姐夫日后当上了大官,可他没有家底,不还是要仰仗鲁家吗?你和月儿一个富一个贵,正好守望相助,这样我们林家的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林络星想到徐家的家境也觉得这事冒险,她之前不愿意是因为大家都说徐博闻日后能当上大官,一个镇上的富户比起大官算得了什么?可是徐博闻真的能当上大官吗?如果徐博闻当不上大官的话,就徐家那穷酸破落地,还不得一辈子靠着她的脸色过活?林络星与林绣月姐妹俩的关系不算差,可徐博闻毕竟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每每想到王氏一心一意地为林绣月谋划的时候,林络星就觉得王氏偏心。 林绣月刚嫁过去的时候还做小伏低的,后来被林织云点通之后就立马威风了起来。可她不敢在徐博闻和涂氏面前表现得太夸张,便只在她面前抖个尽兴。从前她们俩关系好那是因为要一起对付林织云,如今林织云嫁出去了,她便怎么看林绣月都不顺眼了,总觉得嫁给徐博闻的怎么不是她呢?那样林绣月还敢在她面前抖威风吗? 可如果徐博闻根本就当不了大官的话,到时候她这个一贯威风的姐姐不还是要在自己面前伏小做低吗? 想到这里,林络星便有了三分愿意,等鲁家的聘礼一到,这三分就变成了七分。 王氏见女儿不再跑到她面前去苦恼,也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跟鲁家定下了婚事。 鲁家下聘的时候不仅送了不少好东西,还直接给了五十两的礼金,就连林绣月看到了都会心里发酸。她跟徐博闻成亲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呢,就连徐家给的聘礼也是林家偷偷塞钱给他们张罗的。只是转念一想,这五十两最后大半都是花在徐博闻身上的,并且以后鲁家还要给徐博闻花更多的钱,林绣月心里又痛快了。 林络星和鲁阿九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定下来后没多久,徐博闻去县学念书的事情就解决了,从此沈君川在知微书院再也不会看到他的身影。 沈君川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最近在书院里徐博闻每次见到他脸都臭得很,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沈君川怀疑徐博闻脑子有问题,一个穷酸书生罢了,偏偏觉得这白花镇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这白花镇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都该给他了?明明是徐博闻惦记着他的媳妇,还惦记他媳妇的手艺和假装,却总是要做出一副沈君川欠了他的样子,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沈君川都不明白徐博闻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就算白花镇只有他这一个秀才又如何?县城里难道难道还缺秀才了?沈君川觉得,等徐博闻去了县学要是还这样行事,肯定会吃到教训的。他就等着县学里更出色的学子教他做人啦。 林织云也挺高兴的,因为徐博闻要去县学念书的缘故,为了方便,鲁家愿意提供一个小院子给徐家一家三口暂住。除此之外,鲁家还给徐家配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两个小厮和一个书童。涂氏原本是不愿意去县里的,更不愿意让林绣月去,怕林绣月又缠着徐博闻做那种事,耽误了徐博闻的功课。 可一听到鲁家还给送丫鬟,涂氏一边怕那丫鬟会爬床带坏自己儿子,一边又想享受有丫鬟伺候的感觉,这才带着林绣月去了县城。说实话,她甚至不愿意带林绣月过去,她觉得新媳妇没有享福的资格,可谁让林绣月在这个时候被诊出了有孕呢? 林绣月也是跟涂氏吵了几架晕倒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孕的,原本跟涂氏吵架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听到自己有孕后她立马精神抖擞,好像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一般。她自己高兴还不算,还要跑到林织云面前耀武扬威。 这天林织云正在新买的那块空地上查看情况,刚从娘家出来的林绣月见到她就忍不住走了过来,林绣月此刻还不足两个月的身孕,可她装模作样得厉害,明明还没显怀,走路也好,站着也好,都将自己的肚子挺了出来,好像六七个月了一般。 “哟,原来是二妹妹在这儿啊?”林绣月笑得温和,“我听说二妹妹最近赚了不少银子,都想着给林氏一族办村学了?” 林织云淡淡道:“我是林家女,又是沈家妇,总该多为这两家族人想想。如今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回馈族亲一二了。” “二妹妹可真是仁善,既然如此,怎么不见你回馈你姐夫一些?”林绣月觉得林织云就是伪善,偏偏村里人都被她骗了去,她一定要揭穿林织云的真面目! 然而林绣月忘记了,林青山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帮了徐家很多,甚至说徐家被他养了五年都不为过,这个时候她再说这种话,村里人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徐家忘恩负义。而林织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则更可怜了一些,才不会觉得她伪善。 “我哪来的姐夫?”林织云好笑道,“我早已跟林大伯一家断亲,你不再是我的姐姐,徐博闻更不可能是我的姐夫!” 林绣月摇着头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云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徐夫人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断亲吗?”林织云好笑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呢?这些年来我在林家做牛做马,帮林家赚了那么多钱,最后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名声尽毁,亲事被换。还有那徐家,若不是为了他们,我爹如何会累到那个地步?我爹为了照顾好他们母子二人,除了教书还同时做了好几份功,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是他们觉得我名声难听好吃懒做不能帮他们赚钱,所以他们要换了这门亲事。林家对我无情,徐家对我无义,我林织云此生都不愿再与林大伯一家还有徐家有任何牵扯!” 林织云在这事上确实倒霉,村里原本就有很多人同情她。只是从前再同情她,也觉得她闹这一出不像话,尤其是后来她渐渐有钱了,大家便觉得她不应该得理不饶人。可如今林织云赚了钱却还想着他们,让他们得了实惠,那他们就觉得林织云做得没错了。就算他们心里觉得有错也要说没错啊! 村民们也不是都傻的,聪明的很快就能想明白,林织云之所以要便宜他们是因为她现在没有娘家啊!嫁出去的女子如果没有娘家就只能靠宗族做主了,因此她才要给林氏一族不少实惠,这样日后她遇到什么麻烦,他们才能帮她。如果林织云跟林青河一家的关系好了,那这样的好处可就落不到他们头上了。因此为了这好处,他们也必须站在林织云这边啊! 再说了那林青河一家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就如同林织云说的那样,从前林青河一家在村里也算富裕的,可是从没见过他们家帮过谁。不仅不帮忙,还彻底败坏了摇钱树的名声,还把这样的名头安在自己女儿头上,好偷偷换了侄女的亲事。 由此可见,这林青河一家人品不行啊! 既然林青河一家本来就人品不行,那他们帮助林织云的时候,也就更没压力了。 林绣月也没想到林织云只是洒了几个臭钱,还什么都没建起来呢,那些人就愿意帮林织云说话了。她想抹黑林织云的事情没能成功,就只好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我看二妹妹的心思就是太重了些,事情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夸张呢?”林绣月勉强道,“我们林家还有徐家都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总爱胡思乱想。说起来女人总是胡思乱想也不好,妹妹应该跟姐姐学学,先把心放宽,这样才能早日怀个孩子出来。” 林绣月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十分慈爱,俨然是一副好母亲的做派。 林织云见状也懒得再跟她说话了,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才没空跟林绣月在这儿扯皮。至于孩子的事情,她跟沈君川其实都不着急,更何况他们成婚还不到半年,暂时没有孩子也是正常的。 然而林绣月不这样想,她见林织云要走,还以为林织云是说不过她了才要逃避的。也是,任林织云再能赚钱又如何?只要她生不出孩子,日后赚的钱还不是都要便宜别人? 想到这里,林绣月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要是能让林织云从此生不出孩子就好了。 这点她可以跟她娘商量商量,好好谋划谋划,至于现在她要做的还是挡住林织云的去路。 “妹妹怎么忽然跑了?可是嫌姐姐说话不中听?说实话,姐姐这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女人家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呢?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生个儿子你说是不是?你要生不出儿子,现在婆婆对你再好,将来也是要变脸的。” 林绣月再一次拦住了林织云的去路。 第四十一章 林织云懒得跟林绣月争吵,但她实在不耐烦应付林绣月,见林绣月说话难听,她也就不客气了。 “我自然是与徐夫人没法比的,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在生孩子前还得先赚够银子才行,否则孩子怎么养?”林织云叹了口气道,“怪只怪我没徐夫人这么好命,除了生孩子什么也不会做……哦不是,是什么都不用做。想花钱了家里就一直有人给你送来,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你……”林绣月听了这话气急,正想反唇相讥,却见林织云大步跑了,她再想拦也来不及了,除非她不怕掉孩子跟林织云似的疯跑。 不过林织云今天运气不太好,刚逃离了林绣月的范围,就被林络星给堵上了。 “二姐姐怎么跑得这么快?可是富裕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酸姐妹了?”林络星笑着问。 林织云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今天出师不利,一边笑道:“林家有多少钱我还能不知吗?那些钱又都我赚回来的,别人瞧不起我也不敢瞧不起啊。” 林络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姐姐怨恨我们家,可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家传出去的,也不知道是谁嘴碎,让大家都误会了姐姐。好在姐夫是不曾误会过姐姐的,我看姐姐姐夫琴瑟和鸣,过得也挺好。这大概就是上错花轿嫁对郎吧?” 林织云冷笑道:“嫁对郎我认,可当日真是我上错花轿吗?不是有人在点心里下了药然后将我塞进了别人的花轿吗?” 自从林织云出嫁以后,林络星还是头一回跟她说话,没想到林织云现在说话这样不管不顾的,完全不怕家丑外扬。她见周围不少人都对着她们姐妹三个窃窃私语,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 “过往种种都是二姐姐误会了,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不会跟二姐姐计较的。”林络星连忙道,“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二姐姐商量事情的,我听说二姐姐要办一个女子都可以上学的地方,正好我也是识文断字的,可以暂时充当女夫子这一角色。” “你?”林织云挑眉。 林络星神情带上了几分得意:“我也知道我学识一般,不过我不要束脩的,我只是跟二姐姐一样,想为林氏族人尽一份力罢了。” 林络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知道自己爹娘如今名声不好,林绣月的名声也不太好,村里这几日各种流言纷纷扬扬,不过暂时还没波及到她身上。为了避免以后这把火会烧到她身上,林络星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做点补救,比如这次村学就是很好的机会。 她好歹也是念过两三年书的,肯定比那些目不识丁的村妇要强,只要她不要束脩白教大家认字,到时候她的名声肯定能好起来,毕竟歹竹也能出好笋不是吗? 林织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并不想用她,于是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懿字。 “既然三妹妹说自己是识字的,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字?” 林络星难得见到比划这么多的字,不由愣住了,想了许久才问:“这是不是壹字?” 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字,但她知道有时候读字是可以读半边的。 林织云没有纠正她,又写了一个獭字问:“这又是什么字?” “赖!”林络星见林织云之前没纠正她,就以为自己蒙对了,因此这次回答的时候声音清脆响亮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从容自信。 林织云依然没有纠正,只又在地上写了一个燚字。 “火?”林络星小声嘀咕,“不对,读字读半边,这四个火的一半是炎,这个字应该读炎才对。对,就是炎!” 林织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亏她想得出来,每个字真的都只读一半。 林络星见状不由皱眉:“哪有四个火字组成的字?二姐姐不会是在骗我吧?” 林织云嫌弃道:“确实有这个字,你若不信的话,去问你大姐夫就是了。我写的第一个字和第二字都念意,第二个字念塔,你这字都认不全的水平,还是别去误人子弟了。关于女夫子的事情,我另有安排。” 村里人一听到林络星三个字认错了两个,也觉得林织云的决定是对的,这字都认不全的要怎么教别人念书?万一教错了可怎么办? 然而林络星怎么肯承认自己错了? 她当即就大声喊道:“不可能!这字我是不可能认错的!一定是你不想让我进村学,故意胡说八道的!” “我不想你进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你,何必用这种手段?”林织云好笑道,“谁都知道我与你们家恩断义绝,做这事难道还需要顾及?” 村里人都觉得林织云说得很有道理,林织云现在的确不需要跟林青河一家惺惺作态,毕竟他们两家闹翻了,村里这些外人才有便宜占啊!所以大家根本不会说林织云不对,林织云更不需要顾及什么。 林络星看到大家的反应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村里的人都被林织云笼络过去了?明明从前林织云都不出门的,应该人都认不全才对,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这样想,不然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夫子吗?”林络星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把字认错了,她好歹是秀才公的侄女啊! 林络星话音刚落,那边周县令就走过来了。 “本官刚想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沈夫人也在。正好,这样就不用我多跑一趟了!”周县令乐呵呵地领着身后的四个人朝林织云走去笑道,“沈夫人快来看看,这就是我为你找的四个夫子。” 林络星脸色顿时变了,在他们县里能够自称本官的还有谁?不就一个周县令吗?什么时候林织云跟县令大人也搭上线了?而且这周县令居然亲自帮忙找了夫子,那她借着村学扬名的计策不就泡汤了? 林织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林络星刚放话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夫子,周县令就直接把人送到她面前了。林织云打量了一下周县令身后的四人,看着像两对夫妻,一对年纪大些,都在四十多岁左右,另一对年轻些,看着二十出头。这四人模样齐整衣裳整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叫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村里人见了他们四个也觉得这四人看起来就稳重很多,怎么看都比林络星这样的靠谱。 “这位是黄岩先生,是清水镇的秀才,一直想要归隐田园,但其实不会种地。” 林织云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周县令说话还挺风趣。 黄岩先生也笑道:“我的确是个不会种地的,说句实话,我种什么死什么,我夫人和我一样。周县令说,若是我们夫妇二人来这村学教书,自然会有人帮我们种地?” 村民们听见了连忙喊道:“先生,我们都是乡下人,其他的不会,却个个都是种地的好手。只要先生愿意留下,先生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帮忙种上。” 黄岩先生笑道:“如此就好,我看束脩也不用了,让过来听课的孩子父母轮流为我种地就是了。” “只要先生愿意留下就好,这都是百姓之福。”周县令笑着又给林织云介绍,“这位是黄夫人,也是清水镇有名的才女,愿意过来教导村里的姑娘们识字。这是柳树村和槐花村的福气,也是沈夫人你的福气啊。” 林织云连忙上前朝黄夫人行了一礼:“民女多谢黄夫人仗义相助。” 黄夫人温柔笑道:“我不过是夫唱妇随罢了。” 周县令又指着另一对小夫妻笑道:“这是李秀才和李夫人,李夫人是李秀才的表妹,从小跟着李秀才一起识字的,给姑娘们启蒙不成问题。李秀才三年后下场,这三年愿意留在村学里教孩子们读书认字。不过李秀才家境贫寒,这位的束脩可是不能省的。” 林织云笑道:“乡亲们可能拿不出值钱的东西,束脩大概就是李秀才一年四季的果蔬米粮了,这样行吗?” 李秀才和李夫人都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也是在自己村里过不下去了才出来的,运气好正好被周县令遇到。虽然不知道日后在这村里将过得如何,但看现在大家都用钦佩的眼神看着他们夫妇二人,想来不会再遭受到从前的欺凌了吧? 林织云又笑道:“除了乡亲们给的束脩,我这儿每月支给四位先生五百文月前,另有每季衣裳两身。” 李秀才夫妇二人闻言更加感激,看林织云的眼神就跟看救命恩人似的。黄岩先生和黄夫人倒是无动于衷,黄岩先生甚至还不太乐意。 “这月前和衣裳都免了吧,日后见到什么雅致的花草挖两棵给我就是了。” 林织云看黄岩先生夫妇二人的装扮就知道他们家家境应该不错,这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因此她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笑着点头称是。 村民们不知道黄岩先生的想法,还以为这是黄岩先生在体恤他们,因此对黄岩先生更加敬佩了。 第四十二章 林绣月和林络星看到村民们眼里的爱戴,都觉得大事不妙,有些想溜。地上那些字林络星认不全,其实林绣月也认不全,她们并不知道林织云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还好,可如果是真的,她们姐妹俩的脸都要丢光了。 可惜林织云看破了她们的意图,见人想溜连忙喊道:“络星姑娘别走呀,你方才不是怀疑我骗你吗?那不如问问这四位先生,我在地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林络星一着急,走得更快了。林绣月挺着并不大的肚子不敢走快,见林络星将她一个人扔下了,暗自骂她没良心。等林绣月看见村民们的眼神之后,又在心里骂了林络星一句傻子,跑那么快不是显得她心虚吗?现在不识字的村民们都觉得是林络星不识字了。 黄夫人走过去一看笑道:“这三个字分别是懿、獭、燚。第一个懿字有美好之意,多指德行。第二个獭字,多是动物的名字。第三个燚字,是指烈火燃烧的样子。” 村民们听到黄夫人念出来的都与林织云相同,还顺便给他们解释了意思,对黄夫人也多了几分敬意,从而对林络星更加鄙夷了。要知道在林织云名声被败坏的时候,林绣月和林络星姐妹俩的名声都是很不错的,说她们俩不仅打络子织布刺绣样样精通,还都是能识字的,比起林织云更配徐秀才,因为她们识字可以跟徐秀才吟诗作对啊! 结果呢?这字都认不全,要如何吟诗作对?可见当年那些名声全都是林家瞎传的,也真是不厚道的,为了抢别人的好亲事居然做出这种事。 没错,在大部分村民眼中嫁给徐博闻依然是一门好亲事,毕竟这是他们白花镇唯一的秀才。哪怕成婚后的沈君川腿不瘸了人也没那么混了,甚至还去书院念书了,可谁能保证他日后一定能考个秀才出来呢? 在沈君川没考上秀才之前,大家都会觉得徐博闻更好。 林绣月感受到了村民们的鄙夷,不由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方才是我妹妹鲁莽了,顶撞了二妹妹,还望二妹妹不要介怀。” 林绣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只求在大家面前能够弥补一二。然而在乡亲们眼里他们林家大房全都不是好东西,她早就补不回来了。 黄夫人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转头对林织云笑道:“我听闻沈夫人是个精通女红的,我这儿正好有一副画想绣,不知道沈夫人可否帮忙?” “这要先看过那幅画才知道,黄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去寒舍坐坐?”林织云笑着招呼。 黄夫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拿起画轴跟着林织云走了,李夫人也跟了过去,她对刺绣也挺感兴趣。 到了沈家以后,黄夫人才将那画轴打开,原来是一副山水田园的画,画工极好,画上的风景更是引人入胜,林织云一眼便喜欢上了。等整幅画完全打开以后林织云就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因为这幅画的最下方纸张好像被什么水弄湿过,纸张褶皱泛黄,墨色也晕开了不少。 “原来是黄岩先生的画作,画得可真好。只是……” 黄夫人叹道:“外子很早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要归隐田园,这是他想象中的画面,也是他特意画出来给我做生辰礼物的。我爱极了这幅画,就总是将其挂在屋里,哪想到有一日屋顶漏雨,就成了这样。” 黄夫人一想起来就十分遗憾,林织云也心疼这画。 “确实是可惜了。”李夫人也叹了一声。 黄夫人又对林织云笑道:“柳家姑娘出嫁的时候我也去看过,那身嫁衣真的是又雅致又不失喜气,我跟她借来看了许久,知道那身嫁衣全是你亲手绣的,便想来找你了。” “黄夫人是要我将这幅画绣出来?” 黄夫人点了点头:“若是这画能被绣出来,那日后风吹雨淋的也不怕了。布虽然也会弄脏,却不像纸张那样脆弱。我问过柳姑娘那身嫁衣的价格,说起来这幅画留白不少,不如柳姑娘的嫁衣繁琐。你若能用刺绣将其一模一样地绣出来,那我便给你五百两银子。” 林织云将那画又看了几遍,心里多了几分把握,便点头笑道:“黄夫人既然信得过我,那我就接下这活了,若是到时候绣得不好,我分文不收。不过这最下面到底是什么?这画墨被晕开了,我看不清楚。” 黄夫人将那画收了起来:“这是原画,我还是要拿回去好好珍藏的。至于刺绣,过两日我会将我临摹的画送过来,你照着我临摹的绣就行。” 林织云看得出来黄夫人对那幅画十分重视,因此也没什么意见。若是她生辰的时候沈君川也送她一幅这样用心又好看的画,她肯定也会珍藏一辈子的。 李夫人好奇道:“沈家弟妹刺绣很好吗?不知道家里可有什么绣品能让我看看?” 林织云绣好的绣品基本都是直接拿出去卖的,家里还能剩下的也只有她那身嫁衣了。林织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那嫁衣取了出来。 “这嫁衣也是我亲手所绣,因为当时用的线不够好,刺绣的时间也不足够,便只能绣到这种程度。如果现在做的话,还能更好一些。” 关于林家当初的那出大戏黄夫人还是听过的,心里也有些感慨,心想那徐家还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明明是从小就定好的能干媳妇,还是对他有大恩的,但凡他有点良心将人娶了,就不会错过林织云这样一棵摇钱树。 李夫人对这些倒是不清楚,但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不会过多探究。林织云绣这嫁衣遇到了多少难题并不是她关心的,她关心的是林织云是怎么绣出来的?在条件不够明朗的情况下便能绣得这样好,要是没遇到任何问题的话,那她又该绣成什么模样呢? “沈家弟妹能不能教我刺绣?”李夫人看着林织云眼睛亮了亮,“我并不需要学什么复杂的少见的甚至是独门的绣法,我只需要学点谁都能学的那种就行了。我夫君已经好几年没有新衣裳了,我想亲手给他做身新的。” 林织云看着李夫人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她刚到沈家的时候处处都受沈君川照顾,也想回报一二,见沈君川好几年没有新衣服了,就急忙给他做了两身。 林织云因此对李夫人生出了几分亲切,对着李夫人笑道:“李夫人不用这样客气,你叫我云娘就好了。至于刺绣的话,正好这段时间我也要做,李夫人不嫌麻烦的话,空暇时间过来找我就行。” 李夫人听了这话高兴极了,她其实是有些跳脱的性子,见林织云不再跟她客套,就自报了姓名。 “我姓杨,叫杨飞絮,你叫我一声絮姐姐就行。” 黄夫人见她们二人忽然亲如姐妹,便笑道:“既然你们都以姐妹相称了,便叫我一声霞姐姐又如何?我比起你们也大不了几岁。” 黄夫人今年四十出头,但却包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林织云和杨飞絮都不知道她真实年龄,听她这样说了,便以为她只比她们大了十岁。虽然十岁也挺大了,但叫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霞姐姐好。”林织云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嘴巴还挺甜。 她几乎在看到这位黄夫人的第一眼就喜欢她了,因为黄夫人不仅人生得貌美,那份气质也很独特。林织云这辈子见过了不少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气质的。 村学一时半会儿还办不成,四位夫子的屋子也没有着落,因此黄先生就带着黄夫人先回清水镇住着。而李秀才因为在自己老家待不下去了,便继续留在槐花村,暂住在沈家。 杨飞絮知道他们会暂住在沈家的时候很高兴,因为这样她跟林织云请教刺绣的时候就不用每日跑腿了。 杨飞絮未出阁前尽研究诗词歌赋了,她娘家家底还算殷实,因此她是读过不少书的,于女红这方面却并不精通,因为那个时候她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很多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可杨老爷并不愿意她嫁给一个乡下穷书生,但他拗不过杨飞絮,最后什么都没为杨飞絮置办,直接把她扔到李家去了。 李家对杨家是又愧疚又感激,对杨飞絮则十分心疼,什么也不让她做。只是等李家二老都死后,心思纯良的李秀才斗不过那些与他争家产的人,最后夫妻俩被灰溜溜地赶了出来。 杨飞絮这才知道嫁人后吟诗作对是很难用上的,在他们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首要的,好在有了沈家,以后这些东西都有着落了。只是不知道这沈家又能帮他们多久呢? 她得尽快多学些东西才行,这样子以后在这槐花村也过不下去了,她也能去做点别的维持生活。她不能再让李秀才为她忙前忙后了,她总要为李秀才做点什么不是吗? 第四十三章 林织云又教了沈君瑶几种绢花的做法之后,就开始专心地绣那幅山水田园图。绣那幅图的时候她也不避着杨飞絮,只让杨飞絮自己画好花样子,然后绣给她看。林织云刺绣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往杨飞絮那儿看两眼,看到有什么问题都会给杨飞絮指出来,还教了杨飞絮更省力的绣法。 沈君瑶觉得很有意思,便也抱着自己的绣架坐到了林织云身边。 林织云笑着问她:“今儿怎么不做绢花了?不是还想多赚些钱吗?” 沈君瑶笑道:“其实如今我也攒了不少银子了。这绢花的做法大同小异,学会几种以后,剩下的都可以自己摸索。我每回看到嫂子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都很羡慕,也想跟着嫂子学一些。” 林织云自然没有不应的,这是她亲小姑,也不算便宜了外人。而且姑娘家嘛,多门手艺的话,日后嫁出去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杨飞絮与沈君瑶的绣活半斤八两,基本都是只会缝补,和绣一些粗糙的花样。虽然水平都比较低,但是因为两个水平都差不多,让林织云一次教起两个来也省了不少力气。 杨飞絮画好花样子的时候不由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发现这儿还挺有意思。这大概算一件书房,在乡下农家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书房。两个大书架贴着墙面摆着,中间是一张书桌,笔墨纸砚十分齐全,还摆着各色颜料。 离书桌不愿的地方就摆了张小凳和一个绣架,边上还有个竹筐放着各色丝线和绣花针。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摆着一个织布机,离织布机近的那面墙上也贴着一个木架,上头放着许多布匹。 “你这屋子倒是挺有意思的,这是将男人的书房和女人的绣房结合到一起了吧?”杨飞絮好奇地问道,“织布的时候会有声音的吧?不会吵到沈公子吗?” 林织云笑道:“相公说,如果这么点声音就能让他分神了,那说明他本来也不适合读书的。” 杨飞絮点了点头:“这说的也有道理。平日沈公子念书的时候,云娘也时常在他身边刺绣吗?” “可不是,他说不求有人为他红袖添香,但身边总得有个人陪着,哪怕不声不响也成。”林织云笑道。 杨飞絮听了,不由露出些许笑意,这虽不是红袖添香,却也差不离了,还多了几分生活的味道,质朴却又动人心肠。不过她与丈夫的感情也不差的,因此也不怎么羡慕林织云。 沈君瑶听了便笑道:“哥哥和嫂子的感情确实很好,从前哥哥还未娶亲的时候,我娘总担心他脾气硬会照顾不好媳妇呢。结果我看我哥哥现在做得比谁都好。” 杨飞絮并不知道林织云与沈君川是怎么在一起的,只当是天赐良缘。 林织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那幅山水田园图绣好了,这一个月里杨飞絮和沈君瑶在她的指点下绣技也突飞猛进。不过杨飞絮刺绣还没学精,忽然又对织布感兴趣了。因为那天林织云当着她的面织了一匹布。 林织云织布是为了何氏庆生,何氏今年正好四十整寿,林织云觉得她的日子苦尽甘来,怎么都该好好庆贺一番。林织云决定给何氏做一定千寿暗纹的帐子,这样的料子县城里买不到,她便让沈君川写了几十个不同字体的寿字排布好之后自己织。杨飞絮没想到林织云织出来的字居然跟沈君川写出来的一模一样,当时就觉得这是一项神技,一定要跟着学。 “我觉得比起刺绣来,织布是不是更好学一些?”杨飞絮还跟林织云提议道,“你兴盛族学也是为了村子,那不如多做一些?” 林织云也想过要多做一些,她脑海里有很多破碎的想法,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归拢到一处。 “我曾经想过让一部分村民种棉花,然后教他们纺纱织布的。可这织布机也不是谁都买得起的,棉花他们也未必愿意种啊。”林织云迟疑道,“况且相亲们织出来的布又该卖到哪里去呢?县城已经有好几家布庄了,尤其万锦楼背后的势力不小,我也不敢跟他们抢生意。” 杨飞絮笑道:“我是这样想的,万锦楼那儿虽然做得好,但更多的还是卖给城里那些有钱人的。可普通百姓也要吃饭穿衣,他们买不起万锦楼的,却也想买些好一点的料子。云娘可能织出成本不高却又轻薄舒适的棉布呢?” 林织云眼睛一亮:“你让我想想。” 林织云似乎有了头绪,却又不能完整地抓住。她干脆暂时放到一边,跟着李秀才和杨飞絮一起去了清水镇,将自己绣好的山水田园图交给了黄夫人。黄夫人对这幅刺绣十分满意,当即就结了八十两银子给林织云。 杨飞絮见了十分羡慕,心想自己要是也有这样好的绣活能够补贴家用的话,她相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只是她在刺绣方面天赋并不高,如今能学会缝补都算万幸了。 离开黄家以后,林织云还去了清水镇的几个布庄看看,她好奇如今的平头百姓都喜欢什么花色,如果她日后真要像杨飞絮说的那样自己开布庄的话,应该织些什么样的布。 林织云看了几家以后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回去便翻了翻她爹留给她的藏书,那里头有几本讲纺织的,还有几个织布的古方。林织云研究了一些那几个古方,又找了槐花村和柳树村有的材料纺出了新的丝线,用那丝线织出了一匹十分轻薄却有韧性的棉布,令林织云十分满意。 “这布居然还耐脏?”沈君川见了也十分喜欢,“如果只是卖给平民百姓的,这样耐脏的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不知道成本如何?” 林织云笑道:“并不贵,我参考了一下几家布店的价格,这样的一匹布如果放在其他店里卖,只怕要收三百文一匹。可按我做的,成本平摊下来一匹八十文就够了。所以我就想着,这样的布可以定价在一百六十文。何况这还是纯色的,到时候还可以织出印花的或者是多色的。” 沈君川笑道:“我看可行,这个如果能运作起来的话,到时候两个村子不少人都跟着你做,很快整个村子都能富裕起来的。” 林织云抱着那匹布又有些遗憾:“如今的织布机只能织这么宽,若是布更宽一些,要裁剪做衣裳或者做其他东西都会方便许多。而且布宽的话,价格还能往上提一提。” 沈君川笑道:“这事你交给我就行,到时候我一定帮你解决了。” 林织云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如今大家的布都是这样宽的,哪怕我的不能更宽也不会损失什么。” 沈君川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觉得你这个布应该叫什么?” 林织云奇怪道:“这不就是掺了点其他料子的棉布吗?为何还要给布起名字?” “你若是想大批地出售,肯定要有一个名头才行。况且这世上许多布原本就是有名字的,你若不耐烦分类取名,那便给日后要开的布庄想个名字,以后统统打上那个印记就行,到时候大家也好区分。” 林织云想了想问道:“倘若我要开一家布庄的话,就叫云川布庄如何?里头卖的布就都叫云川布。布庄里也可以卖些刺绣绢花之类的,反正只要能赚钱都行。” 沈君川笑道:“云川倒是个好名字,可既然都叫云川布庄了,那这个川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 “当然不是啦,我还等着相公早日考上秀才举人,给我的布庄撑腰呢。不然我们两个平头百姓,要是赚了碍别人的眼,别说布庄了,只怕命都未必能保住。” 沈君川点头:“这是自然。” 他当然知道人善被人欺,所以在未娶妻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都十分凶狠,只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他欺负他。如今他为了念书卸下了当初的伪装,却也不打算就此跟别人低头,他必须一直往上爬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妻子。 沈君川一直都十分明白,如今在乡下还好,但若是出了乡下林织云这等又貌美又手艺超绝的人很容易被人盯上,他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将她护住才行。 林织云说的这点他原本就打算要做的,可他该做到的又何止这一点呢? 这一天夜里,林织云睡着后沈君川就偷偷溜进了书房,等第二日林织云醒来进书房的时候发现她的织布机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边上被接了原来三分之一的长度出来,这是沈君川连夜弄的吗? 哪怕还没试过织布效果,但林织云还是又感动又心疼。等她上手艺试,欢喜得只想一整日都泡在织布上头了。被沈君川改良过的织布机居然真的能绣出比之前宽三分之一的布出来! 读书人的脑子都这么好使的吗?林织云连忙跑到隔壁去找张木匠过来看看,看他能不能照着沈君川改良过的织布机多做几台出来。 第四十四章 张木匠见了那织布机也啧啧称奇,他之前也给人做过几台织布机,不过都是老样式的,织不了这么宽的布。他是个手巧的,只要告诉了他应该怎么做,或者直接做好了给他参考,他都能做出来,可要他自己琢磨的话,他便琢磨不出什么。 “这个不错,我应该是能做的,等我回去就试试。”张木匠笑道,“这第一台是我试做的,如果不成功的话不收钱。若是成功了,你想定做几台都跟我说,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林织云笑道:“只要这个能做好,到时候我一定多订做几台,说不定还能开个小布庄呢。” 张木匠乐呵呵地点头称是,他原本就很喜欢沈君川,如今沈君川去念书了,他对沈家几个女眷也十分看顾,经常让姜晓慧过来看看他们有什么缺的。然而沈家现在能有什么缺的,到时候姜晓慧被林织云塞了不少东西回去,弄得张家上下都怪不好意思的。 张木匠第一台改良织布机做得不是很成功,等沈君川下学回来,他就连忙去请教,被沈君川指点几句,立马就通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方面最有天赋,若是日后读书不成,可比我家那混小子适合继承我的饭碗。”张木匠乐道。 沈君川笑道:“哪里哪里?我这点本事都是跟张叔学的,若是当初没有张叔帮忙,又哪来我的今日呢?” 张木匠好笑道:“你能有今日主要还是这媳妇娶得好,不仅能赚钱,更是个贤内助,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当初也不过是看沈君川可怜帮衬了几把让他有口饭吃而已,算不上多大的恩德。毕竟沈君川这小子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又有着一把子力气,就算他不帮忙,沈君川也不会被饿死。 “若不是张叔教了我木活,哪怕是好媳妇娶进门我也没本事讨她开心呀。” 这话其实是在开玩笑了,沈君川看得出来,只要他好好对待林织云,便是什么都不会,林织云也不会嫌弃他。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林织云从一开始就对他很信任,这份信任也是他们夫妻二人能过得和美的主要原因。至于从何而来沈君川倒是不曾探究过,只当他们夫妻俩是天生一对吧。 “你这小子,说话可不许口无遮拦,万一你媳妇当真了可怎么办?”张木匠照拂他多年,早就将他当成自己家的子侄来看,不由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沈君川自然应下,他本来就不是这样想的,哪能真让林织云误会了去。 “我自然知道的,我与娘子一向有什么都敞开了说,断不会有什么误会的。”沈君川笑道,“这织布机不好做,日后可要多麻烦张叔了。” 张木匠笑道:“这算什么麻烦?我就爱做这个,可惜了我家那个没天赋。” “磊子只是还不定性,张叔多教教就好了。” 张木匠比谁都清楚张磊的水平,在这一行的学徒里不算差的,也可以出师了,好好努力一番的话,日后能混得跟张木匠一样。可问题是张木匠见识过更有天赋的沈君川,便觉得自己儿子怎么都不够看了。 沈君川也很无奈,但他自己都奇怪他怎么就在做木匠上有天赋了呢?他们沈家祖上好像也没出过木匠啊! 沈君川回家以后跟林织云说了,张家那边肯定能帮她多做几台改良后的织布机,林织云顿时眉开眼笑。 “要不改日我托人买一台织绸机回来,你看看能不能改?” 织绸机比一般的织布机还贵些,就林织云那抬织布机也是林青山当年特意去府城给她买回来的,要不是婚后第二天沈家去徐家闹了一通,王氏还不想还给她呢。哪怕是林绣月不会织布,得了织布机租给别人织布用也能赚不少钱啊! 至于织绸机就更难得了,只怕他们府城都买不到,因为他们这一代很少有人种桑养蚕,就更别提织绸了。 沈君川闻言笑道:“我们岱云县并不是多富裕的地方,买得起绫罗绸缎的就那么几户人家。你要是把这点生意都抢了,万锦楼还能容得下?” 林织云悻悻点头:“你说的对,我还是先把这些棉布弄好再说吧,还没走起来就想飞,确实不太应该。” 林织云觉得自己是一时激动被冲昏了头脑,幸好沈君川提醒及时,否则只怕要犯了别人的忌讳,给自己家里招灾。 林织云暂时放下了织绸的想法,开始织那些单色的棉布。等张木匠做好一台改良后的织布机,她便教沈君瑶和何氏一起织布。 “我听说江南那边经常有好几个人一起凑份子买织绸机,哪怕只是一台,也能供好几家吃穿不愁了。他们还能把织绸机租出去赚钱,嫂子也是这个打算吗?”沈君瑶问道。 林织云笑道:“倒不是租借,我是想请人织布,织布机我出,丝线我出,每匹布我抽五成。这笔生意若能做起来,我赚的或许不算多,但是村里很多人家都能过得更好些。只不过现在手头什么准备都没有,还得一步一步来才成。” 沈君瑶又问:“那现在织好的布又该如何呢?也是拿到万锦楼去卖吗?” “既然是自己家日后要卖的,那便不能拿到万锦楼去,否则日后分辨不清。况且万锦楼如今对我态度虽好,可日后我们若是成了竞争对手,哪里还会这样好?”林织云笑道,“现在先织着,等你和娘都学会了,日后也好去当个管事什么的。” “我会努力学的,可是娘她……” 沈君瑶只要有人给她撑腰,她脾气还是能硬起来的。可何氏就不行了,哪怕沈君川强硬成那样,何氏却始终是个软弱的,为母则刚四个字在她面前好像一点体现也无。 林织云想想也觉得何氏不靠谱,便道:“就算娘当不成管事,学会了织布以后遇到别人不懂,也可以帮忙指点一二。” 沈君瑶也觉得这可行,她娘管不了别人,但是说话轻声细语的,用来教人再合适不过了。 何氏的手虽然不巧,但是在织布方面还有些天赋,花纹织不太好,纯色的却织得比林织云还快。林织云见状,干脆就让她只织纯色的,反正乡下人还是买纯色布匹的更多。 他们娘三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织了二十几匹布出来,正愁不知道托给谁卖的时候,沈君川就找了一个货郎回来。 “这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货郎,姓游,价格公道,大家都喜欢跟他合作。最近不是想将那些布卖了吗?可以都交给他。”沈君川向林织云介绍道。 游货郎笑道:“可不是?只要不是太次的货,就没有我卖不出去的,嫂子尽管放心就是。” 林织云一向都很信任沈君川,自然也相信他的眼光,见沈君川都这样说了,就抱了三匹布出来给那游货郎看。其中一匹是纯色的,这样的布匹基本都是何氏织的。还有一匹是带着暗纹的,细看十分精美,却又不会抢眼,这样的大部分都是沈君瑶织的,因为沈君瑶还不太会配色,太复杂的也织不出来,林织云便让她都织这样的布。最花哨的一匹布是林织云自己织的,配色好,花纹美,织得也细致,一看就能卖出不少钱。 “这些布匹都很不错,就算不是我开口,肯定也有人抢着要的。”游货郎见了就十分惊喜,“还要感谢沈兄给我一个机会了。只是不知道这布多宽多长,这些跟价格也有关系。” 林织云报了长宽给他,游货郎听了却不太敢相信。 “居然有那么宽吗?长度倒是和一般布庄里的差不多的。” 林织云见他不信,就跟沈君川两人将那布匹全都展开,这下游货郎不信也不行了。他原本就看到了这次的布匹好像比以往的都宽,可宽布难织,既然织了这么宽的,就不该这样长才对,谁知道展开的效果那么惊人! 关键是这样宽长的布居然有二十五匹,那一瞬间,游货郎都觉得自己要发达了。 沈君川笑道:“你觉得这些布值多少银子?” “光是那纯色的便能卖三百五十文了,暗纹的可以卖五百文,彩色的能卖八百文。”游货郎惊叹道,“嫂夫人可太能干了。” 沈君川喜欢听人夸自己媳妇,因此笑意更深。 “既然如此,每匹布的盈利让你抽两成如何?” 游货郎连忙道:“沈兄无需这样客气,我哪能贪得无厌呢?只跟一成就够了。” 沈君川笑道:“我却觉得不够。我需要的不只是你去卖布,而是将这布宣传出去。这布叫云川布,白云的云,山川的川,无论去哪儿都要大声将名字喊出来。若是有人问你从哪儿买来的,你暂时别告诉他们。” 游货郎连连点头,笑道:“沈兄放心,我都记住了。” 游货郎只是在心里偷偷嘀咕,一个是沈家嫂子的云,一个是沈兄的川,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家出来的布吗? 嘿,新婚夫妻还挺有情趣。 第四十五章 林织云并没有按着游货郎报的价格出价,她每匹报的价格都是成本的一半,游货郎却觉得她定的价格不太好。 “按照沈夫人的意思,这布的成本不高,所以价格比质量与这差不多的布便宜了将近一半。可如果真的按照夫人定的价格卖却不太好,您一直低价的话,其他布商会看不过眼的。我卖出去的时候会适当加价,比如这纯色的我卖两百文,暗纹的卖四百文,花色的卖七百文,沈夫人觉得这样如何?低于市价一百文的话,对于其他商户来说已经很低了。” 林织云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君川。 沈君川笑道:“我觉得游商定的价格可以,倘若比其他布庄价格低了好几百文的话,我们的生意只怕还没做起来就被其他布商弄垮了。” 林织云这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游货郎的价格走吧。” “好咧!我算算去掉盈利的两成的多少钱。”游货郎算好价格之后直接一次性将钱结清了,林织云手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两银子。 这虽然没有刺绣赚得多,但做起来也没有刺绣劳神伤眼,而且只要织布机足够用,这能织布的人就比能刺绣的人多。 林织云将得来的钱分给了何氏与沈君瑶,母女二人顿时又开心了,尤其是何氏,她不擅长做绢花和打络子,如今终于找到能让自己赚钱的活计了,只恨不得天天坐在织布机前。 不过要织这种布,纺纱的方子才是重中之重。这方子教给她信得过的人,林织云便只教了何氏与沈君瑶,说是等她找来更多的人织布时,她们三就只能天天窝在自己屋里纺纱了。 何氏十分遗憾,因为她觉得织布会更赚钱一些。但她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因此乖乖地跟着林织云学如何纺纱。她们三个纺纱的时候沈君川也坐在便上看过,最后还帮着改良了纺纱机。林织云眼睛一亮,又让沈君川扛着纺纱机去了张木匠那头。 张木匠做织布机做得很起劲,一个多月就把林织云定好的数量全都做好了。这才刚做好织布机又看见沈君川带着纺纱机进来了,心中越发欢喜。 林织云之前买来的纺纱机已经是先最好的,一次可以纺织七八根线。结果被沈君川一改,一次便可以纺织二十几根线。 张木匠见了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笑道:“我听说朝廷里有一个地方叫工部,就是专门负责造东西的。若是川子日后科考当官,我看那个地方最适合你。” 沈君川笑道:“若是真有一个只负责造东西的部门,我自然也乐意去的,只是工部并没那么简单。” 工部管辖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和交通等政令,这些东西门道都不少,他可不敢轻易招惹。 张木匠笑道:“那也没关系,反正只要你当了官,这些利民的东西还怕不能推出去吗?” 至于现在就推出去张木匠是没想过的,毕竟沈家穷了那么多年,如今凭着自己的本事开始赚钱,怎么也得让他多赚一点才行。等沈君川夫妇二人富了,自然就会带动槐花村和柳树村富裕,等他们这两个村富裕了以后,沈君川在把这些改良的东西告诉给别人也来得及。 林织云知道张木匠的想法之后对张木匠十分感激,心想等她的云川布庄真正运转起来以后,就可以让张木匠靠着改良后的织布机和纺纱机赚钱了。只要云川布的名头传了出去,这些机子肯定也好卖的,到时候也能改善张家的环境。 到了九月中旬,该建的地方都建好了,林织云便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开学。她在那块地方建了三个院子,一个男学,一个女学,还有一个则是四位夫子住的地方。男学叫蒙学馆,女学叫安立堂,至于那四位夫子共住的院子该叫什么,林织云就让他们自己想了。想来他们也更乐于自己取名才对。 “这蒙学堂主要是给人启蒙的地方,但凡林氏和沈家子弟,每家可选一人入学,不用束脩,纸笔全免。若是家里孩子多的,想要一起送来学堂,那多出来的人则要交束脩,买纸笔。也不止孩子,不论年龄多少,但凡想学的,都可以过来。”林织云给大家解释道,“至于这安立堂,则是给女子读书习字的地方。这世道艰难,女子安身立命不易,既然女子不用科举,只要能识字能算术就行,再学一两样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只要自己性子立得起来,这一世也便能过好。我会的东西不多,都与女红有关,打络子、织布、刺绣,大家可以选一样想学的告诉我,到时候我会一一教导。女学也与男学一样,每户选一人束脩纸笔全免,多出来的则要另外交钱。” 众人听了这话都十分激动,虽然每户只有一男一女能够免费入学,可按照他们家里的水平,平时连一个都供不起呢! 在一个儿子都供不起的情况下,谁又在乎女子识不识字呢?乡里人大多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对自己家女儿是否能够识字算术并不在意,可他们在意林织云在女红方面的本事啊!哪怕只是学会一二,往后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因此大家纷纷回去商量着要送谁入学。 林织云办这村学原本是出于好心,然而乡下不少人家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时常会为了送谁入学而吵闹。而像三叔祖这种好几房都不分家的,更是争吵不休,结果就是这段时间乡里不少人家都开始闹分家了。 林青河一家知道这事的时候还在背后笑话林织云,说她恨不得一口气吃成胖子,结果什么都没办成。 “但凡家里有几个孩子的,父母肯定都有自己偏疼的。要是遇到父母叔伯还未分家的,那该送哪一房的孩子入学又要经过一番争论。她有本事就把村里所有的孩子全都包了,否则最后肯定会闹成这样。”王氏笑道。 林络星也笑道:“可不是吗?我之前还跟她说我要去当女学的夫子呢,现在想想幸好没去,否则就不是给人造福,而是造孽啦!人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她这样一弄,村里好几户人家家里都失和了呢!” 然而这样的人家虽然不少,但是村里和睦的人家更多,想不好送谁入学那就抓阄。林织云也觉得因为自己的关系让村里不少人闹了起来怪不好的,便又请两村的村长将大家召集到一起,跟他们又解释了一遍。 “大家倒也不用为了这事争吵,每家只能有一人在学是真的,但这一人可以学完了回去教导自己的兄弟姐妹。两个学馆判定已经学成的人可以将这个机会让给村里的其他人。而在安立堂学成的人只要通过了我的考核,便可以去我的纺织院做工,到时候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工钱的。所以女学那边,我看每家可以出一个嫂子过来,若是到时候能入纺织院,便能赚钱补贴家用了。” 林织云说完,村里人一片欢呼,他们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只是这纺织院他们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过? “那纺织院是什么地方?主要是做什么的?” “纺织院建在我家附近,里头摆了二十台织布机,我想开个布庄,只是自己一人也不能做大,总还要帮手不是?如今虽然只有二十台织布机,可要有二十个嫂子学成入了我的纺织院,很快我们就能赚钱买更多的织布机,最好到时候每家都能有一人赚这份钱,那所有乡亲们的日子都能松快起来是不是?” 众人连连称是,对这两个学堂越发期待起来。于是很快,各家入学的人选都决定好了。蒙学馆那儿统一都是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五六岁,年长的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地里刨食的命,反正那么多不认识字也过得挺好的,之后也未必要认识。只是他们的儿子却是有希望搏一搏的。要是家里有婆娘真能去那纺织院赚钱,说不定日后送他们儿子去镇上读书的钱也就有了。 而安立堂那儿则大多数都是家里手最巧的妇女,年纪小的姑娘一个没有。林织云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能理解。比起让家里的小姑娘识字,他们自然都觉得家里的妇人能赚钱更好。林织云觉得这个决定也没错,就像她暂时也用不到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急着找一批人帮她做工呢。 不过也因为这些妇女基本都是冲着能赚钱来的,因此黄夫人和杨飞絮教她们读书识字的时候,有不少都心思浮躁,根本学不进去。黄夫人一向不爱跟蠢人打交道,见不少人都无心向学,干脆分成了两个班,她只教那几个真心想读书的女人。 杨飞絮脾气好些,对此也很无奈,便将林织云找了过来,叫她想办法劝劝那些心思浮躁的妇女,不然这样下去只怕什么都学不成。 第四十六章 林织云闻言也皱了皱眉,若像何氏那样只织纯色的布匹自然简单,完全可以教她们直接上手,不需要她们学别的东西。可如果她们不识字不会算数,又如何确定管事记的件数和名字是对的呢? 她自然会找自己信得过的管事,可要是她们觉得自己钱拿少了是管事的胡乱登记呢?这种事情自然还是自己学会才能安心。 “大家是觉得识字对织布没用吗?”林织云只好专门给她们讲了一堂课,“织布并不只是织布那么简单,也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织布的。种棉、摘棉、轧棉、纺纱、染色、织布,我总得跟你们接触过一段时间才知道你们适合哪个工序。我那纺织院规模有限,未必能容得下村里那么多人,大家可以学了手艺到时候自己回家去做。可若是不识字的话,日后与人签订契约难免会被人骗了去。若是能够留在我那纺织院里,大家也得会写会算才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不是?这样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人能够克扣你们了。” 林织云与她们好好讲了一番认字会算的重要性,她们大部分时候都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抓住了林织云话里的重点,那就是如果她们不识字的话,很可能被少算了钱都不知道。 乡下人日子过得紧巴,对钱最是看重,一听到这个哪里得了?连忙正襟危坐虚心求教,恨不得一天之内就将所有的字都认识了。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疑虑。 “可这世上字有那么多,要想全都学会的话,那得多少年啊?” 林织云笑道:“也不是所有字平日里都用得到的,大家先把算数常用的字学了,再把各种和颜色有关的字学了,织布肯定用得到的。还有各种图案的名字,也都得记下,无非就是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林织云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少了,然而听在这些不曾识字的妇女耳朵里,只觉得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她们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学会啊! 林织云却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在座的妇女虽然没有年纪小的,但也没有年纪太大的啊,最大的几个也就三十几岁,大部分都是二十出头的。这个年纪的妇女要坐得住一些,手也没被磨得太粗糙,好好培养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见大家都有了向学的心思,便将课堂还给杨飞絮了。只是下台的时候看见了沈玉琪,不由皱了下眉,看来三叔祖家的机会是留给沈玉琪了。她对沈玉琪很信不过,真让沈玉琪进她纺织院的话,只怕会有很多麻烦。况且三叔祖家那么多姑娘,偏偏送来了最不省心的一个,可见她是真的不让人省心,谁也拗不过她。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上回她被三叔祖拘在家里过了,三叔祖大约觉得对不起她,便补偿似的给了她这个机会。 只不过她也不能因为对沈玉琪不太满意就将人赶出去,这村里像沈玉琪这样的人并不止一个,她若是从现在就开始撵人,到时候必然落人话柄,还会惹来很多麻烦。 林织云只好若无其事地离去,又将三叔祖家的四位姑嫂和姜晓慧请了过来,说是之前跟她们合作惯了,早已信得过,只要她们想学,现在就可以教她们织布。 这五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连忙跟着林织云去了沈家,看着沈家院子里多出来的一座织布房,啧啧称奇。 “原来这儿也有一个小的纺织院呢?”沈玉珊摸着那织布机好奇道,“川嫂子家的织布机和我之前看过的都不一样呢,织出来的布是不是也不同?” 林织云笑道:“这台织布机是改良过的,织出来的布可以比一般的布宽许多。” 沈玉璇问道:“我听说有一种织布机可以织出妆花纱,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我们县里蚕丝少见,要织纱可不容易,暂时先织棉布吧。”林织云笑道,“不过要印花的棉布也是可以的,只是那个有些难度,你们暂时不能上手。等将纯色的、双色的、三色的都学会之后,便可以试试提花的了。” 五人都难掩激动地点了点头,其实在林织云提出要教大家织布的时候,就连杨飞絮都心动过。可杨飞絮白日里要教导大家念书,能够织布的时间不多,这才罢了。如今她的绣活经过林织云指点,利用琐碎的时间做荷包和帕子去卖也是可以的。 “大家都识字吗?”林织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玉珊笑道:“我们家的姑娘都是跟太爷爷学过几个字的,若只是一般的计数,问题不大。两位嫂子就算在娘家时不曾学过,到了我们家也是学过的。” 姜晓慧笑道:“我也一样,在娘家虽然没有学过,但相公教过我算数和写字的,虽然写得不太好,但是大部分字是认识的。” 林织云满意地点点头,要是这样的话,便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那今天就先教大家织纯色的布吧。” 林织云说着给她们五人还有何氏与沈君瑶分了不同颜色的丝线,她自己也拿了一篮子不一样的,坐到织布机前一步一步地教导她们。这五人原本就是性子好的,林织云讲解得又很耐心,便是她无法同时兼顾五人,也有沈君瑶与何氏帮忙讲解,因此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们五个都学会了如何织布。虽然因为刚学会动作不快,所以一个下午过去,也只织出了很小的一段。 即使如此,她们也是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她们很快就能靠织布赚钱了。不过三叔祖家的四位回去以后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们一回去家里就有长辈问她们学了什么,她们当着长辈的面总不好说谎,这才刚说出来,沈玉琪又闹了。 “她们若是去学打络子做绢花也就罢了,毕竟之前她们就在那里学着。可如今呢?那林氏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先在学堂里学了才能进她的纺织院,结果我的两位好嫂嫂和两位好姐妹哪个去学过了?凭什么我就要去呢?” 沈玉珊忍不住道:“琪姐姐这话说得亏心,哪里是我们要你去的?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吗?三叔祖原本就打算把最小的玉珂送去的。” 沈玉珂今年才五岁,正到了要读书认字的年纪,三叔祖虽然不让自己家的子孙做那些目不识丁的蠢人,可他认识的字也有限,便想试试那边女学能教出什么来。偏偏沈玉琪很不服气,说三叔祖偏心得过分,之前不让她去沈君川家里帮忙做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学手艺也不让她去。她闹得过分,又声泪俱下,看上去无比可怜。三叔祖心一软便答应了她,谁知道她现在又敢来责怪人了。 沈玉琪冷冷道:“我怪的自然不是太爷爷,而是那个林氏!她看不上我直说便是,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三叔祖也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她看不上你,那就说明她表现得已经很直白了。何况你要怎么让人看得上?你两个嫂子还有珊儿璇儿都是老老实实给让做工的,偏你心术不正想学了人家的手艺去跟人抢生意,人家看破了你的意图自然不愿意教你。换做是你有那赚钱的本事,你愿意教给别人让人跟你抢生意吗?” 沈玉琪不服气道:“就算我跟她抢生意,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你看看她现在多威风?盖了一座那么大的砖瓦房不说,还能建起男学女学,还专门给夫子们也盖了一座院子。既然她有那么多钱,她又何必跟我抢生意呢?她都能教给嫂子们,为什么就是不能教给我呢?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住口!”三叔祖冷喝一声,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几下,“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你听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人家能赚多少都是人家的本事,她的本事爱教给谁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又没欠你的,你凭什么处处谋算她?那女学你爱去不去,不去的话就让玉珂去!” “哼!不去就不去,既然嫂子们都可以直接学织布,那我自然也可以了,谁稀罕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于是第二日南嫂子亲自上门跟林织云说他们家要换人去女学了,不过换的人只有五岁,不知道林织云是否愿意收。 林织云笑道:“自然是愿意的,我原本是想着每家先找出一个能帮我做工赚钱的,回去好贴补家用让更多的人过来学。你们既然已经开始跟我学织布了,那就换一个年纪小的也不要紧。我看五岁这年纪正好,学什么都快。” 南嫂子又犹豫道:“倘若日后织布的话,不知道工钱几何?” “这个是按件算的,每织一匹布都可以抽一成做为工钱,织得多自然赚得多。不过必须织得好才行,若是管事的觉得不好,那便不能算钱。” “应该的应该的。”南嫂子连连点头。 第四十七章 沈君川跟林织云说过,既然他们卖出去的布不能比其他布商便宜,那别人问起成本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实话实说,得按照其他布商的成本进行适当的修改,不然恐怕会引起别人觊觎。林织云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决定按照沈君川的话去做。 只是她有心要照拂乡里,便决定早日将提花的技术交给她们,等大家都能织出好看的花布了,那工钱自然也就上去了。林织云想了想,决定给她们多加点赏钱,比如一个月能织出二十匹布的给赏钱三百文,一个月内除了休息的时间不曾迟到早退请假的,再给三百文赏钱。有了这笔赏钱的话,大家在织布的时候肯定也会更积极一些。 林织云的纺织院虽然还没正式办起来,但这些条例还是先记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林织云为了写关于纺织院的条例,夜里熬得有些晚。虽然沈君川一再催她先去睡觉,可是事情没做完她总是睡不着,因此辗转几次之后趁着沈君川已经睡着又偷偷爬了起来。 沈君川也不是真睡着了,只是拿她没有办法。见她实在睡不着自然也不好勉强她,只好自己先睡下了,毕竟他明天一大早还得爬起来走去镇上念书,不能睡得太晚。而林织云在家,散漫一些也是可以的,反正他娘不是那种会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恶婆婆,不会强求林织云早起的。 然而沈君川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林织云依然不能睡懒觉。 要是平时那五人过来也就算了,这五人都是她熟悉的,她又是当老板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只要她们能顺利把事情做完就行,因此她晚点过去也没什么。 谁知道今天沈玉琪又上门了,三叔祖的四位姑嫂自然是防着她的,并不肯带她上门。然而沈家就在那里,村里人都看得见,哪怕南嫂子等人不肯带人,沈玉琪也能从小路摸过去,躲在沈家外头,等南嫂子等人进门的时候直接挤了进去。 给她们几个开门的何氏看到沈玉琪这样都愣住了:“琪丫头怎么来了?” 沈玉琪甜甜一笑:“我过来看看婶子。” 何氏虽然软弱,但是不傻,一眼就看出了沈玉琪眼里的算计,可太不知道怎么拒绝人,更不知道要怎么把沈玉琪劝回去,三堂叔之前不是已经教训过沈玉琪了吗? 沈玉琪知道何氏软弱,一向也不将她放在眼里,趁着何氏愣神期间就直接从何氏身边钻了过去,不过进院子后就停住了,这屋子她还是头一回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对。 沈玉琪看着这屋子难免嫉妒,他们家几十口人一起住的屋子也就这么大了,每天都人挤人,她到现在都不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可沈君川家呢?才四口人就住了和他们一样大的房子,房间还建了那么多,平均每人都能住四五间了。沈玉琪越想越不服气,心想林织云这人只顾自己发财,却被夸成了大善人,那些人可真是瞎了眼。 林织云要是真那么善良的话,怎么不给每户人家都建一座这么大的砖瓦房呢? 沈君瑶听到外头动静,刚拿出钥匙准备出去打开院里的织房,偏偏一出门就看见了沈玉琪,不动声色地将钥匙又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玉琪堂姐来啦。”沈君瑶淡淡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沈玉琪见沈君瑶穿了一身绣着蝴蝶穿花的海棠红襦裙,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从前沈君瑶哪里能穿漂亮衣裳,身上永远都是破布烂衫的,就连沈玉珍沈玉琼穿不上的都不给她穿呢。可现在这丫头身上穿的却比她身上的好看了数倍,这叫她怎么服气? 凭什么沈君瑶这样落魄没用能有这样一个好嫂子?凭什么沈君川那么个混不吝的能有这样一个好媳妇?沈玉琪觉得,要是林织云是她嫂子就好了。如果林织云是她嫂子的话,肯定就会把这些本事都教给她了,到时候沈君瑶又算什么呢?可她的嫂子却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愚孝人,太爷爷叫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小姑子的心情。 “阿瑶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沈玉琪语气发酸。 沈君瑶无视了沈玉琪话里的酸气,正准备说点什么打发沈玉琪走,林织云就被他们吵醒从屋里走出来了。 林织云原本是无精打采的,只不过她一看见沈玉琪就立即精神了。 “玉琪也来啦。”林织云点了下头便对沈君瑶道,“既然玉琪来了,那阿瑶好好招待她吧。我今儿头晕,还得回去休息会儿。” 沈君瑶见林织云眼底发青,连忙道:“嫂子快去吧,我会好好招待玉琪姐姐的。” 沈玉琪却推开了沈君瑶,跑到林织云跟前道:“我是有事找嫂子的,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嫂子直接给我一个准话就行。” 林织云没法,只好问道:“你有什么事?”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学织布!家中嫂子姐妹因为已经识字便不用入女学可以直接学织布,我也是读过书认过字的,为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去跟你嫂子学吧,我今日抱恙,恐不能招待。” 林织云说完就回屋倒头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话给外面的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何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怕了沈玉琪,还以为织布跟打络子做绢花一样不能随便教给别人。可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沈玉琪,只想让女儿和儿媳妇来,哪想到儿媳妇居然一口答应了。 南嫂子几人也面面相觑,她们还以为林织云又要不高兴了,没想到她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莫非是她今天头晕根本没听清沈玉琪问了什么? 就是沈玉琪自己都没想到林织云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莫不是想随便教点什么糊弄自己? 倒是沈君瑶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织布的手艺并不是不能教人的,哪怕这人品性有问题,只要她帮忙做活的时候不出错就行。之前做绢花打络子最紧要的就是款式,若是被人学了去,她们能赚到的就少了。 可织布不同,只要她们如今用的方子不泄漏出去,学会织布的人多了,她们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想明白之后,沈君瑶对着沈玉琪微微一笑。 “玉琪姐姐想学的话,就跟我过来吧,正好这儿还有两台织布机暂时没人用呢,玉琪姐姐过来的话,我们就多一个人帮忙了。” 沈玉琪见沈君瑶忽然变得好说话了,越发觉得沈君瑶也有阴谋。 沈君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笑道:“不过有句话要提前跟玉琪姐姐说话,这织布的工钱是每月十五结算的,并不是日结的。” 沈玉琪对这个倒没有意见,去镇上做工也基本都是月结的,像林织云之前那样日结的才少见呢。 “既然如此,玉琪姐姐就跟我过来吧。” 沈君瑶说着打开了织布房的大门,引着沈玉琪进去了。她挑了一台暂时还没人动过的织布机让沈玉琪坐那儿,又取来了一箩筐丝线,开始手把手地教沈玉琪要如何织布。 沈玉琪惊呆了,她没想到沈君瑶真的会认真教她。 沈玉琪平日里不爱做女红,在这方面天赋也很一般,学了大概两个时辰才慢慢能织出布来,到了下午终于面前织出了三寸胭脂红的棉布。虽然比起南嫂子她们差远了,但沈玉琪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觉得别人织得比她快那是因为她们学得比她久,等她多做几天,肯定也能赶上他们的进度。 沈玉琪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心想林氏这人也没她想的那么差。不过她之前那样针对自己,那这个就当做是她给自己的补偿吧,她才不会感激林氏呢。 回去以后三叔祖知道了沈玉琪的所作所为,不免又罚她去抄女戒。 沈玉琪很不服气:“太爷爷这又是为什么?就连川嫂子都答应我了,可见我提的要求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既然如此,太爷爷为什么还要罚我?” 三叔祖冷冷道:“我且问你,今日她要是不答应你你要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大闹一场啊!她凭什么不答应自己?沈玉琪早就想好了,要是那林氏不识好歹的,她就闹他个天翻地覆。等她在林氏家里闹完之后,还要去村里各处宣扬一下林氏的所作所为,但所有人都知道林氏虚伪得很,只会说大话,不会为人着想。 若是她真做了这些事,太爷爷肯定会罚她的。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她只是想了而已,又没做什么。虽然林织云不答应的话她一定会那样做,可林氏不给她脸面,她凭什么给林氏脸面呢? “玉琪,你戾气太重,为人浮躁,还是先在家里抄女戒静心吧。”三叔祖不想听她狡辩。 沈玉琪虽然不服气,可在他们家里三叔祖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她就算想反抗也无能为力,只盼着爹娘能早点替她张罗一门好亲事,好早早地离开这个家。 第四十八章 林织云回笼觉醒来后才知道自己一时迷糊就放了沈玉琪进织布房,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等何氏问起来的时候她就解释了一遍,与沈君瑶猜的相差无几。 “娘别担心,织布房里面除了针线和织布机什么也没有,她就算学会了织布也只是多一个帮我们织布的人而已。”林织云笑道。 何氏紧张道:“可她要是学会了织布跟我们抢生意怎么办?” 林织云好笑道:“她家现在又没有织布机,哪里能跟我们抢生意?我们这织布最值钱的就是那个纺纱的方子了,只要这方子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学去,那我们就能继续赚下去。” 她这样一说,何氏又开始担心起来:“那要是有人将我们纺纱的方子学去了呢?” “这个我们都是在地下室鼓捣的,平时又不会有人去那儿,有什么好怕的。”林织云笑道。 没错,当初建房子的时候,沈君川就从外地找了一个挖地道的好手给他们家建了一条地道,还弄了好几个地下室。这最开始是林织云的提议,沈君川不明白目的何在,但想到要是遇到灾荒的话说不定可以靠地道躲过一劫,因此就找人来挖了。 这到底是有些私密的事情,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特意多花了十几两银子找了一个外地的过来。那个挖地道的家里离他们县还挺远,就算知道他们家有地道平时也不会往这儿跑。 “你说的也是。”想到他们那家的地道,何氏也安心一些,“那以后就将玉琪当做玉珊玉璇那样看待?” “私底下怎么想的暂且不说,可表面上至少要做到一视同仁。反正只是教织布而已,按照她的进度来教就行。如今教给别人的手艺,也没有不能教给她的,只要她学得会,娘全都教给她就是了。以她这不依不饶的性子,要是一直藏着掖着才更容易惹来麻烦。” 何氏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唉,你说的是,可恨我活了一把年纪遇到事情还没你看得透。” 林织云好笑道:“娘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您还年轻着呢,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对了,娘要不要学一下暗纹的怎么织?暗纹的能多赚一两百文了。” 何氏摆了摆手笑道:“罢了,我还是不学那个了,之前看阿瑶织的时候我都觉得复杂,我看还是纯色的适合我,反正这纯色的棉布本来就少不了,我织多少都是能卖出去的吧?” “有游货郎在,应该是可以的。”林织云笑道,“我听说上回我们拿给游货郎的布,他现在都卖光了,这两日正准备回来再跟我们拿一些呢。” 何氏笑道:“那也挺好的,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如今能够帮到他,我心里也高兴。” “苦命?我听说他是游商出身?”林织云好奇道。 何氏好笑道:“什么游商出身?他就是货郎出身啊,叫游商。” “他就叫游商?这名字听上去好像有些怪。”林织云惊讶道。 “他爹姓游,从前是在镇上开杂货铺的,他娘姓商,是在渡雪江对面的清平县开杂货店的。这渡雪江南北的东西差别挺大,两家结亲就是为了两家都能卖出两地特色的东西。原本商家跟游家在结亲后生意就做得越来越红火了,只是游商外祖父死后,他舅母撺掇着断了跟游家的合作,还彻底不与他们往来了。游商爹娘为了进货,只好自己去了渡雪江北岸,结果回来的时候风大浪急,沉船了,夫妻俩跟那半船货都沉到了江地,最后回来的只有两具被泡烂了的尸体。” 何氏心软,每次想起游家往事都连连叹息。 “游家出事的时候我们沈家也还在镇上呢,铺子就在游家隔壁,当时大家都很唏嘘。”何氏叹了口气道,“后来游家的杂货铺就被他大伯占了去,他还被他大伯赶了出来。当时他才十三岁,一个人挑着扁担和两个空竹筐走了。之后没多久沈家也出了事,搬回了村里,偶尔会看见他挑着其他地方的货从门口经过。” “他这货郎居然是从两手空空的时候开始做的吗?”林织云对其十分佩服,居然才十三岁就敢一个人出去闯荡了。 她听沈君川所说,游商在他们县里似乎是最受大家欢迎的货郎,因为他的价格公道,东西新鲜,许多人都喜欢。他也从来不怕走远,跑遍了他们桐州府的每一个县。 “可不是,大约是孤身一人的缘故,他哪里都敢去,后来连他大伯都想要他的货,不过他不肯给。” “这种事情谁也不会愿意的吧?”沈君瑶撇嘴道,“当初他可是被他大伯赶出去的呢,如今哪里还会愿意帮他大伯做事?” “可不是?多能干的一个小伙子啊,偏偏摊上了这样的事。倘若他爹娘还活着,他应该会继续在书院里读书。听说他当年读书也不错,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但也经常在前列,真是可惜了。” 原来又是一个因为家里出事而不能继续念书的,林织云心想游货郎除了价格公道之外,与沈君川也是同病相怜的吧?所以沈君川才会找到他,这样也算帮了自己家,也算帮了游货郎。 唉,趁着他还没到的这两天多织点布吧,这样她跟游货郎都能多赚点。 另一边三叔祖罚的女戒沈玉琪不得不抄,但是农村也搞不出禁足那套,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沈玉琪还是趁着三叔祖还没起来的时候溜进了沈君川家里。 她到的时候沈君川正好背着书袋从屋里走出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以后就离开了。饶是沈君川一句话都没说,沈玉琪还是被吓了一跳。 槐花村的人哪个不知道沈君川就是个疯子?之前沈君川娶妻后许久不曾发作她都把这事给忘了,结果惹着了沈君川,被送去外祖家小半年,可把她难受死了。她外婆家在县里最穷的白水村,那真是个一穷二白的地方,哪怕他们沈家并不富裕,也是隔三岔五就有肉吃的。 可她外祖家呢?别说隔三岔五吃肉了,就连逢年过节都未必吃得上。听她娘说,从前她外祖家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买一小块肉的,每次要炒菜的时候就把肉贴在大锅上烫几点油星出来,等出了正月才把那烫成黑炭的肉煮来吃了。 她娘自从出嫁后就再也没过过那样的苦日子,更舍不得她宝贝女儿去尝试。因此在沈玉琪被送过去的时候她娘特意让她拎着半斤肉和七八个鸡蛋过去。可那点东西才够她吃几天,她在那儿可是足足待了三个月的! 白水村那边几乎顿顿野菜,一点油星子都不见。很多时候沈玉琪都觉得自己吃的不是菜,是草,再吃下去她自己都要瘦成草了。 昨天罚她抄女戒的时候太爷爷就说了,她要是还犯之前的错误,那就回外祖家抄女戒吧! 沈玉琪哪里还肯?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这两天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说实话,昨天她都打算瞎闹了,晚上被罚抄女戒以后又觉得都是林织云害了自己,原本今天还想针对一下林织云的,谁知道刚过来就遇到了沈君川。 沈玉琪一下子就想起了沈君川最近的所作所为,听说沈君川将她送去外祖家以后,还去沈家老宅砍了钱氏、沈玉珍和沈玉琼的衣裳。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沈玉琪心里直乐,她一向看不惯沈玉珍装模作样,如今有人能够教训她多好啊! 可她今天要是得罪了林织云,林织云找沈君川告状可怎么办?她可不想成为村里第四个被沈君川砍了衣服的人啊! 以前沈君川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村里还会有人教训他,可是最近哪里还有这种人?村里人不是觉得他可以靠读书光耀门楣,就是觉得他跟林织云给村里人提供了不少便利应该好好护着。反正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总结一句话就是她再也欺负不了沈君川一家啦! 沈玉琪没法,为了不再被送去外祖家,这一天她老实了很多。 林织云原本都做好要跟沈玉琪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谁知道沈玉琪居然老实了一天,这让她觉得奇怪,忍不住小声询问了沈玉珊。 沈玉珊乐得看见沈玉琪受罚,可又觉得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太丢脸了。他们老三房一向都是一大家人往一处使劲,每个长辈都教导她不能在背后说人坏人呢! 可林织云既然收留了沈玉琪,那她就该知道沈玉琪说了些什么啊!要不然林织云被这不情不愿过来织布的沈玉琪给哄了去可怎么办? 她说的都是些实话而已,实话又哪里算得上背后说人坏话呢? 沈玉珊这样想着,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跟林织云把昨儿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林织云不由感叹:“三叔祖可真是个难得通透的人,或许是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不曾深入聊过吧,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性格。” 第四十九章 林织云回笼觉醒来后才知道自己一时迷糊就放了沈玉琪进织布房,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等何氏问起来的时候她就解释了一遍,与沈君瑶猜的相差无几。 “娘别担心,织布房里面除了针线和织布机什么也没有,她就算学会了织布也只是多一个帮我们织布的人而已。”林织云笑道。 何氏紧张道:“可她要是学会了织布跟我们抢生意怎么办?” 林织云好笑道:“她家现在又没有织布机,哪里能跟我们抢生意?我们这织布最值钱的就是那个纺纱的方子了,只要这方子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学去,那我们就能继续赚下去。” 《农家绣娘》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可这傅氏与卢氏该谁去女学又成了问题,虽然他们都是二房的人,但二房的几个兄弟并没有那么融洽。平时还好,但到了这种时候肯定会争执起来,他们觉得这就是一个大便宜,让另一个占了去都不甘心。 别说他们俩了,就连还没娶妻的沈君寿也很不甘心,心想要不是自己还没娶媳妇,这种事情轮得到他们俩争吗?这个机会毫无疑问是他的! 林织云见她二人面色犹豫便问道:“两位嫂子是还有什么为难的吗?” 这为难可大了!然而傅氏与卢氏也不好跟林织云说实话,说了只会显得她们俩贪心不足蛇吞象,还能落着什么好不曾? “其实读书认字也是为了日后能织出更复杂更值钱的花样来。如果现在只织纯色的布倒是用不到那么多,可那样的话你们做了多少自己也算不清楚,到时候会很麻烦。”林织云又道。 傅氏和卢氏一听也是这个理,但傅氏还是不甘心让出这样好的机会。 好在最后卢氏主动道:“说起来家里的女人也不能都出来念书做工,总得有一个在家做饭才是。既然如此,就我留在家里做饭吧,大嫂先去念书好了。” 卢氏觉得自己比傅氏聪明,如果她先学的话应该能比傅氏更快学成,只是这种话就算她说了,傅氏也不会相信的。在傅氏看来,自己这个弟媳妇就该什么都让着她,不能跟她计较。 卢氏觉得这并不公平,但她也知道,家里除了她男人谁都不会支持她,谁都觉得大嫂优先是天经地义的。 林织云也觉得卢氏先学的话会更快,要是等傅氏学成卢氏才能学的话,搞不好卢氏得再等上十几年,也不知道卢氏为什么要主动让贤。莫非卢氏是个懒人? 林织云很快就将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卢氏要是懒人的话,之前做绢花和打络子动作也不会那么快了。沈家不少人跟她学了那些,但是除了沈君瑶,谁都没有卢氏做得好。只是如果卢氏自己都不争的话,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沈家二房的事情她可不愿意插手,免得惹来一身腥。 她并不知道,卢氏打的其实是这个主意。 卢氏觉得傅氏并不是手多巧的,在读书方面更没有天赋。而钱氏又是一个急着要钱的,要是一年内有人学成了而卢氏还什么都不成的话,钱氏肯定就换人了。只是一年的话她还等得起,就算两年也没关系。左右现在二房三房还没分家,大家都住在一起,三房赚了的钱也要交给公中让大家一起花,她并不会亏,相反还赚了。 整日躲在家里清闲,最后却能花用别人辛苦赚来的钱,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不会吃亏。 “既然是大嫂留下,那我就先回去了。”卢氏还是想跟林织云打好关系的,“川子媳妇,下回有空的时候去我们家坐坐啊,咱们妯娌几个也好说说话。” 傅氏在一旁听了觉得好笑,以后可就是他们妯娌几个一起织布绣花了,又有在家做饭的卢氏什么事?那卢氏难道还以为她只要跟林织云打好了关系,就可以破例让林织云多放一个人进来学习了?可真是痴心妄想! 林织云不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只让沈君瑶先叫二房三房的两个堂妹织布,而她则带着傅氏往女学那儿去了。 女学那儿还算好说话,反正每户一个,只要不超出这个限额,他们要带谁过来都行。这些都是林织云定下的,林织云这个花钱的都不心疼钱,他们自然也不会帮着心疼。 傅氏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要进入女学的时候,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股骄傲。他们娘家穷得厉害,别说姑娘家没有识字的机会,就算是儿子,那边村里大家的儿子也都是不读书不识字的。要是她在这边学会了,那她娘家人该多羡慕啊? “三弟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傅氏信誓旦旦地跟林织云保证。 林织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嫂有这个心就好了,只要能一直保持着这股劲,我相信大嫂一定能学成的。” 傅氏笑道:“既然三弟妹如此信任我,那我也不会辜负三弟妹的期望,三弟妹放心吧!” “……” 林织云有些哭笑不得,她对傅氏有过什么期盼了?说实话,她刚与傅氏相处一天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嫂子跟她是处不来的,远不及卢氏。如果是二选一的话,她就选卢氏留下来了,偏偏这事轮不到她选。 当然了,她也希望傅氏能学得快一点,里头倒跟傅氏想的不一样,她纯粹是怕傅氏没能很快学好,最后钱氏找上门来骂她针对傅氏,肯定是她做了手脚夫子们才不好好教傅氏,让她一直无法出事。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这是个十分浅显的道理,然而林织云觉得钱氏有可能真的不懂。 不过面对傅氏这高兴又期盼的眼神,林织云也不好跟她说什么,只能敷衍得点点头。 傅氏并没有看出林织云的敷衍,高高兴兴地进学堂了。 等林织云回去的时候,沈家那几个姐妹都在织布机前坐下了,而沈家三婶吴氏用的则是林织云的那抬织布机。林织云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她只能回自己房间织布了。 这只要识字就可以直接学织布的消息被沈玉琪散发出去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人找上门的,这沈家小院实在放不下那么多织布机,林织云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纺织院大概要提前开张了。 想到这里,她也无心织布了,又回去写了一份规划出来。毕竟提前开张的话,有很多事情她都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吴氏母女二人的手还挺巧,才学了一天就赶上了其他人的速度,除了何氏。林织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何氏织纯色的布比别人都快都好,她研究了一会儿除了何氏在织布的时候比别人更专注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就算把沈玉琪放在何氏的身边让她天天观察何氏,她肯定也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氏织得又快又好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太在意何氏为什么织得那样快呢? 然而边上的沈玉琪看着吴氏母女却很不是滋味,这两人明明才刚开,速度居然比她快了很多?她到现在一天也只能织三分之一匹的布,然而何氏一天就能织一匹。当然了,在这个屋里谁的速度都快不过何氏,只是她没想到吴氏母女一天下来就能织三分之二匹布,等她们上手后,说不定真能赶上何氏的速度。 说实话,林织云在看到吴氏母女织布那么快的时候都有些惊喜,她就等着吴氏母女能够赶上何氏的速度呢!她们要是三人都有这种速度,那她就可以带着院里其他人织别的了。 沈玉珍也有些苦恼,她一向觉得自己样样出挑,绝对是整个槐花村里最出色的人物,谁知道林织云这样一个犹如织女降世的人物就出现了呢? 若是只有一个林织云倒也还好,偏偏林织云做了那么一番大动作以后,还带出了不少能人来。比如说三房的吴氏和沈玉茹。 这两人在沈玉珍的眼里,一向都是两个老实木讷不爱说话也不爱说好的,根本不足为惧。可是看她们现在学这个的速度,可比自己强太多了,自己在她们母女二人身边被衬托得什么都不是,大概只比沈玉琪强一些。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的话,以后那个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人物就不再是她了,而会变成沈玉茹。 沈玉珍如何能忍受这种结果? 可这是她说不忍受就能不忍受的吗? 快傍晚的时候,林织云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一个个地检查她们织布的情况,走到沈玉珍身边的时候林织云就不由皱眉。 “珍妹妹。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可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你既然是过来织布的,那就必须把心思都放在织布上,这样才能织出又快又好的布来,可你刚刚心不在焉的,这边线都歪了,还得拆掉重织。” 沈玉珍脸色一白:“三嫂……” “好了,织坏了就是织坏了,不能因为我是你三嫂就包庇你。”林织云并不想听她狡辩,“我现在可以教你怎么拆了重织,然而这样这匹布肯定还是不如第一次织出来的好,除非你有办法将那织过的线弄平。” 沈玉珍脸色越发难看,心想她要是有那个本事的话,还需要跑来这里帮林织云织布吗?她直接自己去开一家布庄不好吗?她甚至都不需要买线了,要是有那个本事,她就直接收集别人不要的破衣服,然后自己把线弄平织出新的来就好了。 因为那些都是不花钱的,所以她也不需要卖的太贵,能多便宜就多便宜,这样最后肯定还是能赚钱的。 林织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服气,心想这还真是钱氏的女儿,只要自己说她两句,好像就是在针对她似的。她记得沈玉珍之前没这么浮躁的呀。 第五十一章 林织云并没有针对沈玉珍的意思,但要是让沈玉珍继续这样织下去,最后坏的不是她的口碑吗?她还没有好心到要为别人承担失误的地步。 “你别不服气,事实就是如此。我这生意才还未起步,总不能就这样因为你坏了口碑?”林织云瞥了她一眼,“你先将这边织歪的地方拆了,这线你若是捋不直便剪了,用新线接上继续织。不过到时候会扣你十文工钱。” 沈玉珍更不服气了:“就这么一小截线哪里用得到十文?” 就这还说不是在针对她? “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只盼着你知道赚钱不易,以后谨慎。你若是不服,直接离去便是,我这儿也不缺你一个。” “嫂子不想留我直说便是,何必寻这样的借口?”沈玉珍没好气道。 她从前是惯常装模作样的,可如今她也明白了,不管她在林织云面前怎么装模作样都讨不着好,林织云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既然如此,她也懒得装了。 “借口?你自己好好看看别人织的布,哪个像你这样的?我从前也觉得玉琪浮躁并不想留她,可她最近做得好好,我也挑不出错处。你若是一点错处也无,我又何苦跟你为难。”林织云冷淡道。 沈玉琪觉得这样被人单独拎出来说怪没脸的,就算林织云不喜欢她,也不用直接说出来吧?不过沈玉琪又有些高兴,林织云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说明她确实做得好!哼,等她把这边的手艺都学会以后,就买台织布机自己织!才不要继续给林织云干活呢。 沈玉琪心眼多但是心思浅,林织云一眼就看出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她也不恼。她原先就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织布刺绣打络子的手艺她都可以教给别人,之后要如何做都看他们自己。 这每人的天赋不同,就算学了一样的手艺,日后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是有差距的。 若是槐花村和柳树村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成一个纺织区,那再好不过,这样家家户户都能自给自足了。 沈玉珍到底不敢在这个时候就离开织布房,只好按着林织云说的做了,心里却恨透了林织云,只觉得这样的嫂子不如没有,明明有着一身本事却从来不想帮扶沈家,反而去照顾一群外人。有建村学的银子,还不如直接给他们沈家自己花用。要建村学肯定得不少银子吧?说不定够他们家用一辈子呢! 要是有了那些银子,她现在应该也能找一户好人家了。 如今她亲三哥还没钱娶媳妇呢,她亲三哥一日娶不到媳妇,她就一日嫁不出去,除非她娘为了索要礼金把她卖了。沈玉珍越想就越慌,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很快又织歪了一角。 林织云觉得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这若不是沾亲带故的,她就直接把人撵走了。偏偏沈玉珍是沈君川的堂妹,她要是直接撵人,村里肯定会有人说她公报私仇。 “这线是我和娘还有阿瑶一根一根纺出来的,我们辛辛苦苦纺线出来,不是为了给你这样糟蹋的。你若真的静不下心,今天便先回去吧,等你静下来了再回来。只是事不过三,若是下回还这样,我不会再留你。” 林织云觉得她已经很给沈玉珍面子了,沈玉珍却觉得林织云一直给她没脸,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回去了。林织云没法子,只好将沈玉珍织的那几寸布头从织布机上取了下来当做物证,谁为了沈玉珍找她麻烦,她就把这布给谁看。 就连沈玉琪也觉得沈玉珍是个傻的,林织云喜欢谁不喜欢谁一向表现得挺明白,有这等机会好好学手艺就是了,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这下可好,说不定日后再也没机会学了呢。 她也不知道沈玉珍在拿什么乔,难道觉得他们都是一个爷爷,林氏就必须让着她?开玩笑,槐花村里谁不知道沈君川家的那些破事?沈君川与沈玉珍的父母可谓是血海深仇,若不是沈玉珍她爹滥赌,沈君川现在说不定还是个父母俱在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呢。沈玉珍要是仗着血脉上的那点关系就想约束沈君川和林氏,最后肯定会变成村里的笑话。 沈玉珍自然也没那么傻,她哭着回去以后,就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对了。可她原本也不想这样的,只是看见沈玉茹织布织得比她好,心里便怎么也平静不了。 三房与二房不同,只有两子一女,比他们二房少了两个孩子。钱氏如果有钱,肯定会先紧着她该娶媳妇的三哥沈君禄。而且她大哥二哥都成亲了,之后钱氏还会有孙子,大孙子肯定也比女儿重要。 但沈玉茹不同,沈玉茹是三房的长姐,下面两个弟弟大一点的十四岁,小一点的才十岁,都不急着娶妻,所以这段时间如果有钱吴氏肯定会先紧着沈玉茹。 沈玉茹姿色本来就不比她差,若是赚了钱再被吴氏好好打扮一番,到时候岂不就将她压了下去,还能先她一步挑走村里的好人家? 沈玉珍越想越慌,这才失了分寸。 钱氏也被她气得不行:“你既然觉得你不如沈玉茹织得好,那就更该用心好好学,将三房母女踩在脚底下啊!” 沈玉珍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跟沈玉茹都是一块儿学的,短短几天却被拉开了这么大的差距,这是天赋所限,她有什么办法? 因为沈玉珍的关系,林织云觉得讨厌的人在自己家里进进出出也怪烦人的,干脆也不再让人在家里的织布房做了,而是将她们全都移到了纺织院里。 何氏不由问道:“若是让大家都搬到纺织院里,那织布房不就空出来了?家里那几台织布机是不是也要移出去?” 林织云笑道:“左右不是空了这边的就是空了那边的,既然如此,家里的先空着就是了。我想着等我们这生意真正做起来了,再买几个人到家里来做活。到时候可以教他们织一些特别的花纹,作为每一季的限量供应。” “买人?”何氏被吓了一跳,“这怎么还能买人呢?” 何氏从前的娘家也有点小钱,但从来没做过买人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这儿媳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织云想了想又道:“纺线的方子不能泄露,只凭我们三个人日后忙不过来。相公虽然改进了纺纱机,但三个人能做到的实在有限,毕竟织布需要那么多颜色呢。不过村里大部分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纺织院做活儿,我们可以再等等。” 林织云也没做过买人的事情,心下惶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她想着,如果真要买人的话,就直接买那些老妈子,这样可以让她们在自己身边做一辈子活。像那些小姑娘以后还要让她们嫁人的,不能让她们摸着自己的方子。 何氏觉得林织云说的也有道理,但买人这事还是令她迟疑,因此便接过林织云的话道:“咱们娘仨多纺些线,尽量维持着吧,我看除了三弟妹和茹姐儿,其他的织布都不快,应该来得及。”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织云笑道,“咱们家现在无权无势的,也不好真将生意做大了,不然没个庇护。这些日子就先麻烦游货郎好了,在相公考上功名以前,我们只让游货郎卖着。” 何氏点了点头,她是个胆小懦弱的,从没想过要将生意做得多大,之前看林织云这样大刀阔斧的,还很担心,生怕林织云一直投入在这块上,最后连本都收不回来。她虽然不爱与人计较,但也知道人都是贪心的,给的越多,后患就越多,否则她家那口子当初怎么会被活生生气死呢? 林织云觉得自己那纺织院也就二十台织布机而已,怎么看都是小本生意,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她真正要招的,便是像吴氏和沈玉茹那般做得又快又好的。当然了,做得不是太糟又老实本分的也行。更多的还是要教会他们以后,让他们自己做自己的生意。 月底的时候游商终于回来了,还兴高采烈的。 “沈兄和嫂子不是说了吗?卖给谁都行,只必须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云川布?我见这布在附近几个镇子都卖得不错,干脆存了一半送到了桐州府的一家杂货铺里去卖。那家杂货一向生意红火,里头放着桐州府各地的货物,我便将剩下的十几匹都卖给了那铺子了。我在那儿观察了好几天,那些布还不到半天就卖完了,之后还一直有人打听呢。我就想着这次干脆都放到那铺子去卖,嫂子觉得如何?” “杂货铺的话,就会用云川布这个名字了对吧?”林织云问道。 游商笑道:“可不是嘛,若是放到一般的布庄里卖,他们看我们这布没什么名气,但是料子又好,肯定会冠上自己家的名头。可桐州城的那个杂货铺为了显摆自己货多够杂,一般都喜欢报各地的名头。他们之前还不曾有过白花镇的东西,自然乐意报这个名头。” 林织云也笑了,心想游商确实挺聪明的,找了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第五十二章 林织云原先想着,这布匹价格不贵,周围几个村的村民都有买得起的,更别说镇子上的。她是打算先在镇上还有周围几个镇子推广开来,等日后有名气了,再卖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去。 可现在游商居然直接在府城里卖了。 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家杂货铺既然能够红红火火长长久久,那他们的布匹自然能够在府城扬名,到时候镇上的布庄想冠上他们的名字也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便只交给那家杂货铺卖,你觉得如何?”林织云问道。 游商笑道:“放到桐州府的杂货铺去卖的话,肯定不愁卖的,我看不错。桐州府除了府城以外,夏城榕城也有类似的杂货铺,若是能放到那些地方去卖的话,定能更早地帮嫂夫人扬名。” 林织云笑道:“夏城榕城的话就太远了,我们如今这点货也不好让游货郎跑那么远的地方,等日后多攒些再说吧。” 游商连忙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也只是有那个想法而已。要去榕城或者夏城的话,只带这二三十匹布的,那是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了。” “这回一共有五十三匹布,其中纯色的比较多,暗纹的只有十匹,提花的八匹,游货郎算算。” 其实暗纹也是提花中的一种,不过暗纹一般是双色或者三色,颜色都比较接近。林织云为了区分便说暗纹与提花,但她的提花花纹复杂,颜色搭配也更为考究复杂。这些布料上的花纹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在无人模仿前便是独一份的,因此被卖到府城以后价格被炒高了很多。 “还有一件事要跟嫂子说一下,这提花的布料以后恐怕不能八九百文一匹了。”游商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要跟林织云说清楚,“川嫂子这提花布花纹在府城里也是独一份的,配色也好看,懂行的都知道并不好织,如今价格已经炒到了二两银子一匹。杂货铺的老板跟我说,这提花布日后他们就卖二两银子一匹,愿意用一千五百文一匹布的价格收去。” 林织云心想,这老板也挺黑的,如今就净赚了五百文。 游商又道:“我觉得那杂货铺的老板也没说错,这东西在府城也算稀罕的,川嫂子确实可以适当提高价格。我知道嫂子这布主要是想卖给平头百姓的,可府城里的百姓要比我们村里县城里的富裕多了,就算二两银子一匹,他们也能咬牙买了。况且这提花的本就难织,嫂子这布原本就是分成三个价位的,如今可以区分得更明显些。” “哦?你觉得要如何分得更明显些?”林织云好奇。 “这纯色的布就继续按照之前的价格卖,比一般纯色的布略便宜些。而暗纹的则跟其他暗纹的一个价格,按照暗纹里最高的来定。毕竟川嫂子设计出来暗纹也是独一份的,价格本来就要高点。至于提花的,价格就按杂货铺老板说的来。嫂子也可以控制着量,每个月只出十匹,这样这笔生意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嫂子也不用因为涨价了就觉得亏欠谁,您并没有多赚啊!” 林织云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那价格就先按着这个定吧。” 按照游商的说法,就算她不涨价,府城那边也会自行将价格炒高。于是让别人赚这差价,倒不如她自己多赚点。 游商见林织云愿意涨价,心里也挺高兴。毕竟林织云这边涨价了,他也能多赚点。如果林织云这生意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那他也愿意跟着林织云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毕竟林织云的布是真的好,而沈君川这人也值得他信任。 游商走后,林织云就开始思索之后的布要如何织。倘若她要每个月织出十匹提花布的话,那她能纺的线就有限,得让何氏与沈君瑶多操劳。何氏与沈君瑶虽然愿意纺线,但比起纺线他们肯定更喜欢织布,因为这样能拿到的钱更多。 林织云想了想,觉得要不找几个人专门纺线,要不以后就让沈君瑶和何氏拿分成,这样便是不能织布,也能赚不少。 不过这事她不好一个人做决定,于是她便在晚饭后将这事跟大家说了。 沈君瑶听了有些遗憾:“既然纺线的方子不能泄露,那我就继续纺线好了。” 林织云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何氏与沈君瑶都是好说话的,只要她提出来,她们肯定会答应的。可她们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好意思了。 诚然,家人是可以为了家人适当牺牲的。但这个家也不能一直围绕着她转,何氏与沈君瑶对她好,她也该对她们好一点才是。 她心里清楚,虽然暗纹的沈君瑶已经织得很熟练了,沈君瑶现在很想跟她学图纹复杂配色丰富的提花。 “我知道君瑶是想继续学织布的,娘亲……” 何氏笑道:“我做不来复杂的,对我来说纺纱和织纯色的布都行。不过如今织布的人多了,纺纱的却没几个,我继续纺纱也没关系。” 林织云叹道:“我是这样想的,纺纱的话就教给村里那些不识字的大娘们如何?让她们在空余时间也赚几个体己钱。我们可以提前将棉花和其他材料混在一起,只要她们看不出其他材料就行了。” 沈君瑶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又有些担忧:“可若是被看出了端倪该如何是好?” 沈君川想了想道:“这事交给我就是了,我一定能帮你们办妥的,这几日你们先安心纺线织布就行。” “川子不是还要准备那什么县试吗?弄这个的话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何氏皱眉。 在何氏看来,沈君川如今既然要走科举之路,那便该好好读书才对,怎么能一会儿研究织布机,一会儿研究纺纱机,一会儿又要想着怎么帮她们弄棉花呢?这本来该是女人做的事情,偏被他一个大男人研究完了。 沈君川笑道:“县试在明年二月呢,娘放心吧,肯定来得及的。” 沈君川在学堂念了好几个月的书,将考秀才需要学到的内容都巩固得差不多了。可他毕竟还没进过考场,并不确定自己现在考秀才能不能过,但过童生试应该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他也不觉得自己研究这个有什么问题。他毕竟是家中的一份子,家里人人都在为了让他过上好日子忙碌着,那他也得尽点心出点力吧?反正研究这个一般也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又能够帮助自己的娘亲媳妇小妹,何乐而不为呢? 沈君川说研究就研究,当天晚上就要林织云把那方子交给他,并且纺线给她看。她们的布成本比外头的低,却又更有韧性是因为他们并不只用棉絮纺线,还掺入了其他东西。平时他们都是在纺线的时候一点点掺入的,因此不敢教外人纺线,想要让外人发现不了,就得毫无痕迹地将那些东西掺进棉花里。 “相公真的可以研究出来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反正赚的钱够用就好,不需要太多的。”林织云见沈君川连着几日没睡好,又是担忧又是自责。 沈君川笑道:“放心吧,我既然揽下了这个活,就一定能把事情给你办好的,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等着多纺些线就行了。” 沈君川花了半个多月的时候做出了一台棉花机,做完之后又去改善了一下现在在用纺纱机。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就把余下的事情都交给张木匠了。毕竟张木匠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想出来的,只要他不同意,张木匠并不会给别人做。 “不过这些之前那种纺纱机,还有现在的织布机并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要是有人花重金请张叔做,张叔就照做吧,到时候记得分我两成银子就行。”沈君川笑道,“好歹家里三个女人都在赚钱,我也不能一分钱都拿不回去啊。” 张木匠笑道:“放心放心,你想出来的点子,我拿去卖还能不分你钱吗?不过这棉花机有什么奥妙,为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看你做出来的这个棉花机也挺好用的,若是有这个东西,大家弄棉花的时候也方便许多,棉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贵了。” 说实话,张木匠还是第一次看见棉花机。之前他听说棉花并不好弄,很多都是乡下妇人一粒粒剥籽的,或者借用工具。沈君川做出来的这个他虽然还没见识过,但总觉得会比之前都要方便很多。 沈君川笑道:“内子纺线有独特的方子,我做的这个棉花机是配合她方子用的。但如果只是弹棉花的话,这边这样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沈君川说着,画了一台新的棉花机下来,外在与他给林织云做的那台并没有区别,但是内里有些细节不同。 “如果有人想要棉花机的话,张叔按照这张图纸上的做就行了,这个是可以卖给别人的。”沈君川笑道。 张木匠如获至宝,连忙将那张图纸收了起来。至于林织云之前的那台棉花机他就没再问了,毕竟涉及到人家的秘方,他还是有分寸的。 第五十三章 沈君川做出来的棉花机十分好用,现在林织云再跟人收棉花,专门收那些连籽都没剥的,因为那些要更便宜。 等到他们将棉花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招年纪大些的妇人过来纺纱,还要求五六十岁但是精神不错的过来,说是给她们一份保障。 乡下人就算活到五六十岁,也会因为之前劳累惯了而闲不下来。可她们劳累到了这个岁数,身体早就不行了,要是还去地里干活,就很容易出事。可去纺纱就不一样了,手上虽然忙活,但人可以坐着,肯定比下地要容易多了。 不少大娘大婶听了这话都十分高兴,连忙朝沈家奔来,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被录取。 林织云一共准备了二十台纺纱机,也全都放在纺织院那边。因为来的人有不少,林织云将她们全都带到纺纱屋里,亲自示范了一遍给她们看,让觉得自己能办到的都上去试试看。 这第一遍下来只有三人学会了,林织云于是又示范了第二遍。等她招满二十个人的时候,已经示范了五遍,于是剩下的人虽然不甘心,但也不能说什么了。 若是旁人没学会也就罢了,可都有二十个人学会了她们还是没学会,那只能说明已经学会的那二十人比她们更适合纺线吧? 纺线对于这些大娘大婶来说确实是个好伙计,不仅可以每天坐着,而且大家还可以聊聊天。反正大家都坐在一个屋子里,又都是柳树村和槐花村的,就算之前不认识彼此,也是眼熟的,因此熟络起来很快。 等到一个月以后她们都领到了工钱,心里就更乐了。她们还是头一回在一个月里赚这么多钱呐!林织云这边的工钱是按照她们纺出来的线算的,外面一根线算多少钱她就算多少钱,可她用的是沈君川改良过的纺纱机,原本能纺的线就比外头的多上一半,因此村里人都觉得她们赚大发了。 这一个月里,织布房里的女工也招齐了,这个是林织云也没想到的。她发现村里居然有好几个小姑娘或是妇人对颜色十分敏感,她一时爱才,便将那些人带在自己身边教导,她们很快便能上手了。至于识字算术,其实在织布房里也可以慢慢学的,每天教她们几个字就是了,时间长了,这些字用到的次数多了,她们自然也就记住了。 一开始沈君瑶是想在家里织布的,这样才好专心研究提花布的织法。只是她见林织云还要教大家认字,便有些心动,也跟了过去。 她当年也是跟着父亲兄长学过认字的,只是那么长时间没碰了,她早就生疏了。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倒不如一一捡起来。 这个月林织云的纺织院里一共织出了八十多匹布,其中单色的便有六十二匹。游商见了也不遗憾,说这单色的布一样好卖,毕竟那杂货铺其实还是普通百姓光顾得更多,这种单色的云川布对他们而言十分实惠。 “川嫂子不知道,如今云川布在府城里可出名了呢,那杂货铺附近的几条街里,就没有人不知道云川布的。只可惜目前供量还是太少,不能让所有人都满足。”游商一边给她们说云川布的售卖情况,一边乐呵呵地检查林织云要他带走的云川布,“哟,这几个提花的团又跟之前的不一样了,嫂子的想法可真多啊!” 林织云笑道:“已经深秋了,我便画了菊花、芙蓉和桂花的花样,用这个织了布,希望会有人喜欢。” 她根据这三种花设计出来的图纹虽然精美,但没有上回的难织,因此她每种都织了五匹出来,这个数量倒是令游商十分惊喜。 “川嫂子的手不仅越来越巧,织布还越来越快了。”游商笑道,“这样应景的料子,到了府城肯定不愁卖的,嫂子就放心吧。不过这回能拿走十五匹,下回或许有二十匹也说不定?” 游商每回最期待看到的都是林织云亲手织的提花布,他觉得这些都比他在外头布庄里见到的要好看,也不知道林织云是怎么想出来的。只要林织云愿意,其实还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可林织云不愿意,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对他而言,林织云提价他当然可以赚得更多。可如果林织云是个一味只知道提价的人,那便不值得他合作了。他当货郎这么多年早就磨砺出来了,就算他卖的不是林织云的云川布,他照样能赚很多钱。可沈君川与林织云夫妇二人的人品都值得他信赖,他才愿意长久跟他们合作的。 林织云笑道:“我是没本事一个月织二十匹提花布了。不过最近阿瑶在跟我学这个,说不定游货郎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这边提花布就变多了呢?” 游商这才看向沈君瑶。沈君瑶正在豆蔻之龄,身体刚刚抽条。她上身穿了件鹅黄色的袄子,下面搭了条柳绿色的裙子,整个人嫩如三月春柳。她头上戴的也是黄绿相间的绢花,唯有一张小脸嫩粉嫩粉的,看着仿佛那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娇俏中透着几分羞涩温婉,十分喜人。 游商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耳根微微发红,心跳忽然快了几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林织云姿容更出众些,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过这姑娘还太小了些,他怎么能有非分之想呢?游商觉得自己下回再过来的话,还是想办法避开沈君瑶为好。 沈君瑶并没有注意到游商的异样,她只觉得游商很厉害很会做生意。 “游大哥,您看我头顶上这样的绢花放到府城那边的杂货铺里会好卖吗?”沈君瑶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绢花问道。 最近林织云给她做了两身新衣裳,她就用裁衣裳剩下的碎布头做了两套绢花配衣裳。这还是她头一回自己想花样做绢花,因此十分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虽然林织云已经夸过她了,但她总觉得林织云对她一向温柔,就算她做得不好,林织云也不会跟她说实话的。比起林织云,想来还是游商的话更准一些。因为游商原本就经常跑商,在这方面眼光应该更毒才对。 游商又看了一眼沈君瑶头顶上的绢花笑道:“瑶姑娘头上的这对绢花倒是别致,我未曾见过这种花样,若是放到府城去的话,应当能卖三十文一对。” “那也不少了。”沈君瑶顿时高兴起来。 她想过了,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给嫂子打下手的。等日后她出嫁了,就没办法再帮嫂子织布了。虽然她已经掌握了嫂子的方子,可那是嫂子想出来的,她不能占为己有。按照普通的办法织布的话,她织出来的布也没那么值钱,而且一个人真的做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她还是另外想个营生才成。比起织布她其实更喜欢做绢花,她打算自己日后出嫁了,就靠做绢花为生了。做这个可以让她将零碎的时间利用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如果她能学会嫂子那种仿真的绢花,还能卖更多的银子。只不过这段时间嫂子一直在忙,她也不好多加叨唠。 游商见她高兴,忍不住又道:“不过府城最近流行带珠子带穗子的花,瑶姑娘要是好奇的话,下回我给你带两对你回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君瑶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她高兴的时候眼里仿佛闪着光,游商见了,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自然是可以的,那家杂货铺里就有很多,对我而言捎带几朵绢花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游商笑道。 “那就麻烦游大哥啦,等你买回来以后再告诉我价格,到时候我会给你钱的。” 游商想说小东西而已,犯不着沈君瑶亲自掏钱。可他也知道,要是自己真说了这样的话,沈君瑶肯定就不好意思托他买了,于是他干脆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毕竟小姑娘脸皮薄嘛,为了让这小姑娘不那么不好意思,他下回除了绢花,也给川嫂子还有沈大娘买点东西好了。这样大家都有,小姑娘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瑶姑娘放心,下回我肯挑两朵最漂亮的给你带回来。” 沈君瑶更乐了:“游大哥可真是个好人!” 林织云见他们二人聊得挺欢,不由笑了。她原先见沈君瑶有些腼腆,还担心她这样的性子日后不好出去跟人交际。可看她跟游商聊天时眉开眼笑的样子,这性子应该是慢慢改善了吧? 这样也好,不然像之前那样的话,日后出嫁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虽然林织云觉得沈君瑶还小,可翻了年就十四了,怎么都该相看起来了。只能盼着沈君川明年能一举考中秀才,这样沈君瑶的亲事也好找一些。 沈君瑶倒是没想过自己的亲事,她真的觉得自己还小,加上人也还没开窍,对此一点都不着急。她此刻只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私房钱,日后能不能再拖游商帮忙买些府城的稀罕玩意儿回来。虽然绢花很好看,但有时候她也会眼馋别人头上戴的发梳和簪子。 如今她手头宽裕了,也该考虑一下这些东西了。 第五十四章 游货郎自从把布匹都放在杂货铺里贩卖以后,又多出了许多时间继续走货。不过因为林织云的关系,他如今走货也不好走,因为他眼光高了很多,不是真正的好东西都不想收了。毕竟云川布能给他赚的钱,比他走南闯北卖那些小东西要得的钱多多了。 这次游商将布匹都放下以后,就在杂货铺里给沈君瑶挑绢花了。他先问了老板哪种绢花卖得最好,得知串珠子的更好卖以后就从那些有珠子的里头挑了。除了绢花,他还买了一些发梳和簪子,又买了三面能把人照得特别清晰的镜子。 老板见他挑得起劲,又给他推荐了香皂,还有海外过来的香水。游商见着新鲜的,都忍不住买了一些,不知不觉就把这次带出来的钱掏得差不多了。 游商看着自己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无语,他好像一直都是个铁公鸡来着,这回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方了? 算了算了,反正等这匹云川布的钱一结,他到时候又有不少进账,这些并不算什么。 游商从前把云川布放到杂货铺以后就会去走货,这回因为给沈家人买了不少东西,干脆直接回了一趟槐花村,将这些东西都送了过去。 虽然一开始他主要是想给沈君瑶买的,但这种事情如果太厚此薄彼的话,对沈君瑶名声也不好,所以他给沈君川家里的三个女眷都买了等量的东西,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虽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东西买太多,害他穷了。 林织云和沈君瑶看到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也惊呆了。 “游大哥不是说要给我带绢花的吗?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沈君瑶都不敢收了,她记得游商是个挺务实的性子,怎么忽然变那么夸张了。 游商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买都买了,婶子嫂子还瑶姑娘就收下吧。这些年川哥对我一直照顾,却又什么都不让我做,这就当我投桃报李了。” 林织云有些好奇:“他还帮过你?” 游商笑道:“这走货的生意其实本来也没那么好做,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我那鸠占鹊巢的大伯怕我做出点什么来会找他报复,因此又找人抢走了我的货,又把我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幸好川哥从边上经过,将我扛去了白大夫那里,这才捡回了我一条小命。之后我大伯又出手过几次,好在有川哥帮忙,让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林织云心中有所触动,她心想沈君川每次面对游商的时候,大约都会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她只听着游商这样轻描淡写地叙述都觉得受不了,沈君川对其肯定更为感同身受。 林织云最终把东西都收下了,塞给了游商五两银子。她知道游商买这些肯定不止五两,但也差不了多少,这样一个价格他们彼此都能接受。游商也知道自己这礼送得重了,一点钱都不收的话,会还得人家长期良心不安,到时候说不定就不爱与他往来了,那他肯就得不偿失了。 等游商走后,沈君瑶就眉开眼笑地看着那些东西,一样样把玩。比起之前她心心念念叫游商帮她带的绢花,她倒是更喜欢那面镜子。说起来,她还没有过一个正经的镜子呢。虽然后来林织云嫁进来后去镇上给她买了,但是远不如这个清楚。 至于那香水沈君瑶不是很感兴趣,这东西虽然香,但是对她而言味道有点重了,而且这个香味也不是她喜欢的。 那发梳倒是是否能精巧,许是因为沈君瑶自己做不出发梳,便觉得那发梳很不错。至于那绢花嘛,虽然这些绢花在府城那边也算好看的,但是因为沈君瑶自己也会做绢花,对于外头买的绢花就要挑剔很多。 在她看到,那杂货铺里卖的绢花远远比不上她嫂子亲手做的,做工要粗糙很多,花形也不如林织云做出来的别致。只是这些绢花还串了珠子货是缀了流苏,乍一看就很惹眼。 林织云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像这样的,我们也能做,没什么的。不过这种花形是可以串珠子,但是仿真的就未必了。比如说那大多的牡丹,要是再点缀珠子什么的,有时候会显得累赘。而荷花之类的,原本就求一个清字。若是点缀了其他东西,便没了这分韵味。” 沈君瑶笑道:“这些我都知道的,请嫂子放心。我只是想着自己日后要是嫁人的话可以做绢花来卖,所以才拖了游大哥帮忙,没想到游大哥居然这么客气。” 林织云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个咯噔,等到晚上沈君川回来的时候,就连忙跟沈君川说了游商与沈君瑶之间的猫腻。 “依我看,游货郎确实是动了心的。他这回买了这么多东西,虽然说送给我和娘的都是等量的,但很多东西他明显就是挑小姑娘会喜欢的买,然后再给我们挑几个老成的款式一起送过来。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可年轻人到底藏不住心思。”林织云叹了口气,“不过阿瑶倒是跟他没什么,我看阿瑶那丫头根本就还没开窍呢。” 沈君川笑道:“阿瑶才十三四岁,没开窍倒也正常。” 林织云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觉得游货郎这人倒也靠谱,只是之前我们也想过……” 沈君川笑道:“给阿瑶找个秀才嘛,我记得的。但也倒也不是最重要的,我觉得要嫁人的是阿瑶,还是由阿瑶自己决定为好。阿瑶要是喜欢,我也没有意见。咱们家父亲早逝,母亲软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在我们家里兴不起来。我明儿就去谈谈游商的口风,他要是愿意,我就再问问阿瑶,只要他们俩都愿意了,那这门亲事可以先定下来。” 沈君川虽然不想让自己妹妹那么早出嫁,但是提前定下来也挺好的。要是游商成了他妹夫,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游商带到身边了吧? 游商是个能干的,很多时候沈君川要找人打下手的时候都需要他。而林织云如今要卖布也需要他。沈君川觉得他确实有几分才敢,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把她放在身边的话,他一定能省去很多麻烦。 “那行,不过给阿瑶探口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姑娘家面皮薄,哪里经得起你直接去问,你当这是审犯人吗?” 沈君川笑道:“跟姑娘家怎么说话我是不清楚,但要跟妹妹怎么说话我还是明白的。不过这事你既然愿意揽下,那我也由着你。总归她现在觉得你这个当嫂子的可比我这个大哥好。” 林织云好笑道:“你这是吃醋了?” “可不就是吃醋了?”沈君川也跟她挑了挑眉。 沈君川自然是跟她开玩笑的,自从沈正死后,他们娘仨的日子就一直不太好过,彼此相依为命。因此沈君瑶确实觉得林织云这个嫂子,但并不会觉得嫂子比大哥还要好。他们嫂子现在虽然为了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而做了不少,但当年沈君川也背负了很多很多。 因此只要是沈君川跟沈君瑶说话,只要沈君川说得有道理,那沈君瑶多半都是会应的。 林织云把这事揽过来就后悔了,她与沈君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然而这种事情也不是关系就可以瞎做媒的,万一姑娘家直接羞得跑掉了可怎么办? “嫂子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快点说吧,跟妹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林织云只好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游货郎这个人如何?” 沈君瑶不假思索道:“挺好的呀,听说哥哥很重他,我相信哥哥的眼光。” 第五十五章 林织云看沈君瑶这样就知道她没往别的方面想,不过这也正常,沈君瑶虽然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但是十三四岁没开窍的姑娘大把大把的,她也不算个例。况且之前沈家那样的处境,她每日都想怎么活下去,如今日子好过了,又一直想着要如何赚钱,怕又过回之前的苦日子。至于其他方面,她就不太在意了。 林织云只能跟她说得明白点:“你若觉得他好,那日后跟他一起过日子你可愿意?” “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嫂子是……”沈君瑶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嫂子,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 林织云笑道:“就算之前没想过,之后也得想了不是?你要不要先考虑一下?” 沈君瑶问道:“嫂子和哥哥都觉得他好吗?其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织云想了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点在我们家未必行得通,嫂子和你哥都希望你能嫁给一个你自己喜欢,他也喜欢你的,这样日后才能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当然了,要找到真的很喜欢可能也没那么容易,但总得不讨厌吧?得能过下去的那种才行。” “那倒是不讨厌,可我才见过他没几次,也生不出什么想法啊。”沈君瑶苦恼道,“嫂子和哥哥是急着把我的亲事定下来吗?” “那倒不着急,你要是还没想好,就再想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就行。”林织云柔声笑道。 沈君瑶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着急就行。只是林织云这样一提,她便不由开始关注起游商来了。游商原本就挺喜欢她,见这一向腼腆的小姑娘忽然动不动就盯着他瞧,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游商走南闯北多年,早练出了一副厚脸皮。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脸色不变,只是耳根微微发红。沈君瑶向来是个细心的,一眼就发现了他耳朵的异样。 原来游大哥也会不好意思的吗? 沈君瑶忽然觉得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鲜活了许多。她从前只见过游商经商的那一面,感觉游商跟很多商人都一样,看上去热情大方精明能干,但再要其他的印象她就没有了。只凭这样寥寥几个特征的话,她是无法喜欢上对方的。所以在林织云问她那些问题的时候她慌乱不已,害怕林织云会乱点鸳鸯谱。 好在林织云并不是那样的人,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她其实觉得游商这人还不错,只是游商的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游商是个孤儿,却没孤到底,他还有大伯父一家。那一家人绝不是什么好的,居然还会买凶杀人,要是游商以后又对上他们家了可怎么办? 还有,游商既然是个跑商的,那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跑商,她难道也要跟着游商一起跑吗?她不是怕吃苦,只是这个世道并没有那么太平,她还不敢到处乱跑。 怎么想她都觉得,游商这人太不安定了些,她是不敢将自己日后的一生都押在他身上的,除非游商不会再去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事。 可如果那是游商的爱好,又或是游商想在跑商一块发展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呢?她没那么大脸,不会在他们俩什么都还没确定的时候就去贸然问这些问题。 这天游商又回来了,他这次去的地方好像也很近,就是隔壁的青山县,给沈家带来了一袋那儿的特产红菇。说是特产,但由于前两年那红菇卖得不错,附近的村民们都上青山大肆地翻找,现在能找到的好像也少了。 山菌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依赖环境生长的。村民们大肆翻找之后,很有可能会破坏原本适合它们生长的环境,因此如今没有从前生的多,但还是不少。游商这次过去就跟村民们买了一些红菇,趁着还新鲜的时候就卖到了县城里,还赚了不少。 沈君瑶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菇,感觉十分新奇,捧着其中两朵看了半天,半天舍不得放下。 游商见她这般感兴趣,就给她讲起了有关红菇的事情,还夹杂着一两个关于红菇的小故事,沈君瑶听得津津有味。 “游大哥经常走南闯北,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增长过很多见识吧?”沈君瑶好奇地问。 游商好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嘉州府了。” “嘉州府?就是江南那一带吧?”沈君瑶更惊喜了,“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又是水乡,那儿的姑娘都温柔貌美,那儿的丝绸刺绣也比我们这儿的强,是不是真的啊?” 游商笑道:“鱼米之乡和水乡是真的,那儿的水田产的米要比我们这儿的香甜一些。江南一带四处都是河流,家家户户好像都是住在河面上的,拱桥一座一座的,就跟路一样常见。至于美人嘛……” 游商想了想笑道:“我倒觉得天下各地都有温柔的美人,也都有泼辣的美人。同样的,这天下各地也都丑人,这个与地域关系不大吧?但江南那边要比我们这儿富裕些,姑娘们都更会打扮也打扮得更好是真的。” 游商没觉得那边美人多,是因为他在那儿见过的要比林织云沈君瑶姿容更出色的没几个。若是这两人与他离得远也就罢了,偏偏沈君瑶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林织云也是最近常合作的,游商看多了她们俩,再想想其他地方的女子,感觉也没有那么美了。 也不对,游商一开始就没觉得他在江南那边遇到过特别美的女子,在他从前的记忆里,何氏就是他见过的女人里最好看的。何氏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当然了,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她的长相,游商不是没见过比她好看的,只是在那些好看的人里,何氏却是对他最温柔的。那个时候沈家铺子就在商家隔壁,商家父母为了给儿子攒更多的家业经常往外跑。何氏这人心软,见不得小孩子饿着,便时常会给游商送些吃的,还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抚他。 因着这层关系,游商就觉得何氏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江南那些陌生的美人统统都比不上。 沈家的一双儿女都在何氏与沈正身上挑了好的地方来长,因此兄妹二人的模样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游商第一眼见到长大后的沈君瑶时就觉得很亲切,后来再接触几次,他又觉得沈君瑶这个小姑娘很招人稀罕,让他渐渐上了心。 但是稀罕归稀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并不敢承诺自己能给这个姑娘很好的生活,因此他也没打算做什么,更不会主动谋算什么。 沈君瑶没有注意到游商的走神,她已经完全被游商所描述的江南吸引了。 “那江南的姑娘都喜欢做什么打扮呢?”沈君瑶又问。 “如今她们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了,上一回去江南还是三年前呢。”游商笑道,“三年前她们是喜欢戴绢花的,衣着都以简单清雅为主。有钱人家的姑娘则在简单清雅上也暗藏玄机,远远一看似乎是没什么,可仔细一看上头的暗纹无比精致,甚至有些是用金线银线绣出来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夺目。” “哇——”沈君瑶听得十分向往,“真想有机会的时候能过去看看。” 游商笑道:“总能有机会的。” 沈君瑶撇了撇嘴道:“那可未必,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哪有能耐走南闯北呢?” “也不是非要走南闯北才行吧?”游商想了想道,“沈兄如今不是在知微书院读书吗?听说沈兄读书颇有天赋,若是他日后要上京赶考,可不就要经过嘉州府了?到时候瑶姑娘可以跟着一起上路,沿路就可以见到江南的风光了。” “你说的对。”沈君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果哥哥真的要上京赶考,那我不如让哥哥提前上路,要是能去江南那儿小住一段时日就更好了。” 游商觉得沈君瑶想的还挺好,只是说出来怪怪的。什么叫提前上路?总觉得听起来不是那样吉利。 沈君瑶觉得自己的江南似乎有着落了,就开始好奇其他地方了。 “那除了江南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吗?” 游商笑道:“大部分地方都会有好玩的地方,其实就连我们白花镇也有,只要善于发现总能找出来的。” “白花镇也有吗?”沈君瑶不太相信,“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我们槐花村也有了?” 游商笑道:“这自然也是有的。” “那不可能,我从小就在槐花村长大,槐花村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我怎么不知道槐花村有什么好玩的?” 游商笑道:“槐花村最好的风景不就那成片的槐花树吗?村里人日日都看早习惯了,可对外人来说却很新鲜。尤其是到了每年花开的时候,要是有外乡人进村赏槐花,肯定也会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沈君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游商说的还挺有道理。 春日里的槐花村哪怕沈君瑶年年都见,也说不出不美的话来。但也是她年年都见,只将其当做稀松平常的事情,因此倒是忽略了这样的美景。 第五十六章 因着槐花村也有美景的那般说法,沈君瑶便觉得游商也是个有见识的人。村里有很多出去外面长见识回来的人,他们总会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多好,从来都不会告诉她世上随处都是风景,哪怕是他们朝夕相对的槐花村也是如此。 游商是个真有见识的,也是个真细心的,除了江南每一处,他所到的地方他都能讲出个所以然来,还记得很多风趣的小事。他将这些一一告诉了沈君瑶,沈君瑶越发觉得游商这个人很风趣,很有意思。 沈君瑶忽然觉得如果一辈子都能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似乎也还不错,起码每天都有故事可以听了。 “嫂子,上回你问我的事情还做数吗?”沈君瑶想明白了,就跑去问林织云。 林林织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上回的事?你说的是什么事?” 沈君瑶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直白的跟她嫂子说她要嫁人的事情吧? “就是上回……唔,嫂子让我考虑考虑的事情。” 沈君瑶支支吾吾,两边的耳朵都微微泛红。 林织云看着沈君瑶泛红的耳朵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游货郎的事情啊,你已经考虑好了吗?” 林织云看着沈君瑶越发红的耳朵,觉得指望她这个小姑子直接说是否愿意的话也不太可能,便又追问了一句:“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沈君瑶微微点了点头。 林织云不由笑了:“行,既然你愿意,那我就跟你大哥好好说说。” 沈君瑶脸也开始发红:“我都听哥哥嫂嫂的。” 林织云笑道:“相公还有两个多时间才能回来呢,我先去跟娘通通气吧。” “那……那我先回房里做两朵绢花。” 沈君瑶已经好久没做绢花了,她最近都在家里的织布房织布。只是何氏此刻也在织布房织布,嫂子既然要和他娘谈她的终身大事,她身为未出阁的女儿家应该避开些。 林织云见她害羞回房的样子不由笑意更深,心想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不过嫁给游商也好,游商如今无父无母,居无定所,想来娶妻之后为了让妻子开心,会住得离他们近一些,这样沈君川也就放心了。 “娘觉得我将小姑说给游商怎么样?”林织云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 何氏愣了愣,随即笑道:“游货郎吗?那很好啊。瑶儿,这是终于松口了?” 其实早在林织云刚跟沈君瑶提起的时候,沈君川就专门跟何氏通过气了,因此现在何氏听到这个消息才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没想到沈君瑶居然这么早就松口了,她自己的女儿他了解,沈君瑶一向腼腆,很多事情经常犹豫不决,她还以为沈君瑶会多想一些时日的。 “这么快就答应了,说明他对游货郎应该是很满意的。”何氏笑道,“游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他是什么品性我再清楚不过,将女儿交给他我很放心。可游商好像没有固定的居所,这样要如何娶妻呢?” “这个到时候让相公与邮商商量就是了,相公身为瑶儿的大哥,一定不会让瑶儿吃亏的。”林织云笑道。 何氏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这个儿子她更清楚了,这就是个吃什么也不肯吃亏的主儿,还极其护短,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吃亏。她、瑶儿还有大媳妇就是儿子最亲近的人了,儿子不管怎么样都会保护好他们的。 “相公曾经也想过要找一个秀才给妹妹当丈夫呢,只是这悔叫夫婿觅封侯的事情何其之多,相公听多了也有些后怕。相公觉得只要人好,而且信得过他,他也信得过对方,这样以后也好相互扶持,不用担心谁负了谁。” 何氏笑道:“你放心,你们俩是怎么想的,我多多少少有些理解,毕竟是我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我也希望你妹妹能过得好,可这日子过得好不好,有一半都要看自己的丈夫,还有自己是否能干。我相信瑶儿是个能干的,游商也是个老实的,他们以后一定能过好的。至于是不是秀才导演没那么重要。” 何氏对秀才其实没什么好感,她还记得他的大儿媳妇前未婚夫就是个秀才。可这秀才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明明受了林家很多好处,可是后来考上秀才了,就觉得原来那桩婚事不如意了,就想换个能够扶持他供养他的妻子。 好在老天有眼知道谁才是好人,谁才配得上这么好的媳妇,所以让那徐秀才瞎了眼,若把鱼目当成了珍珠,娶了个真正的懒女人回去。 可这是他大儿子大儿媳妇运气好,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女儿是否也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就不冒险将女儿嫁给那些秀才了,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好。 林织云见自己婆婆想得开,心里也高兴。虽然她婆婆的性子过于软弱了,可是她有一颗无比善良的心,也不会太执着其他世人所在乎的金钱权势名声。 林织云始终记得她嫁进沈家的第二日,沈家上下所有人都不欢迎她,只有何氏对她始终笑得慈爱。林织云虽然得到了沈君川的喜爱,可做丈夫的待在家里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会与朝夕相对的人还是她的婆婆。所以她能否在沈家过下去,有没有一个好婆婆很重要。因此林织云在看到合适冲着她温柔一笑的时候,便将所有的心都放回自己肚子里了,只要她的婆婆不嫌弃她,她就可以继续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 林织云更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的婆婆不讨厌她,小姑子也不讨厌她,丈夫更是一早就接纳了她,可沈家的其他人并不愿意见到她,甚至不愿意接纳他们这一家四口人。 林织云回想起从前,不由觉得她出嫁第二天就遇到了分家,真是太好了! 如果没分家的话,她可能不会与太像现在这样不设防地织布绣花,总得防着点二房的人才好。她会害怕二宝的人知道他的手艺之后,会不会像从前在林家时日夜都让她刺绣织布,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她要是遇到的麻烦事多了,事情做的也就不会这样容易。 想到这些林织云就越发勤快地织布了,心想沈君川在外头为她努力,她也该为了沈君川给家里多挣些银子。 沈君川一回来,林织云就与他说了游商和沈君瑶的事情。 沈君川淡淡一笑:“那丫头居然这么快就想好了,这事真看上了?” 林织云笑道:“听说是因为游商在外面收集回来的小故事都很好看,瑶儿看得津津有味,便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 沈君川不由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有意思,妹妹见识过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容易被人骗了,以后该多带妹妹出去长长见识才行。” 林织云笑道:“那相公就不怕我被人骗了吗?相公是不是也应该多带我出去走走,那我也跟着长长见识。” 沈君川笑道:“娘子所言极是,你放心,无论我去哪都会把娘子拴在自己身上的,绝对比自己身上的裤腰带还紧,娘子这样可放心了?” “说话怎么没个正经的,还不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林织云不由往他身上拍了一下。 “这还有什么好打算的,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那就给他们安排安排时间两年后再出嫁吧,你觉得如何?你要是觉得太早了,再拖两三年也是可以的。”沈君川道。 林织云听了哭笑不得:“两年后再出嫁自然可以,可两年后再拖个两三年,那岂不是得有四五年了?” “便是拖上四五年又如何呢?到时候瑶儿也不过十七八岁罢了,想要嫁人还是嫁得出去的。我们家瑶儿有模样有手艺,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沈君川不以为然。 要是让沈君瑶嫁给别人他可能还不会这样拖延,可游商与他关系不错,虽然与他年纪差不多大,却很听他的话。他相信,只要他想多留沈君瑶两年,游商也不敢不听。 林织云笑道:“我看十六岁也差不多了,就先定在两年后吧。到时候你要是留得住,那就继续留着。要是留不住了,那就商定婚期把妹妹嫁出去吧。” “行,都听你的。” 沈君川不会多与林织云辩驳什么,他觉得这样没有意义。要是一直顶嘴最后弄的林织云不高兴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反正自信拦得住就可以了。 等休沐的时候沈君川就去县里买了一对紫玉鸳鸯佩,用沈君瑶绣好的荷包包上其中一只玉佩就给游商送了过去。 他们是约在万香楼里见面的,游商来的要晚一些。沈君川等人的时候就一直在摩挲那玉佩,心想还真是女大不中留,沈君瑶之前给他做的荷包都没这么精致呢! 亲事都还没定下来,这臭丫头就这样献殷勤了?沈君川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让林织云给沈君瑶探口风了。 他们若是不问的话,沈君瑶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开窍呢! 第五十七章 沈君川难得这样郑重其事地约游商在外头的酒楼见面,游商还以为沈君川是想攒私房钱又不好叫林织云知道,所以才会约他在外头谈点小生意。 谁知道沈君川竟然是过来给他说媒的,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等他听到沈君川要给他说的对象居然是沈君瑶后,游商就更震惊了。 “你不觉得我年纪太大了些吗?” 虽然他平时一口一个沈兄,但其实他比沈君川还大半岁呢! “确实是大了些,不过我娘相信年纪大了会疼人,你若是不疼我妹妹,到时候就死定了。” 这事最早点头的人其实就是沈君川,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他要是承认了,游商就会以为自己对他是满意的,到时候他还如何立威? “原来何婶子对我也是满意的吗?”游商眼睛一亮。 他原本对这桩婚事没什么信心,可若是何氏也同意的话,那他就多了几分把握。 “呵呵。”沈君川不太愿意承认,不过提起游商,何氏确实是满意的。 沈君川对未来有一定的野心,但何氏却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因此她给沈君瑶挑丈夫的话,从来不会考虑秀才官员什么的,那对她来说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日后容易发生争吵。 而游商对她来说却是知根知底的,虽然家中无亲,但这意味着沈君瑶日后不用受婆母磋磨了。何氏虽然性格软弱,从未说过自己婆婆一句不好,但她对沈老太太并不是没有意见的。 因此游商无父无母无兄弟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好,但在何氏眼里却是再好不过了。有兄弟有父母的下场,看看她被气死的相公就知道了。 游商不知道何氏满意他的原因,但因为何氏满意,让他多了许多信心。他原本也觉得自己居无定所的,不适合耽误那么好的姑娘,也没有哪个父母舍得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像他这样的男人。可如果人家当娘的都愿意相信他了,他为何不能为他喜欢的姑娘拼一把呢? “如果何婶子同意的话,那我……”游商顿了顿,抬头看向沈君川不好意思地问,“沈兄希望我怎么做呢?” “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吗?你自己不会想?”沈君川挑眉,“你若是蠢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就不敢将妹妹交给你了。” “嘿嘿,我这就想,这就想。”游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瑶姑娘年纪还小,起码得两年后才能成亲,这两年我会先好好给她准备聘礼的。除了聘礼房子也很重要,可我并没有固定的房子可住,也是时候要盖一间了。虽然我并不是槐花村的人,可在槐花村落户应该还算容易的吧?” “你打算在槐花村落户?” “对,我看得出来瑶姑娘她舍不得离开沈兄。而我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哪都是一样的住,那不如离你们住的近一些。况且我如今不是正跟嫂子做生意吗?住的近些,拿货算钱都方便。不知道沈兄家附近可还有空地能卖?” “这个我会回去帮你问问村长的。”沈君川淡淡道。 “好,那麻烦沈兄了。” 游商听了沈君川的话,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既然沈君川愿意帮他打听,那说明沈俊川心里也是同意这桩婚事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还配不上这么好的小姑娘,可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再多努力努力把自己没能做到的先一一补上,总有一天能配得上她。 这些年他其实也攒了不少私房,娶一个媳妇完全够用,可因为他想娶的是他最心仪的小姑娘,因此忽然觉得自己的私房钱不够了,还需要再多赚一些。 而且他要在沈君川的家旁边盖房子,那房子肯定不能比沈家的差太多,不然村里人一定会指指点点,到时候沈君瑶也抬不起头来。 看来那闲暇的日子要从此离自己远去了,那这段时间除了帮林织云卖布以外,还得多做点别的事情。 等沈君川走后,游商就钻进了山里打大雁了。游商并不会打猎,因此还花钱找了山上的一个老猎户教他。他在这方面天赋一般,老猎户教了半天也没教会,顿时急了。 “你这小伙子既然有这个钱,直接跟我买两只大雁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游商不好意思道:“我也知道让您教我打猎是为难您了,我在这方面有些笨,可能需要多学几天,还望您不要介意。我到底是要去提亲的,自然要亲手抓住的,才够诚意。” “原来是提亲用的,小伙子有心了。”老猎户人有些不以为然,“这世上需要提亲打大雁的人多了去了,可也不是每个都是自己打下来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儿也没人知道。” “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我既然喜欢他,总要给他最好的。”游商坚持道。 “嘿,还真是个死心眼的小伙子,被你看上的那姑娘有福了。”老猎户心想,这到底是个年轻人,为了一个女子就能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冲着他这份坚持,也值得人敬佩一二。 “不,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才对。”游商觉得自己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儿。 “行叭,你有福,你有福,我不跟你争这个。”老猎户无奈地摆了摆手,“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我约好了要跟其他猎户一起出去捕猎的,就不能继续教你了,你看这两天你要么先找别人,要么等到三天后再过来找我。” 老猎户虽然觉得游商笨了点,但游商出手大方,他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冤大头的。这给游商一天的钱都够他打三天的猎了,若不是早就跟其他猎户约好了,他还真不愿意现在离开。 游商笑道:“我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且借您面善,更愿意跟您多学几天。既然您这三天没空,那我就先去做其他的事情,等三天后再来找您,希望您到时候别嫌我太笨了。” “哈哈哈,不会你放心吧,老头子我不是那样人。”老猎户心想,像游商这样笨的小伙子,他还希望多来几个呢,这样赚钱可快了,越笨的赚的越多。 所以他怎么会嫌弃游商笨呢?越笨的他越喜欢。 第二天因为老猎户没空,游商就去槐花村跟村长买地了。沈君川家的东面是张木匠家,西面那一片的空地还空着,游商看中的正是这西面的那片空地。 那片空地倒也不是全空的,如果想在上面买房子,还得砍掉一片小树林,需要的本钱可不少。 刘村长是个厚道人,虽然看见有人买地他很高兴,但他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当个冤大头。 “游货郎想在我们槐花村落户,这是一件喜事,可你也不需要选择这样的地啊。”刘村长指着地图说,“你看这块地如何这块地也是空着的,离水田也近,离山地也近,你要去哪都很方便。” 游商随意看了一眼,发现那确实是块好地离哪都近,就是离沈君川他家不近。因此这块地再好,游商也没有兴趣。 “村长别为我担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总之我不会吃亏就是了。” 买沈君川家边上的地多花点钱不算什么,可若是买了那么远的一块好地,那再多的好处也都成了他找沈君瑶不方便的坏处。 刘村长虽然还是担心,不过依然给他批了,毕竟游货郎是个商人,他应该知道怎么样自己是吃亏的,怎么样是不吃亏的,或许自己是个外行人,真的不懂呢? 游商要的那块地不比当初沈君川买的那块小,但因为还要另外砍树拔草,比起沈君川那块地麻烦许多,因此刘村长适当的给他减了一些价钱。游商虽然不缺这几个钱,但身为一个商人能省多少是多少,因此他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刘村长的好意。 他也不是白白占便宜的,他送给刘村长的那份礼也不轻,早就超过了他省下来的自己的钱。 将地买下来之后,游商又问了一句:“要在村里办落户的话,麻烦吗?” 刘村长笑道:“你地都买了还有什么麻烦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去办吧。对了,你明天可有空?我跟你一起去县衙走一趟。” “自然是有空的,多谢村长愿意帮忙。”游商连忙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槐花村不是个富裕的地方,这些年别说落户的了,就算原来住在这里的也搬出去了不少,你愿意过来我很高兴。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来找我,就是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会帮。”刘村长乐呵呵道。 游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不用太客气,我看出来了,你跟川子关系不错。圈子是我们村里最好的后生之一,你跟他关系好,我自然信得过你。” “原来我是沾了沈兄的光啊。”游商笑了。 他这还没真跟人家成为一家人呢,就已经沾上了人家的光了。游商觉得这种感觉也很不错,只是不知道沈君川知道了以后会作何感想。 游商觉得村长人也很好,如果槐花村里都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他愿意一辈子都在槐花村里扎根。 他从前对槐花村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却要因为沈家人,因为这刘村长,还有槐花村里年年都会开放的槐花,而渐渐爱上这个村子了。 第五十八章 游商买的那块地因为不好处理,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很快槐花村的人都知道游商要在槐花村安家落户了。村里有不少人都认识游货郎,他们对于游货郎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想着有这样一个货郎在,那以后他们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想托人卖什么东西都会方便很多。 而一些有心的妇人则开始打听游商的婚事。这些妇人多半都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儿或者有适龄的亲戚孩子,游商模样周正,走货又做得红红火火,在大家眼里都是很好的郎君人选。虽然也听说过他走货凶险的事情,可那都是他没成亲以前的事。那个时候有生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做起事情来自然要不管不顾一些。可要是娶妻后,他为了自己的妻子,肯定不会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就算他还想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他们身为长辈有责任有义务要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们一定会劝服游商,不要再往危险的地方去走。 这些妇人一个个都美滋滋的,将自己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乒乓响,却没想过游商,心里早有了自己的人选。 游商为了清理那块地,花钱雇了不少人帮忙。有些妇人一大早就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去了那块地,只要逮着游商,就要询问他的终身大事。 游商一开始还一个个委婉的解释,到后来他实在不耐烦了,一有人问起他就说自己已经准备好要提亲了,不需要别人操心。人家在问那姑娘是谁,他便说是槐花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槐花村安家落户。 那些妇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很可惜,心想他们猜的果然没错,游商就是个会疼妻子的,只可惜这妻子的人选不是他们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谁家下手那么快,一下子就捡回了这样一个金龟婿。 没错,在乡下人的眼中,游商这样的跑货郎就已经是金龟婿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游商到底赚了多少钱,只是看游商的样子,怎么都比他们有钱就对了。 游商还要去学打猎,就没有在槐花村多留,他将那些事情都交给了沈君川负责。然而沈君川也是要去念书的,因此他就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张家磊子。 磊子平时虽然也会帮着张木匠做一些木工,可村里人都认准了张木匠的手艺,一般不会点他。因此比起张木匠,张磊还是很空闲的。 张磊这人有些懒散,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他非常敬重沈君川,但凡是沈君川交代他办的事,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办成。因此把游商的那堆事情交给张磊,沈君川还是很放心的。 游商三天后就准时到了老猎户家那边,也是巧了,他到了之后就看见那老猎户憋着一筐野味回来了。 那一筐子自然都是老猎户打出来的猎物,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活蹦乱跳的,游商一眼就看见了,那箩筐里有两只非常可爱的小白兔。 “不错,年轻人果然守时,这么早就过来了。只可惜我才刚回来,现在累得要死,只想晚上睡一觉,只怕又要耽误你许多功夫了。” 老猎户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说三日后以为游商多少会把时间往外延一延,谁知道游商这么实诚,三天后的一大早就直接过来了。 游商笑:“没关系,晚辈其实也没有等多久。不知道这里可有什么能让我借住的地方,我可以等您醒了以后再过来找您商量。” 老猎户笑道:“你要是想找个暂时歇脚的地方,直接住进我家里来就是了,我家门口就我一个人住,偏偏这屋子有四五间,也怪空旷的,有个人陪我住两三天也好。” 游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过附近的村民说过了,这老猎户也是个命苦的。老猎户曾经有一个很能干也很能生的妻子,他的妻子第一他就给他生下了一个小子,他高兴了合不拢嘴。他第妻子的第二胎却是两个小子,老猎户虽然高兴,可他媳妇却因此伤了根子。 谁也没想到老猎户的妻子第三胎会是三个孩子,两男一女都十分瘦弱。他妻子生第三胎的时候难产,生个孩子刚落地没多久就杀手轮环了。老猎户没了妻子便没了主心骨,他自己并不会照顾小孩,没多久那三个瘦弱的孩子相继离开。 老猎户为此很是消沉了一阵,可他知道日子还是要继续往下过,因此他又带着两个儿子上山打猎去了。原本应该是带三个的,可是从他妻子还有三个最小的孩子死后,他大儿子就一直对他冷淡至极,总觉得是他害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们。 后来有一年老猎户生日,他的二儿子三儿子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想要去山上偷偷打一辆新奇的猎物过来给送给他。可谁知道这两个孩子没能找到他们口中新奇的动物,反而不小心碰到了老虎,被老虎给吞吃了。 老猎户的大儿子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是如何死的,心里便更恨老猎户了。不过是像打猎的手艺而已,有什么好学的呢,能比他们这些孩子还重要吗? 为什么三个最小的弟弟妹妹刚出生没多久,老猎户就要出去打猎了?母亲临死前还抓着他的手,一定让他照顾好孩子,可他却总是为了打猎而忘记照顾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他有脸下去见他们的母亲吗? 后来他的两个弟弟私自跑去山上打猎,那身本事也是老猎户教的,而他们有机会单独跑出去,就是因为老猎户自己一个人出门打猎去了。老猎户的大儿子曾无数次的想,哪怕那天老猎户带着他两个弟弟一起出去打猎了,或许他的两个弟弟就不会死。 知道这些事情其实不能完全算老猎户的错,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这样想,越想就越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父亲,因此老猎户的大儿子早早的就搬开了这个村子,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老猎户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曾经热热闹闹的一个家,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可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只是不管日子有多难,只要你想活下去,你就必须把日子过下去。因此老猎户消沉了两年之后,又捡起了从前那些东西,继续上山打猎去了。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现在再让他遇到一只老虎,最好那只老虎能把它吃了,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跟他的两个儿子团聚了? 老猎户觉得自己一个人活着也怪没意思的,因此年纪越大,他就越喜欢约着那几个大胆的猎户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去走。从前他打猎只想打一些小东西糊口,偶尔有一只狍子或者鹿可以多赚点钱就好了。可他现在打猎却是专门挑着老虎啊狗熊之类的去打了,一边想着他多杀一点这样凶猛的野兽,背后死的人就会少一点。一边又觉得如果直接死在这些野兽的手里也挺好的,他不知道要怎么了解自己,那就让野兽代劳。 只不过他往凶险的地方跑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碰见那些凶猛的野兽。 游商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劝慰这个老猎户,不过他知道这个老猎户的打猎经验是很丰富的,比这周围的其他猎狐都要强上几分,教他绰绰有余。 他跟着老猎户进屋,发现那几间屋子都十分邋遢,好像很多年没有人收拾了一样。听说那老猎户的妻子曾经是一个爱干净的,总是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进屋没多久,老猎户就直接倒在塞了各种奇怪东西的床上呼呼大睡,而且睡得很死,游商叫了他几次都没能将他叫醒。 游商也没法子,只好先将老猎户的那些猎物都清理一下。他虽然不会打猎,可曾经帮人收山货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处理的方法,做的都还不错。那两只雪白雪白的兔子被他专门找了个笼子关了起来,他想等老猎户醒了就出钱将这对兔子买下,到时候送给沈君瑶。 做好这一切以后,游商又开始帮老猎户打扫屋子。他一向都是个闲不下来的,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干才行。于是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游商又开始生活做饭。 老猎户便是被那阵香味给闹醒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还是个年轻的猎户,他的妻子孩子都在他的身边陪伴他。他记得只有他的妻子才会大清早的起来给他做饭,总是将还在睡觉的他一次次闹醒。 只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大清早,他的妻子也死了几十年了? 老猎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忙朝厨房跑去,只见游商正在那里煮汤。 “老人家您醒了,洗漱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老猎户惊呆了,他没想到有这一年还会有人给他做饭,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花钱过来找他,请他教他打猎,结果还为他煮饭?怎么不再帮他把衣服洗了,把房间也收拾了? 哎不对,他的屋子好像确实被人收拾过了,就连厨房都干净了许多,居然有落脚的地方了。 第五十九章 老猎户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贤惠二字居然可以用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他觉得自己用贤惠两个字来形容游商怪不厚道的,可除了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字来形容游商了。 “你这小伙子,怎么……”老猎户说到一半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游商看见老猎户醒了,便笑了笑:“您醒了,快过来吃饭吧。” “闻起来味道好像不错,原来你还会煮饭?”老猎户惊讶道。 游商笑道:“我很小的时候便无父无母,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煮饭当然难不倒我。不过要说做得多好也是没有的,还希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那倒不至于,闻着味道也知道比我煮的好。”老猎户乐呵呵道,“今天算我有口福了。” 老猎户小的时候有母亲养着,长大了又有媳妇喂着,媳妇死后他便无心这些,不管自己煮的多难吃,每次到了饿的时候就随便应付一下。他觉得他大儿子骂的不错,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享福,就应该劳累一辈子,难受一辈子。 他以为他已经无所谓了,不过今天闻到这饭香,忽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怎么这么好心,还给我做饭?如果是为了打猎的话,你给的钱已经够多了。”猎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游商笑道:“我想学会了再回去,所以这段时间还得住在这里叨唠前辈。我怕您觉得我烦人,所以便想多做一些事情。” “这做的也太多了。不过没关系,有这样的觉悟也很好。”老猎户心想,大不了自己把他的看家本事全部交给游商就好了。 像游商这样乖巧听话还能干的弟子,如果多来几个就更好了啊。他都好多年没被人这样照顾过了。 游商的厨艺一般,但比起老猎户可强太多了。老猎户看向游商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慈爱,从这天开始他交游商打猎的时候比从前更用心。之前他只教了游商怎么打猎,现在还叫游商啊,怎么避免受伤?这边身上有哪些草药可以采来及时止血?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多年来的经验全都告诉了游商,教会游商布置陷阱,还有很多他打猎独门的技巧。 老猎户忽然有一种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教自己大儿子打猎时候的感觉。那个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将自己毕生的诀窍全都交给他的儿子,只是大儿子一向不喜欢打猎,总是漫不经心,不像游商这样认真。后来的二儿子三儿子倒是听得很认真,可惜他们已经…… 想到这里,老猎户又有些黯然。 游商也发觉了,老猎户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慈爱,这让他觉得很奇怪,难道自己跟他那失踪多年的大儿子很像吗?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听说很多有经验的老前辈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留一两手,等到多相处几年,觉得这个徒弟可信,才会把剩下的也交给他。像您这样一股脑全交给我的,我倒是头一回见,倒是叫我怪不好意思的。”游商笑道,“应该知道我是个商人……” “生了怎么了?你不是跑货的吗?既然要跑货,总得经过那些深山老林,对吧,那我教你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能用着了呢?”老猎户不满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小伙子,我愿意教你,居然还不愿意学。” “也不是不愿意学,只是我……”游商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您这样总是让我觉得怪怪的,可到底哪里奇怪,我又说不上来,心里边有些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没想到你还是个胆小的。”老猎户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我都快七十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踏进棺材前有人要跟我学手艺,我便全交了,免得我打猎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到最后无人传授。我也只是怕自己死之前会遗憾而已,反正我教都教了,至于你愿不愿意用,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游商听了这话怪不好受的:“您别这样说,我看您身子骨健朗的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猎户摇头笑道:“别了别了,我可不想长命百岁。像我这样的孤寡老人,要是还长命百岁,那日子得多苦啊,又苦又长谁受得了。” 游商犹豫了一会儿便道:“可您这六十多年的打猎经验要一股脑都教给我,我也学不会啊!不如这样吧,等我打下两只大雁,您就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槐花村住着如何?到了那边您也可以打猎,还可以继续教我。” 老猎户一愣,没想到游商会有这样的提议。他的亲儿子都厌弃他了,居然还有人不嫌弃他吗? “你是不是看我可怜就胡乱同情我,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该交的我都交给你了,你就算假装对我好,我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了。” 老猎户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虽然把该交的东西都交了,可是那些东西他知道的,对游商并没有什么用。游商是个跑货的,虽然关于草药之类的东西他用得着,可他都跑了这么多年了,身边难道还会没有常用的药瓶吗?他这根本是多此一举,人家或许都不愿意领情。他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的一般的老猎户,谁跟他接近谁倒霉,又能从他身上谋取什么呢? 因此他越发想不明白,难道游商前两天跟他上山打猎的时候,不小心脑袋撞了一下,真的把自己给撞傻了? 游商笑道:“您如今是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俩做个伴也挺好的。” “少来了,你不是马上要跟人提亲了吗?到时候只有你的美娇娘陪着,你要我这个糟老头做什么?” “美娇娘还小,起码得等两年才能嫁过来,这两年我还是孤身一人。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游商笑道,“听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也想要个宝贝回去镇宅子。” “镇完宅子以后呢?等你那美娇娘一进门就把我赶出去了?”老猎户不太相信他。 连他大儿子都恨他恨得离开二十年年不肯回来,何况是一个才相处了四五天的年轻人呢?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既然说了要接您过去,自然是要奉养您一辈子的。我那未婚妻也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一定会孝敬您的。您教了我这么多,就算是我的师傅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您也算我父亲,我媳妇自然也会好好照顾您的。”游商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想等自己的儿子回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走的话也没关系,以后逢年过节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老猎户沉默,他其实很清楚,他儿子永远不会回来了,可他等在这里总要怀点希望才行。 “你就不觉得我是个麻烦吗?”老猎户忍不住问他。 “怎么会是个麻烦呢?”游商笑道,“其实您住我家里说不定还能帮我很多忙呢。” 老猎户挑眉:“哦?是吗?那你说说我能帮你什么?” 游商笑道:“我那未婚妻家里只有一个男丁,便是他每对都要出去念书的兄长。他年纪还小,家里只有一个体弱的母亲和刚嫁过去没多久的嫂子,因为没有一个男丁支撑门户,每回她兄长上学的时候,他们家做事并不太方便。我在他们家附近买了一块地,以后会在汕头盖房子,您若是住在里面,隔壁有什么动静需要帮忙了,您都可以及时上前,对不对?” 游商其实也是胡说的,老猎户都快七十多岁了,他怎么去敢叫他去做危险的事情?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老人家很放不下,尤其是老猎户方才那般跟遗言一样的说法,叫他很不能接受。 他心想,虽然这几片老猎户在他面前都表现的开开心心的,可等他一走,老猎户会不会就变了一个样子?就像从前那样到处往危险的地方跑,好像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一样。 他要是从来就不承认是这样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既然已经认识了,还相处了那么几日,就没办法放置不管。他觉得老猎户的脾气和他家的太爷爷有些像,从前他太爷爷也是这样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却又对他很好。的时候,他爷爷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便忍不住把自己会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想交给他。他那时候太小了,学不了那么多,最后他太爷爷就带着遗憾离开了。 猎户方才与他说那番话的时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太爷爷。他一时冲动便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可提出之后他并没有后悔,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是想继续与这个老人家相处下去的。 老猎户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地开口:“我儿子他不会回来了。” 游商闻言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相信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只有真心没用,你以后并不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你总得问问你媳妇的意见,还有你媳妇兄长的意见。要不然她兄长不高兴了,不把媳妇嫁给你了,你可怎么办?” 游商顿时就笑了:“那行,我回去问问,等他们愿意了我再过来接您。” 游商心想,沈君川与沈君瑶都不是狠心,不至于不答应这样的事。 第六十章 游商带着几对大雁下山以后,先在白花镇上租了个小院,然后开始准备其他聘礼。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就找了镇上最好的花媒婆去沈家提亲了。 沈君瑶虽然遭遇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花媒婆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红了脸。 沈君川见状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脸红的,还不一定是谁来提亲呢。” 他们家如今日子过得不错,林织云的纺织院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关于沈君瑶的婚事村里已经有人开始张望打听了。 这年头他们并不会以为谁置办的东西就是谁的,大多数人还是看不起女人,哪怕林织云做了这么多,他们夸起人来的时候,还是会把沈君川的名字带上。他们知道这些用的都是林织云赚来的钱,可他们总觉得婆娘赚来的一切都该属于丈夫。只要家里有人娶了沈君瑶,那林织云的纺织院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就算林织云不愿意也没有关系,这种大事家里肯定都是男人做主的,只要他们撺掇沈君瑶说动沈君川就万事大吉。 沈君川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对此嗤之以鼻,这才觉得游商不错。人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何氏原本就对游商挺满意的,见游商的彩礼准备得用心又齐全,差点直接答应,不过被沈君川拦住了。 “他是不是只准备了这一对大雁?”沈君川问道。 花媒婆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沈公子放心游货郎准备了好几对大雁呢。” 用大雁提亲的习俗流传已久,如果实在找不到大雁的,用鸡鸭代替也可以,只是多少差点意思。很多人为了表示自己重视这种婚事,都会想尽办法把大雁打回来,而且这大雁一旦送货到女方家里,无论女方是否答应这门亲事大院都是要留在女方家里,不能要回来的。因此有些不那么讲究的人家嫌麻烦,都会用鸡鸭代替。 说实话,花媒婆去游商租的那个小院看着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雁时都吓了一跳。虽然为了表示女方矜持,很多时候男方第一次上门提亲时,女方都不会马上答应,可也不需要准备这么多吧?事不过三,只要有心结亲的,第三次总能成,所以最多准备三对也就行了。 沈君川也是这样打算的,他还是看好这门亲事的,打算先拒绝两次,等第三次的时候就跟他们谈拢。可这些游商并不知道,游商总觉得沈君川对他是不太满意的,因为何氏满意他才勉为其难答应的。他心里总觉得沈君川会为此为难,因此就多准备了一些,想着哪怕提亲十几次才能把这门亲事办成,那就提十几次吧。反正他是个商人,脸皮厚。 因为最后总是要谈成的,所以沈君川也不会把话说死,只说妹妹还小,还要慎重考虑一番,但并没有把彩礼退回去的意思。花媒婆闻弦知雅意,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槐花村,村里便热闹起来,全都在讨论今天花媒婆去沈家的事情。 “川子家里也就一个瑶瑶该定亲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家跟川子家提亲了。” “你们看到那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了没有?我都好几年没看到用大雁提亲的了。” “可不是看来那户人家也是有心的,我看他们送来的彩礼也不错。” 那些彩礼都用红布包着,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东西不少就是了。不过人人都看到了一面很大的铜镜,是能照清人全身的那种。这样大的镜子他们还是头一回在村里看见,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我看穿着他们都把彩礼留下了,这桩婚事多半能成。唉,可惜了,我家有好几个侄子年纪相当呢。” “我看川子家如今过得不错,给自己家妹妹找的人家,肯定也是个家境殷实的。” 周围不少人听了心思一动,其实他们早动过了,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过去提亲,因为他们都觉得沈君川是个不好惹的。 虽然财帛动人心,但是小命也要紧,所以打过纺织院主意的人都观望着不敢下手。可刚刚他们都看见了,已经有人去沈君川家里提亲了,而且结果好像不还不错,沈君川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跟何氏一起把那媒婆送出了门。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们也有机会? 一般第一次提亲女方家都不会答应的,那他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过去试试,反正不吃亏。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沈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何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有这么抢手,居然十里八村都有人前来提亲,就连那镇上的鲁家都来了。 林织云听到鲁家的名字就皱眉,以往她不曾关注过这些,但因为林络星的事情,她之前听了一耳朵,只觉得鲁家家风不正,太混乱了。她从不知道镇上的富户一个人就能生十几个儿子二十几个女儿的,只怕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都没他生的多。 这样的人家哪里是能嫁的?她看鲁家也不是成心结亲的,只是在打她这个纺织院的主意罢了。 说起来,此刻提亲的大部分都是打纺织院主意的吧?沈君瑶一直深居简出的,就算再出色也不可能忽然有这么多人看上她。 沈君瑶也觉得不安,虽然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事,可他们家都已经跟游商私底下说好了,忽然闹出这么多事来,也不知道游商会怎么想她。 好在第二次提亲的时候,游商与花媒婆一块儿来了,还安抚了何氏与沈君瑶一番。 “瑶姑娘很好,有人提亲也是正常的,我并不会放在心上。”游商笑道,“我只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该多努力才是。” 沈君瑶犹豫道:“你不会觉得我麻烦吗?鲁家不是好得罪的,万一……” 游商笑道:“娶妻之前我都是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君瑶闻言不由替他心酸,低声道:“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们都要好好的。” 沈君瑶说着就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大胆的话。 游商心中一荡,再看小姑娘发红的脸颊和耳根,顿时心软得化作了一滩春水。他想,只要有幸能娶到这个小姑娘,就一定要一生一世都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绝不辜负。 游商想了想,还是跟沈君瑶说了老猎户的事情。 “他这些日子对我都挺好的,又很像我太爷爷,我便想养他终老,你是否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沈君瑶摇了摇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是好事,只要那位老猎户也同意,我没什么不同意的。” 在两家有了结亲的苗头以后,沈君瑶就问了很多关于游商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心疼游商。游商总说自己孤身一人,潇洒自在,可心里肯定是渴望长辈关怀的,不然不会生出要接一个老猎户回来给他养老的心思。如果这个老猎户真的能好好关怀游商的话,那她以后也会孝敬他的。 与沈君瑶商定了这事以后,游商又去同何氏与沈君川说了。这事要总要大家都知道才好,如果沈君川他们不同意的话,那他也会再考量考量。 沈君川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何氏对此却十分赞成,她一向是个心软的,听了游商的话,既觉得那个老猎户十分可怜,又觉得自己的未来女婿人品很好。总之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林织云见沈君川没有意见,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住在村学边上的小院里吧。那儿虽然是安排给夫子们的住的,不过还剩两三间空屋,用来应急也是可以的。这段时间游货郎也可以先住那边。” 游商连忙道:“那儿都是夫子们住的地方,我一个商人不好过去打扰。我在镇里租了个小院……” 沈君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好了,听你嫂子的,先搬过来的。” 游商有些犹豫,他不愿意在成亲前太过依赖沈君川一家,这样人家会说他是吃软饭的。他倒是无所谓这个名声,可若是那些人跑到沈君瑶面前去嚼舌根的话,他怕小姑娘的脸皮会遭不住。 林织云笑道:“你是个年轻人,腿脚快,住哪儿都不要紧。可是那位老猎户呢?像他那样的老人家还是住在村里比较方便吧,左邻右舍的也方便互相照顾,镇上要找人闲聊只怕没那么方便。” 游商这才同意,正如林织云所言,他可以不为考虑,但既然要将老猎户接过来住,那就得多为老猎户考虑考虑才行。 沈君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不多折腾了,让游商明日就过来提亲第三次,直接把婚书签了,顺便下定。 游商听到的时候都愣住了:“要这么急吗?” “谁想这么急了?真是便宜你了。”沈君川也很不满。 他原本是打算拖上半个月的,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合适。偏偏出了这样的意外,弄得好像他急着把妹妹嫁出去似的。 可不赶快定下来还能怎么办呢?如今那么多人对他们沈家虎视眈眈,他们家又没背景没靠山,只能赶紧定下来断了他们的念想。 第六十一章 游商得了准信,心里十分高兴,第二天便带着自己准备好的聘礼上门了。 “这些只是聘礼的一部分而已,我想先放在沈家,证明我要娶瑶姑娘的决心!”游商红着脸认真道。 何氏见了十分惊讶:“这些只是聘礼的一部分吗?我看这些可比我们沈家当年娶亲的聘礼多了十倍啊!” 沈君川的脸不由黑了,黑中似乎又透着几分红。 “娘,我们家当时……” 沈君川有些着急,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辩解不下去。不管怎么样,他当初给林家的聘礼太少是事实。一来当初他们家确实拿不出什么钱来,二来最 《农家绣娘》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林织云发现沈玉琪最近又开始不老实了,织布不像前几日那样快了,总是忍不住偷偷张望,还主动询问林织云这种线是怎么纺出来的,怎么摸起来跟她以前买到的不太一样。 林织云笑道:“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用棉花纺的吗?不信你问问你们家隔壁的王婶子,她可是天天来我们家纺纱的。” “婶子也只是纺纱而已,其他的东西肯定不知道。”沈玉琪笑道,“我听人说,要纺成这样的线,里面还加了其他东西是不是啊?” “并没有加什么,不然你去问问纺纱的那几个婶子嫂子,我每回给她们送过去的可都是棉花,有没有掺其他东西,她们能不知道吗?”林织云否认道。 沈玉琪却不信她:“可是我听说……” “玉琪妹妹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不如把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教出来跟我聊聊如何?我是如何纺纱织布的,他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呢?既然他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了,他怎么不干脆自己纺纱织布,还要你来问我呢?”林织云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川嫂子别误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嘛,难道大家就不想知道川嫂子这线是怎么纺成的吗?”沈玉琪转头看了大家一眼。 她才不相信大家都不好奇呢!原本她老老实实地待在林织云的纺织院里织布就是因为林织云给的工钱令她满意。可林织云给的工钱再多,也不如林织云那样不做活白拿钱快活啊! 鲁家的人跟她说了,要是她能把林织云纺纱的方子打听到,日后他们鲁家开纺织院就让她当一个管事,不管是谁织的布她都能拿一成,就跟现在的林织云一样。 沈玉琪一听就心动了,虽然她最近过得比从前好,可要是跟鲁家合作的话,她能过的比现在更好啊,还不用自己在织布机前坐一天,坐得腰酸背痛。 沈玉琪从前坐一天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回去的时候会觉得有点酸。可被鲁家这样一说,她在纺织院里就坐不住了,总觉得林织云这儿哪哪都不好,哪怕只是坐半个时辰她都难受得紧,哪里还有心情织布? 林织云见她如此便笑道:“看来我们这个小小的纺织院是容不下玉琪妹妹这尊大佛了。妹妹若是在这儿坐得难受,不如先回去歇歇?” 沈玉琪当即就急了:“川嫂子这是要赶我走吗?可我什么都没做错!嫂子要是就这样把我赶走的话,我也没太不公平了!” “玉琪妹妹,你急什么?嫂子何曾说要把你赶走了?”林织云笑道,“嫂子只是觉得你今天一直坐立不安,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既然如此,那你是该先回去看看或者歇歇。嫂子不过是体谅你而已,这也做错了吗?” 林织云说着,语气还透出了几分委屈。 边上的人听了也觉得林织云说的对。 “是啊琪丫头,你今天一直走神是哪里不舒服吧?” “可不是,姑娘家的小日子来了,坐立不安也是难免的,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去躺会儿休息会儿,千万别累着自己。” “对啊,听你张嫂子的。姑娘家也就出嫁前的这段时间快活一些了,你要是现在就劳累,那日后哪里还有机会享福呢?” “川弟妹心疼你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川弟妹。” 沈玉琪被他们一口一句的气了个半死,心想一群乡下没见识的农妇而已,目光短浅的很轻易就被林织云的小恩小惠收买了,哪里知道他们得到的工钱不过是林织云得到的九牛一毛呢? 林织云这人一贯小气,却还装的像个好人一样,每回都是自己拿的最多的钱,却让别人对他感恩戴德,沈玉琪对他不满很久了。 可她之前不满意也没用,她不满意林织云就不带着他一起做活,不给她赚钱,她只好暂时跟林织云虚与委蛇。 现在可好了,鲁家来找他帮忙,鲁家可比林织云强多了。只要鲁家想做这门生意,那林织云肯定做不下去。一想到那天沈玉琪就乐得不行,心想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奚落嘲笑林织云,将她狠狠地踩在自己的脚底下,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林织云虽然不知道沈玉琪在想什么,但她能确定的是沈玉琪肯定没想做好事。不过她现在没有证据,确实不能把人怎么样,只好暂时应付着。等她打听清楚了沈玉琪为何如此反常,在另外做打算就是了。 “川嫂子对不住,我方才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些,希望川嫂子不要跟我斤斤计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沈玉琪还是懂的,她现在还没有将方子弄到手,不适合跟林织云撕破脸,因此她不情愿地道歉了。 等她把方子弄到手以后,看林织云还怎么嚣张。 “我也知道川嫂就是为了我好,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忽然想起来纺织院这么久了,也没有好好看看,一时好奇而已。” “倒也没什么好好奇的,纺织院就那么大点地方,一眼就望到了头,也不知道玉琪妹妹还有什么东西没看到。”林织云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就是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织布的,是不是跟我织的都一样。”沈玉琪想了想又笑道,“我发现君瑶姐姐织出来的布跟我们都是不同的,川嫂子是不是藏私了呀?” 沈玉琪这话说的也很不客气,不过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很好奇,为什么沈君瑶知道不跟他们的不一样? 沈君瑶织出来的那些布都是有花纹的,虽然颜色很淡,有时候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他们知道有花纹的不一定比他们这些没有花纹的布更值钱。刚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学到这门手艺,并没有什么意见,可时间过得久了,他们想法就多了起来,自然想学更多的织法,想赚更多的钱。 “君瑶织的这些布都是有暗纹的,有暗纹的布匹价格确实会高一些,但猪出来也累一些,你们没看见君瑶吃一匹布的时间要比你们多许多吗?”林织云笑道。 “时间多一点不算什么,只要能赚更多的钱就行。三嫂子若是不偏心的话,就应该把这种治法也教给我们。”沈玉琪不客气道,“我们原本以为织布的时间长了,穿嫂子就会倾囊相授的,可村嫂子到现在也只交了君瑶妹妹一个人。” 南嫂子见她越说越不像样,连忙喝止道:“够了,琪丫头他爷爷才教训过你多久,你就不记得了吗?你既然要在这里做事,那就老老实实的做事,川弟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何必问这么多问题?” 南嫂子虽然也想学有暗纹的织法,可她知道她如今在纺织院是来工作的,既然是来做活的,那就应该听上好的安排上头让他们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哪有干活的挑老板的道理? 而且自从林织云嫁过来以后,就一直带着他们赚钱,并不欠他们什么的。相反,还帮了他们很多。做人可不能贪得无厌,她从前要是每个月能赚这么多钱的话,睡觉都会小心,如今她既然能赚到了,也该知足才对。 不仅南嫂子这么想,在座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但也有不少人已经被沈玉琪鼓动,觉得林织云太小气了,一点到现在都没有把更值钱的方法交给他们。 林织云一看众人脸色就知道哪些人心思浮躁了,她暗地里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在心里,打算日后仔细观察。 虽然沈玉琪是个祸害,但是这一回沈玉琪或许能帮助她挖出很多不适合继续留下做工的人。 “暗纹的织法我并不是不会教,等我看到你们纯色的织熟练了,自然就可以教你们织有暗纹的了。你们也不用着急,这两天我就会开始安排起来的。”林织云笑道。 大家听到这话都很高兴,除了沈玉琪。陈玉琪只觉得这个女人狡猾的很,三言两语就把大家哄过去了。谁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真的交给大家呢?或者教的时候藏一手露一手,先把大家都糊弄过去,并不会把真正的本事交给大家? 总之她是不相信林织云会倾囊相授的,等到傍晚放工的时候,沈玉琪就找上了之前的几个被她说动的大婶们,在他们耳边好好的说了一通林织云的不是。 那些婶子们嫂子们原本对林织云都没有意见,被沈玉琪说了几句,以后意见就慢慢的大了起来,不再相信林织云是表面上那个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好人。 要是林织云知道自己原本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只怕也要笑出来。这世界上只要是人就会有所求,哪里会有无欲无求的好人?这样想的人未免也太天真了。 可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他们原本差点将林织云当成观音菩萨下凡了,结果现在发现林织云是个有私心的,对她的那些敬重之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既然大家都是凡人,凭什么就那一个一直高高在上呢? 第六十三章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纺织院人心浮动,很不安宁。有些人看不下去了,便跑过来告诉林织云沈玉琪最近在做的小动作。林织云觉得这几个人不错,便将这几个名字记在心里,等她们织纯色的布匹娴熟了,再教她们织提花的。 沈玉琪还挺能干,一下子鼓动了纺织院了一半的人。这天早上她领着这群人走到林织云面前,要林织云教他们提花的织法,还要林织云把纺纱的方子也交给他们,不然他们就不做工了。 林织云见状笑了起来,转头对沈君瑶道:“瑶瑶把这几位嫂子婶子们的名字记下来,一会儿将这个月的工钱给他们结了。” 闹事的人一听就急了:“川嫂子别误会,我们没想走,只是好奇而已。这谁不想赚更多的钱呢,不论是纺纱的方法还是提花的织法,我们学来最后都是要给你赚钱的,你为何迟迟拽着不肯交出来呢?” 沈玉琪不满道:“可不是吗,要不是川嫂子太小气了,我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林织云笑道:“既然大家觉得我小气,那就去大方的地方做活,祝各位日后日进斗金,前途无量。不过我这小庙就不留诸位这么多尊大佛了,实在是留不下。” 沈玉琪见状觉得不妙:“川嫂子这么痛快就让我们走了,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看过我们不顺眼,早就想叫我们赶出去了?” 沈君瑶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沈玉琪,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呢?明明是你一大早跑过来找我嫂子的麻烦,也是你自己说要带着这些人离开,我嫂子不过是成全你们吧,就变成了把你们赶出去了吗?” 沈玉琪不屑道:“川嫂子如果真的想留下我们那就应该把那些方子都交出来,而不是让我们离开。” “交是不可能交出来的,这世上也没有逼别人交出秘方的道理,更何况有没有秘方还两说。玉琪妹妹,还有诸位嫂子,若是因此对我有何不满,便去其他地方做工好了。到时候你们也这样跟他们闹,让他们把自己家里酿酒啊或者是做酱料的房子都交给你们,他们若是不肯交,那就说明他们早就想把你们赶出去了。” 没被神与其说动的人都觉得林织云说的很有道理,这事儿原本就是沈玉琪不要脸,怎么能怪在林织云头上呢? 沈玉琪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她自然知道世上没有强逼别人把秘方交出去的道理,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权利,更没有这个势力。这话她要是出门之后,跟任何一个商家这样说,只怕都会被打一顿赶出来。 可别人是别人,林织云是林织云。外头的那些商家与她素不相识,自然对她不客气。但林织云与她沾亲带故,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沈玉琪觉得,就是林织云这个女人自私还不要脸!幸好她早有其他准备,根本就不怕林织云。 “既然嫂子如此无情,那我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了,只好先走了,希望日后嫂子不要后悔。”沈玉琪冷笑道。 林织云好笑道:“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后悔。” 沈玉琪背地里做了什么小动作,她心里都清楚,因此一直防范着。现在沈玉琪做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在她的默许下完成的,日后会后悔的人应该是沈玉琪才对。 被沈玉琪带走的那批人都心里不安,有些甚至想直接回去了。 “玉琪啊,你真的有把握吗?别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是那鲁家本来就有织布房了,还会要我们吗?” 沈玉琪拍着胸脯保证道:“嫂子们放心,奴家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们能把方子带过去,他们就会收留我们的,开的工钱还比这边高。” “可是我们哪里知道什么方子哟!” “嫂子们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呀,我早就打听好了,放心吧,你们跟着我以后赚的钱一定比在这里多。”沈玉琪十分自信。 这段时间沈玉琪不仅鼓动了这么些支部的人,还去找了每一个纺纱的人,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问题,她甚至还看到林织云在弄棉花的时候,往棉花里偷偷塞了什么东西。她当自己看到的,打探到的结合在一起,可不就成了一个完整的方子了吗? 沈玉琪于是浩浩荡荡地带着这批人离开了,当然了,离开的时候也不忘记林织云要工钱。 林织云不会吝啬到不给他们工钱的地步,但这钱也不可能白给他们。她让沈君瑶八工钱呐出来的时候,还拿了许多份契约出来。 “这是你们当初在我这儿做工时签下的契约,如今你们既然不在这儿干了,这几张契约就可以拿回去了,不过要另外签一张契约。契约上写明了是你们自己要离开的与我无关,从今天起出了这个大门,日后就再也不能进来。” 沈玉琪听了这番话就觉得烦躁,没想到拿点工钱还这么麻烦,这林织云果然小气的很她原本想着不要这工钱了,反正鲁家那儿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这点钱就留着给林氏买零嘴吧。可转念一想之前也是他这段日子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不要白不要,也就签个契约而已,不想签字的也能按个手印,倒没那么麻烦。 然后其他人听了这话却有些害怕,如果再也不能回来了,那他们以后去哪里赚钱呢?沈玉琪虽然说鲁家愿意收留他们,可他们还没有跟鲁家谈过,鲁家到底要不要说他们,他们还不确定。 沈玉琪看到大家露出犹豫的神色,连忙喊道:“大家在担心什么?鲁家在我们镇上经营了几十年,他们加大越大,难道还比不过这个小作坊靠谱了?” 众人一听,觉得也对。虽然这段时间林之云对他们很好,可林之云再好也只是小门小户,哪里比得上鲁家呢? 于是他们又义无反顾的跟着沈玉琪离开了。 沈君瑶见状气得不行:“好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求到嫂子这里来的时候说的有多诚恳,如今走得就有多绝情。” 留下的人也十分不安,其中有一个站起来问道:“川弟妹,你们家的房子真的泄露出去了吗?” 林织云笑道:“我们家本没有什么房子,也不知道沈玉琪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只希望到时候他去了鲁家,不会被鲁家的人为难才好。” 剩下的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有点微妙。他们其实相信沈玉琪的话,每回织布的时候,那线一上手他们就发现了,跟他们自己平时用的线不太一样。起初他们以为这些线是林织云从外面买回来的,后来才知道她是专门雇人织的。可纺纱处他们也去看过,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可林织云既然说希望沈玉琪不会被鲁家为难,那就说明了沈玉琪一定会被鲁家为难,也不知道林织云是不是故意做了点什么,让沈玉琪误会了。 不过就算林织云真这么做了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神与其贪心不足蛇吞象。 “嫂子,你说沈玉琪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吗?”沈君瑶还是觉得不安。 林织云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能看到的都是我给她看到的。不仅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只怕还要给鲁家添堵。不过这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先起了坏心眼呢?” “我就怕万一……” “放心吧,也没什么玩意,除了纺纱的方子,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沈玉琪不知道的。”林织云笑道,“她虽然知道我们这边织出来的布比其他地方的布要宽一些,可她并不知道这些布为什么会这样宽。沈玉琪甚至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纺纱机织布机都是什么样子的,怕她真的将我们的方子偷了去,要支出一模一样的来也不容易。她根本就不知道夫君在这些机械上做了什么改良。” 说到最后林织云的语气带了些自豪,说实话,在她嫁给沈君川以前,也没有想到沈君川居然是个这么能干的人。有时候林织云甚至在想要是这世上有直接可以考虑工部的考试就好了,她觉得沈君川一定能在里头占领一席之地的。 “原来这些东西她都不知道啊?”沈君瑶惊讶道。 “可不是嘛,这也是我上回跟他聊天的时候发现的,她还以为这世上的织布机纺纱机都适合我们家里用的一样呢。她哪里能想到这些东西如今在外头都是买不到的呢?”林织云笑道。 沈君瑶笑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可是以鲁家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打探到张木匠了吧?到时候他们要是也出钱找张木匠做的话,该怎么办呢?” “那不是更好吗?我家家大业大,如果要做这样的生意,一定会大批量的购买织布机与纺纱机,到时候张木匠就可以狠狠的赚上一笔了。”林织云乐道,“而这些钱相公都是有分成拿的,你就当是鲁家白给我们送钱吧。” 沈君瑶看着林织云语笑嫣然的样子都有些缓不过来,明明都被人挖墙脚了,她这嫂子怎么还笑得这样开怀呢? 第六十四章 沈玉琪带着人从纺织院出去以后,就直奔鲁家而去。 “你是说,沈家纺线的时候还在棉花里加蚕丝了?”鲁七郎皱眉,“蚕丝掺棉花成本可不低,他们的布卖的又不贵,你不会是收了他们的钱来糊弄我吧?” 沈玉琪连忙道:“当然不会了,我哪有那个胆子?这是我偷看来的,他们确实那样做了。我那嫂子也不知道我今天要走啊,不可能提前提防的。” 鲁十一觉得这个不太靠谱:“七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开始在研究新布了?” 按照云川布的定价,掺蚕丝真的不太可能。 鲁七郎冷笑道:“倘若是研究新布的话,那新布还未出来,我们要方子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之前那种云川布的方子。” 沈玉琪连忙道:“这个就是云川布的方子呀。我留在那里特意观察了好几天呢,如果是做新布的话,那线应该是有差别的。可最近经我们手的线跟从前的也没有差别,又是亲眼看着隔壁家长辈纺出来的,不可能有错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就先做着,如果对的话,一切条件都按之前跟你说的给。可如果不对的话,你要担得起欺骗我的后果。”鲁七郎冷冷道。 沈玉琪顿时急了,心想就算欺骗也不是她欺骗了鲁家呀,而是林织云故意害她,鲁家不应该找林织云的麻烦吗? 可她虽然冲动,但是不傻,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种话。 为了让鲁家兄弟能够信任她,沈玉琪硬着头皮说:“两位鲁少爷也放心,我一定能做出来的。” 鲁七郎却觉得这个女人并不能让人放心,于是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他们家的布总是比别人都要宽上好几寸?” 沈玉琪不由愣住了,她之前一直在找纺线的配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知道林织云要他们织的布比外头的宽,但她以为那只是别人不想织太宽,从来没想过别的。可既然鲁家兄弟都问了,那她不想也得想。 鲁十一见她一脸惊讶,不满道:“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玉琪哪里敢说自己不知道? 她继续硬着头皮说:“沈家用的织布机都是村里的张木匠做的,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张木匠?” “原来是织布机的问题吗?”鲁七郎嫌弃地看了沈玉琪一眼,“还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废物。” 沈玉琪心里不服,心想这男人要是嫌弃自己是废物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找自己合作,还不是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把方子打探出来吗?如今自己把方子打探出来了,他又百般不信,真是莫名其妙。还有不宽不宽的,他之前又没早说,她怎么能想到吗?她目前只是个买布的,如今织布的时间又不长,不懂的地方多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她再不服气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可以随便反驳的。尤其是这个鲁七郎,一看就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沈玉琪原本还幻想过,只要她把那方子打探过来,就可以找一个鲁家的少年嫁了。不过与鲁七郎聊了几句以后,她就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她可不想以后长期与这个男人相处,实在是太可怕了。 鲁七郎看见沈玉琪小脸煞白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心想这女人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被自己利用了都不知道。在她事情办成以前自己都能说的好听,可事情办成以后他难道真的会那样做吗?俗话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他才不会白做好人呢。不用多久,这个愚蠢的小姑娘就会知道沈家才是她最好的去处,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会不会痛哭流涕,后悔莫及。 一想到那个画面,鲁七郎就觉得有趣,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恶劣的,只是生得一副无害的皮囊,外人都不知道。 “行了,还处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纺纱织布?”鲁七郎不耐烦地看了沈玉琪一眼,然后站起身道,“十一弟走了,我们去槐花村看看,看看那边的木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能做出织宽布的织布机。” 鲁十一也很好奇屁颠屁颠的跟着鲁七郎走了。 张木匠那边沈君川早就打过招呼了,他让张木匠卖给鲁家的织布机是那种可以织宽布的,但是没有其他细节,织起布来跟平常的织布机差不多,不如林织云用的那个顺手,更没有那个快。 不过这些细节就没有必要让鲁家知道了,反正乍一看是没有区别的,鲁家的人又不会亲自上手织布哪里能发现这个区别。至于神预期嘛,他或许会发现这个用起来没那么顺手,但她可能不会觉得是织布机的问题。沈君川觉得沈玉琪是有点傻的,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鲁家的人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宽的织布机,因此订购掏钱的时候特别爽快。他们鲁家并不缺钱,因此不会在这方面吝啬,只要能够赚更多的钱,他们出手都是很大方的。 像这样的织布机多买几台也不要紧,就算沈玉琦得到的方子是错的,但按照他们以前织的那些布,如果能织宽一点的话,价格也能卖得更高。 鲁七郎甚至还对张木匠提出了意见:“既然把织布机做宽就可以把布织宽,那如果织布机做得更宽的话,布是不是也可以织得更宽呢?” 张木匠干笑道:“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如果再宽的话,一个人就织不过来了。” 鲁七郎无所谓道:“一个人吃不过来的话,那就多找几个人一起织好了,我又不缺人。” 张木匠心想,虽然你不缺人,但是我没有那个本事把织布机做得更宽了呀,除非沈君川那臭小子做一台给我看看,我要参考着才能做出来。 “之前做成这样就已经是小老儿的极限了,恕小老儿无能,不能继续踢鲁七爷分忧。”张木匠可不敢揽下这种活儿。 “那张木匠这里可有现成的织布机,我好带回去一台给别人研究研究。”鲁七郎也不为难他。 鲁七郎觉得乡下的木匠能够做到这份上就已经是极致了,再多的要求他也不会有。只要这个张木匠不会糊弄他就行。不过看着张木匠一脸憨实又怕事的模样,应该是不会骗他的。 张木匠并不知道鲁七郎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很感激他娘给他生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 鲁七郎于是跟张木匠把那台现成的纺织机买了,回去之后又跟张木匠订购了许多台织布机。 “我一下子定了这么多台,你们会不会做不过来?”鲁七郎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这样问道。 张木匠乐呵呵地笑道:“鲁七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在一个月内将这些都给您做好的。” 张木匠原本以为鲁七郎会直接跟他订购上百台织布机的,毕竟鲁家家大业大,上百台织布机还是供得起的,结果鲁七郎也就定了二十台而已。这订的还没有林织云当初订的多呢,张木匠忽然有些不屑,总觉得鲁七郎家里可能没有那么多钱,不然怎么订几台织布机都这样束手束脚的,还不如林织云有魄力。 也幸亏鲁七郎不知道张木匠在想什么,否则只怕当场就要找人把张木匠揍一顿。不仅揍一顿,还会拿出自己的几千两银票在张木匠面前晃晃,让张木匠知道他鲁七郎有的是钱,就是不想给他而已。 沈君川知道鲁七郎指定了二十台织布机的时候也很失望,心想难道是他高估鲁家了吗?他跟张木匠一样,也以为鲁家家大业大要订购这种东西,起码上百台起步。谁知道鲁七郎这人谨慎的很,只定了二十台试水并不敢太过投入。 要是每个人都像鲁七郎这样谨慎的话,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多攒点私房钱?沈君川从前一直是一个赚钱养家的,这忽然变成一个什么都不做就等着花钱的,他真的很不习惯。 而且林织云这人总想着对他好,对何氏好,对沈君瑶好,却总是忽略了自己。她总是将他们母子三个都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却一切从简。 既然林织云不懂得为自己打算,那他这个做丈夫的总得多为她打算一些。关于念书的束脩,科考要交的银子,需要的路费,这些林织云都在帮他攒,所以沈君川攒私房钱的目的就是给林织云买漂亮的首饰和布料。至于买的为什么是布料而不是衣服,是因为沈君川觉得外头卖的那些成衣都不如林织云自己做的好看。 不过让林织云自己做衣裳是不是太累了? 沈君川心想,他果然还是应该多攒点钱,只要给的钱够多,总能给林织云定制出漂亮衣裳的。 可惜了,既然鲁家抠门,那他得再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沈君川忽然就想到了万家了,因为之前林织云之前去万锦楼那儿卖绣品,他觉得万家的掌柜似乎要比鲁家的会做人。万家的绸缎庄做得比鲁家的还大,如果他们想织宽布的话,买的织布机应该会比鲁家的多。 第六十五章 沈君川这人一般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因此他在思虑好措辞之后,就带着一台织布机去了万锦楼。 万掌柜看到沈君川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心想这位书生倒是许久没见了。从前这位书生都是跟着沈夫人一起来的,后来他大概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便不跟着过来了,再后来连沈夫人都不过来了! 一想到这里万掌柜就痛心疾首,那沈夫人都许久没来了,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花样。要是没有他也没损失,如果有他又见不到的话…… “沈公子来啦,快请进快请进。”万掌柜热情地将人迎了进去,生怕沈君川也跑了他没地方打听林织云的消息。 沈君川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万掌柜居然还记得自己,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来了。 “沈公子请坐,不知道沈公子想喝什么茶?我这儿有几种好茶叶,您看看?” 沈君川不由皱眉,这位万掌柜是不是太热情了? “万掌柜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罢了,虽然读过几日书,但在茶道方面没什么研究,喝什么都行。” “好好好,那我给沈公子泡杯铁观音吧,这茶十分香醇。”万掌柜还没将茶泡好,便迫不及待地问,“不知道最近沈夫人都在忙什么?都许久没来光顾我们万锦楼了。” 沈君川这才明白万掌柜为什么要这样热情了,原来他是沾了林织云的光。沈君川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自豪,他就知道他们家云娘最能干了。 “娘子最近在研究织布。她上回忽然想要织比寻常布匹宽出些许的布匹,我便给出了个主意,改良了一下织布机,不知道万掌柜是否有兴趣。”沈君川笑着问道。 “改良织布机?”万掌柜愣了一下。 如果能织出府城最近流行的那种宽布当然很好,只是沈君川不是个书生吗?书生还能改良织布机?万掌柜听着都觉得不靠谱。 “是,而且那织布机我已经运过来了,就在隔壁街口的巷子里,万掌柜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如随我去看看?” 隔壁街口的巷子离他们万锦楼也不远,万掌柜心想既然这位沈公子都已经把东西送到这里了,那他出去看看也无妨。虽然他觉得沈君川不靠谱,可是沈夫人很靠谱呀!他多给沈君川一些面子,说不定到时候沈君川就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让林织云继续帮他做些新花样了呢? “行,既然沈公子想着我们万锦楼,那我们万锦楼也不能让沈公子失望,我这就出去看看。” 万掌柜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不过看到那台织布机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织布机!难道把织布机做得宽了,织出来的布就能变宽了吗?他觉得沈君川这人果然不靠谱。 他明明是一个书生,好好读书不好吗?干嘛非掺和织娘和木匠的活儿? “我记得循着巷子朝东面走去,就能经过万锦楼的后门。万掌柜把后门打开,我把这台织布机从后门拉进去,到时候万掌柜让会织布的人过来试试就知道是否可行了。”沈君川又道。 之前鲁家或者是其他人家要跟张木匠买织布机的时候,张木匠也会让他们先试试的,姜晓慧从林织云那儿买了一大捆线回去,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的。 万掌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沈君川抬过去试试了。虽然他们万家的布庄并没有开在这里,不过在万锦楼里找一个会织布的织娘还是很容易的。 那织娘试过以后惊喜极了:“这个织布机太好用了,不知道要多少钱?十两银子够不够?” 沈君川笑道:“倒也不用那么贵,一般的织布机是二两五钱银子一台,这个比寻常的织布机宽上些许,不仅能织出更宽的布,织起布来也更快一些,五两银子一台就可以了。” 那织娘笑道:“确实担得起这个价格!既然如此,那我买一台就是了!” 这台织布机就是张木匠卖给鲁家的那一种,倒也不是沈君川故意坑万家,只是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嘛,他要不先藏一手的话,这个织布机也卖不了多久。如今只有张木匠那儿有这种织布机,他们当然都跟张木匠买。 可这世上聪明的木匠有不少,像张木匠那样的镇上起码七八个,他们只要能够买到一台织布拆装两遍,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那会去找张木匠定做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沈君川是打算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让张木匠把给他们做的那种织布机拿出去买,应该还能再顶一阵子。 等到织布机卖得差不多了,不还有他改良过的纺纱机和棉花机吗? 因为他改良过的几样东西都很成功,沈君川觉得自己是有这方面天赋的。既然如此,那他以后说不定还能改良出更多好东西,反正都交给张木匠去做去卖,他拿分成就好。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能只出不进。 万掌柜在得到织娘的肯定以后,也很高兴,便对沈君川笑道:“我从前只知道沈夫人刺绣厉害,打络子厉害,却不想沈公子在这方面也这样厉害。不知道沈公子那儿还有多少台这样的织布机?我全买了。” 沈君川笑道:“现成的早就卖完了,万掌柜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另外定做。不知道万掌柜意下如何?” “我自然是有意的,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一个人佐助,还得跟我们东家商量一下,不知道沈公子可否过两天再来,等我们商量出结果了再告诉您?” 沈君川摆手道:“今儿休沐我才来的,过两日我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学堂里了。万掌柜要是对这东西有意的话,就先把我今日送来的这台织布机买下吧?” “这是自然!”万掌柜连忙掏了五两银子给沈君川,“不过我们万家肯定还要多订几台的,不知道到时候该去何处找沈公子?” 沈君川笑道:“万掌柜要是跟东家商量好了,就差人去槐花村那儿跑一趟。那儿有一个张木匠,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你要跟他定多少台都行。” 万掌柜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到时候我一定差人过去看看。” “既然如此,那小生就先告辞了。” 万掌柜见人要走,又急了,连忙上前把人拉住:“沈公子慢走,我还有事想问问沈公子。” 沈君川脚步一顿,转头问道:“万掌柜是想问内子的事情吧?” “是是是,从前沈夫人做了什么新络子新绢花都会卖给我们万锦楼,可沈夫人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不知道沈夫人最近都把那些东西卖去了哪儿?” 沈君川笑道:“万掌柜放心,内子最近只是在忙活其他事情而已,并没有做什么新鲜玩意儿,更没有卖给别人。如果下回内子再做了新鲜的绢花和络子,我一定让内子优先卖给万锦楼。” 万掌柜闻言连忙点头:“那我就在这儿先谢过沈公子了。” 万掌柜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没得到什么准话。他其实很好奇,像林织云那样心灵手巧的女人最近会在忙活什么呢?既然沈君川为她改良了织布机,那她是不是像上回那样织出了图案精美的布匹呢? 如果她织出来了,那她会卖给谁呢?其实他们万锦楼也收布匹的啊,只要她织得好看。可关于林织云织布的事情万掌柜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心想林织云要么是找别人合作了,要么就是自己卖了。 如果是她自己卖的话…… 万掌柜皱了皱眉,决定将这件事也如实禀报给他们东家,他们东家总能处理的。 万家世代经商,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掌权人,而管着岱云县上几个铺子的这位东家叫万金山,是万家的二少爷,据说这位少爷从小就身体不好,而且经商的天赋也不如家里其他几个兄弟,所以只能管着小县城里的铺子。但万掌柜心里清楚,他们家少爷的能力远不止如此,府城那边做得最大的杂货铺就有他们二少爷的手笔呢,不过这事没什么人知道。 万金山听了万掌柜的话笑道:“的确,那位沈夫人是个奇女子,最近府城的云川布就是她织出来的。” “原来是云川布?”万掌柜惊讶极了,“看来沈夫人是不信任我了,明明她从前……” “也算不上不信任,她之前虽然卖给你不少东西,但又没有将自己卖给你,现在找谁合作都是正常的。”万金山笑道,“她要是去找鲁家那群乌合之众合作,我还可能会出手打压一下,既然是杂货铺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最后还是为我赚钱。” 万掌柜不由撇了撇嘴,心想那杂货铺有二少爷的份,二少爷当然乐意啦。可是那杂货铺又没有他的份,他得少赚多少钱啊! 万金山一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那位沈夫人好像很在意云川布这块招牌,如果当初卖入万锦楼的话,只怕就保不住这个名字了。你要是想赚这笔钱的话,答应他们保住这个名头,并且对外言明是寄卖的话,他们应该就不会不乐意了。” 万掌柜眼睛一亮,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可行。 第六十六章 得到了万金山的首肯之后,万掌柜去槐花村找张木匠的时候,就顺便让人帮他把林织云也叫了出来。 “沈夫人许久不见,听说最近府城里很有名的云川布真是出自您之手,对吗?”万掌柜乐呵呵道。 林织云闻言有些心虚,卖云川布她是特意避开万锦楼的,结果这万掌柜不仅不生气,居然还乐呵呵的? “最近是只有几匹布卖。”林织云只好道,“虽然万锦楼帮了我不少,可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借着万锦楼的东风不是?所以我便以自己的名义试着卖了几匹布,暂时还不错,多谢万掌柜关心了。” “这怎么叫暂时还不错呢?沈夫人真是谦虚了。那云川布在府城有多抢手,我也是见识过的。而且那一匹布比寻常布匹宽上许多,价格却是差不多的,老百姓都喜欢的紧,觉得自己买到了最划算的布。我看那云川布也很不错,适合放在我们万锦楼的楼下卖,不知道沈夫人意下如何?” 林织云连忙拒绝:“实在不好意思,这云川布我打算……” 万掌柜笑道:“沈夫人的意思我很明白,沈夫人放心你,我合作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我并不是那等强人所难的人。只要沈夫人愿意将云川部分在我们万锦楼出售,我们万锦楼会向所有人说明那叫云川布,而不是我们万锦楼内部提供的布匹。” 林织云惊讶极了:“可是……” “从前确实很少有寄卖布匹的先例,可我们东家说了绢花可以寄卖,络子可以寄卖,但为什么布匹不可以寄卖?”万掌柜笑道,“若是我们东家没有同意,我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的,可既然我们东家已经同意了,那这事儿办起来就顺利多了省夫人尽管放心便是。那凡是我们东家亲口答应了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 林织云也听说过万家少爷的诚信,不如有些心动。她那云川布确实在府城卖的不错,可她也不能只在府城卖布啊。 林织云一开始织云川布目的就是为了让普通的老百姓买上更好的布匹,她那布虽然乍一看价格和其他布匹差不多,可宽了许多啊!而且耐脏耐穿,确实很适合普通百姓。所以这样的肚皮最好在寻常的城镇都能买到,放在杂货店里虽然卖得很好,但基本上只有去府城的人才能买到,其他人是买不着的,这样就违背了林织云一开始织云川布的初衷。 她想要让更多的老百姓能穿上他织的人穿布,那就得先把生意做大。她既然想把生意做大,想将云川布推广到各地去,那就得找一个更好的渠道。杂货铺是他之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渠道,可是杂货铺比起万锦楼来还是差了一些。 毕竟万锦楼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并不只是在岱云县里开张的。如果她能织出足够的云川布,那他们岱云县的库存充足了,自然会把多出来的云川布送往其他地方的分店。这样长期下去的话,他们的云川布就能销往更多更远的地方。 “沈夫人若是愿意的话,我今儿把契约都带来了,你可以先看一看。如果满意的话我们就直接签订,如果不满意的话,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条件,尽管提出来我们可以改。”万掌柜说着就递上了一张契约,“这契约是我们东家亲自拟的,条件基本上都是比较合理的。” 林织云接过那契约仔细看了两遍,发现上面的条约确实都很合理。万锦楼的抽成也在林织云能接受的范围里,比游商的要高出半成。可万锦楼能帮他们出售的量更大,销往的地方更多,因此多要着半成也是合理的。哪怕他多要一成,都不能算苛刻。 “万掌柜可否先将这个契约给我一张?等我夫君回来我再拿给他看看,或许他也同意我们夫妻俩便签了。”林织云问道。 万掌柜闻言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在这方面是可以由林织云全权做主的,没想到林织云居然还会跟沈君川商量一下。毕竟他所知道的那些大老爷们,没有哪个会管自己妻子织布卖布的事情,更别说是还在念书的书生了。书生脸皮最薄,在这方面越发谨慎,害怕被人看了笑话。 不过沈君川确实与一般的书生不同,否则他也不会去鼓捣妻子的织布机了。 “这个自然可以,我们万锦楼是诚心找省妇联合作的,自然一切以省夫人为先。”万掌柜笑道。 万掌柜这话林织云是不相信的,哪怕他们之前有些矫情,在林织云这段时间的刻意疏远下,也早耗没了。更何况万锦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能让自己吃亏? 按照这张契约上所写的内容,好像他们万锦楼赚的远没有林织云多才对。可林织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这契约上还写了,要是运往远方,那他们会根据路程所需要花的运费,还有当地的具体情况而重新定价,而这个重新定价的权利则在万锦楼那边。这里头可以做的手脚可太多了,到时候定多少价格都是万锦楼说的算,万景楼报给自己多少价格也是万锦楼说的算。林织云又不可能踏遍万水千山一一具体详查,到时候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毕竟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真要一点都不让万锦楼多转的话也不现实。 不过就算如此也亏不着他们就是了,因此林织云觉得这份契约还算合理。 等晚上沈君川回来的时候,林织云就把这份契约拿给沈君川看,问沈君川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倒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只是有几个可以钻空子的地方,我将那几个地方改一改,你再拿去给问东家看看,他若是愿意那我们就签了,他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沈君川笑道,“不过如果真签了这份契约,那需要用到游商的地方就少了,那臭小子心里肯定不高兴。” 林织云笑道:“也不至于用不着他。万锦楼基本都是开在县城里的那些镇子,上村子里他都可以去走走。只不过这样却是太麻烦他了,总觉得不太妥当。” 沈君川笑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把他找来商量商量,看看他是否觉得妥当,只要他无所谓,那就让他去做。” 林织云自然说好,她发现只要是沈君川感兴趣的事情,沈君川都学得挺快。读书如此,木活如此,做生意亦是如此。 估计再过不久,沈君川在做生意方面就要比她更有心得了。要是沈君川因此耽误了功课她还能说道说道,偏偏沈君川的学业一点没耽误,还越考越好了。 林织云觉得这大概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吧?徐博闻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要被气死。 第二天林织云就把游商找来说了这事,她心里对游商是有些歉意的。因为游商从前帮她卖布的时候只要把云川布往杂货铺一放就可以等着收钱了,现在却要跑遍了周围的村镇,要跑的地方比之前多,赚的钱却不一定比得上之前,这多叫人憋屈啊。 “这有什么好憋屈?,契约上不是写了吗?他们万锦楼并不垄断,起码杂货铺那边还是可以卖的。其他地方是否能买,要先跟他们问几楼商量一下。”游商笑道,“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一个货郎,在帮嫂子卖布以前一直都是到处跑的,经常出门一趟要带好几双鞋呢。这种事情我早就做惯了的,并不觉得苦。” 林织云这才反应过来杂货铺那边是可以继续供货的,那游商之前能赚的钱现在依然能赚。而更多的钱则看他想不想赚了。如果他不想挨个乡镇跑的话,那自己也不会强求,游商也还是跟之前一样自由。这样想着,林织云心里舒服了许多。 游商笑道:“如果需要带去各个镇子上村子里卖的话,那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林织云对游商还是比较信任的,也相信游商跑货这么多年,经验一定比她丰富许多。 因此她原本就经常向游商询问意见,如今游商既然主动提,她更不会打断。 “其实放到镇子上卖还好,一匹半匹的,大部分人还是会买。但村里人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买一匹布,哪怕嫂子这个价格已经很划算了,但他们只要一听到价格就会觉得太贵了不该买。”游商提议道,“所以我觉得如果要送到乡下去卖的话,不妨将那些布匹剪开。每一块布料刚好能做一件衣服就差不多了,这样他们布料够用,价格又在接受范围之内,买的人肯定会多一些。而且这样他们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我们或许还能多赚几个铜板,两边都皆大欢喜。” 林织云笑道:“我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那多出来的几个铜板就别赚了,还不如少赚几个铜板。你先均衡一下价格在每块布说,然后再算给他们听,最后告诉他们你给他们省了了多少多少,估计买的还更多一些。” 游商眼睛一亮:“夫人英明,那这事就这么办。” 虽然每块布差一两个铜板听起来不多,可可全都加起来的话也不少了。但林织云觉得这几个铜板不是必要赚的,比起那几个铜板,还是她和沈君川良善有信誉的名声更为重要。 第六十七章 游商其实还有其他想法,不过剩下的想法还得跟沈君川商量一下,于是他等沈君川下学后又跑往沈家跑了一趟。 沈君川见他来了有些好奇:“你怎么过来了?白天没跟你嫂子谈妥吗?” 游商笑道:“嫂子是个好说话的,我们自然已经谈妥了,不过还有些事情我要跟沈大哥谈谈。” “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事?” “我是觉得,按照我之前跟嫂子商量的,将这些云川布卖到各个乡村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是要跑断腿的,不如找几个人一块儿合作。”游商笑道,“我看从前跟着沈大哥的那些兄弟都不错,如果他们没有正经营生的话不如先跟我跑两趟,多看两遍肯定也就会了。只是那些人里面拿些信得过哪些信不过还得沈大哥先挑拣一番。” 沈君川闻言不由笑骂了他一句,虽然游商没有明说,但这意思不就是说他当初混不吝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吗? 沈君川心想,这一开始也不是他要结交的啊。沈家败落没多久后,他爹就被气病死了,之后沈家更是一落千丈,连东山再起的希望都渺茫得很。 沈君川从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常被别人家的父母拿去教育自己的孩子,因此那些孩子都很讨厌他。眼见着沈家败落沈君川再也不能念书了,他们一个个都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时常跑到沈君川面前笑话他。 沈君川脾气又不好,一来二去的也就打了起来。偏偏村里同龄的或者是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都打不过沈君川,久而久之,沈君川就成了年轻一辈里的霸王。于是他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沈君川自从回到学堂以来,跟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虽然没有彻底断了联系,但现在也就是见面会打招呼的面子情,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聊天喝酒了。最近有好几个见到他都不会打招呼了,总觉得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不过沈君川觉得游商的提议还是可行的,到底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就算当初再混不吝,轮到要娶媳妇的时候,总知道要给自己攒点老婆本。尤其是那几个没有正经营生,又想娶老婆的。 “行叭,我先让磊子有空的时候去给你打听打听,等我休息的时候再把他们一起叫过来,到时候要是有想尝试一下的,就让他们先跟你做两天。”沈君川笑道。 不论对谁而言,这村子里游手好闲的人少一些,村子里就太平一些。 游商笑道:“如此,便多谢沈大哥了。” “这有什么真能办成的话,还得让他们谢谢你才是。”沈君川也笑道。 那些人也不是都不想好好做事的,只是有些小时候太混了,如今长大了,附近认识他们的人都不相信他们,以至于他们无事可做。这些人要么是家里不管的,要么是家里太过骄纵的,反正都不太能下地干活。比起让他们做农活,他们应该更乐意出去跑商,好歹这个脸皮厚点嘴甜点就行了。 沈君川心想,能跟他以前关系好的,那就没有脸皮不厚的。 林织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原本还想卖到乡村去的话,那得累坏游商了。可多找几个人的话,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甚至还能卖得更多,也能赚得更多,只是这样他们的供货量可能就不太跟得上了。 林织云于是又跟张木匠定制了二十台织布机,放了十台在女学那边。女学原本就是有女功课的,之前已经教过刺绣和打络子、做绢花。林织云一时兴起还教她们如何做布娃娃,之前试卖了几个,也还不错。如今大家都把基础的学得差不多了,林织云就开始教女学里的学生织布。 在女学里面打络子做绢花还有刺绣的材料都是女学提供的,但是并不能带走,如果想要自己做来卖的话,那就得自己准备材料。林织云已经跟万锦楼打过招呼,让万锦楼把不要的碎布头都给她留着,她会定时派人去取,然后提供给女学的学生们。女学里的人如果想要那些碎布头也可以直接跟女购买,价格跟外面是一样的,她并不会便宜谁。 女学里的学生如今有五十多人,而织布机只有十台,大家都是轮流学的。还在女学里的人想要直接织布赚钱也不方便,因此大家都会利用零碎的时间打络子或者是做绢花。络子大多数都是林织云教给她们的新鲜样式,卖的还算不错。而绢花林织云只教了他们四五个样式,都是比较容易上手的,在外头比较常见,如果他们没有自己想出来的新花样的话,卖的一般。 聪明的几个女人会自己研究新花样,还有些比较愚钝的,教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并不会自己想花样。林织云觉得这几个女子比较适合在纺织院里织布,便从那几个里面挑了老师的带到了纺织院去。 不老实的几个也不是全无安排,正好游商那边已经带出了几个学徒,林织云便将那些人都带到了女学去。 “这几个和游货郎一样,现在都是跑货的,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他卖的,就都交给他,在他那边登记一下。大约定价在多少,分几成利,都由你们自己商量。不过他们都是往村子里跑的,要价不会高,主要是薄利多销,你们自己想想看。” 这第一批跟着跑货的都是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会算账的。而女学那边的学生们也学过一段日子,因此登记起来很方便。至于不识字但又想赚钱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被沈君川找人抓去特训了。 这世上虽然不是每个货郎都识字的,有些货能凭借着自己记性好,进货价钱之类的从来不会弄乱,因此一直不识字也是有的。可沈君川并不觉得他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有这个本事,还是多学一些,以防万一的好。更何况女学那边大部分人现在都是识字的,两边登记一下,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样才不会弄乱,以后也能减少纠纷。 等林织云和游商鼓捣好这些半个月就过去了,鲁家在沈玉琪指挥下的第一批布也做好了。鲁七郎觉得沈玉琪不靠谱就懒得跟进了,后续都是鲁十一在处理。鲁十一不如鲁七郎精明,没有人在边上指点劝导,他便被沈玉琪给忽悠了。 沈玉琪也不是故意要忽悠他的,沈玉琪只是觉得自己想方设法折腾了那么久才得到的方子不可能是假的,因此每回鲁十一觉得哪里不合理提出问题的时候,沈玉琪都会想办法给自己找补,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因为她说得过于理直气壮,鲁十一脑子一昏,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将信将疑地按照她的话做了。 平心而论,棉花掺蚕丝织出来的布也不错,比棉布要好,比丝绸差些。问题就在于平时会买棉布的买不起这个掺丝的,买得起这掺丝的,人家也买得起丝绸,那自然还是丝绸更好。 从前只有家里有人考取了功名后才能穿丝绸,那个时候在商人中这种掺丝的布还是很受欢迎的。可如今他们宣朝对丝绸的管制没那么严格,就连商人都可以穿丝绸了,谁还会买这个呢? 鲁七郎等他们做成后才去看了一眼,看到账本的时候差点被他们俩气死。 “这批布根本就回不了本!”鲁七郎气道,“棉花掺丝的布匹本就不好卖,你们居然还投入了这么多?而且上头的花纹还平平无奇?” 这样的布价格不上不下不好卖,可如果上头的花纹新鲜精美的话也还有救。可沈玉琪只会织纯色的布,这些图案还是鲁家的织娘怕布不好卖自己想出来织上去的呢。 “可是沈姑娘说……” “她说什么有屁用?你自己不会算算成本吗?你知道纯色的云川布一匹多少钱吗?沈家卖两百文一匹的!你这掺了丝的难道也要卖两百文一匹吗?”鲁七郎气道,“还有那些提花的……” 沈玉琪连忙道:“虽然纯色和暗纹的都很便宜的,可我听说林氏织出来的提花布能卖二两银子一匹呢,所以我让她们都织的提花布,这样肯定能收回本了。” “沈林氏织出来的提花布确实可以卖二两银子一匹,因此她织出来的花色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每种花色都新奇精美,并不好织,而且她每种花色只织十匹,价格自然要高一些!你这些能跟人家比吗?”鲁七郎冷笑道,“就算这些布掺了丝又如何,只凭上头的花纹,别说二两银子了,就是一两银子也卖不出。” 鲁十一顿时急了:“七哥,那可怎么办呀?” 他们家儿子众多,他一向不得家里宠爱,这回的本钱还是他娘帮他从鲁老爷那里抠来的呢。他虽然没直接跟鲁老爷要钱,可鲁老爷知道他在做什么。要是他这回赔了,那鲁老爷以后肯定一个铺子都不会分给他的。 第六十八章 鲁七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他并不想管这件事情。虽然一开始就是他在撺掇鲁十一做这件事,但后来他觉得沈玉琪不靠谱就及时止损了,不仅没有参与到这次的事情里去,还一个子都没有花。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情跟他也没有关系。 可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不好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来,不然鲁十一跟他可就彻底离了心。 他虽然觉得这个弟弟傻了点,但傻也有傻的用处总比找不到人可用来的好一点。 “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主意,对了之前你跟沈玉琪织这些布之前,是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先与她签了契约吧?”鲁七郎问道。 鲁十一点了点头:“我都按照七哥说的做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你让他把银子赔给你就好了,你这次到底花了多少银子?”鲁七郎又问。 “光学这些织布机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除了织布机的话,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两。”鲁十一如实道。 鲁七郎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二百两银子而已,我们家还是耗得起的。好在你前期投入的银子不多,不然可真赔大了,这二百两银子你就当是零花花掉了。而且也不算太亏,那二十几台织布机我们还是用得着的。反正跌之前也不知道你在鼓捣什么,你干脆就把这些织布机献上去,爹一定会高兴的。” 鲁十一仍然不太满意:“可那二百多两银子里头有一半都是我娘给的,我怎么能让我娘失望呢,都怪这个贱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糊弄我!” 鲁七郎心想,沈玉琪确实糊弄了他,可说到底还是鲁十一太好骗了点。糖葫芦十一聪明一些,早在沈玉琪说里面要参思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不对了。鲁七郎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退出的,还劝了鲁十一两句,偏偏鲁十一还是想试试看,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这事儿沈玉琪固然有错,但鲁十一也不是从来没有错出的。 当然了,这话他也不能直接跟鲁十一说,否则到时候就是兄弟反目了。 “你若不满意,那就按照契约上的来办,将沈玉琪将那二百多辆银子还给你。不过既然那些织布机我们家还是有用的,你叫她还一百五十两也可以。” 鲁十一讽刺一笑:“别说一百五十两银子了,那个贱女人就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鲁七郎笑道:“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她拿不出来,你将她卖了抵押不就可以了?反正你已经骗她签了那份契约,不是吗?你把那份契约拿出来,我帮你改改。” 鲁十一连忙将他们之前签的那份契约拿了出来。 那份契约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有些地方空的间隙要大一些。鲁七郎微微一笑,随即就提起笔,在空的地方填上几个字,整份契约的意思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按照原本的那份契约,哪怕沈玉琪没做成什么最后也不用承担后果的,可这一改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沈玉琪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甚至卖,身,都要把那些银子给还上。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着这份契约去找沈玉琪担责了。”鲁七郎笑道。 鲁十一看到那份契约十分满意:“果然还是七哥有办法。真不知道那个贱女人看到这份契约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如七哥在想个主意,让我好好折磨折磨她?” 鲁七郎笑道:“我看那个女人颇有几分姿色,而且还会织布,你不如让她收做妾室好了。” 鲁十一嫌弃道:“虽然姿色不错,可却是个蠢的,我才不要那样的妾室!” 鲁七郎心想,那个叫沈玉琪的女人确实蠢,可鲁十一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呢?他分明就比沈玉琪还要蠢!不然怎么会被沈玉琪耍得团团转呢? “虽然是蠢了点,可你要是直接将她卖了,也只是出一时之气而已,以后再想到她生气的时候,却是无处可撒气了。”鲁七郎笑道,“你要是纳了她,那你想撒气的时候就可以找她撒气,一直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后悔今天骗了你,那不是更好吗?” 鲁十一听着也觉得不错,于是问道:“那七哥,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还真是个傻的,这都要自己指点?鲁七郎心里不屑,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鲁十一了。鲁十一听完眼睛一亮,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他七哥毒! 鲁十一按照鲁七郎说的,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沈玉琪头上,然后去找他娘哭诉了。他虽然不得鲁老爷喜欢,可他亲娘崔姨娘深得鲁老爷欢心呀! 崔姨娘一听有人哄骗自己儿子,顿时火冒三丈。 “就那样的小贱人,你还敢把她留在身边做妾?就不怕她到时候反咬你一口吗?好儿子你听娘的,你若是想要年轻貌美的妾能给你找多少个过来都行,可那样的女人要不得又蠢又毒,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不可估量的事情出来?”崔姨娘对于鲁七郎的提议尽谢不敏。 然而鲁十一一向都很听鲁七郎的话:“娘,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要娶她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好,而是因为她骗了我,我要将她留在身边,长长久久的折磨她。” “这又是何必?”崔姨娘很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娘,她到底是沈家的人,虽然暂时闹掰了,但凭着这一层身份,她要接近沈家,比我们容易得多。”鲁十一认真道,“娘可知道之前城里人人都爱买的桃花手绳、五毒络子、荷花络还有绢花发带吗?” “那些东西我自然知道,我还瞒着你爹偷偷买过呢。”崔姨娘笑道。 鲁家和万家是生意上的对手,因此卢老爷一向不许鲁家人去买万家的东西。可之前万锦楼推出了那些东西,实在好看,鲁家有不少姨娘和姑娘都偷偷的去买了一些回来。 鲁十一笑道:“那些可都是沈家人做出来的,倘若我娶了沈家的姑娘,或许人家就愿意在这方面帮衬我们一二呢?如果我们能把那些东西拿到我家来卖,那就更好了,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崔姨娘皱眉:“你刚才不是说那她做妾吗?现在怎么又要娶她为妻了,那样的女人娶来岂不是受一辈子的罪?更何况一个乡下丫头而已,哪里配得上做你的妻子?” 鲁十一笑道:“只要旁人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就可以了,至于婚书上写的是妻是妾,那都由我们鲁家决定。” 崔姨娘这才舒展了眉目,欣慰道:“可以啊,你这小子终于有所长进了。” “那是自然,儿子长这么大,总不能白长岁数不长脑子吧?”鲁十一得意一笑,才不告诉崔姨娘这些都是鲁七郎跟他说的呢。 “好好好,聪明了就好,你若是在做生意方面有你七哥一半的灵光,你娘我都不用愁成这样。”崔姨娘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比你七哥要贴心多了。” 崔姨娘是不喜欢鲁七郎的,虽然鲁七郎对她十分孝顺。跟母亲娘自己的亲娘还活着,凭什么对别人的姨娘那么孝顺?还不就是因为鲁七郎自己的姨娘不受宠吗? 因此崔姨娘觉得鲁七郎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一向告诫鲁十一要远离五七郎,可鲁十一对此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崔姨娘生在内在也不能时刻盯着他,只能放任自由。于是现在鲁十一对鲁七郎几乎言听计从,却又偷偷瞒着崔姨娘,让崔姨娘一直被蒙在骨子里。 崔姨娘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一个手下给了鲁十一,并让那人跟着鲁十一去槐花村把沈玉琪的事情给办了。 鲁十一也是才发现沈玉琪算出账目不对以后就连忙逃了,原先沈玉琪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天天早到晚回,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一刻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可现在倒好,现在他需要找人承担责任了,沈玉琪就无影无踪了。 呵呵,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鲁十一拿着那份契约到了三叔祖家里,他直接将那份契约拍在了堂屋的桌子上,让身边的下文将契约的内容念了出来。 沈家人越听心里越慌,不明白沈玉琪为什么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等到听完的时候,沈玉琪的生母沈秋婶子就直接哭了出来。 “孩子他爹还有爷爷,你们说这事要怎么办呀?” 三叔祖却气得用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我先前就说那孩子心术不正,没想到她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欢子媳妇对我们家多好呀,有什么赚钱的营生都带我们家一份,可她怎么敢去破坏呢?” 沈秋婶子哭道:“我也知道玉琪这事做的不对,可爷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她年纪还这么小,偶尔做错事情很正常,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卖到那种腌臜地去吧?” “年纪小?她这年纪也算小嘛,村里多少姑娘年纪比她还小,却是家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勤快能干,什么都不用大人操心。” 如果可以的话,三叔祖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情,可偏偏如今出事的是他的曾孙女,他不能不管。 第六十九章 可三叔祖就算有心想管,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管。鲁家人说,要么就把沈玉琪嫁给鲁十一,要么就把沈家织云川布的方子送过去。 他并不想把自己曾孙女嫁到那样混乱的人家去,可他也不能把别人家的方子交出去啊,更何况他还没有。 “爷爷,您就帮帮琪丫头吧!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就去跟川子家说说,把云川布的方子送给鲁家就是。川子媳妇是个能干的,就算没有这样的方子,他们还能做其他的赚钱不是吗?川子媳妇不是刺绣打络子做绢花都能赚钱吗?” 三叔祖气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我们的家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琪丫头犯的错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那也不能让琪丫头……” “为什么不能?”沈玉琪看到鲁家人找来的时候还很害怕,生怕鲁十一要自己赔钱,可她没想到鲁十一提出的赔偿居然是要她嫁过去。 如果能嫁到鲁家去的话…… 这事是沈玉琪从前从不敢想的,可鲁家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呢?她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与鲁十一共事,在她看来,鲁十一虽然不那么聪明,但是长相还有家世比村里所有男人都要优秀,如果能够嫁给鲁十一的话,那是她赚了啊! 她已经见识过鲁家的富贵了,如今再看其他人家都觉得简陋不堪。沈玉琪越想越觉得,这世上只有鲁十一才能配上她了。 “嫁到鲁家也没什么不好。”沈玉琪将她娘扶起来,“娘,您听我说,鲁家的十一少爷挺好的,这些日子我都跟他在一起,虽然是为了织布的事情。这些日子他几乎对我言听计从,我日后嫁过去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那鲁家哪里是女人能待的地方?鲁老爷一个人就娶了多少个姨娘啊?还有很多无名无分的呢!鲁家的十一少爷是他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日后只怕也是个不省心的,你难道要一辈子过那样的日子吗?” 沈玉琪不以为然:“就算他日后跟鲁老爷一样娶了那么多女人又怎么样?只要他跟鲁老爷一样都能养得起就行了。我听说十一少爷的姨娘是鲁老爷最宠爱的一个姨娘,我若是嫁过去了,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只等着穿金戴银就是了。” “可是……” “哎呀,娘,你不知道十一少爷有多听我的话,不管我之前跟他说什么他都信了。只要他一直这样听我的,日后肯定也不会纳那么多妾,你放心就是了。”沈玉琪对自己无比自信,“再说了,已经见识过鲁家富贵的我还能嫁给谁呢?我现在看谁都觉得他们配不上我呢!” 鲁家的人在一旁听了,都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个小娘子居然如此猖狂,甚至觉得她可以拿捏得住他们家十一少爷? 虽然十一少爷之前确实信了她的鬼话,可那不是为了织布吗?倘若不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得到了云川布的方子,十一少爷又为了得到老爷的认可一时情急信错了人,谁又在乎她说什么呢? 换做平时的话,鲁家来的这些人听见沈玉琪吹牛肯定会出声否认的,可他们还记得鲁十一给他们的任务,那就是要尽快将沈玉琪迎进门,哪怕是骗进门的也不要紧。甚至骗进门还更好一些,鲁十一很期待看到沈玉琪以为自己可以进门当正妻结果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妾时候的模样。 三叔祖已经被沈玉琪的无耻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他教导出来的曾孙女。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沈玉琪不服气道,“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我知道太爷爷想把我嫁去什么样的人家,可我觉得那些人家都配不上我,比起鲁家的十一少爷差远了!如果十一少爷没有这个意思的话我也不强求,可人家既然有这个意思,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沈玉琪觉得自己很优秀,附近几个村子里除了徐博闻就没有配得上她的。可徐博闻都已经娶妻了,那就再也没人比鲁十一强了,她就是要嫁给鲁十一。 “你闭嘴!这些天你给我好好闭门思过,不许再……” “人人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太爷爷是不是太霸道了,连自己曾孙女的婚事都要插手?您老人家就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说到底,您又凭什么管得那么宽呢?”沈玉琪不满道,“您从来就不曾真心疼爱过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您的面子罢了!我从前傻,总是听您的话,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一直被您限制自由,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你……你……”三叔祖被她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见状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三叔祖。三叔祖都快满一百岁的人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他们纷纷用责备的眼光看向沈玉琪。 沈玉琪却不为所动:“你们喜欢听他的话,我却是不喜欢听的,整日就知道仗着辈分压人。他不让我嫁给十一少爷,难道真的是为了我好吗?不,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怕别人说他贪慕虚荣把曾孙女嫁去鲁家!可我才不要顾及他的面子呢,对我来说实惠得真的到手了才叫实惠!我就要嫁给鲁家的十一少爷,谁也不能阻止我!” “好,我不阻止!”三叔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然翅膀硬了,那你想做什么都由你来决定,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管你,希望你以后也别求到我的面前。当然了,我们家其他人也没必要为了你的事情承担责任,日后这个家里除了你们这一房的人,你谁也不许求。就算你求了也不要紧,他们愿不愿意帮忙都随他们。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他们只要不愿意帮,我也没有二话。”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如今看沈玉琪,都觉得这丫头鬼迷心窍了。现在就敢陷害林织云一家,谁知道她以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那鲁家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能够得宠的姨娘们自然在后院穿金戴银,可是那些不能得宠的姨娘呢?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沈玉琪是正妻下场可能没那么凄凉,可鲁家哪个正妻是受鲁家男人喜欢的呢?众人都觉得沈玉琪这个决定十分糊涂,只希望沈玉琪的所作所为不会牵连到他们了。 甚至于沈玉琪的几个亲嫂子都不想管这个鬼迷心窍的小姑子了,只是他们这一房该由沈玉琪的父母做主,她们就算有什么不满也没人在乎。 沈玉琪听了三叔祖的话只觉得很搞笑,只要她嫁去了鲁家,那她日后就是鲁家的少奶奶,跟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鲁家的少奶奶哪里有用得着乡下泥腿子的地方呢? “太爷爷放心,日后不管我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求到娘家头上来。只不过不管我日后如何富贵,也不会帮扶娘家的,太爷爷可要管住家里的这些人,让他们千万别求到我头上来!” 三叔祖道:“这你放心,我会约束好他们的,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最好是这样!” 沈玉琪才不相信呢,在她看来,等她成了鲁家的少奶奶以后,附近几个村里除了鲁家少奶奶们的娘家,谁都得巴结她才行。当然了,如果娘家人愿意巴结她的话她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她什么都不会为这些人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要将自己的日子过好都不容易呢,哪里有精力去管别人呢? 沈玉琪于是当着三叔祖家里所有人的面与鲁家派来的下人签订了婚事,并收下了鲁家给出的聘礼。 纳妾倒是不需要什么聘礼,只要给足够的钱就行。可骗沈玉琪做妾的话,却是那点钱都不用花了。鲁家送来的聘礼在乡下人看来已经很好了,可那些都是崔姨娘不要的旧首饰,虽然看上去很新。 崔姨娘因为最得宠的关系,手里的首饰一向不少。她基本隔个两三年就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匣,因为里头的东西快要装不下了。每次妆匣满了的时候,她都会挑出一部分她不需要的送去翻新,等翻新好之后再留着赏人。 这回她刚翻新好一盒首饰回来,于是就直接让鲁家的下人带去当聘礼用了。除此之外,聘礼里头还有几匹不错的丝绸,三叔祖家里有不少女人都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丝绸,好几个眼里都是艳羡的神色。 沈玉琪看见她们这样心里更是得意,故意当着她们的面将自己得来的聘礼都清点清楚,然后在一片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里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呵呵,那林氏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管她多能赚钱,可日后能过上自己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生活吗? 她不能! 第七十章 家里不少人都觉得沈玉琪不像样,然而沈玉琪的亲爹亲娘已经被她说服了,其他人再说什么都只会显得多管闲事。虽然他们都是三叔祖这一房的,但村里像他们这样从三叔祖开始就不再分家的真的仅此一户,想要参考别家的做法也参考不了。 三叔祖也发现了,他能叫自己的儿子们都把劲往一处使,他的儿子们也能约束好孙子们不要争吵,可再下一代还要约束的话就太难了。他们家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人心就有点散了,只是平时不触及利益的时候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沈玉琪那一小房人都以为沈玉琪是要嫁进鲁家当少奶奶,因此没一个觉得这样不好。 三叔祖也懒得再管他们了,不仅不管,还直接把家给分了,然后在自己大孙子的搀扶下亲自去给沈君川夫妇二人道歉。 “我老了,如今很多事情都管不了,之前差点给你们造成麻烦,我很抱歉。” 沈君川连忙道:“三叔祖言重了,一大家子人多了,出现几个不服管的很正常。总之最后没事就好。” 三叔祖长叹一口气道:“不管了,从前是我想岔了,总觉得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在一块儿才好,却没想过他们并不乐意。如今干脆分了,也好日后清静。往后他们再犯什么事,你也不用看在我的面上放过他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虽然帮过你,但也只是小恩小惠而已,不值得让你吃亏补偿。何况你一早就带着我们家的曾孙女曾孙媳赚钱,早就还清了。” “三叔祖放心,我有分寸的。” 沈君川从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人,之前一直对沈玉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林织云早有对策,他心里明白沈玉琪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沈玉琪当时看到他们有人往棉絮里掺了蚕丝并没有看错,林织云确实让人往棉絮里掺蚕丝了,只不过做的不是之前那种云川布,而是一种新的布料。 林织云织的一些提花布,府城那边的杂货铺都给了比较高的价格,可林织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想让最贵的提花布更柔和顺滑,色泽更鲜亮好看,这样才算物有所值。 林织云觉得生意要长久做下去,那肯定是需要不断改进的。她之前织的那些布其实还可以改得更好,于是她开始研究起了其他方子。 林织云心里清楚,掺了蚕丝的布匹其实不好卖,因为价格尴尬。可既然她的布匹已经到了那个价格,那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材料做得更好一点呢? 棉布做得再好也不如丝绸鲜亮,但掺入蚕丝再配上其他东西,却是有希望达到的。沈玉琪想偷她方子的时候,她正好在研究这个,便将计就计了。 林织云原本没觉得什么,不过看三叔祖这样,她心里却不太好受。 沈君川揽着她的肩膀道:“这事我们做得没错,三叔祖也没错,是沈玉琪居心不良没有分寸而已。我看我们也不用刻意报复教训,嫁到鲁家就够她受的了。” “鲁家那么糟吗?我看林络星也是要嫁去鲁家的,那边一直客客气气的。” 林织云虽然听说过鲁家的混乱,觉得那不是一个好去处,但对鲁家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她总觉得鲁家虽然混乱,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但那么一大群儿子,总能有几个好的吧? 听沈玉琪家里的意思,那鲁十一虽然年纪小点,但是很有担当。赔了二百多两银子以后不仅没让沈玉琪赔钱,还要迎娶沈玉琪。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说明鲁家的那位十一少爷对沈玉琪是真心的,不需要担心。 沈君川却道:“鲁家十一郎是个不成气候的,可他与鲁七郎关系好,对鲁七郎就会言听计从。鲁七郎这人狠毒,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损,沈玉琪这是自投罗网,日后有她受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鲁家要娶沈玉琪当少奶奶,都是沈玉琪家里人说的?鲁家的人可有正儿八经地过来下聘?” 林织云摇了摇头:“听说因为沈玉琪的关系,鲁十一亏了两百多两银子,就当那二百多两银子是聘金了。” “可不是?鲁家还能真缺那二百两银子不成?这不下聘,婚书也没让沈家看到,我看这事肯定有猫腻。不过就算她嫁过去当正妻也没用,鲁家的男人一向都只把正妻当摆设。” 沈君川觉得沈玉琪这条路是怎么都不可能走通的,一来鲁家少爷们挑正妻一般找的都是地主家的或者寻常商户。这些人一般不如鲁家有钱,但是在某些方面都有可取之处,可以跟鲁家合作。就比如林络星,她虽然没什么好出身,可她有徐博闻那样一个姐夫,倘若日后徐博闻能够入朝为官,那鲁家也算多了一个靠山。 而沈玉琪什么都没有,鲁家根本就看不上她,不论是娶她做妻还是骗她为妾,都是为了将她带回家好好折磨而已。沈玉琪现在看不清,日后可有的她好受。 “好了,不说她了。”沈君川对沈玉琪没什么兴趣,“我听说你最近又在研究新的方子,可有研究出什么来?要不要我帮忙?” 沈君川在这方面确实帮得上忙,林织云每每都惊叹于他的天赋,越发觉得自己能嫁给沈君川大概也是天意。她自己固然能织布能刺绣,且天资卓绝,学得比她娘还快。可她能做的也只是想出更多花纹,一直被限制在前人已经给他们打好的底子里。要不是因为沈君川一直帮她改良织布机和纺纱机,她也不会想到要自己研究织布的方子。 “提花布的已经差不多了,之前让游商拿去府城试卖了,比之前的反响还好。我想以后提花布不用限量那么少了,再多加二三十匹也是卖得出去的。”林织云笑道,“我最近想试试改良麻布。” “麻布?” “对,虽然我们卖的棉布价格也不高,最近他们去跑商也能卖出不少。可最近卖的越来越少了,因为对大部分乡下人来说,那样的棉布一年买一两次就够了,平时他们大部分用的还是麻布,不然家里负担不起。”林织云认真道,“我从前在林家时穿的也基本都是麻布,麻布粗糙,还很硬。做出来的衣服不仅不够好看,穿起来也不舒服。” 沈君川点了点头,他从前一直穿的也是麻布,知道林织云嫁过来之后才给他将粗麻布衣全都换成了细棉布衣。大概太久没穿了,他都快忘记从前穿粗麻布衣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那做得怎么样了?” 在杜夫子的计划里,沈君川如果拼一把的话可以在明年一口气从童生考到秀才,再拼一把的话举人也是有希望的。当然了,杜夫子不太敢想。毕竟许多人穷极一生也还是个秀才。 可杜夫子不敢想,沈君川敢想,因此他最近在书院也很忙,许久没关注过林织云在家里做什么了。难得休息,他想一次都问清楚。他并不愿意他们夫妻俩会生出什么隔阂,而避免隔阂最好的方法就是没有秘密。 因此只要有空,沈君川就会抱着林织云说话,将这段时间他们俩各自遇到的事情交流一遍。 林织云也很喜欢这种模式。 “你看看这个,这个是我改过四五次的了,比起之前的麻布已经好了许多,但我觉得应该还能改得更好,只是一时还没有头绪。” 林织云取来了她最近织好的麻布,又取出一张关于麻布的方子给沈君川看。沈君川从前对这些东西是不够了解的,然而因为林织云的关系,他在边上看了很多,慢慢的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这个比起寻常的麻布已经柔软细致很多了,费的成本和功夫不大吧?”沈君川问道。 “自然是不大的,我织麻布也是想卖给寻常乡下百姓的,如果成本太高,那他们又如何买得起呢?还不如棉布呢。” “这样就好,方子我留着有空的时候看看。改日你织麻布的时候也可以让我在边上看着,我看看织布机和纺纱机是否还有改良的空间,或许我们可以弄一台专门织麻布的。” 沈君川觉得,做不同的东西就该利用不同的工具。可惜张木匠技术有限,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高,不然他就可以研究出同时适合织麻布、棉布和丝绸的机子出来了。如今就只能先这样凑合着了。 虽然林织云觉得沈君川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沈君川却觉得自己做的远远不够,还是让林织云累着了,他应该更努力一些才对。 可林织云也担心他会累着。 “我看你最近功课重了很多,还是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吧?” 沈君川笑道:“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不着急,所以这事我也不会着急。我看你这麻布也差不多可以卖起来了,等以后想到更好的再改就是了。最近夫子要带我们出去游学,是在江南的一处,听说那儿盛产丝绸,我到时候过去帮你看看。” 林织云一愣,她对江南倒是向往已久,没想到沈君川先去了。只是游学到江南的话未免太远了些,她与沈君川成婚到现在还没怎么分开过呢。 第七十一章 “相公是要去江南何地?要去多少时日?” 林织云有些紧张,生怕沈君川会离开很久。 她自从离开林家以后,日子便一直过得不错。虽然这有她一直不曾松懈好好织布刺绣的缘故,但沈君川也帮了很多忙。而且没有沈君川的话,他们家里就剩三个弱质女流,总觉得不太安全。从前碍于沈君川不敢找上门来的人,在沈君川不在的这段时间,只怕要蜂拥而来了。 她如今对沈君川已经很依赖了,一听到沈君川要离开一段时间,便忍不住抓住了沈君川的衣袖。 沈君川被她这小动作弄得心都要化开了,甚至生出了一种将林织云一起带走的冲动。 不过这只是一种冲动而已,他答应过要带林织云去江南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去江南的鱼米之乡的那三个州,离这儿确实有些远,来回加上游学的时间大约要三个月了。” 林织云一听到这个就更不高兴了:“那等相公回来岂不是正好过年?” “差不多吧。”沈君川也觉得这时间有些长了,可这游学的机会难得,他也不能轻易放弃,“你有什么喜欢的,我到时候带回来给你?” 林织云喜欢的当然是沈君川能够留下来,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江南那儿的丝绸是最发达的,听说那边有一种布叫缂丝,我还从未见过。你这回去江南若是看见了缂丝,就给我带一小片回来吧。” “这个简单,我一定帮你办到,除了这个应该还有其他的吧?你难道对江南那边流行的花纹就不好奇吗?”沈君川问道。 林织云笑道:“自然也是好奇的,只是江南那边每年都会上贡大量的丝绸,想必每年新出的图案也会有很多很多。相公是要去游学念书的,不该把心思放在收集这些花纹身上。其想着给我收集这些图案,还不如相公好好念书,早日考中举人,到时候直接带我过去,自己看不就好了吗?” 沈君川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带你过去自己看。” 到时候是肯定要带她过去的,这是沈君川早就答应她的,他自然会想办法做到。只是到时候到底有多遥远他就不知道了,所以这次有机会去江南,只要有空的时候,他也愿意收集临摹一些图案回来带给林织云,他相信到时候林织云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了,其他的要求也没有了,只希望相公能够好好保重自己,每天一定要按时吃饭。要你按时去睡觉大概是不可能了,只是休息的时间一定要足够,不然休息不够的话,相公念书的时候也会事倍功半啊。”林织云叮嘱道,“天冷了也要记得加衣,我给你做了那么多衣服,不是让你放在柜子里当摆设的,这次一定要多带几件过去,该换的时候就换,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沈君川笑道:“我哪里是不好意思,我是舍不得穿。” “那就更不应该了,衣服做好就是要穿的放在柜子里一直不动是让虫子咬吗?”林织云瞥了他一眼。 沈君川不由更乐了:“你我澄清那么久,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这样唠叨。” 林织云有些不满:“相公这是嫌我烦了吗?” “哪里哪里,为夫哪里敢嫌你烦呢?”沈君川笑道,“你会这样叮嘱我开心还来不及,只是你这边叮嘱完一遍,一会出去跟娘说了,娘大概又要盯住一遍,说不定妹妹一时兴起也要叮嘱亿遍,到时候只怕我这耳朵就起茧子了。” 沈君川心想,还好他憋到了快要出门的时候才说。这事是半个月前公布的,他若是半个月前就跟他们说了,只怕要被家里三个女人轮流唠叨半个月,那他还能读的进书吗?只怕要被吵得头都疼了。 虽然他的妻子母亲和妹妹都是为了他好,他心里也是领情的,可他真的受不了别人这样反复叮嘱。从前他娘总是叮嘱他不要出去跟人鬼混,那个时候他总是很不耐烦,心想,如果他不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出门做活,哪里有钱给他娘治病呢?又哪里有钱去还债呢? 虽然他爹当初倾家荡产把他三叔欠下的债都还了,可这就导致了他父亲死的时候,他们家没钱办葬礼,又零零散散的跟人借了一些。葬礼过后,他们家又没米下锅,还得去找人借一些。沈家那些人懒得懒,蠢的蠢,一个个都不顶事,在三房那几个男孩长成之前一直都是他在支撑门户。 他也很累,他也不想每天起早贪黑的出门,他也不想养着那么一大群人,尤其是二房。可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他总不能指望着二房那群米重养家吧? 因此每回他觉得他娘要开口唠叨了,他便会急忙躲开,表现得很不耐烦,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弧,现在只要他娘一张口,他就下意识的想跑。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不耐烦听别人唠叨的,可林织云这样唠叨他的时候,他竟然有点开心。 大概是因为他头一次被林织云唠叨吧,而且林织云的唠叨里满满的都是关怀,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感情。 有妻如此,他都不想走了。 林织云柔声道:“你也不能怪娘和妹妹唠叨,他们哪个不是为了你好呢?而且他们之前受过那么多苦,如今你要是暂时离开了这段时间,肯定有很多牛鬼蛇神会射门的。以妹妹的聪明母亲的敏感,他们肯定会想到这些,到时候只怕更不安了。” “你也是不安的吗?”沈君川问她。 林织云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只是想到她和沈君川从前说过,彼此之间要没有秘密的,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确实有些不安。说实话,我们家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与你当年在村子里干过的那些事情也有关。他们怕你不敢得罪你,我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可一旦你离开了那些人只怕……” 他们家现在是树大招风,一旦沈君川离开了,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有些事情他可以想办法解决,可如果有地痞流氓成群结队上门的话,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办法。其实家里还有两个更娇弱的女子,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君川听到林织云的话,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妹妹都是外柔内刚的,可这外柔内刚在男子绝对的武力之下,不堪一击。尤其是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像她娘那样,由里到外都是柔弱的,到时候只怕还会哭哭啼啼的拖后腿,让那两位外柔内刚的女子,连内心都不再坚定。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让游商少在外面跑商,让他住进张木匠家里,可以时刻看着你们。反正他现在也跟妹妹定亲了,住在附近的话遇到事情上门帮忙,村里人也不会说闲话的。” 林织云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还算不错。 “张木匠家平时也会造福你们的,更何况磊子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肯定会帮把手的。”沈君川想了想道,“我在村子里还有一些兄弟,这段时间也可以让他们经常到附近走走,如果有人上门找麻烦,他们可以马上帮忙。”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林织云犹豫。 游商是个孤儿,这段时间住在哪里都不会被人诟病。而张木匠一家本来就住在他们隔壁,随时过来帮忙很正常。但要叫其他住的远的兄弟们也时常往这儿跑,林织云就觉得不太好了。 她像都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虽然也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矫情,可一大群男人时常在她边上走来走去的话,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林织云从前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可她现在已经嫁人了,沈君川又是名声不能有污的书生,她便该时刻注意了。 更何况以前说她好吃懒做,这样的名声只是让她嫁出去困难而已。可要是传出有损清白的名声,那她日后只怕不能做人了。 沈君川也想到了后果,不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我关心则乱想当然了,如果真那样做的话,到时候家里只怕会有更多的麻烦。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如我去书院里问问其他同窗吧。反正还要再过几日才出门,这段时间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林织云点了点头。 沈君川在书院里就跟苏缙最好,于是他第一个问的人也是苏缙。 苏缙觉得这个风格问题没什么好考虑的:“你找外男看着嫂子当然不方便了,但是你找几个护卫不就行了吗?” 沈君川无奈道:“家里没有男主人的话,多了几个男护卫对她名声也不好呀。” “那倒也是,可你找几个女护卫不就行了吗?” 在苏缙看来,这根本就不叫事。 沈君川惊讶道:“你们家还有女护卫的吗?” “当然了,沈兄如果需要的话我见你啊。”苏缙大方道。 第七十二章 南駌23:17:36 沈君川没想到苏缙家里居然还有女护卫,而且苏缙足够大方,还愿意借人给他。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沈君川还是想借的,可他又不太好意思,毕竟他从前很少麻烦别人。 苏缙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家里人手够用,你暂时借几个过去也没关系。而且你也就是借几个月而已,反正以后总会还给我的,对吧?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日后嫂子做出了什么新的绢花,你送我一份就是了,我妹妹很喜欢那个。” “行,那我回去就跟她说说。” 沈君川回去之后就跟林织云商量了借人的事情,林织云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 她原本就担心沈君川不在了,以后会有人上门找麻烦,现在沈君川要去借几个女护卫回来,她自然是欢迎的。 “不过我看这样以后我们家也要买几个人才行。”林织云笑道。 沈君川闻言不由叹了口气:“这事其实还要怪我,如果不是我至今都没有考上功名,不能买人,我们家也不会有这样窘迫的情况了。” 林织云好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至今都还没好,又哪里去弄个功名回来?” “所以还是怪我,如果我早些上进的话,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林织云可不敢再跟他聊下去了,再聊下去也不知道要勾起沈君川多少伤心事。事实上这种事情怎么都怪不到沈君川头上去,他当时的条件并没有办法早些上进。沈家那个时候根本没有钱负担孩子们读书,只有沈老太爷会定时教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识字。而且沈老太爷认识的字还没有沈君川多,沈君川有空的时候,沈老太爷还要让他教自己的堂弟堂妹们念书。 不过沈倦穿一向痛恨二房,平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二房的那几个堂弟堂妹她是不肯教的,沈老太爷只好自己亲身上阵。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向偏心二房的沈老太爷和沈老太太在亲自教养了二房的孩子以后,就更偏心二房了。 只不过沈老太爷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对不起,大黄因此没做过太过分的事情。不过沈老太太却是个糊涂的,只要二房在她面前哭诉几句,她就会去找沈君川的麻烦,还好沈老太爷拉得住他,至今还能相安无事。 林织云是很不喜欢沈家那些人的,可她身为晚辈不能说长辈的坏话,因此只能转移了话题。 “你说那位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娟花,我到时候去做就行了。不,我看今天晚上我就先做好吧,等你明明去见人的时候,顺便把这些绢花送出去。” 沈君川笑道:“也不用这样着急吧,时间太赶的话,或许做出来的绢花不能让苏姑娘喜欢呢?反正那边也不着急,我看你就慢慢做好了,等我留学回来以后再让苏缙交给苏姑娘。” “那样也行,不过我最近新绣了几条帕子,你可以先拿去给苏公子送人。” 林织云说着,就从柜子里取出了几条新绣好的帕子。 “如今正值秋季,菊、花开得正好,我便采了些菊、花,将这些帕子揽上了菊、花的香气。帕子上绣的也是菊、花,相公可以看看我这菊、花绣的如何?” 沈君川接过帕子一看,便笑着称赞:“我就知道你亲手绣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你这菊、花绣的比我画出来的还要传神,那苏家姑娘一定喜欢。不过你绣这些菊、花花了不少功夫吧,就这样送人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一些?” 沈君川是不太舍得的,他对刺绣虽然不太了解,但花纹的繁琐复杂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他直觉这东西并不好绣,林织云绣这些东西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就这样将林织云的心血白白送出去,他会很心疼。 林织云笑道:“这些图案我都已经画下来了,把这些帕子送出去以后,我还能再绣出几条一模一样的,说不定比上回绣的还好呢,相公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沈君川亲眼看到她画的那几幅菊、花图之后,才放心地将帕子收好了。 “云娘的画技也是越来越好了,再这样画下去,只怕不久之后就能超越我了。” 林织云笑道:“我也觉得最近画工有所进步,其实我特意请教黄夫人呢,黄夫人画画很好的。黄夫人说我如今的画工已经小有所成,等我彻底出师了,我就把我之前画过的所有画样子全都记录在一本册子上,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出本书呢。” 沈君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云娘若是靠这个出书的话,大约能赚不少银子,只是这些花纹都是你的心血,白白让人看了去,你不觉得可惜吗?” 林织云笑道:“这又有什么要紧的,那些花纹绣在手帕上,织在丝绸上,原本就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别人只要有心模仿,只要见过我们家出的东西便能模仿去了。可我一向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会用一个花纹吃一辈子。我每年甚至每个月都会推出新的花纹新的款式,只要我脑子还能动,我就能一直想出新花样来。旧的那些被别人学去了,那就学去了,反正我是不会吃亏的,这第一笔钱都是我赚的呀。” 沈君川格外喜欢林织云这自信的模样,不由捏了下林织云的脸笑道:“我们云娘可真厉害。” 林织云听到这话就更高兴了,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夸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可去了林青河家以后,林青河他们却没有这样夸过她。 林家人大约都觉得她是傻的,不明白正常的行情,总是说她做的不好,一直打压她,嫌她一点用都没有。 可她娘就是做这个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哪里能不明白呢?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因此才能算计着给林家做事,在不让他们得到更多钱的前提下,又很好的锻炼了自己的功夫。 可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也没有人能夸到点子上,因此她多少有些寂寞。自从嫁到沈家以后就不一样了,沈君川对那些绣活虽然不了解,可他对画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他总是用欣赏画的角度去欣赏林织云绣出来或者织出来的东西,也会从绘画的角度给林织云提出一些意见,这些对林织云来说都是受益匪浅的。 “我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的。”林织云在这方面还挺有信心,“不过相公也要越来越厉害才行,妻凭夫贵嘛,只有相公走得更高更远,我绣出来的东西才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不过林织云觉得沈君川已经很厉害了,沈君川只是缺了点运气而已,哪天他运气到了,福报自然也就跟着到了,日后肯定会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好,就是为了娘子,为夫也会拼尽全力的。”沈君川也笑道。 沈君川一直都觉得,如果他不是一时兴起娶了如今的妻子,那他的日子一定会跟现在很不一样,他从前除了每日忙里忙外的赚钱以外,就没有其他目的了,虽然会时不时的问书,可是自己看到底能看见多少呢? 他天赋再好,也不可能自学到可以考科举的水平。所以如果当初没娶林织云的话,现在他大概还会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过日子,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所以说他是为了林织云才念书的也没问题,起码他从前以为自己要娶林绣月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上进。 也不是看不起林秀月,只是那个时候他对林绣月并不了解,因此也无法给他提供更多的动力。可林织云就不一样了,他是见过林织云的,也对林织云有几分好感,而且林织云还是他恩师的女儿,因此他对待林织云原本就会更珍重一些。 更重要的是林织云原本是要嫁给一个秀才的,后来出了变故要嫁给他,他总觉得林织云受了委屈。他并不想让林织云受这份委屈,所以就想既然她原本是要嫁给一个秀才的,那只要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秀才,林织云就不亏。 可人的欲、望都是没有止境的,从前他只想着自己考一个秀才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他进了书院念书,在夫子们的殷殷期盼之下,他便觉得自己还可以考个举人,还可以考个进士,说不定还能入朝为官。 他从前觉得自己能考上秀才就很好,可他现在的目标却更明确了,他想做官最好还是做户部的官,因为林织云老是觉得他适合户部。 这样一笑,沈君川就发现了,他如今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林织云希望他做的,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上镜是件好事,不过你也别太拼命了。我知道杜夫子他们都是怎么想的,可是你还年轻,就算再等三年去考也来得及,所以不需要着急。这回去游学该学的地方你就好好的学,有空的时候你便多休息,不需要为我操心,也不要废寝忘食的用功。” 林织云总喜欢在他松散的时候说几句要他上进的话,又会在他说自己要上镜的时候,叫他放松一点,不要太拼。 沈君川觉得,这大概就跟他甘之如饴的原因了。 第七十三章 沈君川跟林织云商量好之后,沈君川就去苏家借人了。苏缙这人十分大方,很好说话,直接借了六个女护卫给沈君川。 “这几个应该够了吧?” 沈君川点头笑道:“够是够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不知道你这些人都是从哪儿买的?这段日子能不能先帮我留意一下,等我考上秀才以后也去买几个?” 苏缙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人都是我们自己家里养出来的,从外头要买到这样的只怕不好买,不过你放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我就会努力帮你办到。要在外面买这样的护卫,虽然不好买,但只要有心还是有办法能够买到的。” 沈君川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他虽然有心想买,但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听到苏缙这样说了,便改口道:“如果太麻烦的话就不用了,说实话只要我在家,我们家里也不会遇到太麻烦的事情,我一个人基本上都是可以解决的。” 苏缙笑道:“沈兄若是一辈子在乡下,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可沈兄日后不是要进京赶考的吗?我相信以沈兄的才智,日后一定能够高中的。倘若要进京赶考的话,还是多做些准备比较好。” 沈君川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道:“那行你就找人先帮我留意着,只要不太麻烦的话就行。” “沈兄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办的,妥妥的。”苏缙笑道,“此次游学,还望沈兄能够多多关照,我这人很少出远门,到时候只怕会闹出很多笑话。” 苏缙很有自知之明,他在书家是千娇万宠的小少爷,虽然不骄纵,但自理能力是没有的。可是这次去游学夫子不让他们带太多的仆从,每个人最多只能带一个书童。 他们白花镇又不是富裕的地方,大部分书生都是没有书童的,大家听到这条件也都无所谓,唯有苏缙不同。 沈君川也不知道苏缙是什么来历,只知道苏家很有钱就对了,而苏缙这位小少爷也非常龟毛。在书院的时候这家伙就跟大家不太一样,虽然她努力表现的想跟大家一样,可她吃饭要家里另外送饭过来,衣服穿的虽然跟书院其他人的衣服看上去是一样的,可那料子却千差万别,贵重许多。而且每回去书院的时候,这位小少爷身边都跟着七八个人,有四个打手还能顺便抬抬轿子,两个书童帮忙翻书研磨,捶肩捏腿,端茶送水。还有两个是专门用来跑腿的,比如这位少爷想吃什么了,想用什么了,那两个跑腿的就会赶紧跑出去买。 苏缙一向都这么大阵仗,沈君川一开始还觉得夸张,久了也就看习惯了。偏偏这回夫子不愿意继续惯着苏缙的臭毛病了,非要他把所有的仆从减至一人。诸家上下都觉得他受不了这个委屈,觉得这游学不去也罢,还不如在家好好待着,另外找几个夫子给他上课。 然而苏缙对江南心向往之,宁愿自己过得苦一点,也想过去见识见识。苏家人没办法,只好叫他将最得力的一个打手带上,还对着沈君川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沈君川照顾苏缙。只要沈君川肯照顾苏缙,那不管沈君川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可以考虑帮忙。 果然苏缙将沈君川所求告诉他爹娘以后,苏家老爷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沈贤侄你放心,这对我们苏家来说不过是小事而已,我们苏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你需要什么样的人,又需要多少人,这些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好。” “那就劳烦苏伯父了。”沈君川对此十分感激。 苏家老爷笑道:“这算什么老板,你到时候不要嫌我家那小儿子麻烦就行了,那臭小子一向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还要麻烦你多看着他,我就怕他到了江南那种吴音侬语的地方,尽往烟花之地钻。” 沈君川闻言有些尴尬,觉得这位苏老爷说话也太不讲究了,哪有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数落自己小儿子的,就算他心里真是那么想的,说出来多少委婉一些也好啊。况且他觉得苏缙也不是那样的人,他们镇上县里都有秦楼楚馆,但苏缙从来不曾踏入,想来他在酒色之上应该是不太在意的。 “你别不以为然,这小子现在看着老实,是因为镇上县里的那些花楼他都去过了。听说江南水乡的姑娘要比我们白花镇的漂亮许多,他对此向往已久。” 沈君川闻言不由看了苏缙一眼,这位苏家的小少爷居然是这样的人吗?平时看不出来啊,隐藏的那么好吗? “爹,你胡说什么呢?我何曾对江南水乡花楼的女子心向往之啊,您不要当着我同窗的面胡说八道,万一沈兄日后为了洁身自好不肯理我了,可怎么办?”苏缙顿时急了。 苏家老爷不以为然道:“不肯理你了,岂不是正好赶紧回来给我做生意,我们好好的商家何必去念书呢,你看你念书也没念出所以然来。” 苏缙更不服气:“怎么叫我念书也没念出个所以然来,我在我们知微书院的成绩还算不错的,年年都排在前十呢。” “可你们书院的前十除了之前那位姓徐的小子,还有哪个考上秀才了?” 苏缙闻言只觉得心口一痛,心想他爹说话也太伤人了。虽然这是事实,但当着沈君川的面,苏缙却觉得他爹不能这样说话,这跟诅咒沈君川考不上秀才有何区别? 苏缙对沈君川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也是跟徐博文同窗过几年的,对他来说徐博闻确实挺厉害的,反正比他强多了。可比起沈君川,徐博闻却差了点意思。徐博闻比沈君川强的地方就是他比沈君川多读了好几年,可沈君川入学不到半年就已经赶上了徐博闻考秀才前的进度。这不是说明沈君川要比徐博闻强很多吗? 更重要的是他从前一直都在前十,不是第九名就是第十名。自从沈君川教授他功课以后,他就进步神速,如今已经能够挤进前五了,这是他之前一直都无法达到的。 苏缙相信,只要沈君川一直这样给他补习功课,总有一天他能排在仅次于沈君川的位置上。 他既然对沈君川有所图谋,又想让沈君川在去游学的路上照顾自己,那自然就得把这回的事情办好呀。 沈君川回去的时候十分引人注目,因为他身后居然一次性跟了六个女护卫。哦,还有一个男护卫。这个男护卫是苏缙自己要用的,可因为一人只能带一个书童,所以苏缙就将他另一个得力的人手放在沈君川身边,这样在留学的路上,这个人还可以继续照顾苏缙。这对苏缙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让他捡个人他绝对会受不了的。 过这一幕在外人眼里看来毕竟跟现实不一样,他们只看见了沈君川身边站了个男人,后面跟了六个女人都很奇怪。 “这川子身边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女人?” “可不是嘛,你看他们一个个的模样还都不错,虽然比不上川子他媳妇儿,可他媳妇打扮的不如这六个姑娘好看呀。而且我看这六个大姑娘都是黄花大闺女呢。” “莫非如今沈家的日子好过了,川子就想纳妾了?” “那不可能吧,沈家如今的钱不都是他媳妇赚下来的吗?川子如果一下子纳了六个妾,他媳妇还不闹翻了天,到时候他可就没钱花销了。” “说不定川子已经把他媳妇制的服服帖帖的了,所以哪怕他要拿这么多钱,他媳妇也只能忍气吞声。” “我看不可能圈子就算要纳妾也得等到他考上秀才以后再说吧,哪有忽然找这么多女人过来的?而且你们看这六个姑娘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里面出来的丫鬟,说不定是大户人家想跟沈家买布呢?” “听说镇上的苏家少爷与川子的关系不错,说不定这六个姑娘是他跟苏家借来的人呢?” “可是好端端的,他又跟苏家界什么人?”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最后觉得与其他们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去问沈君川。 “各位父老乡亲们,这六位姑娘还有这位仁兄,都是我们叔家借来的娘子最近要新做一批部,人手不太够,便让我去苏家借了六个心灵手巧的丫鬟过来。等娘子忙完了这一波到时候就会把人还回去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只是等沈君川一走,他们又开始抓心挠肺般地在想,林织云又要做什么样的布了?这次的布也会跟之前的布一样好卖吗?为什么要多织布就得去其他地方借人呢?他们村子里还有这么多没活干的女人,难道叫他们不行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这川子媳妇可真不会做事。 沈君川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可没想过这些从小学习,拳打脚踢的女护卫还能绣花织布。 第七十四章 林织云看见沈君川一口气带了七个人回来都愣住了,他以为沈君川能借到一两个就很好了。 沈君川也无奈道:“我早说过,苏缙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了些,有时候他的热情让人还挺难招架。这两个姑娘是他借给我们的,至于这个他是自己要用,但是书院规定了一人只能带一个书童,所以他就塞我这儿了,到时候还是伺候他的。” 跟在沈君川身边的男子忍不住到:“如果沈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吩咐我去做的。” 沈君川笑道:“那就不用了,我一向喜欢自己动手的。” 沈君川带回来的这几个人,男的叫苏二,女的分别叫苏红、黄、绿、青、蓝、紫,反正身上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就叫什么名字,十分好认。就在站林织云面前一字排开的时候怪像一道彩虹的,震撼得林织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如今只能庆幸他们家的新房子建得不小,哪怕忽然多出这么多人,也能住得下。 “沈夫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们去做的,我们原本在苏家做的也是丫鬟的活,只是兼职了护卫而已。”苏红落落大方的笑道。 林织云好奇道:“你们这名字是根据彩虹的颜色取的吗?怎么好像少了一个颜色?” 苏绿笑道:“苏橙嘴甜又跟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二姑娘最喜欢她,因此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可舍不得借给别人。” “原来如此,那你们在叔家待的好好的,忽然被我借到乡下地方来,心里会不会不乐意?”林织云到底是不敢轻易喜欢他们的,毕竟书家的丫鬟身上穿戴的比她还好一些,想来在苏家的时候也是没过过苦日子的。 苏红笑道:“沈夫人这话严重了,我们是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会有怨言的。您若是什么都不让我们做,平时只供着我们,关键时刻才叫我们出来看家护院,只怕等我们回到苏家还要被夫人和公子发落呢。” 林织云想了想问道:“那不如这样,你们身上的衣服换洗都由你们自己来,至于别的我也不会叫你们多做,只是有空的时候帮忙打络子刺绣或者做鲜花如何?” “那当然好,说起来还是我们占的便宜呢,我们原本在苏家的时候也会帮公子姑娘们做这些活,只是我们的手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沈夫人,如今沈夫人肯教,是我们的福气才对。” 苏红大概是这六个丫鬟里面领头的,大部分话都是她一个人说的,而且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虽然苏家不差钱,但也不至于白养这么多人。这几个会武功的丫鬟,虽然从小学的是拳脚功夫,但也不可能在用不上拳脚功夫的时候苏家白吃白喝。除了武功女工,她们也是要学的,平时做的基本上都是一等二等丫鬟的活,虽然比较轻省,但与沈君川夫妇二人想的只做女护卫的生活有所不同。 林织云见她们都愿意配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沈君川会给她请六尊大佛回来呢。 林织云和沈君瑶给苏家过来的这些人收拾了一下住处,又仔细询问了他们各自擅长做些什么,分别记录下来,打算到时候按照他们的兴趣分配。苏家过来的那几个丫头对林织云的安排都很满意。 林织云最近又想出了几种络子的编法,还有几种新的绢花。之前因为她要织提花布的关系,一直没有功夫做这些东西,不过她全都在图纸上画下来了,如今书家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她干脆就把这些东西都交给苏家的那几个丫头做。 苏家来的几个丫头都是心灵手巧的,林织云最多交三遍她们就能学会了。林织云对此十分高兴,他觉得苏家这几个丫头都是懂你礼勤快的,他们给林织云做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很高兴。而且林织云要给他们钱,他们都不肯收,说是他们这段时间虽然到沈家做活,可苏家那边还是给酬劳的,他们不能收两份酬劳。林织云无法,只好在饭菜上多用点心,好让他们每个都吃得开心,并且让他们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喜欢都可以自己留一份。比起钱来,苏家的这几个丫头还是更喜欢他们现在做的东西,因此每个都很高兴。 林织云见了也很高兴,她从没想过大户人家的丫鬟居然如此好养活。 不过这几个大户人家过来的丫鬟也很高兴,他们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对了,学会了不少东西,日后肯定能更得主子喜欢。比如说二姑娘最喜欢的苏橙,二姑娘喜欢她就喜欢在她的那一手好绣活儿,比他们所有人都好。可苏橙的绣活再好也好不过沈夫人呀!如果他们能从沈夫人这学的一招半式,说不定回去就能讨到二姑娘的欢心了呢? 二姑娘是苏家最得宠的姑娘,而且二姑娘本来就为人大方,每月赏给自己身边丫头的东西都够这些丫头做好几年活了。苏佳其他几个丫头都对此十分羡慕,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有机会去二姑娘身边做活儿。尤其是本来就在二姑娘身边的,更希望自己能够取代苏橙的位置。 要是林织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话,恐怕只能跟他们说一声抱歉了,因为络子娟花这种东西还可以手把手多教几回,可绣活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是不可能一下子超越别人的。 然而林织云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这几个丫头拿着绣架来请教她的时候,她也没多想什么。他们问了什么她就教了什么,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有些特别的秀法,只要不是特别私密不能外传的,她都教给苏家这几个丫头了。 因为这几个丫头学得很快,她教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苏家来的这几个丫头没想到她本事居然这么大,而且还不藏私,在苏家好几年学到的都多。他们到底是从小就学拳脚功夫的,在女工方面不如从小跟在姑娘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学的好。那就会造成一种麻烦,那便是平时姑娘们会更器重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那几个丫头,而他们这几个学拳脚功夫的很难接近姑娘们的身边,于是也很难得到姑娘们全心全意的信任,能做的事情就少了很多,拿到的赏赐也就跟着少了。 虽然说他们比其他丫鬟多了一份护卫的钱,可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吗?其他姑娘的喜好,他们或许一时半会儿摸不到门,可二姑娘是最喜欢刺绣的,如果他们多学一点的话,日后跟在二姑娘身边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林织云并不知道他们在感动些什么,期待些什么,她如今只是给自己找个帮手而已,不藏私一是因为他们学得快,自己很有成就感,二就是因为她还想跟苏家结个善缘。虽然这几个看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可这些小丫头也能发展成她的人脉啊。以后若是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些丫头帮忙在苏家的主子面前美言几句,或许就能成了呢。 沈君川离开后没多久,村里果然就有人过来找麻烦了。 鲁家上回做云川布没能成功,他们觉得自己是被林织云摆了一道。虽然二百多两银子对他们鲁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那种屈辱感却是他们不能承受的。 鲁十一决定那沈玉琪为妾以后想着日后折腾沈玉琪的日子,高兴了几天又开始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要是也能把林织云强掳过来做妾的话,一定会更加爽快。至于沈君川的大名,他虽然听过,但并不将其放在眼里。虽说沈君川很能打,可再能打他也只是个乡下你腿子而已,无权无势的凭什么跟他们鲁家斗? 他要是将林织云强掳过去毁了清白,沈君川只要不想戴绿帽子就只能休了林织云,而林织云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到时候只能让他为所欲为。 鲁十一越想就越是痛快,不过当着沈君川的面他知道要下手不容易,所以等沈君川一走他就召集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上门去找林织云的麻烦。 其实等林织云出门的时候,他下手会更方便些,可鲁十一这人跟鲁七郎混久了,性子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恶劣。他觉得私底下对林织云做点什么都没意思,不如让别人当着林织云婆婆的面欺辱林织云,好让他们婆媳二人先生嫌隙。 当娘的肯定都受不了,媳妇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到时候没等沈君川回来,林织云就会先被赶出沈家大门。 而他则可以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将林织云带回自己家。鲁十一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了一回,因为林织云的双手巧夺天工,那这么一个妾回来,可比沈玉琪值钱多了。 沈玉琪只能给他折腾着玩而已,而林织云不仅能被他折腾着玩,还可以帮他赚钱。 第七十五章 鲁十一原本觉得沈家如今一个男丁都没有,虽然边上住着张木匠一家,就连游商也特意搬了过去,可那有什么用,这些人虽然就住在隔壁,可真遇到什么事也不是那么赶得及的。只要他找的那些地痞流氓速度快点,就能迅速地败坏林织云的名声,到时候林织云无处可归就只能从了他。 可鲁十一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地痞流氓还没能进沈家大门,就直接被几个女人打了出来。 鲁十一对此事势在必得,因此他虽然不会亲自动手,却是一直跟着那群地痞流氓远远的在边上看着的,想要找个机会及时上前英雄救美。结果美人没能救到,还要他救几个地痞流氓? 虽然这些地痞流氓本来就是他找来的,可他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尤其是这些地痞流氓,还收了他不少钱呢,结果就这样被人打了出来,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鲁十一也要跟着面上无光。 “真是一群废物。” 要不是鲁十一想看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高手,他真想现在立马走人,不然万一被人发现了认出来了,他岂不是很尴尬? 林织云看到那群地痞流氓被打出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和沈君川都有先见之明,也幸好苏缙是一个大方的人,一次性借了那么多女护卫给他们,否则面对那五六个地痞流氓,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家原本只剩三个女眷的,真遇到五六个地痞流氓,光是人数就够打赢他们了,更别说他们三个都只是弱女子。 “沈夫人不用怕,这些都只是街头小混混,没有什么功夫,除了力气大一点就没什么用了。”苏红笑道,“可是他们几个力气大,我们姐妹几个力气也不小呀,只要他们不是一口气招来成千,上百号人我们都不成问题的。” 林织云笑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们才行,你们有什么想吃的菜,我一会儿就去买。” “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呢,就算没有好吃的,我们姐妹几个也会尽力帮忙的,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苏家的几个丫头嘴上都是这样说的,可一提到要给他们做好吃的,他们还是喜笑颜开,推脱了几句,最后也没有坚持推脱下去,一一跟林织云报了菜名。 林织云觉得这些姑娘都挺可爱的,而且他们这回做得好,她确实应该犒劳犒劳他们,因此也美滋滋的进屋拿钱,准备出门买菜了。 不过她才刚从屋里拿好钱出来,就立马被苏家的几个丫头阻止了。 “沈夫人,刚才姐妹几个报的菜名我都记住了,买菜这样的活就让我去吧。”苏绿笑道。 林织云笑道:“说好了是我要犒劳你们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们跑腿呢?还是我去就好了,我在村子里待了好几个月,每次出去买菜都平安归来,应该没事的。” 如果她没记错,这几个地痞流氓根本就不是他们槐花村的槐花村,现在大部分人还比较敬重他们,除了跟沈家二方一样眼红他们将日子过得红火的那些人。可那些人平时最讨厌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欺负她呀。 苏红严肃认真道:“买菜的事情夫人以后都交给我们姐妹几个吧。这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虽然夫人从前不曾出过事,可这不代表夫人以后也不会出事啊,那些地痞流氓才刚来没多久,我看还没走远,这个时候夫人要是出去的话很容易遇到意外,到时候若是没有人能上前帮忙哭天喊地也来不及。” 林织云觉得苏红这话怪不吉利的,不过苏红这话也是为了她好,她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自然会领情。 “你说的也对,既然如此,今天买菜就让苏绿去吧,以后我买什么都写张单子给你们,你们自己轮流排,或者看谁高兴去就谁去。”林织云说着就将手里的钱都给了苏绿。 “夫人放心,我是我们姐妹里面几个腿脚最快的人,只要夫人将买菜的活儿交给我,我日后保证每天都是第一个回来的。” 苏绿并不介意自己要去买菜,毕竟买菜这份活是她主动求回来的,她这人好奇心比较重,遇到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要亲手试试,这回也是因为之前从没买过菜,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她腿脚很快这点是真的。 苏绿对自己很有信心,苏红对她却没有什么信心,跟着苏绿一起去了。因为她觉得那些地痞流氓还没有走远,如果苏绿一个人出去并且还被那些地痞流氓看到了,只怕又会被那些地痞流氓下毒手,所以她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苏绿是有些嫌烦的,不过她也知道苏红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虽然她并不开心,可还是默默接受了。 就如苏红所料,虽然鲁十一和那些地痞流氓都没有见过林织云的真面目,只听说模样生的还不错,而苏家的这几个丫头模样生的也不错,又是刚从沈家大宅里面走出来的,鲁十一和那几个地痞流氓便自动将出来买菜的苏宏苏绿认成了林织云妯娌二人。 不可避免的这几个地痞流氓又被揍了,第二次这回他们终于发现了,之前在沈家大寨门口被揍的时候,因为对方太大了,他们没看清,不知道是谁动的手,现在他们终于确定了,就是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他们以为很好欺负的小丫头揍的。 原来的沈家竟然请了这样厉害的几个丫头,鲁十一真是害惨了他们。 鲁十一也惊讶极了,他没想到沈家居然还有这样出众的丫头。 也不知道那些些丫头是他们夫妻两个从哪个角落里摸出来的,不过没关系,鲁十一觉得倘若以后林织云要嫁给他的话,他就指明要这两个丫头过来陪嫁。到时候左拥右抱不算,还能胸前一个背后一个享尽齐人之福,不就连齐人都没有他美呀。 而且这样武艺高强的牙疼如果能收服过来的话,该多有成就感啊。 鲁家的十一少爷就这样在青天白日里做起了大梦,原本他一个人做梦别人没看到也不会打扰他,偏偏那几个地痞流氓被苏家两个丫头揍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鲁十一的名字招了出来。 鲁十一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个村里,并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要他不被那几个地痞流氓亲眼撞见,找个机会悄悄躲开也就是了。 但他心里还是很不高兴,他为了请这几个地痞流氓,还花了不少钱呢,结果这些人拿了他的钱没有办成事,居然还把他给供出来了,这是在找死吧。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沈玉琪忽然从边上路过。 “十一少爷,真的是你啊!” 在苏红苏绿还在想鲁十一究竟长什么模样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沈玉琪传来这样一声呼喊,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沈玉琪蹦蹦跳跳地朝鲁十一走去。鲁十一这段时间跟沈玉琪须疑为一贯了,见沈玉琪叫他了,就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沈玉琪见了高兴极了,心想十一少爷的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不然他怎么会一看见我就笑得这么灿烂呢?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鲁十一喜欢她,她以后能分到的家产肯定就越多。沈玉琪对自己十分信任,她一直都觉得倘若自己是个有钱人出身,一定不会比那些贵家千金差劲,倘若他能够就此嫁入豪门,日后一定比那些阔太太都要气派。 鲁十一笑完之后就觉得事情严重了,他连忙跑到沈玉琪身边,想提醒沈玉琪不要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可沈玉琪哪里知道鲁十一在想什么?她看见周围的人听到她一声呼喊之后,就纷纷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心里十分得意。沈玉琪心想既然鲁十一过来找她了,她一定要好好炫耀炫耀,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她会是他们村子里嫁的最美满最富裕的一个。 “沈姑娘你……” “十一少爷,您是来看我的吗?我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您心里一定是想我的。” 鲁十一才刚刚开口,沈玉琪就娇滴滴地自顾自说话了,她将头低下,做出了一副害羞至极的模样,看着鲁十一一阵反胃。 倒不是鲁十一不吃这种风格,只是沈玉琪长得精明,这般作态实在难看。 然而沈玉琪却毫无自觉,她又朝周围望了一眼,然后仰装害羞地说:“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吧,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儒家的十一少爷,我的未婚夫。” 沈玉琪说话的时候可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偏偏脸上的神情还硬要挤出害羞的模样,大家进来都十分无语,干脆不看他了,各自干各自的活。 鲁十一被她气得够呛,要不是还要把这个女人骗回家折磨他,真想立即上前堵住她那张烂嘴,真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敢往外说。 眼见着苏红苏绿都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他,鲁十一更是在心里将沈玉琪大卸八块。倘若被这两个丫头看出点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沈玉琪的。 第七十六章 苏红和苏绿确实觉得很奇怪,她们在来沈家之前就被苏缙叮嘱过,说鲁家所有人都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但凡鲁家靠近沈家,他们就要提提高警惕,不能让鲁家得手。 今天沈家那边刚有人来闹事,他们就在不远处看见了鲁十一,说是巧合,苏红苏绿都是不太相信的。 鲁十一见苏家的那两个丫头还直愣愣地看着他,便顺着沈玉琪的话说了下去:“我许久没见你了,就过来看看你缺什么。” 这话鲁十一自己都说得发酸,他并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听他那语气,苏红跟苏绿就更不相信他了。 不过苏红苏绿不相信,沈玉琪却是十分信任鲁十一的。因为沈玉琪一直都觉得鲁十一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才会在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以后鲁十一还愿意娶她,甚至今天特意跑到这里来看她,说明鲁十一心里是有她的。 槐花村里的村民们大多数都比较朴实,听到鲁十一和沈玉琪这样说了,他们也就这样信了。一个个的都觉得沈玉琪的命真好,这算是他们村里嫁的最好的人了吧? 沈玉琪看着村民们羡慕或者祝福的眼神,心里越发得意,她心想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真正嫁给鲁十一以后成了鲁家的少奶奶,她一定要去林织云和沈君川面前耀武扬威。 “我其实也没什么缺的,不如你先去我家坐会儿?”沈玉琪提出邀请。 沈玉琪根本就没有把鲁十一的客套话当成客套话,她还在心里列出了一张清单,想要告诉鲁十一她到底都缺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这一房的人都觉得沈玉琪马上就要去当少奶奶了,一个个巴结她还来不及,哪里会亏待她,因此对于槐花村的村民来说,沈玉琪什么也不缺。可沈玉琪并不这样想,沈玉琪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普通的村民了,她觉得自己是鲁家未来的少奶奶,不管什么用度都应该比比照着县里的有钱人家来,所以她什么都缺。 不过她马上就要嫁去鲁家了,倒是不用什么都换,可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嫁妆家里给她准备的嫁妆实在不像话,只比其他姐妹多了半两银子而已,这对沈家这房来说其实已经很多了,可沈玉琪并不满足。 为了嫁妆的事情,沈玉琪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鲁家其他几位少奶奶,就她所知鲁家七郎的少奶奶,嫁过去的时候光是陪嫁的田地就有一百多亩,压箱底的妆银也有两千两。当然了,这位鲁家的七少奶奶娘家本来就是鲁家所有少奶奶里头最有钱的,她不好跟人家比,可就算是鲁家最穷的少奶奶,压箱底的装银也有三百两啊。她这边三两银子都凑不齐,能像话吗? 沈玉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是最差的那个,因此她的嫁妆银子必须要三百两以上,最好凑个五百两,可他们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就算是没分家的时候,那乌压压几十口人加起来也掏不出这么多钱。 沈玉琪心里也很清楚,跟娘家要肯定是没希望的,这笔银子只要能掏出来就行,具体是谁掏的并不重要,如今她能借的也只有鲁十一。虽然五百两银子是多了一些,可最后她是要带着这五百两银子嫁到鲁家去的,到时候这五百两银子还归鲁十一,鲁十一又不亏。 不过就算她要借钱,也不能当着村民们的面借,不然她多没面子啊。所以沈玉琪想先将鲁十一带到自己家里去,再悄悄地跟鲁十一说这件事。 可鲁十一觉得像槐花村这样的穷乡僻壤,肯定没有什么好去处,尤其是沈玉琪这样的,人家听说他们家刚刚被分家出来,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屈尊将会去那种鬼地方做客? “沈姑娘,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情要做,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你家做客了,真的很抱歉,改日有空我在登门拜访。” 鲁十一摆出一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然后还没等沈玉琪再度开口,他就直接翩然而去。村民们和沈玉琪都没能回过神来,只有苏红跟苏绿对视了一眼,总觉得鲁十一来的蹊跷,去的也突然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买好菜回去以后,苏红跟苏绿就把这件事给林织云说了,林织云听后心里也提起了警惕,转头又将这事儿,跟沈君瑶还有何氏说了,让她们母女二人最近也小心些。 何氏一向柔弱,早上见过那样的场面之后,之后就一直瑟瑟发抖,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她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坏,明明她儿子儿媳妇也没有故意招惹谁,那些人怎么就不放过他们呢? 可何氏心里也明白,跟那样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哪怕觊觎他们家钱财的是他们最亲近的人,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些事情早在十年前她就看明白了。不过明白归明白,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害怕极了。从前,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无所不能,可她丈夫还是被那些讨债的人给害死了。当初二房会欠下累累赌债并不是偶然,而是那些觊觎沈家钱财的人有心设计。如今他们沈家又有了东山再起的趋势,那些寄予他们沈家钱财的人又从四面八方过来了,而现在面对这一切的是她柔弱年轻的儿媳妇,她这个儿媳妇真的能把那些人都摆平吗? 何氏还记得当年沈正临死前跟她说过设计这一切最有嫌疑的人就是鲁家。鲁家有如今的家业,不少都是他故意设计,别人吞并后得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沈家究竟何德何能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鲁家看上。 “娘,你怎么了?”沈君瑶看着何氏担忧道,“早上那样的事情您不用太担心,我们家如今有这么多会功夫的女护卫,保护着那些地痞流氓,以后就算再来找我们麻烦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沈君瑶以为何氏是害怕了,轻声安抚她。 何氏叹了口气道:“真正可怕的人并不是那群地痞流氓,他们成不了气候的,我知道。” “难道你是在担心别的事情?”沈君瑶开始思考,最近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娘担心的。自从嫂子嫁到他们家以后,她娘需要担心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何氏叹了口气道:“我真正担心的人家是鲁家,当年你们父亲临死前就跟我说过,设计你们二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鲁家的人。鲁家几乎什么生意都涉及了一些,但做得最好的最好的就是他们鲁家的赌房。鲁家人也经常利用这个赌房给别人设圈套,圈了不少钱。” 何氏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林织云和沈君瑶说了一遍,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只是鲁老爷一个就已经很难应付了,如今鲁家十几个少爷都慢慢长成,开始朝各方各地施展手段,日后只怕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林织云只能宽慰道:“不管有多难,只要我们一家人上下一心,这样的日子总能挨过去的。相公也说了,我们家并不会一直都待在怀化村,只要离开了这个县城,吕家纵使有再大的手段,也不能将我们如何。我们只要保证这两年都平平安安的待在槐花村就好了。” 可是听了这话心里确实舒坦了不少,可他也不确定这两年内他们是否真的能安安静静的待在槐花村。 “如果这事很棘手的话,不如去苏家问一下我们二姑娘?”苏蓝忽然道,“我们家二姑娘对沈夫人的做娟花的手艺十分感兴趣,倘若沈夫人以此为由前去找二姑娘,二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只要二姑娘高兴了,她什么都愿意帮你们的。” “这不好吧,之前跟苏家也借了这么多人来,已经是我们叨唠了,如今哪里还好意思再麻烦苏家呢?”林织云委婉地拒绝。 “这算什么麻烦,鲁家对村里人来说确实是庞然大物,可在我们苏家面前不值一提。只是平时老爷夫人低调而已,这才让那什么万家和鲁家充了大头。不过夫人也说了,那万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鲁家却只会羡慕路流的手段,根本不堪一击。” 林织云无奈一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苏家丫鬟觉得不堪一击的,儒家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无可抵抗的庞然大物,除非他们能找到比鲁家更厉害的靠山。 就她所知,这镇上比鲁家强的也就那么三四户,其中一户就是周县令家,一户是之前跟林织云订过嫁衣的柳家,一户是开了万锦楼万卷楼之类的万家,还有一户就是苏家了。 前面三户人家,林织云多少都听说过,沈君川也能磕磕绊绊的说几句前面三家的背景,反正就是在其他地方有人不是家里有做官的,就是在京城里有人的,反正比起平头百姓都稍微有点地位。 周县令和柳家都是祖上有大人物的,而万家本身并没有那么强,只是有靠得住的亲戚而已。至于苏家,就连沈君川也只知道苏家很有钱而已,或许在其他地方有人又或许没有,总之十分神秘,他捉摸不透。 第七十七章 苏、周、柳三家都与林织云或多或少有过交集,可周家和柳家只是跟林织云买过东西而已,连人情都算不上,林织云并不觉得他们能当自己的靠山。真正能合作的其实只是万家而已,只是万家的关系又不是那么牢靠。 林织云觉得,与其依附这些人家,倒不如等沈君川自己考出来。只要沈君川能考上秀才,身为白花镇唯二的秀才,鲁家应该就不怎么敢对付他们了。 说实话,就是现在鲁家也还没正式对付他们。林织云觉得,鲁老爷现在应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鲁十一想做出点成绩,才盯上了他们家。只要鲁老爷不出手,光鲁十一一个人还是好对付的。 苏家的几个丫头也觉得他们不需要把鲁十一放在心上。 “夫人放心吧,只要鲁老爷没有出手,就那几个地痞流氓,我们都能应付的。” 林织云笑道:“我自然是信任你们的。对了,我最近又想出了新的绢花样式,你们要不要看看。” “好啊好啊,沈夫人做出来的绢花一定好看!”苏家的几个丫鬟都很兴奋。 “如今正是秋季,我之前已经做过了秋菊系列的娟花,最近想着秋日里又不是只有菊花,芙蓉和桂花也开得很好,我便做了些芙蓉花和桂花的绢花。” 苏绿奇怪道:“芙蓉娟花我可以想得出来,可是桂花那么小一点点,要怎么做娟花啊?” “你们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织云笑着将她们领进了自己的绣房。 “原来真的可以做成桂花的绢花啊?” 苏家的几个丫鬟看到林织云做的那一串桂花步摇都惊呆了。也不知道林织云是用什么布料做出来的,反正那桂花有雪白的,有金黄的,一串一串一粒一粒小小的,中间还穿了一点小米珠,看过去就跟真的桂花一模一样。林织云用这样的桂花绢花做了珠花、步摇还有发书。苏红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桂花发梳,一串串桂花长长地垂了下来,十分美丽。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娟花呢,倘若我们二姑娘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苏绿也笑道。 “这个芙蓉花的菊花才是真正的好看呢,我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芙蓉花!”苏紫对桂花不感兴趣,她一眼就看到了另一个竹楼里装的芙蓉娟花。 苏紫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朝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箩筐的芙蓉娟花。芙蓉花主要是白色和粉红色的,有单瓣的也有重瓣的。这几种常见的芙蓉花,林织云都做了绢花,她还依着芙蓉花的花型做了些其他颜色的,比如浅绿的,淡紫的,还有粉白交加的,每一朵花型都做得十分精美,令人一见就喜欢,也不管芙蓉花是否真的有这个颜色。 林织云笑道:“你们几个能过来,实在是因为苏家大方,我想着我受了苏家这样的大恩,一点表示都没有也说不过去,于是便做了这几种绢花,想要送给苏家表达我的感谢,你们觉得这些娟花苏家的姑娘们可会喜欢?” “这其实也不算大恩,不过是借几个人而已,苏家从不缺人,因此苏少爷还有二姑娘才会答应的。”苏红笑道。 苏家过来的这几个丫头,基本都是苏缙和苏二姑娘房里的。他们俩在苏家都是受宠的主子,因此身边的丫鬟下仆都比其他主子要多一些,所以借六七个人出来并不算什么。尤其是苏缙要跟着书院的同窗们一起去游学,身边的丫鬟暂时都用不到,因此一口气就借了四个出去。 “我知道这六个人对书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说却是不同的,经历一事,如果是没有四位姑娘帮忙,我们一家三口只怕都要遭殃,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们是必须要有所表达的。”林织云笑道,“这些绢花你们先挑吧,每个人都可以挑一件你们挑过的,我就不去送了,只送一些你们也没有的,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苏红笑道:“沈夫人大方,这是我们的福气,我觉得沈夫人思虑的很周到,只不过要送给苏家姑娘的得比我们手上这些更精致些,不知道沈夫人还有没有准备更好的?” 苏绿撇嘴道:“沈夫人做的这些娟花已经够好了,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吧?我看我们挑几样不那么显眼的就可以了,反正我们是丫鬟总不能带戴得比主子还要招摇。” 其他丫鬟也觉得苏绿说的有道理,因此他们大部分人都挑了桂花的绢花,这些看起来比较不那么招摇。芙蓉花的花形更为大气,一般都是姑娘们戴的,丫鬟很少会戴这样的花。 林织云看见他们几个都很好说话,对他们更多了几分感激,又另外拿出了一些小娟花给他们。这些小娟花的花型也都比较低调,主要是桃花,梨花,梅花,海棠花,还有一些小雏菊。林织云为了让他们喜欢,还特意依照他们名字的颜色做了一份,果然苏家的这几个丫鬟看见这些小娟花都很喜欢。 “不知道沈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去拜访二姑娘呢?我们可以提前给您准备一下,而且去苏家的话,有些机会需要提前说一下。” 苏l绿这人只要一高兴,做事就很周到。 林织云见状,就知道送礼这一步是自己走对了。 “姑娘们的礼物好准备,我做的这些小娟花总能拿得出手,可是既然要去苏家,总得给苏家的夫人们准备一些礼物,不知道夫人们又喜欢什么呢?” 还在规闺阁的小姑娘们最讨厌被人说一个俗字,因此他们还会带带绢花之类的头饰。可出嫁了以后的夫人一般就带金银玉饰了,很少会带这样的娟花,因此林织云觉得自己的娟花在夫人们面前是拿不出手的。 苏红笑道:“夫人们虽然不戴娟花,可是夫人们都要穿衣裳啊,沈夫人不是也会织布吗?我看您卖到府城的那些布料就很不错,或许您还可以织几匹上好的绸子送给夫人们。” 林织云问道:“一定要绸子才行嘛?” “沈夫人卖给府城的那些布料,听说是擦了丝的,这样的布料虽然看起来跟丝绸差不多,可原料上到底省了一些钱,尽管花纹再美,苏家的夫人们也是不会喜欢的,苏家的夫人们从来只穿绫罗绸缎,其他的料子一概不用。”苏红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是我从未吃过丝绸,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要注意的,苏红姐姐知道吗?” 林织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可她从未做过这方面的事情,并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因此还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在边上指导一番。 苏红笑道:“苏青是从江南来的,夫人有什么需要问的,尽管跟苏青说就是了,想必她一定知无不答。” 苏青走出来笑道:“我们家原来就是织绸子的,村里好几户人家用同一口丝绸机子。只是后来我爹娘生病了,村里其他人趁机夺走了那台丝绸机子,家里一时供不上才将我卖了出来,我也是从小织绸的,夫人有什么需要问的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那正好,我还未曾买过丝绸机子,而且也不知道蚕丝应该挑什么样的才好,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等明日苏青就陪我一起出去挑蚕丝吧。”林织云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这丝绸织一匹又需要多长时间呢?” 苏青笑道:“我看织布的话,沈夫人根本就不用担心您平时织布是什么样的速度,想来织绸也是什么样的速度,只是蚕丝要弄比较麻烦,买现成的又不如自己弄的好,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林织云笑道:“这也没关系,一个月之内能搞定就可以了。” “一个月的话好像太久了,鲁家最近小动作不断,还是提前让二姑娘知道比较好。”苏紫笑道,“我之前看到了沈夫人做的几把绸扇上面刺绣可漂亮了,沈夫人若是有空的话,不如给夫人们都做一把绸扇好了。苏家有好几位夫人都喜欢双面秀呢,沈夫人只要两面能绣上不同的图案,想必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织云觉得这个可行,便问道:“那几位夫人都喜欢什么样的绸扇呢?这些你们都知道吗?” “那当然了,虽然我们都是少爷或者二姑娘的吓人,可是身为下人想要在苏家待下去,总得把几位主子的心意都摸透才行,几位喜欢的颜色花样还有形状,我们还是能说个大概的。” “这样就够了,看来我还要继续麻烦你们了。”林织云笑道。 “这算什么麻烦呢,我们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沈夫人,沈夫人也都将您知道的跟我们说的呀,我们这算互惠互利吧。”苏紫笑道,“只要沈夫人多教我们几种刺绣的法子,我们就不吃亏。” “对呀,还有做绢花的法子。” “行,那我以后想到什么都交给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吃亏。”林织云也真心地 第七十八章 林织云在苏家的几个丫鬟面前信誉一向很好,大家都相信她会说到做到,林织云也确实教了他们不少技巧,他们一个个的都很感激。 他们报答林织云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把林织云想知道的,并且是他们所能说的都告诉林织云。林织云在教他们刺绣和做绢花的同时,对苏家的几位夫人和姑娘们的喜好都摸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苏青去挑蚕丝。 苏青确实是这方面的好手,不论是挑拣蚕丝还是讨价还价,都表现得游刃有余。林织云见了十分欣赏,心想要是自己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帮手就好了。只可惜人家是苏家的丫鬟,跟着苏家可比跟着她有前途多了。 挑好了蚕丝以后,林织云又去买染料,她买的那些染料都是颜色比较深的,苏青看了十分费解。 她们之前明明已经告诉过林织云几位夫人和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了,为什么林织云还会挑一个苏家大部分女眷都不会用的颜色呢? “这些颜色会不会太老成了,苏家很多位夫人都不喜欢这种颜色的。” 林织云笑道:“我买的也不多,没关系的,我只是忽然有了一种构想,打算试试看罢了。如果能成的话自然是好不成的话,我还有其他的花样可做。” 苏青心想林织云每种暗色的颜料拿的确实不多,可她这也挑了太多暗色的吧,也不知道这样的布料是想做出来送给谁的。如果需要送给苏家的那些夫人,姑娘们恐怕是送不出去的,就连他们苏家的老夫人都最喜欢鲜艳的颜色,身上一向只穿大红或者金色,绝对不会穿这样的颜色。 林织云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她又拿了苏家几个丫鬟跟她说过的苏家其他女眷最喜欢用的几个颜色,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织云回去以后就将外头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沈君瑶,然后自己安心的开始给苏家的女眷们设计丝绸的图案。她原本想顺着几个丫鬟说的,给每位夫人和姑娘们都专门定做一匹丝绸,可那样实在太费时间了,她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想不出那么多花纹。而且时间拖不得了,倒不如想两三个花样多做几匹送人好了。只要她织出来的丝绸足够独特漂亮,想必苏家的几位夫人都会喜欢的。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她希望一切都能在中秋节之前赶好。 林织云还是头一回这样赶制东西,她有些手忙脚乱,甚至废寝忘食。好在如今家里可用的人手多了,才不至于让她忙中、出错。 林织云花了两天的时间,设计出了三种图案,她先挑了一个最简单的开始试织第一匹丝绸。这丝绸机子是她买回来以后专门让张木匠改良过的。 换作从前张木匠肯定不会这个,不过这段时间他跟着沈君川学了很多,又帮着沈君川改良了很多机器,因此在这方面也算得心应手了。尤其是他之前给林织云改良过那么多织布机,如今这台跟之前的那些大同小异还是很好改的。 苏家的几个丫鬟这才知道,原来林织云用的织布机跟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我听说沈家的云川不跟其他的布匹很不一样,要比正常的布匹宽了许多,原来都是因为机子不同吗?”苏绿好奇道。 “确实如此,之前我织布的时候就想过,如果布匹能织的再宽一些就好了,这样才显起衣服来要方便许多,恰好当时我夫君也在,他就想办法帮我改良了一下织布机,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苏家的几个丫鬟年纪都不大,这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闻言一个个都羡慕极了,恨不得自己日后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心灵手巧的好护军。 “沈公子可真好,怪不得我们家少爷与他玩的好呢。”苏绿感慨道。 苏紫小声道:“可我听说以前沈公子还挺混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啊?” 苏红不由瞪了苏紫一眼:“阿紫你在胡说什么?既然沈公子跟我们家少爷是好友,那他又怎么会是个混的呢?” 林织云笑道:“夫君以前行事确实简单直接了一些,不过现在不会那样了,他从前也是没办法被生活所迫,现在日子好过了,自然不用像之前那样苦了。” 苏红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关于沈君川的事情,其他丫头或许不清楚,但他身为少爷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沈君川从前的确是个混不吝的,只是娶妻后才改好了。就沈君川从前做的那些事,说句大逆不道也不为过,林织云倒好,居然用简单直接这样的词去形容。从前被沈君川折腾的那些人,也都挺苦的,但林织云就只记得沈君川苦。 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夫妻情深吧,反正她是不太看得懂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沈公子以前是怎样一个直接法呢?”苏紫又好奇道。 苏红忍无可忍:“阿紫,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问题怎么那么多?你问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哪些事情是你该问的,哪些事情是你不该问的?” 林织云连忙打圆场道:“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倒也不用太认真。我父亲从前都做过些什么事,只要苏子有心知道往外头走一圈,随便问一遍便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我也不需要多说了,更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苏红无奈道:“夫人你不知道这丫头可不能惯着她,从前就是因为口无遮拦得罪了家里,不少人才会被卖出来的。到了苏家以后,她虽然勤快能干,可是也得罪过好几个主子,倘若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只怕少爷也保不住她了。” 林织云这才不再多言,说到底苏紫和苏红都是苏家的丫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都应该由苏家来管教,她不该越祖代袍。 苏红怕苏紫日后会惹下麻烦,便单独将苏紫带出去问话了,林织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织布。 她的提花布一向都知得很好,附近几个县估计都没有比她更好的织娘了。这话并不是她织布技术最好的意思,而是她不仅织布技术娴熟,并且在花纹和颜色搭配方面很有天赋,比之许多人都要强。 苏家的几个丫鬟看到林织云这一手都十分羡慕,她们早就想跟林织云学织布了,只是一直在衡量着,还没下定决心。一来他们待在这边的时间不长,要学会织这样的提花布肯定不容易,二来便是他们平日里最多做做刺绣和打络子之类的活计,织布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的房间也放不下那么大的织布机。 那如果他们真能学会这门手艺的话,便是不能在主子们面前讨好,日后出嫁了也能有一门手艺赚钱啊。 苏红教育苏紫是特意挑了离绣房比较远的地方,然而苏家的几个丫鬟都是学过武功的,耳力要比常人灵敏许多,他们能隐隐听见苏红跟苏子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不妙。怕被林织云听见,苏绿便主动开口跟林织云闲聊,想要转移林织云的注意力,不让林织云听到外头的动静。 “沈夫人,日后我若是被少爷发嫁了,是否可以来投奔你呢?”苏绿笑道,“我觉得槐花村这儿很好,山清水秀的,又有了夫人这样的大善人,愿意教导女子读书认字刺绣织布,多不容易啊。我也算是个手巧的,倘若日后出嫁到槐花村来,或许能过上好日子呢。” 林织云笑道:“便是你年纪大了要出嫁,苏公子也不会将你嫁到这样的地方来呀,槐花村到底太穷了些,你们这些丫头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只怕吃不了这些苦。便是你们吃得这些苦,苏少爷也舍不得你们吃这样的苦呀。” 林织云对苏绿说好越发和善起来,因为她知道苏绿的好意。 苏家的大部分丫头都是很好的,其他几个丫头见苏绿开始跟林织云闲聊,也跟着凑趣。林织云便一边与他们谈笑风生,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没有人知道她的耳力有多灵敏,从前她在林家时一个人在外头刺绣,便能听见屋里林青河跟王氏的谈话。现在纵使苏红刻意走远了,说话的时候还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林织云怎么也没想到苏紫那个小丫头居然是喜欢沈君川的。 按照苏紫的说法,从前沈君川去苏家做客的时候,苏紫就时常在一旁侍奉茶水,她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欣赏沈君川的。 苏紫天生一张圆脸,看上去十分娇憨,大家也会以为她的内心跟表面一样天真无邪。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她比其他的丫头都要早熟,很早之前就想过日后自己应该嫁给什么样的夫君,她看不上府里的小厮,也看不上府里的管事,她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有手段,容貌都应该嫁给更好的人。 毕竟嫁给苏家的那些下仆,她这辈子便也只能继续当个下人,她的子子孙孙都将继续当下人。 可她不愿意这样下去,她想嫁给一个书生,好好辅导那个书生,等日后书生考上了举人,她也可以当个官家娘子。 她这样的念头别说林织云没想到了,就连跟她一起过来的几个丫头也都没能想到。 第七十九章 苏家的几个丫鬟都觉得苏紫胆大包天,毕竟少爷叫她们过来是照顾和保护沈君川的,亲娘、夫人和妹妹的,可没有叫她们打沈君川的主意。对她们做丫鬟的而言,再少也不知情的,并且没赞成的情况下,苏紫就做这样的事情是犯了大忌,倘若少爷回来了,一定会狠狠的把苏紫一顿的,因此她们也想不明白苏紫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织云倒是觉得这事挺好理解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苏紫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苏紫大约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乡野村妇,虽然会些手艺活,但比起她们这些在苏家做丫鬟的还是见识太过浅薄了。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尽管他们身在乡下的人都是自由身,可那些给人为奴为婢的,却因为自己住在大户人家,就觉得自己高出那些自由的乡下人一等。一来是因为他们这些做大丫鬟的更有钱,在主子面前也有几分体面,二来就是他们觉得自己更有见识,比自己这样的乡下人强很多。 当然了,苏紫敢这样说话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们离绣房很远了,苏紫以为林织云听不到她说话。 想到这里,林织云不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听力特别明敏这件事情甚至没有告诉过沈君川。因为她这耳朵灵敏过了头,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也不知道沈君川是否能够接受。虽然沈君川似乎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那样的本事别人听到了只会艳羡,夸他天赋异禀,但自己这样的,听力人家只会觉得诡异,会怀疑她是怪物。 不过这个并不太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所以只要她没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苏绿看见林织云揉耳朵的样子就开始心虚,虽然她觉得林织云不可能听到外面的话,但她心里还是毛毛的,生怕林织云听到那样的事情,以后就再也不对她们好了。她还是很喜欢林织云的,而且接下来还要在沈家住好几个月,并不希望就这样与林织云的关系疏远了。 林织云在感情方面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知道苏紫的心思以后要完全不怪苏紫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也不是一个会迁怒别人的人,因此她对其他人的态度跟往常一样,只当不曾听到过这件事情。 她对苏紫倒是比之前淡了一些,不过上回苏紫说话不谨慎,再加上苏紫真正过分的那些话,其他几个丫鬟都是听到了的,所以看见林织云队苏紫冷淡,她们也不觉得奇怪,只以为是上回苏紫就得罪了林织云。 但是苏紫对林织云这样不太满意,因为她已经开始打沈君川的主意了,就会将林织云当成自己日后的敌人,所以本来就看林织云不顺眼,如今更是如此。苏紫觉得林织云这人小肚鸡肠,小题大做,才会因为她那样一句无心之言就开始对自己冷淡。不过冷淡就冷淡吧,反正她也不在乎林织云教的那些东西,在她眼里看来根本不值得什么。只有乡下的妇人没钱没势才会自己动手,倘若她以后能够陪伴在沈君川,她就有办法辅佐沈君川当上一个小官,然后她可以当官家夫人。只要她成了官家夫人,日后这些事情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至于林织云这样的乡下妇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有自己这般聪明的人物陪伴在沈君川身边,沈君川眼里哪里还会有这个斤斤计较的乡下妇人呢?最后她若是大度就允许林织云留在沈君川身边当个妾,若是她不高兴就直接赶林织云下堂,反正林织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没有办法为自己声张。 林织云也发现了苏紫对自己的不屑,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对林织云而言,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将她要送的苏家的礼物先赶出来,因此苏家的这些丫鬟们不论是谁,只要没有主动请教,她就不会主动教谁。既然苏紫不曾请教,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教导苏紫什么,苏紫也因此乐得自在,对林织云更加不屑。 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妇人而已,真以为自己能织几匹布,会做几朵绢花,就可以讨好苏家的夫人吗?真是痴人说梦。 像苏家那样的,人家什么上好的丝绸没见过呢,他们老夫人身上还穿过江南送到京城去的贡品呢。就林织云织的那几匹掺了棉花的提花布对苏家来说就是个笑话而已,苏家人一向都只穿上好的绫罗绸缎,绝对不碰那些掺了棉花的东西。 就算这回林织云不掺棉花了,又有什么用呢?她织出来的丝绸再好,难道还能比送进皇宫的贡品更好吗? 苏紫的不屑没有维持几天,就看到林织云织出来的第一匹布,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花纹,更让人惊讶的是上头那些花纹的颜色都十分特别。这一看好像没有什么,可是放到阳光底下看就熠熠生辉,他 她脑海里一下子就又有了苏家夫人和姑娘们穿上这匹丝绸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苏家去了,因此对于苏家那几位主子的喜好都很明白。这匹布的花纹虽然不是每个夫人都会喜欢的,可上头的那种光泽,那种会折射光芒的花纹,一定很得主子们的欢心,女人嘛就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苏紫为此失魂落地过了一天,生怕林织云真的讨得了苏家夫人们的欢心,尤其是老夫人的欢心。如果苏家老夫人也喜欢林织云的话,那她想留在沈君川身边的希望就小了。因为老夫人喜欢什么人就会对她很好很好,恨不得把能给的都给她,只要林织云一个不愿意,老夫人肯定不允许自己接近沈君川。 不过还好,林织云现在织出来的这匹布,不论是颜色还是花纹都是年轻些的夫人姑娘们会喜欢的。老夫人并不适合这样的颜色和花纹,因此林织云想讨老夫人欢心是不容易的。 不过他才庆幸了,没多久,林织云又织出了一匹布。这匹布就是苏家老夫人最喜欢的那种大红色的布,上头的花纹也是苏家老夫人最喜欢的金闪闪的寿字,而且每个寿字都不一样,但是每个寿字都很好看。 苏红看到这匹布的时候也惊讶极了:“这是万寿图吧?我只见人绣过万寿图,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只出了万寿图沈夫人的手真是巧夺天空,让人无法想象。” “是苏红姑娘谬赞了,这原本就是雕虫小技而已,并不值当什么。”林织云看像苏紫微微一笑,“真正有本事的人做这些东西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花钱让别人去做就可以了。” “沈夫人真是太谦虚了,如果这都不算什么的话,那我们苏家的织娘不是都白吃饭了,他们可知不出这样好看的万寿图了。”苏红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与林织云交好的心思,“这世上的人原本就是各司其职的,只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能做到最好,那就是了不得的人物。能把什么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的,这世上又有几人呢?哪怕是他们那样的人,肯定也会敬佩沈夫人这样的巧手。” “原来苏红姑娘是这样想的,那苏绿姑娘又是怎样想的呢?”林织云笑着问。 苏绿笑道:“我和红姐姐想的是一样的,沈夫人真的太厉害了,倘若我这辈子能学的沈夫人五分之一的本事都够我用一辈子了。” “那苏紫姑娘又是怎样想的呢?”林织云又一次看向了苏紫。 苏紫这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林织云真明显是有目的性的针对她,而且说的话是她之前想过很多次的。可这些话林织云又怎么会知道呢?她虽然偶尔吐槽过几句,但也就跟苏红说过那样一次而已,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低声的窃窃私语,连她身边的几个姐妹都没有听到过,林织云怎么会听到呢? 难道是自己某一次不服气说的大声了一点就被林织云听到了吗? “沈夫人确实好,本是这样的手艺,大部分织娘都是没有的。”苏紫干笑的应了一句。 要她像苏红那样称赞林织云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林织云做的确实好,这是肯定要夸的。但苏紫依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会这点手艺真的不算什么,哪怕苏红将她吹到天上去,林织云也还是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她这辈子除了刺绣和织布还能做什么呢? 林织云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关于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是上回她无意中听到苏紫一个人窃窃私语时知道的。 林织云觉得苏紫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苏紫说着话来批判她却是不太妥当的,因为苏紫并没有比她强多少。 按照苏紫的逻辑来看苏紫也就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小丫鬟罢了,她这辈子又能成什么大器呢,难道还能成为一代女侠吗?还是成为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苏紫说她一日是农妇,便终身是农妇,那她也可以说苏紫议论是丫鬟,终身是丫鬟。哪怕苏紫得了卖身契,以她如今这副小人嘴脸日后也是走不长远的。 第八十章 林织云织出来的第三匹布是夜幕一样的颜色,上面还有一点一点亮闪闪的,仿若星辰一般。所有人看见这批布都惊讶极了,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美丽的丝绸。 苏红惊艳道:“把这样的丝绸披在身上,岂不是像银河披在身上一样吗?” “对啊对啊,这丝绸也太好看了,我们二姑娘若是穿上的话一定美丽极了。”苏绿也连忙附和道。 苏家的姑娘不少,但嫡女却只有三个,林织云织出来的每匹布都差不多够三个人裁衣,甚至还能多出一点。因此她觉得这夜幕星河一样的,丝绸只要织出一匹就够了。光是这一批就快耗光她所有的心思与精力了,再让她织一批,她只怕这个月就要把自己熬死了。 至于苏家其他姑娘的礼物,她就不多准备了,反正每人一对绢花总是有的,再配上一个络子也够了。 “既然沈夫人已经把需要送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那就下个帖子吧,一会儿我就亲自给您送去。”苏红笑道。 苏绿则道:“苏红姐姐腿脚哪里有我快啊,还是让我去送吧。” “你愿意跑这趟差也可以,不过路上可别东张西望给耽误了。”苏红对苏绿的轻功还有速度都很放心,只是对苏绿这人的脑子不太放心。 苏绿不笨,只是有些莽撞,人又迷糊,而会犯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倒也罢了,但这回去苏家拜访,对沈夫人来说却是很要紧的。 苏黄笑道:“我跑得也快,要不就让我跟苏绿妹妹一起去吧?” 苏红无奈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你哪里是想去送信,你这明明是想去放风,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沈家把你闷坏了吧?” 苏黄笑道:“果然知我者,莫若苏红姐姐也。既然姐姐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那是否还愿意让我去呢?” “去吧去吧,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出去我都不放心但是你们俩一起出去,我确实挺放心的,这趟差事就交给你们了。” 林织云见他们商量好了也没多说什么,按照苏红教他的格式写好帖子以后,就把帖子交给苏黄和苏绿了。 听苏红说苏黄和苏绿从小就不对付,但也不是关系不好,只是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较着劲儿,平时两个人做事都有点散漫,但是只要凑到一块儿为了争那口气,两个都格外认真,这样就能将差事办得很好。有时候苏红都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感情太好了,所以故意假装较劲,这样才能让他们俩时刻被分配在一起干活。 苏红的猜想是真是假,林织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苏红和苏绿那两个小丫头跑的确实很快,他们坐牛车的还要快一些,而且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苏家的回帖和一些小礼物。 “知道沈夫人要去苏家拜访以后二姑娘可高兴了,这些东西都是二姑娘让我送给沈夫人。”苏绿把东西摆到林织云面前以后,又不好意思地说,“二姑娘觉得沈夫人做出来得绢花很漂亮,只是用的丝绸和珠子都不够好,因此便给了我一些算好的丝绸和珠子。说是沈夫人拿着这些材料的话,一定能做出更美的绢花。” 这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林织云也听出来了,苏家的二姑娘,这是要他做出更好看的绢花之后再送一些到苏家去呢。不过原本也该这样的丝绸倒是没什么做绢花的丝绸林织云还是买得起的,不过这些上好的珍珠宝石她就没办法了。苏家的二姑娘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送过来,她肯定不能白白收下,最后还是要以其它的方式还回去,做娟花就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二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原本就是应该的。” 林织云笑了笑,便将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带进自己房间了。长夜漫漫,她还可以趁着晚上睡前的时间做点之前都没做过的花样给苏家二姑娘送过去。 第二天林织云就要去苏家拜访了,何氏原本想让林织云带一些他们做好的月饼送过去的,如今中秋将至,送月饼确实是不失礼的,可是他们乡下的月饼就算送到苏家去,也只是给人添麻烦罢了。苏家的主子们肯定不会农户家做的糙月饼,最后只能分给下人。但苏家店下人肯定也不爱吃这样的东西,最后怕是要被拿去喂狗。林织云可舍不得何氏辛苦做好的月饼都被人拿去喂狗,因此林织云便没有拿月饼。 “沈夫人会不会想的太多了,我觉得老夫人做的五仁月饼好香呀,我都吃了好几个呢说不定苏家也会有人喜欢的。”苏绿知道林芝人的心思以后就劝她,“其实苏家的组织们都是很好说话的病,没有沈夫人想的那样讲究。” 林织云笑道:“那怎么一样这些日子你在乡下都挺过来了,自然也不会抗拒乡下的吃食。可苏家的人从未接触过,天然就会对这样的东西带上一层偏见,只怕连尝都不会尝就直接扔掉,毕竟这月饼的品相也不太好。” 那倒也是,苏绿一开始看到那月饼也不愿意吃的,因为那月饼看起来实在很丑。只是何氏做的实在是太香了,她才忍不住尝了一口,这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接下去她就停不下来了。若不是苏红怕她上火不在给她吃了,她只怕还能再吃四五个。 苏家住在整个岱云县最大的宅子里,听说柳家的背景比苏家更深,可柳家人少,住的地方不大。不像苏家,好几房的人住在一起,浩浩荡荡几十口人,宅子不可能不大。 其实苏家的人再多也比不上鲁家的一半,然而鲁家当年可没有那么多钱能买得起这样大的宅子。 苏家守门的似乎早就知道林织云今日要来,因此看见林织云衣着简朴也没有露出什么其他的神色,而是一脸笑意地将林织云迎了进去。 林织云主要是来拜访苏缙这一房的,因此出来迎接的人是苏缙的生母云氏。云氏是一个美丽大方的妇人,笑容十分温柔得体,身边还跟着一个娇俏美艳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看见林织云就笑着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你就是那位会织布会绣花,还会做绢花的沈夫人吧?” “但也称不上一声夫人,我比你虚长半岁,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云姐姐就好。”林织云笑道。 “云姐姐。”小姑娘当即就甜甜地叫了一声,“我叫苏绫,姐姐叫我绫妹妹就是了。” “绫妹妹好。”林织云浅浅一笑,又跟云氏行了个礼,“晚辈林织云见过苏三夫人。” “快起来吧,绫姐儿之前就一直跟我提起你,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标志的美人。”云氏笑道,“不仅一手绣活漂亮,人更是生的漂亮,真是少见的人才。” “三夫人谬赞了,晚辈不过会些雕虫小技罢了。”林织云淡淡一笑。 她看得出来,这位苏家的三夫人对她并没有那么满意,说话的时候虽然一直温温柔柔地笑着,但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只有疏离和客气。 林织云也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知道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她只是一个手艺人而已。她如今没有什么名气,便是手艺再好,这些有钱人家的夫人们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除非她先拿出令他们满意的东西。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外子就多受苏少爷照顾,这回苏少爷也又借了不少人手给我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如今中秋将至,我便特意上门拜访,给三夫人和二姑娘送份节礼,还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苏三夫人还没开口,苏绫就笑吟吟道:“云姐姐送过来的东西肯定没什么不好的之前云姐姐让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我都很喜欢只是绢花的料子差了些,只能日常戴戴了。” 苏三夫人无奈的看了苏绫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就对女工感兴趣,偏偏她不爱做,只喜欢看着别人变着法的折腾,因此最擅长着疼这些东西的林织云可不就对着她的胃口? 只是沈君川才能事苏缙多久,居然一口气就借了六七个人过去,苏家三夫人总觉得这对小夫妻不值得相交,因此他面上虽然客气,但心里一直冷淡的很。 林织云听了苏绫的话笑道:“这话昨天绫妹妹不是已经让苏黄和苏绿转告给我了吗?为了不辜负绫妹妹的好意,我便用绫妹妹送的那些东西,又做了三对绢花。绫妹妹看看你是否喜欢。” 林织云说着就先将她昨日连夜赶出来的三对绢花拿了出来。那珠子有一对是秋菊的,一对是芙蓉的,还有一对林织云用了最薄最透的白丝绸做了昙花。那昙花模样的绢花上面还撒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荧光粉,一到夜里就会发出皎白的光芒,十分惹眼。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晚上,她不能当场给苏绫展示一遍。 第八十一章 尽管如今是白天,林织云不能完全给苏绫展示那朵昙花绢花的效果,但只是这样,苏绫就已经很喜欢了。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绢花,竟然跟真的一样。也不对,之前云姐姐做的那些荷花绢花也跟真的一样不过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用昙花做绢花的。”苏绫美滋滋地称赞这林织云,“等过几日我就开个小宴给大家展示一下,云姐姐给我做的这朵娟花,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云氏也觉得那个昙花绢花不错,但她却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被这点小东西收买了,于是她不满意道:“这绢花的模样虽然跟昙花一样,却没有昙花的精髓。要知道昙花一现,它最美的地方就在于它花期很短,只在那短短一瞬,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的。越是难得一见才越是珍奇,才越是美丽。可做成绢花以后它就一直盛放,那样看起来跟曼陀罗又有什么区别?” 苏绫不以为然地说:“可是曼陀罗也很美啊,如果云姐姐给我做一朵曼陀罗的绢花,我也会开开心心的收下的。” 云氏听了这话,更是来气。她心想,这个叫林织云的农妇到底给她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绫姐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纵使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你也不能表现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云氏难得对女儿说了重话,她觉得林织云此次上门肯定是有所求的,她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被这样的农妇拖累。 林织云也发现了云氏对自己的不满,避重就轻地拿起那支昙花绢花笑道:“我也知道昙花一现,最美的时刻就是只在那一瞬而已。所以我做这绢花的时候,还特意问了隔壁的木匠,在上头做了一个小机关。” 林织云说着拿起那朵绢花转了两下,又在哪个地方轻轻按了一下,那绢花就缓缓合拢,变成了一个花骨朵。接着林织云又往娟花的另外一个方向按了一下,苏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只是等了好一会,那娟花也没什么动静。 云氏见状,嗤笑一声:“沈夫人你是做绢花的,又不是做机关的,做不到的话我们也不会嘲笑你,你又何必说大话,徒增笑料呢?” 云氏话音刚落就看见那绢花缓缓绽开了一些,慢慢地那绢花整朵都打开了,真如昙花绽放一般。 苏绫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连张大的嘴巴都许久没能合上。 “这绢花也太厉害了吧,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绢花都能做这样的手脚的。”苏绫回过神来以后就更兴奋了,扑过去抱着林织云的胳膊问道,“云姐姐,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吗?对了,这绢花为什么打开的那么慢,如果能再快点就好了。” 林织云笑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绢花的做法是我与夫君一起研究出来的,费了好些时间才成功的,可不能白白交给别人,还指望靠这个赚钱呢。至于打开的慢嘛,则是为了让你有时间展现给其他人看呀。” “这是怎么一个说法?”苏绫不太明白。 “你刚才不是说想开个小宴给其他姑娘们展示一下你这朵绢花吗?”林织云笑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先转好这边的机关再戴上去走到人前,当着他们的面让头顶的昙花逐渐开放,这样给人们效果更好。倘若这绢花只能在你的手上开开合合,那必然少了些趣味。” 苏绫听后,眼睛亮得不能再亮:“云姐姐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到时候我就照着云姐姐说的做。” 林织云又道:“你那小宴最好开在晚上,我在给绢花染色的时候,往染料里掺了一些银白色的会在夜里发光的粉末,这昙花如果在夜里展示的话,效果会更好。” “云姐姐也太聪明了吧,你是怎么想到那么多东西的?”苏绫从前就对林织云有几分好感,如今更是喜欢极了林之云,看向林织云的眼睛,一直都熠熠生辉。 云氏也觉得林织云这个构想十分巧妙,只是听到她女儿这样夸张的夸赞,她又觉得林织云只是一个擅长钻营的小人罢了。 而且这个农妇也十分市侩,居然拒绝了她女儿的请求,直接说她还要把自己的手艺留着赚钱,真是不知所谓。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帮了她,她现在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赚钱吗?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果不是怕自己的儿子不满,云氏都想把那六个丫头召回家里了。 苏红一直在边上盯着云氏的脸色,心里只觉得十分不妙。她记得他们家三夫人一向都,是温和待客的,怎么就对沈夫人这般冷漠呢?也不知道沈夫人哪里得罪了三夫人。 林织云看到了云氏的脸色也只当做没有看到,对她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从前在林家的时候比这更难看的脸色她都看过很多,云氏说话还算客气了,比王氏的话要好听很多,因此她更没什么好介意的。毕竟她确实每次上门都是有求而来,主人家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这些绢花是我之前用自己的材料做的,绫妹妹或许会不满意,如果留着送人或者少人也挺好的。”林织云又将自己之前做好的一盒绢花拿了出来。 苏绫看了一眼兴趣不大,只微笑着说:“这些也不错,辛苦姐姐了。” 其实这一批绢花比上回林织云让沈君川送过来的那批还要好上很多,如果苏绫先看到的是这一盒绢花,她肯定会很喜欢的。然而见识过了方才那三朵娟花,尤其是那一只昙花绢花以后,对这些只是模样好看的绢花她已经提不起兴趣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完了,她现在的眼光只怕比以前更掉算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买到什么绢花。 听她哥的意思,沈君川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局限在槐花村里的。而林织云是他的发妻,最后肯定也是要跟着他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为自己做绢花,只希望自己日后能够找到一个心思和手艺都比林织云更加巧妙的匠人吧。 送完绢花以后就送络子,这些络子都是精致小巧讨人喜欢的,只是苏绫已经见过最精妙的绢花了,自然就对这络子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也只是浅笑着收了。 络子之后就是一批丝绸,这些丝绸上面的花纹都十分精美,全是云氏和苏绫没有见过的图案,苏绫这才重新提起了兴趣。不过云氏依然是刚才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毕竟云氏活的时间更长,见识过的精美丝绸更多,这些她还不放在眼里。对她来说这些丝绸只是比较新鲜罢了,可苏家一向有钱,她从来不缺新鲜的东西。 云氏甚至还在心里冷笑,这林织云在能钻营也就仅限于此了,绝对拿不出令人震撼的东西了。谁知道云氏才刚这样想,林织云就取出了几匹令她震撼的丝绸。 “这匹大红金寿的是送给老夫人的,这批夏夜星河的,是给苏家三个嫡姑娘的。还有这两匹明月当空的是送给苏家几位的,还望三夫人笑纳。” 云氏确实有些笑不出来了,这四匹丝绸确实都是她所喜欢的,只是她刚才针对了林织云那么久,忽然要收下林织云的东西,她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可如果不收的话,她自己少一匹明月当空是小事,女儿和另外两个侄女穿不上夏夜星河也不是大事,但这万寿的大红丝绸如果不能穿到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肯定会怪罪她的。 “沈夫人还真是有心了。”云氏心想,这邻居云果然还是一个擅长专营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 不过好在她同样擅长织布和做绢花,这才能让别人高看她一眼。 林织云笑道:“承蒙苏家照顾,小女子身无长物,只有女工尚可,自然要多费些心思。” 云氏不想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说吧,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要求?” 林织云无奈一笑:“三夫人果然玲珑心思,小女子确实有事相求。” 林织云也没隐瞒,直接把沈玉琪和鲁家的事情都说了一下。她也布求苏家真做什么,只是想和苏家多走动走动,让鲁家觉得她不好惹就够了。 “只是这样的小事?”云氏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林织云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准备狮子大开口呢。 林织云无奈道:“这对三个人而言或许只是小事,可对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乡下人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公爹当年就是一时不察,家里有人落入鲁家的陷阱,最后才会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我不希望重蹈覆辙,只好寻求苏家庇佑。可我与苏家无亲无故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只求借个名头让鲁家忌惮就行。” “这事儿还算好办,你今日既然送了这么丰厚的礼过来,就算我不答应,老夫人看到你送的东西也会答应的。既然如此,你就放心的回去吧,鲁家之后必然不敢再动你。”云氏淡淡道。 “云娘多谢三夫人。” 林织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与苏绫闲聊几句,就离开苏家了。 第八十二章 虽然那三匹明月当空的丝绸是林织云特意为了苏家几位夫人准备的,可云氏一向疼爱自己的女儿,她看见苏绫对那些丝绸都很喜欢,便将自己的那份明月丝绸给了苏绫。 其他几位夫人见此也将明月当空的丝绸给了自己家的女儿。毕竟他们家里的姑娘如今都快到了说清的年纪,该有更多的机会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行。而且姑娘有嫡庶之分,夫人也有嫡庶之分,和姑娘一样,府上的嫡夫人也就三个而已。那明月当空的丝绸林织云怕夫人们不够分,还特意多做了一匹。如今那几个夫人商量一番以后,就把颜色比较浅的那批丝绸给的三个嫡姑娘,而他们则用颜色深的那件制了一套衣服,准备等到中秋那晚再穿。 其实这个决定也很容易被人诟病,只是当时他们家的老太太还在既然老太太没有什么意见,那他们自然已经没有意见了。 因着林织云送的那些东西,使得她在苏家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出了两次风头。一次是中秋晚宴前的前三天,苏绫靠这林织云轩花还有他身上穿的一件夏夜星空的襦裙,就已经把县里所有的姑娘都羡慕的不行了。 苏家第二次出风头就是在中秋那晚了,这一大家子就走出去了好几轮明月,令人见了全都艳羡不已。也不知道苏家是花了多少钱才能弄出这么漂亮的衣服和绢花。 苏家也不是小气的,因为这会林织云的礼送到了他们心坎上,于是有人问起这些丝绸和绢花的时候,苏家人也如实相告,说都是认识的一个小姑娘做的,那小姑娘如今就在槐花村,还专门开了一家织布厂,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众人听了全都对林织云口口相传,站不绝口心说,没想到不算富裕的,沈家居然也能为了让村里人富裕起来而做了那么多事情。喜欢那些丝绸的人都默默的记下了林织云的名字,而不喜欢的人也在心里偷偷记了一下,心想或许下次哪回就用上了呢?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 苏家因为服饰的原因压了城中所有富户一头,苏家的老太君对此十分满意,回去以后就连忙让人说话了,不少好东西出来指明了,要卸给林织云。 苏家的几位婆婆看见婆婆高兴了,心里也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去让人从自己的库房里也挑出几样还算不错的东西一并儿给林织云送去。 林织云对这些暂且一无所知,在苏家人大出风头的时候,她也正陪着何氏母女吃团圆饭。 这一天何氏一直兴致不高,别说何氏了,就连林织云和沈君瑶也提不起兴致。 “这大概是我过过的最冷清的一个中秋了。”何氏叹了口气道,“以前在沈家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每回过节的时候我们一家几口人都是到齐的。只可惜……” 何氏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也怪不得川子,他也是为了日后的前程好,你别怪他。” 林织云笑道:“母亲放心吧,这些我都明白的。相公还说以后有机会就带我一起去江南玩,我又怎么会怪他呢?” 何氏也笑了,说实话,她之前都没想过自己儿子会如此喜欢这个儿媳妇,毕竟这不是一开始就跟他儿子定亲的人。一开始知道林家的所作所为,何氏心里也是愤怒的,不过后来才开始庆幸还好林家居心不良,不然林绣月嫁过来以后绝对是个搅家精。 何氏还记得当初林家一直要将林绣月嫁给沈君川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家还算有钱,林家时不时地就送东西过来,有一回送了一个刺绣特别精致的书袋,说是林绣月亲手绣的。直到那个时候何氏才觉得林绣月不错,何氏虽然不怎么会绣花,但她也看得出好坏,只觉得能绣出那样书袋的姑娘,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便又跟沈君川提了提。 那个时候沈君川年纪还小,对于定亲一事没什么概念,不过看到那书袋的时候还挺惊喜,便问了何氏一句,如果娶了林家那个姑娘,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有漂亮衣服穿了? 沈君川从小就长得好,再加上当时家里条件不错,所以他那个时候还挺臭美。每回买的衣服,都是村里同龄孩子里最好看的。但他觉得那样还不够,他值得更好看的。 为了以后每天都有漂亮衣服穿,当时还比较单纯的沈君川就答应了这门婚事。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林绣月根本就做不出漂亮的衣服。可是阴差阳错的,林绣月不肯嫁过来了,真正嫁过来的那个人就是能够给沈君川做漂亮衣服的,虽然这个时候沈君川已经不会再去想漂亮衣服了。 不过回想起往事的时候,何氏就忍不住觉得,或许两个孩子冥冥中就有缘分吧,哪怕是当初弄错了,后来也能回归原位。 因为苏家不遗余力地给沈家宣传了一遍,如今沈家虽然还是没有地位,但其他人家也不敢轻易打沈家主意了。鲁老爷虽然一向心狠手辣,但也很识时务,知道苏家有意护着沈家以后,就劝鲁十一收手了。 鲁十一虽然没脑子,但也知道他们鲁家无法撼动苏家。沈家在苏家面前肯定是不重要的,可在苏家做出这样的动静以后,他们要是还对沈家动手的话,苏家肯定会觉得那是鲁家不给苏家面子,从此不会再对鲁家客气。 鲁十一分析厉害之后,只能不情不愿地认了。而且在见识过中秋那夜苏家夫人们和姑娘们身上穿的衣裳以后,他就觉得那云川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有那种晚上能发光的丝绸赚钱? 只是那姓林的女人实在太小气了,手里明明握着那么多方子,随便拿出一样都足够别人吃许多年了。偏偏她每一样都拽得紧紧的,让别人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若是林织云知道他的想法,大概会觉得冤枉。她现在已经慢慢在放手了吧?她觉得自己已经教给别人很多手艺了,谁家手里没有一两门自己拿捏着的秘方呢?鲁家拿捏的肯定更多,有本事拿出来分享给大家呀。 不过世人一向如此,对待别人总有诸多挑剔,对待自己便有诸多借口。 鲁十一心中不忿,就提前了婚期,连忙将沈玉琪纳进门了。 为了不让沈玉琪的家人发现端倪,鲁十一派去迎亲的人还是在槐花村里吹吹打打的,虽然轿子的红色不是很正,就连鞭炮的颜色都不是很正。 说红不够红,但又无法说它不是红色,乡下人淳朴,大部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因此看到这样的颜色虽然觉得奇怪,可也只是奇怪了那么一瞬间,之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开始恭喜沈玉琪一家。 “冬婶子,你们家玉琪可真有福妻,居然这么快就要嫁到鲁家去当少奶奶。” “对啊对啊,鲁家可是县里难得的富户,有这样一个女婿,你们这房就发了,到时候一定能重新盖个更大的房子吧?” “对啊对啊,你们家还有两个儿子要成亲吧?有了这样一个女婿,光是聘金就够你们找两个条件不错的儿媳妇了吧?” 沈玉琪的父亲叫沈冬,因此村里人一般叫他们冬叔冬婶子。 冬婶子听到这话的时候脸僵了僵,不好意思跟别人说,鲁家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下聘。 也有热心的婶子觉得这门亲事不对劲:“冬婶子,我听说这回鲁家根本就没有下聘是吧?这不对劲啊……”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们家琪琪闯了一点小祸,欠了鲁家的十一少爷二百多两银子,那钱我们根本就还不上,因此鲁家就没给聘金。说实话,鲁家不要我们还钱就很好了,毕竟一般人家谁会给二百多两聘金呢?”冬婶子无奈地解释。 那个大婶还是觉得不对:“可你们既然成了亲家,那钱慢慢还也是可以的。鲁家的十一少爷既然那么喜欢玉琪丫头,应该不会让你们还钱才对。更何况这回的鞭炮就算了,可你看,那轿子的红色根本就不正。” “那个红色哪里不正了?我看就挺好的,和一般的红色也没有区别。刘二婶子,你就别疑神疑鬼了。” “不是我疑神疑鬼,是真的不对劲。你们家玉琪的嫁衣是红色的吧?让你们家玉琪一会儿站在轿子边上比比就知道了。” 很快沈玉琪就穿着嫁衣走出来了,大家这才开始觉得真的不对劲了,因为沈玉琪身上的嫁衣颜色也不是很正。 那个一直怀疑有问题的刘二婶子忍不住问:“冬婶子,这嫁衣不会是你们家自己挑的吧?” 这颜色和那轿子的颜色一模一样,都跟大红色很接近,但又掺了点水的感觉,反正不是很正就是了。 这样的颜色刘二婶子也见过,从前隔壁小河村有一个姑娘嫁去鲁家做妾的时候,穿的嫁衣颜色就和这个很像,不过没这个深。 这颜色不正,还没三媒六聘,沈玉琪不会是上赶着去给人做妾的吧? 第八十三章 “这嫁衣当然不是我们家自己做的,你看看这上头的刺绣,在看看这衣服的做工,还有这样好的丝绸,哪里是我们这种人家买的起的呢?这都是因为鲁家少爷喜欢我,所以特意为我准备好的!” 沈玉琪听到刘二婶子的话以后就瞪了刘二婶子一眼。 “我从前只听说过刘二婶子喜欢疑神疑鬼,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开始疑神疑鬼胡言乱语了。您不会是妒忌我嫁的比你女儿好,所以故意在这膈应我娘的吧?” “你这丫头是怎么说话的,我也是为了你着想,所以才会……” “可别您可千万别,我又不是您的女儿,有什么需要您来帮忙着想的吗?况且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我着想吗?我看您恨不得是我上赶着去做妾是吧,真是不好意思,您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沈玉琪对自己依旧自信无比:“我可是鲁家十一少爷最喜欢的女人,经历这边所有东西都是他为我准备好的,全是他的一片心意足以能够证明他的诚意。” 其他婶子就算与沈玉琪关系不是很好,但到底也是看他长大的,结果沈玉琪如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惹怒了他们,于是好几个都说不伺候了,纷纷扬手而去。 而另外留下来的几个脾气都好一些,当然了,其中也有准备幸灾乐祸看笑话的。 脾气好的那个就觉得刘二婶子这回冤枉的很,对沈玉琪楼生说:“琪琪啊,你是真的冤枉刘二婶子了他的怀疑并没有错,我们槐花村的姑娘出嫁时穿的都是大红的,哪怕衣服的料子再不好,买嫁衣的时候都必须是大红的。你这轿子还有衣裳的颜色,一般都只有妾室会穿,不过是那种比较得宠些的妾室。” 要是换成不认识鲁十一之前,叫沈玉琪正赶着去给鲁十一做妾,沈玉琪也是愿意的,因为苏家的在他眼里就是有权有势的代表。可现在沈玉琪觉得鲁十一爱惨了,自己自己肯定能捞到一个少奶奶当当的,因此,也就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哪怕看到了也只当什么都还没发生这几天,多跟鲁十一联系联系就好了。 “谁规定了大婚就必须要穿大红色的衣裳?你们都不知道吧,这历朝历代都有不同的规矩,因此大家时常穿的衣裳也有所不同。你们还不知道吧,有些朝代成婚的时候,夫妻二人穿的都是白色,也有男的穿红色女的穿绿色的,要不然红蓝绿女这个词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沈玉琪见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心里更加得意。 “你们都听不懂的对吧?没关系,毕竟你们没有读过书,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典故呢?说起来我之前也是不知道的,指示鲁家的十一上也跟我讲起的时候……” 沈玉琪忽然就掐断了话头:“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跟迎亲的队伍去县城了,不然耽误了及时可就不好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能够再见了,下回再见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对我轿子和衣裳的颜色指指点点。听说鲁家的少奶奶们出门的时候都是有配一顶轿子的这轿子用的不是少奶奶,喜欢的颜色就是少爷们喜欢的颜色,我们家少爷就喜欢这个水红色,你们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没有用,哼!” 沈玉琪说完扭着腰就上了轿子。 等沈玉琪离开以后,周围的几个伯母婶子们都回不过神来,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噼里啪啦的说了那么多话,而且那话听着也怪难听的,反正就透着一股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乡下人虽然淳朴,但也没那么傻,发现沈玉琪瞧不起他们了,也就懒得继续待在这里了。于是他们回过神来以后纷纷跟冬婶子告别,冬婶子见状就觉得不妙,还想解释什么,可其他人却不愿意听了,一个个都大步离开,好像多待一会儿都是侮辱。 冬婶子不由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两侧皱眉喊道:“哎哟,这都做的什么孽啊?怎么一下子就把左邻右舍全都得罪光了,等到她归门的那天,一个过来看热闹的也没有到时候冷冷清清的,看她可怎么办!” 冬婶子嘴上虽然那么说,但心里还是替沈玉琪担心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她还是很担心的。 沈玉琪从前脾气就不好,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要是到了鲁家她还是这个德性率后,可怎么跟鲁家的人相处?她已经是鲁家最没背景的一个少奶奶了,要是还跟其他的少奶奶相处不好的话,到时候只怕要吃大亏,就算鲁家的十一少爷很喜欢他,可鲁家的十一少爷在鲁家也没什么地位呀!到时候估计也护不住她。 沈玉琪轿子出去的时候,林织云站门口正好远远的看见了一眼,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三天后她就看见沈玉琪哭着回来了。 “那位就是沈家的玉琪姑娘吧,看她哭的怪惨的,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苏绿有些好奇。 “不管她遇到了什么事都不关我们的事,你就别再张望了,如果真有什么大事的话,过两天村里就会传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我们自然也就听到了。” 苏红说着斜睨了苏绿一眼,关于沈玉琪和林织云的事情,他们早有耳闻,苏红知道林织云不喜欢沈玉琪,更不爱提起沈玉琪的事情,因此及时打住,不让苏绿再说下去。 林织云倒是无所谓,她虽然不爱琵希沈玉琪,但别人说不说的,她就不会管。 关于沈玉琪的事情还没在村里彻底传开呢,当天晚上便有人偷偷过来跟林织云提了一嘴。 跟林织云说这事的人是沈玉璇,虽然说三叔祖一家早已经分家了,可是沈玉璇身为沈玉琪的堂姐妹,在沈玉琪回门的那天自然是要过去吃饭的。 沈玉琪回门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基本从村外就开始哭哭啼啼的进村了,虽然一直想忍着,可怎么也忍不住。沈玉琪的眼眶一直都是红的,眼泪时不时的落下来,别人问他话他就瞪人家一眼,然后哭着跑了。好不容易到了娘家,一进门看见她亲娘就扑上去抱着人家开始哭,哭着哭着就发现他亲娘身后站着一大片人,让她哭得有些想撞墙。 “你不知道,当时他看见我们几个姐妹都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居然还指着我们,叫我们滚出去。”沈玉璇说起这个就有些不满,“其实我与她关系一向不好,若不是冬婶子亲自上门来找我,她回不回门的,我才不管呢。可冬婶子疼她又怕她回门那天太过冷静会被人笑话,所以才把我们家所有的姐妹都叫了过去谁知道进去连口热茶都没怎么喝上,就直接被她给轰了出来。后来要不是冬婶子哭着去找太爷爷做主,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林织云坐在沈玉璇身旁,默默的听着也不多问,只是好奇的看着沈玉璇。 沈玉璇又说:“那为鲁家的十一少爷看着人模狗样的,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沈玉琪所以没有三媒六聘,连送过来的轿子和衣裳都是水红色的。就连那婚书也是假的,当初他们骗着冬叔签了两份,一份是娶妻的一份是纳妾的。那份纳妾的才是他们交去官府的,娶妻的那份早就被撕了。” 林织云忍不住道:“我记得冬叔是识字的吧?” “的确认识几个字只是认的也不多,有些字写得复杂了,他就不认识了,但这也不是紧要的,主要还是当初的那份婚书,第一份是没有问题的,冬叔就直接签下了,而第二份则是被他们哄着签的,上头贴着,前一份说是两份内容一模一样,冬叔也就没在意。我五堂哥倒是注意,拿起来看了一眼,可上面写的模棱两可的,好多个地方都没怎么写清楚,只是就写明白的那些东西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五堂哥才让冬叔签了。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份看得那么奇怪了,因为上头好多东西都没写呢,等冬叔签完他们回去,就把那切的文书该写的内容全都补上了。” 沈玉璇说着,不由叹了口气:“那鲁家也太可怕了,弄的我们家以后连婚书都不敢随便签了。” 林织云笑道:“这样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慎重才对不过只要不是心怀贪念,也很难遇到这样的陷阱。” “可不是吗,沈玉琪平时也挺聪明的,还老是嫌我们姐妹几个奔,结果他聪明就聪明地就栽进了鲁家那个火坑。鲁家的十一上也说了,他要娶妻,也该群友些钱财的,人家才不会娶她这样的呢!虽然说沈玉琪也不是什么好人,贪小、便宜是她活该,可是我心里还是怪不好受的。” 林织云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笑道:“你们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你关心她也是正常的。那这事儿你们家打算怎么处理呢?” 第八十四章 沈玉琪跟他爹妈哭完那些事情以后,他爹妈就戴着沈玉琪去找了三叔祖。三叔祖知道以后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也只是沉了沉脸,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玉琪一家当时心就凉了,冬婶子忍不住哭喊道:“祖父啊!琪琪是您的亲重孙女啊,您可不能不管她呀!” “你现在要我管他了吗?当初我要管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意呢?”三叔祖冷冷地说,“当初我就说了,那鲁家不下聘不像是正经,人家不能嫁过去,可你们是怎么说的?当时沈玉琪又是怎么说的?” 沈玉琪脸色一白,她当时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哪里想到鲁家一家全是骗子?她觉得三叔祖是自大惯了,容不得别人反抗,不仅杞人忧天,还见不得她好过,于是她对三叔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让三叔祖彻底冷了心,还被气病了好几天。要是有人敢这样对她,她肯定再也不肯搭理那个人了,别说在对方落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了,她不信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沈玉琪觉得自己还年轻,年轻气盛,气量狭小一点不是什么问题,是人之常情。可三叔祖是长辈啊,是看着她长到这么大的长辈啊,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呢? 身为长辈本来就有教导晚辈的责任,不是吗?倘若她将晚辈教育好了,现在自己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既然是她没有教育好,那他现在为自己擦屁股有什么问题吗? 沈玉琪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她心里也明白,此刻是她需要求人相助的时候,不能把姿态摆得太高,于是跪在地上哭着去抱三叔祖的大腿。 “太爷爷我知道错了,您就救救我吧,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您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活生生地被鲁家折磨而死吗?” 沈玉琪红着眼眶,声泪俱下,一副要多惨有多惨的样子。 三叔祖心里也不平静,他不停地捏着自己手里的两颗木核桃,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当然是请太爷爷出面为我主持公道,让我成为鲁家真正的少奶奶,让鲁家不敢再欺负我。”沈玉琪理直气壮,“我要当鲁家明媒正娶名副其实少奶奶,我要鲁十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我进门。” 三叔祖眼中难掩失望:“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呢?” 三叔祖对自己的认知一向都很精确,他在槐花村里的确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因为他年纪最长,做事公道,从不落人话柄。可那也只是在槐花村而已,就连离槐花村最近的柳树村和小河村,他说话也跟没说一样,没几个人会听的,更何况是鲁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呢? 他从前为什么会觉得沈玉琪这个丫头是太精明了,才心术不正的呢?如今看来她分明是太傻了才会无所畏惧的,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呢? 沈玉琪却道:“我知道她爷爷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太爷爷跟鲁家又不熟,哪里会有这样的面子呢?可太爷爷没有这样的面子,那林织云是不是有吗?” “你是说川子媳妇?”三叔祖脸色更冷。 三叔祖开始怀疑沈玉琪今天过来的目的了,他原先觉得这丫头是真受了委屈才会找自己主持公道的,可扯到林织云身上,三叔祖又怀疑沈玉琪是不是跟鲁家沉默了什么,又开始打林织云的主意了。 沈玉琪看见三叔祖脸色不好,连忙为自己辩解:“太爷爷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真觉得林织云在鲁家面前或许会有几分面子的。” “何以见得呢?”三叔祖觉得好笑,“就因为那个跟他断绝了关系的堂妹已经许配给鲁家五少爷了吗?” “并不是那样的,林织云跟他堂妹关系不好,我也是知道的,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沈玉琪说,“林织云是跟县里的苏家有点关系,她做出来的东西,苏家很喜欢,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甚至还为了她警告了鲁家。所以我想请太爷爷出面帮我说服林织云去找苏家帮忙,只要有苏家出面,我肯定能当上鲁家的十一少奶奶。” 沈玉琪越说越高兴,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但是周围所有人听到他这话,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今日在场的全都是三叔祖,这一房的人也是从小看着沈玉琪长大的。明明是他们看了十几年的丫头,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脸皮居然这样厚。没事的时候就一天到晚去找林织云的麻烦,可是有事的时候又总是要厚着脸皮求别人帮忙。她怎么就不想想,人家被她折腾了这么久,哪里还愿意帮他的忙,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可看沈玉琪的脸色,她好像完全就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果然沈玉琪看见大家脸色不对,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她脸上还带了几分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川嫂子,你说,沈玉琪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那么厚呀?”沈玉璇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织云听了也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或许他那脸皮是别人当砌城墙一样砌上去的吧?” 沈玉璇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嫂子说话可真有意思,那沈玉琪要是听见了这样的话,肯定要气死的。不过她气死也就气死吧,毕竟她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差点把别人都气死了呢!村里人人都盼着太爷爷能够长命百岁的,可按照沈玉琪这三天一大祸两天一小祸的速度,只怕太爷爷迟早要被她气……”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沈玉璇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话不太对劲,连忙收了,还呸了几声。 她平时在这些事情上他是不太注意的,渴三叔祖的年纪太大了,家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因此她也不敢在任何方面犯一点忌讳,与沈玉琪那样的不肖子孙完全不同。 “三叔祖身体又不好了吗?”林织云连忙问道。 “还不是被沈玉琪气得骂,她根本就不是诚心来找太爷爷帮忙的!” 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沈玉璇还是气得想狠狠的抽那沈玉琪一顿。 三叔祖当时听了沈玉琪的话,就失望到了极点。他原本以为这个重孙女叫他过来主持公道,是想彻底离开鲁家的。毕竟鲁家是个火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没想到她贪恋荣华富贵到了这个地步,哪怕那完全不是他她能承受得了的东西,她也依旧贪恋着想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关系,抓住紧紧不放手,哪怕那关系并不牢靠。 “琪琪,你要知道我之前就跟川子说过,当年我对他施了一点小恩,这些年他帮过我好几回,早就已经还的干干净净,从此我与他两清,我不会再利用这张老脸求他任何事情。” 沈玉琪听完三叔祖的话,愣了一会儿,随即又摇着三叔祖的大腿哭喊道:“可是太爷爷,你不能不管我呀!我知道言而有信很重要,是事急从权呀!从前您帮了他,后来他又帮了您,现在让他再帮你最后一回,以后他要什么都直接跟我开口不就行了吗?只要我成了鲁家的少奶奶,有什么事我帮不上忙的呢?我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他,只要他能帮我站稳这一回好不好?太爷爷。” “不好。” “什么?”沈玉琪愣愣的看着三叔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说不好。” “为什么呢?太爷爷您不疼我了吗?”沈玉琪难受极了,“太爷爷您再疼我最后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三叔祖扯开了沈玉琪的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曾经真心的疼爱过你我也曾经认真的教导过你,可是总是不听我的。每回犯了错你都这样抱着我的大腿哭,遇到严重一点的你就跟我说你后悔了,你下次再也不会了,只要我这回放过你,再帮你最后一回,你肯定会改过自新。琪琪,从前我每次都信了,可是结果呢?” “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改你,所有的后悔和眼泪都是假的,只是用来博取同情的武器而已。”三叔祖冷冷道,“我从前信你,是因为你是我的重孙女。哪怕我看得出你的眼神并不真诚,可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可我没想到你的篓子捅得一次比一次更大,却始终不知悔改,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沈玉琪听到最后一句话,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三叔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一天天的除了说教还会做什么,倘若你有一点点赚钱的本事,能让我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我现在又何必扒着鲁家不放呢?明明是你自己先无能的!成为你的重孙女,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第八十五章 三叔祖已经不意外自己会从沈玉琪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了,他已经摸透了沈玉琪的心思,知道这就是一个无耻小人,不知悔改。他对沈玉琪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如今不管沈玉琪在做什么,他都不会更失望了。 可其他人没有想到,沈玉琪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年代,不笑是会被治罪的,沈玉琪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只要有人将她告上衙门,她就可以被抓起来,关在牢里好几天。只是大家也知道,就算三叔祖已经对沈玉琪失望透顶,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走吧反正你的事我不会管也管不了,就这么着吧。” 三叔祖神色灰暗,语气平静,听在众人耳朵里就成了哀莫大于心死。 “沈冬立马带着你这个不孝的闺女回去,否则我就直接将你们一家逐出族谱!” 说这话的人是三叔祖的大儿子,也就是如今沈氏一族的组长。沈玉琪不怕这样1号人物,沈冬可是怕得紧,当即就要拉着沈玉琪往外走。 沈玉琪也知道,今天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以后是再也没有可能跟,本家的人修复关系了,因此也冷着脸跟父母离开了。 沈玉琪离开后没多久,三叔祖就撑不住了,他大儿子立马请来大夫,接着就是一阵人荒马乱,折腾到很晚,大家才从三叔祖家里走了出来,沈玉琪差点把三叔祖气死的事情也传遍了整个槐花村。 “我看沈玉琪就是去气太爷爷的,不然他跑这一趟做什么?”沈玉璇不满道,“少着你说他说出来的那个借口多牵强呀,就因为苏家听你们说了几句好话,她就要苏家出面保他作鲁家的正妻,这是什么青天白日梦?我还没见过谁敢这样梦的。” 林志云无奈道:“她说的话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觉得选玉琪有可能真就是这样想的,因为她总觉得别人只要有这个人脉,有这些钱,有这个能力,那帮一帮她就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还必须要无怨无悔地帮他,不然就是图谋不轨太让他失望了。” 林织云越说就越觉得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听在耳边十分熟悉,想了片刻他就想起来了,这种类似的话,王氏还有林绣月母女二人都说过,果然是亲母女呀。 或许是贪婪的人都有些共通之处吧,林织云忽然就觉得沈玉琪跟林绣月姐妹俩很像。 林织云和沈玉璇都觉得沈玉琪这样闹一回得不到结果,也就该回去了,谁知道她没过几天又跑去三叔祖那二闹腾了。 这回说的话还跟上回说的差不多,主要就是鲁家十一郎天天折磨她凌辱她,鲁家的其他人也嘲笑她欺负她,总之没有一个对她好的。沈玉琪还说,如果他当上了鲁家真正的少奶奶,在鲁家站稳脚跟,鲁家就没有人敢这样欺负她了,所以只要三叔祖能帮她出面做主,那她这条小命就有救了。 可惜这些话都没能传达到三叔祖的耳朵里,因为早在上回她指着三叔祖破口大骂的时候,三叔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再也不管沈玉琪这些破事了。于是他就跟自己的儿子孙子们说了,只要沈玉琪进来找他,那就跟沈玉琪说他不在,他累了,他需要休息,总之他没空见沈玉琪。 沈玉琪怎么会甘心呢?她回门的时候在沈家闹过一次,传到了鲁十一的耳朵里,鲁十一对她的折磨就变本加厉。最近鲁老爷听说她不得鲁十一的欢心,就张罗着要给鲁十一娶妻了。 鲁老爷看上的媳妇人选,那必然是家里有钱的,不过鲁十一不太一样,鲁十一这人有些笨,很容易被骗。鲁老爷就觉得这样的儿子如果要娶妻的话,一定要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凶悍一些也没有关系,只要脑子聪明,镇得住自己儿子就行了。考虑到沈玉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于是鲁老爷就在他的名单里面挑出了最凶残的那一个。 挑出来的那个姑娘姓孟,家里排行第七,大家一般都叫她孟七娘。 沈玉琪不是她们城里人对孟七娘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熟悉。可她不熟悉不要紧,她的妯娌们很熟悉啊,甚至如雷贯耳。于是她的那些妯娌们,一个个的开始给沈玉琪说了孟七娘当年的那些彪悍事迹。 沈玉琪听完他们说的话,就觉得他们可能在危言耸听,不过哪怕是危言耸听,她也听明白了,这孟七娘不是个好对付的。 其实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天,沈玉琪就知道鲁十一以后是另外有正妻的。最开始他当然是不情愿的,于是在回门那日哭喊着向娘家求救,可娘家的人都是铁石心肠,一个个的全都不打算管她了,她没有办法,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因为她骂三叔祖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分寸,让三叔组真的气病了。就算不是他气病的也没关系,毕竟老爷子倒下之前刚刚才训完她,大家都会觉得,就是她把老爷子气病的。 沈玉琪也不是没有解释过,可她解释的内容平平无奇,大家不太愿意相信。毕竟她是个什么德性,这些年大家眼里也看着呢。沈玉琪就想着,既然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解释了,那她干脆就不解释吧。 反正她在是个做妾的,名声差一点也没有关系,这鲁家哪个姨娘的名声好过呢?不过鲁家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多姨娘的地位都比正妻的地位要高一些。既然鲁十一未来要娶的妻子那么彪悍,那他肯定会更喜欢温柔解语,花一样的自己。沈玉琪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不然为什么当初她对自己那么好呢? 只要她继续坚持下去,等鲁十一的气消了,那以后她也会像崔姨娘那样成为一个备受宠爱的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只高不低。 然而没等沈玉琪把青天白日梦作完,孟七娘就主动找上了她。 沈玉琪当时十分忐忑,又有些嚣张,毕竟他现在才是鲁十一的人儿心,孟七娘想跟鲁十一在一起恐怕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不知道孟姑娘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也没什么对着我,你不用这么拘谨,快请坐下吧。”孟七娘见闻先露三分小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不过他下一句话就打破了沈玉琪这个印象,“我之前打听过你的事情,发现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心机挺深,计划很多,只是做什么什么不行,怪丢人的。” 沈玉琪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跳了起来:“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虽然说我只是个姨娘,可是以后……” “姨娘,你现在真的是一个姨娘吗?你要不要重新看看那张婚书,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的妾室?”孟七娘冷笑道,“我们梦家与鲁家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鲁十一这个人要做什么我其实管不着,毕竟这世道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可正因为女主内,所以你这样无能的妾室正好归我管教。你若是不乖,我直接打残了将你卖出去,也不会有人多说我一句。” 沈玉琪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她还是不肯相信鲁十一,其实不喜欢她。只是她觉得就算鲁十一始终都只喜欢她一个,她也不敢真的得罪这样一号人物。起码在明面上,她还不能跟这样的人为敌。 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该怎么样呢? 沈玉琪想了一会,决定拿出他经常使用的杀手锏,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林织云投上去,不管理由是否够坚强反正只要怪林织云就可以了。 林织云听到这里奇怪道:“怎么还有我的事情,我最近可没有招惹她吧?” 沈玉璇无奈道:“就算嫂子最近没有招惹他,又怎么样呢?嫂子你生得比沈玉琪好看,人又比沈玉琪能干,赚的钱也比沈玉琪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她一向最嫉妒你这样的人,不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都要说,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一时系度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样的事情她小时候就经常看,偏偏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家里的长辈也就相信他了,因为长辈们都不相信小小年纪的女孩会这样恶毒。” 林织云听着沈玉学的话,就觉得这孩子小时候肯定没少受委屈,而且这委屈都是沈玉琪带给她的,她心里应该更不高兴吧? 林织云忍不住拉着沈玉璇的手问道:“他小时候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经常欺负你?” 沈玉璇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反正这样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村里暂时还没有人敢动我,我觉得这就足够了。而且沈玉琪如今还有那么一大堆糟心事儿,我看这就是老天爷在替我报仇呢!” 林织云哭笑不得,没想到沈玉璇还会信这个。 第八十六章 “总之就因为孟七娘的关系,现在沈玉琪急着当上鲁家真正的少奶奶,于是又回来跟我们闹了。沈玉琪她发现了孟七娘的厉害,觉得只要孟七娘进门,她一定对不不了,为了让孟七娘不进门就跑回来找太爷爷麻烦了。”沈玉璇越说越不满,“可她找太爷爷又有什么用呢?太爷爷帮不了她,也不可能帮她,她心术不正,他爷爷对她已经彻底绝望了。不过我觉得她在太爷爷那边求救无门以后,肯定会来找嫂子帮忙的。” 林织云哭笑不得:“不至于吧,太爷爷对人一向宽和都不肯帮她了,我与她一向不对付,她又怎么会来求我呢?” “自然不是直接过来找嫂子帮忙了,我觉得她肯定会把自己弄得凄惨一点,然后一路哭哭啼啼德跑过来,引得村里无数人过来围观以后,再哭着跪在嫂子面前,说她以前都是被猪油蒙了心,说以前的一切都是她不好,她已经知道错了,也得到报应了,希望嫂子能够原谅她,帮帮她,不然她就活不下去了。” 不得不说沈玉璇是真的很了解沈玉琪,因为在她说完这话没多久之后,沈玉琪就真的这样跑过来了,就连哭的内容都跟沈玉璇说的差不多。 “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帮帮我吧,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想的。我那个时候……其实我也是没办法呀,这些都是鲁家的人叫我做的,我如果不照着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对付我的家人过哪里争的过鲁家呢,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呀!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鲁家是这样的,人家如果知道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帮忙的!我当初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我一时嫉妒失去理智被他们利用,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已经得到报应了,嫂子就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吧……” 沈玉琪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时候,身边的确围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她一路撒泪引过来的。 而且沈玉琪这时间挑得还挺好,原本林织云听了沈玉璇的话就打算今天不出门了,结果就在她送沈玉璇出门的当口,沈玉琪就扑过来跪在了她跟沈玉璇的面前,让她躲都没地方躲。要不是苏红他们来得快,沈玉琪都要扑过来抱住她大腿了,一想起这个可能林织云就浑身恶寒。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会怪你的,你就回去吧。”林织云生因温温柔柔的好像什么都不与她计较一般。 然而沈玉琪却被她这话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沈玉琪跟林织云打过几次交道,自以为她非常熟悉林织云的性格。按照林织云的性格,在她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林织云一定会被她恶心到,而林织云每次觉得恶心或者膈应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不理人,到时候她就可以继续说她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了。 谁知道今天林织云居然改了之前的习惯,还温温柔柔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倘若她再继续按照之前想好的说,只怕周围的乡亲们都会觉得他这人很讨厌了。 “嫂子既然原谅我了,那嫂子帮帮我好不好?”沈玉琪愣了片刻,很快就把话继续接下去了。 既然林织云要表现自己的大度,那她就给林织云的机会好了。身为一个大度的人,现在帮帮自己不是很应该的吗? 林织云就知道沈玉琪会这样说,因为她早就领教过了沈玉琪的无耻。 “玉琪妹妹打算要我怎么帮助你呢?继续讲我的那些方子都交出去吗?只要玉琪妹妹手里有我的房子,拿去跟鲁家交换,鲁家就会给你一个少奶奶的位子了,对吗?”林织云说话依然温温柔柔的,只是眼神里却多了些伤感,“等到那个时候,玉琪妹妹的日子肯定就比我们好过多了,可我们孤儿寡母的一大家子的又应该怎么办呢?我们如今就全靠那些房子过活了,倘若拿去给鲁家赚钱了,以后我们都要喝西北风吗?玉琪妹妹,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我这拖家带口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而且你也知道我的那些房子关系到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这一房而已,还有村学的那些孩子们嫂子们,婶子们,还有很多正在帮我防线的老太太们,他们都指着我那些方子领工钱呢。倘若我真将那些方子给了鲁家,那这门生意我们整个槐花村都做不得了,到时候我们槐花村的村民们又怎么办呢?” 村民们听到这话,眼神都不善起来,倘若只是影响林织云一家的利益,他们是无所谓的,还会劝这林织云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帮帮沈玉琪。因为只要林织云今天帮了沈玉琪,那以后他们家遇到什么麻烦,林织云也不好不帮,不然厚此薄彼很容易引起众怒。 可现在被林志云这样一说,他们就反应过来了,林织云手里握的那些方子,不仅仅关系到林织云一家的利益,还有他们整个槐花村的利益,假如真浪给了鲁家,让他们整个槐花村的村民们都将过回从前的苦日子。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已经尝过每月领回不少工钱的滋味,他们如何还愿意继续过那种每个月都拿不到钱的日子呢? “嫂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我知道当初打那些方子的主意是我不对,我如今已经懂事了,我不会再求您的方子了,您放心就好。”沈玉琪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滴血,因为他知道假如林织云真的给了她那些方子,她的确可以拿那些方子跟鲁家换一个少奶奶的位置,到那个时候孟七娘就无法进门了。 孟七娘家里虽然有些钱,可孟家能带来的利润,却不如林织云的那些方子,只不过孟家如今经营的时间比林织云要长久很多,因此家底比林织云丰厚很多而已。 可是沈玉琪也不是傻的,她看见,只要他一提林织云再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一些,那所有村民们都会开始围攻她,到时候林织云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沈玉琪今日彻底将自己折腾了,一般并不是为了全身而退的,他是决定一举拿下了林织云的,因此只能再换个说法。 到这里的时候,沈玉琪其实已经发现了,从她哭着跑过来开始,她好像一直被林织云牵着鼻子走,但她不相信她会继续被林织云牵着鼻子走,只要她坚持下去,肯定能抓住林织云的把柄,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只是这个时候她又应该说什么呢?虽然他打的是苏家的主意,但是直接说出来好像也不太好。 “我听说嫂子跟苏家的关系不错,所以我想……” “玉琪妹妹一定听错了,我们这样的乡下人跟苏家又能有什么关系呢?那苏家的派头比鲁家还大,妹妹在鲁家上前过得如此艰难,我又怎么可能在苏家面前有面子呢?” 沈玉琪话还没说完,林织云就直接打断了他,露出了比之前更为难更委屈的神色。 “玉琪妹妹可千万不要听外头的胡言乱语,你也知道,自从我带着村民们赚了点小钱,以后外头就有很多闲言碎语。可那些闲言碎语没有一句是真的,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才故意抹黑我的乡亲们不曾外出,因此不知道真相,只要他们说的多了,乡亲们总会相信的,到时候我与乡亲们离了心,这门生意做不下去了,自然就便宜了外人,等到时候他们一个个都重新盖上了房子过上好日子,我门槐花村却只能继续穷着,妹妹,到底是槐花村出去的人,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吗?” “我……”沈玉琪当然不能说他愿意看到这一幕,但他心里的确是很愿意的。 “川子媳妇,你放心,我们并没有那么傻,不会被外面的人轻易骗了的。” “是啊,我早就听说了,川子媳妇跟苏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之前去苏家也不是做客,而是给苏家送东西的那些东西都是苏家买下来的。除了这个就只有川子跟那位苏少爷有点交情了吧?” “其实苏少爷与川子也没有什么交情吧?我听说孙子他们去游学,一个人只能带一个书童,苏少爷没有办法,就把自己的书童挑了一个放在川子的身边。可是那位苏少爷每回出门身边多跟了好几个人,只怕到时候川子也要帮忙呢!” “我看很有可能这次叔家送了六个丫头过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苏少爷需要川子帮忙又不好意思,所以一赔六呢!”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我看川子媳妇对苏家的那几个丫头一直都客客气气的,说不定根本就不敢使唤呢!” “唉,川子一家真惨啊,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一些,可是在真正的有钱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呢!” “对啊,真是太惨了!” 沈玉琪越听越绝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乡亲们都觉得沈君川惨的话,那他在求林织云帮忙是不是就不成了? 第八十七章 “玉琪妹妹是想求我做什么呢?你说吧,能帮忙的我尽量帮。” “我……”沈玉琪原本是想让林织云借她两个方子或者亲自跟苏家去求情的,可刚刚林织云都那样说话了,她再求林织云帮忙也没有乡亲会帮自己说话了吧? “我之前听人说,玉琪妹妹让三叔祖过来找我,叫我去苏家帮你求情,对吗?”林织云一脸为难,“也不知道玉琪妹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先不说,我并没有本事能够到苏家头上去,就算我与苏家有些交情,这方面也帮不了你啊。鲁家要找谁当上奶奶,那都是鲁家的家事,苏家又怎么能插手呢?玉琪妹妹一向聪明应该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吧?” 沈玉琪气得肝疼,心想自己要是承认她有过这样的想法,岂不是说明她不聪明了,是个傻子? 沈玉琪咬牙道:“我当然知道嫂子的难处,我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为难嫂子。如今鲁家人不将我放在眼里,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家里没有钱,既然嫂子说了什么都能帮我,那还请嫂子借我五百两银子,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嫂子!” 沈玉琪也是气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心想有钱如鲁家,鲁十一尚且会为了二百多两银子跟她斤斤计较,何况是乡下出身的林织云呢?凭着那些布料,林织云到底能赚多少钱呢?沈玉琪觉得她将五百两银子拿走的话,林织云身上的钱肯定所剩无几! 其实沈玉琪想的没错,林织云这大半年来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可若真的一口气拿出五百两,那肯定剩不了多少。可林织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给她银子呢? 然而还没等到林织云开口,周围围观的乡亲们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琪丫头,你疯了吧?居然一口气就跟川子媳妇要五百两银子?川子媳妇又不欠你的!” “可不是?川子媳妇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今年她拿了多少银子出来给我们村修桥修路啊?村学那么多东西也都是她花钱添置的。她为了乡亲们都花那么多钱了,你还跟她要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嫂子既然有钱修桥铺路,能帮助村里那么多村民,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嫂子之前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现在就不可以了吗?还是说嫂子是故意不借给我的呢?” 沈玉琪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不过他相信肯定会有人附和她的,因为附和她的那些人肯定也想跟林织云要银子,只是没人开口的时候他们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如今自己开了先河,那些人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来之前沈玉琪就打算好了,如果林织云不肯帮他的话,那她也不让林织云好过。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今天林织云要是借她钱了,那林织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说不定还会穷得揭不开锅。林织云如果不借她钱,她就揭开了林织云虚伪的面目,林织云往后在村民们当中也没有那么高的声望了。 “五百两银子我是拿不出来的,大约是玉琪妹妹误会了什么吧?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银子。”林织云淡淡道,“就算我有那么多银子,我也不可能拿出来借给玉琪妹妹,毕竟玉琪妹妹要拿什么还呢?鲁家会帮你还这笔钱吗?” “鲁家虽然不会帮我还钱,可我可以用这笔银子做生意,只要我生意赚钱了,我马上就把钱还给嫂子,还会加倍的还!” “说的好听,可是你会做生意吗?倘若你真的会做生意,当初为什么利用这鲁家的资源还能赔上两百多两银子呢?如果不是当初你陪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玉琪妹妹应该吸取教训才是。可你非但不肯吸取教训,还想继续胡来吗?”林织云皱眉,“玉琪妹妹如果想要胡来,也应该用自己的银子胡来才对,别人家的银子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欠你什么,也不可能拿给你造作。玉琪妹妹还是回去吧,我看我是帮不了你任何忙了。” 众人都觉得林织云说的很有道理,倘若沈玉琪是要借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去看病,或者添置什么急需的东西,那他们还会帮忙劝一下。可沈玉琪一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还是为了做生意?这不是胡作非为吗?沈玉琪要是有本事做生意的话,现在也不会把自己赔进鲁家了。更何况做什么生意需要几百两银子呢,当年林织云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没用多少钱呀,还不都是一点一点慢慢积攒起来的吗? 乡下人都比较保守,做事求一个稳字,他们都觉得林织云这样脚踏实地才是最好的,倘若沈玉琪要做生意的话,也该跟林织云学习才对,不该好高骛远胡作非为。 沈玉琪还是赖着不肯走,她还想去扑林织云,不过林织云身前有苏家的几个丫头护着,她根本靠近不了林织云。而且周围的乡亲们也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明明就是沈玉琪他们自己家的家事,可沈玉琪非要扯上别人,说话还怪难听的,这明显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呀。 因为林织云在村里做了很多好事,乡亲们现在都十分信任她,尊敬她,见沈玉琪一直没事找事,乡亲们就开始数落起沈玉琪了。沈玉琪一向要强,最听不得别人数落,最后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那个叫沈玉琪的还真是讨厌,明明是她一直针对沈夫人,怎么还弄得都是沈夫人的错一般?”苏绿不满道,“沈夫人,不如我再去教训教训她吧!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过来找您的麻烦!” 林织云笑道:“亲自教训她只怕还脏了自己的手呢。我看这事儿就别管了,反正她已经遭到报应了,等到那位孟七娘一进门,她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我看到时候她就无暇来找我麻烦了。” “话是这样说,但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我总不甘心。”苏绿撇了撇嘴,趁着林织云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苏红,“苏红姐姐,你说这个我们可不可以告诉二姑娘,让二姑娘出手帮忙?” 苏红笑道:“这事可以告诉我,二姑娘如果让二姑娘出手帮忙就免了。我看你就别出面了,这事儿我让苏蓝跑一趟,到时候二姑娘要怎么做都由二姑娘自己决定。” 苏蓝是个比较安静的姑娘,做事一直都很本分,她说话从来都是如实说的,不会添油加醋,所以苏红觉得让她出面是最好的办法。他们几个现在除了苏紫,感情上都是比较偏像林织云的,因此说这种事情的时候肯定会为林织云说好话,但是苏蓝不会。 当然了,苏紫也是不会的,不过苏紫的事情,苏红已经跟苏绫说过了,苏绫觉得苏紫很不像话,因此就将苏紫扣留在了家里,没让她继续出来丢人了。 苏绫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就不大高兴,她利用自己手头的几个铺子挤兑了一下鲁十一的生意。等鲁十一气势汹汹的找上门的时候,苏绫就将沈玉琪去找林织云麻烦的事情,跟鲁十一说了一遍。她还警告鲁十一,倘若以后他们夫妻两个再去找林织云的麻烦,那她也不会跟他们客气的。苏绫说,林织云一家是苏缙要照顾的人,也就是她要照顾的人,她会不遗余力的将所有想要欺负林织云的人全部赶走。 鲁十一觉得苏绫就是一个疯子,不过却是一个他对付不了的疯子,因此他再嫌弃,再讨厌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苏绫提出的条件。 可鲁十一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屈辱,因此回家以后他就将这股气全都撒在了沈玉琪的头上。 鲁十一先将沈玉琪打了一顿,接着就用铁链锁住了沈玉琪的手脚,将人桎梏在家里的柴房,不让她出门。 关进柴房这样的事情已经让沈玉琪觉得很丢脸了,因为鲁家没有哪个少奶奶是被关过柴房的。别说少奶奶了,就连妾室都没有几个会被关进去。被关进柴房的人里头,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同房丫头了。沈玉琪如何能够承认自己的地位,堪比通房丫头呢? “别闹,就你还通房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们鲁家有多少通房,丫头长得比你还标志?”鲁十一冷哼一声,“我将你迎进鲁家,本来就是为了折磨你的,只是这段时间忙了一些,让你太过逍遥自在,忘了规矩。不过没有关系,往后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教训你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你不是看不起通房丫鬟吗?那我就让你体会体会比通房丫头还不如是什么样的感觉。” “十一少爷,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够将林织云的贱人的方子都打听出来的!” 沈玉琪为了躲过今天的羞辱,什么大话都敢说出来。 然而鲁十一听到这句话却更生气了,如果不是沈玉琪忽然自找林织云要方子的话,那他唯一的铺子也不会忽然间就岌岌可危了。 “来人看着她,让她在柴房里待满三天三夜。这期间柴门的房门不许关,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现在是什么狗样!” 鲁十一放下一句让沈玉琪如遭雷劈的狠话后就离开了。 第八十八章 鲁十一这事做得很毒,他不仅将柴房的门开了三天三夜,这期间还让自己身边的小厮怂恿府里的下人都过来围观,不仅让他们围观沈玉琪的惨样,还要他们羞辱沈玉琪。更可怕的是,那柴房还住着三条狗,这三天沈玉琪被迫和三条狗睡在了一起。 沈玉琪连着三日滴水未进,还被人这样折磨羞辱,实在痛不欲生。 沈玉琪一被放开就想自我了断,可是他三天没吃过东西,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勇气,最终又被鲁十一关在了其他地方,进行新的一番折磨和羞辱。 沈玉琪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后悔,她如果当初听三叔祖的话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后悔着后悔着,沈玉琪又开始痛恨林织云和三叔祖,他们明明有能力有人情可以帮自己的忙,为什么谁都不肯帮她呢?如果他们肯帮他的话,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沈玉琪心里对林织云越发痛恨,不过再痛恨也没有用了,因为她被鲁十一用狗链拴着,哪里也去不了。 鲁十一让沈玉琪跟狗同住了三天以后,似乎觉得这样挺有趣的,干脆就真的将沈玉琪当成狗养。这下鲁家上下所有的人都不会将沈玉琪当成人看了,更不会觉得他们是鲁十一的姨娘,这分明就是一条连玩物都不如的狗啊!于是鲁家上下人人都敢奚落欺辱沈玉琪,鲁十一也从来不跟他们计较,甚至还鼓励他们继续那样对待沈玉琪。 沈玉琪如今就只有她的亲生父母会心疼,可是她被鲁十一关在家里出不去,也无法传出消息,因此沈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因此根本不可能出面救她。 林织云之后也没有再听过沈玉琪的消息,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林织云对沈玉琪没有感情,只有许多的冲突与纠纷,因此对她来说,沈玉琪只要不出现在她面前偷鸡摸狗,那就不关她的事,她才不会主动去关心沈玉琪。 沈玉琪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苏家的那几个丫头倒是知道一些,可就算他们知道,也不可能会告诉林织云。因为这种事情,林织云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她什么都不做就是对的,没有人会指责她什么。可一旦让林织云做了,那就是让林织云为难了,因为这种事情管吧,好像又没有必要去管,没落井下石就很好了。不管吧,又会被人指责冷血无情,实在棘手的很。 没了沈玉琪的打扰,鲁家又不敢再上门捣乱,林织云的生意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林织云开始将提花的技术也教给纺织院里的人,她又提拔出了几个在这方面天赋比较好的作为主力。往后林织云要是想出什么新鲜的花样,便先交给这批主力去织布,而她只要负责画图案就好了,这样能够轻松很多,效率也会更高。 比起织布的话,林织云还是更喜欢刺绣,所以她打算将织布这一块逐渐放手交给其他人。不过在那之前她又接了几个苏家的单子,还得帮苏家织绸。 苏家在京城里也是有人的,自从林织云送了她们那样的极品丝绸之后,苏家人就觉得这样的丝绸即使送到京城里去,京城的贵人们也会喜欢的,因此她们就根林织云各订了十匹。苏家人觉得这个量其实太少了,虽然几种加在一起就有好几十匹布,可是京城那边人多,这些布根本就不够送的。 只是这样的丝绸只有林织云一个人会织,林织云一个人根本无法赶出那么多,因此她们只能少定几匹。不过这样也好,今年送完之后肯定还有很多人想要,他们可以先让林织云继续织着,等到明年再找合适的机会送过去,到时候就货多量足,一定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接到这样的单子,林织云也挺高兴的,这相当于一个长达一年半的饭票,虽然每天都只一样的丝绸有些无聊,可这段期间他可以不用烦恼自己该做什么样的生意,去捞什么样的钱,她只需要将苏家让他知道丝绸全部织好,赚来的钱就够她花好几个月了。 更何况现在纺织院那边已经上了正轨,即使她没有时刻盯着那边,每个月交上来的布匹也非常可观,能让她赚不少钱。 到了年底就更忙了,林织云还是要继续织那种丝绸的,而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林织云也不能毫无准备。林织云一边想着年底他们选择应该买些什么样的年货,一边设计新的图案,准备拿去让纺织院的人织出适合过年的棉布出来。 不过林织云主要想做的也不是适合过年穿的棉布,她甚至还设计出了几身适合小孩子在过年穿的衣服,并试着做了几套成衣出来,让游商分别送去万锦楼和杂货铺试卖。 那些衣服卖得都还不错,因此林织云就让纺织院的人加大生产,好在年关最后狠狠的赚上一笔。 沈君川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中忽然回来的,当时林织云还在自己的绣房里织布,后来就听来了外头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还在大门外,离门有些距离。大门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脚步声,偏偏只有这阵脚步声是她最熟悉最期待的,因此她丝绸织到一半,听到这脚步声就直接冲了出去。等她到了大门前将门打开的时候就看见了沈君川惊讶的脸。 “你这是正巧要出门,还是我们夫妻俩心有灵犀一点通?”沈君川笑道。 林织云笑道:“都不是,是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这么远也能听见了吗?娘子的耳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沈君川说着便上手搂了娄林织云的耳朵,林织云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沈军川并没有把林织云的话放在心上,他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林织云能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给他开门,说明他们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想到这里,沈君川就十分高兴,再一看林织云泛红的耳垂,他心里就越发柔软,干脆直接将林织云横抱起来。 林织云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再沈君川肩膀上拍打了两下:“这还在门口呢,你注意一点。” 沈君川笑道:“就算在门口我也还是你相公相公抱娘子天经地义,有什么好注意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万一被别人看见了……” “我们家左邻右舍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在意?”沈君川抱着林织云大步朝屋里走去,“好久没见娘子了,为夫心里实在想得厉害,先让为夫好好抱抱。” 林织云越发羞恼,可这都好几个月没见了,她心里也是很想沈君川的,最终也没舍得将沈君川推开,而是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沈君川的胸膛。 沈君川看着林织云这样心头滚烫,要不是自己风尘仆仆的身上不太干净,他都想将林织云直接就地正法了。可这是他最宝贝的媳妇儿,哪里舍得随随便便的对待呢?因此沈君川跟林织云耳鬓厮磨了几下,便要起身走出房门。 林织云看见沈君川忽然起身,连忙拉住了沈君川的袖子,依依不舍地问:“你要去哪儿?” 这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不舍和缱绻,让沈君川连出门烧水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了。 沈君川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捏了捏林织云的小脸无奈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我只是想出去烧个开水,一会洗个澡而已。” “虽然是从你走后开始变的。”林织云理直气壮。 沈君川见她这样,就更想跟她亲热了。 “居然还学会跟你相公顶嘴了,是不是?你给我好好等着,等我洗好澡就过来跟你算账!” 沈君川放了狠话,语气却一点也不狠,无奈又宠溺的,听得林织云心头一软,眼眶也开始发热。自从她爹爹死后,多久没人这样纵容爱护她了? 林织云理了理衣裳站起来笑道:“还是我去给你烧开水吧,你这样一路过来肯定也辛苦了,多坐着休息会儿。对了,你午饭吃过了吗?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我顺便弄点东西给你吃?” 沈君川笑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有些饿了,不过苏家的那几个丫头是不是还没回去?” 林织云点了点头:“暂时还没有回去,不过你既然回来了,那过两天他们也该回去了。” 沈君川又笑道:“既然他们还没有回去,那水让他们烧,饭让他们做,也还没享受过她们的伺候呢,就让也体验一天有丫鬟的日子。你呢,就好好坐这儿配我,让我好好看看。” 林织云的脸又开始发红:“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当然好看啦,谁不知道我的媳妇儿是整个岱云县里最好看的!” 沈君川原本想说林织云是附近十村八店里最好看的一个姑娘,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在白花镇上,甚至在岱云县里都没见过比林织云更好看的,也就在江南见过几个能与林织云媲美的。 可就他见过的那几个江南的美姑娘,都娇滴滴的,没有他娘子身上这股劲儿,让他毫无兴趣。 第八十九章 林织云原本脸是红的,只是听到沈君川说这样的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只觉得沈君川越来越会说瞎话了。 “倒也不用那么夸张。” 林织云知道自己模样,生得还不错,可天天对着沈君川,沈君瑶这样的脸,时间久了就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长得一般般,只是比村里其他人好看一点点罢了。再加上她也是见过县里的柳姑娘的,柳姑娘模样也很不错,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比柳姑娘强在哪儿。所以林织云只将沈君川这话当成耳旁风,并不觉得沈君川是认真的,只当沈君川是在哄她开心。 “我可没跟你夸张,我知道你不相信,但在我心里我娘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沈君川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生得招人……” “我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吧?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呀,就知道想这种东西了?”林织云惊讶极了。 沈君川无语道:“小时候见面我早就忘了,只记得林先生家有一个生的不错的小姑娘,但那小姑娘很是知礼,与我并没有单独相处过,连话都没有说过,哪里能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我说的是你被村里那几个二溜子缠上的那次。我将那几个二溜子打跑之后,就跟你说,叫你以后少出门,当时会这样说,就是因为女生的招人,怕你下回出门还会遇到这样的麻烦。没想到这村里就属我运气最好,你第二回出门碰到的还是我。” 沈君川想起往事就笑得灿烂,虽然他当时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灿烂。毕竟那个时候他刚知道他的未婚妻正准备嫁给别人,虽然只是未婚妻,沈君川对林绣月也没什么感情,但那一瞬间还是怒不可遏,只觉得自己被人绿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被人绿了呢? 不过怒火也只在那一刻而已,之后他就觉得林织云比林绣月更好,是他捡了便宜。 “确定要跟你成亲之后,我就专门给你做了梳妆台去,还忍不住买了胭脂。”沈君川又笑道,“我当时就在想,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哪怕是我沈君川再穷,也不能让她没机会梳妆打扮。她嫁给我之前漂漂亮亮的嫁给我之后也得漂漂亮亮的,最好比之前还要漂亮。” 林织云也笑了,虽然她早就知道了沈君川对她的心意,可这些话她还是头一回听沈君川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满足。 “我现在的确是比之前更漂亮了吧,数据已经做得很好了。”林织云笑道,“因为嫁给了夫君,我每一天都过得比之前开心,一日三餐也吃得比之前好,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养得越来越好,所以肯定比从前好看了吧?” 这点自信林织云还是有的,毕竟柳树村的人见每回见了她都说她比从前更精神更俊俏了。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那她应该是比之前更好看了一点。 “娘子确实越来越好看了。”沈君川说着,忍不住在林织云脸上亲了一口,“我会让娘子一直这样好看,甚至更好看。不过娘子还是瘦了些如果少辛苦一点的话或许能更好看不过娘子还是瘦了些,如果少辛苦一点的话,或许马上就能更好看。我看娘子赚的银子也够我们花了,这段日子不如休息一会儿。” “那可不行,我刚接了苏家的单子,只怕之后的一年里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林织云笑道,“其实我也没那么累,瑶瑶还有玉璇她们几个都教出来了,只要再多练练就能出师了。如今防治院的事情差不多都交给他们几个了,我只负责织苏家的单子就可以,其实已经比之前轻松许多了。” 沈君川听了还是心疼:“苏家什么德性我都是知道的他们一向精益求精,接了他们的单子,只怕才是最忙的呢。只可惜为夫回来的晚了,没能及时阻止,只盼着你下回别在接这样大的单子了。” 林织云笑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累着自己的,既然瑶瑶的提花布已经织得差不多了,我干脆就教她织丝绸好了,到时候有她一起帮忙,说不定就快了呢。” “那也不好,你既然接了苏家这单子就不容许有任何瑕疵。小妹的技术与你相差甚远,只怕暂时还难以挑起这样的大梁。更何况你织给苏家的那些丝绸我也见过,上头的一些织法和图案都十分特别,这样的方子扣在别人家里都是独门秘技,哪里能随便交给别人呢?” 林织云笑道:“我这不是还没交给别人吗?更何况瑶瑶她也不是别人啊,她是我们自己的家人。” 沈君川无奈道:“小妹,现在是我们的家人,以后总是要嫁出去的。如果他夫家的人知道她会这样的织法要她织出来卖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办呢?按照小妹的性格,这方子是你的,她可以帮你织,却绝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织。可如果她不肯织这种丝绸的话,她夫家的人又会天天找她麻烦,这样她岂不是进退两难?” “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林织云哭笑不得,“瑶瑶不是已经许配给游商了嘛,游商哪里来的夫家人?到时候家里的一切还不是都归瑶瑶做主,所以瑶瑶就算从我这二多学走几门手艺也是没有关系的。” “只是这些年都没有什么来往的密切的游家人罢了,但这不表示游商,他真的没有其他亲人。”沈君川无奈道,“你要知道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哪怕游商的亲人们一个个对他躲闪不及,先给他造成了伤害。但他没有家人,也只是他单方面以为的罢了。在外人眼里只要他们血缘还在,那些人就是她的亲人。” 林织云听着就有点犯恶心,她知道沈君川说的都是对的,所以哪怕游家大伯早就将游商赶了出来,又霸占了原本该属于游商的一切,哪怕他们这么多年来对游商不闻不问。可虑后只要游商看到了,他们粘上来了,就会有无数外人过来劝你亲人没有隔夜仇,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得原谅他们,照顾他们,把他们当成真正的长辈一样孝敬。 其实林青河一家现在对她就是这样的态度,外人一开始也是站在林青河那边的。直到林织云自己掏了钱,帮了附近两个村子的人,村民们才渐渐开始替她着想,替她说话。可自己是因为要继续在这个村里住下去,而且沈君川要科考,名声上不容有失,当然了,她也存了几分刻意排挤林青河一家的念头,于是最后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但游商又该怎么办呢?游商的情况虽然与他有些类似,但是完全不同,她能做的事情由生未必能做,想到这里林织云不免担忧起来。 沈君川看见林织云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便便伸手搂了搂林织云的眉毛,不满地嘟囔:“我才刚回来多久,你就关心起别的男人来了?就算那是你未来的妹夫,你此刻也都该多想想我才对。” 林织云笑道:“我当然是最关心你的,一会儿热水烧好了,我就亲自伺候你沐浴更衣如何?” “这自然好,难得娘子如此热情。” 沈君川对林织云这个决定满意得不得了。 沈君川刚回来的那几天,大约就是林织云这一年里过得最轻松的几天。因为这几天里沈君川天天缠着她腻歪,什么都不让她多干,迫使她跟着沈君川一起休息了好几日。 林织云是忙惯了的,闲了几天便有些负罪感,不过全家人除了她以外都很高兴。 “嫂子这一年到头都忙活的不停,本来就该好好休息的。反正年关将至,纺织院干完这最后一批,就能休息了。没道理,大家都能休息了,只有嫂子还要忙活。” 林织云无奈道:“我知道纺织院那边有你盯着,我放心,可你盯着那边了,家里的年货之类的总要我忙活吧?” “年货什么的自然有娘去准备啊,嫂子就安心的过个好年吧!” 何氏也笑道:“这段时间就先让我准备吧,往年也都是我准备的,若是儿媳妇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另外添置的,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沈君川也笑道:“苏家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之前那批货已经送上去了,下一批要等到开年以后,所以这段时间你的确可以好好休息。” 林织云哭笑不得:“从前有人跟我说过,女儿在家是娇客,出嫁了给人当媳妇就是要去婆家当牛做马的,一刻也闲不得。怎么我出嫁了以后倒是人人都劝着我休息了,比出嫁前的日子滋润多了。” 沈君川道:“那林青河一家都不是东西,自然与常人不一样。你是我们家的好娘子,好儿媳,好嫂子,你对我们都好,我们自然也要对你好。” 说实话,如果不是林织云忽然接了苏家的单子,沈君川都想让她直接休息一年。因为这回出去,他看见别人家抱着儿子心里也痒痒的,原本打算回来以后就跟自己媳妇努力造人,争取明年年底就能抱上孩子的,现在全破灭了。 他可舍不得自己媳妇大着肚子还得给人织布,只好忍到这单结束了。 第九十章 林织云并不知道沈君川是怎么想的,平时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沈君川都十分热情,有时候一个晚上缠她好几回,让她无力招架。不过沈君川也很小心,从来不会把不该留的东西留进去。 林织云在这方面懂得少,不知道怎么样才会有孩子,因此从来没有疑心过什么。林织云也没有想过他们应该什么时候要孩子,她只是想着顺其自然,趁着孩子还没来的时候,她可以多做一些,等她怀孕了能做的事情就少了。 其实他们已经成亲大半年了,林织云隐隐也有些着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虽然很害羞,但好不容易沈君川回来了,晚上亲热过后林织云还是抱着他小声地问了一下孩子的问题。 沈君川没想到林织云会主动提起,便哭笑不得地将自己原来的打算跟林织云说了。 林织云听了以后也有些遗憾,但还是倔强道:“苏家这单子我最多就忙到明年五月,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就算现在马上怀上,等到明年五月也才六个月而已。只要不是八九个月,只是织布绣花还是没问题的吧?” “那可不行,我并不愿意,娘子怀着孩子的时候还忙前忙后的,还是等忙完了再说。”沈君川想了想又笑道,“明年开春我就该去考县试、府试和院试了。要是院试也过了,我还想再试试乡试,到时候也够娘子忙活的了。既然这样,不如等我全部考完再说?” 林织云怔然:“全部考完的意思是?” “就是先把时间定在娘子忙完以后,娘子忙完的时候,我那院试也早考完了。如果院试没过我们就直接造人,如果院试过了那就再等等,我去试试乡试。乡试大概率是不会过的,可如果过了,我们就等到后年春闱。等后年春闱考完了,不管过没过我们都可以造人了。” 林织云哭笑不得,没想到沈君川想的还挺远:“你要一口气考那么多吗?徐博闻苦读多年,只怕也不敢说自己能一口气直接考到后年春闱。” 沈君川笑道:“我也没能说自己可以一口气考到后年春闱啊,这不是假设吗?万一我运气好呢?” 对于沈君川的运气,林织云不怎么抱希望,她觉得自己跟沈君川都是倒霉的,幼年日子过得极好,好没几年就开始败落然后尝尽人情冷暖,还被彻底败坏了名声,连原有的婚事都保不住的。 可要说运气差到底也不至于,毕竟他们俩先前定亲的对象都是白眼狼,倘若这婚事保住了,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或许自从他们成亲以后,就开始苦尽甘来了吧? 不过就算运气好,也不可能好到那个地步吧?毕竟是科举,运气虽然也占了一部分,但更重要的还是基础。沈君川小时候学的不错,可后来荒废了几年基础,应该不如其他学生扎实。 沈君川揉着林织云柔声道:“你不要忘了,你相公是个过目不忘的,四书五经全部看完也就全部记下了。注释经义之类的,看过别人的自己也都记下了。除了书院夫子教的,我还把岳父大人留下的书和边上的注释都记下了,你要说基础,虽然我学的时间没有徐博闻的长,可基础未必会比他的差。” 林织云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心想要是徐博闻听到的话,肯定要被沈君川气死的。毕竟徐博闻天赋再好,可也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要是沈君川真的因为过目不忘的本事学了大半年就赶上别人五六年的时间,可不得把人气死吗? “你是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我小时候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吧?”沈君川笑道,“小时候虽然记性不错,但是没有现在好,那个时候大约要读两三遍才能完整的背下来。” 林织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在她看来读两三遍就能完整背下来的,跟过目不忘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我从小记性就很不错,岳父大人当初是给我启蒙的,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一边惊喜于我的天赋,一边又觉得小时候过于扬名不好,让我藏拙。他为了这个还专门跟我爹说了一番话,我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听他的了。”沈君川回忆道,“当年我也不明白这个到底有什么道理,只是后来沈家败落,我才知道岳父大人的深意。倘若一开始就有人知道我的天赋,那沈家刚败落的时候,我过得肯定还要更艰难。” 这世上有人爱才就会有人恨才,林青山是个爱才的,所以会让沈君川藏拙,会为了培养徐博闻辛苦劳累。可也有人是恨才的,有的是见不得别人天赋比自己好,有的是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天赋比自己家孩子的天赋好。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如果只是单纯的嫉妒也就罢了,可有些恨才的,家里有些能力便会处心积虑地毁去那些有天赋的孩子。像沈君川这样家族败落,无依无靠又天赋奇高的孩子正适合被毁去。 可是因为林青山的指点,当初沈君川表现出来的天赋和徐博闻的差不多,只是比寻常家的孩子略微聪明一点点而已。只聪明了那么一点点的孩子,当没有机会再读书的话,很快就会泯然众人,于是那些人就觉得沈君川没有什么被毁去的价值,只要他没有机会再爬起来就可以了。因此这些年沈君川风评不佳,与那些恨才的人煽风点火也有关系。 沈君川每每想到这些,都很庆幸自己当年听了林青山的话。 林织云听了沈君川的话也想起一些往事:“我爹跟我说过你天赋不错,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情,不过他给我讲过一个典故。” 沈君川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典故呢?” “爹爹说从前有一个神童,三岁就能背出千字文百家姓,五岁的时候就能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到了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吟诗作赋了。这吟诗作赋倒是没做的那么好,他只是记性特别好,背的文章多了,自己作的时候也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可他毕竟只有七岁,能做到这些就很不容易了,比起其他的七岁小儿已经强出太多太多了。人人都夸这个父亲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个父亲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就喜欢听别人夸奖。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很聪明了,就算稍微耽误一点读书的时间,也不会耽误什么于是他不管去哪都带着自己的儿子,动不动就让他的儿子给别人背这个背那个,展示他儿子超强的记忆。大约这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一连三年他的儿子还是在四书五经里打转,根本没有机会去读其他的东西,可那个时候熟读四书五经的孩子就有好几个了,他的儿子就显得不像之前那么强了。神童的父亲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就开始让他的儿子背其他的书。神童的父亲并没有多少学识,他为了展现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专门收罗了各种杂难绝本过来给他儿子背。可他的儿子只会背这些书,一时间还很难理解书上的意思,而这个神童的父亲也对此一窍不通。这样又过了几年神童就成了一个只能背书的少年,科考的时候勉强考到了秀才,却只是中上游的水平,但到了乡试却是怎么考也考不上了。那个时候神童已经不能被称为神童了,他考了三次乡试也没考中举人,他的父亲天天骂他废物,说他小时候那么聪明,他还特意花了很多钱搜罗了很多奇书来培养他,没想到越培养越废物。神童是从小听着别人的赞美长大的小时候谁都说他是神童,忽然开始有人天天嘲讽他是废物,他心里受不了,忍了十年再也忍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的父亲就他一个儿子,没了他以后天天哭喊,说他不仅废物还不孝,那么多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连抛弃父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哭喊,他的儿子都没再回来过,他最后晚景凄凉,无人送终。” “虽然听起来挺惨的,可我总觉得那个当爹的活该。他既然不会养儿子,还不如将儿子送去书院里,让会教孩子的好好教教。一个孩子被他教坏了,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反省,全都怪在了孩子的头上。”沈君川感慨完又问,“不过这个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起来跟伤仲永的故事有些像,但结局似乎惨烈了很多?” “是真的,我爹说那个神童是他曾经在外求学时遇到的一个朋友的邻居。据说我爹那个朋友小时候和神童关系不错,后来因为神童的父亲拘着神童,两个玩的时间就少了,但神童失踪后,他也一直帮着找人,只是始终没有消息。我爹听了这典故以后就很唏嘘,因此在这方面格外注意。” 沈君川笑道:“那也是我运气好,能在懵懵懂懂的时候被这样的好先生启蒙。” 林织云也觉得小时候能被林青山启蒙是一种幸运,无论是对沈君川还是对徐博闻来说都是如此。只是沈君川恩图报始终惦记着,徐博闻却是不知道江他爹忘在何处了。 第九十一章 这趟游学沈君川收获颇丰,休息了两天以后,他就开始跟林织云说这一路上的见闻。沈君川说着说着还掏出了一本本子,上头不仅写着见闻,还画了沿途的风景,偶尔还夹了几片林织云未曾见过的树叶,林织云对其爱不释手。 “这倒是一本好手札,夫君写的好,画的也好。”林织云笑道,“要是相公以后每次出门都这样寄上一本,说不定等到老了还能整理出好几册游记呢。” 沈君川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我之前就想过,倘若我能够入朝为官,那当官当个二三十年过过瘾就可以了。等着迎头过了我就辞官回乡,然后跟你一起游山玩 《农家绣娘》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二章 虽说没必要刻意躲着,但林织云不想见到林绣月和徐博闻他们也是真的,因此就打消了住在县城里的念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其实住在村里也挺好的,边上就是张大叔一家,往来或者做事都很方便。等游商那屋子建好了,谢大伯也会搬过来,就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 谢大伯就是游商带回来的那个老猎户,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才告诉大家他姓谢。老猎户如今在槐花村过得也挺自在的,跟槐花村里几个年长的叔叔伯伯们都相处得很好,还时不时上山打些野鸡野兔子回来给他们打牙祭。村学的黄岩先生和黄夫人都是不缺钱的,几乎每天都会跟老猎户买野味,弄得老猎户还怪不好意思的。 一开始老猎户是自己手痒,每天都要上山打猎的,不过在游商的强烈要求之下,他只在靠外边的山林走走,不会像以前那样天天往深山里走。 但老猎户经验丰富,即使只是在外围的山林走动,也能抓到很多猎物,比槐花村所有人都要强。因为老猎户能够抓到的猎物很多,所以他经常会往黄岩先生家、李秀才家、张木匠家还有他们家送。 虽然说他们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可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因此林织云每回都会给老猎户钱。老猎户是不肯收的,因此林织云就会经常往老猎户那送其他的东西,他送的东西往往比老猎户送过来的那几只猎物要贵重多了,久而久之老猎户只好将钱收下。张木匠看见林织云给钱了,他自然也是要给的,虽然天天吃野味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一些,不过因为根沈君川合作的关系,张木匠这大半年来也赚了不少,如今天天吃野味并不成问题。 黄岩先生家就更不用说了,为人师表原本就注重品德,怎么可能白吃别人家的呢?这样一来就苦了李秀才家,李秀才家也不想白吃白喝,但是要他们天天买野味吃,他们是负担不起的,可老猎户就一个劲儿的要往他们家送,弄得两边都有些尴尬,后来还是林织云给想了个主意。 林织云觉得黄岩先生和李秀才两家身为村学的夫子,两家人对村学都十分尽心,应该有所奖励才对。于是他就让老猎户每天都将那些猎物送到他那里去,她会固定买两只或者四只送给黄岩先生和李秀才,就当做是给他们的奖励。如果他们想要另外多吃的话,那就得他们自己另外出钱了。 黄岩先生很喜欢吃野味,如果老猎户打到大只的猎物,他就会另外花钱买下来。再加上黄岩先生不缺钱,如果老猎户打的多的话,黄岩先生为了照顾他的生意,还会买一些送给他喜欢的学生。而李秀才一家也很高兴,这年头谁家不爱吃肉呢?只是李家一向家贫,之前吃的也不好,林织云倒是让他们天天都能吃上肉了。 总的来说林织云如今在槐花村过得还是十分愉快的,与她处的来的人有很多。张木匠一家对她来说就是很好的邻居,而黄夫人是能够教导她很多的长辈,李秀才的夫人杨飞絮则是她的知交好友。真要搬到县城里去的话,她其实也不太舍得。 沈君川却道:“我虽然没有想过要搬到县城里去住,可我想过,如果我能考中廪生,那我们就去府城里住。” “去府城住?”林织云惊讶极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去府城里住。”沈君川笑道,“当然了,前提得是我能考中廪生才行。考中廪生的话,就可以去府城的书院念书,到时候一年才能回来两三次,我可舍不得这么长时间见不着你,所以希望你陪我一起到府城里去。” 林织云也笑了:“相公如果真能考中廪生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过去。不然让相公一个人住在府城里,我也不放心。” 沈君川笑着问:“你是不放心,我觉得我不会照顾自己,还是觉得我会在外头勾三搭四?” 林织云认真道:“我知道相公是会照顾自己的,可我心疼相公,不论相公会不会照顾自己,我都会担心。至于项总是否会勾三搭四嘛……” 林织云顿了顿又道:“我很相信相公的品性,可我不相信相公这张脸。相公这张脸天生就需要招蜂引蝶的,我若不看的紧一点,只怕会被人钻了空子。”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沈君川浑身舒爽,他不由感慨到:“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 林织云笑道:“没关系,一辈子还长,相公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发现更多的东西。” “看来娘子是要经常给我惊喜了。”沈君川笑道。 “相公也经常给我惊喜,倘若没有相公的话,我现在做出来的很多东西只怕都是要等个二三十年以后才能做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林织云是十分感激沈君川的,有时候甚至会臭不要脸的觉得她和沈君川就是天作之合。不然怎么就那么刚好呢?她喜欢织布绣花,沈君川就能帮她做出更好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他们俩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林织云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后,就手拉着手高高兴兴的去置办年货了。这一路上他们买了很多东西,两个人四只手都快拿不下了,最后还雇了两个人帮忙拿东西。 大概是运气不好吧,她们快买好东西的时候转头就遇到了涂氏和林绣月。涂氏看到林织云手里拿的那些东西眼睛都红了,怎么她当初嫌弃的那个女人可以买这么多好东西呢? “哟,这不是云娘吗?这是出来买年货呢?看起来好像买了不少好东西啊!”涂氏一个没忍住,就冲这林织云阴阳怪气起来,“虽说我儿子没那个福气娶到你,可我们到底这么多年交情啊,你爹当年也是把我儿子当成他半个儿子看待的,怎么你如今都跟我们不走动了,这是发达了就不认识人了吗?” 林织云闻言好笑道:“徐大娘难道忘记了吗?当初我是为什么嫁入沈家的?虽然我很感激您和绣月姐姐一块儿给了我一段好姻缘,可是当初我们也说得很清楚了,这门亲既然做不成,您也用钱买断了我们多年恩怨,我又与林家断了亲,以后我们两家各不相干。” “这亲戚之间的关系,怎么能是说断就断的呢?还有我们两家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也不是能够说断就断的。你爹若是泉下有知……” “爹,爹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我嫁给一个这样懂得疼自己媳妇的男人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我相公也很上进,如果爹爹看见了也会喜欢的。至于徐家当年爹爹照顾徐秀才,是因为他与徐叔叔是同窗,徐叔叔临死之前将你们母子二人托付给他,他就帮忙照顾。爹爹在世的时候,从未有过一丝懈怠,他未曾对不起你们。爹爹答应过徐叔叔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了,徐大娘还想要什么呢?”林织云冷笑道,“徐大娘是不是希望我跟爹爹一样傻,即使没嫁给徐秀才,也要继续供着徐秀才读书?”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正所谓女承父业,既然你爹当初答应了,那现在他没了,就该由你来做。”涂氏不客气的说。 “爹爹答应过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做到了,徐大娘如果不满意的话,您可以去附近几个村子问问我是否需要按照我爹当年做的是否到位?”林织云冷笑道,“答应徐叔叔要照顾您和徐秀才的人是我爹,我爹临死的时候还给徐秀才铺了几年的路,这还不够吗?而我并没有答应徐叔叔要继续照顾你们,我也不会犯那样的傻。当初徐大娘既然想要换亲,那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往后见面也只当陌生人好了。” “这可不是我想要换亲,明明是你们凌家自己李代桃僵,偷梁换柱!” 涂氏想起这个都很生气,他当初想要换金不就是要个能干媳妇儿吗?谁知道偏偏把能干的媳妇儿换给别人家了。如今看着原本不堪一击的沈家现在过的风生水起,涂氏就十分后悔。这林织云就是一棵招财树啊,而这棵招财树原本应该属于他们家的,却被她硬生生的推远了,换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儿媳妇进来。 没错,在涂氏的眼里,林绣月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原本林绣月还能给他们带些钱回来,可林家没了林织云以后再也不能生钱了,如今家里的积蓄已经见底,给钱的时候越发抠抠嗖嗖。 换成是一年以前邻家,像现在这样每次给的一两二两的,涂氏也感激涕零。可林绣月与徐博闻刚成亲那会儿,林家给钱都是十几两一给的,涂氏被养刁了胃口以后,现在就看不上林家了。 林家自己给不出钱以后就去找了鲁家这样一门亲事,得了五百两聘金。这到底是给林络星的聘金,林家就算再偏心也不敢将偏心的过于明目张胆,毕竟他们以后需要仰仗鲁家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现在就把林络星得罪死了。因此关于这笔钱林家人分成了三份,有1一百两银子是林青河自己留下了,剩下的给林绣月和林络星姐妹俩一人分了二百两银子。 林绣月本以为二百两银子足够徐博闻用很久了,谁知道徐博闻这回出去游学的时候全都用光了呢?如今家里捉襟见肘的,像样年货都办不起了。 第九十三章 这回置办年货,涂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根林绣月要钱,可林绣月也没有钱,只好回娘家要。可林家人以前因为林织云能赚钱,因此一家老小全都奴役林织云一人,一个个都养的好吃懒做,不爱干活,家里根本就没有进项,积蓄也越来越少,哪里还肯借给林绣月呢? 谁都知道,在徐博闻考上举人以前他就是个无底洞,不管投多少银子进去,他都能马上花完,怎么也填不满。谁也没想到徐博闻看着文质彬彬的,居然这么能花钱。 现在林家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找这么一个女婿了。虽然有个秀才女婿他们面上有光,可他们投入的更多呀,并且还没有回报。原本他们怎么看徐博闻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婿,现在却觉得徐国文讨厌的很,除了跟他们要钱什么都不会,还把他们的闺女都带的讨厌起来了。 王氏这人一向刻薄,但对两个女儿是极为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辛辛苦苦给她谋划这样一门婚事。不过现在王氏也很后悔觉得,两个女儿一起嫁进鲁家该多好呀,现在林络星虽然还没有嫁去鲁家,可是鲁九郎时不时地就送些小东西过来,虽然未必值钱,可他们也能感觉到那份心意。更别说鲁九郎偶尔还送他们一些值钱的东西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林络星的侄子侄女们送红包。 和徐博闻呢?与鲁九郎完全相反。 人就怕对比,在林络星与鲁家结亲以前,徐博闻一家也天天跟他们要钱,可那个时候她们都觉得身为秀才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徐博闻,这样也是正常的。可自从林络星与鲁家结亲以后,鲁家三天两头的往他们家送东西,而徐博闻却是三天两头的跟他们家要钱要东西,这样一对比,徐博闻母子二人就显得面目可憎了。 年底的时候,涂氏就让林绣月去跟林家要钱,林绣月去了一趟空手回来,心里对娘家还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涂氏和徐博闻花钱太过大手大脚,娘家也不会被他们掏空了,现在也不用这么尴尬。要知道今年林家过的也是林织云住他们家后最寒酸的一个年。 然而涂氏并不这样想,她不相信林家是没有钱的,觉得林绣月跟林家联合起来欺骗她。涂氏一生气,直接拉着林绣月又去了林家一趟,在林家里好一通乱翻,最后翻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才离开。 得了银子以后,涂氏就拉着林绣月下来置办年货了,买东西的时候还对着林绣月骂骂咧咧,说林绣月果然是不想给她钱才会骗,她说娘家没有钱了,要不然她怎么就从邻家掏出二十两银子了呢? 林绣月气的跟涂氏争辩了几句,结果被涂氏一句休妻吓住,她正难受呢,就看见林织云和沈君川甜甜蜜蜜地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林绣月也有些后悔。她多年不见沈君川,哪里知道沈君川模样如此俊朗,比徐博闻强上许多倍。而且沈君川现在行动自如,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变成一个瘸子。听说这回有血,几个书院的学生一起考试,沈君川的成绩还比徐博闻要高一些,倘若她当初嫁给了沈君川,拿着邻家的银子供沈君川读书上秀才的。而且看沈君川对林织云这样好,林绣月觉得沈君川一定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不会像徐博闻那样白眼狼。 林绣月刚嫁到徐家的时候,徐博闻母子和人对他都还不错,知道她不会刺绣以后母子二人同时变了脸色,对她不像从前那般待见。尤其是涂氏,动不动就拿婆婆的架子欺负她,还总是对她冷嘲热讽。 林绣月那个时候因为事情败露,正心虚着,因此被他们母子二人冷落欺凌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后来,林绣月背林织云点醒,觉得徐家全都靠林家养着,她根本不需要对着许下人俯小作低。于是林绣月回去又开始嚣张起来,徐博闻端着书生的架子不跟她吵架,涂氏则是因为银子的关系不敢跟她吵架,让她气焰越发嚣张。林绣月发现只要一提到钱,他们母子二人果然不敢吭声,心里越发得意,行事也就越发没了顾忌。 可惜林绣月不知道徐家姆则人都是记仇不记恩的,虽然为了钱忍一时之气,可关于她的所作所为他们母子二人一笔笔地都记在心里呢。 涂氏和徐博闻从前也是节俭的,并不会乱花银子,就因为林绣月一直在他们面前提钱,让徐博闻起了报复的心思,于是动不动就将口袋里的银子全部花光,然后去找林绣月要。 其实徐博闻并没有真的将那些银子花光,而是偷偷藏了起来作为自己的私房钱。他已经很厌烦林绣月了,有心要将林家整个掏空,因此行事也很过分。 林绣月不知道徐博闻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她只知道自己刚得意了没几个月,她父母就告诉她林家已经没有银子了,不能再支持沈君川这样挥霍了。 林绣月第一反应就是让林家父母去跟鲁家要钱,可王氏却说,徐博闻早就跟鲁家的人打上了,如今鲁家会自己做人情,不会在借用林家人的手了。 林绣月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慌乱起来,回家后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嚣张了。 可是他暂时的退让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掏不出钱来,从前她是怎么跟涂氏吵的,涂氏就能变本加历好几倍的骂回去。明明很多时候都是图是故意找茬,可是徐博闻边边说是她的错,还要罚她抄写女诫。 徐家母子二人都知道,他们已经不能从林秀月身上掏钱出来了,因此他们,对林绣月都很不客气,要不是现在林绣月已经有了身孕,只怕徐博闻休妻的心思都有了。 林绣月越想就越是难受,看见林织云这个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可她知道她再生气也没有用,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帮助她。 再一听到涂氏的指责,林绣月更是忍不住:“娘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什么都是我们林家的错,就您清清白白。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先同意了,我们又如何能够李代桃僵呢?” “你是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涂氏气道,“当初你们林家都做了些什么?还要我来提醒吗?每回我去林家做客的时候,你们家人都将云丫头支开,不让我看见他的脸,不就是怕她生得好看会被我儿子看上吗?还有云丫头好吃懒做的名声不全,都是你们传出去的吗?如果不是你们刻意引导让我误会了,云丫头,现在我又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我当初同意换亲,就是想给儿子找一个贤惠的媳妇儿,没想到最后居然娶了你这么一个搅家精回来。” “娘说的没错,我们林家的确有意骗人,可这也得凉,你选择相信才行啊。其他人家不清楚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也不清楚吗?”林绣月再次冷笑,“在林织云住进我们家,以前我们家有谁碰过织布呢?怎么可能忽然就学会了刺绣织布?想也知道一切都是林织云教的啊!林织云既然能把人教得那样厉害,那她肯定也是有本事的呀!况且她从前给你儿子绣了好几个书袋,你能不清楚他才是那个真正会刺绣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会想到?” “不,娘,您想到的了。您对林织云多熟悉啊,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难道还能不了解吗?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过不对劲,你只是宁愿相信我娘跟你说的那些话罢了。您其实是一直嫉妒林织云的母亲,也觉得我二叔胁恩相报,根本就不想要这门亲事不是吗?您知道林织云是不能进门的,因为她只要一进门就不能被休出去了,毕竟她的亲生父亲对徐家有大恩。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乡下泥腿子的女儿罢了,想要我先赶紧你们家里,给你们当牛做马,让你们几句好话就哄得眉开眼笑然后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是不是每回都很得意?” 林绣月顿了顿又道:“你们还想着,徐博闻这辈子要是没考上举人也就罢了,一旦考上就会离开找机会脱离我?逼我下堂?可我不会再来你们得意下去了。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都是徐家的人,我会牢牢钉在徐家,就算以后有什么千金贵女看上你儿子,我也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得逞!” 涂氏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话,忍不住将别人朝他砸来的烂桃子捡起来,砸到了林绣月脸上。林绣月被那烂桃子恶心到了,不由跟涂氏当街扭打起来。 林织云也不知道这婆媳二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好像是要来找她麻烦的,结果她们俩居然先打起来了? 林织云也不爱看徐家人唱大戏,见涂氏和林绣月撕扯得难舍难分,连忙拉着沈君川走了。 第九十四章 林织云能看得出来林绣月现在过得很不好,再一次庆幸还好她当初将计就计嫁给了沈君川,不然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过的日子说不定比在林家的时候更糟糕。 不过见过林绣月以后,她就有些好奇现在的林家是怎么过日子的,按理说鲁家给的聘金不少,林家人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对。林青河和王氏一向疼爱林绣月,家里有钱的话不可能让林绣月过得窘迫,尤其是徐博闻还是他们看好的潜力股。所以最近林家没有钱吧? 林织云忽然有些想看林家的热闹了,不过她也不会亲自去看,免得被人缠上,她只是遇到柳树村的人时会不着痕迹地打听几句。 “你说那青河叔家啊,其实青河叔家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毕竟当初你在的时候,他们盖了新房也买了不少田地。虽然青河叔家没有几个真正能下地的,但将田地雇佣出去,也能赚些银子,只是远远比不过你当初给他们刺绣赚的。” 说话的这人也是柳树村林家的,是林织云隔了好几房的堂妹,叫林笑笑。林笑笑从前与林络星关系还不错,知道林青河家里的那些事情以后,就主动和林络星疏远了,后来又去了女学跟林织云学织布,如今很感激林织云,见林织云对林青河家里的事情好奇,也就多说了几句。 “之前鲁家不是给了他们家五百两聘金吗?”林织云好奇道,“乡下地方五百两银子应该可以用很久吧?” “对于我们来说,五百两银子当然可以花很久了,说不定这辈子都花不完呢。”林笑笑撇了撇嘴说,“可徐秀才家不一样啊,我从前也没想到徐秀才居然是一个这么能花钱的。徐秀才说,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平时开文会都要花很多钱,去游学的时候更是如此。反正自从青河叔一家跟徐家结亲以来,徐家就不停的往青河叔家要钱,理由总是五花八门的,但是每次要的数量都不少。鲁家下聘以后,徐家就分了一半的聘金过去。整整二百五十两银子呢,徐秀才居然游学一趟就花光了。前几日林绣月带着她婆婆去青河叔家要钱,说是要置办年货,这一开口就要五十两银子,差点被青河叔家的两个堂兄打出去。” “这自办年货,哪里就用得着五十两银子?”林织云听了也觉得好笑,心想这也不怪她那两位堂哥想打人了,这话确实欠揍得很。 不过林绣月那个没良心的肯定不能理解她两个亲哥哥,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两个亲哥哥冷酷无情,娶了嫂子就忘了妹妹。 林青河的大儿子是前年娶亲的,二儿子则是在鲁家下聘以后娶亲的,花掉了林络星不少银子。林络星对此很不高兴,之后就将她剩下的二百两银子看的紧紧的,谁来要都不肯给。林青河跟王氏见了虽然很不高兴,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大女儿天天跟他们要钱呢,小女儿只是想看好自己的钱不让别人花掉而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要是大女儿能跟小女儿一样给他们送钱过来,他们还更开心一点。结果大女儿和大女婿就是两个吸血虫,成婚快一年了,亿点孝敬都没看见,尽掏他们两口袋了。 “可不是嘛,青河叔家的两位堂嫂听见绣月姐姐狮子大开口,当即就不高兴了。两位堂哥也不满地很于是就将她们婆媳两个打出去了。”林笑笑说着说着就放低了声音,“其实我觉得这也是报应,他们当初换了姐姐你的婚事,不就是想攀上徐家吗?觉得徐家那位能考上秀才很了不起。可说实话,秀才在我们白花镇里是很稀罕,可在整个县里难道还稀罕吗?这县里一辈子都只能当个老秀才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一个秀才手里又有多大的权力呢?虽然秀才不好考,可我觉得秀才也没那么了不起,青河叔一家往需求才身上砸那么多钱,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林织云笑道:“那也不一定,以前我爹跟我说了,徐秀才的确是个能读书的,他倒也不至于一辈子是秀才,只要他好好读书不成,嵩县往后考个举人还是可以的。这年头只要能当上巨人,就有机会做官,到时候青河叔一家不救羊眉吐气了吗?” “那也得青河叔一家一直忍着才行,可他们并没有忍着呀!他们不是已经将徐秀才的亲娘和妻子都赶出家门了吗?那往后就算他当了官,只怕也不愿意庇佑青河叔一家。我听说徐秀才这人是很孝顺的,对徐大娘的话都说一不二,青河叔一家算是彻底将徐大良得罪了,往后徐秀才除了要钱的时候,肯定都不愿意搭理青河叔一家的。” “你倒是看得明白。”林织云十分意外,她没想到林笑笑的见解居然如此独到,却又精准,将徐博闻和林青河一家,都猜得十分透彻。 林织云从前一直被王氏关在家里,很少外出与其他同龄女子交流,她对于林氏一族其他的姑娘的印象仅限于他爹没死之前。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够跟组里的小姐妹们一起玩耍,后来等待她的就是暗无天日,不停的刺绣织布了苦日子了。 林织云从前面对的女子只有林绣月和林络星,她只觉得这两姐妹都讨厌的很,虽然心里明白不能看见两个讨厌的,就觉得所有姓林的姑娘都那样讨厌,但是她不知道林家其他姑娘是怎么样的,再不曾接触过,以前也没有想过要主动接触。现在林织云意外发现林笑笑,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便想着往后有空的话,可以多与林笑笑交流交流。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又不傻。”林笑笑偏了偏嘴,“我唯一看错的也就林络星而已,她那个时候大方总送给我们一些绣得很精致的帕子或者荷包。我们当时都以为那些东西是她亲手做的,再加上很喜欢上面的绣花,便跟她走的很近,还一直夸她大方呢。哪里想到那些东西全都是姐姐你做的,林络星根本就是假大方。不过我也难得看走眼,除了林络星以外,我看其他人还是很准的。” 当时因为林青河跟王氏两口子的关系,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以为林织云是个好吃懒做的,可林笑笑一直都不相信。林织云与林笑笑小时候是一同玩耍过的,虽然后来好几年没见面了,可林笑笑觉得林织云小时候是那样乖巧勤快的模样,长大后肯定也不会忽然变懒的,除非是被林青河和王氏两口子教坏了。不过晚辈不能议论长辈的事情,因此这些想法林笑笑只埋在自己的心里,很少跟别人提过。 林笑笑没有想到的是林织云并没有被他们刻意教坏,而是直接被他们当成赚钱工具奴役了。林笑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怪难受的,毕竟她小时候林织云的父母帮过他好几回。尤其是林织云的母亲会做很多好吃的糕点,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招呼他们这样的小姑娘去她家里吃点心。林笑笑一直都觉得有那样温柔善良又喜欢小孩的母亲,林织云肯定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不好直接当着林织云的面说出来,不然总有巴结的嫌疑。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心里清楚也就够了。 林织云与林笑笑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林织云觉得林笑笑这人说话还怪有趣的,往后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经常跟林笑笑聊天。她打算等年后就去女学检查一下林笑笑的学习情况,如果林笑笑学得不错的话,那就把林笑笑调到纺织院来做工,到时候他们就经常可以在一块聊天了。 林笑笑暂时还不知道林织云心里的打算,如果知道的话,她这一个年肯定都是飘着过的。 林织云回去以后,就跟沈君川说起了她今天从林笑笑那里听到的事情。 说完之后,林织云好奇地问:“徐博闻这会外出游学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花了那么多银子?” 沈君川嗤笑一声:“江南水乡多丽人,秦楼楚馆软语浓。这心思不正的人,一踏进那样的地方就容易迷失自己,徐博闻对自己还挺自信,跟他同窗说好去见识一下就回来,结果他们血缘的几个同窗有些事真的见识完就回来了,有些却去见识一回一回又一回,我看到徐博闻就见识了挺多回的。” 林织云惊讶极了:“徐家这样的情况,他还敢去那些销金窟?” “他有什么不敢的,不是还有你大伯一家源源不断的给他送钱吗?”沈君川笑道,“一开始真的只是去见识一下,我们一到游学的都去了,不过也就是在门边站站,随便听了个小曲儿就回来了。可徐博闻他……” 沈君川还没说完,林织云就皱起了眉,“你也去了?” “这……”沈君川顿了顿,干笑道,“真的只是门边听曲,” 第九十五章 “哪有站在门边听曲的,你们几个书院加起来那么多人,全部挤在门边听曲,那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林织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沈君川笑道:“门边听曲,并不是那个门边。江南那有些茶楼,茶楼里会有几个貌美的女子唱小曲儿,我们就在那样的茶楼听听小曲而已。那些茶楼里会唱小曲儿的姑娘有些是清倌,只是因为家境困难才沦落风尘,不过卖艺不卖身。不过也有一些,只要价格谈好了,还是可以带走的,那样的茶楼不算烟花柳巷,可有些门道却是相通的,因此我们就说他是秦楼柳巷的门边。因为看过那些茶馆,大致也就明白了烟花柳巷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茶馆恐怕连那些烟花之地的皮毛都不如,只能当成是入门的。” “所以你们是只是听曲了?徐秀才是打赏钱给多了?”林织云奇怪道。 “一开始的确只是听曲了,茶馆里的那些姑娘,不管么样生得如何唱的是真好,不过某样也没有太差的就是。”沈君川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瞥了一眼林织云的脸色,发现林织云脸色未变才继续说,“后来有几个书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有一个叫飞仙阁的地方里头的姑娘比茶馆里的姑娘还要貌美十几倍,便有几个好奇的结伴去看美人了。他们头一次去的时候,徐博闻并没有跟着去,后来他们回来逢人就吹那飞仙阁里的凌波姑娘多美多美,便又多了几个书生心动,跟着一起去了,还拉上了徐博闻一起。这样去了两回以后,之前往飞仙阁跑过几次的书生收敛了一半,但徐博闻确实按那不住的,天天往飞仙阁里跑,为了与那位凌波姑娘吟诗作赋,不仅花光了二百两银子,还跟人借了一百多两。” 林织云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现在徐家的日子难道很好过吗?他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样挥霍?” 沈君川笑道:“他可不觉得自己是在为一个青楼女子挥霍,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自己的那个红颜知己,哪怕是一字千金,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 林织云忍不住问道:“那位凌波姑娘真的很美吗?” 沈君川摇头:“我又不曾见过哪里说得上来,不过苏缙也说了,那位凌波姑娘确实生得不错。当然了,那位凌波姑娘之所以可以让无数年轻书生趋之若鹜,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华。” “又多有才呢?”林织云好奇。 “听说凌波姑娘原本是江州知府的女儿,不过江州知府,十年前因为贪污案被抄家问斩,而凌波姑娘也发配为女昌。可那江州知府是书香门第,凌波姑娘从小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多厉害,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她有一个很有名的上联,倒是至今无人能够对出来。”沈君川说到这里神色微妙,“烟锁池塘柳,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上联,外头人人都说不曾听过,肯定是凌波姑娘才华横溢,自己想出来的,可为什么这个对子我曾经在热敷的一本书上看到过?” 林织云一愣:“我也觉得有些眼熟,爹,爹好像有一本很薄的册子,是专门记载这一些不好对的对子,很多都只有上联或者下联,不过也记载了几对精妙绝伦的对子。” 沈君川点头:“不错,我就是从那一本书上看来的,不知道那一本书是岳父大人从哪里得来的?” “就是那个当初爹爹在码头做工时无意中帮助过的一个有缘人。那人送了爹爹很多书说里头有些书是市面上绝对没有的,要爹爹小心使用。”林织云回忆道,“爹爹当初看到那本小册子的时候就爱不释手,连连研究了好几天,发现那上面的对子,他大半都是对不出来的,哪怕勉强对出来了,不是平仄不对就是意境不对,没有一个是爹爹觉得合适的。我曾经跟爹爹说过,既然爹爹对不出来,那就将这些对子拿去给其他对得出来的人对不就可以了吗?” 林织云说到这里都有些脸红,她当年还小,哪里知道这些对子的真正含义呢?正所谓不知者不畏,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是按照她觉得最直白的方式去说的。 林青山当时听完就笑了,随后遗憾道:“可我并不知道这些对子都是和人所出,倘若我拿这些对子出去请教,又不能说出他们真正的主人,那不管我如何辩驳,他们都会觉得我是过于谦虚,才会将自己想出来,就对不出来的对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安排到别人头上去。到那个时候虽然我不愿意,可这跟剽窃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还是借用了别人的才华,沾了别人的光。” “而且爹爹觉得那送书的人居然会给他这样的嘱咐,那这个嘱咐一定是有些道理的,爹爹也不愿意发现,因此这些书他都将成宝贝一样的藏着,并不拿出去与人炫耀。但凡是他愿意借出去的,都是他说的出来历的人本就可以借人观看。”说到这里,林织云有些后怕,“夫君当初给徐博闻抄书的时候……” “你放心吧,我给徐博闻抄的那些也都是我说的出来例,但是市面上不好找的书。后来找同窗来抄书,提供给村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但凡是岳父大人觉得不能外传的书,他都会在里面加一片书页,我当时不解其意,可也知道那些书最好是不要让外人碰的,因此一直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沈君川笑道。 “相公真是太聪明了,还好相公想得周到,不然这一劫我们只怕躲不过去了。谁让我是个糊涂虫,居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林织云感慨。 沈君川却道:“我这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还是岳父大人。他说出的那番话让我受益良多也十分感慨,倘若天底下所有的书生都如岳父大人这般坦坦荡荡,不慕名利,那这个世道或许会美好很多。” 林织云笑道:“爹爹生前时常跟我说,这天底下的人有千千万万,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想法,我们管不住别人,但也要做好自己的这一份,得先管好自己。要是连自己都管不好的话,那就算想去教育别人,别人也是听不进去的。” 沈君川笑道:“这话说的也不错,可见岳父大人的确是一个通透之人,总有许多高见。可惜当初我与他的交流太少了,不能多跟着他学一点东西。” 沈君川更遗憾的是他不能和林织云一起孝敬林青山,要是林青山还在世的话,沈君川觉得自己念书还能更上一个台阶。最主要的是他很喜欢林青山的一些观点,他觉得他与林青山做翁婿一定能把这位老丈人哄的高高兴兴的,他们还能时常沟通切磋,兴许能学到的东西比游学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而且沈君川明白林织云一直都很想念她的父亲,哪怕林织云说过,她并不怪罪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的母亲当初改嫁也是迫不得已,但她还是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只时不时地说起林青山。 如果他那位老丈人还活着的话,那他的岳母也不会被逼着改嫁,林织云也就不用吃那么多年的苦了。 想到这里,沈君川对徐博闻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心想要不是为了照顾这个心智不坚定的混蛋白眼狼,林青河又怎么可能走得那么早呢? 第九十六章 林织云对那位叫凌波的姑娘十分好奇,也不知道那位凌波姑娘到底是自己想出来的对子,还是也看过那本书? 林织云主要好奇的还是当初给他爹送书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只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送书对他们家也没有危害,林织云觉得就算不探究也是可以的,因此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不过她倒是有些同情林绣月了,虽然她一向都觉得林绣月和徐博闻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然而徐博闻一直在花林绣月娘家的钱,还敢拿着这比钱去女票女昌,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按照沈君川后来跟林织云说的,那位凌波姑娘虽然是卖艺不卖身的,可飞仙阁里卖身的姑娘可不少,徐博闻那段时间经常夜不归宿,说不定就在飞仙阁里尝过鲜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林织云也不会拿去跟林绣月说左右,她说了林秀瑞也不会相信的,还会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林织云才不会自找麻烦呢。 过年的时候,沈家难得热闹了一回,与他们一块过年的,还有老猎户跟游商。 过年那天表现的最高兴的就是老猎户了,自从他大儿子也离开后,一连二三十年老猎户都是孤单单一个人过的,如今难得热闹一回,他当然是高兴的。 “也不记得到底多少年了,总算有过除夕的感觉了。”老猎户自己也很感慨,“希望往后我们每一年还能一块儿过年。” 游商笑道:“您老就放心吧,我既然把您老接了回来,自然会对您老负责的。” 林织云也笑道:“是啊,谢大伯。您现在是游商的干爹,游商又与我们家妹子订了亲,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话不用这样客气的。” “哈哈哈我还记得这小子当初非要上山与我学打猎的蠢样子,那个时候我就说他既然是个有钱人,那干脆买几只大雁回去就算了,何必非要亲自打呢?他当时说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什么都好,倘若不是亲手打来的,他自己都不得安心。我那个时候还在想,世上有什么姑娘是那样好的,这小子还真会夸张,等见了瑶瑶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小子一点都没夸张。” 沈君瑶俏脸一红:“老爷子说笑了。” “老头子我可不爱说笑话,瑶瑶就是什么都好,这小子不仅有眼光还有福气,否则这么好的媳妇哪里轮得到他呢?” 林织云听了这话就觉得好笑,心想这老猎户虽然不是游商的亲爹,但这说话还有做事的气派,可跟游商的亲爹没有差别了。 何氏听了也很高兴,她原本就对游商十分满意,听到老猎户的话以后她就知道了游商对沈君瑶的用心,心里当然是高兴的。虽然她早就知道游商对沈君瑶很上心了,可是能从别人那再确定一遍,自然最好不过。 “川子也很有福气,我看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再也没有比云丫头更好的媳妇儿了。” 何氏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吗?我也觉得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了,不仅什么都做得好,关键是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用心。” 沈君川一点也不客气地说:“这说明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否则又怎么能娶到天底下最好的娘子呢?” 何氏不由拍了他一下:“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林织云笑道:“倘若我这样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妇,那夫君自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何氏没好气道:“这小子原本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可别再夸他了在夸他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林织云笑道:“可是相公确实很好呀,相公说自己好说的是实话,那又有什么说不得的呢?量你也想想别人家的相公,看见自己家的娘子在织布在绣花,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们只会觉得那是女人理所应当做的事情,男人一点都掺和不了。他们虽然不愿意掺和,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帮忙,可等他们两组赚了钱以后,他们又堂而皇之的将那钱拿走了,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总是觉得娘子赚来的钱就是他们的。可我们家相公不一样呀,相公从来不会觉得是女人就应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每回相公觉得我累了都会劝我要好好休息,为了让我不那么累,香港就改良了纺纱机,织布机让我们织布绣花,都方便了许多。光是这样的,本是天底下就没有几个男人不会有的。” 何氏好笑道:“被你这样一说,好像天底下确实没有哪个男人比我儿子更出色了。” “那是当然。”林织云理直气壮地说,“作为一个男人,你说他好不好厉不厉害的,或许得看看他读书怎么样,又有多大的成就,是否能身居高位是否能扬名天下。可作为一个丈夫,说他好不好的,我觉得还得看看品性这一方面。比如说他是否对他的妻子好,他是否会体谅他的妻子,他是否能撑起整个家庭的责任?他是否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不需要赚多少钱回来,但是他需要让他的妻子儿女都能吃饱穿暖。而这让妻子儿女吃饱的前提,还得有一个是他自己不能受伤,不能让他的妻子担惊受怕。” 何氏听了林织云的话,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你们的爹也曾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沈君瑶听了何氏的画,眼眶也有些湿润:“爹爹不仅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爹爹是一个好人,下辈子一定会好好的,娘就不要太担心了。” “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而已。”何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每当日子难过的时候,她都会想起他早逝的丈夫。 想到那个人对她的好,她才能多撑一会儿,因为那个人还给她留下了一双儿女,他对她这样好,她不能连她的儿女们都照顾不好。 何氏又仔细想了想林织云说的那些话,她觉得沈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可她自己却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她是为了照顾儿女而努力撑下来的,可事实上她才是被儿女照顾的那个人。她过于软弱也过于没用,倘若不是沈君初川影,他们家根本就撑不起来。一想到这里,何氏就觉得他会对自己的丈夫,等她百年归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跟地底下的丈夫交代,只能希望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就如同她女儿说的那样,已经投了一个好胎,不用她下去面对。 沈君川无奈道:“娘,大过年的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往常我们过不好年也就算了,如今家里都过得这样好了,怎么还能想那些不开心的呢?” “对对对,川子说的对,是娘失态了,你们不用理娘。”何氏抹了一把眼泪,干笑道,“也是因为今年过得太好了,我才忍不住想起你爹,要是你爹多活几年也能赶上这个时候就好了。” 沈君川心想,如果他编能够活到现在的话,他们家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苦。有他爹在,他爹还可以重新把生意做起来,而他可以继续留在书院里上学。虽然说二房的人都不太上心,可如果他爹还活着,能够振作起来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要是他的东山再起了,那他与林绣月或许就不会退婚了,那到时候就是娶不到林织云的他最苦了。 不过世上也没有如果,他爹如果一心想着东山再起的话,或许也会英年早逝。 第九十七章 林织云这边一家人过年和和乐乐的,虽然偶尔会想起一些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往事,但总体的氛围是很欢喜的。不过另一边林青河一家过年却没这么轻松愉快了。 因为之前林绣月借不到钱的缘故,徐家今年根本就没办法过一个好年。虽然往年也过得不怎么样,可是今年徐家大部分时间的日子都过得很不错,涂氏也渐渐挥霍起来,看着徐家现有的东西,怎么看都不顺眼,最后干脆拉着儿子媳妇一起去林青河家里过年了。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说林青河只要不会不管自己的闺女,那闺女没钱过年的时候,他当然要接即贵女一点。 林青河疼爱女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林青河也挺喜欢这个名声,暂时还不打算放弃。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心疼自己女儿的,当初把女儿和涂氏一起赶出家门,主要还是因为有涂氏在。 如果不是涂氏在的话,林绣月上门要钱,林青河多少会给个十几两银子。不过这是几两银子他会让自己女儿藏好的,需要吃什么买一点就行了,万万不能再将钱交到涂氏或者是徐博闻的手里了。那对母子平常看起来是勤俭节约的,结果花钱全都大手大脚的,根本就没有管过他们这些赚钱的人的辛苦。可以说林青河对徐佳已经很不满了,如果不是这年头女儿和离再嫁会被人嘲笑,林青河都想直接将林绣月接回来了。 偏偏当时涂氏就在,林青河已经受够了徐家的狮子大开口,他知道正是他们一次一次的给钱,才会养得徐家母子的胃口越来越大。倘若继续当着涂氏的面痛快给钱,那涂氏一定会认为他们林家很有钱,然后继续天天跟他们伸手要钱。林青河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毛骨悚然,因此对林绣月说话都比往常重了许多。 好在林绣月也明白家里的难处,没有因此跟娘家离心。 事实上也不完全是因为她明白娘家的难处,而是因为她在徐博闻的衣服上闻到了不属于她的脂粉香。更可怕的是,林绣月帮徐博闻整理他带回来的行李时,在徐博闻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朵女人带的绢花。那绢花做得十分精致,看那料子也是上好的,比林织云评时用来卖钱的还要好上许多。而那绢花的图文也不是常见的,而是一枝绽放的水仙花。 紧接着林绣月又在那个箱子里翻出了一条帕子,帕子上也带着浓烈的脂粉香,正是水仙花的味道,帕子上绣的也是水仙花,帕子的一角还绣着凌波二字。 林绣月当时看着那些东西久久回不过神来,从那绢花、帕子还有脂粉香可以猜出,这些东西原来的主人要么就是爱极了水仙花的,要么就是叫凌波的。 如果只是喜欢水仙花的还好,如果是叫凌波的就不太好了,林绣月觉得凌波怪像青楼女子的花名,如果真有那么一位叫凌波的姑娘,岂不是意味着徐博闻去女票女昌了吗? 如果徐博闻只是在江南遇到了一个喜欢水仙花的良家女子,她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想着江南与此地相隔甚远,往后不能再联系了,徐博闻衣然还是她一个人的。而且只是一个良家女子的话,哪怕徐博闻再荒唐,也不可能直接将二百五十两银子砸在一个良家女子身上。 但如果是女票女昌的话…… 林绣月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徐博闻拿着他们林家的钱去女票女昌,他们林家能攒下这么多钱也不容易。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她从林家拿回来的时候,虽然拿的痛快,可那到底是鲁家给林络星的礼金,林络星不能将礼金全部带去汝家,就已经有些丢面子了。要是再让人知道,林络星有一半的礼金都被姐夫拿去女票女昌,那他们林家上下的脸都没地方搁。 林绣月当时气的发抖,却又不敢跟徐博闻斯破脸。他们林家已经在学国文,身上砸了这么多银子了,一点报酬都没有取回就抽身离开的话岂不是太吃亏了?所以林绣月打开箱子没多久就将那个箱子合上了,假装她从来没有动过那些东西,也不曾帮徐博闻收拾过,只想找一个机会回林家询问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结果徐博闻回来时发现林绣月没有帮他收拾东西,还发了一通脾气。林绣月憋着不想跟他吵架,只能冷冷地看着徐博闻。徐博闻见她这样,心里更是来气,一直不停骂她,骂着骂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箱子里还有凌波姑娘给他的东西,才终于消停下来。 林绣月看到他当时的反应,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对徐博闻更加心灰意冷。她和她娘当初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最后梦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薄情寡幸的玩意儿吗? 林绣月想起当初的事情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换亲了,还不如直接跟沈君川把婚给退了。虽然嫌贫爱富的名声难听了一些,可现在他们家的名声还不如嫌贫爱富呢。 再看看林织云,现在日子过得多滋润呀,虽然沈君川这个人不争气,可他不会压榨自己媳妇的娘家呀!林绣月还是嫌弃沈君川没出息的,但他现在也不希望林织云能够嫁给沈君川了。倘若她当初没有换亲,让林织云如约嫁给徐博闻,那么现在需要受苦受累的人,只有林织云一个。就涂氏那性子,剥削起人来,比林青河和王氏可厉害多了,如果当初嫁过去的人是林织云,林织云现在过得肯定比在林青河家时还惨,那样林绣月就会开心很多。只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也就没有那么多如果了。 虽然后悔也没有用了,但林绣月总是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当初另外找一个人嫁了,比如说像鲁家这样只有钱没有权的人家,那日子应该也比现在好过许多,起码吃穿不愁,也不用整天舔着脸出去跟人借钱。 不过比起抱怨林织云现在过得有多好,他现在过得有多糟糕,更重要的还是赶紧将徐博闻与那个凌波姑娘的事情给解决了。林绣月正想找个理由呢,结果涂氏就将他跟徐博闻一起拖去了林青河家里,可把林绣月给高兴到了。 不过林青河一家就没了那么高兴了。 就比如说林青河与王氏他们往常是很疼爱林绣月这个女儿的,可大年夜正吃年夜饭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是很扫兴的事情。不过比起吃饭被人打断,还是一开门就看见女儿一家准备上来打秋风更让人扫兴。 开门看见涂氏那张脸的时候,林青河看像林绣月的目光都带上了些许不满。那一瞬间林青河只觉得这么多年来这个女儿是白疼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不说了,居然还大过年的带着婆婆和丈夫上来打秋风,一看就是有了男人就忘了爹娘的不孝女。 林绣月看见她爹的眼神,就知道她爹在想些什么,连忙跟她爹娘使了一个颜色,示意自己一会儿有话要跟他们说。那目光坦坦荡荡的,一点心虚也不见,林青河便觉得女儿这回上门不是为了跟他借钱的,这才脸色好了些许。 “这大过年的,你们怎么就过来了呢?外头还飘着小雪,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吧?”王氏看见林青河同意女儿进门了,连忙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往林绣月身上一披,心疼道,“我的好女儿,你没冻着吧?” 原来前面那些客套话主要都是为了林绣月这个讨人厌的儿媳妇说的,涂氏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对林绣月就更加不满了,心想哪有这样当人家儿媳妇的当的跟个祖宗似的。大家都是一路过来的,她年纪还比林绣月大了很多,她都没喊自己冷呢,林绣月凭什么那么娇贵? 而且看那王氏给林绣月披着外衣就知道了,那件厚厚的棉花外衣值不少银子吧?真是有钱买那些花里胡哨无用的东西,却没钱资助他儿子读书,这林家人可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比起当年的林青山来差远了。 “亲家母也别太惯着她了,她还年轻,不是怕冻的。”涂氏不满道,“之前我就跟林绣月说过了,我们家今年没钱过年,正好亲家今年过得还挺红火,便让他带着我们来亲家这里蹭一顿饭,偏偏这丫头还不乐意。既然他都不乐意了,那亲家母也就不用费心招待了,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给我们母子吃就行了,不用管这个丫头。” 涂氏说这话的时候趾高气扬的,根本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毕竟她是当人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本来就有绝对的特权。而且涂氏一直都觉得,林家的姑娘是配不上他儿子的,要不是他们家一时间没有钱,才不会娶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呢,更何况就林家这点家底,连土财主都算不上了。 这是林家未来要求着他们徐家办事的,所以现在不管他们徐家有什么要求,林家都应该尽量满足才是。 第九十八章 王氏都被涂氏气得说不出话了,只拥着林绣月往屋里走。涂氏和徐博闻见状脸色都不太好看,没想到王氏居然就这样将他们母子二人抛到身后了。 “一个好吃懒做的女儿罢了,也值得她这样宝贝,希望她以后不会后悔。” 涂氏在后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娘,算了,还是少说两句吧。” 徐博闻也不希望自己在大年夜与别人起冲突,尤其是他之前在外头女票女昌的事情。虽然林绣月没有说什么,好像也没有机会发现,可他就是觉得林绣月可能已经知道了。 徐博闻是看不上林绣月的,尤其是跟林织云对比了以后。林织云是林夫子的女儿,读书识字这方面,强出林绣月无数倍。尤其是有一回,他无意中看见了林织云的画稿,那画稿比他的还要强上两分,徐博闻当时就在想,也不知道沈君川那样的粗人能否跟林织云有共同语言,反正他跟林绣月这样的挫人是不会有共同语言了。 除了才学方面,还有很多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林绣月更比不上林织云。他还记得自己在新婚第二天看见林织云时那一眼的惊艳,后来每回见到林织云都觉得她比之前更加娇艳了。尤其是这大半年来,林织云的五官还展开了一些,比之前更加美艳,而林绣月的模样,原本就比林织云略逊一筹,如今又每天愁眉苦脸的,更比不上林织云了。徐博闻有预感,林绣月如果再这样尖酸刻薄下去,总有一天会变得跟村里的那些刻薄老太太一样面目可憎。 徐博闻觉得自己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哪里能取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做媳妇呢? 虽然说糟糠之妻不可抛,可别人家的糟糠之妻那是能够操持家务,为家里赚钱的,可林绣月也没有这个本事呀,甚至连从娘家拿钱都不会让他们大过年的跑到林家这二来过年,也不知道被人看见后传出去得多丢人。 但徐家现在还没有赚钱的能力,依然得靠这林绣月从娘家拿钱,所以徐博闻很清楚,不管他怎么看不上林绣月,现在都不适合跟林绣月闹掰。 “这大过年的姐姐怎么过来了?女儿家归宁不应该等到大年初二吗?姐姐是不是来的早了一点?除夕夜姐姐应该留在徐家,合家团圆的呀。” 林络星跟林绣月早就闹掰了,因此林络星看见林绣月进来了就冷嘲热讽。 王氏瞪了林络星一眼:“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是你姐姐想来的吗?还不是你姐夫家里一穷二白,居然连吃顿年夜饭的钱都没有,硬拖着你姐姐回娘家来了。” 林络星这才看见走在后头的徐博闻与涂氏,不如嗤笑一声,心想还好当初自己年纪小,不然她肯定是要跟林绣月争一争到底谁嫁入许家的。要是她一不小心真赢了,那以后可就有的是苦头吃了。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林络星脑子很清醒,她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婚事,都是因为鲁家想要攀上徐博闻这个镇里唯一的秀才。如果徐博闻一直不能更上一步的话,那自己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和鲁家的婚事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林络星心里十分纠结,既希望徐博闻能够一举考上举人,这样她与鲁家的婚事就更顺遂一些,鲁家肯定还要再给她添一些东西的。可她又不太希望徐博闻能够考上举人,之前林绣月嫁给一个秀才,就敢拿鼻孔看她了,要是徐博闻考上举人,林绣月肯定就更嚣张了。 涂氏听到王氏的话,脸色更不好看了。也不知道这王氏是怎么回事,明明以前对自己颇为奉承,有什么好东西都主动往徐家送。可现在呢,现在他们学校也没有什么不妥呀,不是跟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读书吗?总不能今年没有乡试,林家人还指望他儿子在没有乡试的情况下拿个举人吧? 至于徐博闻能否考上举人这件事,涂氏是从来都不担心的,在涂氏看来,徐博闻那就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只要去参加科考,一定步步高升,最后直接高中状元。也就是因为她对儿子这班信任,所以才看林绣月,哪里都不顺眼,涂氏只觉得自己儿子这么优秀,以后连公主都可以娶。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太穷了,涂氏绝对不会让徐博闻现在就娶媳妇的。 明明这一年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林家人却敢跟他翻脸了。涂氏已经决定了,等徐博闻考上举人以后,她就让徐博闻直接把林绣月休了,从此跟林家断绝关系,看那个时候林家人是否还嚣张的起来。 林络星虽然与林绣月不和,但是当着涂氏和徐博闻的面,她也不会跟林绣月拌嘴,只是终究不如以前亲密了。林绣月的哥哥嫂嫂们对徐博闻和涂氏也十分不满,从这对母子来了以后,他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骑了浓浓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最后大家都只是安静地吃完饭就默默各自回房了。 林青河见了都有些气不顺,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林绣月。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主要就是徐家那对母子不要脸,还连累了他的女儿。不过她的女儿也是没有用的,明明家里所有的钱都是她女儿给出去的,可她女儿居然还拿不住这两个,整天就知道伸手要钱的废物。想到徐家这大半年来,从他们家零零散散拿过去的钱,林青河都觉得肉痛极了。过年前他特意算了一下,发现徐家居然已经从他们家拿走了4四百多两银子,其中有二百五十两名字是武家的礼金里扣的。 徐家人都拿走这么多钱了,还不知道知足,可真是过分。 吃完饭以后,林青河跟王氏又觉得头大了,他们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屋子,忽然多出一对母子,都不知道怎么让他们睡了。 原本林家是这样分配房间的,林青河跟王氏一间,两个儿子各一间,林络星和林绣月一间房,然后林织云睡在柴房的角落里。这忽然又多了一对母子出来,确实不好弄,总不能让徐家母子睡在柴房吧? 虽然王氏很想这样做,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这样做。 林绣月也在这个时候主动开口:“今晚我可以跟娘睡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娘睡了,我好想娘呀,我想跟她一起睡。” 林青河听了更是头的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回来一趟尽添麻烦也就算了,居然还给他找了个更大的麻烦。 王氏看了一眼林绣月的成色,就知道女儿这是在徐家受了委屈,想找自己诉苦。 “既然这样,那今晚月儿就跟我睡吧,星儿也一起来,我们母女三人好好说说话。”王氏笑道,“我跟两个女儿就睡星儿原来的房间,老头子就跟女婿睡一间屋。只是家里房间不够,可能要让亲家母暂时睡在柴房的角落里了。” 涂氏当时就不满地喊了出来:“凭什么要我睡柴房?” “这家里房间实在不够,不如亲家母和女婿先回徐家休息?我还要跟女儿说说体己话。” “回去就回去,我还能稀罕你们家的柴房不成?”涂氏不满地转身就要离开。 徐博闻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涂氏:“娘现在天黑路远,外头又在下雪,我们还是稍微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回去吧。” “难道你也要娘睡柴房吗?”涂氏一提起柴房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都没想到王氏居然敢跟她开这样的口,“今天外头还下着雪,我若是睡在柴房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徐博闻心想就涂氏这硬朗的身子骨,在柴房里将就一夜,只要被子盖的厚实,根本不会有事。 可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徐博闻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最后只好询问林青河附近有没有人家可以让他娘将就一晚的。 林青河也不想跟他们母子二人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下去,只好跟隔壁的堂伯家借住了一个小屋子,让涂氏进去将就一晚。 徐博闻见状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时候回去的确不现实,很容易出事。而且自从林绣月跟王氏相见以后,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林绣月是要跟王氏告状的,尤其是林绣月缠着王氏撒娇,要跟王氏一起睡的时候,徐博闻更加肯定了这种直觉。 他觉得自己应该敲打一下林绣月,让林绣月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徐博闻实在想不出林绣月有什么状况的,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方面敲打,只好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在林绣月边说一句,不要胡说八道。 林绣月点了点头笑道:“夫君放心,我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 虽然平时可能是,但今晚绝对不是。林绣月觉得自己,今晚要跟王氏说的话还挺有理有据的。 第九十九章 林绣月虽然打定主意要来告状,可是屋里还多了一个林络星,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姐姐有话直说,便是这样支支吾吾的,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似的。”林络星不满道,“之前姐姐直接从我这分走一半礼金,我都没跟姐姐算账的,结果姐姐居然还给我脸色看,姐姐未免也太过分了。” 林织云还在的时候,林络星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哪里都好,林绣月也觉得自己家的亲妹妹是世上最可爱的妹妹。可惜共同的敌人一走,这两位姐妹就反目成仇了。 要说反目成仇倒也不至于,毕竟他们俩的利益还是绑在一起的,只是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亲密就是了。 提到那二百五十两银子林绣月也有些心虚,不过林络星紧张钱的话,那她那些话就好说了。 “娘,我怀疑徐博闻用妹妹给我的那一半礼金去女票女昌了。” “你说什么?”王氏还没开口,林络星先跳了起来,“徐博闻他怎么敢?他们学家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居然还敢拿着我们家的钱去女票女昌?他不是个读书人吗?怎么狼心狗肺到了这个地步?沈君川那半路读书的都没她这么过分!早知道这样姐姐当初还不如直接嫁给沈君川算了。” 听了林络星的话,王氏先皱眉:“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也该有个分寸,沈君川那是一般人能嫁的吗?别看他们沈家现在日子过得是不错,可那是林织云那死丫头织布绣花赚来的钱,如果月儿嫁过去,还不是跟这沈君川一起受苦?” “我看未必,那沈君川也是个很上进的,虽然现在还没考上秀才,可书院的夫子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而且百无一用是书生,如果林织云嫁的人是徐博闻,兴许她现在还得替我们家绣花织布呢?徐博闻根本就顾不住她。” 林绣月和王氏一天觉得林络星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就是太有道理了,听着有些扎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如今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得先将徐博闻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你说你去女票女昌,可有什么证据吗?可别是你多疑,胡思乱想了。” “并不是我胡思乱想,他刚回来的时候我替他整理箱子,发现里面珍藏了女人的手绢,那手绢上面香气四溢,还绣了那女人的名字。我想着在徐家跟他翻脸对我不利,因此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将那箱子可上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林绣月越说越委屈,“他回房后就冲我发脾气,说我越来越懒了,没帮他整理箱子都不肯,他当时就叫我帮他整理箱子。我正要上前,他忽然又把我手里的箱子一把夺走,说我好吃懒做应该也收拾不好,还是让他自己来吧,免得我笨手笨脚了,弄坏了什么不该弄坏的东西。娘,你说他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王氏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他们当初换亲可不是为了养白眼狼的。 林络星想了想说:“要不这事儿姐姐就继续当做不知道吧?反正那女人是他在江南的时候遇到的,如今他已经不在江南了,以后跟的姑娘应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等时间长了这件事自然也就淡了。” “可他当初竟然会去女票女昌,那难保他以后会在县里的青楼女票女昌呢?”林绣月对徐博闻很不放心,“他这大半年来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明明就拿着我们林家的钱,却天天给我脸色看。他现在就敢这样对我,往后要是真的发达了,我只怕就会成为那被他休掉的糟糠之妻!” 林络星笑道:“姐姐也不用担心这个,徐博闻当年是什么情况,这十里八村有谁不知道的吗?再说你忘不了,二婶子还有一个账本在林织云那儿呢。只要有那个账本在,徐博闻还敢抛弃你的话,他的官职就得先被人撸掉。姐姐难道不知道,如今对于官员的审核越来越严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那种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他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过你说的这个主意一点儿也不靠谱,林织云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帮我们呢?而且就这样轻轻的放过他,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林织云跟我们家关系虽然不好,可她跟学家的关系也不好啊。你说徐博闻那样辜负她,她难道一点也不恨徐博闻吗?如果给她一个机会报复徐博闻,她难道还能拒绝吗?” “这也说不定,那丫头性子邪门的,说不定他们就喜欢看我们狗咬狗呢?”林绣月下意识的反驳。 自从她成亲以后,她就经常跟林络星拌嘴了,现在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林络星听了都无语了:“姐姐怎么到了这种时候都有心情跟我拌嘴?谁给你狗咬狗了,你想当狗我可不想当!” 林络星心想要不是怕林绣月跟徐博闻闹翻了,她可能嫁不成鲁家,她才不会管这堆破事呢!如果没有鲁家这层关系的话,她就劝林绣月跟徐博闻和离了。和离以后没有一个徐家,天天跟他们林家要银子,他们林家的日子还能更好过一点。而这十里八村的除了读书以外,比徐博闻等感的男人多了去了,以林绣月的条件再找一个能干活的能赚钱的并不难,根本不需要在徐博闻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可林络星现在已经尝过跟鲁家定亲的甜头了,她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就只好暂时委屈一下林绣月了。 反正她这姐姐傻的很,稍微利用一下林绣月或许也不会发现。 林绣月不满道:“先不管林织云手里的账本,我就想知道爹娘会怎么处理徐博闻女票女昌那件事情。加上之前给的散碎银子,那可是足足三百两银子呢!他们这回出去游学,我听人说只要省一点,最多花个三十两银子也就够了。由此可见,多出来的二百七十两银子都被他拿去女票女昌了。” 王氏和林络星听到这话也觉得肉痛的很,他们曾经以为徐博闻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体是个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会读书的,不代表人品好,徐博闻就是个中败类。可他们已经上了徐博闻这条贼船,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也无可奈何。 林络星知道林绣月既然已经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要轻轻放过那是不可能了,看来此事还需要她爹出面敲打敲打。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明儿一早娘早点去找爹商量这件事情。你让爹明天一早就将谁家母子赶回小河村去,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让姐姐先住在娘家,之后也不许再给徐家任何银子,看徐博闻什么时候服软。”林络星提议道。 王氏不放心地问:“这样真的能让他们母子二人服软吗?” 林络星道:“先试试吧,徐家本来就是为了钱才要娶姐姐的,当初居然可以为了钱忘恩负义,但现在也可以为了钱卑躬屈膝。左右是为了自己的娘子卑弓屈膝,而且事情都发生在家里,别人不知道他不至于那么丢人的。” 林绣月觉得林络星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可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就是事实,想不承认也没有用。 因此林绣月虽然心里难受,但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担心的问了一句:“如果徐博闻从其他地方借到钱了呢?” “先将他这回出门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的消息放出去,再说说其他人这回出去游学又花了多少银子,我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借钱给他?”林络星冷冷道。 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脑子转得比林绣月快多了,林绣月听了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计策妙啊! “不过这件事情让闹出去以后,姐姐也要做好准备了。”林络星提醒道。 林绣月不解:“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林绣月觉得,如果林家能够让徐博闻吃下这个大亏的话,徐博闻有了教训,以后就不敢胡来了。不过林络星却觉得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徐博闻竟然是头白眼狼,那姐姐以后就不能再对他真心实意的付出了,得时时提防他才行。往后姐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得留下证据,免得被那徐博闻反咬一口。还有家里的一切事物,姐姐必须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万一那徐博闻为了名声不肯和离休妻,却能够让妻子无声无息的病逝呢?” 林绣月听了背上一寒:“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那可不一定,这样的事情我们在岱云县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既然有前车之鉴,徐博闻说不定就学过去了呢?” 林绣月这下全身都发凉了,想到徐博闻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林绣月忽然觉得徐博闻真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虽然徐博闻现在除了女票女昌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了,可她看的出来,徐博闻现在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了,好像有一种急于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渴望。 想到徐博闻看她时候的眼神,林绣月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看来她的确该多留几个心眼了。 第一百章 ,第二天一早王氏就跟林青河说了徐博闻女票女昌的事情,林青河果然很气愤。比起女儿受了委屈,这一回更让林青河生气的是,徐博闻居然将钱花在了那些不必要的地方。 想要女票女昌的话,等以后考中举人当上大官,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在这种一穷二白的时候去女票?徐家家徒四壁徐博闻却有心女票女昌,说明徐博闻根本不知道上进啊!这样的人还有希望能够考上举人吗?林青河觉得这事悬得很。 “我一定好好跟他说说!” 林青河怒气冲冲地走到隔壁家将人叫了出来,涂氏不满极了,心想哪有天都不亮就叫人起来的,当即就想跟林青河吵一架,不过比徐博闻及时拦住了,否则他们两家的笑话肯定i很快就会传遍附近的十里八村。 徐博闻看到林青河的脸色就觉得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就拉着涂氏默默地往林青河家里去了。 “岳父大人,这么早过来找小婿,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到了林青河家以后,徐博闻就低声询问。 “呵呵,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林青河冷笑。 “你胡说什么?我儿子一向有分寸,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林家才是一塌糊涂,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没管好,别想来管我儿子!” 涂氏一听见林青河冷嘲热讽,立马跳了起来,狠狠地推了林青河一把。 徐博闻看见涂氏这样十分无奈,可他也不好说涂氏什么。自从他考上秀才以后,就跟涂氏说过很多次了,在外头不能表现出自己泼妇的一面,不然会让他被人笑话的。 涂氏也说过要改,可至从徐博闻的父亲死后,涂氏为了拉扯儿子长大,不表现的凶狠一点,就很难生活下去,于是时间长了,她就学会了歇斯底里,胡搅蛮缠,变得比村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凶悍。一晃就是十几年过来了,那些她从前不曾有过的缺点,已经深入她的骨髓,牢牢的长在了她体内的每一滴血液,与她无法分割。 徐博闻也意识了到了这一点,因此不再强求,只是看见的时候就提醒一下涂氏,让涂氏不要给自己丢人。 林青河早就受够了涂氏,此刻听到涂氏这样瞎叫唤,顿时嫌弃道:“你以为你儿子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他这回出去都把钱用到哪儿了吗?都拿去女票女昌了。你们家是什么样的条件,他自己心里没数吗?他现在花的钱是哪里来的?他自己心里没数吗?有本事就自己赚钱自己女票去!花着丈母娘家的钱去女票,这不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我要是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你看你儿子这个秀才还能保住吗?” 涂氏先是弄了一下,随即就扑上去想要抓花林青河的脸:“你在胡说什么?我家儿子一向乖的很,怎么可能去女票女昌?” “呵呵,他要不是去女票女昌了,那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问跟他一起出去游学的那些学生,哪个像他花了那么多钱?或者你干脆去问问那些喜欢女票女昌的书生们,看看你的好儿子是不是陪他们一起去了!” “岳父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徐博闻干笑道。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都是男人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你无非就是嫌弃我女儿脾气太差了,比不上江南水乡里的温柔乡。可你也不想想,温柔乡也是销金窟,那是要跟你要钱的地方,我女儿就是给你送钱的人,你别不知好歹。”林青河冷笑道,“你别想着巧言令色的敷衍我,你是什么德行,这大半年来我也看清楚了,我们全家上下都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要是实在看不上我女儿,那你们就直接和离!从此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管你。” 涂氏看着徐博闻的脸色,就知道林清河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震惊自己的儿子,居然真的会缺女票女昌,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这样的愁事要是传出去了,徐博闻的名声就不保了,到时候别说去考举人了,只怕连考场都进不去。要是传的更严重一点,他的秀才的名头都要保不住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怎么都不能认啊!反正他们林家又没有证据!想到这里,涂氏身板就挺得更直了。 林青河仿佛看穿了涂氏在想什么,当即冷笑道:“亲家母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可你这个好儿子去一趟江南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还需要什么证据呢?他这回也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回来对吧?只要我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总有人信的。书院那些学生也不是都看他顺眼的,他既然做过那样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有人能够站出来作证。” 徐博闻脸色很难看,他自然知道林青河说的都是真的。他当初成婚后没多久,就跟知微书院那儿的夫子们和部分同窗们闹出了些不愉快,一旦林家将这事传出去,外头肯定会有人应和的。再加上沈君川也去游学了,万一那家伙有意报复他,联合其他书生一起抹黑他,那他可怎么办? “岳父千万别生气,小婿也是一时糊涂,被人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又被那腌臜地方骗了银子。不过吃一堑长一智,那样的错误小婿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徐博闻说得无辜,但林青河并不会被他所骗。如果这大半年来徐家没有对林家索求无度的话,林青河可能还会被唬住。可如今林家上下都看穿了徐家母子二人的真面目,哪里还会上当? “你也别跟我装傻,我懒得听你狡辩。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狡辩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办。”林青河冷笑道。 徐博闻只好笑着问:“那岳父想怎么办?” “哼!第一,你这段时间给我好好读书,好好准备八月的乡试,别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否则你什么都考不上,到时候就是个只会乱花钱的废物而已。” 这一条并没有什么问题,徐博闻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前段时间他心思是松散了些,但如果一直那样松散下去的话,他肯定考不上举人的。如果他不能考上举人,从此止步于一个穷酸秀才,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和凌波姑娘那样的绝世佳人吟风颂月呢?因此他早就想好年后就用功读书,把之前没好好学的都补回来。 想是这样想的,可被林青河这样说出来的话,徐博闻就觉得很没面子了。林青河凭什么把话说那么难听?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第二,要立下一个字据,写明了不论以后出什么事,都不能休了我女儿,我女儿必须是徐博闻永远的正妻,以后他要是纳妾,也不许爬到我女儿头上!” 这一条涂氏和徐博闻都不愿意了,他们都等着日后徐家飞黄腾达的时候甩了林绣月这个糟糠之妻,另外找个才貌双全的高门贵女呢! 徐博闻觉得你自己的本事以后那得切,肯定要像凌波姑娘那样。凌波姑娘那样的秒人,就算给他当了小妾,待遇也该远胜林绣月才是,不可能被林绣月踩到脚底下的。毕竟林绣月哪里都比不上凌波姑娘,他怎么能委屈了凌波姑娘呢? 不过这些话,徐博闻不仅不敢跟林清河说,更不敢跟涂氏说。涂氏要是现在知道他在外头惦记其他姑娘,肯定会觉得外头那些都是狐狸精,扰乱了他的心智,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他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凌波姑娘接过来,并且量涂氏喜欢上凌波姑娘,这样他们才能一家人好好相处,其乐融融。 第一百零一章 林青河的条件徐博闻并不想答应,不过形式比人强,他如今还不宜跟林青河一家撕破脸,于是便照着林青河的意思写了一份契约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而这样的契约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林青河怕他毁了证据要他写了两份,可他不休妻,不代表林绣月就能平安到老啊! 想到这里,徐博闻眼里划过一丝狠意。 就算现在林绣月对他有了防备又如何?那女人蠢笨得很,他要对付她简直轻而易举。 徐博闻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肯定比林清河那帮蠢货都要聪明许多,以后想对付他们多得是办法,不避现在就跟他们撕破脸。林青河看着徐博闻的脸色也有些忐忑,总觉得徐博闻没有表面上这么好说话,可现在除了握紧这份契约,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行了,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月儿还要在我们家里住一段时间,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们家月儿,既然这样还不如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冷静。”林青河将徐博闻母子打发走,他可不想再供着这一对白眼狼了。 林青河心里清楚,徐博闻母子二人今年就是因为没钱过年才会来他们家的。他没有其他手段能够报复这对母子,那就只有叫他们赶出家门,让他们继续受苦了。不过林绣月没必要跟着这对母子一起受苦,必竞林绣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还是心疼的,所以就将林绣月留了下来。 涂氏对此十分不满,不过还是被徐博闻拉走了。 “那林家以为它们是什么东西,怎么敢这样对待我们?”出了林家没多久,涂氏就怒哄哄地大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就这样还想以后沾我们徐家的光呢!门都没有!等以后我儿子飞黄腾达了,就要将那家的吸血鬼赶出去!” 涂氏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母子二人现在对林家而言就是吸血鬼。 徐博闻劝道:“娘也不用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说实话林家现在也没什么钱了,他们又能在我们面前嚣张多久呢?” 徐博闻很是不以为然:“谁不知道林家人没有本事呢?当年林家的家底全都是林织云一个人赚出来的。如今林织云已经嫁出去了,林家人又都是好吃懒做的,连种田都不会了,他们最多再嚣张几个月之后就要求到我们头上来了。” “也是再过几个月我儿子就考上举人了,到时候我们哪里还用求他们呢!”涂氏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 徐博闻被噎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林家现在仗着自己有钱,就敢对我们颐指气使,可如果他们没钱了呢?他们现在什么赚钱的本事都没有,手里那点钱不是鲁家给的吗?如果鲁家不娶林络星,我也愿意以后跟他们合作,那你说鲁家还会娶林络星一个乡下村姑吗?” 涂氏眼睛一亮,随即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你现在才想到这个已经来不及了,要是没写那份契约的话,你还能休了林绣月,娶那鲁家的姑娘想来鲁家也是愿意的。鲁家虽然子女很多,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希望自己家的女儿给别人做妾吧?还不能越过林绣月去,谁家的女儿受得了这个委屈。” 徐博闻笑道:“只是纳妾的话,妾不能越过林绣月去而已。如果我娶的是平妻呢?” “平妻是什么?”涂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东西。 “平妻就是另外娶一个妻子,可以跟林绣月平起平坐的。说是说平起平坐,可凭鲁家姑娘的身份,林绣月还真能跟鲁家姑娘相比吗?”徐博闻冷笑。 涂氏顿时更高兴了:“我就知道我儿子是一个聪明的,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许多,就林家那一群蠢货,哪里斗得过你呢?你如果真能娶了鲁家姑娘,那林绣月可就不能在我们家作威作福了,她现在做威做福的银子还都是鲁家给的呢。只要你娶了鲁家姑娘,以后林绣月就算顶着你正妻的名头,也没有人会真的将她当成徐家夫人真情的,大家知道的肯定只有那个鲁家姑娘!我儿快去鲁家吧,如果真能将鲁家姑娘娶回来,那我们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也可以看着林家倒霉了。” 徐博闻点了点头:“今天是大年初一,鲁家那一定很忙,我若现在过去贸然拜访鲁家,鲁家人说不定会不高兴的,初二又是女儿家回门的日子,我看还是等初三的时候再去吧。” “这样倒是可惜了,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见鲁家人去林家退亲呢!到那个时候看林绣月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等到大年初三的时候,徐博闻果然就上门拜访了鲁家。如今徐博闻出去女票女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鲁家对他还是有些失望的。只不过白花镇人才太少,鲁家暂时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投资因此还是让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不管他以后是否有出息,他们鲁家现在也不过是多捧出一杯茶而已,并没有什么亏损的。 鲁老爷也是懒得见徐博闻这样的小辈的,为了表示他对徐博闻的重视,他就让鲁七郎和跟林络星定了亲的鲁九郎出来迎接徐博闻。 “徐秀才经历怎么会想到上门拜访?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鲁七郎笑着问。 “倒也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只是有笔生意想和鲁家谈谈。”徐博闻笑道。 鲁七郎好笑道:“我听说徐秀才只是一个秀才吧?你虽然读书厉害,但是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才能能有什么生意与我们鲁家谈呢?莫非你与你那小姨子关系打好了?我说的是被你们林家嫁去沈家的那位小姨子。” 徐博闻短期内还不能考上举人,如今对于鲁家来说价值更高的自然就是林织云了。林织云做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鲁家想要得到,却一时无法得到的,鲁七郎现在想起林织云也是恨得牙痒痒的。他就不明白了,这林织云前面能跟万锦楼和做,后面又能跟苏家合作,怎么就是不能跟他们鲁家合作呢?他知道之前,因为沈玉琪和鲁十一的关系,他们鲁家已经得罪了林织云,可在他们鲁家没得罪林织云之前,林织云也不乐意啊! 想到这里鲁七郎就很不高兴,尤其是林织云还找了苏家这样的靠山,让他暂时无法动林织云,这就让鲁七郎更不高兴了。倘若徐博闻有本事能跟林织云接洽,那鲁家一定会更欢迎他的,鲁七郎也能稍微高兴些。 徐博闻没有回答鲁七郎的话,而是转头看向鲁九郎:“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九少爷,您真的心甘情愿娶一个乡野村姑吗?您看看十一少爷也没有为了生意就娶一个乡野村姑啊,那沈玉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 鲁九郎其实有些看不上徐博闻,所以听了徐博闻的话就轻蔑一笑:“我的确不乐意娶一个乡野村姑,不过徐秀才怎么会来找我说这些话?我娶一个乡野村姑不就是对徐秀才最有利吗?听说徐秀才还拿我给林家的聘金在江南玩的那叫一个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徐博闻笑道:“九少爷误会了,你娶一个乡野村姑,最便宜的人是内个乡野村姑啊。我不过是得到了你给林家的一半聘金,林家那个野丫头却是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虽然有几分姿色,可行为粗鲁,也不认识几个字,九少爷娶这样一个女人不会觉得委屈吗?况且林家对九少爷的生意也毫无帮助,他们只会一个劲儿的跟九少爷要钱而已。” 虽然现在一个劲的跟林家要钱的人是徐博闻,不过这并不妨碍徐博闻抹黑林家。人家虽然没有跟徐家要过钱,不过当初他们缠着林织云要钱的样子,可是跟蚊子一样,连一滴血都不肯放过。 鲁九郎这才抬头看了徐博闻一眼,好笑道:“不知道徐秀才有何高见呢?” 徐博闻笑道:“林家并没有任何价值,我觉得九少爷这门婚事完全可以退了,娶一个更适合您的女子。” 对于这一点,鲁九郎当然求之不得。倘若他有鲁七郎这样的鲁老爷的宠爱,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也是为了讨好卢老爷而已,还想着如果徐博闻真的有出息的话,那么他也能占点便宜。不过现在看起来徐博闻不仅没什么出息,还忘恩负义的很。 “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这门婚事,还叫我去退亲?要是得罪了我爹,你赔我?” 徐博闻笑着问:“不知道九少爷可有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是有一个,今年才十三岁,你问这个是打了什么主意,你可是有正经妻子的。” 鲁九郎对他的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自从他们兄妹二人的母亲死后,他们在鲁家的地位就很平常,两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也发展不出什么深厚的兄妹情谊。如果徐博闻是想拿他亲妹妹连阴的话,鲁九郎并不是很排斥。 只是徐博闻现在什么都没有,要是现在就有鲁家女儿上赶着给他做妾的话,对鲁家的名声可不太好,鲁家老爷也不会愿意的。 第一百零二章 “鲁七姑娘貌若天仙,知书达理,小生心悦已久,有意求取。至于如今这位妻子,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罢了。不过林绣月到底是我的糟糠之妻,我也不能直接休了她,只是想再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平妻,在外主持大局而已。至于林绣月这样的乡野村姑,好好呆在家里就可以了。” “平妻不也是妾吗?”鲁九郎不以为然,“虽然有平妻这个说法,可律法上并没有平妻这个条例,所谓平妻,不过是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姑娘自己欺人的说法罢了。在律法上,徐秀才可是只能有一位妻子的。” 徐博闻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只要鲁家愿意将七姑娘嫁给我,到时候婚书上七姑娘肯定是我的正妻。” 鲁九郎挑眉:“徐秀才这是要贬妻为妾了吗?” “只要林绣月不知道,又算什么扁妻为妾呢?”徐博闻淡淡一笑,“我也不是要空手套白狼,倘若今年乡试我没考上举人,那这件事情就做吧。就算我考上了鲁家不乐意,我也不能做什么,只是想请鲁家优先考虑一下我而已。” 鲁九郎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才说:“这件事情我一个人无法决定,还得先跟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商量一下。等我们这边商量出结果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通知徐秀才的,现在徐秀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先请回吧。” “这是自然,婚姻大事不能马虎,身为姑娘家不管要考虑多久都可以。”徐博闻淡淡一笑,然后风度翩翩的离开了鲁家。 等离开鲁家许久之后,徐博闻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实话,那位鲁七姑娘他也只是远远见过一次而已,容貌并不比林绣月强出多少,比凌波姑娘更是差远了。可那位鲁七姑娘的气质不错,比林绣月强上许多,是徐博闻心中很适合拿出来做门面用的妻子。 倘若真的能娶到那样一个姑娘,做自己的妻子,徐博闻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鲁九郎对自己的婚事不怎么上心,之前卢姥爷怎么跟他说的,他就怎么做了。不过鲁九郎十分疼爱自己的妹妹,还特意去询问了他妹妹的意见。 鲁七郎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鲁九郎就是过于优柔寡断,才会得不到父亲重用的。像这种许出一个鲁家庶女的小事直接去询问父亲的意见就可以了,只要父亲点头同意,他们就可以着手去办。甚至象鲁七郎这样的宠的都不需要特意去询问鲁老爷的意见,只要他觉得这笔生意划算就可以做下来,到时候不成功的话,亲字去鲁老爷那边领罚就可以了。 鲁七姑娘对徐博闻的提议还很心动:“那位徐秀才我也是远远见过一次的,的确生得仪表堂堂,气质不俗,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别胡说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必须慎重考虑,不能只看一张脸就答应了他,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鲁九郎无奈的。 鲁七姑娘笑道:“我倒觉得这事是九哥多虑了,说实话,现在的徐家根本不成气候,倘若想要在官场上一直往上走,还得靠鲁家持续打点。或许徐博闻以后可以熬出头,可等他嗷出头的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九哥并不需要这样紧张。” “既然他以后前途难定,那这门婚事不如直接推了吧。那小子要是修了,现在的妻子来娶你,我还能考虑考虑,结果他居然想要弄个平妻出来作用齐人之福,他可真是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存在呢?。” “如果我希望这种事情可以存在呢,九哥你会不会帮我?”鲁七娘笑着问。 “如果你真的觉得徐博闻很不错,只要父亲同意了,哥哥就会成全你的。”鲁九郎无奈一笑,到底没舍得将自己的妹妹怎么样,“可徐博闻不过是一个穷酸破落户而已,我妹妹肯下架就已经是接济他们了,他们怎么还能得寸进尺的要求那么多?” “也就是嚣张这几年罢了,只要我能够嫁过去我一定把徐家上下都弄得服服帖帖的。”鲁七娘自信一笑,“林绣月根本不成气候,他在与不在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如果到时候我嫁过去了,对外人而言她是正妻,我是平妻,可这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罢了。以我的手段,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才是徐博闻的正妻,而她只是那个平妻。” 鲁家七姑娘是真的看上徐博闻了,并且这位姑娘对自己的相貌气质很有信心,觉得徐博闻一定会喜欢它的,因此信誓旦旦地跟鲁九郎保证了不少事情。 鲁九郎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父亲和母亲。 他们兄妹俩的母亲是个不管事的,整天只知道在后院里跟其他女人争锋吃醋,在其他方面一点都帮不上他们俩。而鲁家老爷又是一个利益至上的,所以鲁九郎虽然还没有通知到泸江老爷,但他觉得鲁家老爷一定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果不其然,鲁家老爷听到鲁九郎说的话,以后就直接同意了。 “虽然嫁一个女儿过去,我们有点亏,可我们家从来不缺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既然徐博闻看的上,那就答应了呗。”鲁家老爷笑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了,连襟的情谊哪里比得上亲女婿的情谊呢?只是当时徐博闻已经有了老婆,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书生绝对爱惜自己的名字,不会闹出太多事来,因此就打消了撮合他跟别人在一起的念头,没想到这对夫妻俩都是守不住的。” “哈哈哈,守不住才好啊,守不住我们才有机会能够趁虚而入!”鲁家老爷越说越兴奋。 趁虚而入什么的,听着好像不太好听…… 鲁九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他是想劝自己妹妹不要跳火坑的,但是她妹妹觉得现在徐家还需要鲁家资助,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事实上,徐家现在也需要林家资助,徐家对林家的态度可不怎么样。 只是看鲁七娘这样,鲁九郎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干脆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一边了。反正他身为哥哥,以后肯定是要给出嫁的妹妹撑腰的,到时候他好好盯着徐博闻就好了。 因为鲁家姥爷答应了这门婚事,所以徐博闻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只要他能在今年乡试上榜上有名,那鲁家就愿意将鲁家七姑娘许配给他。 此时林绣月还住在林清河,家里没有回来,徐博闻毫不掩饰地将这件事情直接告诉给了涂氏。 涂氏先是高兴了一番,然后迟疑道:“虽然取一个乡野村姑很没面子,可是取一个商人的女儿也很没面子啊。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比我们这些乡下人还要低贱呢!虽然他们的日子比我们好过,可如果你要当大官了,这种商户出身的夫人也拿不出手啊。” 徐博闻笑道:“不过是个平妻罢了,等林绣月这个正妻死了,我还能娶一个正妻,不是吗?” 涂氏皱眉:“可你不是答应了鲁家婚书上会把正妻两个字写上去吗?还会将林绣月改成妾室。” “既然林绣月的户籍可以改成妾室,那为什么鲁家七姑娘的就不能改了呢?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再说就算不改也行,我看林绣月和鲁家七姑娘都是福薄的,未必能活到我当大官的时候。”徐博闻冷冷一笑。 “这样一说娘就明白了,儿子放心,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娘都会支持你的。”涂氏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狠意。 不管是谁,只要是会阻碍到她儿子前程的人都该死。 鲁家那边可不知道徐家母子在计划着什么,他们也没想过徐家母子会如此胆大包天,动不动就想杀了灭口,收到徐家给的回信,以后鲁家就去林青河家跟林络星退了亲。 “这是怎么回事?好淡淡地怎么就要退清了呢?”王氏惊讶极了,拉着前来的媒婆不放,“鲁家那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家欣儿一直是个好姑娘,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么,忽然就要退亲了呢?”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媒婆甩开了王氏的手,冷淡道,“你们家的小女儿模样生的也就一般,在一堆村姑里的确不错,可比起镇上的那些姑娘们就差远了。再加上他也不认识几个字,你们家又没有钱,根本没办法帮助到我们家九少爷,既然如此,我们家九少爷又何必娶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呢?” “可当初你们鲁家过来提亲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呀!” “当时鲁家为什么会提清,你们还不清楚吗?说实话,鲁家要娶你们家姑娘,跟你们家姑娘有什么关系呢?从头到尾鲁家都是奔着徐秀才来的。” “是啊,是为了徐秀才啊,徐灿现在还是我们家女婿!”王氏连忙喊道。 “可鲁家听说你们家已经跟徐秀才撕破脸了,现在关系并不好,跟你们家结亲可能还会惹怒徐秀才呢!” 第一百零三章 媒婆的这个说法其实就是徐博闻教的,那天徐博闻写下那份契约的时候,一直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只要找到机会,他自然是要掰回一成的。既然他已经亲自跟鲁家结成了契约,那么他也带借鲁家的手去打压林青河一家了。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徐博闻很清楚,他如果想要继续往上考,那必然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如今林家已经不乐意给她银子了,那他当然得另外找一个靠山。这靠山如果被林将掌握在手里,那对他是极为不利的,因为林家现在已经开始拿捏他了,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他绝对不会给林家拿捏他的机会,他要将鲁家掌握到自己的手里,反去拿捏林家,这样他才能报复之前他承受的所有一切。 徐家母子对林家其实积怨已久,并不单单是过年的那一桩事。早在林绣月暴露自己并不会刺绣的时候,他们两家就已经闹得很僵了。那个时候林绣月刚暴露自己不会刺绣时还很心虚,给他们家拿钱的时候也很痛快。可后来林绣月被林织云,一指点就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冻不冻就跟徐家母子说,如果不是林绣月嫁过来了,他们徐家现在还吃不饱穿不暖呢,他们林家上下就是徐家母子二人的大恩人,所以不管林家做了什么,徐家都得好好伺候他们林家。 林绣月还是想跟徐博闻好好过下去的,因此也不会真让徐家母子二人伺候她。可是出去的就是大爷,林绣月站着林家前后给徐家拿了不少银子,动不动就要拿钱说事儿,有时候跟徐博闻说话,甚至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这让徐博闻怎么都无法接受。 徐博闻偶尔在街上看到林织云根,沈君川相处的情景,心里就更为窝火了。林织云之前的名声不好,可她生得比林绣月美貌,说话也很温柔,与沈君川一看就是夫妻和乐的。那是徐博闻很想要的一种夫妻状态,再成婚以前徐博闻就幻想过很多次,以后他跟自己的妻子也要这样相处,可谁知道最后他娶进门的却是一个泼妇呢? 有时候徐博闻也会想,这到底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还是林青山在天有灵报复自己?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按,这是林青山的意思娶了林织云,那么现在沈君川享受到的一切或许就都属于他了。可他当初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抛弃了林织云,而选择了林绣月,最后却自食苦果,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一切。 可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徐博闻大部分还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林绣月头上的,他觉得要不是林清河一家骗了他,他也不至于换了这门婚事。毕竟当初涂氏刚刚同意要换个新娘的时候,他心里对林织云和林青山还是很愧疚的,有时候也想想干脆收手算了,只是当看到屋顶漏雨的时候,当遇到笔墨纸砚用完了,他却不能买新的时候,他就放开了那一点愧疚,暗地里告诉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 因为没有钱他是不可能继续往上考的,如果他不能继续往上好的话,那么他这辈子都不能邦林织云做点什么。娶了林绣月,虽然孤负了林织云,但只要他有钱了,以后能够做官了,那他就会有更多的手段报答林织云了。 徐博闻当初还被自己这点想法感动了,他觉得自己是用心良苦的,虽然别人不能理解他,但他也不在意,他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不过这种想法大概也就只能感动到他自己了,如果林织云知道她是这样想的,只会觉得恶心。 “你们误会了,徐秀才是我的女婿,我跟徐秀才的关系怎么会不好呢?当时我们家里也只是坐不下了,所以让徐秀才先回去住着而已。可我们都是一家人,至今还联系的好好的,你们可不要胡说八道呀!” 王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徐博闻在背地里做的手脚,还以为是当初他们动静到了太大被鲁家知道,现在鲁家觉得他们两家关系不好,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才要抛弃林络星。 林络星也被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没错没错,我们两家关系一直都很好的,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并没有问题。徐秀才是我的姐夫,他跟我姐姐夫妻和睦,我姐姐最近身体不舒服,等她养好了身体就会回徐家,继续伺候婆婆丈夫。” 林绣月听了这话很不乐意,他才不愿意回去伺候涂氏那个老妖婆跟徐博闻那个花心大萝卜呢!可林绣月心里也清楚,林家如果没了鲁家这门婚事,那就没有理由继续拿捏徐家了,所以不管怎么样,现在这门婚事必须保住,因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村里人又不是没长眼睛,你们林家跟徐秀才的关系到底如何,我心里清楚的很。这种事情其实很好打听,你们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也就算了,鲁家那边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如果你们的人在鲁家面前胡说的话,那就要自己掂量着办了。” “鲁九郎呢?他要退婚就找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过来打我吗?好歹该亲口跟我说一声是不是?你让鲁九郎来找我,我要亲自跟他谈!” 林络星也听明白了,鲁家这是铁了心的想退婚。眼前这个媒婆不过是梯鲁家跑腿的罢了,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她继续跟媒婆掰扯也掰扯不出一个结果来,还不如直接跟鲁家的人面谈。 鲁九郎在鲁家并不算受宠的,因此鲁九郎的媳妇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哪怕鲁家老爷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媳妇和只要鲁九郎能够坚持那鲁家老爷也不会多管闲事儿,因为他并没有怎么将鲁九郎放在心上。 林络星从前还有些嫌弃鲁家老爷不把鲁九郎放在心上,这说明鲁九郎的地位不够哪,怕她嫁到鲁家去也不够风光,肯定会被其他妯娌比下去的,可现在林络星却是很庆幸了。 幸好鲁家老爷不将鲁九郎放在心上,否则她连为自己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 前来林家的这个媒婆早就跟鲁家交涉过了,她心里清楚得很,鲁家九少也根本就没有将林络星这个村姑放在眼里。来之前鲁家九少爷还跟她说了,不管林家人说什么都不需要搭理,只要想办法将这门亲退成就可以了。因此媒婆也懒得跟林家人掰扯,而是叫上身后的几个鲁家护卫让他们强行按这林络星在退婚书上按下了手印。 “你们怎么可以强行逼我退婚?这是强买强卖啊,我不认,我还是鲁家九少爷的未婚妻!”林络星气得不行。 媒婆对这林络星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为好,鲁家九少爷哪里是你这样的村姑能配的上的呢?你还是想开点,找个老实勤快种地的,好好过一辈子吧。至于鲁家九少爷这样的人物,到时候一定也会娶一个镇上的有钱姑娘,这样才能帮助鲁家九少爷在鲁家站稳脚跟呀。” “我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答应这门婚事,不就是为了我那个考上秀才的姐夫吗?可现在我姐夫依然是我姐夫,他怎么就退婚了呢?”林络星百思不得其解,“我姐夫是秀才,以后还能考上举人,还能在考上近视,将来还会有大官做,到时候我能帮上他的,一定比外头那些女人多很多!” 媒婆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她很想告诉林络星不要继续吃心妄想了,徐秀才自己就跟鲁家九少爷搭上线了。原本鲁家九少爷也没想过要退婚,这还是徐秀才提议的呢,可见林家人已经将徐秀才得罪狠了,最后就算徐秀才飞黄腾达也不会照拂林家人半分的。 更要命的是,徐博闻想要取鲁家七姑娘做平妻的事情这位媒婆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鲁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说漏嘴,她还真想跟林络星显摆显摆,看林络星还不敢不敢继续做这样的白日梦。 “林姑娘也不用继续跟我说闲话了,说实话,我只是拿了鲁家的钱帮鲁家办事而已,至于该怎么跟鲁家九少爷解释,又是否能够见到鲁家九少爷?那就是林姑娘自己的事了。如今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完了,我就先走了,林姑娘好自为之。” 为了防止自己说漏嘴媒婆匆匆离去,让鲁家的几个护卫先拦住林家人一阵儿等等,等她走远了再把林家人放开。 林络星看这媒婆远去的背影,十分不甘心。刚结这门亲的时候,她心里还百般不乐意,可现在她比谁都清楚,一旦退了这门婚,以后他要往后要说清可就难了,要说个比鲁九郎更好的对象,那就更是难如登天。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牢牢的抓住这门婚事才行。 想到往日鲁九郎带自己玩过的几个地方,林络星觉得她明天就要去那几个地方蹲点,一定要将鲁九郎蹲出来,好好跟鲁九郎说一通。 第一百零四章 林络星去县城的那一天,很巧的赶上了林织云和沈君川夫妻俩也去县城。 当时林络星正在纠缠刚从赌坊里出来的鲁九郎,林织云和沈君川夫妻二人恰好经过,林织云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鲁九郎跟林络星一直都相处的不错嘛?” 沈君川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莫非是听你大伯父一家说的?” 林织云摇头:“我也不至于去听他们说的蠢话,只是柳树村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呀。” “柳树村的乡亲们又能知道什么呢?他们所知道的还不都是林青河夫妻俩说的?”沈君川无所谓的摆摆手,“据我所知不久之前鲁家派媒人,去了一趟林清河家跟林清河家要回了婚书。” “这是两家要退婚了吗?怎么那么突然?”林织云最近都在埋头织布,对外界的事情不太了解,因此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听说。 沈君川笑道:“或许从钱鲁九郎知道自己必须起林络星的时候,会对林络星客气一些,可现在可以不用取了,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家退婚这件事情应该跟徐博闻有关,毕竟从前两家会定亲也是因为徐博闻。” “可徐博闻为什么要从中作埂呢?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吧?”林织云还是不太理解。 在林织云看来如今徐家用的钱都是林家那里坑来的,而林家没钱的时候又会去鲁家那边捞一把,虽然林家就是连接徐博闻跟鲁家的纽带,但没有这个纽带,让徐博闻跟鲁家直接连接的话,似乎又不太可靠。 “我觉得徐博闻是个狠人,既然,林家这条纽带已经断了,那或许说明徐博闻找到了一条更合适的纽带。”沈君川分析道,“我听说徐博闻在江南时女票女昌的事情已经被林绣月发现了,以林绣月的脾气,这件事情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度过,他们夫妻俩肯定已经闹过了。这夫妻不和能造成的麻烦也就多了,或许徐博闻,现在已经有休妻的打算了。” “不至于休妻吧?”林织云不太相信,“他们俩成亲还没到一年了,林绣月也没犯什么明面上的错误,徐博闻想要休妻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毕竟徐博闻这个人还是很爱惜自己名声的,这么快就休妻的话,对他名声很不好。” 沈君山笑道:“既然,到了赌坊门口,不如我们打个赌?” 林织云有些好奇:“你想堵什么?” “就赌徐博闻有没有休妻的念头吧。” “可念头这种东西我们又看不到,我们要如何判断徐博闻有过休妻的念头呢?”林织云觉得打赌这事很不靠谱。 沈君川笑道:“既然这样,不如赌点别的吧?就堵鲁家跟林家退婚,是否跟徐博闻有关?” 林织云摇了摇头:“我觉得这赌是打不成了,你肯定觉得徐博闻做了手脚对不对?可不巧,我也是这样选的。而且我们两个都赌一边的话,哪里来的输赢呢?”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算了,不赌了不赌了。说起来徐家也好,林家也好,跟我们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已经嫁到我们沈家来了,那就是我们沈家的媳妇,以后你只当自己姓沈就可以了。”沈君川笑道。 林络星没有听到林志云和沈君川在讨论些什么,要是听到的话肯定要气的,七窍生烟,当场就血溅三尺了。 林络星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鲁九郎,仿佛天地间除了鲁九郎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九郎,你告诉我,前几天那退婚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林络星含着泪问道,“自从我们定亲以来,我处处都想着你的,我们俩也时常相约在外头游玩,怎么算都是大半年的感情了,你居然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这种事情,你难道还要逼我有吗?”鲁九郎不以为然道,“说实话我们两个哪里来的感情呢,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跟你为什么订亲,现在你们家已经没有这个利用价值了,我自然就要退群,这是我们鲁家的规矩,就算林姑娘不认同,也请林姑娘尊重一下先祖们的劳动成果。” “九郎我喜欢你,我当然知道你一开始是为了什么,可我不介意的,因为我喜欢你不管要我对你付出多少我都可以。”林络星拉着鲁九郎的手苦苦哀求,“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走直的我绝对不走弯的。久了我会好好听话的,求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鲁九郎不耐烦的再一次甩开了她的手:“你现在装什么可怜,你还记得有一会我带你出来逛街时,你看到一对欠了债的母女二人时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不管那对母女看上去有多可怜,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 “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络星忙完地看着鲁九郎,不明白鲁九郎现在提这个是做什么? 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啊,她虽然平时也说过一些胡话,可这句话没错吧? “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后来回去的时候你还跟我说,那对母女一看就是很会骗人的那种动不动就会眼泪汪汪的看着人说是乞讨,其实谁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都会忍不住将值钱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可其实那对母女什么都没有得到,这大半年来反而是你源源不断的跟我要东西,动不动就要跟你的亲姐姐做对比。说实话,你的两个姐姐刚出嫁的时候都不怎么样,你为了体现出你比她们都好来,一直骗我你在林家处境艰难你都忘了吗?” “我……”林络星顿了顿,一时想不到自己该怎么解释。 “林络星,我是鲁家的人,女人那点卖可怜的把戏,我清楚的很。从前我以为自己一定要娶你,所以懒得拆穿你,如今我终于解脱了,又何必跟你虚与委蛇?”鲁九郎不屑的看了林络星一眼,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走?以后也不许让这个疯女人靠近我!” 鲁九郎身边的人总算动手将林络星扯开了,之前不动手,就是怕主子们就情复燃。不过既然鲁九郎已经开口了,那这旧情应该是燃不起来了。 鲁九郎一旦开口,他身边的人一动作,林络星再想靠近鲁九郎就不可能了,还被人死死地按在路边。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嘲笑林络星。 “又是一个想去鲁家当少奶奶的村姑吧?” “唉,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总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难道不知道上一个想当鲁家少奶奶的村姑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哎哟,唯听说那位村姑少奶奶可惨了,鲁家所有的下人都能欺负她。” “那怎么能叫少奶奶呢?她虽然怀了身孕,可鲁家的十一少爷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想要,居然直接让人打掉了。听说药下猛了,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可真是作孽啊,虎毒还不食子呢,鲁家的十一少爷怎么那么狠心?” “这也不能怪十一少爷,要怪只能怪那个女人看不清自己。明明就是个村姑,丫鬟命都没有,还想当少奶奶?” “他们说的那个村姑少奶奶是沈玉琪吗?”林织云忍不住问道,“她被强行打了孩子?” 她最近只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织布而已,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沈君川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样的事情,之前听村里有人说过,不过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事放在心上也没用,当初沈玉琪可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死都和他们沈家无关了。 “确实,沈玉琪怎么样都跟我们没有关系的。”林织云撇了撇嘴,“要是我们过去确认的话,他们肯定还以为我们是在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呢。” 不过这样的事情,林织云也幸灾乐祸不起来。她虽然讨厌沈玉琪,可林织云一直都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是还没有生下来的孩子,鲁十一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会免太残忍了一些。明明鲁十一才是那个更为残暴的人,可林织云觉得被他反复折腾的沈玉琪,或许才是没几年好活的那一个。 沈玉琪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被这样折磨,所以说找一个正常的男人还是很重要的。实在找不到的话,不嫁人也能保住一条命呀。要不然遇到鲁十一这样残暴的那针是自寻死路。 不过鲁家的男人都怪不是东西的,鲁七郎一看就不是好人,虽然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坏事。鲁十一则对自己的妾室十分残暴,居然还对自己的孩子不屑一顾,直接打掉,实在是耸人听闻。 至于鲁九郎嘛,当街辱骂前未婚妻,还让自己的手下去殴打前未婚妻,肯定也是个人渣没跑了。 几个儿子都这样吓人,那个当老子的估计也不怎么样。 想到这些林织云仍然心有余悸,心想还好苏家出面保她了,要不然她身上带的这么多手艺,被鲁家老爷看上了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比起沈玉琪过得生不如死,林织云还是更希望鲁家能够倒霉。鲁家为富不仁,已经在白花镇嚣张太久了,在县里也有不小的势力。要是天天被鲁家盯着,总有一天她的生意会寸步难行。 苏家现在愿意保她,不代表以后也会愿意保她,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与其总想着找人帮忙,还不如想办法变强。如果他们家自己没能提升地位,那就永远只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不过地位的提高就只能靠沈君川努力了,毕竟她手艺再好,也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斗不过有权有势的,也斗不过鲁家那样的流氓。 徐博闻一出手就给了林家致命一击,林家在徐博闻面前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趾高气扬了,毕竟他们自己也没有钱。 林绣月整个人都矛盾得不行,她一边幸灾乐祸,觉得林络星本来就不配嫁进鲁家,而且之前林络星凭着鲁家的关系对她说话时语气多有嘲弄,她早就忍不了了。现在林络星没了这门婚事,再也不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可是之前他们能够拿捏徐家,也全凭这门婚事。如今这门婚事没了,她往后可怎么办? 没了鲁家的支持,徐博闻也不再受林青河一家挟制,当天就去了县里的花楼住了一宿。县里的姑娘再漂亮也比不上凌波姑娘,不过每一个都对他温柔似水,百般顺从,大大地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比林绣月那样凶悍的村姑可强多了。 之后每次吵架,徐博闻都会去县里的花楼住上两天。倒也不是多喜欢那边的姑娘,那些姑娘他还看不上眼,时常眠花宿柳不过是为了气林绣月罢了。在徐博闻看来,天底下所有的姑娘加起来都不如凌波姑娘的一根手指头。 林绣月闹了无数次以后,终于明白了,她再也没有办法拿捏徐博闻了,如今这个家就是徐博闻当家做主,谁也拦不住他。林绣月很不甘心,可她心里也明白,再闹下去对她没有好处,还有可能会加快她被害死的速度。 林绣月暂时偃旗息鼓,可心里还是十分疑惑,徐博闻眠花宿柳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林绣月哪里能想到徐博闻,现在手里的钱都是鲁家直接给的呢?鲁家给钱,可要比林青河宜家痛快多了,基本每个月都会送一二百两过来给徐博闻。 徐博闻享受过这种不缺钱的生活以后,越发觉得以前林家过分。都是给他送钱的,鲁家就很痛快,鲁家的下人还对他毕恭毕敬,可是林青河一家给的银子远远不及鲁家给的,态度却比鲁家恶劣多了,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林络星至从被退亲以后,天天在家里哭天喊地的,安慰了几次都没有用,林青河跟王氏也渐渐不耐烦了起来。 “你说你整天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你还能把鲁家少爷给哭回来吗?”王氏无奈道,“比起整日瞎哭,你还不如想办法再掉一个金龟婿回来。毕竟没了鲁家帮忙,我们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哪里还有什么金龟婿可调呢,我可是被退过婚的女子。之前在大街上又被鲁九郎那样羞辱,脸面都已经丢光了。”林络星又哭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鲁九郎居然是那样一个翻脸无情的男人,我一定要他好看,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还能怎么不放过他呢,人家可是有钱的大少爷跟我们这样的可不同。”王氏苦口婆心,“你如今还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鲁家那样的是不行了,不过在村里找一户吃穿不愁的地主还是可以的。” “地主?”林络星不敢相信地喊道,“你要是觉得我这辈子只能当一个地主婆了吗?地主再有钱还不只是个乡下人?凭什么我只能当个乡下人,姐姐却能嫁给一个秀才,往后可以飞黄腾达?” 林络星越想越不甘心:“娘未免也太偏心了,什么好事都让姐姐一个人占了。” 王氏无奈道:“也并不是我偏心,只是当初徐家的这门婚事,你姐姐在年龄上更适合一点而已。其实事到如今,我和你爹都有些后悔了。” “爹娘有什么好后悔的?徐博闻虽然看着不像一个好人,可只要姐姐聪明一点,也不会被徐博闻斗倒。到时候姐姐还不是能够跟着徐博闻吃香的喝辣的?”林络星不服气地说,“我也知道我们镇上就只有这一个秀才,县里虽然有不少秀才,但也不是我搞崩的上的。我不会再瞎想什么秀才,现在只是想嫁一个有钱人,衣食无忧而已。” 王氏听了立马眉开眼笑:“我的好女儿,你能够想明白就好。我看那张地主家的三公子就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乡下地主我是不会考虑的,鲁九郎竟然拒绝了我,那我就要找一个比鲁九郎更厉害的男人。”林络星冷笑道,“像我这样的姿色,要找一个男的难道还不容易吗?其实比起苏家和万家,鲁家根本不算什么。镇上如今最强的就是苏家乐,我不如去勾搭苏家的少爷好了。” 王氏忍不住往林络星的脑门上拍了一下:“你这臭丫头在说什么胡话,赶紧把刚刚说过的话都呸掉。苏家少爷那是好勾搭的吗??人家家里就有好几个绝色美人摆着呢,哪里有你什么事呀。”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或许苏少爷看腻了那些绝色美人,就喜欢我这样的清粥小菜呢?”林络星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林络星其实不太会勾搭男人,这些本事全都是跟林绣月学的。虽然林络星觉得林绣月在勾搭徐博闻的这条路上失败的可以,但那应该是因为徐博闻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吧?其实林绣月的有些建议还是可以采取的。 “我听说那沈君川与那位苏家的少爷走得很近,或许我们可以走走沈君川的门路。” 王氏撇了撇嘴:“沈君川那个混不吝的,有什么门路可走?他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遇到苏少爷这样的好人。可苏少爷也不能一直对她好,是不是更不可能因为他的关系就娶你啊。” “娘在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想靠沈君川认识苏少爷而已,至于别的,但是看我自己以后的努力了,跟沈君川能有什么关系?”林络星不屑道,“那家伙一把年纪了才开始读书,肯定读不好的。等他多考几回试,丢了人以后苏少爷肯定就冷落他了,我得趁着苏少爷还愿意搭理他的时候,多与他们沈家接近接近。” 虽然这大半年来,沈君川的变化很大,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谁提到沈君川,现在都会说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林络星依然是看不上沈君川的,她觉得沈君川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王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呀,只是委屈你了,居然要去讨好林织云那个臭丫头。” 林络星无所谓的说:“只要能嫁给苏少爷,暂时逃好一下林织云又能怎么样呢?林织云现在不还靠这苏家赚钱吗?等我嫁到了书架就让他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赚钱,看他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王氏眼睛一亮,义愤填膺地说:“没错,就是这样!星儿要是加进了苏家,一定不能再让林织云这样春风得意了!” 远在沈家的林织云并不知道王氏跟林络星在打什么主意,她要是能听到王氏和林络星的谈话,肯定得笑得直不起腰来。这对母女也太能做梦了吧,还真将林家姑娘当成了天仙,那哪个富家少爷看见了都会喜欢上。林络星如果真有那个本事,也就不会被鲁家退亲了。 林织云最近除了每天织布以外,就只担心沈君川的县试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君川都会很忙。考完先是还有府试和院试,想要考上秀才就得一连考这样三场,沈君川之前也没有考过这些,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应付的来。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考一个秀才回来,到时候你也能当上秀才夫人,林绣月就没办法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沈君川笑道,“杜夫子给我看过几章往年的考卷,我大略的看了一遍,我做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林织云笑道:“其实我是相信你的,可相信归相信,担心也是真的。” 沈君川虽然在外面荒废了很多年,可他的基础还是很牢靠的,再加上他又是个过目不忘的,这大半年的时间就足够将他之前所欠缺的都补起来了。 因此林织云是相信沈君川的,她觉得沈君川这人对自己的评估一向都比较准确。既然沈君川觉得自己可以考上秀才,那沈君川应该就可以考上秀才。 可林织云也是喜欢沈君川的,因为喜欢,所以关心,因为关心,所以就会担心,这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 沈君川听了林织云的话很高兴,忍不住在林织云脸上亲了一口。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加倍努力考好一点,让娘子再也不用为我担心。” 第一百零六章 沈君川的文采一般,但基础十分扎实。县试倒也没有那么讲究文采,沈君川凭着自己基础的扎实和某些新颖的见解,考到了县试头名,着实风光了一把。 不管什么样的考试,第一名总是令人欢喜的。县里就不说了,白花镇可是把鞭炮都放了个遍,因为白花镇从前就徐博闻一个人书念得不错。可徐博闻虽然是他们白花镇唯一的秀才,但当年县试的时候,徐博闻也没有考上头名呀。 消息传到小河村的时候,徐博闻一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徐博闻更是气得当场丢掉了自己手里的筷子。 涂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强一些,因此安慰道:“我的儿你没必要被那混不吝的影响了,你也知道那沈君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书也是断断续续读的,他这回考得比你好只是侥幸而已,并不代表他后面的两场考试都能通过。” 徐博闻听了心里多少安慰了一些,但他也知道涂氏这事不明白事理政在胡扯呢。 就算沈君川是侥幸考上县试头名的,但既然第一场都能考到第一名,那后面两场再怎么也不至于考不过呀。不过私心里,徐博闻还是不希望沈君川能够考上秀才的。 毕竟他这个秀才能够风光,都是因为白花镇里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其他秀才了。一旦沈君川也考上了,那这个秀才就没有那么值钱了,说不定还能鼓舞到其他的书生,到时候县里的秀才一多,他这个秀才就不值一提了。 可徐博闻也知道沈君川考不上秀才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他只能安慰自己一个十九岁的童生也没多了不起。 林绣月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很不是滋味,她并不确定沈君川是否能够考上秀才,不过不论沈君川是否能够考上秀才,徐博闻都得考上举人才能继续风光下去。 倘若沈君川这回没有考上秀才,那徐博闻慢慢努力也是可以的。可如果沈君川这一回考上了,那徐博闻必须在今年秋试就拿到居然才行。不然她要怎么在林织云面前继续耀武扬威? 所以林绣月也鼓励了徐博闻一句:“沈君川能够考上秀才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现在还没考上呢。不过就是一个县试头名罢了,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相信我们家夫君一定能在今年考上举人,到时候沈君川就算努力一辈子,也赶不上相公你的风光。” 这话其实看到了一点,徐博闻心里也清楚,林织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之所以会鼓励他,那是因为徐博闻的风光,就是林绣月的风光。不过心里明白归明白,此刻听到这种好话,徐博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能让你当上举人夫人的。” 不过进士夫人就别想了,那是要留给凌波姑娘的位置。 涂氏瞥了一眼林绣月嫌弃道:“你可算会说一句人话了。” 林绣月被噎了一下,当场就想骂回去,不过想想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后台靠山,背景乐就只能憋了回去,心里暗骂涂氏是个老不死的老太婆。 “哼!说你一句你就不高兴了,居然还敢对着你婆婆摆脸色。”涂氏越发嫌弃,“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真心关心我儿子?你不过是想让我儿子带着你一起风光罢了。人长得不怎么样,心里想的倒美。” 林绣月气得不行,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放下碗筷,气鼓鼓的说一句吃饱了,就回房一个人生闷气了。 也不知道涂氏那个老太婆到底在嫌弃自己什么?虽然他们林家现在是没有钱了,可他们林家之所以没钱,还不是因为接济徐家闹的? 徐家如今不帮他们林家也就算了,不敢激他们林家也算了,可他们怎么能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呢? 因为现在他们林家拿不出钱来了,徐博闻又不缺钱了,所以就可以彻底抛开他们林家了吗? 只是徐博闻那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徐博闻一向都是一个穷书生,在没结婚以前还会抄书赚钱,自从成亲以后要什么钱都从林家那里拿,早就把抄书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因为过多了伸手要钱的日子,后来林家拿不出钱来的时候,徐博闻也不愿意再去抄书了,只能继续穷着。 可最近徐博闻花前总有些大手大脚地看着一点,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林绣月觉得这钱来得十分蹊跷。她又觉得自己如果直接问徐博闻的话,徐博闻肯定不会说实话的,所以林绣月决定要靠自己去一探究竟。 从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都会先跟王氏、林青河还有家里的兄弟姐妹商量的。可是现在家里的嫂子们不待见她,哥哥们也对她有了意见,就连林络星也早就跟她离心了,林绣月不愿意回去看他们脸色,就打算自己出马。 林绣月手里还剩一点小钱,便回了一趟柳树村,在村口那里找了几个与她相熟的小哥,让他们偷偷跟着徐博闻。 林绣月现在在村里的风评不太好,塞了几十个铜板,才终于说服了那几个小哥。等那几个跟踪徐博闻的小伙子走了,她还坐着原地跟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 林织云织布累了过来女学看看,就看到了坐在女学不远处的林绣月。林织云懒得理她,就想从她身边绕过,谁知道林绣月眼尖,直接叫住了她。 “林织云,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什么吗?” 林织云愣了一下,不知道林绣月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模作样的,沈君川考上了县试头名,你一定很得意吧?”林绣月冷冷道。 “这个难道不能得意吗?”林织云好笑道,“我相公考的好,我还不能高兴了吗?” 林织云原本也没觉得沈君川县试考到头名,有什么好得意的,毕竟沈君川自己都不得意。对于这场县试沈君川是志在必得,名次比他们想象中的好一点,他们俩也只是更高兴一点而已,谈不上得意不得意的。 只是这林绣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说这些话,林织云就忍不住想要刺激一下她。毕竟再林青河一家面前,林织云从来就不是个温和的好人。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就算他在县试考得头名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他是半路忽然冒出来读书的,这才读了不到一年而已,能有什么真本事?等到后面两场考试的时候,他一定会原形毕露的,到时候你们可就丢人了!现在你们有多得意,到时候你们就会有多丢人!” “不论相公后面两场考得如何,既然他这场考得好了,那就是值得庆祝的。再说了,我也不觉得我相公会考不上秀才。”林织云无所谓道。 “我就知道你果然得意忘形了,你以为沈君川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根本就不可能跟我相公比。我相公是白花镇唯一的秀才,一百多年来白花镇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说明我相公是万里挑一的人物,沈君川那样一个半路读书的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林绣月冷冷道,“既然,你要得意的话,那就好好得意吧。等到这次考试结束以后,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得意有多愚蠢。” “既然我相公不足为惧,那姐姐又何必在我面前这么多废话呢?”林织云好笑道,“姐姐现在很害怕沈君川的成就会超过徐博闻吧?一旦徐博闻被超过,那姐姐当初换亲可是押错了宝,姐姐一定会追悔莫及的,对不对?” “我怎么可能押错宝?”林绣月气得站了起来,“我相公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而沈君川还在辛辛苦苦的考秀才。等到了今年秋试,我相公就可以考上举人了,而沈君川却不一定能在现在考上秀才。反正我相公一开始就赢了,沈君川是不可能超过他的。” 林绣月根本就不敢想象林织云跟他说的那个假设,如果最后沈君真的能够超越徐博闻的话,那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他们林家还在徐家那儿砸了那么多钱,不都白砸了吗? “如今府试和院试,都还没考,乡试也还早得很,姐姐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林织云笑道,“而且姐姐难道没有听过后来居上吗?只要后面赶得及,前面稍微慢一点也无妨,说不定还能降低对手的警惕之心。” “你就盲目相信沈君川那个王八蛋吧!等到三场考试都结束以后,我看你怎么哭!到时候可别怪姐姐不安慰你了。”林绣月恶狠狠地说。 “姐姐放心,我连见都不想见到你,更何况是让你安慰呢?”林织云冷笑道,“被姐姐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安慰,一定会很痛苦很恶心的吧?那感觉大概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我可不想体会!” “你——”林绣月气得指着林织云的鼻子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想起林织云现在牙尖嘴厉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说不过林织云,最后只好偃旗息鼓。 “哼,我现在懒得跟你计较,等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是错的脸!” 林绣月丢下这样一句话,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林织云也懒得再管她,说实话,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将林绣月放在眼里。 第一百零七章 府试的时候,沈君川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府城里一块考试的人要多上许多,沈君川考得了个第三。不过沈君川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要考的多高,只要不是最后一等就可以了。 沈君川对自己是很有把握的,考完试以后还在府城里转悠了一会儿,给林织云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最后的院试,沈君川发挥的也很稳定,也考了个第三,最后成了廪生。 这个成绩可比当初的徐博闻要强多了,毕竟徐博闻只是增生,可没能考上廪生。大多数百姓并不知道沈君川考到廪生代表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沈君川最后的排名比徐博闻当初高,就觉得沈君川比徐博闻厉害了。 徐博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不行,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君川那个混不吝的居然能考上廪生。 “儿子你别生气,沈君川那个王八蛋只是运气好而已,论真才实学他肯定不如你。”涂氏见徐博闻情绪不佳,连忙安慰自己的儿子,“我听说他今年还想下场考秋试,他才刚复学一年多,就已经想那么远了,等到了乡试他肯定就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比他多准备了一年,怎么都能考得比他更强。” 徐博闻听了这番安慰,却一点也不觉得安慰。没错,在乡试上,他的确比沈君川多准备了一年,可是在县试府试院试上,他比沈君川多准备了好几年啊。而且他还不是一次就考过的,沈君川却能一次就考过,这难道不能说明沈君川比他强了很多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肯定都是林青山留下的那些书起作用了! 徐博闻不肯承认沈君川的天赋比他好,于是就固执的认为沈君川能够有今天的成绩,全都是靠林青山留下的那些书,如果当初取林织云的人是他,那么现在能考上廪生的人也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徐博闻对林织云又多了几分恨意,明明当年林青山说了那些书是要留给他看的,结果林织云一鼓脑的全都给了沈君川,只给了他几本手抄本,谁知道那些手抄本有没有偷工减料呢? 当时虽然有杜夫子帮忙查看,可是杜夫子与林青山关系那么好,说不定杜夫子为了给林织云打抱不平和沈君川一起骗了他呢? 徐博闻又想起当年人人都说林青山是有希望能够考上举人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绝对能继续往上考的。说不定林青山留下的那些书里面,也有一些能够帮助他考上举人的东西。只是那些书,如今已经到了沈君川的手里,沈君川借给他看。 想到这里徐博闻就觉得林绣月是个扫把星,当初如果不是要去林绣月的话,他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如果他一开始就取了林织云娜,沈君川就没有机会能够看到那些书,那沈君川今天或许就不能考上秀才了,而他将继续是白花镇里面唯一的秀才。 可现在他这个白花镇唯一的秀才已经不值钱了,因为他不再是唯一的,而沈君川,却是白花镇里,唯一一个当上廪生的秀才。 林绣月心中也很震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君川的天赋居然真的比徐博闻强。而那天她还在林织云面前放了那么多的大话,现在林织云回想起来肯定会笑话她的。 要是早知道徐博闻是个考上秀才就要去眠花宿柳的王八蛋,而沈君川却是个上进的,能够考上廪生的人才,那她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林织云换亲啊! 林绣月越想越气,她没想到自己辛苦筹谋的一切全都便宜了林织云。明明像沈君川那样聪明的人物,应该是她自己的夫君才对,怎么就便宜了林织云呢? 林青河那一大家子也是愁云惨雾一片。 “我怎么也没想到沈君川那个混不吝的,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当初明明就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小混混,还是个瘸子。谁知道他忽然就治好了腿,忽然就进了书院,忽然就跑中了廪生。早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我们当初也不用辛苦筹谋那么多了。” 林青河一想到沈君川就扼腕叹息,虽然沈君川以前魂可能娶媳妇以后一直老老实实专心一意。反观徐博闻,成亲钱那是怎么看怎么老实,结果成婚后居然学会了女票女昌,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不是吗,这能够考上廪生的女婿原本应该是我们家的女婿才对,结果居然便宜了林织云那个臭丫头!”王氏也是痛心疾首。 如今徐博闻对他们一家是越来越不客气了,甚至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这样的女婿,就算未来有再大的成就,跟他们家估计都没多少关系。和沈君川不一样啊,听说沈君穿着回去考试回来还给林织云买了很多东西,一看就是将林织云放在心尖尖上的。 沈君川爱护林织云的举动,在别人看来那是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可在林青河一家看来,沈军川就是一个天生疼爱老婆的,不管谁当了他老婆,他都会疼爱谁。所以林青河一家都觉得林织云抢了林绣月的福气。 林青河忍不住埋怨王氏:“都怪你当初出了收族裔,现在给我们家里招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灾星?要是我们老老实实地将女儿嫁给沈君川,那么现在风风光光的就是我们家了。” 徐博闻当年考上秀才的时候也很风光,可徐博闻考上秀才的时候,还是林织云的未婚夫在风光也风光不到林青河一家头上来。而林绣月当年的未婚夫沈君川现在风光了,可沈君川又成了林织云的夫婿,跟着风光一回的还是林织云。 反正这份风光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家头上,林青河与王氏一想让他们弄巧成卓,心里都在滴血。 “这是也不能怪我一个人吧?虽然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可你当初也同意了呀,而且你还在当中帮了不少忙,要不然你那直女的名声会变成那样吗?”王氏不服气地说,“上回你也怪我当初没跟林织云打好关系,所以现在林织云发达了都不帮扶我们家一把。可林织云那臭丫头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虽然嫌弃她是个吃闲饭的,可也没想象她怎么样啊。最后压着他天天织布刺绣,还把名声都给两个女儿的人,不是你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事难道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要不是你表现出一点都不喜欢我侄女的样子,我也不会那样对待我侄女啊!林织云必竟是我的亲侄女,小时候我也是疼过他的。” “拉倒吧你,你是什么样的德性我还能不清楚吗?林织云的确是你的亲侄女,可你每回疼爱他的时候,不都是为了跟你弟弟要钱吗?”王氏冷笑。 林络星听到她爹娘在自己耳边吵来吵去,只觉得这两人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叫人心烦意乱。 烦到了几点的时候,林络星大吼了一声:“够了,你们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现在相互抱怨又有什么用呢?说起来我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们活该!反正这辈子我们家是没有过富贵日子的命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吧!” “星星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林青河气道,“你怎么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就算沈君川这会考试考的不错,可她到底指复学了一年而已,今年的乡试一定考得不好!就算他现在每月能拿的米粮比徐博闻多,可只要徐博闻比,他先考上举人,到时候不就比他强了吗?” “可是徐博闻先考上举人,跟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爹娘难道还觉得徐博闻会照顾我们一家人吗?我相信爹娘应该没有这么天真才对。”林络星冷笑,“爹娘当初打的算盘多好呀,让我嫁个有钱人,以后可以帮扶姐姐,让徐博闻有钱能够继续往上考。可最后的结果呢?那个有钱人已经不要我了,我们家这条线是搭不上了。我原本还想着我以后只能嫁给一个农夫,一辈子都要被姐姐踩到脚底下了,结果原来姐姐的处境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徐博闻那个废物连比他少上了好几年学的沈君川都考不过,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王氏当即大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徐博闻可是你的亲姐夫,你就不能盼着你亲姐夫有点好吗?总之我不相信沈君川能够在今年考上举人,但徐博闻还是有希望的。” “可徐博闻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就算他跑上了巨人,难道就会帮我们家吗?只怕他会迫不及待地弄死我们全家!” 您家那边争吵不休,沈家那边却是一派欢天喜地,甚至整个槐花村都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柳树村那边也有人高兴,因为林织云夫妻俩弄的这个春学,最便宜的就是槐花村和柳树村两个地方的人了。 除了林家人,柳树村,大部分地方也都是一派欢喜。 第一百零八章 虽然考得不错,但是沈君川并没有因此懈怠,而是继续努力读书。他这回去府城考试,转了不少见识,还从那买了几本县里没有的书,又厚着脸皮跟府城书院的夫子们请教了几个问题,受意匪浅,正好好消化那些东西呢。 林织云这段时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织布上,竟然提前完成了苏家给她的任务。前去交货的时候,苏家又给了她新的单子,林织云只好婉拒了。 云氏好奇道:“可是对价格有什么不满意的?” “怎么会呢?苏家的价格一向公道,甚至有些丰厚了,只是我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跟随夫君一起去府城,没有空在村里织布了。”林织云笑道。 云氏皱眉:“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要去府城了,是为了你相公科考的事情吗?” 林织云笑道:“夫人果然聪慧,夫君说府城那边的夫子比县里的要好上许多,所以就想提前动身去府城,好找个先生好好请教一下学问。我也觉得相公这个想法不错,就想陪相公一起过去,毕竟相公在那边衣食住行无人负责,我也不放心。” 云氏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听说你相公才刚刚复学了一年而已,他能考上廪生确实有几分本事,可这么快就要去考乡试,是不是不太好?他中间毕竟隔了好几年没有读书,现在就去考乡试,未免太急躁了一些。” 云氏觉得沈君川确实是有才华的,毕竟刚复学一年就能考上廪生,这本事的确不小。她儿子苏缙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一回考上秀才也只排在二十几名,而已比沈君川差远了。 苏缙从前就经常在云氏面前夸沈君川的好,可云氏一直都不以为然,总觉得苏缙夸大其词了。后来沈君川考上了廪生,云氏才对沈君川改观,认为这人确实是有本事的,苏缙与其交好也挺不错。 只是她才刚对沈君川有了几分改观,沈君川却又闹出了这样的动静,云氏顿时又觉得纵使沈君川有几分天赋,可他做事这样急躁,以后也很难有什么前途。 林织云笑道:“相公倒也不是急躁,他刚刚复学而已对自己的斤两心里有数。他今年去考乡试,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乡试会考些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场面而已。等他见识过乡试的场面,三年后再考便有了经验,或许就能发挥的更好一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云氏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附和了林织云。 云氏觉得沈君川去考今年的乡试,虽然会有一些这样的原因,但心里肯定也是抱了几分侥幸的,如果可以的话,沈君川肯定希望今年乡试他就可以考上举人。 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人之常情,可云氏总觉得这样想的人太不自量力了一些,毕竟苏缙今年都没打算下场。云氏并不觉得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会有哪个书生比她家儿子强。 “可是就算沈君川今年打算下场,你也没必要跟着一起去府城呀,随便给他买几个丫鬟婆子不就好了吗?我听说他当年也是受过苦的,在衣食住行方面应该不至于那么讲究。” 云氏并不想林织云这么快就离开县城,毕竟林织云一走,她以后再想定做这样漂亮的布匹就很难了。 不是她抬举林织云,而是这整个县城里的确难找出织布比林织云更强的人了。而且那种织法算是林织云的独门秘技吧,她之前拿去府城找织娘,也没见哪些织娘能够完全织下来的。 因为这样的布连府城那里都没有,云氏拿去送人或者转手,一直都倍有面子。云氏尝到了甜头,就想趁着大家对这种布热情还没有消失的时候,持续从林织云这里订购,哪知道林织云居然要离开了。 林织云笑道:“他一个人在外头坐那么久,我放心不下,娘也叫我出去陪他。况且丫鬟婆子也不是能够面面俱到的,我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总比那些刚买来的下人要贴心吧。虽然说相公今年只是打算下场事实,并没有要中举的想法,可我还是希望相公能够专心致志的念书,不被外物干扰。” 云氏对此不以为然,便敷衍的笑了笑,遗憾地将林织云打发走了。 “乡下丫头果然没什么见识,我原本还以为这个林氏会有些不同,谁知道也没什么不同。” 林织云离开以后,云氏就跟她女儿苏绫抱怨了几句。云氏还想跟苏缙抱怨,可她知道苏缙有多看重沈君川这对夫妻,如果在他面前数落沈君川的不是,苏缙应该不会买账,所以只好作罢。 “母亲说的乡下丫头是哪个呀?”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织布的林织云吗?”云氏没好气的说,“我承认那个丫头在织布这方面确实有几分本事,她织出来的布连府城都是没有的,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姑娘的见识还是太少了。我相信她只要到了京城就会发现她现在的手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京城卧虎藏龙,比她强的绣娘肯定到处都是。” 苏绫哭笑不得:“母亲怎么忽然这样说的,您之前不是一直都很看好林织云的吗?您还说了,她这样的手艺就跟织女下凡似的,要是像京城的那些织娘绣娘一样有师傅传承,肯定要比那些人还要强上许多。” “所以呀,她这不是没有得到师傅的传承吗?”云氏嫌弃道,“她没有一个手艺高明的师傅,在这一行多吃亏呀。她现在可能因为心血来潮想出了不错的图案,可她也不能靠着这集体不做山吃空呀?我原本是很看好她的,可是她虽然资质不错,但是目光太过狭隘,往后很难继续走下去了。” “母亲今天怎么一直在数落林姐姐的不是?难道林姐姐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了娘亲吗?”苏绫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就连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云氏冷哼一声,“沈君初川刚复学一年而已,居然就已经开始在准备今年的秋试了。这会员也太刚毕自用了,他怎么就知道他这回能考上呢?” “母亲啊,其实提前进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您怎么就因为这个生气了呢?”苏绫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小,不懂这些。我跟你说之前我们娘家也有一个读书很厉害的,被称为神童了,连中了小三元。反正一路跑上去都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每回拿的都是头名,然后就想去乡试试试。他那个时候才十四岁,家里人都觉得这个年纪不适合去参加乡试,应该再压一压,等到他的基础足够扎实的时候再去考考看。可那孩子不愿意呀,他觉得他回回都能考第一,怎么乡试会不中呢?再说了,以前不还有人十四岁就中了进士吗?那孩子觉得自己是个神童,既然别能能够做到,说不定他也能做到,于是就非要去乡试考。最后家里人熬不过他,也觉得他确实很有本事,就让他去考乡试了。可就像老一辈的人说的那样,他虽然聪慧,但基础还不够牢靠,考个秀才绰绰有余,要考举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后这个小神童并没有考上举人,他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从此郁郁寡欢,之后考了五六次都没考上举人,现在已经放弃了,只在族学里当个先生。所以说呀,任何时候人都是不能自大的,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随便尝试的。我看沈君川这一路跑过来,过于顺利也飘了,这回乡试肯定没什么希望。” 苏绫无奈地说:“也未必会有母亲说的那样糟糕。那个小神童年纪还小,心性不稳也是正常的。和沈君川今年都十九了,为人也还算稳重,未必不能考上举人的。就算考不上,也不至于落到一蹶不振的地步,毕竟当初他们沈家遭了那样的变故,他都没有一蹶不振的。” “他那样还不算一蹶不振吗?”云氏无语道,“我听说他小时候在书院里成绩还是不错的,比那个徐博闻还要强上一些。像他这样的好苗子,每个书院的夫子都觉得他以后一定会有一番成就的,可最后他做了什么呢?出了那样的变故以后,他没钱继续上学也就罢了,可他居然成了一个小混混,四处跟人打架,态度还十分嚣张,怎么看都是堕落了呀。娶了媳妇以后虽然收敛了很多,可还是一言不合就拿刀去,自己亲叔叔家里一通乱砍,这样的人多危险呀,这怎么能算心性稳定呢?他要是真那么稳定,也不会现在就去跑乡试了。我看以后还是叫你哥哥离他远一点好,免得被他连累或者是带坏了。” “我听哥哥说,他那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能有什么苦衷呢?不过是因为你哥哥现在跟他关系好,所以会主动帮他找借口而已。就算他做事是有苦衷的,可看他这操之过急的性子,你哥哥要是被他影响了,科举考不好,那可就糟糕了。” 苏绫见云氏一直都不谅解沈君川再多说什么,毕竟是个成婚的外男,她不该多加一轮,否则她娘肯定就更讨厌沈君川了。 第一百零九章 虽然有游商和张木匠帮忙,但沈君川和林织云都无法放心,让何氏和沈君瑶母女二人住在乡下,所以就想将他们一起带去府城。 至于村学那边林织云就交给几个夫子还有里正和两个村长,而纺织院林织云则交给了姜晓慧打理。 姜晓慧的能力,林织云是信得过的。她在织布方面虽然有些不足,可是在管理方面姜晓慧很有经验,因为姜晓慧原本就在纺织院那边当了许久的管事。再加上张木匠一家为人都很厚道,林织云相信姜晓慧不会贪图什么的。 只是姜晓慧年纪轻轻的不能服众,林织云又让张木匠的妻子和刘村长的妻子一切协管。这两位大神的人品也很不错,而且刘大婶娘家离槐花村很远,家里也没什么人,做事就会站在村子的角度上去考虑,不会往纺织院里随便塞人。 何氏看见林织云把那么多东西都交出去,总觉得不太放心。 “要不我跟瑶瑶还是留下来吧,这些事情交给外人去做总不太好,毕竟在钱的问题上,有时候我们连自己家里人都信不过呢。”可是说完觉得这话不太妥当,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是你们二叔二婶,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 林织云笑道:“娘就不要想太多了,张家之前对我们多好呀,给他们占些便宜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我觉得张大叔一家都不是那种人,还有刘村长也很公正,这些事情交给他们,我是很放心的。而且有刘村长一家挣着,相信二叔二婶他们就算来捣乱也讨不了好。可如果是娘在这儿管着,那结果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何氏瞬间就被说服了。 如果沈君川和林织云都不在的话,就算她留下来有什么用呢?她拿钱氏他们一向都是没有办法的,否则之前的日子也就不会过得那么惨了。 而且槐花村里大半人家都是姓沈的,也就是说这槐花村里的大半人家都跟她沾亲带故的,到时候这些人要是联合起来,求她要进纺织院工作,那她也不好拒绝。 可是像钱氏和沈玉琪这样的,要是放进去了,那岂不是跟将老鼠放进米缸一样,最后得亏得血本无归?纺织院肯定也会被他们弄的乌烟瘴气的。 这样想想,其实交给村长一家确实是安全的。 不过刘村长两口子虽然人都不错,他们生的儿子女儿也是老实人,但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就不一定了呀! 何氏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开始操心。 林织云又劝道:“你能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其他事情,对不对?” 何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如果娘跟瑶瑶留在乡下的话,那夫君在府城念书的时候,一定会一直想着娘和瑶瑶的。到时候夫君就读不进书了,考试的时候肯定也会发挥不好的。”林织云又道。 “我跟你们去!” 何氏被吓了一跳,立马就答应了。 不论是对沈君这个儿子,还是对沈君瑶这个女儿,何氏一直都是很愧疚的。可是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没本事的话,她的儿子女儿就不会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当年沈君川不能读书,一直都是何氏心里的一块病,这些年何氏一直都病殃殃的,也跟沈君川不能读书有关。如今沈君川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要是再因为她的缘故而失利的话,那何氏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林织云见自己终于说服了何氏,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何氏刚安定下来没多久,那边游商又跑过来了。 “嫂子,我听说你们一家都要搬到府城去了?”游商紧张地问。 “是有这个打算的,等到这边的事情都打点好之后,我们就要一起过去了。”林织云笑道,“原本是夫君想提前过去找一个夫子好好请教一番,可夫君一个人在府城,我不放心便想跟着一起过去。只是我们夫妻两都走了,梁和瑶瑶孤儿寡母的在村子里生活也不方便,因此就只好一起带过去了。” “那我跟瑶姑娘的婚事……” 林织云噗嗤一笑:“放心吧,婚事肯定不会赖你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俩该成婚了,我们就带着瑶瑶回来?或者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府城呀!你不是游商嘛,原本就是要两地跑的,就算继续留在乡下,也可以经常看见瑶瑶呀。” 林织云说着又不太好意思了:“当初定亲的时候,我们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要搬到府城去的,结果你们才刚刚将房子造好,我们却……说起来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你。” 虽然游商手里的钱有不少,盖一个房子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再盖两三个。可如果不是因为沈君瑶的话,游商并不会在槐花村里造房子。结果游商刚刚把房子建好,他们就要举家迁往别处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想悔婚的样子,也难怪游商刚刚过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游商笑道:“只要婚事不变就好,其他的倒是无所谓。既然槐花村是大哥大嫂的老乡,大哥大嫂,以后总归还要回乡祭祖的吧?到时候我可以陪瑶瑶一起回来,那边的房子也是能够住上的,并不会浪费。” “那要多少年才能住上一次了?总归还是让你破费了,这事儿是我们之前没考虑好,确实是我们的错。”林织云叹了口气,“不过夫君在那之前应该也没想过自己这回考试考得这么顺利。” 沈君川虽然一直都对自己比较自信,认为自己今年就可以考上秀才,但是之前并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考到廪生。 府城那边收学生是比较严格的,对于城内的学生倒是没那么严格,对于他们这些从穷乡僻壤来的就要严了很多,一般都只收廪生。 如果沈君川不是考上了廪生,他并没有打算要提前那么早去府城。只能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吧。 游商对此十分理解:“大哥能够考上廪生是好事,提前去府城也挺好的。以大哥的聪明劫,如果能够找一个好夫子的话,说不定今年乡试就可以直接考上举人了。” “你倒是比他还要有信心。”林织云好笑道,“夫君都觉得自己今年考不上了,打算去了府城以后找一个书院好好入学读书的。要是今年就能考上的话,那岂不是不用去书院了?” “这也未必,去书院读个两三个月也没什么问题啊。”游商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不管大哥今年能不能考上,最好都要去府城最好的书院看看,听说府城最大最好的书院那边长舒十分丰富,只有成为里面的学子才能进去借书。大哥可以过去看看第一大哥过牧不忘的本事,一定收获颇丰。” 沈君川过目不忘的本事是游商偶然发现的,游商对外不会宣扬,在家里聊天的时候,才会偶尔说上一两句。 林织云听了游商的话眼睛一亮:“你说的很有道理,等他回来之后,我就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沈君川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因为马上就要去府城了,所以她要先去书院那边办退学,还要好好感谢书院的夫子们,还要请他的同窗好友吃一顿饭。总之他最近都在外面应酬,一直到晚饭前才会回来。 游商看到林织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有用,于是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不过回去以后看到正在给他煮饭的老猎户,游商又高兴不起来了。 游商觉得像老猎户这样年纪大的老人一般都不爱出门的吧? 他是无所谓自己住哪的,如今跟沈君瑶有了牵绊,便想着沈君瑶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可是他的牵绊又不止沈君瑶一个,还有一个他认回来的干爹老猎户。 如果老猎户不愿意去府城的话,他应该怎么办呢?就只能趁着跑商的时候,每个月去见沈君瑶一两回吗? 那样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许多人家的未婚夫妻也没有时常见面的,可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干爹,如果说我想搬到府城去住的话,你会跟我一起吗?” 游商犹豫了很久,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瑶丫头吗?不管瑶丫头去哪里,你都要跟着去?”老猎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我确实舍不得瑶姑娘,我也舍不得干爹,只是……” “行了行了,我跟你一起去府城就是了。” “您说什么?”游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耳背呢?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府城,正好我这辈子还没有去府城,过去玩玩也不错。只是府城,可能不方便打猎,以后就无聊了。” 想到往后不能打猎了,老猎户还是有些遗憾的。 可他这辈子因为打猎把自己搞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也不知道不打雷以后运气会不会好点。 大概是不会的吧? 第一百一十章 因为老猎户答应了游商要跟他一起搬到府城去,游商高兴得走路都带飘的。 自从他爹娘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有一个人事事都为他着想,以他为先的感觉了。如今老猎户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让游商觉得,这个干爹他没有认错。 老猎户现在确实将他当成儿子一样在照顾。 大概也是因为老猎户从前为了打猎,大部分时候都忽略了自己儿子们的感受。如今好不容易认来了这样一个干儿子,老猎户就将从前自己没有办到的事情一一实现。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当一个惹人讨厌的糟老头子。他现在跟着游商一起生活,自然希望游商能够多想着他一些,所以他也要对游商更好一些。 林织云知道了,游商和老猎户也要一起搬到府城去,心里也很高兴。 “既然你们也要过去,那路上我们不离快走?人多一些,也好安心一些。”林织云提议道。 虽然沈君川很能打,可他们家里还有三个弱女子,林织云觉得如果他们真遇到劫匪的话,他们三个女的都是拖后腿的。这个时候如果多来两个男丁,心里确实会觉得更安全一些。 虽然这两个男的能不能打他们不清楚,可心里就是会安定一些。 不过林织云觉得老猎户看着也不像能打的,毕竟年纪大了,现在这个年纪很容易伤筋动骨的。 游商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好我那些生意也没什么可交接的,随时都可以启程。” “你之前不是带了村里好几个小子吗?” “他们几个呀,现在都差不多上手了,已经能够自由地跟女学还有纺织院里的人谈生意了。我看他们现在都做的不错,就算没有我也是可以的。”游商笑道,“或者说没了我以后他们会更开心才是毕竟,我不在了,他们也不需要分成给我了。” 游商之前手把手教村里的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小子跑商也不是白教的,他跟那些混小子们要了一层利润呢。 当时那几个小子也没有想过自己能赚多少钱,因此对那一层利润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后来赚到的钱越来越多,他们多少都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初答应的太爽快了,其实哪里用得着交出那么多银子呢,只给游商半程也足够了。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混小子都会这样想的。也有几个觉得一成虽然多,但是他们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也多亏了游商,因此那一成利润给的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这样想的人不多就是了。 会这样想的人一般都是比较感恩的,但这世界上也有很多人是会为了利益而忘恩负义的。就比如说其他几个觉得游商拿太多的,再有生还没离开槐花村的时候,他们就偷偷去报了自己的利润,只给了游商一点点,还跟游商哭穷。 游商眼明心亮,并不会被这样的把戏所欺骗,不过也没有揭穿就是了。 在游商看来商场上这样的手段是很普遍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心里明白的再多,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心寒的。 现在就离开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他也不想跟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继续打交道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游商去给了那几个始终没少了他利润的小子送了点东西。他送的是这几年他跑商总结出来的经验手札,还有几张他亲手绘制的地图,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跑商的人来说还是很值钱的。 游商本来也没想过要送这些东西,只是这几个小子比起另外几个臭小子表现实在是太好了,有了对比以后,游商就想对这几个有良心的臭小子好一点。 “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吧?游大哥已经教过我们很多东西了,我们不能再占游大哥的便宜了。” “放心吧,这也不过是半个州府的地图而已。像我这样有经验的跑商,以后还会跑去更多的地方,能够画出更详细的地图,这个不算什么的。”游商自信道。 “那是当然,游大哥这样有本事以后一定能够赚更多的钱,说不定您还能跑遍我们整个宣朝呢!” “哈哈哈,我看游大哥不仅能跑遍我们整个宣朝呢,说不定还能跑到海外去!听说海外那边有很多的金银珠宝,随便捞一笔回来,我们就发了!” 游商哭笑不得:“对海外的那些洋人来说,我们宣城也有很多的金银珠宝,万一他们也是那样想的,我们可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哈……” 游商与那几个他觉得有良心的臭小子们嬉笑了一番以后,游商就带着老猎户离开。 一开始另外几个跑商的,还以为游商只是带老猎户出去走走。结果没一会儿,他们就看见游商他们父子俩跟大包小包拉着车的沈君川一起走了,顿时傻了眼。 “游大哥这是要去哪儿?我听说沈秀才他们打算搬到城里去住,难道游大哥他们要跟着一起吗?” “确实是要一起走的,你也知道游大哥原本并不是我们槐花村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与沈秀才的妹妹有了婚约,所以才搬到我们槐花村来。如今审秀才的妹妹都要走了,那游大哥继续留在我们村里也没什么意思,当然就要跟着一起去府城了。” “呵呵,走了也好。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居然每个月都过来跟我们要一城的利润,那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谈来的,也是我们自己卖出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要那么多钱?”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游大哥的话,你们几个还无所事事呢,更别说赚那么多钱回来了。你们现在赚钱的本事全都是游大哥教的,投桃报李还点银子,怎么了?”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他教我们跑商,他一点银子都不用花,结果我们学成以后却源源不断的给他银子,他多大的脸呢?” “可是哪个学生不给夫子交束脩呢?哪个当学徒的学手艺,又不给师傅银子呢?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白学的。当初我们是身无分文的时候跟他学了跑商,那个时候没钱报答,那现在赚了钱回报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可这回报的也太多了吧,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也不怕被撑死!” “但这一成的利润是他在教我们之前就说好的呀,如果不愿意的话,当初不学不就行了吗?答应了以后却又不愿意给的话,这不就是忘恩负义不守诺言吗?” “你怎么就这么蠢呢,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我们给的一成利润有这么多,所以当初趁着我们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故意骗我们呢!” “别胡说,游大哥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那么贪钱的话,就不会要去府城的时候,不再要我们交银子给他了。说实话,当初写好了,每一个月一成利润为期三年的,现在才过了没几个月而已。如果游大哥想说的话,他身为一个跑商,每个月往我们槐花村跑一趟并不成问题。可他却直接放弃了,说明他并没有将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呵呵,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居然到了现在还在为他说话。他现在说不收度过,是因为我们不愿意继续给了而已。” 不愿意继续给游商利润的几个对着愿意给的那几个冷嘲热讽了一番以后,就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了。 剩下那几个也很不高兴,不过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不管解释的,再多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不想再给游商银子了,就会觉得游商做什么都是为了更方便找他们要银子而已。 想要彻底跟他们解释清楚的话,就只有将游商给他们的惊艳手札和地图交出来了,可这些东西游商临走之前就跟他们说过了,只许他们自己用布许借给别人。 这几个始终念着游商好处的青年心想,游大哥一定是被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伤了心,所以才没有把这些东西给他们,更不愿意让他们使用这些东西。 既然游大哥都这样嘱咐过他们了,那他们当然是要照做的。 虽说是跑商,但也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一直把生意做下去的。时间长了,他们总要跑去更远的地方。于是在游商留下的那些东西的帮助下,那几个念着游商好处的青年们很少遇到山贼。而另外几个脱离了游商当初带过他们的范围,以后就经常遇到山贼土匪了。 他们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才有一个没心眼的,不小心说漏了嘴。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了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样的好东西,一个个都后悔不迭。 不过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觉得游商小心眼,因为他们交的钱少了,就不把地图和手札给他们。 早知道游商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他们当初就应该多哄游商几个月,不要那么早撕破脸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村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游商都不知道,也早就不在乎了。他又不是槐花村的人,对槐花村并没有多少感情。虽然遇到几个白眼狼的时候有些难受,但好歹还有几个有良心的小子,对他态度不错,多少弥补了游商一些。 再说了,游商也知道自己留下的都是好东西,他虽然不清楚村里人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等时间一长那些白眼狼肯定会后悔的。 这一回沈君川和林织云的运气不错,他们拖家带口的,居然一路平平安安的到达了府城,一点意外都没有遇到。 到了府城以后,沈君川先是找了一家价格比较实惠的客栈住下,然后就跟游商出去找牙行看屋子了。 沈君川先前在府城考试的时候,跟一个白鹤书院的夫子有几分交情。所以沈君川看房子的时候,就先看了白鹤书院附近的。 白鹤书院在府城也算一个不错的书院,因此会有很多外来的人过来求学,所以白鹤书院附近有一条巷子里头住的,基本都是过来求学的书生。沈君川看中的房子就在那条巷子里,是一间二进的小院子,足够他们这些人一起住进去了。 游商倒是不好意思跟沈君川挤在一块,虽然她跟沈君瑶已经定亲了,但到底还没有成亲,如果现在就跟沈君川他们住在一块的话,被外人知道了难免会说闲话。毕竟沈君川去上学以后那苑子就他一个外人在走动了,总感觉不太好。 “我能够明白你的顾虑,但你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你不是还要跑商吗?虽然大家都是一起住的,但是你能住在屋子里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呢?你就这么东跑西跑的,结果还要另外租一间屋子,你不觉得浪费钱吗?”沈君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花钱一直都这么大手大脚的,我就要怀疑我把妹妹嫁给你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 “沈大哥放心,我一定会一直好好对待瑶姑娘的。只是我看这附近院子的租金也不是很贵……” “你确定不是很贵吗?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沈君川打断了他,神情也是冷冷的,大有一种你敢继续说瞎话,我就跟你翻脸的架势。 游商被他这样一吓,就不敢说假话了:“确实是有点贵的,可是……” 听到游商说贵,牙行的老板就不乐意了:“两位公子你们可不能胡说呀,这白鹤书院边上的屋子有多抢手呀,我这个价格不算贵的,您不信的话去其他牙行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比我们这儿更便宜的价格。” “行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这个院子租半年的话需要多少银子?”沈君川问道。 “租半年的话需要十五两银子,这位公子您是要一次付清还是分三次付?”还行的老板喜滋滋地问道。 “一次付清就可以了。” 游商在一旁小声的提醒:“沈大哥租房的话其实有些风险。这白鹤书院还是很有名气的,有时候其他州府的人也会慕名而来,万一有出手更阔绰的人看上了您租的那个院子,出高价要租的话,老板只怕会把院子租给他。” 沈君川皱眉:“你的意思是直接将这院子买下来吗?” 游商点了点头:“不错,这院子虽然不算便宜,可是现在买下来的话,起码在你考试之前没有会来打扰你。而且等以后不住了也可以转手卖出去。” “说的也是。”沈君川点了点头,“那这个院子要买下来的话需要多少银子呢?” 牙行的老板一听见他们要买院子,顿时就更高兴了:“这院子不贵的,只要五百两就可以了!” “五百两?”沈君川就没这些银子,她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林织云赚钱不容易,沈君川也舍不得一口气花掉这么多。 况且他也不确定林织云会不会喜欢这个屋子。 “是啊,五百两的价格不算贵,这院子虽然是二静的,但是比一般的二进院子要大一些,里头更加宽敞。而且这宅子上一任的主人就考上了举人。考上举人以后,他又沉下心来在宅子里待了三年,好好钻研学问,同时养花弄草的,现在那宅子的花花草草还十分茂盛,环境可比周围其他宅子的环境好像不止一两分。里头有不少的家具成色也不错,这位公子要是买下来的话,这些都可以用现成的。”洋行的老板看见沈君川心动了,连忙趁热打铁,“这位公子如果还拿不定主意的话,您可以先过去看看,满意的话再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沈君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行,那我就先过去看看。” 牙行的老板连忙叫了一个牙子过来,让他带沈君川去那座小院看看。 沈君川和游商先绕到了那间客栈,叫上林织云以后才一起朝那座小院走去。 毕竟付钱的人是林织云,沈君川觉得他们买房子的话,一定要先让林织云看上才行。 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沈君川就看见了徐博闻夫妻两个,不由愣了一下。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沈兄,沈兄这回考得不错,我还未曾恭喜过你。”徐博闻课气得朝沈君川拱了拱手。 “这就不必了,我哪里比得上徐秀才呀,你可是我们白花镇第一个考上秀才的,这才是值得纪念的呢。”沈君川也客气了一句。 徐博闻听着却觉得沈君川这话说得十分虚伪,沈君川明明就考得比自己好,结果还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要不是听说这家客栈住的大部分都是外来求学的学子,徐博闻不想再学之中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才忍住了,没跟沈君川发脾气。 徐博闻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这个情况好像是从他单独搭上鲁家那条路开始。 因为他搭上了鲁家的门路,现在林家没有人敢来得罪他,他终于可以将从全自己受的气都报复回去。久而久之他就越来越不用掩盖自己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现在只要林绣月或者林青河一家稍微做点什么让她不顺心的事情,他就会大发雷霆,以至于再沈君川粉丝他的那一瞬间,他当即就想甩沈君川一个巴掌。 可是徐博闻很清楚,他不能这样做,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徐博闻一直忍着自己的脾气,在掌柜那里登记好以后,他就拉着林绣月上了房间。等房门一关,他当即就甩了林绣月一个巴掌。 林绣月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看着徐博闻:“我今天又没有得罪你,你干什么打我?” “你没有得罪我妈,从你们林家上下联合起来哄骗我换亲的那一刻起,你们一家人就永远都得罪了我!”徐博闻冷冷地说,“你看见沈君川穿的是什么衣服了吗?你看见沈君川腰间佩戴的荷包吗?你不是很能刺绣吗?你把那些东西绣给我呀!” 林绣月气道:“不过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你现在既然已经搭上了鲁家的门路,那你直接找鲁家要银子去买呀,只要有钱多精致的刺绣买不到呢?” “可我原本不用买也能得到,我原本根本不用跟鲁家那些人阳奉阴违!沈君川现在拥有的那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既然还想我要我好好对待你?你个贱人!你个骗子!我这辈子都只会好好的折磨你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一家人好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是个骗子没错,可也要你愿意上当受骗呀!徐博闻,你现在则怪我有什么用呢?你要明白,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那你就算被我营造出来的假象所欺骗,你也不会选择我。当年我二叔对你恩重如山,你但凡有点良心,你就不应该为了钱才舍弃林织云!可你自己没有良心,让你错过林织云的不是我,是你的忘恩负义。”林绣月冷笑道。 林绣月已经受够了,跟徐博闻这种互相折磨的状态。她觉得自己继续呆在徐博闻身边的话,迟早会被徐博闻活活折磨死的,徐博闻现在就是一个魔鬼,随时都可能弄死她。 林绣月虽然贪图荣华富贵,可在得到荣华富贵之前,她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啊。 她总是跟自己说,不管徐博闻现在有多凶残,她都应该忍住的,另外找一个机会逃走才是。可徐博闻把一切错误全都推到她头上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徐博闻如果真有他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正派,那现在徐博闻跟林织云就是天生一对。 自幼定亲青梅竹马,又有林青山的恩义在,这本该是天作之合才对。可徐博闻自己为了钱放弃了无依无靠的林织云,这又能怪谁呢? 纵使他们林家不曾欺骗过徐博闻,让徐博闻顺利的娶到了林织云,可徐博闻如因此感激他们林家吗? 林绣月觉得徐博闻肯定不会的。 现在林织云在徐博闻眼里是千好万好,可如果徐博闻真的娶了林织云,他肯定会嫌弃林织云只是一个村姑,最后真正会喜欢上的还是凌波姑娘那种表面清高沦落风尘的青楼女子。 等到他拿着林织云辛苦赚来的银子考上进士以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休了林织云。 林绣月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肯定就是嫁给徐博闻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徐博闻居然会是这种人,她居然被徐博闻的表象所蒙蔽,硬生生的自己跳进了这个火坑。 林绣月从小就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以后应该当一个富家太太或者官太太的。她从小就嫉妒林织云,也看不起林织云,所以处处都跟林织云作对。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主动跳进应该属于林织云的火坑,让自己在火海里受苦,让林织云在外面逍遥快活。 每当想起这些林绣月,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眼无珠的傻子。 林绣月现在后悔极了,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后悔都无法挽回了,就跟现在暴怒的徐博闻一样,也处在深刻的悔恨当中。 “我忘恩负义?我不过是想要自己的日子能过好过一些,这有什么错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林青山都已经死了,还要靠那点恩艺束缚我一辈子吗?”徐博闻冷冷道,“现在谁都说林青山对我恩重如山,可那些恩情能够重到哪里去呢?沈君川不是早就算计过了吗?一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几两银子而已。” “二十几两银子,我现在出去喝一顿酒,也不过二十几两银子罢了!林青山只是给了我一顿酒钱,却要我为他当牛做马一辈子吗?怎么可能呢?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必要为林青山娶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赔进我自己的一辈子。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才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女人!” 徐博闻说着,狠狠地甩了林绣月的一巴掌。 徐博闻夫妻两个暂时住的屋子离林织云他们在时住的屋子并不远,徐博闻夫妻两人一进门,林织云就听到动静了。 客栈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再加上林织云原本听觉就很灵敏,因此将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林织云十分惊讶,虽然她一直都觉得徐博闻不是个好东西,可每回她见到徐博闻的时候,徐博闻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因此她没有想到徐博闻发起脾气来居然如此可怕,比起沈君川提起菜刀去沈家二房杀一儆百的模样都不遑多让。 林织云记得徐博闻小时候看上去十分乖巧安静,就连林青山都看走了眼,认为徐博闻是一个老实人,以后林织云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被人欺负的。 想到林青山当年跟林织云说过的话,林织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想幸好徐博闻眼神不好看不上她,不然现在待在隔壁屋里被人又打又骂的倒霉女人就变成她了。 林织云被沈君川叫出门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发白。 沈君川见状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林织云摇了摇头:“徐博闻他们好像住在我们屋子的隔壁。” “好像是吧,刚刚我也看到他们了。不过也不用怕他们吧,我们人多真动起手来,他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沈君川笑道。 “又不是要打架,人多有什么用?”林织云撇了撇嘴,“而且也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两个自己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自己打起来了?”沈君川惊讶道,“徐博闻居然还会打女人吗?为什么要打起来呀?” “一个后悔娶了他,一个后悔嫁给他,两边都觉得是对方的责任,害自己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就打起来了呗。不过我听了动静也就是林绣月一个人挨打。”林织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徐博闻居然如此凶残,还好当初嫁给他的人,不是我不敢,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了。” 沈君川笑道:“这说明我跟娘子有缘,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还能遇到彼此。也幸好那两个狗咬狗的凑在一块儿了,否则现在我们夫妻两个都待在火坑里呢。” 沈君川觉得林绣月这个女人又蠢又毒,谁娶了她那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原本觉得徐博闻这个人还不错,虽然有些忘恩负义,但真本事还是有的,真嫁给徐博闻这个人起码一辈子吃穿不愁,只是前期会苦一点。 可如果林织云跟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只能说明徐博闻这个人是衣冠禽兽,就林织云的小身板,只怕经不起徐博闻毒打。 好在这些火坑选择了互相伤害,这才成全了他跟林织云一世姻缘。要不是那两人居心不良,沈君川都想好好谢谢他们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贫嘴了,游商还在边上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话。”林织云轻轻的拍了沈君川一下。 沈君川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臭小子在我们身边待了这么久,身经百战早就习惯了。” “身经百战,哪里是这么用的?”林织云斜了他一眼。 “好了,不说这些了,娘子快跟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小院子吧,我觉得那边一切都好,只是一口气买下来的话有些贵。不过如果娘子喜欢的话,那这个价格就不算贵了。”沈君川笑道,“正所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林织云也觉得如果宅子不错的话,暂时买下来也可以的,反正到时候还能脱手。何况从现在到乡试起,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呢。这三个月里她又不会什么事都不做,多少能赚些银子补贴的。 三人跟着牙子一起到了那座小院,他们发现牙子说的并没有错,那座小院确实如他们所说那般,比寻常的二进小院要稍微大一些。并且那小院里的一花一木都布置得十分清雅,一看就是文人墨客常呆的地方,才一踏进去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这院子确实不错呀,只是这么好的院子,怎么会留到现在都没有人买呢?”林织云好奇道。 牙子笑道:“其实这户人家的主人刚走不久,因为他们急着进京,所以就暂时托给我们牙行转卖。也是几位来得巧了,他才刚转给我们两天,几位就过来了。” 林织云不太相信:“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有时候巧合一些也是正常的,这位夫人不要多想。”牙子笑道,“你们看看这小院子多好呀,我敢说这整条巷子里都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小院了。而且不止是院子里布置得好呀,屋子里头更能显出那位举人的品位,几位不信的话可以进去看看,也好沾沾那位举人老爷的文气。” “什么前两天才脱手的呀?那位举人老爷不是半年前就进京城了吗?也不知道现在到了没有。哎都八十几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这么大把年纪了,就算考上了状元,也没几年可以当官了呀。” 隔壁忽然有一户人家看出脑袋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那牙子一听顿时气急败坏:“谁让你出来胡说八道了,八十几岁的举人老爷就不是举人老爷了吗?人家就不能老当益状了吗?” “八十几岁的举人老爷当然还是举人老爷呀,只是从二十八岁考到八十几岁对面有些不吉利,不然这宅子也不会到现在都卖不出去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织云一听,恍然大悟。她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但这世上每一个秀才都是想考上举人的,如果秀才们听到这样的话,一定就不想买这座宅子了,甚至连短期租用都会考虑再三。 “居然考了那么多年都没考上吗?那这座宅子确实不太吉利,我们还是换一座吧。” 林织云虽然不迷信,但是她不会放过可以压价的机会啊。 “是啊,这座宅子虽然漂亮,但是中看不中用啊,万一里面沾染了那位老秀才的倒霉气,那这位公子该多倒霉啊。”隔壁那人笑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一看就是年轻有为的,你若是急着找房子,那不如我给你介绍一户?我虽然不是干这行的,但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对周围都很了解,找户空房子不是问题。” “是吗?那附近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呢?”林织云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一句。 也是这个时候,,林织云才明白隔壁邻居为什么要那么热心,原来是要另外给他们推荐房子呀。林织云心想隔壁这位虽然不是干这行的,但既然这么热心地给他们介绍房子了,那肯定也是有钱拿的,所以对方的话也仅供参考而已,并不能盲目相信。 而且林织云觉得这附近的房子再好,应该也不会比这间小院强了。 “去去去我就说,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热心,原来是为了跟我们抢生意呢!”牙子不满地等了隔壁那人一眼,又满脸堆笑地跟林织云说,“这位夫人您别听他瞎说,他虽然不是干这行的,但也是拿钱办事儿,并不是真心实意为您推荐房子的。再说了,这周围哪里有空房我还能不知道吗?就我知道的,附近没有一间空房比得上我这个小院子。” “可你这小院子不过是风景好罢了,风景好有什么用,风水又不好!如果风水好的话,就不会有人考了六十年都没能考上举人了!”隔壁那人不屑道。 林织云小声地问沈君川:“这里的风水不好吗?” 林织云是看不懂风水的,但她偶然见过沈君川在看有关风水的书籍,就顺口的问了一句。 沈君川笑道:“其实这里风水不错呀,原本这个院子的位子就不错,院子里居然还有一个聚财阵。我看那位一直考不上举人的老先生,肯定是有关风水的东西研究多了,本末倒置,自然就考不上了。” “原来是这样吗?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织云虽然不迷信,但风水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她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耽误了沈君川的前程。如果这个崽子真的有风水问题的话,那不管宅子里面有多漂亮,林织云都是不会买的。 “相公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其他的院子吧。”林织云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听说这个巷子里住的大部分人家都是读书人,一个老秀才都能将院子布置的那么好,说不定这边还有布置的更好的院子呢?既然有人愿意介绍,那我们就多出去看看呗。” 那牙子一听急了,连忙喊道:“夫人,您再考虑考虑这个院子也不贵啊,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我们再便宜五十两如何?” “像这种不吉利的院子,就算三百两给我,我也不能要呀,否则耽误了我夫君的前程怎么办?”林织云假装不乐意道。 这个院子虽然不错,但到底有些不吉利的名声,价格还可以再往下压一些。 “真的没有不吉利呀,这里面聚财阵都有好几个呢,夫人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请个大师过来看一看。” “可是我们家相公是要考举人的,要那么多聚财阵有什么用?” “你要是不满意的话,不如请个大师给你们不一个聚文阵?” “哪里会有这样的阵法呢?你总不能为了卖房子胡说八道吧?”林织云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不要一会儿聚文没有,聚蚊一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人哪敢胡说八道呀!可是这房子……” 那牙子又天花乱坠地将这房子吹了一遍,隔壁那个就不停的贬低,林织云就见缝插针的压价,最后将价格压到了三百五十两。 最后成交的时候林织云爽快多了,给钱的动作更是利落潇洒。隔壁那个和牙子才知道林织云方才是在做什么,都深觉自己被林织云利用了。 牙子还好,最后成交的价格虽然不高,但他还是有些赚头的。 隔壁那个就很生气了:“哼,想考举人的还住在这个宅子里,肯定考不上的!” 游商闻言有些犹豫:“沈大哥,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你放心大胆的住,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好几个聚财阵呢,说不定以后你能在这里赚个盆满钵满。赶紧趁着这段时间多赚点钱,到时候娶我妹妹可得多给些聘礼。”沈君川笑道。 “就算没有这些聚财阵,我也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到时候一定能让瑶姑娘风风光光地嫁给我。”游商坚定道。 沈君川笑道:“所以呀,这地方从前住过什么样的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今年乡试是我去考试,又不是他去考,只要我自己能力达到了能够考上举人的地步,那自然就能考上的,他要考多少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大哥说的也是,像沈大哥这样,聪明的人一定能够很快考上举人的。”游商也觉得自己方才傻了,居然质疑起沈君川的能力。 三个人将院子的契约全都办好之后,就去了之前那家客栈,将沈君瑶和何氏、老猎户叫下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他们吃饭的时候运气不太好,才刚上菜呢,就看见徐博闻跟林绣月也下来了,就坐在他们边上的桌子。 沈君川与徐博闻一向不和,正要吃饭的时候看见这对夫妻,顿时就觉得很倒胃口。 如果这对夫妻安安静静的话,那也就算了,偏偏他们明明一开口就讨人嫌,还非要开口。 “我刚才好像听见妹妹买了一个宅子,我和你姐夫刚到府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知道可否暂时去妹妹买下的宅子那里居住?”林绣月笑盈盈地问林织云。 林织云惊讶的看着林绣月,怎么也没想到林绣月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林绣月不会是被徐博闻打傻了吧?否则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呢? “不过是个小院子罢了,徐夫人也看见了,我们家里人多,那小院子根本就容不下那么多人。”沈君川笑道,“我听说徐秀才最近跟县里的鲁家走的很近,还经常跟鲁家的几位少爷出去喝酒,想来身上是不缺银子的。所以徐夫人想要找地方落脚的话,让徐秀才给你专门买个宅子就可以了。” “沈秀才说笑了,我夫君虽然与鲁家的几位少爷相处的不错,但那也只是朋友关系罢了,哪里能花鲁家的钱呢?” 林绣月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但他心里也有些纳闷,徐博闻什么时候跟鲁家的少爷关系那么好了? “有什么话不得的?鲁家原本就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两个人才,倘若这回乡试徐秀才能够高中举人,那很快就会成为鲁家的东床快婿,到时候还不是想要花鲁家多少银子就可以花露交多少银子。如今能花的虽然少一点,但要买一个宅子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不知道沈秀才在胡说什么,我与鲁家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没想到只是喝了几次酒,就让沈秀才误会了,沈秀才慢用,我们先失陪了。” 徐博闻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计划,所以在沈君川最后一层窗户纸之前直接拽着林绣月上楼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林绣月早就被徐博闻喜怒无常的脾气,折腾得草木皆兵。不管徐博闻现在做什么林秀月都觉得这些举动饱含深意,徐博闻肯定背着她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刚才沈君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豫鲁家连上线了?你竟然在鲁家面前说得上话,那你怎么不提一提鲁九郎跟星儿的婚事呢?” 林绣月对徐博闻有些不满,心想但凡徐博闻对林家的态度好一些,鲁家也不会对林家这样弃之如履。 既然徐博闻与鲁家关系好,那徐博闻拉他们林家一把又有什么不好的?结了姻亲以后,大家的关系不就更紧密了吗? “我与鲁家的关系并没有沈君川说的那么好,沈君川胡说八道,你也信了吗?”徐博闻冷漠道,“再说了,就算我与鲁家的关系真有那么好,我又凭什么要帮你们林家呢?我又不是傻子,难道我还要帮助林家拿到鲁家的钱,然后再来掌控我吗?既然我与鲁家关系好和不我直接跟鲁家要钱呢?最起码鲁家从来不会对我冷嘲热讽,不会以为给了我几个钱,就是我大也可以肆意的指使我,辱骂我。” “我们家又何曾辱骂过你呢?如果不是你出去女票女昌的话,又有谁会针对你呢?你花着我们林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出去女票女昌本来就是你不对!既然做得出来,为什么又怕别人说呢?每回一跟你说这些事情你都要急,如果你要急,如果你觉得丢人,那你当初就不应该做这些事情啊!”林绣月气道。 “你们林家辛辛苦苦赚出来的钱?”徐博闻呵呵了两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们林家人果然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呢?你们凌驾从前的钱,难道不是林织云辛辛苦苦赚下来的吗?后来的钱难道不是卖女儿得到的聘礼吗?说实话,那些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你们不要脸霸占得来的罢了。” “那你用鲁家的钱就好意思了吗?鲁家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用人家的钱呢?”林绣月不解,“你最近出手阔绰了许多,你是不是私下里跟鲁家进行了什么交易?” “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跟你报备吗?你算是什么东西?”徐博闻声音越发冷漠,“林绣月,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之所以让你跟我到府城来不过是为了让你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罢了。说实话,我知道你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跟过来。你要对自己的废物有所了解,不要试图探索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林绣月发现徐博闻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徐博闻居然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林绣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这世上最紧密的联系就是姻亲,鲁家如今跟林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徐博闻也没有亲妹妹。如果鲁家和徐博闻还要保持姻亲关系的话,那就只能徐博闻自己上了。 难道鲁家已经跟徐博闻约定好,等徐博闻考上举人以后就要迎娶鲁家的姑娘了吗? 可是鲁家的姑娘肯定是不会给徐博闻做妾的,徐博闻当初也说了他是不会让妾爬到林绣月头上的。虽然现在林家怕了徐博闻,可是当初徐博闻亲手写下的契约还在她们手上,徐博闻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才对。 不是妾又不能爬到她头上,那鲁家姑娘会是什么呢? 林绣月想着想着,忽然脸色惨白,她隐隐约约想起这世上还有一种身份叫平妻。 律法上虽然没有平妻,但不少大户人家都是有的。这些人家多半是少年时出身贫寒,很不得志,只能娶一个乡下姑娘,等到他们功成名就的时候,又有不少达官贵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但是这些达官贵人并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所以多了一种叫平妻的女子。 所为平妻,嘴上说是一碗水端平了,不分大小,可实际上这世上又有哪几几个人能真正将一碗水端平呢? 两个妻子注定是无法将水端平的,一来就看夫君宠爱,二来就看谁的娘家更厉害。林绣月心想自己,无论是哪个都不沾边,如果徐博闻真的把鲁家姑娘取来当平息的话,那他这辈子肯定再也翻不了身。偏偏徐博闻多娶一个平妻的话,并不算违背了当初的契约。 想到这里林绣月不禁懊恼,暗恨自己家里人都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徐博闻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无耻。 只是这些事情暂时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还没有得到证实。林绣月觉得她还是先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好了,总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跟徐博闻撕破脸吧? 林绣月哪里想到她猜到的这些东西都是八九不离十的呢?甚至徐博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许多。 徐博闻这回肯定林绣月出来,就是想在外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林绣月的。他原本没想那么早就动手的,因为他心里真正看中的姑娘也不是鲁家的姑娘。 徐博闻对鲁家也是有些心结的,他不可能真正为了鲁家卖命,之所以答应取鲁家姑娘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所以他把鲁家姑娘娶进家门来,也只是为了找一只母老虎,跟林绣月两虎相争而已。 徐博闻原本还想着看戏来着,谁知道林绣月这一回非要跟他出来,更可恶的是林绣月居然还说服了他母亲。徐博闻是一个孝子,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就只好带林绣月出来了,不过在答应的那一刻,他对林绣月已经起了杀心。 只是林绣月,对这一切还毫无所觉,只想着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另一边,在林绣月夫妻二人走后,林织云等人都觉得有些倒胃口,不过吃饭的速度却是更快了。每一个都想着赶紧吃完赶紧搬走,不要让林绣月有任何攀上来的机会。 虽然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们都在府城,可这府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避开的及时,那这几个月里见不到面也是正常的。 沈君川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不管是林绣月也好,是徐博闻也好,口头上都是说不过他的,肉体上也是打不过他的,他根本就不怕那对讨厌的夫妻。但林织云却是不愿意见到他们的。 林织云之前,再林青河家里住的那几年,都过得十分落魄,对林青河一家积怨颇深,很不待见他们。再加上徐博闻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林织云看见他们几个就觉得心情不好,讨厌得很。 她也不是怕了他们,就是厌烦与他们纠缠,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更不喜欢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林织云一看见他们就会生气,这一生气就容易影响织布和绣花的效率,林织云觉得为了这样的混蛋浪费时间,很不值得,因此能不看见就不看见。 只可惜徐博闻根林绣月都跟听不懂人话的一样,每回看见她都要上来打个招呼。林绣月还好,起码是个女人,不存在避嫌的说法。再加上林秀任每回看见他说的话都差不多,林织云早就习惯了。 可徐博闻就不一样了,徐博闻每回见了她,态度都粘粘乎乎得十分暧昧。林织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见不得她好过,想要挑拨她和沈君川呢? 要不然之前他们俩还有婚约的时候,徐博闻都不得意过来看她,各自成婚以后徐博闻却要做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来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吃过饭以后,沈君川和林织云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他们新买的那个小院子去。说实话,沈君川还是头一回看到林织云那么着急,好像在躲什么瘟神似的。 不过也没错,徐博闻根林绣月和瘟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院的环境很好,所有人进去之后都发出了惊叹。 “没想到在府城居然还能买到这么漂亮的小院子,我们县城里可没有这么漂亮的院子吧?”沈君瑶好奇地问道。 林织云笑道:“虽然我没在县城里见过这么漂亮的院子,不过这也不能代表县城里没有这么漂亮的院子。我们县城里的有钱人家虽然不多,但是真正有钱的那几户都是富得流油的。那些富得流油的家里院子肯定比这里还大,还漂亮。” “嫂子不是去过苏家的,苏家那边的院子怎么样?”沈君瑶问道。 “苏家那边的院子有些像江南的风格,布置得比这里还要更雅致一些。不过苏家的院子太大了,我每回过去都只去云夫人那里,路上也不敢多看。所以虽然觉得那边的院子漂亮,但也形容不出来是怎么样的漂亮。”林织云笑道,“不过别人家的院子再漂亮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也不能住人家家里呀。正所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所以我觉得还是我们刚买的这个小院最漂亮。” 沈君瑶哭笑不得:“既然嫂子觉得我们这个小院最漂亮,又怎么能说金窝银窝不如狗窝呢?世上哪里有这么漂亮的狗窝呢?” 沈君川笑道:“这就说明你没见识了,我在江南可是见过比这院子还漂亮的狗窝呢。那些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在用钱方面爽快的很,就连养条狗都比养人精贵呢。” 沈君瑶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那可真是人不如狗了。” “可不是吗,就是人不如狗。有钱了才能为所欲为,不过只是有钱也保不住钱。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得忙起来了,你们会赚钱的赚钱不会赚钱的,就好好在家里帮忙打打下手。至于我嘛,则该努力读书去了,好以后帮你们保住自己赚辛苦赚来的钱。”沈君川伸了一个懒腰,“前段日子我有些松懈了,最近也该抓起来了。” 林织云笑道:“早跟你说过,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还年轻,就算今年考不上举人也没有什么。我们这一大家子,如今虽然能够赚些小钱,但也不至于到了让人眼红的地步,暂时还不需要多大的权势。” “娘子未免也太低估自己了,你现在赚的那些钱还不够让人眼红吗?”沈君川好笑道,“我现在每次回村子一看,都觉得村里人都跟兔子一样,眼睛红的发亮呢。” “乡情们都赚的不多,看见我比他们多赚了一些自然会眼红。可我们不都搬出来住了吗?府城的街头处处都是有钱人,我们这点家才算得了什么呢,根本入不了任何人的眼。”林织云笑道。 “这倒也是,既然如此,娘子跟母亲也不用太辛苦了。钱嘛,够用就行。” 桐州府临海而立,这边的码头十分发达,来往船只不计其数,还有不少是通向海外的。因为这边码头兴盛的缘故,所以桐州府这边有钱人很多,再穷的百姓比起他们岱云县的普通百姓,那也是富出了不少。 岱山县过于闭塞了,何氏与沈君瑶还有老猎户这样头一回来到桐州的,都不太适应。 林织云也是第一回出远门,不过之前沈君川游学回来的时候,就给她说过很多在外头的见闻。林织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长了不少见识,此次来到府城,就算遇到什么让她觉得意外的事情,她也不会表现的特别惊讶。 一家人安顿下来以后,第二天就开始忙活起来。 沈君川去找了之前看好他的孟夫子,林织云则带着婆婆和小姑子出门逛街。 府城的街道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繁荣,热闹许多,林织云去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丝绸铺子还有几家成衣店,仔细观察了一下,府城这边的人,喜欢什么样的料子,什么样的款式。 逛成衣店的时候,林织云还给何氏跟沈君瑶各自买了两身衣服。 “这就不用破费了吧,说实话这样的衣服我们自己也能做。”何氏低声道,“虽然我做出来的衣服没有店里卖的这些好看,但衣服嘛,能穿就行了。” “娘,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入乡随俗吧?我们竟然到了府城来,就得按这府城的穿衣风格打扮呀。要是还按照原来乡里那套,肯定会被人笑话的。虽然别人笑话我们也不会少块肉,可万一他们牵连到夫君就不好了。”林织云无奈道。 如果他们穿的跟府城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话,那肯定会受到很多关注的。出门在外,林织云可不想太引人注意了。 而且他们如果继续穿成在乡下时候的样子,那沈君川肯定会被其他的学生嘲笑,是土包子。虽然林织云觉得沈君川肯定是不会介意的,但是林织云并不希望沈君川被人嘲笑。 一说到自己的儿子,何氏也紧张起来:“川子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我可不能拖累了他!” “就是呀,所以我们先买两身换着穿,一会儿再去布庄买几身合适的料子回家做衣裳就好了。”林织云笑道。 何氏这才印象,整个人都高兴了不少。 买完衣裳和布料以后,林织云又带她们去边上的首饰铺子和胭脂铺子买了些东西。 何氏觉得自己是用不上那些东西的,林织云又用沈君川的名义去劝说何氏,这一招简直百试百灵。 最高兴的就数沈君瑶了,有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不喜欢将自己打扮的更漂亮一些呢?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他们家连吃饱穿暖都很困难,自然不会去想这些东西。不过现在家里已经有钱了,沈君瑶自己的私房都转了很多,想要买这些东西绰绰有余,因此沈君瑶自己都给自己挑了好几件首饰。 至于胭脂水粉,沈家三个女人都没怎么用过,对这东西没什么想头,就只买了一盒试试看。 “我记得夫君之前说过,以前娘的梳妆台上总有一盒胭脂。所以当初成婚的时候,夫君还特意给我买了一盒回来。”林织云笑道。 不过那盒胭脂的颜色太艳了,林织云又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因此没怎么用过。 何氏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年轻那会儿沈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当时心里有一家胭脂铺子的胭脂特别出名,每回那边出了新货,你们爹爹都会给我买上一盒。可是胭脂太多了,我一个人也用不完,被钱氏拿走了许多。再后来家里出事了,我就再也没有用过胭脂了。我其实我年纪都那么大了,也不怎么需要打扮胭脂水粉之类的,已经不是我所需要的了。可你们两个小姑娘还年轻,需要好好打扮打扮。” 林织云笑道:“可我看着,娘还是很年轻漂亮呀。自从娘亲的身体养好之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就快把我和瑶瑶都比下去了呢!”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天天都跟抹了蜜似的。”何氏无奈一笑。 林绣月远远看着沈家婆媳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十分妒忌。 都是当婆婆的,为什么何氏就这样温柔涂氏却那样苛刻呢? 林织云的命也太好了吧?凭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林织云也远远的看到了林绣月,不过并没有理会。她是不想搭理林绣月的,因此只要林绣月不过来主动找她,她也不会过去找林绣月。 林织云在府城逛过一圈,摸清了府城的百姓们都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和布料以后,就安心的在家里研究要吃什么样的布,打什么样的络子了。 沈君川在府城认识的那个先生叫白鹤先生,听说是从小就很喜欢白鹤,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叫白鹤居士。 白鹤先生是府城里松鹤书院的夫子。说起来这位白鹤先生才学很好,但性情古怪,很不好招揽。听说他当年考上进士,回乡以后,府城就有不少书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白鹤先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松鹤书院,就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鹤字。 因为距离乡试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沈君川觉得这么点时间去书院念书不方便,就只是时常拿着不懂的问题去拜访白鹤先生。因为白鹤先生在松鹤书院里的地位颇高,所以有时候白鹤先生还会将沈君川带去书院,让他自由地浏览书院里的藏书阁。 沈家上下,对此都十分感激,林织云还特意做了一些小吃让沈君川送去。 可惜白鹤先生并不喜欢吃的,他只喜欢梅花、白鹤和酒。 林织云知道这事以后就不再做吃的了,开始给白鹤先生研究其他的东西。 “倒也不必如此。”沈君川见不得林织云为别人操心的模样,“白鹤先生也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教我,他说他就是惜才而已。” “我听说白鹤先生是最喜欢填诗作词的,相公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擅长,不知道相公是靠什么得到白鹤先生青睐的?”林织云好奇道。 林织云从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林织云一直都觉得沈君川很厉害,会被有名的夫子看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需要多问什么。 只是到了府城以后林织云才知道,其实真味白鹤先生喜欢的,全都是沈君川不擅长的,这样就令林织云很费解了。 她之前心血来潮去松鹤书院给沈君川送饭的时候,还听到那边的人酸溜溜的说,沈君川只是擅长投其所好,才会被白鹤先生心血来潮善待的。 虽然那些人是在嫉妒沈君川的好运,但林织云还真好奇白鹤先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看重沈君川。 沈君川听到林织云的询问,颜色变得有些古怪:“事实上这事是我占了大便宜,弄得我现在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人说。” “你不知道跟别人怎么说,难道跟我也不知道吗?在我面前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林织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沈君川笑着将林织云揉进自己的怀里:“娘子说的是,那我都听娘子的,” “油嘴滑舌。”林织云嗔了一句。 沈君川笑道:“事实上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县里有很多想要讨好徐博闻的人,都会拿我开刀。那回去府城考试,刚考完没多久,就有人摆了庆功宴,我其实是被人拖过去的。” “拖过去没多久之后就有人为了当众羞辱我,将我之前改造过织布机事情全都拿出来跟人说了。不少学子听到他的话了我觉得我只是一个木匠而已,对我更加看不上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事居然还能出现意外。”沈君川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当时白鹤先生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白鹤先生的妻子也是会织布的,买过我们家改良过的织布机。据说是白鹤先生的夫人将我们家的织布机吹得天花乱坠的,白鹤先生并觉得我在这方面的水平一定很高。” 说到这里的沈君川都有些惭愧,不明白他怎么就被白鹤先生留下了那样的印象。 “我觉得夫君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否则就不会改良出那么多机器,最后都挺好用的。”林织云笑道,“不过我听说白鹤先生最擅长的不是写文章吗?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沈君川的脸色顿时更差了:“白鹤先生家里养了很多白鹤,只是这些白鹤到了年纪都是要死的。白鹤先生便想要一只木鹤,说是木鹤可以不死不灭,就算坏了也还能维修。我跟白鹤先生说过了,我在这方面并没有专门学过水平有限,不可能做出一只可以飞的木鹤。但是白鹤先生不信邪,考过我的功课以后就说我在乡试之前随时都可以找他提点,不过以后有空了一定要给他研究一只会飞的木鹤。” 林织云顿时紧张了:“那如果研究不出来呢?” 虽然林织云对沈君川的水平很有信心,但就像沈君川说的那也,他并没有专门学过这些。能够改良器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能让他折腾那种东西呢? 要知道几千年就有人研究过要怎么做一个会飞的木鸟,但大部分都失败了。虽然林织云觉得肯定有人做成功过的,只是没有记载的话,那也没人成功做成的,或者做成了也不愿意传给别人。 不过如果那么好做的话,也不至于到了现在一次成功的记载都没有了。 “研究不出来的话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种之前那么多人都没有研究出来的东西,在我这研究不出来也是应该的。” 沈君川怎么想都觉得,白鹤先生太看得起他了。 被人看得起是一件好事,可如果对方的期望太重的话,那就会给人造成压力。好在白鹤先生虽然对沈君川带着十足的期望,那也只是时不时的提上一两句,并不会在这个时候被沈君川造成压力。 如今乡试在即,白鹤先生甚至提都没提,如果不是林织云忽然问起的话,沈君川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如果白鹤先生也觉得相公研究不出来是正常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当然也觉得是正常的。”沈君川无奈道,“白鹤先生跟我说过,他大概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好活。我只需要在活着的时候帮他把东西弄出来就可以了。实在是弄不出来的话也没有办法,到时候给他雕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鹤也是可以的。” “我觉得只是雕木鹤的话应该会简单些,相公可以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再练一下雕工。” “我也是这样想的。”沈君川觉得不管怎么样,一只不会飞的,总比一只会飞的好做。 不过会飞的他可以做得丑一点,死物的话那就必须雕的精美一些。 与沈君川聊完之后,林织云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既然白鹤先生喜欢鹤到了这种地方,那她投其所好不就行了吗? 先前林织云还觉得以白鹤先生的地位见过的好东西应该很多,只是绣几只鹤给对方的话,无法体现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绣一两只不能体现,那多绣几只呢? 白鹤先生的生辰就在乡试的前一个月,对此林织云一直都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表现才行。既然白鹤先生只喜欢梅花、白鹤和酒,那她朝着这方面去做就可以了。 虽然她是不会酿酒的,但梅花和白鹤还可以努力一下。 林织云于是开始买材料准备做给白鹤先生的贺礼和谢礼。 出去买材料的时候,林织云还撞到了林绣月好几次。 虽然林织云每次都不想跟林绣月说话,可林绣月经常会主动过来跟林织云打招呼,林芝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搭理对方,只好也回了一礼。 “妹妹还真是冷淡,从前我们姐妹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也算是两小无猜,亲密如今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叫姐姐根本没办法亲近了。” 林织云是最烦她说这些的,没和林绣月一说起这些事情,林织云就扭头离开才懒得看林绣月表演。 不过林绣月既然已经主动走到她面前,打着生账户了,那又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呢? “妹妹别急着走呀,你就不能陪姐姐说一会儿话吗?姐姐在这府城里人不生地不熟的,除了你姐夫以外,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林绣月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自从夫君去了尚恩书院以后,基本上就没怎么回来过了。我一直在等待相公的回答,也不知道是否能等到。” “徐夫人,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这些事情很可笑吗?你又什么时候将我当成亲人了呢?难道是在我考上状元之后?”林织云冷笑。 “妹妹,我知道我们姐妹之间有诸多误会。可是出门在外,我们俩是当姐妹的原本就应该相互扶持,守望相助。虽然夫君能够考上而尚恩书院不容易,但如果妹夫想要找一个书院好好跟着大家一起学习的话,夫君说不定可以帮忙。” 林织云缓缓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单纯过来炫耀的,那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关于徐博闻进了尚恩书院的事情,林织云多少有些耳闻。尚恩书院在本地名声也很大,因为圣恩书院里的夫子们确实都很不错。 不过尚恩书院也是这几所有名的书院里头唯一一所能够完全靠钱进去的。 一开始徐博闻就去了笔试录取的地方,只可惜徐博闻完全没有考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今的徐博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穷酸书生了,他自己虽然没钱也没有能力赚钱,可是他骗钱的手段还不错。 没考上尚恩书院之后,徐博闻就掏出了鲁家之前给他的钱,拿去买了一个入学的名额。以沈家现在的钱财,想要买一个尚恩书院的名额也是可以的。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沈君川意外遇到了白鹤先生,他也有可能会去圣恩书院那边买一个名额。 尚恩书院的夫子很好,如果能够得到那边夫子的指点,那些钱也花的很值得。就算得不到夫子的指点也没关系,尚恩书院的藏书阁也很大,里面的书并不比松鹤书院的少,只要给的钱够多就能看到大部分藏书。 不过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既不用花钱买名额,还能得到夫子的指点和免费的书看,沈君川觉得自己赚大了。 沈君川与徐博闻不同,他没办法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吃林织云给他喂的软饭。虽然也知道一家人不能计较太多,可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他也需要为林织云着想。 林织云在嫁给他以前,也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罢了。他第一次看到林织云的时候,就觉得这样一个娇艳欲滴的小姑娘,应该要被人好好保护起来的。可现在他对林织云的保护其实很有限,反而是林织云靠着自己的能力撑起了整个沈家。 沈君川觉得如果他现在连帮林织云分担一些压力都做不到的话,那这个一家之主还是直接给林织云当吧。 因为沈君川还是很心疼自己媳妇的,所以他会在能赚钱的时候尽可能的赚钱,不能赚钱的时候就尽可能的省钱。像徐博闻这样平日没好好读书,最后还要花钱买名额的做派,沈君川很是看不上。 更绝的是徐博闻自己没本事买了个名额也就算了,反正那是徐博闻自己的事情,该心疼的是掏了钱的鲁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徐博闻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林织云跟林绣月今日偶遇是个巧合,可如果没有这个巧合的话,林绣月也是要想办法自造出一个巧合的,因为徐博闻想拉着沈君川一起进尚恩书院买名额。 徐博闻为了买那个名额,花了五百两银子,进了尚恩书院以后,他就开始打起了尚恩书院那个藏书阁的主意。 徐博闻至今都觉得沈君川考得比他好,是因为沈君川看的书比他多,林青山留下的那些书,让沈君川占了大便宜。 可是沈君川的书再多那也多不过人家藏书阁的,所以他只要在尚恩书院多看几本好书,乡试的时候肯定也能超过沈君川的。 然而进去以后徐博闻才发现,以他现在的权限能看到的书很少很少,都只有一楼的那部分。一楼那部分的图书,大部分都可以在外面买到或者看到的,除了少数几本特别的,其他的对徐博闻来说都没有吸引力。 徐博闻将那几本他没看过的看完之后,就盯上了二楼的。只是那边管书的人跟他说要去二楼,得再交二两银子。 说实话,这回徐博闻来府城,鲁家一共就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一开始徐博闻还以为这一千两已经很多了,他可以趁机见见府城花楼里的姑娘们。等进了尚恩书院以后他才知道,其实那一千两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这一路到府城就已经花掉了好几十两银子,为了进尚恩书院又花了五百两。来藏书阁这一打听他就傻眼了,原来这场诸葛要交钱,只针对他们这些买进来的学生。 大概是觉得他们人傻钱多的缘故,书院对于这一批学生在很多权益上都要求要交钱才能拥有。就比如说这藏书阁吧,一楼是全部免费开放的,二楼就要将二百两名字了,三楼则是五百两,到了最近一层,没有一千五百两是肯定不行的。 因为价格太贵,徐博闻暂时打消了去二楼的念头。他想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那些书他虽然看完了,可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想全部记下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既然楼上去不了,那不如先在楼下将这些书抄一遍。 只是一楼没什么人去誊抄这些书籍,徐博闻便问那个管书的,今天的书是否可以抄录一份带走? 管书的表示可以,只不过这边也是有要求的,每抄一本都要交十两银子,笔墨纸砚都由自己提供。 徐博闻当时就傻眼了,他忽然觉得着改嫁尚恩书院的地方,根本就不像一家书院,而是像一家黑店。处处要钱也就罢了,居然还每回都是狮子大张口,也不考虑考虑别人是否有这么多钱。 管书的人看见徐博闻的神情,就知道徐博闻在想些什么:“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尚未书院,虽然很多收费都很贵,可那些真正读书读的好的人,我们却是可以让他们免费入学的。” 徐博闻一听就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他要交出那么多银子,而有些人却可以免费入学呢?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很优秀很出众的,结果到了府城才发现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心理落差一大,脾气变更差了。 “我们书院其实是很大方的,每年都会有五十人可以免费入学。每年学期最后的考试只要能考到前五十,都会有银子奖励的。除了前五十的学生,考上秀才或者考上举人,也都会有相应的奖励,这些奖励全都是真金白银。真金白银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呀,于是就……你懂的。” 管书的人给了徐博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徐博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尚恩书院对会读书的学生都很好,还不停的往上面贴补,可是这样他们不仅少赚了很多钱,有时候甚至可能会有亏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只能逮着那些肥羊宰了。 不过因为尚恩书院几个夫子品学都很不错,所以有很多家里富有的人都宁愿被宰,也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过来。 徐博闻对这些事情倒是不太清楚,他之所以会过来,只是因为其他书院都没考上,而尚恩书院可以让他塞钱。只是他没想到那五百两银子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他想长期待下去的话,只怕把他自己卖了钱都是不够花的。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快把带来的银子都花完了?”那管书的还挺善解人意。 徐博闻虽然不愿意承认这种事情,可是他的表情也出卖了他。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他那一千两银子,在这个书院能看到乡试结束都谢天谢地了,那你还敢奢望其他的呢? 甚至有一瞬间徐博闻都不想继续在这个书院待下去了,可是不继续呆下去也没有其他办法,他到底是塞钱进来的,总不能让那么多钱都白花了吧? “我在这里干了那么多年,一看这位小兄弟的表情,就知道你已经囊中羞涩了。不过也是看你一直懵懵懂懂地想来,是对我们书院还不够了解,被人忽悠瘸了。不过没有关系,看在我们投缘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徐博闻立马求助:“不知道这位兄台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书院还有另外一个规矩,我觉得你可以知道一下。”管书的笑道,“书院一直都觉得笔试都不能录取的人,在这个书院里多半是没什么前途了,所以这些人对书院而言就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被宰。” “可就算都是有钱人,大家的水平还是不一样的,所以书院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像你这样的,可以多拉几个朋友花钱进来。每拉一个进来,可以给你便宜五分之一。要是能拉满五个人,那之后只要收一点点钱就可以了。” 于是,徐博闻就让林绣月想办法把沈君川拉拢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实话,徐博闻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君川。沈君川从前是个比他更落魄的穷鬼,结果这家伙运气好,娶了一个财神爷回家,现在家里赚得盆满钵满,沈君川光是吃软饭都可以吃上一辈子不带愁的。 这样的沈君川在徐博闻眼里俨然是个有钱人了。 徐博闻看不惯沈君川那样潇洒,总想给沈君川找点麻烦。可是他们两个都是书生,也不能直接在明面上找麻烦,否则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 不过如果按照尚恩书院的规矩来,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给沈君川推荐书院,还帮忙找了一条捷径,这是在帮沈君川的忙才对,不管是谁都不能因此说他不好。 至于尚恩书院里面要收多少钱,那就不关他的事了,那一切都是尚恩书院的规矩,跟他没有关系。 虽然尚恩书院收费很贵,可是这个书院原本就是不错的,给人推荐也拿得出手。只是一旦进去以后,就要源源不断的往上头交钱,徐博闻觉得林织云既然这么喜欢沈君川,还大力支持沈君川读书,在这方面肯定也不会吝啬。 林织云虽然在县里很能赚钱,可这是府城,什么好东西没有?林织云到时候还能赚那么多呢? 徐博闻觉得林织云在府城里肯定是赚不到什么钱的,而尚恩书院又是个无底洞。只要沈君川进了尚恩书院,到时候沈家的日子将越来越拮据,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 只可惜沈家并没有人上当,这让徐博闻很不高兴,只觉得林绣月一点用处都没有,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搞不定。 虽然徐博闻也不愿意跟沈君川打交道,不过为了让沈君川倒霉,他还是亲自去找沈君川了。 “我知道沈兄对我素有嫌隙,总觉得我不怀好意。可从前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自己也忘了,还希望沈兄能够早日原谅我,不要再念念不忘。” 徐博闻忽然跑过来跟沈君川说这样的话,沈君川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徐秀才何出此言?”徐博闻奇怪道,“你我素无交情,何来的原谅不原谅?” 他们俩从来就不熟好吗?结果徐博闻说得好像现在自己不理他,都是因为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一样。 当初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如果沈君川吃亏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念念不忘,可问题是他不仅没吃亏,还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沈君川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徐博闻在打林织云的主意,他还要找一个机会特意谢谢徐博闻了。要是这位没同意换个新娘,那他现在也娶不到林织云呀! 沈君川一直都觉得他能够娶到林织云,是他攒了八辈子的福气,并且这份福气还是别人愿意让给他的,这说明他的运气其实不错,已经落魄到了那种地步,居然还能捡漏。 因此他虽然觉得徐博闻忘恩负义,但也是很感激徐博闻有眼无珠的。 如果后来徐博闻没有重新盯上了林织云的话,沈君川觉得他们两个还能当个点头之交。只可惜现在徐博闻动不动就在打林织云的主意,这让沈君川只想跟徐博闻打一架,才没有跟徐博闻虚与委蛇的心情。 “沈兄又何必这样说呢,你我多少都有些恩怨,彼此心知肚明。不过那是我一时糊涂罢了,后来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兄的事情,对吧?”徐博闻笑道,“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也想过许多次要弥补,如今出这样一个主意,的确都是为了沈兄考虑,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这自然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只可惜不管徐秀才是怎么想的,我都得姑父徐秀才的一番好意了。”沈君川随口胡诌道,“其实我已经拜了一个师父了,那个师傅的家里十分丰厚,我最近跟在师傅身后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觉得现在的形式就挺好的,十分适合我。至于尚恩学院那边,我虽然十分感激徐秀才,但还请徐秀才原谅我没办法过去了。” “沈兄言重了,既然我们没有那个缘分,那是我福薄与沈兄无关。” 徐博闻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恨得要死,他觉得沈君川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在府城找一个先生,沈君川这家伙肯定是早就知道尚恩书院十分坑钱,因此不高兴与自己同去,所以才胡诌了一个借口。 其实徐博闻猜的也没错,沈君川居然得到了白鹤先生的帮助,但对于府城的这些书院,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事实上早在上回考府试的时候,他就把这一代的书院都给摸清楚了。 不过沈君川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尚恩书院,他一直想的都是找个相对好考一点的书院,努力考进去。像尚恩书院这样烧钱的地方,他是舍不得进去的,更不敢在没有着落之前让林织云知道。 因为他知道,林织云要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肯定会想方设法赚钱,然后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在里面看书。 可他又哪里舍得让林织云那样操劳呢? 好在自从娶了林织云以后,他就像彻底转运了一番,没多久就遇到了白鹤先生。 “原来林绣月找我是打这个主意呀?”林织云无奈道,“我们家又不是钱多可以烧着玩,哪里会去那种地方?” 虽然如果沈君川找不到其它好地方的话,林织云确实会考虑那个。 只是这地方如果是徐博闻和林绣月推荐的,那林织云就要多犹豫一会儿了。因为林织云觉得那对夫妻都不是好人,一肚子坏水的,他们推荐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那是好地方,这两人心里肯定也憋着坏,想要算计他们呢。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她们又怎么会找上我?”沈君川不由点了点林织云的鼻子,“我看他们俩就是太了解你了。” 林织云闻言有些心虚,但还是据理力争:“我才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呢,我虽然花的多,可我赚的也多呀,我花出去的那些银子都是原本就应该花的。再说了他们以为他们了解我,其实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我。若是他们找别人来推荐尚恩书院,我或许还会相信,可他们自己过来推荐,我肯定第一个就把他给排除了。” 沈君川笑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我当然有分寸了,夫君看看我准备的这两样东西如何?”林织云说着,拿出了一盆红梅,和一件大氅。 “怎么还有大氅?这个季节送大氅会不会太热了些?”沈君川看见那大氅就皱眉,“居然还带了一条毛领,这条毛领可不便宜吧?” 说实话,沈君川看着那间大氅是有些嫉妒的,因为林织云还没有给他做过大氅呢。而且这件大氅上的绣工也太精致了吧,林织云绣过那么多东西,这事沈君川最喜欢的一件了。只可惜他再喜欢也没有用,因为这东西是林织云打算送给白鹤先生的。 那大氅还是双面绣,一面是墨色的,一面是黛色的。墨色上绣的是清风朗月白鹤穿云,黛色那面绣的是青松林里闲云野鹤。墨色的那面看上去更庄重些,黛色的那面看上去则更潇洒些。 沈君之越看越眼馋,心想白鹤先生也一定会喜欢的,还真是便宜那老头了。 另一盆红梅沈君川刚看到的时候,十分惊讶。他想,这大夏天的怎么还会有红梅花开?很快他就想到了林织云那手做绢花的功夫,上手一抹,发现果然是绢花。 不过林织云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从前她只是做点花和叶子,现在居然连吃饭都做的这么惟妙惟肖,拿出去给人看,说这是一盆假花,别人恐怕都不敢相信。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盆红梅沈君川也挺喜欢的,虽然他最喜欢的花并不是红梅,可只要想到那是林织云一点一点亲手做的,他就是眼馋。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林织云能够专门给他做一盆海棠花。 他从前对花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些花儿虽然好看,但是脆弱得可怜,不是他这种人能碰的。只是自从他觉得林织云像海棠花以后,对海棠花就越看越喜欢了。 只是林织云最近为了白鹤先生的寿礼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愿意再让林织云为了他的事情劳累。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这两样东西都十分精巧,一看就知道主人花了不少心思,沈君川一开始看到那些东西十分想要,现在却更想让林织云好好休息了。 “也没觉得有多辛苦,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喜欢做这些事情。如今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再送出一份能够让对方能够喜欢的礼物,那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就没有白费,自然就不会觉得辛苦了。”林织云笑道。 “你做的东西这样好,任谁看见都会喜欢的。白鹤先生虽然挑剔,可我娘子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无可挑剔的,想必就连白鹤先生也是一样的。”沈君川笑道。 “你就知道说好话哄我开心。”林织云笑了笑,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不会尿酒,不然白鹤先生最喜欢的三样东西就被我集齐了呢。” “你这一口气送出两件已经够大方的了,不必再想着什么酒。” 沈君川没想到林织云居然还动过酿酒的念头,连忙出声阻止了,免得林织云真的为了白鹤先生去学酿酒。 沈君川觉得林织云会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学什么。能者多劳,林织云会的东西越多,以后要做的事情也就会越多,那样林织云只怕一年到头都不得休息,岂不是要被累死?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年头大家都将酿酒的方子拽得紧,我手头又没有房子哪里去学?”林织云笑道,“我爹倒是自己研究过如何酿酒,不过他虽然喜欢喝酒,但并不能喝多少,所以他酿出来的酒虽然香甜,只是对于能喝酒的人来说,味道就过于寡淡了。所以那方子我手头虽然有,可是也不好拿出手。” “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白鹤先生就是个得寸进尺的。”虽然白鹤先生对沈君川有恩,但该吐槽的时候,沈君川还是会吐槽的,“之前有一个从青山县那边过来的,那秀才家里就是酿酒的,来的时候给白鹤先生带了三坛上好的状元红。白鹤先生顿时就喝上瘾了,忍不住又跟那秀才要了许多。一开始还是一坛一坛要的,怪不好意思的。后来他发现那个秀才家里什么都缺,就是酒多,也就不客气了,如今已经到了每天都要一坛的地步。” 林织云被吓到了:“状元红可不便宜啊?白鹤先生每天都要一坛的话,那他给钱吗?” “他是愿意给的,可是别人不敢收啊!”沈君川无奈道,“你也知道书生都是十分重视名节的,外头又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你想想你爹跟你讨酒喝,你能跟你爹要银子吗?” 林织云摇了摇头:“但是这个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虽然谁都知道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可是从孝道来说却是一模一样的。虽然说白鹤先生拿的多,要付银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谁让他经常指点那个秀才呢?他指点过那个秀才,就算是那个秀才的先生了,如果那个秀才收了他的钱,那外头肯定就会有人说那个秀才不要脸,连自己的先生也不尊敬,居然敢跟先生要钱。”沈君川无奈道,“时间长了以后白鹤先生也发现不对劲了,他就不敢跟那个秀才要酒喝了。可问题是这种时候,那个秀才也不敢不给了呀。” “这又是为什么呢?”林织云很不理解。 “因为白鹤先生算是他的先生啊,对他有恩的先生喜欢酒,而他家里最多的就是酒,这种时候他不把酒奉上,也会被人说道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秀才的家里生怕不给酒了,白鹤先生就不教他们的儿子了,所以一坛一坛送得十分勤快。”沈君川无奈道,“说起来白鹤先生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连想收场都不好收场,如果当初他没有得寸进尺的话就好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林织云笑道:“既然白鹤先生已经后悔了,那同样的错误他应该不会再犯了吧?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对着我得寸进尺呀。”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再犯了呢?人性的事情怎么都说不好的。”沈君川耸了耸肩,“你知道吗?当年我们沈家出事的时候,二房的人就后悔极了,说以后再也不会出去赌了,以后不管什么都听我们大房的,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可是后来嘛,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们说的这些话有哪一条是办到的?” “这倒也是……”林织云又道,“可是白鹤先生人挺好的呀,不是那种卑劣之人。” “他人的确挺好的,只是有时候你对人也不能太好了。你一直对他好的话,他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那个经常给他送酒的书生一样。我知道你刺绣不容易,越是不容易就越应该好好珍惜。你想想要是白鹤先生看上了你的刺绣以后,让你一天交出一件绣品来,你岂不是都没时间赚钱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织云哭笑不得,“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不需要跟我危言耸听了。除了生辰贺礼平了,平日里不会随便送给他东西的,这样行了吧?”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沈君川点了点头。 林织云听到这句话越发的哭笑不得,她觉得沈君川好像经常会说这句话。 虽然这家伙每回都说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但他明显就是不肯相信自己会有分寸的嘛,同样的事情可以同时叮嘱好多遍的。 不过林织云心里也清楚这事,沈君川担心自己的表现,她又不是那些不识好歹的,不会因为沈君川经常说同一件事情,就觉得沈君川烦人。 很快就到了白鹤先生的寿辰,虽然这只是一个平常的生辰,白鹤先生也没有想过要大办,但是他在府城的名声很不错,所以哪怕他没有怎么宴请其他的客人,但这一天他家里还是来了不少人。 白鹤先生就觉得来了么多人有些烦,因为他住的院子挺小的,招待十几个客人就差不多了,这一下子来了七八十个,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真是的,我都说了我是天生的闲云野鹤,一点都不喜欢被束缚,我根本就不会收弟子,他们怎么听不懂人话一样的天天往我这跑?”白鹤先生絮絮叨叨的跟沈君川抱怨,“你说这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在我的生辰都要跑过来给我添堵的人,绝对是跟我有仇的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求于我啊!” “可如果她们平时来找先生,先生也不乐意的吧?”沈君川没忍住,戳穿了他。 “你这个臭小子一点也不可爱,比起你媳妇可差远了!”白鹤先生抱怨道,“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吗?你跟着你媳妇这么久了,怎么就没学会她的善解人意呢?” “那没办法,是我天生反骨让先生失望了。”沈君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算了算了,看在你有些才华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白鹤先生摆了摆手,“那边好几个老头子都来了,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吧。” 沈君川往白鹤先生看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白鹤先生口中的老头子全都是府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啊! 这些老前辈里成绩最差的都是二榜进士,最好的则是一个考上过榜眼的,只是这位榜眼的心眼过于实诚,不适合做官,很早就退下来,专心研究学问了。 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人想拜那位榜眼为师,不过那位榜眼挑了一个性格与他几乎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做了弟子,师徒俩就继续在深山老林里专心研究学问了。 听说今年那位榜眼的徒弟进京了,所以这位榜眼才开始出来跟人走动了。 沈君川还听说这位榜眼与白鹤先生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因此有不少人过来找白鹤先生,也是为了让白鹤先生帮忙引荐其他老前辈的,这位榜眼就是最受众人欢迎的老前辈之一。 不过白鹤先生天生一副坏脾气,不管别人怎样巴结他都置之不理。沈君川虽然受了白鹤先生不少恩惠,因为最近林织云为了白鹤先生受理天天熬夜的关系,沈君川最近也天天跟白鹤先生呛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都这样跟人呛声了,对方居然还要给他引荐这么多老前辈! 那一瞬间,沈君川忽然有些羞愧。 第一百二十章 白鹤先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原本就是个怪脾气,被外头那些人捧多了,腻烦得很,就觉得沈君川这样说话听起来更顺耳一点。 当然了,脾气再怪也没有找骂的道理,白鹤先生也是觉得沈君川确实有几分才学,才会这般欣赏他的。 沈君川的那点才学,在府城其他老先生的眼里并不算什么。 沈君川的文章以逻辑严密为主,内容也比较务实,再加上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引经据典时得心应手,策论的分数通常都不低。因此考试的时候他还是很占便宜的。 但这年头能够被称为才子的,无一不是诗词歌赋上特别有天赋的,沈君川在这方面的天赋就少了些。因此提起才子的时候,别说在府城里了,就算在县城里都很少会有人提起沈君川的名字。 毕竟书生们出去聚会的时候,一般都是填词作诗的,哪里会有人当场写篇策论呢? 沈君川也觉得自己的诗词写得都不怎么样,因此那些文会他也不爱参加了,时间久了,他在书生之中就更没有名气了。 也有几个与白鹤先生较好的老先生看过沈君川写的策论,他们都十分惋惜,觉得沈君川的诗词要是再写得好一些就更好了。 白鹤先生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所长,不能因为沈君川在诗词方面没什么天赋,就说人家没有才华,起码沈君川在改造器具上很有天赋啊! 不过这样的天赋大部分读书人都是看不起的,白鹤先生也不明白他们看不起什么。他只觉得沈君川往这方面发展的话,日后应该会有不小的成就。因此除了时不时给沈君川看一下策论以外,白鹤先生还经常搜罗一些跟机关有关的书送给沈君川,希望沈君川能早日将他的木鹤做出来。 不过别人欣赏不来沈君川的才华也好啊,这年头好苗子大家都是抢着要的。别人都欣赏不来,正好便宜了他。 白鹤先生名声不小,这天徐博闻也跟他交好的,几个学子一起过来凑了个热闹。徐博闻远远地就看见沈君川一直跟在白鹤先生身后被白鹤先生引荐,给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徐博闻震惊极了,怎么也没想到沈君川居然还有这种造化。怪不得沈君川看不上尚恩书院的,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 这沈君川的运气怎么那么好?阴差阳错的娶到一个能赚钱的美娇娘也就罢了,结果居然还能认识一个这么有名望的夫子? 听说白鹤先生是不爱收徒弟的,也不知道沈君川是以什么名义跟着他的。不过不管是以什么名义跟着他的,沈君川现在都赚大了。 徐博闻觉得自己,从前运气不算好,毕竟一直都过得很穷苦。不过他们家运气也不算太差,虽然之前穷苦,可是林青山的确帮了不少忙。后来因为有林青山的临终嘱托,徐博闻的求学之路也一直十分顺畅,徐博闻还以为自己会这样顺畅一辈子的,结果成亲后,他就事事不顺了。 反倒是沈君川从前一直比他倒霉,成亲后日子越来越顺。 不过沈君川还真不是东西,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他们俩还真亲带故的。自己有了尚恩书院的门路,还主动给沈君川引荐,结果沈君川有了白鹤先生这样的门路,却根本没有告诉过他。 徐博闻已经忽略了自己将尚恩书院的事情告诉沈君川,根本就是目的不纯。不过就算目的不纯又怎么样,不还是给沈君川提供了一条门路吗? 可沈君川怎么就不记得回报他呢? 徐博闻很不甘心,想着既然能在这样的场合看到白鹤先生,那他就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与沈君川关系虽然不好,但暂时借着沈君川攀上白鹤先生应该也是可行的。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君川再讨厌他,也不能直接给他没脸吧? “沈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徐博闻一脸热络地上来打招呼。 他这一路过来,挤开了不少人,紧紧地挨在一群老先生身后。 沈君川不由挑了下眉,没想到徐博闻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凑过来。不过也是,白鹤先生的人脉还是很广的,徐博闻此刻凑过来要是给这些老先生留下个好印象,那日后在府城的路也能走得更顺畅些。 “今日是白鹤先生的生辰,前来的人数不胜数,我会在这儿又有什么奇怪的。”沈君川淡淡一笑,并不想与徐博闻多说什么。 徐博闻要是有办法攀附这些夫子,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沈君川并不会给他使绊子。不过如果徐博闻想要他帮忙引荐,那可就打错算盘了。徐博闻应该不至于那么脸大吧? 白鹤先生听了沈君川的话,不由在沈君川脑门上拍了一记:“你这臭小子,不需要谦虚的时候瞎谦虚什么?” 沈君川捂住脑门,莫名其妙地看着白鹤先生,他到底谦虚什么了?这不是事实吗? 虽然他是白鹤先生特意邀请过来的,在府城也一直受到白鹤先生照顾,这关系的确不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略过的。可是他与徐博闻又没有什么关系,没必要事事都跟徐博闻解释清楚,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好端端的打人家孩子做什么?”有一个老先生笑道,“你看这孩子茫然的样子,明显就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就不知道我在胡说什么了?不对,我哪里是胡说了?我只是让这臭小子不要胡说而已。”白鹤先生吹胡子瞪眼,“我已经喝过这小子许多杯茶了,也教了他不少东西,怎么都算得上是他师父了吧?他居然连这点自觉都没有的吗?” “师父?”沈君川愣住了,“他什么时候拜白鹤先生为师了??” “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师父?”白鹤先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怎么会呢?先生愿意收我为徒是我的荣幸,只是……” 只是之前都没有提过这一茬呀,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哈哈哈,小伙子不要见怪,你师父就是这副德行,天生就是不会说好话的。”另一个老先生笑道,“他肯定早就想收你为徒了,偏偏又觉得自己开口掉面子,所以就哄着你一直给他敬茶,想让你自己提出来呢。” 原来是这样吗?沈君川目瞪口呆,他完全看不出来白鹤先生有过这个念头啊! 虽然他经常会怼白鹤先生,可是白鹤先生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吹胡子瞪眼的,与其他老先生的慈爱截然不同。沈君川还以为白鹤先生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只是看重了自己在机关方面的天赋。 结果原来白鹤先生早就想收他为徒了吗?而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站在不远处的徐博闻听到这一切,脸都极度的扭曲了。 沈君川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被白鹤先生帮助也就算了,白鹤先生居然还想收沈君川做徒弟?这样的事情自己却是小不敢想的之前他只是想着借沈君川的关系跟白鹤先生沾边,到时候也好找一个不错的先生。那先生比不过白鹤先生也没关系,只要比大部分人强就可以了。 可如果沈君川都能找到白鹤先生这样的师父,那他又怎么能够将就呢?徐博闻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找到一个比白鹤先生更好的先生,绝对不能被沈君川比下去,免得沈君川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在他头上。 “既然今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来了,那一会二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行一个拜师礼吧。” “是啊,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只老鸟居然也要收徒弟了,这家伙之前藏的够深的呀,一点口风都没给我们透露,好像怕我们会抢他徒弟似的。” 其他老先生觉得白鹤先生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毕竟沈君川虽然品性学问都还不错,可这家伙不会作诗啊! 这些老先生会欣赏策论写得不错的学子,但他们更喜欢文采斐然的学子啊!只有白鹤先生也是个不爱作诗的,所以才会看上沈君川这样的徒弟。 不过白鹤先生虽然不怎么爱作诗,但白鹤先生填词作诗的水平是很不错的,只是白鹤先生更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 白鹤先生看到其他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不过白鹤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等一会儿那些老家伙就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藏着掖着了。 虽然沈君川这个学生不受大部分老先生喜欢,但林织云这样的徒弟媳妇绝对是每个老先生都会喜欢的。 别看这些家伙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礼义廉耻的,其实都不要脸的很。他们要是知道林织云的本事,说不定真的会抢着收沈君川这个徒弟呢。 沈君川也觉得自己跟白鹤先生很有缘分,再加上白鹤先生这段时间教了他很多东西,还送了很多东西,名义上虽然还不是师徒,可是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因此对于拜白鹤先生为师这件事情,沈君川是不介意的。 “可是这会不会太突然了?我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样贸然拜师的话,好像显得很不尊敬先生一样。” 虽然今天也是个好日子,但拜师礼不能马虎,沈君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织云和沈君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拜师礼打得措手不及,结果白鹤先生像是早有预谋似的,居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小夫妻俩都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出,这难道是白鹤先生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吗? 其实白鹤先生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只是想把自己的生辰宴办成拜师宴而已。 小生日年年都过,其实没什么意思,如果办成拜师宴就热闹很多了,所以他今天把自己的老朋友全都请了过来。 白鹤先生觉得他与沈君川这段日子相处的很不错,也算得上师生相得。沈君川只要不是特别讨厌他,应该都愿意认他这个师父的 《农家绣娘》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通常都是你的敌人。白鹤先生觉得自己把墨云先生了解得透透的,墨云先生也一眼就看出了白鹤先生在打什么主意。 墨云先生想着,一会儿要是白鹤先生闭眼乱吹了,那他一定要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事给搅黄了! 之前白鹤先生那么多年了都没收一个徒弟,那他就一辈子没徒弟不好吗?何必非要找一个会写策论的呢? 虽然墨云先生表面上一副看不起沈君川只会写策论的样子,但他心里明白得很,他那么多优秀的徒弟里,策论写得最好的,也比不上沈君川的。 墨云先生收徒不止收辞藻华丽的,还专门挑家里有钱的。因为这年头学生父母为了让老师能够多照顾自己的孩子,总是要经常给老师送东西的,每年束脩里就有不少好东西呢! 像他这样名声在外的老夫子,要维持这一副清雅从容的模样,那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当然要找能够给他送钱的。 因为墨云先生收徒弟的条件比较多,还有大半都是物质方面的条件,能收到的才子就有限。他的那些学生里面,学问最好的只会埋头苦读,纸上谈兵,写不出沈君川这样的策论。 虽然说诗词写得好,会被很多人赞赏,可是策论写得好,在科举里更混的开。 墨云先生觉得,沈君川一看就不是做学问的料,但他却很像当官的料,这家伙如果真的当官了,那还了得? 墨云先生的学生里面也有当官的,不过最大的也就六品文官了,还是个没有实权的闲差。沈君川但凡能够升到五品,就把他所有的学生都比下去了,墨云先生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虽然沈君川未必真能当上大官,但墨云先生觉得人还是要学会防患于未然的,不管沈君川到底能不能,他都得提前把沈君川摁死了才行。 他绝对不能让白鹤先生骑到他头上去。 如果沈君川不认白鹤先生做师父的话,他才懒得管沈君川是何许人也,未来会做到什么地步。 沈君川知道白鹤先生与墨云先生过去的恩怨,多少能猜到些墨云先生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反正今天墨云先生想看好戏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这个是给师父的寿礼。”沈君川先打开了那个装着红梅的锦盒,“这底下的花盆是我亲手做的,上头的字也是我亲自写的,还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毕竟真正承受白鹤先生大恩的人,是沈君川,沈君川肯定不好,什么都不错的。只是刺绣和绢花他都插不上手,便自己学着做了一个花盆。 他从前在瓷窑做过工,不过亲手做陶瓷还是第一回。沈君川觉得做陶瓷,可比做木活难得了,他折腾了好几天才,终于做出了一个能看的花盆。 梅花是大雅之物,沈君川觉得作为梅花的花盆,也不能过于俗艳了。 桐州是以白瓷为主的,有部分人家会做青瓷和红瓷,不过那都是不外传的秘密,除了那几家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怎么做。 沈君川自己折腾出了一个墨蓝色的六棱花盆,花盆上用烫金色,写了上百个形态不一的寿字,雅致中还透出了一分贵气。 林织云觉得那个花盆还挺好看,并且费了沈君川不少心思,就算单独拿出来做一件寿礼,也不怯场。不过用来给她装红梅的话,就沦为陪衬了。只是沈君川坚持如此,她也没办法。 果然那红梅一拿出来,大家都忽略了底下的花盆,就看着那红梅连连惊呼。 “这夏日里为何会有红梅开放?” “这盆红梅生的可真好啊!” “没想到我居然能在七月里看到红梅花开,这可真是天降奇景,这是祥瑞啊!” 林织云听得尴尬,连忙解释道:“这位先生都误会了,这并不是真正的红梅而是民妇做的一盆绢花。” “这居然是绢花,绢花可以做得这般逼真吗?” “我似乎是听说之前附近的县城里头有人将绢花做得可以以假乱真,不过这还是头一回见到。” “我倒不是头一回见到,之前家里的夫人就买过一只荷花绢花,确实可以以假乱真,不过那绢花上并没有和花香啊!这盆红梅却是有红梅香的。” “那是因为之前的荷花绢花上面没有放香料,这盆红梅参了一点点梅花的香料。”林织云解释道,“这绢花其实不如真花好,我只是听夫君说过先生很喜欢红梅,之前还感慨过,为何红梅不能一年四季开放?我虽然没有本事让红梅一年四季开放,但做一盆绢花一年四季放着赏玩却是可以的。” 林织云觉得,白鹤先生因为鹤也会生老病死,就想要一只木鹤。那他感慨红梅不能一年四季开放的话,送他一盆绢花他应该也是喜欢的。 白鹤先生的确是喜欢的,他看着那盆绢花,眼睛越来越亮了。 “妙啊!这绢花做得真妙啊!我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够将绢花做得如此逼真!”白鹤先生高兴道,“底下这个花盆做的也好看,每一个寿字都写得极好,可见静流是用了心的。原来你那段时间不去书院就是为了做这个花盆吗?” 沈君川笑道:“的确如此,先生要是现在去我家里看看,还能看到好几个坐坏了或者没写好的胚子。” “第一次做就能做得这样好已经很难得了,看你最近手上添了不少伤,想来也吃了不少苦,我这还有上好的金创药,一会儿你就拿两盒回去吧。” 白鹤先生这才知道沈君川手上的伤口是从哪里来的,怪不得前几日他询问的时候沈君川什么都不说,原来是给他做寿礼弄的。那在礼物送出去之前,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墨云先生看这他们师徒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份礼物虽然不算多贵重,可是难得啊!反正这样的蓝瓷和绢花他都是头一回见,其中透出来的心意也绝对是足足的,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挑刺的话,未免落了下乘。 虽然墨云先生不相信这些东西是这对乡下夫妻亲手做出来的,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随便质疑的话,那别人也会怀疑他的品行。所以他还是得等白鹤先生生辰过后再出去寻找证据,到时候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这对乡下夫妻。 “学生先谢过先生了。”沈君川说完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 众人都觉得刚才那盆红梅已经是极品了,这对乡下来的小夫妻应该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东西了。等沈君川将那件大氅展开一看,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赞叹和惊呼声。 谁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个季节送一件大氅,但这件大氅的绣工未免也太精致了,而且居然还是双面绣。两面都是白鹤,却是完全不同的图案,各有各的风雅,各有各的漂亮。 “这样一件大氅一定不便宜吧?我之前在苏州买过一个四扇双面绣屏风,花了八百多两呢!这大氅上的图纹可比那屏风复杂多了,不下一千两买不到吧?” “不可能吧?不是说他们夫妻俩都是从岱云县过来的吗?那地方穷的很,他们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样的东西?” “不会是自己绣的吧?” “那更不可能吧?一个乡下妇人的绣工怎么可能那么好呢?” 谁都觉得这样的一件双面绣大氅别出心裁,十分罕见,是难得的珍贵之物。 墨云先生看见这件大氅倒是很高兴,虽然从价格上无法嘲讽,但这件居然可以从心意上嘲讽! 刚才那白鹤先生不是说了吗?心意比物品本身的价值要重要许多,可这大夏天的送人家秋冬穿的大氅,心意到底在哪里呢? “如今才七月送,大氅是不是早了些?”墨云先生自以为抓到了把柄,悠悠然的开口了。 “虽然说这个时候送大氅有些不合时宜,可娘子想着今年秋冬我们夫妻二人都不在府城,无法继续为先生尽孝,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沈君川笑道,“我们夫妻二人都知道,白鹤先生最喜欢的就是白鹤,所以商量了许久才一同设计出了这两面的绣纹。娘子更是为了绣好这件大氅,连着半月都只睡了三个时辰,其用心程度,让我这个真正当人学生的都感到羞愧。” 白鹤先生哈哈笑道:“早听你说,你娘子是难得的巧手,我还以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白鹤夫人也赞赏地看着林织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绣工了得。” “师母谬赞了,我还有得学呢。”林织云谦逊道。 “的确,学无止境,人不管在什么位置上,能够学的东西都有很多。只不过这个年纪就达到这样绣工的,除了你,我是再没见过别人了。” 徐博闻听到这里,更加惊讶,也更加嫉妒。他虽然一直都知道林织云绣工很好,但没想到林织云还能得到这样的夸赞。 白鹤先生的夫人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女人,他都这样夸赞林织云了,可见林织云在这方面真的天赋异禀。 如果一开始他没换亲就好了,靠着林织云这手绣活,他日后在官场疏通都能轻松很多。可惜,现在让沈君川白捡了一个便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白鹤先生的生辰宴上,沈君川与林织云这对从乡下来的小夫妻可以说是大出风头了。毕竟谁都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而且不止白鹤先生会夸,沈君川的口才也很不错,居然能怼得墨云先生哑口无言。 不过这也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因为他们回去以后,林织云那边就接到了很多订单。 有不少的老先生们都想跟林织云定制一件类似于白鹤先生那样的大氅,也有不少夫人们想要定制那些仿真的绢花。 可是这两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要耗费很多精力的,林织云之前给白鹤先生做完那一回之后就跟沈君川说过,之后的日子里她会好好休息的。如果她继续为了那些事情忙碌的话,恐怕沈君川就要不高兴了。 林织云可不想让沈君川不高兴,一个是因为舍不得,另一个是因为沈君川心情不好了,看书的时候效率就没有平时心情好的时候高。 “你可记住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好好休息半个月的,这段时间可不能劳累。” 林织云刚想着要怎么拒绝呢,沈君川就直接提醒她了。 林织云笑道:“你就放心好了,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哪一次没有做到呢?这些我都有分寸的,这半个月里,我肯定不为了这些忙碌。” “真的不会忙碌吗?”沈君川有些怀疑,因为他一直都觉得林织云是一个闲不下来的。 林织云继续笑道:“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或者你也可以对我没有信心一点,我到底是个人,偶尔也是会觉得累的,我累了自然是要休息的。” “可我看你平时总是一副不知道什么叫累的模样。” “之前不是因为缺钱吗?而且哪一回我真的累了但没有休息呢?说实话除了绣活以外,我偷懒的功夫也是很厉害的之前,我在林家的时候就经常偷懒,那些人都没有发现呢!” 虽然当时林绣月和林络星或者是王氏都会经常骂她偷懒,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抓到林织云在偷懒,只是顺口骂两句罢了,大概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沈君川有些好奇,不过他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好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那你好好去休息,我先去看书了。” 沈君川是提到林家就不高兴的,因为他知道当初林家对林织云有多过分。他从前在村里听到林家那些事情的时候,只觉得林织云跟自己或许是一样倒霉的。那个时候林织云与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更何况他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惨兮兮的,都自顾不暇了,自然也就管不着林织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只是这种心态在他们成亲以后就变了。 成亲以后,他越来越喜欢林织云,就越来越心疼过去的林织云,总是想着如果他当年懂得回去看看林织云帮他一把就好了。 不过林织云倒是没觉得自己过去怎么了,虽然当初确实过得挺苦的,但这一切都熬过来了,不是吗?更何况在林织云看来,沈君川原本就是帮了她大忙的。 那一回她遇到那些混混,如果不是遇到了沈君川,现在只怕已经被林青河找到现成的借口沉塘了。 不过就像沈君川说的那样,林织云的确是一个闲不下来的女人。林织云原本确实是打算休息半个月的,只是看见沈君瑶在那边做绢花,这林织云也有些手痒,忍不住就坐下跟沈君瑶一起做绢花了。 沈君瑶暂时还做不了那种特别逼真的绢花,她现在做的那些绢花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图样,都是十分精致好看的,虽然比不上林织云做的那些,但是在府城里也卖得不错。 林织云虽然做得绢花都是仿真的,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把绢花做成头饰的,像那种逼真的跟盆栽一模一样的绢花只做一次,就累得她够呛了。 林织云刚做了一两朵的时候,沈君瑶也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沈君瑶知道,林织云跟沈君川的约定,可是沈君瑶觉得就做一两朵娟花是累不到林织云的。问题就是她做完三诺娟花的时候,林织云已经做完了五朵。沈君瑶顿时就觉得不妙了,这样的速度林织云的手不可能不酸的。 “嫂子还是去休息吧,你难道忘了你跟我哥哥的约定吗?”沈君瑶无奈道,“我知道嫂子也是为了家里好,想要多赚现银子补贴家里。不过嫂子放心好了,我做出来的这些绢花在府城里卖的还不错。从前都是嫂子养家,现在嫂子也给我一个养家的机会好不好?” “这家是大家的,你我都是家里的一份子,你愿意为家里补贴些银子,我自然没有不高兴的。”林织云笑道,“不过我也只是随手做两朵娟花罢了,并没有赶工,不会累到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嫂子这个速度还不叫赶工吗?”沈君瑶目瞪口呆。 “这个速度当然不算啊,只是比一般人稍微快一点而已。我赶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速度,你之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可比现在要快多了。”林织云撇了撇嘴,“我现在已经做的很慢了,因为我在模仿你的这个花型。” “模仿我的?”沈君瑶更惊讶了。 她后知后觉得看了那些绢花一眼,发现林织云做的那些鲜花还真的跟她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不对,也不是一模一样。虽然花形式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林织云做出来的就是比他稍微好看一些。 沈君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嫂子有多厉害,林织云每回做绢花的时候速度都很快,而且每一种绢花的样式基本上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甚至很少会做重复的绢花。什么时候林织云居然会模仿她的绢花了? 沈君瑶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织云,只觉得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要不然她嫂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嫂子为什么要模仿我的?我记得嫂子设计出来的花型,可比我平时做出来的要好看多了。” 林织云低声道:“我这只是无聊拿来消遣的罢了,还是做的跟你一模一样比较安全。到时候你哥问起来,你就说我今天什么也没做过,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 沈君瑶沉默了片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大哥一直都跟我说,人不要随便撒谎,哥哥最讨厌我撒谎了。” “偶尔说一两句假话也无伤大雅吧?更何况这是善意的谎言啊!”林织云一本正经的瞎忽悠,“你也知道你哥哥现在读书,到了紧要关头是不能够分心的。如果他知道我现在还在做这些东西,他肯定会分心的,万一分心读不好书,你我的罪过多大呀?所以我们只要不让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做的就可以了,反正以你哥哥的眼力应该分不出来的。” “嫂子是觉得我大哥的眼力不好吗?”沈君瑶更惊讶了,她还以为自己大哥在嫂子的心里是无所不能的。 “你大哥的眼力当然很好呀,可我这是刻意模仿你的做的,所以他不一定能够看出来,只要你不提醒他就可以了。”林织云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做出来的那些绢花,她觉得自己模仿的还是很完美的,所以满意的点了点头。 沈君瑶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些绢花,虽然他们两个做出来的绢花确实有一点点的差别,可能真的只是一点点微妙的差别而已,不仔细看的话的确看不出来。 沈君川是肯定会检查她做的这些绢花的,就怕林织云会偷偷做好放在里面。可当林织云不再做那些有独特风格的绢花以后,沈君川还真的未必能够看出来。 原来大嫂也这么狡猾啊? 沈君瑶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个事情,就是觉得自己对大嫂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以后应该多跟大嫂相处相处,争取将大嫂的所有脾气全都摸透。 “可是我还是觉得对大哥撒谎不好啊,我会感到心虚的。”沈君瑶还是不太乐意,“我当然知道现在是大哥的紧要关头,我们是不能够让大哥分心的。可是只要嫂子不在做这些事情,大哥不就不用分心了吗?” “可你总不能真的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呀,这样岂不是要把我憋死吗?你大哥不可以分心,难道我就可以憋死了吗?”林织云说着还有些委屈。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当初就不会夸下海口,说休息半个月了,休息三天不好吗?或者休息五天也行啊。起码前五天的时候,她还是比较自在的,不过到了第七天,她就浑身都不舒服了。 “我当然也不希望嫂子被憋死了,只是嫂子不一定要做绢花或者刺绣啊!”沈君瑶想了想说,“嫂子不是还可以画画吗?趁着休息的时间早就可以设计一些花样啊!这样等到嫂子休息好了就可以着手开始做了,到那个时候一定能够做得更加顺畅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之前是我着想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个。” 林织云于是高高兴兴的去画画了,这一画就是废寝忘食,沈君瑶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她哥肯定要来找她算账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沈君川看书看累了就会出来喝口水,他经常借着这个空档,顺便看看林织云有没有在忙碌。林织云也摸清楚了他喝水的频率,每回沈君初川的时候,林织云都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沈君瑶忙活。 沈君川对这一切很满意,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忙碌的妹妹,只觉得林织云能够空下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那是因为林织云之前在跟沈君瑶一起做绢花,并且做的绢花难度也不大,她根本没用多少精力,不需要耗费自己的心神。 但是画图纸就不一样了,画图是需要林织云全神贯注的,林织云一入神就出不来了。 沈君川一开始出来看不到林织云,沈君瑶还能帮忙找找借口。只是他多出来几回都看不到林织云以后,沈君川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沈君瑶只好如实招来:“大哥你怪我吧,这一切也不能怪嫂子。嫂子一直坐在这里怪无聊的,你总不能让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吧?我看她闲的慌,就跟她说不能刺绣也可以画图纸,等画好之后再刺绣会更快一些,于是嫂子最近去画图了,我没想到嫂子画起图来是这样子的。” “你嫂子做什么事情不是这样子的?他这人做事情一向认真,不管做什么都很容易投入,好端端的你给她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让她出去给你采些花打样子不好吗?” 沈君川也不忍心真的责备林织云。他听沈君瑶的意思,似乎沈君瑶对他的意见也很大,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不让林织云做,快把林织云给憋坏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错了吗? 沈君川也不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他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可能不太好,也就没有责备沈君瑶,而是直接朝房间走去。 平时林织云话图案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他书房里画的,不过这一回因为不敢让他知道,所以应该都会在房间里画画。 沈君川朝房间走去,果然看见林织云在屋里画的认真。 “在画什么?”沈君川柔声问道。 “之前不是有很多夫人想要像真花一样的盆栽绢花吗?我想着之前我弄出了一盆梅花的,那我可以干脆凑一套梅兰竹菊呀!所以我就在这边打样子呢,夫君觉得我画得如何?” “你画的自然是极好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在绘画花草方面,你比我要有天赋的多。” “夫君谬赞了,其实我这水平也就一般般而已。”林织云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转头看到沈君川笑眯眯的模样,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夫君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重要吗?”沈君川挑了下每,“不过你现在怎么怕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心虚了吗?可你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你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夫君怎么这样说话,我何曾没将夫君放在眼里了?”林织云只觉得自己冤枉的很,“我是真的觉得无聊了才会找点事情做的,只是画画而已,又不用废寝忘食的,也不怎么伤眼睛,夫君不会连画画都不让我画了吧?” “真的不用废寝忘食吗?”沈君川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现在?”林织云忍不住朝窗外望了一眼,只看见夕阳西下,整个小院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林织云从前很喜欢黄昏时分的景色,不过此刻她就没有心思欣赏了,尤其是那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饭香,更是在告知她,她连吃晚饭的时间都忘了。 “我……” “好了,别说了,跟我出去吃饭吧。”沈君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要干涉你什么,只是舍不得你劳累罢了。可如果不让你劳累的代价是让你觉得憋闷,那我这个丈夫未明也太失败了。” 林织云见不得沈君川自责的模样,连忙道:“我知道夫君都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闲不下来,那都是我的错,跟夫君没有关系的。” “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没道理,因为我不高兴你就不能做了。更何况我也不是不让你做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你做起来不要不管不顾,多顾着些自己。”沈君川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明明是你对我言而无信,偏偏我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还得为你着想。” “那是夫君对我好,多谢夫君了。”林织云笑道,“不过我并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之前会忙成那样,是因为太赶了。毕竟我们来府城没多久就赶上了白鹤先生的生辰,时间有限,我只能如此。之前苏家的单子其实也差不多,我原本是算好时间才接的,不过因为夫君要来府城,我总得提前把东西弄好,所以又赶了几天工而已。” 苏家那个单子最后会变得很赶,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急着把订好的东西全都交过去。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村学跟纺织院的事情,那些东西一直都是她亲自盯着的,骤然换一个代为管理的人,总要交接很多东西。 除了这两件事情以外,平时她还是算好时间的,一般不会让自己太过劳累。她平时做事是什么样子的,沈君川并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接连经历了这样两回,沈君川就觉得她是越来越不爱惜自己了,从前还好好的。 “我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你,可我总是放心不下。既然你真的这般闲不下来,那不如你就像从前那样,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我书房里去,跟我一起忙活好了。这样你是什么状态,我随时都能盯着。”沈君川提议道。 林织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这样的话不会让夫君分心吗?” 林织云觉得现在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沈君川的科举大。虽然她觉得沈君川没必要在这一次相识就取得举人的成绩,但如果原本有希望能够在这次考上举人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拼一把呢?再往后拖,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倒也不至于分心多少,说实话你在外头我看不到你在做什么,反而会更加容易分心。”沈君川笑道,“娘子就当我是太无聊了,需要有一个人在边上陪着。我看这样的大盆栽就暂时没必要做了吧?你像从前那样,弄些小绢花也是可以的。府城读书人多,再加上马上就要科考了,你不妨弄点梅兰竹菊的小军花卖卖,说不定那些书生的夫人们都喜欢呢?” 林织云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好主意。” “而且马上就要相识了,你以前不是很会打络子吗?你再试试能不能打几个鲤鱼络子?书生也喜欢这些意头好的东西。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糕点铺子里面的状元糕都卖得特别好,酒楼里面的状元红也都卖的特别好。娘子既然善于女工,也可以想想这方面有什么意头好的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林织云的眼睛越来越亮:“我就知道相公是这世上顶聪明的人,我原本就有些许想法,相公倒是跟我说的更清楚了。虽然我们这次来府城带了不少银子,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呀,如果能够赚钱的话,那还是要趁机赚上一笔的。” “赚钱可以,反正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让自己太过劳累。”沈君川再次提醒。 “夫君放心吧,我也没有喜欢累着自己的爱好呀。而且之后不都是要在夫君书房里呆着吗?有夫君亲自盯着我,难道还敢胡作非为吗?” 沈君川心想,这不就是侧面说明没有人盯着这丫头就要做非为了吗? 果然还是需要有人盯着的,人家说有些无奈,他记得林织云刚嫁过来的时候十分安静乖巧,如今日子久了,她倒是越来越活泼了。只是活泼也就罢了,沈君川也挺喜欢她活泼的样子。 但这丫头也越来越不听话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沈君川觉得林织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也是因为在沈家的日子过起来比较舒坦,这应该是让他自豪的事情。 不过再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什么可自豪的,因为沈家的日子会蒸蒸日上,那都是因为林织云一个人在辛苦操劳,还将自己的手艺交给了他母亲和他妹妹。 什么时候他才能让是林织云的爱好,变成真正的爱好,不需要再拿出去卖钱了呢? 林织云倒是没有注意到沈君川在想些什么,她见沈君川不再执着于之前那个约定了,就把画画的东西全都搬去的书房了。 不管是她之前决定要做的盆栽也好,或者是沈君川说的络子绢花也好,这些都是需要打样子的,接下来的几天她应该都会在这里画画,所以干脆一口气把东西全都搬进来了。 在府城的日子虽然不能太清闲,但也绝对不能太忙碌。林织云心想等她把那些样子画好之后,就把小东西都交给沈君瑶去做。,而她还是想把梅兰竹菊四样盆栽绢花做出来。 像这样的大盆栽卖出去一盆就够他们一年都不用干活了,何乐而不为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织云原本害怕自己去沈君川书房画画的话会打扰沈君川。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在沈君川书房里画画的时候,沈君川也一直在看书学习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往她这里多看一眼。 只是每次沈君川喝水休息的时候,都会拉着林织云一起。因为有沈君川这样时刻看着,所以林织云再也没有做过废寝忘食的事情。 沈君川觉得这一招还挺好用的,于是后来让林织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在他的书房里做,这样他可以每回喝水的时候看着,反正他基本上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如果林织云也能保持这个频率休息的话,那他一点也不会担心林织云。 林织云也觉得沈君川这个休息频率挺不错的,没多久就适应了。 只可惜沈君川也不是能够,天天都在家里看书的,他还要经常往书院那边跑,没能时刻看着林织云。 “你要是像你绣花的帕子一样,可以随时待在我兜里就好了。”沈君川遗憾道,“我都想把你一块带到书院里去了,只不过那样的话,书院肯定不乐意。” 书院一般都是不留女眷的,就算有几个先生的女眷呆在里面,也基本上是闭门不出的。沈君川觉得,那样的环境并不适合林之云,他也舍不得林织云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里,不能出来。 就算是在家里,他也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拉着林织云出去走两步的。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马上就要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我天天都对着你,你不但觉得腻,我可觉得腻了。”林织云故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只不过林织云又怎么可能真的觉得沈君川腻烦了呢?林织云第一眼看到沈君川的时候,就觉得他是很好看的一个少年郎,只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过度操劳,所以显得过于消瘦了。 现在沈家的日子好过了,沈君川也被林织云养出了不少肉来,林织云觉得现在的沈君川可比她第一次见到沈君川的时候要好看多了。被她养得越来越好看的沈君川,她怎么舍得不看了呢? “你真没良心的,丫头居然还嫌我烦了吗?”沈君川也知道林织云这话不是真心的,“不过没办法呀,谁让你已经嫁给我了呢,就算你觉得我烦了,你也只能天天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沈君川故作霸道地将人抱了个满怀:“我虽然现在不能够天天揣着你,但总有一天我能办到的。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跑也来不及了,谁让你已经嫁给我了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认命吧。” “我要是不认命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林织云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我就只能欺负你到认命为止啦!” 沈君川说着就将人整个压倒了,紧接着就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沈君川去松鹤书院的时候,就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像他这样俊美的青年春风得意时,总是显得意气风发的。 只不过一样的场景在不同人眼里看到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白鹤先生一看到沈君川就觉得这家伙一起风发,昨晚在家里大概过得很不错。但也有不少书生,看到沈君川这个样子就想到了小人得志四个字。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妒忌沈君川的,谁也没想到沈君川一个从乡下来的泥腿子居然可以拜白鹤先生为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们觉得自己家事学问样样都比沈君川要强,为什么白鹤先生就不肯收他们做徒弟,我要收沈君川做徒弟呢? 这些人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沈君川,他们只觉得自己是输在了,不如沈君川能够说服白鹤先生收他为徒,肯定用了很多小人手段。因此这些人不仅在心里看不上沈君川,平日里相处的时候也处处针对沈君川,还联合其他学生一起孤立沈君川。 对于这些人的小心思和手段,沈君川都心知肚明,但是并没有放在眼里。因为沈君川会在松鹤书院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这些人斤斤计较。 比起这些人是怎么看怎么想的,更重要的还是他学到了多少东西。 反正他也不需要跟这些书生一起上课,每天趁着他们上课的时候,全部把时间花费在藏书阁里不就好了吗? 可是沈君川这样让那些原本嫉妒他的人就更不高兴了。 他们觉得沈君川太过狂好了,每次看见她们居然都不打招呼,面无表情了,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好像他们什么都不是一样。 当然了,对沈君川而言,这些人确实什么都不是啊,他们本来就不熟悉,暂时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呢? 沈君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可在那些记录他的人眼里,沈君川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 那些人发现沈君川无视他们以后,干脆直接走到了沈君川面前,跟沈君川挑衅。 “你就是白鹤先生新收的徒弟沈君川吧?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白鹤先生收你为徒的?” 第一个过来找茬的是书院了一个成绩不错的书生,叫裴敬康。 裴敬康进书院已经有三年了,他刚进书院的第一年就缠着白鹤先生,想拜白鹤先生为师,可是白鹤先生从来都不肯搭理他。 裴敬康托了很多人的关系也去找白鹤先生,问了好几次,白鹤先生却说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合不来,并不适合做师徒。 裴敬康就不明白了,做师徒不就是一个老师给一个学生解答问题吗?有什么性格合不合得来的?只要那个当老师的真有本事不就可以了吗?白鹤先生这样百般推辞,难道是因为白鹤先生觉得自己没本事教得了他吗?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裴敬康知道自己是不甘心才会这样想的,如果白鹤先生真的没有本事的话,就不会被人如此推崇了。 可当白鹤先生收了沈君川做徒弟以后,裴敬康就觉得他自己当初一闪而过的想法可能不是异想天开了。 如果白鹤先生真的那么有本事的话,又怎么会收一个从乡下来的泥腿子当徒弟呢? 裴敬康是看过沈君川写的诗词的,完全比不上他。裴敬康觉得沈君川这样的诗词拿出去是要被人贻笑大方的,可是白鹤先生从来都不嫌弃沈君川写得不好,还经常夸沈君川比以前有进步。 裴敬康觉得那点进步根本不算什么,白鹤先生连这也夸,说明白鹤先生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吧? 只是他跟他爹说了这个发现以后,却被他爹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他爹跟他说,白鹤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管白鹤先生为什么会受沈君川为徒,裴敬康都不许对白鹤先生不敬。 不仅如此,他爹还跟裴敬康说,既然裴敬康没办法成为白鹤先生的徒弟,那裴敬康可以想办法成为白鹤先生徒弟的好朋友,这样也算间接搭上白鹤先生的关系了,对他以后的前途是有好处的。 但是裴敬康并不想去讨好一个乡下泥腿子,他觉得一个乡下人都可以勾搭上白鹤先生,那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从前白鹤先生不肯收他为徒,可能是因为白鹤先生还没有见识过他的才华,如果白鹤先生见识到了他的才华,说不定就愿意收他当徒弟人呢? 于是裴敬康就对沈君川发出了挑战,想着他一定要漂亮地战胜沈君川,让沈君川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最好白鹤先生也会因此觉得沈君川丢人,彻底将沈君川逐出师门。 要不然等他战胜了沈君川,成为了白鹤先生的弟子,可沈君川也依然是白鹤先生的弟子,那他岂不是和他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乡下泥腿子师出同门了吗? 裴敬康觉得跟一个乡下人成为同门,是他最大的耻辱,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一定要让沈君川丢人丢到底。 但沈君川看到自己眼前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君川对裴敬康还是有印象,但他并不知道裴敬康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书院里是什么成绩什么地位。 对他来说,裴敬康就是一个每天在书院里看到都要斜眉弄眼鼻孔朝天的怪人。 沈君川知道这个人看不起自己,但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定要用鼻孔看自己。老是拿鼻孔对着别人,这家伙难道觉得自己的鼻孔很好看吗?他就不怕自己鼻孔里的脏东西被别人看见吗? “跟你说话呢,你这家伙怎么不搭理人,你懂不懂礼貌?像你这样的人,白鹤先生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呢?” 裴敬康见沈君川一直不说话,对他十分不满。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用鼻孔看人吧。”沈君川淡淡一笑。 “哈哈哈,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世上有谁用鼻孔看人的,不都是用眼睛看人吗?”裴敬康身边有一个狗腿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裴敬康却是听出了沈君川在嘲讽他,当即沉下了脸色。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兄要是没有做过亏心事,又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呢?”裴敬康不满道,“倘若沈兄光明正大的话,倒不如与我比一比?” “可我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你相比呢?外头的风言风语与我何干?不过都是外人罢了,我又何必放在心上?”沈君川瞥了裴敬康一眼,完全没将这人放在心上。 裴敬康冷笑道:“沈兄一再拒绝我,是否是因为心虚呢?你根本就没有本事让白鹤先生看中,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这位兄台既然如此了解,那不如请这位兄台告诉我,我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卑鄙手段?”沈君川反问道。 “那是你独有的手段,别人又怎么知道呢?如果谁都知道了,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白鹤先生的弟子?”裴敬康身边的一个小弟忍不住喊道。 沈君川笑道:“既然是我独有的手段,那便是我自己独有的本事了,你们办不到就说我卑鄙,我还说你们办不到是因为你们蠢呢。想要我答应你们比试可以啊,等你们成为白鹤先生的弟子以后再说吧!” “你这个家伙居然如此嚣张如果,被白鹤先生知道了,他一定会后悔收你这个徒弟的!” “我不答应你们比试,就是我心虚,就是我嚣张?你们难道不觉得在我没有得罪你们情况下,却被你们拦着不能离开,是你们更嚣张吗?”沈君川十分无语,这些人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吧? “书院里学生们自发挑战是常有的事情,这算不得嚣张,沈兄如果不能接受这个制度的话,又何必继续留在书院里呢?”裴敬康好笑道。 “可我并不是松鹤书院的正式弟子,我不过是跟随先生过来看看书而已。你们书院的那套规矩倒不能完全用在我的身上。”沈君川说着,看了眼前的几人一眼,“不过我心里也明白,你们如果达不到目的的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 “的确如此,所以沈兄如果想要清静的话,最好还是今天能够答应我们的比试。”裴敬康理所当然地说。 “也行,那你们是想怎么比拿你们的长处来攻击我的短处吗?比如说填词作诗什么的?” 沈君川问得十分坦然,对面那群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虽然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好吗?他们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沈君川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要面子的,可是这些人在这种时候拦下他,分明就是不想给他面子,既然他们不想给他面子,那自己又何必给他们面子呢,就是要揭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虽然肯定有不少人抱着跟他们一样的想法,但是也有人会选择相信自己。 更何况裴敬康的形势如此嚣张平日里在书院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自己如果在这种时候揭穿了裴敬康的真面目,那么以后裴敬康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沈君川觉得像裴敬康这样的人物就没有必要维持什么好名声了,毕竟他平时也不做好事。 “沈兄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既然是比试自然要发挥,你的所长也要发挥我的所长,这样一来一往才公平,不是吗?” 裴敬康原本确实是想跟沈君川比诗词的,只是被沈君川当众揭破以后再这样做就不合适了,于是他只好让沈君川一把。 不过裴敬康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觉得就算自己稍微,让沈君川一些,沈君川肯定也赢不了自己。 “我听说沈兄是擅长写策论的事吗?”裴敬康提议道,“不如就这样吧,我们别两局一局薛氏一句写策论,这样彼此擅长的东西都比过了也算公平。” 沈君川摇头笑道:“这样可不公平。我的确比较擅长写策论,可难道裴公子就不擅长了吗?策论也好,诗词也好,这原本就是科考必考的科目,如今既然要比试,当然还是要比一些真正是我擅长的东西。” “那沈兄擅长的是什么呢?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 “你不是好奇白鹤先生为何要收我为徒吗?不如这样吧,我们就请白鹤先生,还有书院里其他几位先生来做这个评审。”沈君川笑道,“笔试分为三局,两胜第一场就比诗词,第二场就比白鹤先生看中我的地方,第三场就比策论,裴兄觉得这样如何?” 裴敬康点头:“这样听起来确实公平一些既然如此,那就依照沈兄所言好了。” 裴敬康表现的很大方。 也没办法,毕竟他是松鹤书院的正式弟子,结果却跑去跟一个没入书院的学子比试,这其实有些强人所难。 书院里的确有可以随时挑战的习俗,沈军庄虽然是白鹤的弟子,可是并不是松鹤书院的人根本没必要答应裴敬康的挑战。 是裴敬康之前一直表现得咄咄逼人,现在如果不客气一点的话,以后肯定会被人诟病的。 更何况裴敬康是真的很好奇沈君川到底有什么地方让白鹤先生看中了?像白鹤先生这样博学多才的老夫子,比较喜欢的东西应该都是很文雅的,如果沈君川能够办到的话,那么他应该也能办到。 于是裴敬康就这么被沈君川忽悠过去了。 白鹤先生听到它们的请求时,眼睛瞪圆了好几圈,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样自投罗网的。 “你们决定了,真的要比试沈君川让我看中的地方吗?”白鹤先生又问了一遍。 裴敬康点头笑道:“的确如此,我们都觉得沈兄能够,让白鹤先生看中的地方,一定是沈兄独特的技能,虽然我们不一定比得上沈兄,不过有机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白鹤先生不由看了沈君川一眼,只见沈君川笑得意味深长。 白鹤先生也觉得好像不过他能想通,这一定是裴敬康这些人先挑衅了,所以沈君川才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既然如此,那就比试吧。只不过我当初看中沈君川的地方,估计真的只有沈君川一个人会。为了让比赛公平一些,我提前给你们三天的准备时间吧,三天后再开始比试如何?” “我看不如今天就开始比试吧,反正今天时间还长,而且今天我们课少换,在三天后的话,会有其他大儒过来交流,到时候就不方便了。” 裴敬康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三天的准备时间,他觉得这三天的准备时间一定是白鹤先生为沈君川争取的,他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成。 白鹤先生觉得裴敬康说的也有道理,三天后过来的大儒是从京城那边来的,他们怎么也不能让京城来的大儒看笑话了才是。 虽然他是一个喜欢木工的,可是京城来的人都把架子弄的很高,肯定会觉得木工只是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 白鹤先生可不想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贬低,书院里这些小崽子虽然心里对木工也是不屑的,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定不敢多说什么,顶多就是私底下议论议论了,不过他们私底下说什么他又听不到,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既然如此,那就半个时辰以后开始比试吧。”白鹤先生笑道,“第一场比试的就是你们的诗词,一炷香的时间内写一首诗或者写一首词都可以,题目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至于第二场比试的话,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会难一点一炷香的功夫里,我要你们雕出一根木簪……” “什么?为什么要雕刻木簪?”裴敬康惊呆了,“我们是书生又不是木匠,怎么可能会雕木簪呢?” “沈君川就可以呀,你们不是要比试她让我看中的地方吗?我就是看中他那一手木活了。”白鹤先生好笑道,“沈君川在木工方面很有天赋,我觉得他很有本事,我从小就喜欢这个,但是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只收集了很多书,却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收了沈君川这样一个徒弟,我就可以把那些书都给他看了,等他出师以后,受益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裴敬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白鹤先生看中的居然是沈君初川的木工! 这要怎么比?既然白鹤先生说沈君川在木工方面很有天赋,那就肯定是要比自己强的毕,竟他从来就没有摸过木头,还有雕刻木头的刀。 虽然说三局两胜,他自认自己的策论写得也还不错,可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起来写策论的话,沈君川的胜算还是比他大的,至于其他的两局一人赢一回就打平了,最后一局策论至关重要。 裴敬康这个时候开始后悔了,刚刚为什么不答应白鹤先生的话,好好的准备三天? 如果他答应了白鹤先生三天后才开始比试的话,这三天里他就可以专心的研究策论了。 木工他是肯定不会去钻研的,别说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就算他在这里天赋异禀,他也不会去做这个,不过是些奇淫巧技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管裴敬康现在有多后悔,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份比试,并且在心里暗搓搓地希望沈君川的策论发挥失常。 松鹤书院这边的动静闹的很大,林织云在家里都收到了消息。林织云收到消息以后,一边好奇一边担心,便拉着沈君瑶一起去松鹤书院看看。 “你怎么过来的?”沈君川看到林织云和沈君瑶过来的时候,十分惊讶。 “你们这边的动静闹的太大了,你才刚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林织云不解,“游商在外面听到了你们书院的事情就告诉我了,我便拉着瑶瑶过来看看。怎么样?这场比试你有把握吗?” “一个是他根本不会的木工,一个是我更胜一筹的策论,七分把握吧。” 沈君川对自己的策论,虽然比较有把握,但也不敢说他百分之百能胜过裴敬康。 他之前的确不认识裴敬康,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也明白了裴敬康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这家伙莫名其妙还无理取闹,但总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松鹤书院里有这么多书生都推崇裴敬康的话,裴敬康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劲敌才对。 反正对方诗词是肯定抢过自己的,沈君川也没想过要争那一分。至于策论,要是裴敬康超水平发挥了,说不定还真的能赢过自己。 只是人要想超水平发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他看得出来裴敬康的心态已经出了点问题。所以总体来说,还是他赢的把握更大一些。 “那你好好比,我就在边上看着你。”林织云柔声道,“赢了固然好,赢了以后说你不配给白鹤先生当弟子的人应该会少一些。但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输了以后大不了就不来松鹤书院了。我知道夫君是喜欢看书的,可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松鹤书院的藏书阁有书,其他的书籍以后我们有缘再看就是了。” 沈君川笑道:“放心吧,我都明白的,其实就算输了也无所谓。反正就算输了,白鹤先生也不可能不要我了呀,我就喜欢看他们看不起我,却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嘴脸。” 林织云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沈君川这话只是开玩笑的,以沈君川的性子既然答应了要比试,那他肯定会想办法赢的。 白鹤先生听了沈君川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家伙现在说这种话被别人听见了,岂不是面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吗? 果然周围很多人都觉得沈君川这是怕了,觉得白鹤先生是收了个处处不行的徒弟。没有人愿意相信白鹤先生是因为木工收沈君川为徒的,总觉得沈君川肯定还在背地里做了其他的事情。 白鹤先生只觉得自己难得很,他是那么好贿赂的人吗?如果他真有那么好贿赂的话,之前怎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收徒呢? 再说了他喜欢木工很奇怪吗?这群臭小子怎么全都不相信呢?跟他相处多年的那些老朋友全都知道他这个爱好。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第一轮比的就是诗词。不出众人所料,沈君川输了。 不过沈君川输的也没那么难看,因为外头人人都传,沈君川是个不会作诗的,所以大家还以为他写的很差呢。 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对沈君川抱有期待,所以看到沈君川的诗时还有些意外。 沈君川这首诗虽然不如裴敬康做的,但是格律工整,也算朗朗上口。多读两遍的话,还会发现其中意趣其实也不差的。 只不过裴敬康的文笔要更好一些,再一看就是裴敬康的比较出彩,所以大部分人都选裴敬康的。 白鹤先生看见沈君川的这首诗也十分欣慰了一些,他手把手教导了这臭小子这么久,这臭小子总算有些开窍了。 裴敬康看到那首诗也有些意外,他之前建过沈君川其他的诗,绝对到不了现在这个水平。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沈君川要么就是这半个月内进步神速,要么就是今天运气好,超水平发挥了。 虽然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是裴敬康想接受的,但如果硬要他选一个的话,他肯定是会选择后者的。后者说明这一切只是运气,并不是沈君川真实的水平。以后如果遇到这样的比试沈君川到时候还是会丢人的。 可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明白,裴敬康知道他现在的诗词水平是比沈君川要强出一些的,可是他已经到瓶颈了。 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在目前这个阶段滞留许久。 可如果沈君川能够在半个月内提升那么高水平的话,那说明沈君川在这方面也是有天赋的,只是以前没有找对窍门而已,等以后她找对窍门了,那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远远超过他。 裴敬康不能接受这一点,所以他只能暗暗祈祷沈君川今天只是运气好。 第二场比试的是木工,这一点也不用说了,谁都觉得沈君川肯定会赢。 不过令大家意外的是,沈君川赢的也太漂亮了,他居然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雕出一支凤尾蝶穿木海棠的木簪。 那簪子十分漂亮,周围不少围观的女子都十分心动,想着他们要是也有一只那么漂亮的木簪就好了。 这木簪用的木料还挺不错的,如果拿到外头去的话,肯定还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白鹤先生看到那只木簪也十分喜欢,正准备开口呢,就看见沈君川将那支木簪插进了林织云的发间。 “我从前就答应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娘子雕刻出一只更好看的木簪,只是之前一直忙碌,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沈君川笑道,“机会难得,这木簪自然是要给娘子戴上的。” 林织云笑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那可是我亲口对娘子许诺的承诺,我怎么能够忘记呢?我又不是那等记性差的人,更不是那种会忘恩负义的人,只不过之前没有时间罢了。说起来今天还要多谢裴公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沈君川说着,又去跟裴敬康道谢,“多谢裴兄了,若不是今天与裴兄要比试,我也没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娘子雕刻出这么好看的木簪。” “哼,只是一些奇淫巧技罢了,你身为一个读书人不想着好好读书,却想着给自己的娘子做木簪,成何体统?”裴敬康很不服气,“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你娘子掉木簪干脆,回家天天给他雕刻章子好了,反正你娘子能赚钱的很,倒也不需要你为他在外头拼搏。” 裴敬康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没有直接点着沈君川的鼻子骂他是个吃晚饭的。 跟在裴敬康身边的几个小弟也有些尴尬,都觉得沈君川就是个吃晚饭的,私底下也会经常这样讨论,只不过当着白鹤先生的面,谁敢这样说呀,裴敬康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白鹤先生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皱眉:“出口伤人,这就是我们松鹤书院的学生?” 裴敬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白鹤先生不要误会,学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学生只是觉得沈家娘子,蕙质兰心,十分难得。” “听你的话可听不出这层意思。算了,我也懒得与你这种人多费唇舌,你们直接开始第三轮比试吧。”白鹤先生又看了裴敬康一眼,他冷了冷,但是没有忍住,“希望你策论写的跟你冷嘲热讽的本事一样好。” 裴敬康的脸青白交错,只觉得今天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快丢光了。 不行,他今天必须赢了,第三场如果,第三场也输了的话,他这个厂子就找不回来了。 可能有时候不能急于求成,一件事情,他越是去想就越是做不好。 裴敬康人本以为自己得策论,虽然比沈君川的略逊一筹,但只要他今天发挥得更好一些,就有机会能够胜过沈君川。 可他一直想着今天自己必须赢,心思反而落了,下成提笔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内容填上去。 裴敬康忍不住,扭头看了沈君川下笔如飞,有如神助。而且沈君川那姿态那神色,怎么看都是对自己的策论十分自信的,裴敬康见他这样就越发觉得自己,今天是写不好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写不好呢?他从三岁开始就已经熟读诗词歌赋了,接下去一直在松鹤书院里念书,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了优秀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在书院的优秀弟子当中都可以脱颖而出,怎么可能赢不了一个沈君川呢? 可事实证明,裴敬康现在的策论水平确实赢不了沈君川。 沈君川的字迹与他半斤八两,文笔比他略逊一畴,但是对于政事的探讨和认知,沈君川就比他强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上头一直在考民生,而对于民生这个话题,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沈君川要比裴敬康了解得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虽然早就想到自己的策论可能会输给沈君川,但真输了的那一刻,裴敬康怎么都无法接受。 不少人看见裴敬康这副模样都幸灾乐祸,虽然他们也很嫉妒被白鹤先生看中的沈君川,可是他们跟沈君川无缘无仇的,沈君川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招惹他们呀。 但是裴敬康就不一样了,裴敬康一直让着自己才明白,不把任何同窗看在眼里,不仅会排挤一些出身不好的学生们,还喜欢挑战那些崭露头角的新生。 裴敬康在松鹤书院已经待了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不允许任何人的学问做得比他好,一遇到冒头的就想尽办法去践踏别人的自尊心,家里条件不如他的很多好苗子,都已经被他毁了。 也有一些学生聪明些,懂得明哲保身,虽然自身的学问不错,但是不敢在裴敬康面前冒头,只好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水平。 可是又有谁愿意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水平呢?冷气吞声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更何况裴敬康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他们这样忍气吞声呢? 大家看着裴敬康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都觉得裴靖康是活该,这家伙大概就是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瞎了眼睛吧? 谁都知道裴敬康的脾气不好,报复心也很重。所以大家虽然都幸灾乐祸,但是谁也没有敢当面嘲笑他,个个都安静的很。 可惜就算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但裴敬康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他冷冷地瞪了一眼所有人,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把今日所受的耻辱讨回来。 白鹤先生实在看不惯裴敬康那个样子稳不住,用手里的扇子敲打乐裴敬康的头。 “你这臭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看来裴家的家教实在不行,改天我得亲自跟你父亲谈判才行,免得你又在书院里为非作歹。” “先生误会了,学生并不是那样的人,学生也只是好奇沈兄的水平,才会提出跟沈兄比试的,虽然沈兄胜之不武……”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徒弟胜之不武的?你的策论比他差了许多,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白鹤先生冷笑道,“而且我听人说你的诗词写的不错,但在我看来比我的徒弟并没有强出多少。你的诗词只是用词比我徒弟漂亮点罢了,可是深究起来也是言之无物。虽说比起我的徒弟还是强上一些,但也没强多少。但我徒第的策论却是比你强许多的,这说明我徒弟也比你强许多。” “可是……” “可是什么我知道你看不起木工嘛,但这是你自己要跟我徒弟比的呀,不是你说我看中我徒弟什么,你就跟我徒弟比什么吗?我当初就是看中了我徒弟的木工。”白鹤先生继续说,“你以为我徒弟只会掉几根簪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如直接去找一个木匠当徒弟。我徒弟的本事可大着呢,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一个会雕簪子的木匠而已,有什么无法想象的?” 裴敬康已经连白鹤先生一起恨上了,所以现在对百合先生说话也不客气,因为刚刚白鹤先生连说了那一大通话都对他很不客气。 裴敬康觉得白鹤先生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连最正常的评判水平都没有。明明就是他策论比沈君川差一点点,诗词歌赋却比沈君川强了许多!可是白鹤先生,居然全都倒过来说了,可见白鹤先生没有基本的鉴赏能力,根本不配做人师傅。 自己以前居然一心一意,想着要拜白鹤先生为师,可真是傻透了! “鲁班也是木工,又有谁能看轻他呢?”白鹤先生冷笑道,“俗话说的好,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有人文章写的好那是人家的本事,有人木工做得好,这也是人家的本事,你们应该知道吧,最近桐州城里出了几种新的织布机和纺纱机,不仅能够更快地里出丝线,也可以织出更宽的布来,给百姓们提供了不少便利。那些纺纱机和织布机就是沈君川改良得,这样你们还能说他的木工上不了台面吗?” “那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即使没有他改良织布机和纺纱机,我们用的照样是那些布,这有什么区别吗?就算用以前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会慢一点,但是我们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要多少能力买不过来呢?只有穷到用不起人的泥腿子才会想方设法的节约成本!” 裴敬康家里是做生意的,这番话如果被他老爹听见,说不定会敲打他一番。毕竟有哪户做生意的人家不想着节约成本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白鹤先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利于民生之事,对你而言居然是无关紧要的雕虫小技,你若那么有本事,你自己怎么不为百姓做出点贡献呢?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还说出那么一番哗众取宠的话来,真是丢人现眼!” “我也是头一回才知道我们书院里的学生居然这么看不起乡下人?士农工商,虽有卑贱之分,但缺一不可。尤其是农,圣上尚且会每年亲耕,我们书院的学生反倒是看不起农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书院也容不下这样的大佛,还是请这位裴公子另谋高处吧。” 听到这个声音,以后裴敬康脸色都白了,他转头一看果然看见松鹤书院的陈院长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 陈院长在府城的名望也不低,因为陈院长当年也是考上了二榜进士的,做了好些年的官,告老还乡之后才来松鹤书院做了院长。 因为陈院长是曾经教过太子读书的,所以府城的这些老先生们隐隐以陈院长为首。他今日得罪了陈院长,那即便离开了松鹤书院,也找不到其他书院敢收他了。 “陈院长误会了,学生并没有那个意思,学生只是觉得……” “你不用辩解什么,你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了我,你不屑沈君川作出来的那些东西。可我夫人却是很喜欢沈君川改良后的纺纱机与织布机,因为这样让她在织布的时候比以前轻松了许多。我夫人是这样想的,城中有不少织娘也是这样想的,沈君川有本事帮助了那么多人,被白鹤先生看中收为徒弟,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说实话在木工方面,白鹤先生甚至连教他的资格都没有。” 陈院长虽然曾经最高做到过二品大员,可他也是寒门学子,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对寒门一向颇为关照,听见裴敬康这样贬低寒门心里便很不高兴。 白鹤先生忍不住反驳道:“谁说我不能叫他了,其实我能叫他的还挺多的。这个臭小子只知道整路盯着他娘子用的那些东西,可这世上可以改良的木具还有很多很多,我正教他拓宽思路呢。” “他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的,你别胡乱叫他,要是把学生教坏了,你担待的起吗?” 陈院长其实有些嫉妒,白鹤先生能收到这样一个好徒弟。因此不管白鹤先生说什么,陈院长都能找到反驳的点。 不过陈院长这样就让白鹤先生很不痛快了。 “你这老小子,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帮我徒弟出头呢,你不会是看上我徒弟了,想贬低我,然后从我手里将我徒弟抢过去吧?”白鹤先生警惕地问。 “我倒也没有那么卑劣。”陈院长淡淡道,“放心吧,你的徒弟谁都抢不走,我虽然觉得这孩子在你手上是被你糟蹋了,可藏书阁一直向他开放,以他的自学能力,想来是能逃过这一劫的。” “什么叫做能逃过这一劫,能够有我这样一个师傅,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怎么能够这样贬低我?”白鹤先生气得不行。 陈院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转头看了一眼林织云笑道:“好孩子,我家夫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织布绣花。在这方面是个行家,比她强了许多,她想拜你为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怎么能够让陈夫人拜我为师呢?”林织云被吓了一跳。 陈院长笑道:“女工方面你比她强,你当然就可以做她的老师,其他方面她比你强,你想跟她学也是可以的。” 白鹤先生又急了:“我家夫人也想跟着丫头探讨探讨绣花的事情呢,你可别又来横插一脚。” 陈院长倒是无所谓:“既然都想学,但又何必分开呢,全部凑到一块不就好了吗?反正家中女眷平日里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凑一块绣绣花,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既然你夫人也想学,我夫人也想学,我看这府城里还有其他夫人想学呢。” 林织云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群老先生们的夫人看上。 这些老先生可都是德高望重的,他们的夫人也全都是贤内助,十分受人尊敬和喜爱。自己要是真收了这些夫人们做徒弟…… 怕是要折寿的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几位夫人也知道林织云的为难,倒不会真的叫她师父,只不过是在松鹤书院里弄了个小堂屋,然后把想学的人一起聚集起来,说是大家一起交流经验,聊聊天就可以了。 林织云觉得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反正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趁着这个机会发展一下人脉,其实也不错。 裴敬康听到这些话以后就更嫉妒了,凭什么他跟沈君川比试,不仅帮助了沈君川,还帮助了沈君川的娘子? 与白鹤先生交好的那些老夫子们,大部分都是只有一个妻子的,如果林织云跟这些老夫人们打成了一片,那往后岂不是无形中帮沈君川了很多人脉? 裴敬康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之前想让沈君川名声扫地,结果自己才是名声扫地的那个人。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帮沈君川扬名了! 裴敬康是越想越气,要不是他年轻力壮的话,估计就直接把自己给气晕过去了。 裴敬康很想继续想办法报复沈君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院长已经警告过他了,如果他再针对沈君川的话,陈院长不会再由他争辩什么会,直接将他赶出书院的。 裴敬康心想就这样放过沈君川,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不过就算要继续报复沈君川也需要从长计议了,以后就算东窗事发,他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他了指挥别人去做的。 像这样的事情越是想要长得好,那就越得提前部署很多事情。只不过马上就要相识了,等相识一结束,沈君川就会离开府城,万一到时候他还没有部署好,岂不是白费工夫? 裴敬康想想便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是不是应该继续进行下去。 沈君川也很意外,区区一场小比试,而已他居然能够拿到这么多的好处。 结束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裴敬康,一眼就看出了裴敬康心底的不甘,知道裴敬康以后肯定还会找自己的麻烦。 说句实话,沈君川马上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因为只有这样裴敬康才能彻底的离开书院。 虽然已经被陈院长警告过的裴敬康这段时间会消停一些,只是他再怎么安慰也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做点出格的事情来。沈君川觉得,这样的人还是留着杀鸡儆猴比较好用。 不过现在杀鸡儆猴的效果也差不多了,毕竟裴敬康原本就是松鹤书院里拔尖的书生,虽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个,但是他已经能代表大部分人的水平了。 既然裴敬康是书院里顶尖的人才,那能与他差不多打个平手的沈君川,自然也有资格继续留在书院里。 而那些比裴敬康还要厉害的人才,心里基本上就只有书了,对其他的杂事不感兴趣,并不会来找沈君川的麻烦,所以沈君川觉得,这段时间他在书院里遇到的麻烦,虽然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但只要能够将裴敬康一个人解决了,就能够解决掉他大部分的麻烦。 事实证明沈君川想的没有错,自从那天开始,他去书院就要比从前顺畅许多了,再也不会有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甚至还冒出了几个想跟他做朋友的人。 沈君川倒是不急着交友,他之前在松鹤书院里就只有两三个关系好的,如今其他人的态度都转变了,但那两三个人的态度还跟他差不多。 沈君川觉得朋友贵精不贵多,有之前那两三个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林织云的日子也比从前自在了许多。 因为林织云是要过去交几位老夫人织布和刺绣的,所以她并不会做太过繁琐的东西,只会教老夫人们一些基础的款式和花纹设计。 这样一来沈君川再也不用担心林织云不会照顾自己的习惯了。 那几位老夫人家里都是有儿子有孙子的,他们都很懂得如何照顾小辈,一旦发现林织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肯定能够及时通知他的。 而且不会做太费神的款式,那就说明林织云不会太累了,沈君终于将一颗心收了回来,不怎么去担忧林织云了。 林织云知道以后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并不希望沈君川会一直为她分心。 林织云将那些老夫人的时候,顺便将沈君瑶一起带上去了。 原本沈君瑶是不乐意去的,她觉得自己如果,跟着林织云一起上山了,那何氏岂不是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家里? 何氏其实也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沈君瑶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但何氏坚持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强烈要求沈君瑶一定要出去跟林织云见见世面。 何氏已经发现了,她出嫁前一直被娘家宠着,出嫁后又被夫君宠着,之后父亲和夫君忽然离世,娘家人也不搭理她了,她性子软弱了,这些年一直都没能立起来,害得一双儿女一直被人欺负。 何氏觉得不管怎么样,沈君瑶绝对不能走他的后路,所以她希望沈君瑶能够跟林织云多学学,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把自己立起来。 林织云也不放心,何氏一个人呆在家里,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不忍心拒绝何氏。 游商家的那个老猎户虽然也是一个人在家,可是他们到底是一男一女,如果放在一块互相照应的话,肯定会被左邻右舍传出闲话的。 最后还是游商出去买了一个人回来说是会些粗浅的功夫,家里的活也都能帮忙做一些,而且年纪跟何氏也差不多,跟何氏应该聊的来。 游商买回来的那个人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大娘。 周大娘大约四十出头,据说从前是在将军府里给人做事的。只是前几年边境一直打仗,将军府一门上下所有男丁全都殁了,将军府里只剩下了一些孤儿寡母。 将军府的孤儿寡母们遣散了家里大部分下人,周大娘也就回了自己家里。可谁想到周大娘那个儿媳妇儿是个不孝顺的,她并不想多单养一位老人,于是就偷偷给周大娘下药,将人给卖出来了。 何氏惊讶极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给人做儿媳妇的吗?” 周大娘也很无奈:“我是那户人家的家,生子从小就是给人做下人的,后来是家中祖母可怜我,让我儿子恢复了良籍,我儿子才有机会娶到外面的女人。” “我那主人家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四五品的小将而已。不过因为祖母待人宽厚,所以每个月给我的俸禄有不少呢。之前主人家没有出世的时候,我每个月都会拿不少银子回去,我那儿媳妇看,这对我十分热情,我还以为她是打心眼里尊敬我这个婆婆的。可我哪里想到一旦我没办法拿银子回去了,还要他们养老,那儿媳妇儿就变了一副脸色说我是个赔钱货。” 周大娘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都只听说过长辈说晚辈是赔钱货的,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晚辈说长辈是赔钱货的。 可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呢,那个女人家里的条件也不怎么好,只是生的比较周正才被她儿子看上的。要不是嫁给了她儿子那个女人,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结果谁知道那女人居然如此没有良心呢?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周大娘心寒的还是她儿子的态度,那可是周大娘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儿子呀,因为她自己出身不好,她儿子好不容易恢复的良籍,所以周大娘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她儿子,希望她儿子能够过得好一些。 周大娘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将军府里忙活,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空出来陪伴自己的儿子,可她一直以为她跟他儿子的感情是很好的,毕竟她已经将自己能给的东西全都给他儿子了。 这周大娘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儿媳妇儿说她是累赘的时候,她儿子居然默认了! 周大娘骑士已经心灰意冷了,后来被卖掉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一直都沉浸在背叛的思绪里无法出来,因此被卖了好几次,那些主人家都很不满,将她继续往下卖。 一直到了现在,周大娘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都没什么人买。 游商在买人的时候也知道,按照周大娘现在这样的身子,起码得花几十两银子才能将周大娘只好。只不过几十两银子他还是能够掏得出来的,只有周大娘是个好人,能够保护好何氏就可以了。 周大娘也没想过,自己辗转了几次,居然还能遇到好人,给她买药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银子。 周大娘不由想起自己刚刚回到儿子家里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只是感染了一点风寒了,让儿子出去给自己买一副药,儿媳妇都能骂骂列列好久。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用说,家里就会有人帮她把药备好,还会有人给他煎药,让周大娘受宠若惊,她可是被买来的下人呀。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过了,上一回还是她主人家没出事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章 林织云见周大娘是个知道感恩的,性子也不错,与何氏很谈的来,这才放心地带着沈君瑶一起去松鹤书院了。 沈君川调侃道:“娘子果然要比我厉害的多了,我如今连松鹤书院的课都很少能蹭上了,结果娘子居然可以自己开课。” 虽然有白鹤先生的关系在,但松鹤书院很多夫子是不想沈君川来蹭课的。毕竟沈君川不是松鹤书院的记名,以后要是有出息了,那名声也只是白鹤先生,一个人得跟他们书院没什么关系,跟这些不小心被蹭了个老师更没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些,那几个夫子哪里还愿意让沈君川过去听课呢? 不过沈君川也不在意那些,他觉得不愿意被他蹭课得多少,有些心胸狭隘,一般心胸狭隘的人在学问上很难做到极致,所以那些人的课即使他听了受益也不大,远远比不上白鹤先生能教给他的。 因此他现在说这些话也只是调侃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算什么开课?不过是女子闲来无事扎堆凑趣罢了。”林织云好笑道,“你见哪个夫子开课不收束脩的?” “这倒也是,辛苦娘子了。”沈君川不由揉了揉林织云的头发。 沈君川心里明白,林织云跟那些先生的夫人们交好,对林织云虽然也有好处,但这点好处不如对他的大。 女眷们的交际总会影响到男人身上的如果,那些夫人队林织云印象不错的话,回去肯定会对自己的丈夫说他的好话,到时候受益更多的还是沈君川。 沈君川知道林织云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性子,和那些夫人们较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 林织云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辛苦的,她浅浅笑道:“其实我在那边过得还挺自在的,那些夫人们都很好相处,我与他们一起闲聊也挺开心的。而且我听说书院的夫子们经常会带着学生出去云游,有时候会将夫人们一起带上。所以那些夫人们都是见多识广的,这些日子我与她们闲聊,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呢,说起来我也是受益匪浅的。” 说到这些事情,林织云还挺高兴的:“那里头有一位绿柳夫人,画技高超,这几个她指点了我不少,我觉得自己比从前厉害了些许。” 做林织云这一行的总是要提前画好图纸的,林织云最近进画技进步了不少,心里头就很高兴。 “我要是多跟那位绿柳夫人学几次,说不定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那就好好学,反正有机会的不是吗?”沈君川笑道,“我还要在这儿待好几个月呢,有的是时间让你学。” 林织云可不觉得时间充沛,如今都快到八月份了,等沈君川考完乡试公布排名以后,那就是九月份了。如果沈君川没考上的话,他还能继续留在府城里学习,可如果沈君川看上了,他们就得尽快启程赶往京城了,毕竟春闱二月份就开始了,总得早些去京城准备才好。 仔细算算,其实真正能够继续学习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了。而且这一个月里,她还被教导其他夫人们刺绣。 林织云心想她在绘画方面虽然有些天赋,但也没有把握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取得巨大的进步,只能希望自己的悟性比自己想象的要高一点。 说起来,那些夫人们在与林织云熟悉以后也很意外,毕竟在接触之前,她们只知道林织云女红不错,却没想到她书画也很不错。 毕竟人人都说沈君川夫妇二人是从穷乡僻壤过来的,没什么见识。她们之前以为林织云或许会画些花样子,但没想到她也是专门学过书画的,比起很多小官富商之女都还强些。 “我听说云娘的父亲也是个教书先生,应该才学很不错吧?”绿柳夫人好奇道。 林织云笑道:“父亲是个秀才,琴棋书画都教过我一些。只是父亲去得早,后来借居的大伯家没那个条件,大多都荒废了。书画是因为描花样子都用得到,所以就重新捡起来了。” “我之前也见过几个绣活不错的老绣娘,经验比你要丰富些,但是画得没你好,可见你是一个有天赋的。”绿柳夫人笑道,“我看你夫君是个有出息的,日后你们去了京城大约要与不少官夫人打交道,之前丢掉的那些,不如全都捡起来好了。” “啊?”林织云整个愣住了。 她之前觉得这个月里好好学画画都有些吃力的,结果绿柳夫人居然想让她把琴棋书画全都捡起来,这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何必这么惊讶?”绿柳夫人好笑道,“不管怎么样,多学点总是好的。除了琴棋书画,插画和茶艺也要懂些,这样到了那样的场合才能不露怯。” “能跟着几位夫人多学些东西是我的福气,只是我与夫君能在府城待多久也是未可知,就目前这点时间,我只怕连皮毛都学不会。” 林织云也觉得这些东西自己应该都学一些。日后沈君川要是真进了官场,她也用得着。虽然沈君川并不会要求林织云为他做点什么,可林织云就是一门心思的想替他打算。 但是如今时间紧迫,林织云觉得与其每样都学点皮毛,还不如专心先学画画,毕竟这个是她最经常要用到的。 “我之前虽然琴棋书画都学过一些可是学琴的条件不好,只是粗略地学了指法和音律。至于下棋那就更不擅长了,因为我父亲也不擅长这个。”林织云又道。 “那倒也不要紧,如果实在不擅长下棋,暂时放在一边也是可以的,学琴的话明天浪白鹤夫人教教你,要是你有这个天赋,直接放弃就太可惜了。至于插花和品茶,只要学点皮毛,日后不会完全插不上话就可以了。” 林织云听后有些心动,又觉得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来,至于能够学到多少,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二天林织云去那里的时候,发现白鹤夫人居然专门给她准备了一把琴,说是直接送给她的。 林织云受宠若惊:“这个我不能收的。” “这有什么不能收的,你们家但凡有些什么好东西都会专门送我们一份。那我送你一些小东西又有何妨?”白鹤夫人笑道。 “可是这个太贵重了。” 林织云对琴虽然不够了解,但也看得出来,这把琴没有两三百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这有什么贵重的,比这个好的琴,我们家里还有好几把呢。再说了,我们两家是师生关系,做长辈的给晚辈送一些东西又有什么呢?”白鹤夫人笑道,“你只管放心收下便是,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做点好东西孝顺我就是了。” 林织云这才将东西收下。 在这个年代,师徒的关系跟父子也差不了多少。因此他们两家关系确实亲近,白鹤夫人对他们而言也是相当于伯母之类的长辈,所以白鹤夫人送她点东西,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只要她日后有所回馈,能够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林织云弹琴的天赋比下棋的天赋要好一些,白鹤夫人对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让她熟悉音律和指法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在府城的时间可能不长,所以只要先熟悉音律和指法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你将这几本琴谱带回去慢慢学就是了。” “这……”林织云觉得这些琴谱比那把琴还要贵重了。 “这些都是我另外抄录的,你收着就是。”白鹤夫人笑道,“你夫君是我夫君的弟子,我也想说你这样一个弟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绿柳夫人听了这样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我都教了她好些天了,你现在才来截胡,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吗?” “这算什么截胡呢?论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的呀。”白鹤夫人理所当然道,“你不过是花草画得比我好些,就先把人截了去。可是论人物,论野兽,那都是我画得更好吧?云娘刺绣也不能只绣花啊,偶尔也需要用到人物和兽类的吧?” 林织云眼睛一亮,十分心动。 林织云同绿柳夫人一样,都是比较擅长画花草山水的,在人物方面和禽兽方面都有些欠缺,如果可以的话,她的确想在这方面多加练习,能有个师父带着再好不过。 “你们两个有什么可争的,论书法,你们又有谁比得过我呢?”清兰夫人笑道,“不如云娘再跟我学几天书法?而且论起品茶和插花,你们又有哪个比得过我呢?” 林织云越发受宠若惊,她也见过清兰夫人的书法,的确比她强出许多。如果能够跟清兰夫人多学学的话,她也是愿意的。 “你的确厉害,可是云娘都说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继续留在府城学习了,你们有什么能教的好好教她就是了,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争吵呢?”梅花夫人无奈道,“说起来我还想跟云娘多学学绣花呢,结果全被你们打乱了。” 梅花夫人是这些夫人里头最和气的,也是学绣花学得最认真的一个。要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了怕没面子,只怕都要直接拜林织云为师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看得出来你是想学的,只是你并没有什么天赋。与其让你浪费这个时间,倒不如让云娘多学学对云娘有用的东西。” 这几位夫人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因此平时开玩笑的时候也比较随意,并不怕伤到对方。 梅花夫人听到这话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天赋就不让我学了,不是?” 清兰夫人笑道:“你要学就趁着云娘还在府城的日子好好学,我看云娘很快就要去京城了,到时候云娘的时间就归我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十分惊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云娘去京城以后他的时间就闺女了” “自然是因为我家那口子很快就要到京城去了呀。”清兰夫人笑道,“你也知道我家那臭小子前两年去了京城的弘文书馆教书,如今他想要孝顺我们,就写信催着我们夫妻两个去京城投奔他呢。” “哟,你家那小子倒是个孝顺的,只不过他也不是第一回写信给你们夫妻俩了,怎么这回你们夫妻俩就愿意过去了呢?” “我从前是想着,我们夫妻两个都离开京城二十几年了,对那边已经不算熟悉了。平日里我家那小子去弘文书馆教书的时候,我们两个老的在家里该多无聊呀。可这回不一样了,这回他媳妇不是怀孕了吗?” “敢情你今天过来是特意跟我们炫耀的,压服亩了,看你以后还有脸说你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一个。”绿柳夫人不满的捏了一下清兰夫人的鼻子。 清兰夫人笑道:“我现在当然不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小的了,现在最小的难道不是云娘吗?等到云娘去了京城以后,也多个人陪我说说话了。到时候云娘还可以继续教我们刺绣,你们这些现在学不会的,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说得好像只有你能去京城一样,我听说阿梅也快去京城了吧?” 梅花夫人笑道:“那老头子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回去就劝劝他。”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现在一个个都只喜欢云娘了吗?”绿柳夫人不满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为了云娘去京城了,那到时候这府城里还有谁陪我一块玩呢?” “白鹤先生不是不愿意离开府城吗?所以白鹤夫人肯定是会继续留在这里的,反正原本就是你们两个最要好,以后就留你们两个如胶似漆吧。” 林织云听着这些夫人们打闹,人本是觉得挺好玩的,不过听到最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要说哪里怪怪的,她又说不上来,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默默低头绣着手里的花。 想到自己马上就会离开府城,林织云也有些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府城,而是舍不得这些这段日子一直陪伴她的夫人们。 林织云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她大概又要被沈君川教训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可能好好休息了,她想要在离开之前给这些夫人们都送上一份小礼物,用来报答这些夫人们这段时间里她的照顾和教导之情。 沈君川知道了他的决定以后倒是没有生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夫人们既然照顾了你那么久,但凡你是个有良心的,都不会直接这样离开,送点礼物什么的很正常,我也正在想等我离开以后,应该给白鹤先生送点什么。”沈君川笑道,“不过这一回要送什么,就由我自己一个人想好了,你可不要插手,毕竟我才是给他当徒弟的,总不能事事都要你来代劳,那样的话我这个弟子也显得太没有良心了。” 林织云笑道:“可我是要给白鹤夫人也准备一份礼物的,到时候只有白鹤夫人有,白鹤先生却没有,白鹤先生不会觉得我失礼吗?” “这有什么好失礼的,你难道还要给其他的先生们都送东西吗?这样的话,这段时间你哪里还有时间出门,只怕得天天在家里辛苦呢?”沈君川白了林织云一眼,“好了,先生们的礼物就交给我一个人准备吧,你只要将夫人们的礼物都准备好就可以了。毕竟那些先生们主要是来照顾我的,对你也没有什么恩情。” 林织云笑道:“谁说那些先生们对我没有恩情呢?你是我的相公,他们照顾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恩情了。” “倒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说甜言蜜语,讨我欢心。”沈君川忍不住刮了一下林织云的鼻子,“你这段时间怎么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勾的我有些心痒,可你也知道乡试在即,我这个时候是不能被诱惑的。” 林织云笑道:“你是我夫君,我相信你的定力,你绝对不会轻易被诱惑的。” “我要是真的不会被你诱惑,又怎么可能才见了你两面,就答应你换亲的事情?” 沈君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又有些后怕。 当时林织云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对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就提出了要那个男人娶她的要求。虽然把选择权都给了那个男人,可这丫头生的貌美,大部分男人都会见色起意的吧? 也亏得这个丫头是遇到了自己,要是遇到一个没良心的,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林织云听了沈君川的话倒是有些高兴,这说明沈君川一开始就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那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提?” 虽然想起当初的事情,林织云觉得有几分甜蜜,只不过也有些羞耻。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当时才见了沈君川两次,就放心地将自己全部交托给沈君川了。 其实后来回想起来,林织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吧,她就是本能的信任着沈君川,而沈君川也的确值得她信任。 可丈夫虽然是要经常夸的,但也不能天天夸他,要不然以沈君川的性子还不得翘起尾巴来? “我从前也不是笨嘴拙舌的,最近跟那些夫人们呆在一块呆习惯了,有些话居然也就顺口而出了。”林织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道,“你不知道那些夫人们的甜言蜜语,就跟不要钱一样的天天往外流,而且他们说甜言蜜语的对象全都是彼此,而不是他们的夫君,这就很有意思了。” 沈君川并不觉得这些有意思,他当初混不吝的时候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龙阳磨镜都有所了解,虽然他觉得那些夫人们都是开玩笑的,但要是教坏了他娘子可怎么办? 沈君川心想,她家娘子原本就对貌美的女子比别人多了几分耐心,要是再了解了磨镜之好,以后针对貌美的女子生出点什么想法来,他的头顶岂不是就绿了? 虽然这样想似乎不太好,但沈君川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大概人在乎一件事情以后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我看没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听那些夫人们胡说八道,把该学的东西学过来就是了,打打闹闹什么的并没有什么意思。”沈君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要是喜欢跟人打闹的话,不如找几个同龄女子?” 沈君川觉得同龄女子说话可能没有那么奔放,不会让林织云了解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织云并不知道沈君川在紧张些什么,不过她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先生们的礼物都交给你来准备吗?不知道你准备送先生的一些什么东西呢?” 林织云觉得上回他们送给白鹤先生的礼物,好像声势太大了,这个时候再给其他的先生们送东西,那些先生们都会将期望拉高,万一他们送的东西不符合那些先生们的期望,可能不太好。 沈君川摇了摇头:“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告别知礼罢了,这些礼物也没必要准备的太重。之前给白鹤先生准备了厚礼是因为白鹤先生过寿呢,其他先生又没有过寿,而且跟我们家来往也不密切,没必要太多礼。” 林织云笑道:“话虽如此,但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这份礼物总得有些特点,能够体现出你的心意才好。” “要体现心意的话,最好就是自己亲手做的,既然如此,我给他们每个人都弄点木雕吧。” 沈君川这段时间经常被白鹤先生戴着跟那几位先生交流学习,因此对那几位先生们的喜好多少都有些了解。按照那几位先生的喜好调一些他们喜欢的木雕,沈君川觉得这个并不难,而且他做木雕的手艺还不错,又好又快,不用多少时间就可以全部搞定。 当然了,给其他夫子们送点木雕就可以了,但是白鹤先生是他的师父,对他毫不藏私,除了木雕以外,他肯定还得给白鹤先生送点其他东西。 这个其他东西就难到沈君川了,他一时之间还想不出自己应该给白鹤先生送点什么。 白鹤先生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肯定就是那个能飞的木鹤了,只是那个木鹤他根本就做不出来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林织云根据每个夫人的喜好专门为她们定做了一套绢花头饰,一把绣扇,和一方帕子。那几位夫人都喜欢得不得了,纷纷夸赞林织云。 林织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她专门设计的,帕子和扇子都特意弄了双面绣,但这些东西比起苏家当初下的订单可要好做多了。 看着这些夫人们高兴的样子,林织云就觉得这段时间自己以来的所有辛劳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比起赶苏家订单或是给白鹤先生做贺礼的时候,这些还算不上辛劳。 林织云舍不得那些夫人们,那些夫人们也舍不得林织云。她们原本就给林织云准备了小礼物,如今见林织云送给他们的东西,都很符合他们的心意,便又往那些小礼物里添了一两件首饰。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林织云对别人一向都很大方,唯独对自己小气,很少会买金银首饰,头上戴的不是自己做的绢花,就是沈君川送给她的木簪。 这些夫人们都觉得像林织云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子就应该好好打扮自己,既然林织云自己舍不得买,那他们就送给林织云一两件,反正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也不值几个钱。 林织云收到东西以后,就明白了这些夫人们的意思,心里十分感动。 那些首饰对林织云而言其实都是贵重的,只是比起那些夫人们送的其他东西,这几件首饰的确只是个添头,算不得什么。 这些夫人们送的大多都是珍贵的孤本,有失传已久的琴谱棋谱,有已故名才的真迹抄本,甚至还有一本专门记录机关的,给林织云的小书库又添了不少好东西。 林织云最喜欢的一套也是这些礼物最厚重的一套,用彩绘记录了近三十来宣朝各地流行过的提花与绣纹,林织云翻了几页就觉得受益匪浅。 这套书可是大宝贝啊,也不知道绿柳夫人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书价格不便宜就不说了,而且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毕竟现在印刷还不能用彩色的,像这样的书籍根本就难以流传,更像是有些人自己记录来做参考和给弟子学习的。 林织云看着那本书,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她也想要亲手绘制这样一本书。 不过她也不干那些拾人牙慧的事情,她想要将自己设计出来的络子、绢花、绣纹、提花都画一份下来保存。以后要是收了弟子,也可以将这样一本书传下去。 林织云越想兴致越高,便趁着兴起的时候去了一趟府城里颇有名气的云墨书社。 云墨书社除了书以外还卖文房四宝,也经常为贫寒的学子们提供一些抄书的活儿,所以里面还会卖一些功人自己装订的东西,甚至还提供了许多模板。 林织云先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模板,跟着书社老板学会装订以后,就买了四份的量,决定将自己做的几样东西分册而画。 她买的有些多,书社还送了好大一个盒子给她,堪堪将那些东西塞满。林织云见了就有些发愁,这么多东西她要怎么拿回去? “这位夫人是买了太多东西不好拿吧?不知道夫人是住在何处的?”云墨书社的掌柜是个热心的,看见林织云犯难,便主动上前询问。 林织云便报了那条街的名字。 掌柜闻言笑道:“原来夫人是住在那里的,那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往我们这订东西,今天店里原本就有伙计要往那里跑一趟的夫人,不如将这些东西交托给我们,到时候一起送过去好了。” “这样也好,那就麻烦掌柜了。” “并不麻烦,送货上门的话,要另外添两文钱。” 林织云爽快地掏了钱,如今他们家赚的还不错,区区两文钱而已,并不被她放在眼里。更何况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虽然挺近的,但是两文钱还是给少了。 只不过这样的书社除了钱以外,更看重的是人情,所以除了书以外,其他地方的收费都会便宜一些,尽量给人方便。 那些东西送回去的时候,沈君川正好从书院回来,他见林织云根本就接不住那个盒子,连忙上去搭了一把手。 “娘子,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回来?”沈君川十分好奇。 “是这样的,我想做一本画册。”林织云将自己的想法大略的跟沈君川说了一下。 沈君川闻言笑道:“我觉得娘子这个主意很好,我看娘子画出来的很多图文都比外头卖的要好看呢。要是外头有人知道娘子手里画了这样一本画册,肯定都会抢着来要的。” “你可别夸我,对了,你给白鹤先生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林织云笑着问,“我这边连回礼都收到了,你不会还没准备好吧?” “差不多了,等明天我就拿回来让娘跟谢大叔试试。” 沈君川之前是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送些什么。后来他看见白鹤先生做了几十年的藤椅磨损的厉害,便决定亲自给白鹤先生做一把椅子。 不过这把椅子可不太一样,沈君川利用之前,从书上看来的一些东西在椅子上安插了几个小机关,可以帮人捶肩捶腿的。 沈君川自己已经试过了,感觉还行,只不过他还年轻,自认为身子骨比老人家要硬了许多,所以决定让真正的老人家过来先试试,如果老猎户也觉得不错的话,那么交由白鹤先生应该也是合适的。 第二天沈君川就将这把椅子带回来,让何氏跟老猎户尝试了,何氏跟老猎户对这把椅子都是赞不绝口的。 沈君川见家里两位老人家都很满意,便将这椅子送了上去。 这样的椅子他目前一共做了两把,毕竟白鹤先生家里还有一位白鹤夫人不是吗? 白鹤先生与自己的妻子还是很恩爱的,沈君川敬重白鹤先生自然也会敬重他的夫人。更何况白鹤夫人还很照顾林织云,仅凭着这一点,沈君川都不会把白鹤夫人忘了的。 白鹤先生收到那两把椅子的时候,果然很高兴,他最喜欢这种带点小机关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机关还能让他舒服。 “你小子也算有心了,背上敲的那几个地方都是我经常会酸的地方。”白鹤先生笑道,“你送这样的礼物我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被外人知道了,又要说你谄媚讨好,不思进取。” 沈君川笑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好了,只要先生不会误会我就可以了。” “我自然明白你是一片孝心,我当初会收你为徒,也是因为你在木工和机关方面都很有天赋,只可惜这些东西我都没能教给你的。之前送你的相关藏书,我这还剩最后一箱,你全部拿去吧。” 白鹤先生给的也十分大方,这些东西虽然是他这大半辈子收集来的珍藏,可落在他手里却没有什么用处,只能让宝贝蒙尘而已。 “至于其他的,我能教的都尽量教给你。只可惜马上就是乡试了,更多的也来不及了,不过就你之前学的那些,要应付一个乡试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弟子这段时间都心里有数,先生就放心吧。”沈君川抱着那些书很开心,“其实就算先生,有些东西教不了我,也已经很好了,因为先生对我几乎不曾藏私。” 白鹤先生只是在机关方面毫无天赋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鹤先生总是对他心怀愧疚。沈君川觉得,就算在机关方面白鹤先生无法指导自己,可是在科举方面,白鹤先生却给了自己很多帮助,这样怎么看都是他欠了白鹤先生的,他实在不明白白鹤先生为什么会觉得内疚。 不过不管白鹤先生是怎么想的,他都会好好孝敬白鹤先生的。 白鹤先生见沈君川这样,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于是又给沈君川送了一副珍贵的文房四宝。 沈君川家底薄,对于这些东西不太欣赏的来,只看得出全都是好东西。他推辞了几下以后见白鹤先生坚持也就收下了,根本不知道日后被徐博闻看到了,会给徐博闻带去多大的打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乡试那天沈君川一大早就起来了,该带去考场的东西,早在昨晚林织云就都帮他收拾好了。那些东西差不多都是很久之前林织云和沈君川就考虑好该带的,除了一方墨。 那一方墨就是白鹤先生那天送给他的文房四宝中的一块墨,沈君川因为对这些东西不够了解,到手之后他不会像其他学子那样珍而重之,而是先拿过来试着用用看。 原本他就知道白鹤先生送给他的东西应该都是好东西,但具体哪里好,有多好,他却是不太清楚的。 不过用过以后沈君川就知道了,这大概是他目前用过的最好的墨水,不仅写起来很顺手,那味道也令他很舒服。 从前沈君川县里买的内线墨水,多少都有些臭味。后来到了府城,他买的墨水就没有那种味道了,有些甚至还有淡淡的墨香。但是那些味道都没有这个好玩,这个上头居然还隐隐带着梅花香。且那位到有些清冽,叫人闻着就神清气爽,非常提神。 沈君川觉得这样的好墨水,一定是要带到考场上去的,这样在考场上觉得疲惫的时候,也可以靠着这股香气提神。 既然这样的墨水都带上了,那笔和砚台也可以一起带过去。至于纸的话,只能用考场上提供的纸,所以他就不另外带了,否则很容易被认为他是要带去打小抄的。 沈君川就这样提着一大篮东西去考场,被检查的时候徐博闻正好站在他边上。徐博闻看到沈君川朝出来的笔墨砚,嫉妒的眼睛仿佛都要滴出血来,红的吓人。 沈君川一转头看到徐博闻的眼睛都被他吓了一跳:“徐兄这是连着好几日都没休息好了吧,眼睛怎么红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就不劳烦沈兄操心了。”徐博闻语气不善,“不过沈兄现在应该也不会操心这些事情吧?抱上了白鹤先生的大腿,沈兄白得了多少好东西,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好好念书考试就可以了,还真是让我羡慕至极。” 徐博闻的确羡慕的不行,他第无数次的在想,如果当初他遵从自己与林青山的约定,娶了林织云,那现在沈君川得到的一切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沈君川带来的那套笔墨纸砚,沈君川自己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徐博闻却是一清二楚的。 徐博闻这人原本就有些虚荣,考上秀才以后受到无数追捧,眼界也开阔了不少。自从开阔了眼界以后,他对这些价格高名气重的东西就格外在意。他知道这套笔墨纸砚里的笔墨砚都是曾经一位很有名的诗人留下来的,那位诗人身家无数,所用的东西都是当时最好的。这一套笔墨纸砚更是别人特意打造出来讨他欢心的,也是他用过最多年的。 因此不论是实用程度还是收藏价值,在当时的笔墨纸砚当中都是绝高的。 不过他传下来的那些纸已经有些泛黄了,白鹤先生给了他一叠,又另外挑了一套京城流传过来的目前卖的最好最贵的纸放入其中一并送给了沈君川。 徐博闻要是看到那一套新纸的话,肯定也会嫉妒的。 如果沈君川只是一个陌生人,徐博闻看到他什么东西都用上好的,只会羡慕忌妒,并不会有更多的情绪。 可是这个人变成沈君川就不一样了,他小时候就嫉妒过沈君川比他家里有钱,后来沈君川家到中路过的日子比他还差,他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看着一个一直以来都过得比他差的人,忽然就走到他前头去了,他怎么都不可能服气的。 更何况沈君川是娶了林织云以后日子才好过的是他原本的未婚妻,这叫他怎么能够忍受呢? 沈君川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啊! 徐博闻怎么都无法接受他自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实。 沈君川有些受不了徐博闻阴阳怪气的样子,从前沈君川就觉得徐博闻这个人很虚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歹表面上好看呀,现在忽然阴阳怪气的,说话都泛着酸,连眉眼都变得刻薄起来,这就有点伤人眼睛了。 “遇到白鹤先生这样的好师傅是我的荣幸,被人羡慕也是应该的。”沈君川毫不客气地笑道,“不过徐兄也很值得令人羡慕呀,拿着家里妻子的钱去外头……啧啧啧,多的我就不说了,徐兄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沈君川没打算在这天寻他晦气,所以说话也是点到即止,说完就直接进了考场,懒得再理徐博闻。好在徐博闻的位置,离他还挺远的,也就不怕考试的时候还要看了徐博闻那张臭脸了。 不过徐博闻居然被分到了臭号,沈君川一想到这里就幸灾乐祸。他觉得徐博闻最近还挺暴躁的,不知道到了臭号边上以后会不会更加暴躁? 如果是那样的话,徐博闻要想在乡试取得好成绩就有些困难了。 相识这几天,沈君川倒是发挥的不错,每回觉得累了闻闻墨香或者喝点林织云给他准备的薄荷茶就能提神醒脑。 而徐博闻就跟沈君川想的一样,他原本就有些暴躁,分到臭号以后就更加烦躁。 虽然臭号第一天是没什么味道的,但是谁都知道第二天肯定会有味道出来了,所以徐博闻在刚坐下的那一刻就觉得焦躁。不过第一天味道淡淡地倒是还好,可是之后味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徐博闻的心情也就越来越糟糕,走出考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回答题答的怎么样。 出了考场以后,徐博闻就看到了前来接他回去的林绣月,顿时就更加暴躁了。 徐博闻一点也不想看见林绣月,他觉得要不是林绣月母女两个合起伙来骗他,他根本就不会上林家的当,也就不会娶了林绣月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更不会被沈君川再次爬到头上去。 “你终于出来了,你这回考的怎么样?肯定比沈君川要强吧?”林绣月紧张的问道。 徐博闻听到沈君川的名字,不由在人群中寻找沈君川,很快就看到了沈君川和林织云一起离开的背影。 “我为什么要考得比沈君川强?”徐博闻冷笑道,“烂锅配烂盖,你也不比林织云强不是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还不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这样问的吗?”林绣月有些莫名其妙,又受不了徐博闻将自己比成烂锅烂盖,“你自己还不是一直都嫉妒的沈君川,都希望自己能够超越沈君川,想都想了,还不许别人提吗?” “说的你好像不嫉妒林织云一样,你还不是嫉妒她从小就比你好看,家里比你有钱,用的东西都比你强?你当时唯一得意的就是你订了一个比她强的未婚夫,就是沈君川。”徐博闻冷笑道,“后来你觉得我比沈君则常所愿,却发现我比不过沈君川,你是不是要与我和离了,再去找沈君川死灰复燃呢?”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比不过沈君川呢?”林绣月不可置信。 如果沈君川科考都比徐博闻强的话,那她当初闹死闹活的要换亲又成了什么呢?就是为了白白便宜林织云吗? 林绣月心想现在徐博闻对她又不好,如果沈君真的愿意接受她的话,她肯定是要跟徐博闻和离和沈君川在一起的。 可问题是沈君川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换亲以后,他怎么可能还会原谅自己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徐博闻和林绣月在吵些什么,林织云与沈君川是完全不在意的,左右都跟他们没关系。就算跟他们有关系,他们也会想办法变成没关系。 反正他们是不愿意跟徐博闻两口子有什么牵扯的。 一回到家后,沈君川就立刻去洗了个澡,热水早有何氏帮他备好。不过沈君川却觉得不够,让人又备了一份,他要洗两遍呢。 林织云头一次看见他洗澡那么勤快,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就去厨房给沈君川准备一顿大餐。 沈君川出来的时候林织云还在厨房里忙活,何氏在里头帮忙打下手,沈君瑶见沈君川出来了,就好奇地问沈君川考场里是什么样的,这几日又是什么流程? “听说你们吃喝拉撒全都在那里头,也难怪大哥你一回来就要洗两次澡。”沈君瑶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受不了。 沈君川笑道:“这一待就是九日,确实难受。不过我们都不是最难受的,徐博闻才叫真的难受呢。那家伙被分到了臭号,听说这几日煎熬的很。” 臭号离茅厕最近,茅厕味道一重,就很刺激人。徐博闻为了隔绝那个刺激的味道,先是用手帕堵住了自己的鼻孔。闻不到味道的时候确实会感觉好一点,可是人也不能一直不呼吸呀!被堵的难受了,他就忍不住张开嘴巴呼吸一下,然后嘴巴里就留下了那个臭味。 这可比闻到臭味还要难受,感觉是吃进去了什么不该吃的臭东西。没有办法徐博闻,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听说还吐了一会儿,最后又将手帕拿下来了。 可是闻着也难受啊! 他心志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最后几天过的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可能考好。 就算沈君川一向都不喜欢徐博闻,在听说了这几天里徐博闻的处境以后,都忍不住开始同情徐博闻。 沈君瑶听到后却是幸灾乐祸的:“活该,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倒霉了才好呢,真要让这种白眼狼搞上去能当上大官,那苦的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 沈君川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过像这样的大实话,咱们在自己家里低声说两句也就算了,到外头可就不能这样说了,要不然最先连累的就是你自己的名声。” 沈君瑶笑道:“大哥放心,我可是你的亲妹妹,我是不是那种碎嘴的人,你不知道吗?” 林织云听了这事也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徐博闻这回考得如何都跟他们家没关系。但起码徐博闻考得不好,林绣月也就不会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功名利禄之类的东西林织云虽然不那么在意,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天天被人莫名其妙的辱骂呀。 徐博闻暂时考不上举人的话,那自己耳根子肯定能清净点,这对林织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 家里倒是没有人问沈君川觉得自己考的,怎么样毕竟考都考完了,现在问这种也没什么意义,直接等结果就行了。比起考的怎么样,他们更关心沈君川这九天里面在里头有没有受冻挨饿,身体是否有哪里不适。 好在今年九月也不是特别冷,沈君穿在里头,除了洗澡不方便以外,其他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过一想起不能洗澡他就浑身难受,吃好饭以后他又让人烧热水洗了一次。 这边两家人其乐融融,那边徐博闻跟林绣月两口子相处得可不太愉快。 原本在考场大门口的时候,他们俩就吵了一架,等到林绣月后知后觉的发现徐博闻身上臭不可闻,便不自觉的退了好几步远。 原本徐博闻也是不爱跟林绣月亲近的,可是他一看到林绣月眼里的嫌弃就很不服气了,主动朝林绣月靠了过去,林绣月越是要躲着他,他就越要往林绣月跟前凑。 林绣月凭什么嫌弃他呢?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林绣月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府城。而且自己成精的时候,好歹也是一个秀才,村子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挑吗?说句实话,林绣月这种好吃懒做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可谁让他被王氏给哄骗了,错将鱼目当珍珠白白的错过了,真正对他有帮助的女人,最后娶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回来。 虽然徐博闻暗中跟鲁家进行了交易,但是他对鲁家的姑娘其实也不怎么满意。鲁家的女儿有那么多,谁能保证分给他的那一个就是有本事的呢?而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比林织云有本事了吧,否则一鲁家的条件怎么可能一直到现在都默默无闻呢? 最主要的是,如果他真的休了林绣月娶了鲁家的姑娘,那么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抛弃糟糠吃软饭的负心汉。而且鲁家虽然会在金钱方面给他提供一定的帮助,但是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掣肘他。 徐博闻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牵制,如果他一开始取的就是林织云,那么就不用烦恼这个问题了,林织云能够赚到的钱虽然不及鲁家多,但是足够他赴京赶考了。而且林织云还是个孤女,除了附加无依无靠,根本不可能掣肘他,只能反复的被他索取。 可惜了,这么好利用的一个人,居然就这样被他活活错过了。而且这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偏偏被他亲手推开了。 徐博闻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想着这些事情了,因为不管他怎么想都无法弥补回来了。就算林织云现在过得再好,但那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对于别人用过的女人,他是不可能再去挽回的。 可他如今的日子不如之前的滋润,看着比他滋润无数倍的沈君川,就忍不住一直回想这些让他难受的问题。他原本还想在乡试上取得佳绩,好压过沈君川一头。 可是现在他并不能确定沈君川到底有没有发挥好,但他自己是肯定没有发挥好的,能否压过沈君川,实在难说。 事实证明,这一回乡试他的确没有办法压过沈君川。 因为乡试的那几天,徐博闻的状态一直都很差,因此这回他名落孙山,根本就不在榜上。而沈君川却考得不错,居然在第十七名。 放榜那天徐博闻都没有出去看榜,只是托边上的邻居帮忙打听了一下,跟他一同从岱云县过来的几位学子都考得如何。 那邻居也是一个憨厚的以为徐博闻是个谦谦君子,虽然徐博闻自己落榜了,但是同乡能够考上徐博闻一定也会高兴的。 “这回你们岱云县的成绩还挺不错的,听说你们岱云县这回一共来了八人,考上举人的就有五个呢。其中考得最好的是一个姓沈的,好像叫沈君川竟然考了第十七名呢。” 那邻居说话的时候,林绣月正好端茶出来,听到这句话,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全都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嫂夫人这是怎么了?” 那邻居愣了一下,转头看见徐博闻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不由心里犯怵。 徐博闻笑道:“内子近来身体不适,闹出什么笑话还望杜兄别见怪。” “既然嫂夫人身体不适,那我就先回去了,徐兄好好照顾嫂夫人吧,不用送我了。”杜学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见了徐博闻都觉得对方是个好相处的,偏偏今天他说玩沈君川的事情以后徐博闻,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奇怪,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打人似的,那眼睛红的,居然满目凶光。 而且徐家那位嫂夫人也很奇怪,他刚进门的时候,那位夫人看着还挺正常的,偏偏也是在他提到沈君川名字以后对方才失态的。 杜学子虽然憨厚,但人又不傻,不禁开始好奇那个叫沈君川的,到底跟他们夫妻俩有什么恩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因为没能考上举人,徐博闻也没脸继续待在府城了,知道成绩以后,便连夜带着林绣月往回赶了。 林绣月对此十分不满,她头一次觉得徐博闻这样没用,连沈君川都能考上举人,而且名次不错,徐博闻却连榜都上不去。 林绣月都不太想回去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她回去以后会面对怎样的盘问了。无疑就是徐博闻这次考得如何?是否考上举人了?哎呀,怎么能够没有考上呢?明明徐博闻才是他们村里第一个秀才呀。 怎么沈君川都考上了,徐博闻还是考不上呢? 面对这样的盘问,林绣月自己没脸不说,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回答,最后肯定都会让涂氏和徐博闻埋怨的,简直就是怎么都讨不到好,还会落得一身骚。 更何况现在徐博闻早就不是从前翩翩君子的模样了,徐博闻现在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会出手打她。 如今徐博闻就这样黑着脸,等她回去以后还不知道要面临怎么样的毒打。 林绣月心想等她回家以后就得先回娘家躲着,绝对不能让徐博闻有机会打她出气。 马车停下的时候,林绣月就开口了:“相公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待在府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爹娘了,我想爹娘肯定也会担心我的近况,所以我想先回去跟他们报个平安。” 徐博闻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你不就是怕我会出手打你,所以想赶紧跑了可是林绣月你跑得过今天难道还跑得了一辈子吗?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一天你就不会有一天的好日子过。” “相公又何必说这样的话伤人呢,我真的只是想要回家看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相公不愿意的话,我就……” 如果想要以退为进的话,现在应该说的是如果相公不愿意的话,那我就不回去了。 可是林绣月不敢呀!她害怕自己一说出这样的话,徐博闻就会立马将她拖下车,然后将她毒打一顿。 林绣月之前在府城的时候就被徐博闻打过好几次了,她现在一看到徐博闻阴沉的脸的样子就有些害怕,根本就不敢赌这一把。 “娘子又何必表现得这样小心翼翼呢,你相公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你想要回去看看岳父岳母,我又怎么会拦着你呢?”徐博闻说这笑意更冷,“只不过娘子可得想好了,你今天这样一去以后也不用再回徐家了,我过几天会找人把休书送上。” “相公怎么能够说这样的重话呢?你我夫妻二人也是同甘共苦出来的之前相公,日子紧凑的时候,我娘家可是出了不少钱的,如今你有一点点不顺心就想休了我吗?”林绣月不满道。 说实话,林绣月早就不想跟徐博闻继续过下去了,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水深火热的,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只是林绣月一想到林家前期给了徐博闻那么多钱,现在空手回去她就不甘心,她总得从徐博闻身上捞点什么才能证明这段婚姻没有白走一趟。 就算什么都捞不到,她也得把之前投出去的那些钱全都拿回来啊,她可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她爹娘肯定更不愿意。 要是就这样空手回去了,家里所有人都会埋怨自己的,林络星肯定更要嘲笑自己了。 可是不离开徐博闻也是不行的,如果她不离开徐博闻的话,迟早会被徐博闻活活打死的。 徐博闻笑道:“娘子又何必说得这样情真意切呢,娘子在想什么?难道我会不清楚吗?你不就是怕白白损失了一笔钱,然后什么都捞不着吗?多余的东西我不会给你,毕竟我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我家一直被你弄得鸡飞狗跳的,我没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 林绣月不满道:“我哪里将你们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了,明明是你娘自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能怪我吗?像你娘那样的脾气,天底下没有一个媳妇儿能跟她好好相处的!” 林绣月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一开始对涂氏也是孝敬的,只是涂氏知道自己不会刺绣以后,就天天鸡蛋里挑骨头,时时刻刻都在找理由骂她,好像把她贬低到尘埃里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林绣月从小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她当然受不了了,一开始还看在徐博闻的面子上忍着,可是后来徐博闻都对她不好了,她又何必忍着呢?于是她就开始跟涂氏吵架了。 只是她没想到徐博闻会因此变本加厉,开始动手打她了。 “我当初去游学的时候,你们林家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是鲁家给你们的礼金,我可以还给你。另外你们林家零零散散的还给了我一百多两银子,我给你凑个整,一共给你七百两银子。你拿走这笔钱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过来打扰我,否则我要你们林家上下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徐博闻冷冷道,“或者你也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跟你们林家伸手要任何一分钱,你也不许跟我讨要任何好处,否则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林绣月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很想现在拿了钱就跑,可是她并没有把握自己能够管好林家上下所有人,如果她管不好的话,这次跑岂不是白跑了? “怎么你现在选不出来吗?如果娘子实在选不出来的话,为夫可以帮你选择呀。” 徐博闻对着林绣月,笑得越发和善,可她笑得越是和善,林绣月就越是害怕林绣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可她心里清楚,徐博闻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就跟着了魔似的,经常会做出一些可怕又古怪的事情。 林绣月很怕这样的,徐博闻一刻也不想在徐博闻身边多待了。 “你能不能给我凑个八百两银子,我拿了钱就走,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那七百两银子我都是要交给家里的,可我身上总得要有一些钱傍身不是吗?”林绣月哆嗦着跟徐博闻讨价还价。 “倒也可以,不过得再加一个条件,你们林家上下都不许对外败坏我的名声,明白了吗?” 林绣月连忙点头:“你放心我都明白的,只要有我在一天林家上下,谁也不敢去打扰你,也不会败坏你的名声。可我能不能要一个隔离书,倘若是休书的话,我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林绣月还是想要嫁人的,如果是被休妻的话,不管她对外有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名声上都不太好听,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也很困难。 “想要和离,还想要钱,娘子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想得这么美呢?”徐博闻想了想笑道,“不过我一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夫君,也不愿意为难自己的前妻如果,你是要和离书的话,对外你必须宣称你是为了钱才跟我分开的。因为我考不上举人,所以你嫌弃我,是你甩了我。明白了吗?” 林绣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放心好了,我都明白的,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你是个无辜的可怜人。” “娘子明白就好,你若是一开始就这样听话的话,我们夫妻两个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徐博闻心想当初,他会默认涂氏换新的做法,也是因为他对林绣月有几分好感,两人刚刚澄清的时候也柔情蜜意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后来他知道林秀月从前的那些乖巧罗顺全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是一个粗略卑鄙的女人,他就对林绣月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如果林绣月能够装一辈子的话,或许他们真的能过到老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徐博闻提出的那些要求,林绣月不敢不答应于是在马车停在徐家门口的时候,林绣月就拿着一封徐博闻早写好的和离书离去了。 徐博闻刚下马车,涂氏就连忙迎了出来。 “我的儿啊,盼了你这么多天,你总算是到了,你那个好吃懒做的媳妇呢?”涂氏先是抱着徐博闻哭了一会儿,紧接着往徐博闻身后望了半天,也没看见林绣月下来便不耐烦地问了一句,“那个懒婆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们早晚都要休了她!” 徐博闻叹了口气道:“我与月娘有缘无份,在府城的时候就已经和离了。” “你说什么?”涂氏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虽然涂氏早就知道徐博闻迟早会跟林绣月分开的,可是她没想到林绣月居然跑得这么快。 而且涂氏一直都觉得林绣月那个懒婆娘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徐博闻提出分开的时候,林绣月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死活不肯回去,哪想到林绣月居然跑的这么麻溜,让她连影子都没见着。 涂氏顿时就不高兴了,总觉得林绣月这是在嫌弃她儿子了,可是林绣月凭什么嫌弃她儿子呢?这十里八村的还有谁家的年轻人,比她儿子更出色吗? 涂氏之前就觉得如果林绣月闹腾的话,她肯定会很讨厌的。可没想到林绣月不闹腾了,她倒是更讨厌了。林绣月他凭什么不闹腾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林绣月不应该哭着挽回吗? 跑那么快算是怎么回事,逃命吗? 不得不说离开徐博闻对林绣月而言,跟逃命没什么区别,但涂氏肯定是接受不了这个的。 徐博闻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多在这方面纠缠。 “走就走了,管她是为何走的。”徐博闻无所谓道。 涂氏立马道:“这个怎么能不管呢?万一外头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对你不立刻怎么办?” “倒也不至于对我不利。母亲要知道沈君川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如今沈君川考上了举人,儿子没有考上,而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跟儿子和离了,母亲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涂氏眼睛一亮,登时就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儿哟,那个水像杨花的女人,居然还敢惦记她的前未婚夫!那个臭婆娘难道以为别人考上举人以后就能看上他了吗?也不想想她那个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样子,又有谁看得上她呢?我儿今年虽然没有考上去的人,但那也只是运气不佳,待到三年后一定会卷土重来,高中解元!” 听到这里徐博闻忍不住扯了一下涂氏的衣袖低声道:“母亲说的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了解元之类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如果考不上的话岂不是很尴尬?而且以他现在的水平要尴尬的可能性很大,或者说是百分百。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沈君川都能考那么前面的名次,你肯定能考得比那臭小子好。那小子之前可只是个混混,你不能被他比下去。” “他那也是家道中落无可奈何,在他变成混混之前,血液也是比儿子强的。”徐博闻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些,可他如今从府城走一觉也明白了,他就是得失心太重,心态失衡了才屡屡失利的。 想要彻底的战胜沈君川,他就得先正式沈君川。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但如果一直放任下去的话,自己则会一事无成。 “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呀?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涂氏不高兴道,“好了,我们不提他了就算我说了高中解元又怎么样了,反正我现在只是情绪激动,所以一时失言,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徐博闻想想也觉得涂氏这话挺有道理,因此就没再多说什么。 涂氏于是继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声泪俱下,将周围不少人都引过来,每引过来一个人,涂氏都要跟着他们控诉林绣月的种种罪行。说林绣月自从进门以来就不孝顺公婆,也不好好伺候徐博闻,就连徐博闻去参加考试,她都要跟着过去凑热闹,结果连累了徐博闻没能考上,反倒还来嫌去徐博闻。 还说现在沈君川考上了,徐博闻没考上,于是林绣月就后悔了。于是林绣月她连忙跟徐博闻和离了,想着去找沈君川,要再续前缘。 大家都知道涂氏是个刻薄的老婆子,平时涂氏说的话他们大部分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涂氏一向很紧张徐博闻的名声,如果是假的,涂氏一定不敢这么哭嚎。 更何况那四家错宗复杂的关系,过来围观的乡亲们都觉得涂氏说的很有可能,在他们看来林绣月不就是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吗? 当初林绣月就能因为徐博闻比沈君川强,就强行把两个人的未婚夫给换了。如今林绣月,发现徐博闻不如沈君川了,想要把这门婚事改回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村里也没几个人觉得林绣月能够成功的,都纷纷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虽然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但是能够看了个热闹也好呀。 在涂氏的卖力哭嚎下不到半天,附近不少人都知道了。林绣月嫌贫爱富,如今看见沈君川赚的比他多,考的还比他好,就想转头去抱沈君川的大腿了。 “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吗?怎么想的那么美,两个男人可以随便他想要哪个就换哪个吗?” 边上围观的人忍不住小声吐槽。 “这个女人原本就没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处处都要跟云娘比吗?可是他有哪些地方是比得上云娘的呢?如今居然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做梦!” 没错,虽然林绣月才是女的,但有些人觉得女人也可以做癞蛤蟆呀。毕竟沈君川模样生的不错,现在也有一些钱了,再加上这回考上了举人,在举人面前秀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林绣月现在就是一个要啥啥没有的,说句癞蛤蟆也不为过呀。 消息传到林家的时候,林家的人正在对零就业三堂会审。 “你说我养你这样一个女儿有什么用呢?害得我们全家都跟着丢人!”林青河气得不行,“为了让你能够过上好日子,我们家花了多少银子啊?你现在一个人回来了,我们当初花的那些银子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那可不是一点点银子起码花了六七百两吧?” 王氏也不太赞同:“女婿现在的日子要比从前好过许多了吧,就算他一直考不上举人,那不代表他永远考不上举人。我们家都已经付出那么多了,现在忽然彻出去岂不是血本无归?更何况你和离在家又能假到什么好的人家,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林绣月连忙拿出了七百两的银票,交到王氏手里:“娘,这些钱我都跟他要过来了,以后我们不许再去打扰他,否则他……他现在心狠手辣,我们根本就玩不过他,在他身上也讨不到任何便宜。他说了,如果他知道我们在背地里破坏他名声的话,他不会让我们一家好过的。” 林绣对说着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见她两条雪白的手臂上满满的都是伤疤。 王氏顿时就红了眼圈:“这是怎么回事?你手上那么多伤是哪里来的?谁敢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林绣月哭道:“除了徐博闻那个小人还有谁呢?我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实际上他就是个心狠手辣,道貌岸然的禽兽!他现在一个不高兴就打我出气,不仅是手,女儿身上也都是这样,女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女儿继续待在他身边的话,迟早会被他打死的呀!” 王氏也心疼得紧:“既然这样,那回来也就回来了,反正银子也差不多都拿回来了,总不能让我女儿就这样送了命。” 林青河也有些心疼,但还是不太乐意:“女人就是目光短浅,现在多受点苦又算的了什么呢?往后还有很多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啊!以徐博闻的本事,多考几回总能考上举人的。可你现在跟他和离了,什么都捞不着,日后也不好再嫁啊!难道你二嫁还能再嫁一个秀才吗?” “便是嫁不了秀才也没关系,总比女儿没命了好啊!”林绣月哭道,“爹爹还不知道鲁家为什么会跟妹妹退亲吧?因为徐博闻去找过鲁家了!” “什么?他跟鲁家都说了什么?”林青河又惊又怒。 林绣月闭上眼睛道:“他跟鲁家说,鲁家要娶我们林家的姑娘,无非是为了在他身上赌一把。可他并不喜欢我,这一把就算赌对了,对鲁家也没什么好处。既然鲁家已经决定在他身上赌一把,倒不如直接将好处给他,这样他日后若是真能出人头地,第一个感激的就是鲁家。他还说鲁家少爷娶一个乡下村姑实在是委屈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倒不如让他去娶鲁家女。” 徐博闻和鲁家的交易林绣月知道的并不清楚,她不过是根据徐博闻偶尔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猜的,却没想到她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徐博闻早就打算好了,如果他这回考上举人,他就让我悄无声息地病逝,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鲁家女进门。可现在他没考上,就与我和离了,到时候谁都会知道是我贪慕虚荣先抛弃了他。” 林绣月看向林青河,眼里带着恳求:“爹,早在女儿出嫁的第二日女儿名声就彻底坏了,如今再坏一点也无所谓的对不对?您总不能真的让女儿送命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林青河双拳捏得紧紧的,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认命地答应了林绣月的要求。他虽然看重利益,但还是舍不得自己亲骨肉送死的。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话,当初也就不让两姐妹换嫁了。林青河目前还不知道,沈君川已经考上举人了,他就是想着沈君川既然能够考上秀才,说不定在读书方面是不比徐博闻差的。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沈君川是比徐博闻有良心的。 谁都没想到,徐博闻居然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还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他们当初没有让林绣月跟林织云两个姐妹换嫁的话,现在他们不仅不会白白付出那么多心血,还得罪了徐博,闻这样心狠手辣的敌人。 可是他们现在也没有继续赌下去的勇气了,总不能真的让林绣月死在徐博闻手里吧?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林绣月和离一次,以后也不好再嫁了。而且林络星也被退过一次亲,他们家现在的名声又很差,之后很难找一个好的对象。 家里的儿子又全都是不成器的,不仅不能给两个妹妹提供任何帮助,还得两个妹妹补贴,可如今两个妹妹也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这一家难道彻底完了吗? 林青河不禁又想起了林织云,可是林织云早就跟他们家撕破了脸,当初定亲书他们也主动签了,想要挽回就太难了。毕竟之前林织云发达的时候,他们就去世过几次,每一次都被沈家用棍子赶了出来。 最差就是变回以前的日子了吧,不过现在他们在家里比以前最贫困的时候,稍微丰厚了一些,稍微凑合一下也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只是当徐家故意放出来的风雨风雨传遍了十里八村的时候,林清河就觉得这个村子他们是呆不下去了,必须赶紧搬离这个地方,否则他们就要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但就在林青河考虑要搬到哪里去的时候,沈君川跟林织云回来了,很快沈君川考上举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哈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林青河激动极了,“徐博闻在了不起,还能了不起过沈君川这个举人老爷吗?只要有沈君川在,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王氏却觉得不太行:“孩子他爹啊,你冷静一点,沈君川就算考中了举人,跟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家早就跟林志宇那个臭丫头断亲了,沈君川哪里还会搭理我们?你忘了哪一次我们去沈家不是被他用木棍赶出来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从前沈君川就是一个混不吝的,他什么都不怕,自然可以挥着木棍把我们赶出来。”林青河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现在他是个举人老爷可注重名声了,我们是他的长辈,他哪里还能把我们赶出来呢?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了,还不得好声好气的哄着我们?断亲,断亲,再怎么断,我们血缘上还是有关联的,这个是永远都无法断干净的。” 人家其他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行,不管是林织云也好,还是沈君川也好,这夫妻俩过得最艰难的时候都要跟他们家断了,更别说现在他们俩日子都好过了,哪里还会管他们这一家子的死活? 可理智上虽然很明白,但又忍不住会幻想,万一他们去一趟府城以后心胸就开阔了呢?愿意接受他们了呢?那这个时候他们如果不攀附上去的话,以后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对了,徐博闻不是考上个秀才就想要纳妾了吗?那沈君川都考上举人老爷了,肯定也要纳妾的吧?”林青河眼睛一亮,自以为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反正月儿现在合理了,再嫁不好找,那不如就给沈君川做妾吧,举人老爷的妾再不济也比乡下泥腿子的妻子强啊!” “爹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让我去给别人做妾呢?你这不是存心要让林织云压我一头吗?那个死丫头她也配?”林绣月气极了,只觉得她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 “就算你没给沈君川做妾,你就没被林织云压一头了吗?”林青河无奈道,“我知道你很不愿意承认,可人家举人老爷的妻子怎么说都比你强啊!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你觉得林织云处处不如你,可谁让她慧眼识珠在了个举人老爷呢?” “那怎么就是林织云慧眼识珠了,如果不是有我们帮忙的话,林织云能够那么好运,嫁给举人老爷吗?”王氏气道,“那个死丫头,她现在能够拥有这样的好亲事,还不都亏了我们?结果她居然还恨我们?这可不行,我们一定要上门讨个公道!” 林络星看着王氏的样子,有些无语:“爹娘你们两个就消停些吧!我觉得搬家挺好的,何必要得罪了一个秀才老爷以后在得罪一个举人老爷了?徐博闻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都那么不好惹,沈君川能够就是个好惹的吗?他当初可是敢提着刀去砍他叔叔婶婶的!” 王氏听了林络星的话,有些害怕。她可还记得当初大家提到沈君川时闻风丧胆的模样。可是一提到他们有可能会得到的那些好处,王氏又不高兴就这样放弃。 林青河就根本不怕了:“你这丫头平时看着也挺聪明的,怎么这种关键时候就糊涂了呢?沈君川从前虽然不怕天不怕地什么都敢做,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了妻子,又有了这样的公民,谁愿意放弃呢?” “那就算要纳妾也不需要找姐姐呀,以他现在的身份,随便找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是的,又何必找一个残花败柳呢?”林络星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林绣月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星儿,我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的,可这是事实不是吗?”林络星无奈道,“以沈君川现在的身份,如果要纳妾的话,本来就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更何况姐姐还跟他有仇。当初沈君川的名声之所以会那样差,我们家多少是出了力的。这些沈君川就算当时不明白,等到新娘被人换了之后,他肯定也明白了。” 不仅是沈君川的名声,还有林织云的名声,林家都是在后面不断推波助澜的。因为他们当时想要在换嫁之后依然博得一个美名,让大家都以为徐博闻跟林绣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老天爷都要弄出这样的阴差阳错来成全他们。 所以他们就想先把沈君川跟林织云的名声搞臭,这样的话,这个计划以后执行起来就顺利多了。 事实上当时也的确挺顺利的,如果不是沈君川在新婚第二天就跟他们家撕破脸,后来又曝出来林绣月根本不会刺绣的事情,大概这段佳话还会一直在村里流传下去。 但是林青河现在已经被看不见摸不着的荣华富贵所蒙蔽了:“可是当初他居然能够同意跟月儿的婚事,那就说明他其实是喜欢月儿的。男人嘛,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家月儿又长得不差,又是沈君川从前喜欢过的,现在让他们死灰复燃也是有可能的。” 林络星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并且她心里也不希望沈君川是喜欢林绣月的。从前她已为林绣月嫁给徐博闻以后她是可以沾光的,结果她不仅没沾到什么光,自己的名声还被毁了。 这样的事情林络星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她打算还是先去附近的镇子上把房子先看起来,反正她不觉得沈君川会接受她姐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林织云跟沈君川回来之后,家里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那些过来送礼的就不说了,还有不少要给沈君川介绍小妾的,全都被沈君川赶了出去。 “好在我们只是过来交代一些事情,整理一下东西就要离开的。要不然真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肯定得被烦死,根本没办法继续念书了。” 林织云笑道:“这有什么可烦的?外头有那么多人要给你介绍美娇娘,你不高兴啊?” “啧,那也能算是美娇娘吗?要我说他们介绍的姑娘里头没一个比夫人好看的。我已经娶到了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又哪有兴趣去看其他的?他们不如你生得美也不如你能干,你样样强于他们,我已经有了你,又怎么容得下其他人?”沈君川很是不以为然。 “说句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弄个三妻四妾,后院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他们不觉得烦吗?” 林织云笑道:“听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总之就是端着的不如放开的,放开的不如得不到的,这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心痒痒。” “会心痒的那也是之前喜欢过的可能的心就那么点,哪能喜欢那么多人呢?”沈君川抱过林织云笑道,“此生我有云娘一人就足够了。云娘可不能误会,我觉得我跟外头那些男人全都一个德性。” “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人心不定,哪有都一样的?我爹不就是一辈子都只有我娘一个吗?”林织云笑道,“虽然说我爹穷了一些,但当初上赶着做妾的也不是没有。况且我娘当时只有我一个女儿,大家都说我爹再这样下去会绝户的,非要我爹再娶一个,可我爹就是不愿意。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着,这辈子但凡能嫁一个品性有我爹一半的人也就足够了。” 林青山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林青山觉得自己的女儿配得上更好的,只可惜他给自己女儿挑的那位更好的,并不怎么好。只能庆幸,那位当初也看不上林织云了。 沈君川闻言不由问道:“那云娘觉得我比起岳父大人来如何呢?” 林织云笑道:“在我心里,自然是爹爹最好。可说句实话,论相貌,你与爹爹各有千秋,论才学自然是我爹爹要比你强些,虽然你天赋要比我爹爹好,就是天赋没点在文采方面。论人品嘛,我爹爹就太好了一些。你在这方面虽然比我爹爹差一些,可跟着你倒不至于吃亏。” 林青山是有些老好人了,才会被徐博闻母子利用的彻彻底底。子不言父之过,林织云不能在这方面指责林青山什么,她只是有些心疼,可怜自己亲爹一腔真情付诸东流。 可那是林织云自己的亲爹,就算做出来的事情,林织云觉得有些不妥当,她也不会觉得自己亲爹有错。但如果自己的丈夫是个老好人的话,林织云就不太乐意了。 好在沈君川当混混当的比较习惯,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一个老好人。也亏得有沈君川这样强硬的性子撑着,要不然就林织云一个弱智女流,就算再想强硬起来,也要困难许多。 林织云与沈君川也就刚回来这日休息了半天,温存了一番,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沈君川倒是还好,但是村学还有纺织院那边一直都是林织云一个人在打理的,所以要交代的事情有很多。 林织云让沈君川往县衙那边跑一趟,让周县令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顾一下村学。周县令自然是同意的,他原本就想将岱云县发展得更好,更何况现在沈君川还是个举人。在京城举人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样的县城里举人就是个香饽饽了,一般县令都会跟举人或者书念得不错的秀才交好的。 毕竟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日后的同僚,现在先相处好了,等日后他们小有成就的时候,也可以互相帮忙。 纺织院那边林织云就彻底放手给姜晓慧和张大婶做了。姜晓慧跟章大神都觉得自己挑不起这个重担,因为之前林织云戴着他们做过的东西他们都会了,可是只靠着那些是不可能将纺织院一直发展下去的,再新鲜的图案用久了总会过时的。可是他们并没有本事能够设计出新的图案来。 林织云笑道:“婶子和嫂子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你们就算自己画不出来,可难道别人画出来以后你们还分不清好坏吗?这些也不需要全都由你们亲自去设计,只要有人设计好了交上来,你们觉得不错就可以发下去,让大家刺绣或者织布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完全不管你们了,等我跟夫君到京城安顿下来以后,我就会开始画图纸,做出新款寄回来,到时候你们跟着一起坐就是了。” 林织云是这样说完张大婶跟姜晓慧才彻底放心下来,只要有林织云在后面兜着,他们做事多少会安心一些。 但是林织云这一举动,让沈家的人都很不满意。明明林织云是沈家的媳妇儿林织云亲手创办出来的一切产业都应该交给沈家人打理才对,怎么林织云全都交给了张家人打理呢? 张家在他们槐花村里才寥寥几户根本就没什么威信,凭什么管这么大的地方? 林织云也不管外人是怎么想的,只要纺织院里的工人们都信服姜晓慧跟张大婶就可以了。再说了,除了姜晓慧根张大婶,她还让三叔国家的两位堂嫂当副管事,这总归是沈家人了吧? 然而没用,沈君川他亲二婶钱氏是怎么都不服气的。 钱氏认为既然沈君川见林织云要离开了,而且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以后很有可能会当上大官。既然沈君川都有那样的大造化了,又何必将纺织院这样的小产业放在眼里呢? 像这样的小产业就应该教给他们这些真正的亲人打理才对,要不然他们以后喝西北风吗?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闹都没用,钱氏原本还以为沈君川跟徐博闻那样道貌岸然的书生是一样的,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想要宣扬沈君川不孝的名声。不过这些先被沈老爷子给压下来了。 后来钱氏又闹到了沈君川跟前,沈君川又当着钱氏的面掏出了刀。 “说句实话,我没那么爱当官,也没那么在意名声,二婶如果不怕的话,我们两个干脆同归于尽算了。” 沈君川不怕死,但钱氏是怕死的,所以钱氏最后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林织云跟沈君川将这边的事情全都交代好以后就打算要离开了,结果在他们要离开的那天,林青河一家有哭哭啼啼的上门了。 “大侄女诶!一家人写不出两个林字,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骨肉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林青河再林织云面前哭的还挺惨,“当初的确是我们老两口想差了,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林青河心想,只要他能够认回林织云这个大侄女,就能认回沈君川这个侄女婿。有了沈君川这个举人女婿,那么就算徐博闻在破坏他们林家的名声,他们林家也能继续在柳树村过下去了。 毕竟故土难离,柳树村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谁愿意离开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林织云是不可能就这样原谅林青河他们的,她更不想再跟林青河易家扯上任何关系。 林青山就是一个老好人,还活着的时候不仅对徐博闻一家处处照顾,对林青河一家也多有接济。 林青山临死之前将自己剩下的钱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徐博闻他们家,一半给了林青河。林青山让林青河好好照顾林织云,只要等林织云顺利出嫁了,林青山原先留下的那个屋子也可以送给林青河。 但那屋子其实还是留给林织云的,要等到林织云出嫁以后觉得那屋子没必要了,才可以送给林青河。这件事情是在里正家做过公证的,林青河跟王氏一直拿不到房子也很着急,逼了林织云几次林织云都不肯松口,最后王氏跟林青河就将那屋子当成了他们的私人仓库。 等到林织云出钱,建了村学跟纺织院以后,她就去跟里正说林青河一家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她,还一直在压榨她,所以那个房子不能给林青河一家。 里正当然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出钱的就是大爷,林织云为了林氏族人和沈氏族人建了村学,尽管她只是一个女人,但她出了那么多钱,还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在两族之中,都能说得上话。 更何况这件事情林织云的确是占理的,林青河一家的确没有能够好好照顾林织云,所以林织云不愿意将房子给他们,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如果林织云还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名声差到极点的林织云,那么就算她再占理,林氏一族也不会将这个房子还给她。 林织云彻底拿回自己的房子以后,就将林青河一家人留在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并将那房子租给了有需要的林氏族人,又赢来了不少称赞。 林织云并不将这些称赞放在心上,不过攒多了以后,在林青河寻上门来死缠烂打之后就很好用了。 林织云是不愿意跟林青河一家多加纠缠的,于是她花了几文钱找了两个孩子去柳树村帮忙送信,让那边的村长跟林氏一族的族长将林青河一家带走。 村长跟族长当然很愿意帮这个忙,现在槐花村跟柳树村有谁不愿意在林织云面前卖个好呢? 林织云自己本身就很有本事了,如今沈君川又考上了举人,谁不愿意巴结讨好他们呢? 村长跟族长来的速度很快,还带了一大帮子人不管林青河一家如何胡闹,他们仗着人多都把他们一家几口人全部拖了回去。 “沈老爷沈夫人,你们放心,只要有我们看着这一家子,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过来找你们麻烦了。” 从前这两位老人家为了跟林织云攀交情,一向都是很亲切的和林织云大侄女,喊沈君川大侄女婿的。 只是现在沈君川考上了举人,在他们看来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地位上简直天差地别,他们就算再想跟人家攀交情,也不敢喊的那么热乎了,只能恭恭敬敬的喊老爷夫人。 之前林织云虽然就赚了很多钱,但是他们一家人在生活方面并不怎么招摇,穿的料子只比寻常人要好一些,所以他们看着也算亲切。 如今沈君川考上了举人,他们能够穿丝绸了,林织云就买了几身好衣裳给全家人都换上了。这一装扮在村里人面前就不得了了,感觉一下子就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沈君川笑道:“要让两位时刻看着那一家子,也实在是太麻烦两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原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沈老爷跟沈夫人,为了我们两个村子付出了许多,我们也不能白白占便宜不是?” 沈君川取出两个银锭子,给他们一人递了一个上去。 “我如今要赴京赶考,接下去有很长的一段日子都不在这儿,这边的一切就劳烦二位多加照顾照顾。” “老爷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的,就算您不给我们钱,我们也会照做的,所以这个我们不能收。” “两位还是收下吧,毕竟林青河一家太能闹了,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沈君川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徐秀才跟他们家也闹翻了,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如果这一家子能够换个地方住的话,大伙的耳根子或许还能清静清静。” 沈君川是不乐意林青河一家继续待在柳树村了,毕竟以后他跟林织云有空的话,还是要回来祭拜祖先的。要是每次回来都得被他们易家缠上这样一次,那该多糟心啊! 沈君川心里明白,林织云是不会主动报复林青河的。到底林青河是她亲大伯,就算彼此之间再有什么不满林织云好歹也是被拉扯大了,合不来是肯定的,被亏待也是真的,但不至于深仇大恨。 而且林青山那一支是彻底绝户了,林织云肯定还希望堂兄弟能够好好传承下去的。虽然沈君川觉得有这样的父母,她那些堂兄弟也好不到哪里去,传下去也是祸害。 林织云未必不这么想,但多少抱了几分侥幸。 沈君川心想要传就传吧,反正只要不在他跟前祸害就行,林织云也没多想见那户人家,既然如此那就让那户人家离得远远的就好了。 他潜意识里觉得林织云不出手报复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那户人家只要没有了林织云,原本就不怎么过得下去的。 他们这林织云的便宜已经太久了,也太久没有自己劳作了。如今只要他们一没钱就会不知所措,乱了方寸,多乱几次以后这家也就彻底玩完了。 所以他们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那家人就会自取灭亡的。 那两位老人家最后还是将钱收下了,更坚定了要把林清河一家赶出去的决心。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林青河现在除了整天给他们丢人也没其他作用。 而且林青河一家之前就想换个地方住了,只不过是因为沈君川考上了举人,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攀附上来,所以才改变了主意。 不过现在沈君川已经明确表示了不会让他们攀附上来的,那就让他们接着走吧。 至于林青河一家的意见那不重要,只要他们天天挤兑,林清河一家过不下去了,自己也会灰溜溜离开的。 沈君川觉得那两位也挺上道的,笑着跟他们道别以后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 已经和离的林绣月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是想过要重新投奔沈君川的。刚刚林青河一家来闹的时候她也跟过来了,只不过为了给沈君川留下一个好印象,她并没有出面,只是躲在远处偷偷看着。 可是林绣月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父母兄弟会被人以那样的方式带走,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她还是头一回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等林青河一家全都被带走以后,林绣月原本也是想要离开的。她觉得沈君川现在正在气头上,不管自己用什么方法,效果都不大,还是先离开从长计议。 可她才刚转了个身,就看见沈君川一家带着大包小包要驱车离开了,林绣月这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追着马车奔了出去。 开玩笑,要是真的让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那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找他们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把握这次机会。 “沈郎,沈郎,沈郎!” 林绣月唤了一声又一声的沈郎,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凄婉。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马车里坐的是抛弃她的男人呢。 “我好像听到了林绣月的声音?”林织云不由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她干嘛那样叫你,你们两个又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前未婚夫妻罢了,林绣月当初是自己不想接受沈君川的,如今沈君川考上举人,林绣月就想过来捡现成的吗? 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她喜欢那样喊就随她那样喊吧,反正这槐花村里大半都是姓沈的,谁知道她喊的沈郎是哪个?”沈君川表面上很无所谓。 不过沈君川内心没有那么平静,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原本他们家最初会跟林绣月定亲,就是因为林绣月拿着林织云的刺绣,谎称是自己绣的,何氏觉得这个姑娘心灵手巧才答应的。毕竟那个时候沈君川臭美,就喜欢穿漂亮衣裳。 后来也是因为林绣月嫌他们沈家一蹶不振,穷的彻底,就偷偷换了个对象的。 在沈君川看来他跟林绣月原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并且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既然如此,他跟林绣月还有什么旧情可言?林绣月这样追着他不放就不觉得自己无耻吗? 不过看林绣月这架势,也就知道林绣月肯定不会这样觉得,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林绣月是怎么想的,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游商,让马跑快一点吧。” 沈君川心想只要林绣月多摔几次,追不上他们的马车了,那他也就彻底清静了。 虽然林绣月一直这样追着他们的马车不放对他的影响很不好,可他马上都要离开京城了,也听不到那些风言风语了,就懒得管了。 再说了,林绣月是嫁过一回人的,如今又追着前未婚夫跑,别人也只会嘲笑林绣月无耻。 第一百四十章 沈君川的马车是不可能为了林绣月停下的,所以林绣月一连栽了好几个跟头,摔到她痛得无力再爬起来了,才含恨放弃。 林绣月是真的狠,她不明白沈君川为什么对她这么无情,明明他们当年也是两情相悦才会定亲的不是吗? 沈君川连着那么多年都没有跟她退亲,难道不是对她余情未了吗?怎么现在娶了林织云,就把从前的那些事都忘了。 在埋怨沈君川的时候林绣月早就忘了,是自己先背叛这段婚姻的。 而且说起感情那是真的没有,他们两个定亲的时候年纪还小,一共也没见过几回,并且这门婚事还是他们家用了计谋骗来的。 等到沈家家道中落的时候,林绣月是看都懒得看他们家一眼了。 沈家不退亲的原因也很好理解,沈君川本来就是个言而有信的,再加上以他们沈家当时的条件要娶媳妇儿,多不容易啊!难得对方一直没退亲,沈君川当时还以为对方对他也是满意的呢。 就算人家对他不是那么满意,但是一直没退亲的话,说明人家还是愿意信守诺言的吧? 沈君川当时觉得就算他们两个没什么感情也不要紧,只要林家愿意继续这门婚事就说明林家是个有情有义的,那他以后如果有机会发达,一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不过现实给了沈君川狠狠的一巴掌,对方一直迟迟不肯退亲,根本就不是为了当初的承诺,而是一直等着他们沈家知难而退呢! 只可惜林家连提都没提,沈家根本没地方去领会这层意思,最后的结果就是对方偷偷的换了个新娘送过来。在林家看来,沈家一直不退亲,那是十分不识好歹的事情。 不过现在林家落魄了,沈家发达了,林家又开始觉得沈家当初一直不肯退亲,一定是因为沈君川很喜欢林绣月。所以哪怕沈君川没跟林绣月在一起,但他们之间还是有情谊的,只要林绣月努力一些,肯定能将林织云挤下去。 林绣月原本也没有这样的自信,不过被王氏说的多了,她也就莫名其妙的有了。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自己摔得鲜血淋漓的膝盖,林绣月觉得他们一家上下都想多了。 林绣月努力爬起来的时候,徐博闻正好从外头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嘲笑出声。 “林绣月啊林绣月,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徐博闻冷笑道,“你以为沈君川是傻子吗?会被你这点苦肉计骗到。更何况人家现在身边有一个相貌比你好,手艺比你巧的美娇娘陪着,哪里还看得上你这样一事无成的废物?”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自然是懒得管你的,今天也不过是碰到了,随意取笑一句罢了。像你这样的女人身上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都没有,我才不会关心你呢。但是你曾经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如果不是你让我成天烦心的话,我说不定现在已经考上举人了。” 徐博闻说着说着,看下林绣月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是我让你担心,你才考不上举人的吗?”林绣月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徐博闻啊,徐博闻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怎么就说得出口呢?你考不上举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况且你为什么会烦心呢?你烦心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吗?那段时间你脾气暴躁的跟什么似的,我可不敢前去烦你,可你依然会觉得烦心,那是因为你无法忍受沈君川比你强啊!” 可以说这对曾经的夫妻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因此说话的时候全都往对方的心窝子上扎。 徐博闻听了林绣月说的话,脸色越发难看,不过他也没有反驳什么,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他这段时间其实忙的很,虽然他没有考上举人,在县里的声望也不如以前了。不过他最近要去鲁家的姑娘,还有许多事情都等着他亲手操办。 徐博闻是很了解他母亲的,涂氏那个人平时就抠抠搜搜的,越是到需要用钱的场合,她就表现的越吝啬。 当初他跟林绣月成亲的时候,涂氏就把这一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当时林绣月是一个能够让同事满意的儿媳妇,但涂氏对林绣月依然没什么客气的。家里当时所有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旧的,二手的,是涂氏花了很低的价格从其他地方买来的。 那顿宴席也被人笑话了一通,虽然有王氏盯着肉菜没怎么少,但是每一盘肉菜的量都格外的少,是边上素菜的二分之一。 那素菜也是一无是处,少油少盐的,吃在嘴里完全没有滋味儿。 而且村子里别人家平时吃饭也省,但是遇到喜宴这种大事,一般都会请村里厨艺最好的师傅过来掌勺。只是那位师傅收的价格不低,不是为了省钱,就全都是自己炒的菜。 徐博闻还记得当时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弄得他面子上很不好看。徐博闻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他有钱了,他也要办一场人人都羡慕的婚礼,绝对不能让人这样嘲笑。 不过当时他想的是,他已经成婚了,那种轰轰烈烈的婚礼,他只怕是没有机会再办了,所以不管心里有多难受,也只能珍惜当下。 不过徐博闻没想到的是,他跟林绣月成亲才一年多,居然就已经落到了和离收场。 不过离了也好像林绣月那种一无是处的泼妇,他早就已经受够了。 希望接下来他要迎娶的这位鲁家姑娘是个脾气好的,要不然他以后得多心疼他,马上就要花出去的银子啊! 得知整场婚宴徐博闻都要亲自操办的时候,涂氏都快被他气死了。 “你说你这个孩子平时看起来也挺精明的,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呢?” “娘,我觉得那并不是糊涂,人生难得成亲几次,办得隆重一些也是应该的。” 徐博闻忍不住反驳。 他原本想说,人一生就成亲一次,当然要办得隆重一些。不过这话在他舌·尖打了个嗝就被咽下去了,毕竟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成亲了,所以他刚才的话在涂氏那边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说完之后徐博闻自己都觉得的心虚。 如果说是只办一次,那多隆重都是应该的,可如今他已经要办第二次了,而且他还那么年轻,所以他现在说的话在涂氏看来就跟放屁似的,谁知道徐博闻日后还要办几次喜宴呢? 那位鲁家姑娘涂氏也是见过的,涂氏觉得那位鲁家姑娘还不如林绣月呢! 鲁家姑娘的模样不如林绣月,身段也远远不足。林绣月的身材是正正好的,那位鲁家姑娘就先瘦得不像话了,跟个柳条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掉她几分生机。 涂氏受不了像鲁家姑娘那样的病弱美人…… 呸!那平平无奇的模样涂氏也不好意思说她是个病弱美人,可是长得那么平凡,还那么病弱,这有啥好图的呢? 一开始涂氏是坚决不愿意让徐博闻将这样一根病秧子娶进门来的,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这位鲁家姑娘,嫁入徐家的话,是可以带来很多嫁妆的。而且就鲁家姑娘这身子骨,不说生孩子困难了,涂氏觉得她都不用费心搞破坏,这位儒家姑娘肯定会红颜薄命的。 想着这位鲁家姑娘很快就会自己让位了,涂氏也就没再犹豫了。不过看到徐博闻居然要为鲁家姑娘操劳那么多东西,涂氏又不乐意了,心想这位还没嫁过来,就这么能够支持人,以后真嫁过来了那还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过涂氏再不乐意也没有办法,她根本就拗不过自己的儿子。 徐博闻一直都觉得第一场婚礼让他丢人了,所以这回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更何况鲁家跟林家可不一样,林家当初是指望他能够飞黄腾达,拉扯他们林家一把的。 鲁家虽然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鲁家的条件可比林家强太多了,徐博闻并不是不可代替的。而且徐家没钱徐博闻现在还指望着鲁家能够拉扯他一把呢,所以为了这个,他也得多替鲁家那位姑娘做点面子。 虽然鲁家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这位连排行第几都不知道呢。而且这位的身体一直都病殃殃的,在家里就更不受重视了。 不过这一位也是徐博闻自己挑的,鲁七郎当初找了四五个姑娘来让徐博闻挑选,都是在鲁家不受宠的,但鲁家并不会完全不管的。 徐博闻虽然有些个性儒家这个举动也为其感到不耻,但还是从里头挑了一个,并且挑了最病弱的那一个。 徐博闻觉得病落到这个地步,要么就是生不了孩子,要么就是红颜薄命,反正对他是有利的。 他这辈子如果想要一直往上走的话,那就不能长期被鲁家掣肘,所以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该把鲁家甩掉。 这位鲁家姑娘一看就是命短的,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另外娶一个高门贵女,祝他更进一步。就算这位能够一直苟延残喘下去,但只要她生不出儿子,那么自己还可以娶一个平妻回来。 徐博闻心想不管他现在面上对这位鲁家姑娘有多客气,他都不会给这位鲁家姑娘任何机会生下自己孩子的。 不过这些打算他是暂时不想跟涂氏说的,因为涂氏在媳妇面前一向都喜欢摆架子,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会一股脑的往外吐,万一她不小心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呢? 鲁家要是知道他有这个打算的话,肯定就不会配合了。 其实之前鲁七郎也怀疑过,为什么徐博闻要挑一个最病弱的。徐博闻就说因为这位姑娘看起来最面善,他之前娶的那位妻子过于强硬与他完全合不来,他就想要一个温柔的,最好是没什么主见的。 最后一句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很合鲁七郎的心意,鲁七郎挑选妻子,也不会挑一个太有主见的。至于为妹妹出头什么的情绪鲁七郎就更不会有了,除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以及嫡妻母生的姐妹,其他的鲁家姑娘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之前徐博闻是找了个好借口敷衍过去了之后,他必须表现出很爱重这位妻子的模样。徐博闻演戏一向都喜欢演全套,因此现在涂氏对那位未过门的新娘子已经很不满了,觉得那是个比林绣月还要狐媚的家伙,居然这么早就把她儿子的心给勾走了。 徐家这边热热闹闹的准备婚礼,林家那边却冷冷清清的,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搬离柳树村。 林绣月已经被王氏带了回去,她的两个哥哥现在都嫌弃他给林家人丢脸了。林绣月心里也气得不行,心想如果不是自家哥哥过于不争气,他们家又何必要为了女儿攀高枝付出那么多努力呢? 都是喝同一条河的河水长大的,怎么别人就能出秀才出举人,他们家就只能出两个懒汉? 关键是这两个懒汉一点本事也没有不说,他们居然还要责怪自己的妹妹,没有本事笼络住有权有势的男人? 在这方面林络星是跟林绣月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林络星也很讨厌自己的两个亲哥哥。 林织云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她们姐妹两个还得装装样子,做出一副能赚钱的模样,两个哥哥却可以理直气壮的在家里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管。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两个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并没有真正的付出什么努力。 其实那个时候排挤林织云,最厉害的也是她的两个哥哥。但是这两位哥哥是从来都不出头的,只让他们姐妹俩在前面冲锋陷阵,各种挤兑林织云,而这两个男的就在后头坐享其成,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 林络星从小就对自己的哥哥很不满意,他才不会像林绣月那样信了王氏那一套,你们以后要靠着娘家哥哥撑腰,所以现在要对娘家哥哥好一点。 不过就是两个废物而已,真靠着他们撑腰的话,他们姐妹俩恐怕这辈子都要倒霉了。 如果这两个废物真的有本事撑腰的话,那他就不会被鲁家退亲了,林绣月现在也不会和离回家。 “姐姐就算要做戏也得有人看才行,你追着沈君川的马车跑那么久,腿都伤成这样了,可是沈君川根本就看不到,这又有什么用呢?”林络星一边给林绣月的双腿上药,一边有些嫌弃的说,“这苦肉计也得有人看着才能奏效,不是吗?姐姐这回是冲动了。” “可是他们今天就要去京城了,我若是这个时候不冲动,以后又有什么机会呢?”林绣月瞥了林络星一眼,只觉得林络星时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络星好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对沈君川太有信心了?他才刚捡起书本几年啊,一年多而已吧?就这么一点时间,他们考上举人就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怎么还可能连着考上进士呢?所以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也没什么,我相信等明年春闱结束,他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不过就算他明年没能考上进士,那也是我们家高攀不起的,所以姐姐还是可以继续努力的。”林络星看了一口气道,“早知道沈君川能有今日这样的成就,我们当初就应该继续供着沈君川读书才对。” “这世上又哪里会有早知道呢?”林绣月遗憾极了要是自己能够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领该多好啊。 “也是我们当初思虑的不够周密,那沈君川当初也是跟二叔读过书的,二叔一直对他赞不绝口。我们那个时候若是让姐姐如约嫁给沈君川,而把我跟林织云换了,那两边都有投入的话,说不定就有一边能够成了。”林络星越想越遗憾,“倘若沈君川跟徐博闻成了连襟,说不定他们两个能够同气连枝携手相助,我们两家也不会跟徐博闻闹成这个样子。” “那林织云呢,两边都嫁不成的话,她哪里会乐意?”林绣月也觉得林络星这个主意很不错,只可惜林络星完全就是马后炮而已。 那个时候如果让自己嫁给一穷二白的沈君川,自己是肯定不会愿意的。其实让林络星嫁给徐博闻,林络星也不会愿意的。 说句实话,林络星的心气儿比林绣月还要高呢,她当时可嫌弃徐博闻的家境了。 林络星当时是相信徐博闻能够考出来的,只是林络星并不愿意跟徐博闻苦熬任何日子,所以林绣月要跟林织云换一个未婚夫的时候,林络星是举双手赞成的。 林络星一直都觉得她年纪还小,可以等林绣月嫁给徐博闻以后她借用徐博闻的声望,找一个更好的。 当时林络星就想过,如果她有一个做秀才的姐夫,那说不定也能给她找一个是秀才的未婚夫。只是林青山并没有这样想,林青山只想给她找一个有钱的,可以继续支援徐博闻读书。 林络星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听到是鲁家,她才勉强点下了头毕竟鲁家对她来说不是一般的有钱。 但后来被林绣月讽刺了几次以后,她又不太乐意了,谁知道到后来已经不是她乐不乐意的事情了,而是对方是否还乐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林络星回想起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只觉得林织云实在好命,而她最痛恨的就是林织云的这份好命。 林织云凭什么这样好命呢,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连她亲生母亲都不要他了,怎么沈君川却那么喜欢她! 精心设计让林织云嫁给沈君川,就是她们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情。林络星是越想越悔恨,对林织云的怨恨也就越来越深,因此她现在提起林织云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 “林织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要紧的,当初她在我们家的时候,不是完全被我们拿捏在手里吗?”林络星冷笑道,“当初我们就应该把她关在柴房里,让她两边都架不成,只能一辈子为我们刺绣。” “惹急了她宁死也不给我们绣呢?”林绣月问道。 “没关系,她不是在乎她爹给她留下的那些书吗?我们就全部都拿过来,等徐博闻和沈君川看完了,放到她面前,她不肯绣就烧掉一本,不用多久,她就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刺绣了。而且那些书有不少呢够她老实好几年了。等到那些书烧完了,她的利用价值也就差不多完了了。想来那个时候,沈君川跟徐博闻肯定都小有所成,不用我们再刺绣维持生计了,所以她要死就去死好了。” “……”林绣月都惊呆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林络星,心想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居然如此歹毒。 可是歹毒归歹毒,但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畅快呀。 林络星也觉得那个画面想起来就很畅快,她跟林绣月一起畅快了片刻,又继续为眼下的处境发愁。 虽然林络星信誓旦旦的说沈君川考不上进士就会回来的,可他们姐妹俩都清楚,这不是一定的事情,毕竟沈君川已经把家里搬空了,还把一家老小全都带走了,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想在京城里扎根也是可以的。 虽然说京城的物价比较高,一般人到了京城可能无法养活一家老小。可如果京城物价高的话,那么林织云的绣品价格也会跟着提上去,要养活那一家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事实也正如林络星想的那样,京城的物价虽然高,但是林织云织出来的布以及绣出来的花纹在京城依然很受欢迎。 林织云等人到了京城以后,就先租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子,游商和老猎户也住在里头。 一开始沈君川是不太乐意的,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游商跟沈君瑶已经定亲了,却还没有成亲。这种情况下住在一个院子里,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 只是他们初来京城,毫无根基,想要再租一个地方也不容易。更何况游商还是要出去做生意的,只留老猎户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最后两边一合计,还是决定先住在一起,反正这左邻右舍的也不认识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游商跟沈君瑶已经定亲了。 他们桐州府是在沿海南方的,京城在北方,刚到京城的时候,他们都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只觉得还没到冬天就冷得厉害。 所以刚到京城的那几天,他们全家人都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其他人还好,沈君川就在家里老老实实读书,林织云跟婆婆小姑子一块儿做点针线活,就是习惯跑商的游商和喜欢打猎的老猎户,有点难受。 这父子俩都是喜欢往外跑的,忽然消停下来浑身都不得劲儿,可是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就算想出门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最难过的还是老猎户,他觉得游商等到适应以后就可以出门做生意了,可他就没办法了。听说京城里处处都是达官权贵,土地山林可能都是有归属的,谁知道哪片林子是属于哪个贵人的,万一不小心跑错地方就要被人家抓起来的。 老猎户有些苦恼,觉得自己应该继续住在乡下,他现在跟槐花村的左邻右舍也混熟了,如果待在乡下的话,可以一直逍遥下去。 只是游商放不下他,他也关心游商。他曾经是有过六个孩子的,结果夭折五个跑了一个,就剩游商一个干儿子。隔了几十年重新体会到有儿子的感觉,老猎户也很舍不得,所以才跟着过来了。只是过来后又有些无所适从,只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正好林织云攒了一批绣品,需要出去找销路,游商就主动请缨,并且把老猎户带出去一块儿散散心。 老猎户依然有些拘谨:“你是去做生意的,带着我会不会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嫂子也不急着卖绣品,我今日只是先出来逛逛,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铺子,再帮忙看看京城流行什么花样,您跟着也不影响什么。说实话,就算您跟我一起出去谈生意,也不影响什么。” 游商是觉得无所谓,做生意嘛,主要靠林织云那边的绣品质量,其次是他的应变能力,老猎户又不会跟他搞破坏,有什么不好带着的。 “算啦,正经做生意的话,还是不要带着我了。”老猎户还是很怕给游商添麻烦的,他一个人孤独太久了,可不想把自己干儿子都气跑了。 “都听您的,其实您跟我出来做生意,您要是听不懂的话肯定也觉得枯燥。与其这样倒不如跟左邻右舍多交流交流?”游商笑道,“我打听过了,附近好几个院子都有,像您这个年纪的老头,平时也会聚在一块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您不是也会下棋吗?” “可我就是个臭棋篓子!”老猎户怕自己给游商丢人。 游商却是笑得不行:“那您就是我见过的最诚实的臭棋篓子了。要知道那些真正的臭棋篓子,可不承认自己奇棋臭呢!” “我是真的不太行,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就被人嫌弃呢!” 游商笑道:“那是隔壁张叔叔的棋艺太高,也就沈大哥能赢他。您虽然打不过张叔叔,可说不定跟别人打就能赢了呢?” “那怎么可能,这京城里的人肯定要比我们乡下的厉害。你张叔叔就是个锯木头的,怎么可能比得了京城的城里人?”老猎户不敢相信。 “那可不一定,反正您要是闲着无聊就去试试呗,说不定运气好就遇到一个不如您的呢?” 老猎户想想也是,说不定他运气就有那么好呢?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乡下来的,跟这些住在城里的是否聊得来,万一人家嫌弃他是乡下泥腿子,不跟他聊又该怎么办? 算了算了,要是在外头真的讨人嫌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帮人打下手吧,反正只要想干活,总能找得到活干的。 跟着游商在外头走了一圈以后,老猎户觉得神清气爽。 “你是不是还得在外头多走两天,要不是正经谈生意的话,你就都把我带上吧,等我把这边混熟了以后,家里需要买菜的话就由我去。”老猎户乐呵呵地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出来买菜总比你何大娘方便。” 老猎户觉得何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原本模样就不错,这两年被林织云养好了气色,更是个风韵犹存的俏寡妇。 之前在槐花村的时候,就有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在私底下调侃过何氏。只不过在槐花村的时候,沈君川凶名在外,根本没人敢打他们家的主意。 但是在京城就不一样了,那京城他们就没几个是得罪得起的,既然如此那干脆全部都躲着走。老猎户觉得何氏、林织云还有沈君瑶娘三个模样都太俊了,出来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以后需要出门抛头露面的事情就交给他跟游商去做好了。 游商笑道:“您要是乐意揽这个活当然也好,您也知道,何大娘她是不爱出门的。” 何氏是真的不爱出门,自从沈家出事以后她就一直被二房剥削。因为钱氏嘴皮子利索,她总是吵不过钱氏,时间久了就不爱与人说话,一出门就觉得有人嘲笑她,看不起她。 林织云嫁进来以后,这种情况虽然有所改善,但何氏的防备心依然很重,不爱与生人交流。对她来说,出门买菜或者是跟人打交道,还不如一个人闷在屋里织布打络子自在。 只是沈君瑶还没出嫁,林织云平日要忙的事情又多,何氏才主动要帮忙买菜的。要是老猎户肯把这差事揽过去,何氏肯定乐意。 林织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虽然她觉得何氏一直窝在家里是不行的,从前让何氏帮忙买菜也是希望何氏能多与外界交流,感受一下来自外界的善意。 不过如今京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还没摸清楚,先让老猎户出去探探路也行。毕竟他们如今毫无根基,最好别惹上惹不起的麻烦。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都由游商跟老猎户一起出门,他们主要是打听京城各处商铺的,跟布庄绣房有关的要重点关注,其他的也要大概了解。 除此之外,住在京城里有哪些需要避讳的,他们也去打听了一番。 沈君川在家待了七八天,也跟着出门了,去了几家学子聚集到客栈酒楼,将这届学子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人都跑的差不多了,男人也陆续走了一批,但还有些留在那里,看着细皮嫩肉风韵犹存的崔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嘿嘿嘿,大长公主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真要把这个女人给我们做妾吗?不过这女人只有一个,我们却有这么多人不好分啊。” 大长公主无所谓道:“也没什么不好分的,一人一天就是了。” 那不就跟女昌女支一样了吗? 崔氏出离愤怒了,整个人都不停地颤抖,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大长公主,我敬您是个长辈,又为我们大夏国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可就算是这样, 《农家绣娘》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游商并不是很喜欢小孩,一听到小孩又哭了,顿时头都大了。 老猎户却是心疼坏了,连忙抱着孩子哄了又哄:“乖乖,爷爷也不想丢下你啊!可爷爷不是你的亲爷爷,爷爷能怎么办呢?” 听见老猎户这一连串的爷爷,游商头就更大了。 京兆尹听着这一串爷爷也很头大,他就闹不明白了,谢将军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他家孙子怎么会把他认错呢? 眼前这老头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眉眼也慈善得很,怎么可能是那位英明神武的杀神谢将军呢? 不过仔细一看的话,两个人好像确实有些相似,就是这位要苍老许多。不会他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吧,没听说谢将军家里还有一个长辈啊! “这年头孩子哭闹也没办法干爹,要不你还是把孩子给这位大人吧,我们先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该等急了。” 游商觉得身为一个平头老百姓跟一位大将军抢着当人爷爷,这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会倒大霉。 他是不愿意触人霉头,的所以想赶紧拉着老猎户离开。 老猎户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见孩子哭成那样,他就不忍心啊! “这孩子还小又不懂事,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老猎户替小孩辩解道,“这天还没黑呢,要不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吧,等这孩子的家里人找过来了,也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游商无奈极了,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能说的过于直白,否则就是直接得罪人了。 “可是……” 老猎户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游商的肩膀:“别太紧张了,大家不都说谢将军是个大好人吗?我们只是帮他把孙子送回来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更何况这孩子说话条理清晰,想来谢将军也知道,这孩子是自己跑出来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不求什么重谢的,但也不至于让人平白冤枉了我们。” 游商想想也是,如果这孩子是个口齿不清,说不清楚事情的,那他们就得把孩子放下就跑,免得被人误会冤枉。既然这孩子能够说得清楚,那他们多留一会也无妨。总不至于一见面就把人得罪了吧? 游商觉得自己还算善于交际,不会轻易得罪人的。 而且这孩子也只是暂时认错了人,等他见到了真正的爷爷,难道还能继续扒着老猎户不放吗? 京兆尹这边一得到孩子的消息,就连忙让人去通知谢将军了,很快谢将军就赶了过来。 谢将军过来的时候,游商一看到对方的脸就愣住了,这位将军还真的跟老猎户十分相似,也怪不得元宝那孩子会认错。 只不过谢将军今年就四十多岁,看起来要比老猎户年轻一些,但谢将军长得其实要比一般四十岁的男人苍老一些。 “是你们俩救了我家孙子吧?家里孩子调皮也让你们见笑了。” 谢将军一进衙门就大步朝元宝走去,正想将孩子接过来,结果抬眼就看见了老猎户的脸,顿时愣在原地。 “怎么你?” 老猎户一下子就红了眼睛,颤着声音问:“大郎,是你吗?” 游商也被这一出弄懵了,难道眼前这位谢将军就是老猎户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吗? 这未免也太戏剧性了,路上随便捡来一个小孩就是自己的曾孙子? 只不过这曾孙子可能不如不捡,毕竟如果不捡的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总有些糊涂的幸福。 可是遇到了发现那是自己的后代了,偏偏自己跟孩子的家里人早已经决裂了。想见却又不能见,那不是更难受吗? 游商不是天真的人,他觉得这么多年来,这位谢将军都没有回去看过自己的亲生父亲,那就是不想问了,因此此刻在这个地方遇到这位谢将军并不是一件好事。 游商顿时就后悔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如刚才就连忙拉着老猎户离开。 京兆尹也被这个走向惊呆了,这两位原来真的是亲戚吗?自己撞见谢将军不认穷亲戚的话,会不会被撤职?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京兆尹害怕极了,连忙拉着游商离开。 游商是不太愿意走的,可他没想到这位京兆尹的力气居然很大,一下子就把他拖走了。 “小伙子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你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知道的。” “……”游商很无语,心想那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他觉得这位谢将军有些不讲情面,但老猎户肯定不会这样想。老猎户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妻子和儿子,因此孤寡了这么多年也没想过再找个媳妇儿再生个孩子。 如今他遇到谢将军,就算谢将军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只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谢将军,如今的一切都是报应。 谢将军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京城遇到多年未见的父亲。 当年他父亲离家出走之后就去参军了,打了许多年的仗,后来就一直留在边境娶妻生子,直到今年才从边境回来。 在沙场上面对了太多的生死,他当年的仇恨之心也淡了许多,回来的时候曾经托人去打听过老猎户的消息,只听说老猎户孤独多年,经常去深山老林那些最为危险的地方打猎,别说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了,三四个月才回来一次,也是有的。 可后来连着大半年,山里人都没见过那位老猎户了,就以为老猎户是死在深山里了。 谢将军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是没想到老猎户居然那么多年了都是孤独一人的。只是听到老猎户有可能死在深山老林里了,心里的仇恨又更深了几分。 他就想不明白了,深山老林到底有什么魅力,老猎户妻儿都折在了那里,最后就连老猎户自己也折在了那里?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他就算痛恨也没有什么用,更何况那么多年没见了,当初早就默认没这个父亲了,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人老了,心就软了,最后还是在京城买了片土地,给老猎户立了一个衣冠冢。 上个月是老猎户的生计,他还去衣冠冢那边上香祭拜了呢,结果今天忽然就看见老猎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谢将军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呢? 这忽然见面谢将军也不知道自己该拿瓦列胡说些什么,他们父子俩一向都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从前住在一块的时候,他天天都在辱骂老猎户,骂他没良心,骂他不是个东西,骂他天煞孤星,活该孤独终老。 但当着外人的面自己肯定不能这样骂呀,虽然他还是很想骂…… 就在谢将军犹豫,到底要怎么跟老猎户交流的时候,老猎户先泪眼汪汪地开口了。 “大郎我知道,我就不是个东西,我活该孤独终老,我……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我现在就走。” 老猎户说完就转身离去,他正要去拉游商的时候,却被谢将军拉住了袖子。 “什么叫最后一面?你这是什么意思?咒我要死了吗?”谢将军一开口语气就很冲,他皱了皱眉,没有改口。 毕竟他年少轻狂的时候说话比现在恶毒凶狠十倍,然后猎户虽然每次都很伤心,但是从来都不会责怪他。 “怎么会呢?你是我……” 老猎户的嘴唇颤了颤,儿子两个字到底是没能说出口。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不愿意的,他也觉得自己不配。 “我听说你是大将军大英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的。知道你还平安,我就很开心了,这些年我一直……” 老猎户想说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想这个儿子,可是想想这样的话,就算说出来,他儿子也不会开心的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总之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弟弟妹妹。我有罪,我就是个罪人,余生我会好好赎罪,绝对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京兆尹虽然说了不该知道了他不能知道,但那边动静很大,他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听。 这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一个父亲会对儿子这样认错吧,所以京兆尹就觉得眼前这位老头虽然与谢将军长得很像,但他应该不是谢将军的父亲。 游商听了老猎户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当年谢将军也是受害者,所以他没有立场也不可能去指责谢将军什么,只是他也不忍心让老猎户这样难过。 “干爹,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诶,就来。” 老猎户依依不舍地看了自己的儿子和曾孙子一眼,就连忙拉着游商走了。 一路上他头也不敢回,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定在那里不舍得走。 他这辈子对不起自己所有的孩子,尤其是他的大儿子,如今大儿子过得很好,他一定不能添乱,也不能给他添堵,所以他应该老老实实的离开,远远的看着他们一家幸福就可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将军看着游商和老猎户相携离去的背影,面沉如水,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元宝有些害怕,忍不住抖了一下。 谢将军转头看见怀里的元宝,脸色也很不好,忍不住在元宝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不见人影了,还真是欠揍。”谢将军骂完看见元宝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就更不满了,“这糖葫芦是谁给你买的?” 怎么能这样溺爱孩子呢?是嫌这孩子现在还不够无法无天吗?真是给人添乱。 “是刚刚那位大哥哥给我的,大哥哥买了好多,说是剩下的都要带回家。”元宝觉得有些委屈,没想到那么大的人还要跟他抢糖葫芦吃。 “呵呵什么大哥哥,那是你干爷爷。” 想到游商刚才那句干爹谢将军,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很多年前就不认这个爹了,但不管他认不认那个都是他亲爹啊! 结果他亲爹居然找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干儿子,他以后难道还要跟这个年岁的人称兄道弟吗? 亏他听到他亲爹孤寡一人多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愧疚,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寂寞,还找了个年轻俊俏的干儿子呢! “干爷爷?”元宝很是费解,“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我爷爷呢?” “这得问你太爷爷他为什么要找那么年轻的儿子了。” 谢将军虽然一把年纪了,觉得自己对往事已经看开了,但发现他爹身边有那么个年轻的干儿子以后又不是滋味儿了。 凭什么他的亲弟弟亲妹妹都没怎么享受到他亲爹的关爱,外人却可以呢? 那个年轻人喊一声干爹,那糟老头子居然就乖乖地跟着走了,凭什么? 谢将军越想越不开心,抱着元宝出去对京兆尹说:“刚才那两个人你给我查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些年又在做些什么。” 京兆尹冷汗都下来了:“那两个可能是刚从外地来京城不久的,只怕不太好查。” “嗯?”谢将军脸色更黑了。 京兆尹连忙改口:“就算不好查,我们也会努力的,请将军放心!” 谢将军这才抱着自己的孙子离开了。 元宝对老猎户依然很好奇:“爷爷,刚刚那位爷爷为什么跟你长得那么像啊?除了皱纹多点,头发白点简直一模一样呢。” 谢将军的脸色持续黑沉,他觉得自己今天是好不了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跟那个糟老头子长得那么像吗? 不,他一点也不愿意。 谢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把他跟老猎户的关系告诉元宝。 但其实就算说了元宝也是听不懂的吧,因为他刚刚已经跟元宝说过,那是他太爷爷了。虽然太爷爷这个说法是桐州那边的,元宝可能没反应过来。 “他是你太爷爷,是爷爷的长辈,所以跟爷爷长得像也是正常的。” 谢将军想了想,还是觉得上一辈的仇恨不要迁怒给下一辈,元宝有权利自己选择是否要认那位太爷爷。 虽然那老头子现在看起来穷的慌,什么都无法带给元宝,但他的元宝是有缘分的,所以才会在街头捡到元宝。 这是否也是他们父子俩的缘分呢?否则为什么他都已经给老头子立好衣冠冢了,这老头子又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是太爷爷啊?”元宝果然不太理解,“太老的爷爷吗?” “……” 另一边,老猎户从离开衙门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回到小院之后,整个人也是失魂落魄的状态。 沈君瑶见了就十分担心:“谢老伯这是怎么了?” 游商低声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都很惊讶。 何氏也不由感慨:“这个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是你们父子俩的缘分,说不定是老天爷让你们重逢的。” “重逢什么呀?有什么好重逢的?”老猎户重重地叹了口气,“知道他活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知道他过得好,我就更高兴了。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到他,我其实不想遇到他,我没脸见他。” 游商安慰道:“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谢将军已经放下了呢?” “放不下的,我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大郎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老猎户老泪纵横,“我今天一看见他就知道,他还没有放下,其实放不下是对的,我当年真的做错太多太多了。” 游商叹息道:“您当年虽然天天打猎忽略了家里,可是您天天上山打猎,不也是为了让一家老小吃得好,穿得好吗?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好,可那都只是意外啊。” 说完游商自己都无奈了,其实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老猎户听不进去啊。 老猎户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再多的道理也抵不过他心里的愧疚啊。 有很多意外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妻子难产,他是没有办法,可两个孩子进山出事,他却是难辞其咎的。 因为他完全可以看好两个孩子的,可他对自己太自信了,对两个孩子也太放心了,最后酿成了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老猎户觉得自己大儿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大儿子做的也没有错,他不认自己这个父亲是应该的,所以他对谢将军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很担心他出现在京城,会不会给谢将军带来麻烦。 “要不我还是回槐花村住着吧,要不然给大郎添麻烦了怎么办?”老猎户觉得从前他妻离子散,大儿子生死不明的日子是毫无盼头的。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还活得好好的,还当上了正二品的大将军,还有一个那么可爱伶俐的小曾孙,他这辈子已经圆满了,就算现在让他一个人回槐花村过日子,他也不会觉得孤独了。 “干爹不用这样着急,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游商连忙把人拦下,“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谢将军还有您这样一个父亲,只要你们父子俩不相认,我相信您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 “不不不,就算我没有跟他相认,可只要我还在京城一路,我就会忍不住去看看他,看看小元宝到时候不还是给他添乱吗?”老猎户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已经很对不起大郎了,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游商一时无言,这种事情确实很难控制。如果他遇到老猎户这种情况哪怕自己有再强的自制力,恐怕也会忍不住偷偷看上一眼。 但这还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就他之前听到的,谢将军常年驻扎边境,官是越做越大,权力也是越来越大。而且在他驻扎边境以后,边境比从前太平了许多。 原本谢将军是打算一直待在边境不回来的,可是皇帝对他有了疑心,朝中也有不少人想夺他的兵权。他在边境的时候,朝中就天天有人弹劾他,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私底下弄了层出不穷的小动作,终于将谢将军弄回了京城,兵权也交还给了皇帝。 可就算是这样朝中那些人还是不满足,因为谢将军在军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在百姓中的声望也很高。他们觉得哪怕没了兵权的谢将军也依然是危险的,靠着这些声望也能阻碍他们前行,所以他们想要将谢将军一举打垮。 但是谢将军不论是在军务方面,还是在家事方面,都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他就一个妻子,是军医的女儿,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两个人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夫妻恩爱,很少红过脸。 两人一共有两子一女,女儿嫁给了边境的守将,这次没能跟着一起回来。两个儿子长子依然留在边境,次子跟随他回来。不过他这两个儿子跟他一样都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同房,没有妾室,这方面干净的很,想要拿捏都找不到什么破绽。 那些人还费解呢,怎么谢家两个儿子娶的媳妇,娘家都是人丁单薄的,想要找一个给谢家拖后腿的亲戚都困难。 游商当时听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觉得挺有趣的。他当时还感慨过,谢将军真厉害,居然在生活方面能够一点破绽都不留。 现在他知道了,谢将军生活方面最大的破绽就是老猎户了,偏偏谢将军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谢将军对老猎户又没什么父子之情,谢将军不会为了安全对老猎户出手吧? “我知道你担心谢老伯,但也不用想那么多吧?”沈君瑶不太赞同游商的看法,“虽然说外头的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但谢将军的军功是实打实的,他这么多年为了我朝太平一直驻守边境,也不曾贪过什么。这样的人物又怎么是会为了一己私欲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呢?” “可他如果真的那么高风亮节,也不至于扔下自己的父亲几十年不闻不问吧?” 游商是不太相信谢将军的,虽然在知道谢将军就是老猎户他家大郎之前,他也是仰慕过谢将军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游商不信任谢将军,沈君瑶又觉得谢将军应该不会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他们两个都拿不定主意,就把目光转向了沈君川。 在他们看来,沈君川是他们这群人里头最聪明的一个,肯定能拿出一个好一些的主意。 但事实上,沈君川也没什么好主意。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我根本就摸不清楚,哪里可能拿出一个主意来?”沈君川无奈道,“如今不管做什么,都得先看看谢将军的态度吧?” 游商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知道谢将军的态度呢?” “如果谢将军心里有这个父亲,或者说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那他应该会马上派人着手调查的。到时候是个什么章程,那都得谢将军自己来拿,我们说到底都只是外人而已,能帮人家父子俩拿什么主意?”沈君川摇头道。 游商又问:“如果谢将军什么张程都没有,根本不查或者查完了就不管不问呢?” “如果他不管不问的话,那我们的日子就继续照从前那样过好了,只当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如果谢老伯实在控制不住想要去看他们的话,那恐怕真的只能请谢老伯回乡住了。” 毕竟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本事与谢将军作对啊。 而且如果老猎户控制不住要去找谢将军,那么老猎户的存在就会暴露,万一被谢将军的仇家发现了,老猎户就得倒霉。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本事能保护得了老猎户,所以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还是先把老猎户送走比较安全。 但是游商舍不得,虽然这只是他半路上认的干爹,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对他而言,老猎户跟他亲爹也差不了多少。 老猎户拍了拍游商的肩膀说:“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把我送走也挺好的。这京城实在是太冷了,我这把老骨头住不惯的。” 游商知道老猎户刚到京城的时候,确实十分煎熬。可是住了一段时间,老猎户就比他们都要适应了。虽然老猎户年纪大了,但他的身子骨是真的硬了,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寒潮退却。 沈君川是建议老猎户多留几天的,要是留上半个月那边还没有动静的话,那就当没这个亲戚了。 老猎户一开始是急着要走的,后来冷静下来了,也就决定多呆两天。 其实仔细想想,他未必控制不住自己的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儿子,也没脸见他。 就算他想见小元宝,可小元宝那么小,平时也不会跑出来,他哪里敢去将军府门口偷看? 这样想想其实继续留在京城里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想出去偷看了,让人把他锁在房间里就好了。 老猎户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等到三天后谢将军找上门来了,他一听到谢将军的声音就直接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给拴上了。 在院子里织布的林织云,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他之前不是还想去偷看人家了吗?怎么人家上门了他就躲起来了? 沈君川无奈道:“这个就跟近乡情怯是一个道理吧。” 给谢将军开门的人是游商。 谢将军一看到游商就没好气道:“你就是我那位干弟弟吧?来你们两个,见过你干叔叔。” 谢无庸夫妇两个:“……” 这要怎么叫得出口? 游商也傻眼了,这玩的是哪一出? 谢无庸怀里的元宝看到游商很高兴,直接张开双臂跟游商要抱抱。 “大哥哥,抱抱。” 游商下意识的就把元宝接过来了,他对元宝还是挺喜欢的。 谢将军看到这一幕,不由板起了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是你干爷爷,你怎么能叫他大哥哥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游商:“……” 他都还没成亲呢,就已经当上人家爷爷了吗? 不过谢将军的态度虽然不太好,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准备认回谢老伯吗? “可是大哥哥真的好年轻啊,怎么能叫他爷爷呢?会把他叫老的。”元宝鼓起了小脸疑惑地看了看游商,又看了看谢将军,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叫游商爷爷。 “谁让你太爷爷认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干儿子呢?” 真是不害臊!他生了出这么年轻的儿子吗?他就不能认个干孙子吗? 见游商一直傻愣愣地抱着元宝站在门口,谢将军只好把人推开,大步走进了院子。 “老头子人呢?又藏到哪里去了?”谢将军环顾一圈,发现只有一扇大门紧紧关着,他就去敲了敲那扇大门,“谢大鸟,你出来。” 叫爹是不可能叫的,都那么多年没叫了,他现在根本就叫不出口。 谢大鸟? 林织云几人面面相觑,没明白这个是老猎户的外号,还是老猎户的本名? 老猎户原本还不想出来的,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急了,连忙把门打开,不高兴道:“你这倒霉孩子是怎么回事儿?谁让你叫我谢大鸟的,你就算叫我糟老头子我也没意见!谢大鸟是能随便乱叫的吗?” “糟老头子是能随便乱叫的吗?我奶奶叫我爷爷就是这么叫的!再说了,谢大鸟不是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吗?乡下地方都是贱名好养活,大家都不会笑话你的。” 林织云几个原本都在笑呢,听到最后一句连忙将笑憋了回去。就是收的太急,不太好控制,肩膀依然在抖。 老猎户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他所有的威严都扫地了。 “你怎么能当着小孩子的面乱说呢?这要是被元宝学去了可怎么办?”老猎户气得跺脚,“而且谢大鸟只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谢大鹏!” “得了吧,你大名就是谢大鸟,谢大鹏是爷奶都去世以后你自己给自己改的。”谢将军撇了撇嘴道,“我们家元宝乖着呢,他知道不能直呼长辈名字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元宝叫你谢大鸟。” “是的,太爷爷你不要担心,我不知道你叫谢大鸟。”元宝乖巧地摆了摆手。 抱着元宝的游商哭笑不得,老猎户就更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难受了一会以后老猎户又有精神了。 “你让元宝叫我太爷爷,那你是不是……” “别误会,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我这辈子也没办法叫你爹,可不管我认不认我叫不叫你就是我爹,这一点谁也没办法改变。”谢将军冷淡道,“我不想将这些不好的情绪传给下一代,所以我带孩子们过来见见你,他们有权利知道他们的爷爷是谁。” 谢无庸无奈一笑,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要强,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可如果父亲真的不肯认爷爷,那他根本就不会带着他们三个来见爷爷。 父亲心里肯定还是在乎爷爷的,只是从前的创伤太过惨痛,让他至今都无法释怀。 如果不在乎的话,父亲以为爷爷死的时候,就不会对着衣冠冢哭了半天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哭呢。虽然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一个人溜出去躲着哭的。 这事儿谢无庸觉得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绝对不能说出去的,说出去的话他爹可能想要清理门户了。 因为摸清了谢将军的心思,所以谢无庸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提醒过他妻子楚氏,于是此刻夫妻俩都落落大方的上前喊了一声爷爷。 老猎户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好,好,好……”老猎户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都是好孩子。” 他颤巍巍地伸手虚扶了他们一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能够给他们当见面礼的东西。 老猎户顿时有些难过。 他一看这对小夫妻就觉得他们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贵人,反正是高高在上的,是他从前高攀不上的。 像这样的人物,他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爷爷呢? 虽然从血缘关系来看,他的确是他们的亲爷爷,但他们从未见过他,他也从未照顾过他们,更不能给他们任何帮助,像他这样的爷爷只是一个累赘而已,谁能受得了呢? 原本城里人就很看不起乡下人了,更何况是谢无庸这样的上等人,是不是会觉得有他这样一个爷爷很屈辱? 老猎户难受的浑身都开始颤抖,游商哪里见得了这个,连忙将元宝塞进谢将军怀里,跑过去扶住了老猎户。 林织云和沈君川也各回了书房绣房,一人拿出一点东西,塞进了老猎户的手里。 “谢老伯,这不是您之前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吗?快给他们看看吧。” 什么见面礼?他什么时候准备的?他好像只给元宝准备了一个长命锁。 那长命锁是纯银打造的,对他来说很贵重,可是对于将军府的孩子来说根本就一文不值吧? 其实那长命锁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做好想给自己孙子的,虽然他总觉得自己儿子不会回来了,但心里还是盼着儿子能够回来的。他觉得儿子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是他很成熟的时候,所以会带一个孩子回来,他得给那个孩子准备点见面礼。 可他等了那么多年了,始终没能等到他们回来,直到他儿子都有孙子了,他才终于见到了他们一面,这个长命锁也只能给他的曾孙子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这样一转罢了,老猎户觉得这个长命锁根本就拿不出手,没有人会喜欢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谢将军眼尖,清楚地看见了林织云将一个长命锁,还有一方绣帕塞到了老猎户手里。也看见了沈君川将一把上好的匕首进了老猎户手里。 看那些东西的成色就知道只有那块,有些陈旧的长命锁是老猎户自己准备的,而且还准备了很多年。 他看着那块长命锁就明白,老猎户等他等了很多年。 谢将军说不清楚自己的心理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酸酸胀胀的很不好受。 他没有办法放下当年的恨,但也没办法完全对老猎户置之不理。从前一直在边境整日忙碌,没有时间去想别的还好说,现在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里能忍住不来看看他呢? 会认下这样一个年轻的干儿子,也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谢将军已经找人调查过游商跟沈君川一家了,也知道了游商跟老猎户是怎么相遇的。一个没了父母的孤儿和一个没了妻子儿女的鳏夫,相遇的时候大概真的会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就决定凑合到一块过日子吧? 可他还是觉得游商很傻,游商正年轻力壮呢,老猎户却是一把年纪了。乡下这个年纪的老人基本上都活不了几年了,麻烦事一大堆,游商也是真的不怕麻烦,居然还要给人养老送终。 有这样一个年轻人替自己尽孝,按理说他是应该感激游商的。但其实谢将军看这个年轻人却有些不顺眼。 毕竟他这个当儿子的在外几十年,对家乡老父亲不闻不问,而一个萍水相逢的毛头小子却把老猎户照顾得很好。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个当人儿子的,还没一个路人甲孝顺! 谢将军觉得游商这就是在打他的脸。 可他知道游商也不是故意的,游商当初认人当父亲的时候,估计没想到这位老父亲的儿子还活着,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碰面。 老猎户知道林织云和沈君川这是在帮自己做脸,心里十分感动。他先将绣帕交给了楚氏,楚氏过绣帕的时候,虽然表现得很真诚,但心里是不太在意的。她知道老猎户这样的身份应该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是看清整块绣帕之后,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绣帕是双面绣的,两面都是蝴蝶穿花的图案,但花的品种和蝴蝶的姿态完全不同,各有各的美,让她喜欢极了。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公公调查到的,结果老猎户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绣娘。 楚氏原本想着乡下来的绣娘就算再厉害,水平也有限,肯定不如她自己家里养着的。可她没想到老猎户身边这位,居然要比她家里养的那些都强多了。 老猎户看到楚氏很喜欢那块绣帕,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将手里的匕首送给了谢无庸。 那把匕首是有些花哨的,刀鞘上还镶嵌着珍珠宝石。谢将军一看到这花里胡哨的样子就十分嫌弃,可谢无庸却喜欢这样的,只觉得华丽精致十分好看。 拔出匕首一看,发现还很锋利,谢无庸就更喜欢了。谢将军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些许,总算这把匕首还不是毫无用武之处。 谢将军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什么德行,不由疑惑地看了沈君川一眼,这男人怎么会知道他儿子喜欢什么样的,难道他之前也调查过他们? 沈君川倒不是刻意调查的,只不过谢将军刚回来没多久,却一直是京城话题中心的人物。所以沈君川就算没怎么打听,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谢家的消息。 老猎户看见谢无庸也喜欢那把匕首就更高兴了,最后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命锁,不由拿着长命锁在衣服上磨搓了好几下,总觉得这东西太拿不出手了。 谢将军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连忙一把抢过那个长命锁,挂在了元宝的脖子上。 “行了,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一直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你总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给你曾孙吧?”谢将军没好气道。 “不是,我就是觉得……” “行了你也别觉得了,我们进去说话吧。” 谢将军说着,就把老猎户推进了堂屋。 一进堂屋,谢将军就直接找了主位坐下,一点也不客气。 “说说你都有个什么章程?”谢将军问道,“虽然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可你毕竟是我的老子,我不可能完全不管你。之前我已经撒手不管那么多年了,如今你也这把年纪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都该给你养老了。你要是愿意,那你就跟我回将军府住着。你要是不愿意觉得将军府你会住不习惯,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待着,我会每个月送养老钱过来给你。” 林织云与沈君川闻言对视一眼,觉得这谢将军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还有些嘴硬心软。 方才谢将军说,那长命锁不值钱,这话虽然不大好听,可他把长命锁直接挂在元宝脖子上的动作,也化解了老猎户的尴尬。 他们俩对这一举动都是比较欣赏的。 谢无庸倒是有些着急:“阿爹现在京城上下都盯着你一个人的动作,要是每个月过来给爷爷送养老钱的话,会不会太招摇了?” “这有什么好招摇的,当儿子的给老子送养老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而且他都这么多年没管过老头子了,不得好好补偿他们。 “我们家当然应该是给爷爷养老的,可既然要给爷爷养老,当然是要把爷爷接回我们将军府啊。就算民间分家,也没有把父亲分给干儿子的吧?如果爷爷一直跟着干……”谢无庸顿了顿,艰难道,“干叔叔……如果爷爷一直跟着干叔叔过日子的话,我们会被说闲话的。” 游商的表情也很微妙,他不明白自己的辈分,怎么忽然就长这么高了。 而且一个四品武将叫他干叔叔,二品大将军是他干哥哥…… 游商的腿有些打颤,只觉得自己倒霉极了,谁想要这么可怕的一家子干亲啊?他只是随便从深山老林里捡了一个干爹回来啊! “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自从我们回到京城以来听到的闲言碎语难道还少吗?多这一点也不多,反正听多了都那样,不痛不痒的不用放在心上。” 谢将军就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大老粗,没那么多细腻心思,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但谢无庸不一样,谢无庸从小生活的环境也算艰苦,毕竟一直在军中嘛。但他是读过书识过字的,羞耻心比谢将军强了很多,再加上从小在军营他听到的都是夸奖,这到了京城以后一直被人背地里说闲话,还大部分都不是好听的,他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而且他觉得一般的闲言碎语也不要紧,但如果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那谢将军这个大将军可能也就做到头了。 再说了,把他们家老爷爷接回将军府,过好日子难道不好吗?他知道谢将军是怕老猎户不适应,可是怎么会不适应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他当初也怕自己回京城会过得不适应,结果没多久他就已经很适应了。他觉得要是没那么多闲言碎语的话,京城的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啊,他很乐意带着老猎户一起玩儿。 老猎户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了看游商,希望游给他拿个主意,游商却示意他去看沈君川。 沈君川笑道:“谢将军保家卫国多年,是我们大宣的大英雄,的确不应该受那些流言蜚语的侵扰。” “你是说,让我去将军府住着?”老猎户有些犹豫。 他是想见儿子,想见孙子,更想见自己的小元宝。可是他也很舍不得游商游商,虽然只是他认识没多久的干儿子,却比他亲儿子还亲呢。 沈君川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会住在京城里,您若是想我们了,过来看看就行。说起来也是缘分,将军府离我们这儿并不是很远,你要是想过来的话随时。” “可是……” “实在舍不得的话,那就一边住一个月。虽然游商只是您的干儿子,养老的话不应该把他算上,可是谢家到底情况特殊。”沈君川意味深长地笑道,“谢将军自小参军,为了保家卫国多年未回故乡,徒留生父一人在山中孤苦无依。幸而谢老伯运气好,遇到了游商这样一个干儿子,自愿替谢老伯养老,不求回报。如今谢将军终于归来,自然是要将自己父亲接回去的。可谢老伯早已将游商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游商也愿意继续奉养干爹,所以就轮流养老。但因为游商是个孤儿,手头也没多少银子,所以谢将军会定期送养老银子过来。” 谢将军则摆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部分可以保留,不过我现在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老猎户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想法?” “游商帮我奉养父亲,我自然是要报恩的,所以我想把游商一块接进将军府。” 游商连忙就要拒绝:“多谢将军好意,草民……” “你先别急着进与决,我知道你与沈家姑娘是定了亲的,你们俩住在同一屋檐下其实不成体统。之前无人在意你们,你们可以暂时糊弄过去,可一旦我与你们的关系被扒出来了,那你跟沈姑娘的关系也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会对沈姑娘的名誉造成损害。”谢将军笑道,“所以你不能继续住在这儿了,但是在京城里要找其他地方住也不容易,所以还是跟我一起回将军府吧,等你们成亲的时候再搬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沈君川惊讶的看了谢将军一眼,他还以为谢将军是那种纯粹粗犷的,反正说话不太好听。没想到这位谢将军还是粗中有细的,一语就道破了关键的地方。 沈君瑶三个字就将游商拿捏得死死的,为了照顾沈君瑶的名义,游商自然只能离开这个小院。 但游商还是不愿意住进将军府,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他宁愿再去租个地方。反正他现在就一个人住,也不用太好的地方。 于是谢将军又跟他说:“可我们家老头子想你的时候要怎么办?跟你一起去住那些破地方吗?你也不想想,他都一把老骨头了,经得起那些折腾吗?” “……” 游商再一次被拿捏住,然后灰溜溜地跟谢将军走了。 林织云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好笑:“谢将军好像挺喜欢游商的?” “大约是为了报答有生之前照顾谢老伯的恩情吧。”沈君川笑道,“虽然这年纪差了不少,让谢将军没法真把游商当弟弟,但当个小辈一样照顾也是可以的。” “不过游商住进将军府了,以后我再要找他帮忙,岂不是不方便了?”林织云不由叹息。 买菜什么的也不方便了。 不过就算老猎户继续住在他们家,他们现在也不好意思叫人去买菜了。毕竟人家是大将军家的老爷子,大将军在外头保家卫国的,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老爹给别人买菜的。 沈君川笑道:“谈生意的话我是帮不了你了,不过买菜之类的轻生活你可以叫我去。” “你去?你不是还要读书的吗?再说了娘哪里舍得使唤你呀。”林织云撇了撇嘴。 “娘舍不得的话,难道你就舍得了吗?”沈君川好笑道。 “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你平时看书已经够辛苦了,这点琐事也没必要麻烦你。” 沈君川笑道:“菜场离这边不远,买菜也不需要话费多少时间。再说了我也不能整日闷头看书啊,就当买菜的时候是出去透气了。而且这个只是暂时的,既然我们家还需要人跑腿,那干脆买几个人回来好了,等我明天就去找牙行问一问。” “还要买人吗?”林织云愣了一下。 她之前虽然也想过这个,但到底不适应外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所以就没提过。 沈君川笑道:“我现在好歹是个举人,用得起下人的。我们家娘子忙着赚钱呢,我怎么舍得她为了一些琐碎小事而烦心呢?干脆就把那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好了。” “可万一他们有二心呢?”林织云有些担心。 “反正他们的卖身契还捏在我们手里呢,他们要是有二心,再发卖了就是。”沈君川无所谓道,“平时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但能使唤的也该使唤,也不必都往坏处想。真买几个下人回来,大家都轻松一些,不是吗?” 林织云点了点头:“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挑人吧。” 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就一块儿出门了,为的自然是买人的事情。 牙行那边人有不少,林织云挑了一对兄妹,叫大牛二丫。大牛今年十三岁,二丫十一岁,两个都认识些字,手脚也算麻利,用来做点杂活正好。 沈君川则挑了一对中年夫妻,那中年妇女据说做饭不错,男人也识字的,沈君川觉得他们家还缺个做饭的,看那对夫妻模样也老实,就答应了。 只是那对夫妻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让沈君川十分犹豫。 最后因为那对兄弟跟大牛关系,林织云就拍板一块儿买下了。 沈君川无奈极了:“我觉得我们不像是来买人的,像是来做善事的。” “那就当是做善事的呗。其实买了也不亏嘛,这八岁九岁的养个几年也可以帮忙跑腿了。正好,你不是没书童嘛,你可以挑一个来培养。”林织云干笑道。 “要我挑书童的话,我觉得还是大牛更好一些。你看大牛模样要精神些,年纪也正好,人也乖巧,也是识字的。那两个小屁孩儿大字不认识几个,性格又跳脱,只怕不好调教。”沈君川摇了摇头道,“而且这饿得骨瘦如柴的,我也不好带他们出去啊,要是带他们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虐、待家仆呢。” “这倒也是……”林织云也有些后悔了,“不过我看杨行那边还有很多骨瘦如柴的,是哪里有灾害吗?” “好像是渝州那边闹旱灾,田地里连着三年都没有收成,很多百姓没办法过下去了,就只好四处流窜。倒霉一点的为了讨口饭吃,就只能卖了自己。” “所以那对夫妻是渝州的?”林织云瞪大了眼睛。 沈君川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那个男的之前是个木匠,他妻子据说经常给人浆洗做饭,想来手艺不错。” 林织云无语道:“听说渝州人都很能吃了,可我不能吃呀,你买个渝州的来给我做饭,是想辣死我吗?” 沈君川也愣住了:“我刚才没想到这个,我就想着那个男的是个木匠,以后或许有很多地方都能帮助我。” “行叭,能帮上你也可以,让婶子以后做饭不要放辣就可以了。” 沈君川刮了一下林织云的鼻子,笑得温柔:“还是娘子待我好。” “你知道就好。”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这一辈子都会回报娘子的。” “这样的话光嘴皮子说说可不行,你得说到做到才好呢。” “我自然也会用一辈子去证明的。”沈君川答得坚定。 回去以后夫妻俩就把买来的这些人都带到了堂屋,让沈君瑶更合适出,来与他们熟悉一下。 把人认了一遍,以后沈君川就开始给他们讲家里的规矩。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规矩,只要他们老实本分就可以了。 那对夫妻男的王铁柱,女的就直接叫她铁柱嫂子。两个孩子大的叫王金来,小的叫王银来。 林织云觉得这两孩子的名字还挺喜庆的,就没让他们改名。 其实他也没有给人改名的想法,大牛跟二丫是自己提出来的。大牛说他们这两个就是小名原本父母想等到他们大一些,把人立住了,再找大师算算,起个好点的大名。 只可惜他们兄妹俩还没立住呢,父母就死了。大牛希望林织云能够给他们换一个名字,代表他们即将要展开新生活。 按照大牛说的,他爹原本是京城附近一个县城里大户人家的账房先生,他娘也是那户人家里的丫头。夫妻俩成亲的时候也没要回自己的卖身契,以至于他们生的孩子也只能给人为奴做婢。 后来主人家几房做法,其中一房贪了公中的银子,却嫁祸给了他爹。他爹没做过那种事不肯承认,就被活活打死了。之后他娘被其他家丁霸占,羞愤自杀,他们兄妹俩就被主家发卖了。 其实他们被卖出来也有两年多了,但是因为他爹身上背了个挪用主人家钱财的罪名,他们兄妹俩也就没什么人敢要,总觉得大的做贼,小的肯定也是小贼。 林织云觉得大牛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就有点惨。只是如果大牛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孩子背负着仇恨以后只怕不能好好过日子。 大牛却说,虽然他身上背负着仇恨,但他只要还在沈家一天,就不会给沈家添任何麻烦。 沈君川觉得这孩子眼睛澄澈,不像是被仇恨蒙蔽之人,就顺着金来银来,给起了个思来。 “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给我当个书童吧。就你思来是想讨个彩头,盼着我自己将来能够文思泉涌呢。”沈君川笑道,“你妹妹就叫玉来?” 林织云笑道:“二丫如果叫玉来的话,那就跟金来银来更像姐弟了,我看不如叫梦来?” “是不是旖旎了些?”沈君川想了想道,“要不叫锦来?正好,你最近在学织锦,也算相得益彰。” 林织云眼睛一亮:“也可以啊!毕竟这丫头以后是要跟着我的。” 一旁的铁柱嫂子听了很羡慕,她也想学织锦,但是一看自己粗糙的手,她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做这个的。 “那就这样吧,思来给我做书童,锦来跟你学女红。铁柱嫂子洗衣做饭,铁柱就帮忙跑腿和做点力气活。至于金来银来,也先跟着我吧,让思来教他们俩读书写字。” 铁柱嫂子原本还在羡慕锦来可以跟着夫人学织布绣花,而自己却只能洗衣做饭。结果一听到沈君川说,她的两个儿子可以跟着学习读书写字,她顿时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感恩戴德。 毕竟如果还在乡下的话,她男人虽然做木活能赚点钱,但也没办法供两个孩子一起读书写字。 这一刻铁柱夫妻二人对沈君川都是很感激的。 锦来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从前在大户人家给人做小丫头的时候,主要做的活计就是养花和缝补,刺绣和打络子她都会一些的。如今继续做这个,就算重操旧业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林织云能够教她的,远远还有更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因为家里积蓄够用,林织云暂时不急着赚钱,只是偶尔会卖出一些比较精致的绣品,价格都很不错,比在桐州的时候高多了。 至于络子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她打算先攒上一批。要是沈君川考中了进士并且留京了,那她就在京城开一个小铺子,把那些东西都摆出来卖。 如果没考中的话,他们大概还要在京城待三年,也可以暂时开一个小铺子。如果考中了并且外放了,那就等沈君川在外地安定下来,她再找个铺面。 反正一切都得等沈君川考完再说,所以这段时间她还挺悠闲的。 游商虽然人住进了将军府,但他在将军府没待几天就一直往外跑了,每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沈家,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回去。 “不是说将军府规矩深严吗?你这样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会不会让大将军不高兴啊?”沈君瑶担忧地问道。 “我一开始也担心这个,所以前三天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连房间都不敢出。”游商耸了耸肩,“后来还是大将军让谢小将军过来找我,说我想出去就出去,只要记得回家就行。我看将军府管的,也没有那么严除了说好不能去的地方别去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毕竟大将军也是桐州乡下出身,生活习惯跟我们还挺接近的。” “既然生活习惯挺接近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沈君瑶不解,“你要只是隔三差五的出来一趟,虽然频繁一些,但我们也觉得正常。可你好像只把将军府当成了一个睡觉的地方,将军真的不会有意见吗?” “反正他是说没有意见的,那我就当他真的没有意见呗,而且干爹也想你们每次我回去的时候都要跟他说好多关于你们的事情他也担心呢。”游商闷闷道,“而且我也很担心啊,沈大哥忽然买了那么多人,以后嫂子这边是不是再也用不到我了,我原本还想跟着嫂子干事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万一我哥考中了被外放了,你难道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外地吗?”沈君瑶又问。 “当然啊!我原本就是打算跟着沈大哥和嫂子干,才会跟来京城的。要不然桐州那边每个县城我都跑遍了,我继续留在那里跑生意不快活吗?” “那谢老伯怎么办?你不是要孝敬他一辈子的吗?” “他现在不是有亲儿子了吗?亲儿子比我本事多了,足够让他颐养天年。当然了,我既然答应了要孝敬他,那就会一辈子孝敬他的,只是我那点孝敬在将军府里实在拿不出手。”游商说着,有些黯然,“我看得出来,干爹也更喜欢外头的生活在里面他住的很不习惯,可是没有办法,他毕竟是大将军的亲爹,如果他不住在那里的话,对大将军的名声很不好,大将军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不愿意连累大将军。” 游商说着,又自己安抚自己:“不是都说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我觉得不能适应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个一年两年的,他可能就很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到时候再让他出来跟我瞎跑,他又觉得不适应了。不过那样也好,将军府那样的日子才是他该过的日子,他已经吃了一辈子苦了,临到老了的确应该享福的。” 沈君瑶看着有些难受,原本老猎户没了孩子,游商没了父母,两个人凑合到一块过日子,倒也其乐融融。可如今游商的亲生儿子找回来了,游商就显得多余了,而且游商依然没有父母。 沈君瑶就觉得很心疼他,觉得游商这个样子有些可怜。她想问游商做点什么,可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能为游商做点什么。 她想说她的母亲以后就是游商的母亲,她的哥哥以后就是游商的哥哥。可他们两个还没成亲,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好了我没事的,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当时让我更难受了。”游商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我与他到底不是亲的,曾经能够相依为命一段时间,也算是我走运了。”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哥走呗,反正我哥也挺喜欢你的。只要你自己不离开,我们就一辈子都不会散的。” “好,那我就一辈子都跟着你哥做事了,这样你们兄妹俩也一辈子都不会散了。”游商笑着点头。 沈君瑶闻言脸就红了,游商这不是间接说了他们要成亲的事吗? 说实话她看着游商这样不自在,都想立马嫁给游商了。这样游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将军府里搬出来,她的家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变成游商的家人。 书房里林织云正在给沈君川磨墨,沈君川手里拿着笔,双眼却望向窗外,眉头皱的紧紧的。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你看那丫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那表情分明是急着要嫁过去的。”沈君川很不乐意。 “在乡下的话,这个年纪的丫头确实有不少都已经嫁人了,瑶瑶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林织云笑道,“女人嘛,其实都是这样的,尤其他们俩还是订了婚的。她现在看着游商,觉得游商可怜,想要马上去照顾他,自然就想马上嫁给他。可你要真让她现在就嫁人,她肯定也觉得舍不得,说不定还会给你哭一场呢。” 沈君川想到那个假设,也觉得好笑,这事沈君瑶是肯定做得出来的。 他们家父亲去的早,一直都是娘三个相依为命,所以沈君瑶本质上是不愿意离开家里的。她当初愿意选择游商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游商愿意一直跟着沈君川干事,只不过时间久了,她对游商的感情越来越深,就会站在游商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所以觉得就算现在游商会另外发展,她也不介意的。 不过当然还是没有最好了。 “我看游商的小子最近也有些忐忑,要不你也去安抚安抚他。”林织云提议道。 “他哪里还需要我安抚?”沈君川嗤笑一声。 他之前其实想过要去安抚游商的,不过现在看到窗外的画面,他就没有这个想法了,甚至还想踹游商两脚。 林织云觉得好笑:“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女大不中留嘛,这姑娘家有了心仪的对象,到了年纪确实就会这样。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就迁怒游商嘛,这又不是游商的错。要是没有游商,你妹妹喜欢别人,也会这样的。而且你现在就气成这样,那以后你要是有了女儿,岂不是得替她操心一辈子?” 沈君川闻言眼睛一亮:“娘子,这是打算帮我生一个女儿?” 林织云顿时脸红了:“生男生女都是随缘的事儿,最主要的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稳定下来再说吧。” 林织云是不愿意在怀孕的时候奔波的,所以这些年一直有做些措施,就想着等到沈君川彻底安定下来以后再生孩子。 沈君川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们毕竟是新婚夫妻,其实不太会照顾孩子,而何氏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可她生产那会儿家里还有钱,他爹请了好几个人过来帮忙将何氏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最后就导致了,没满一岁的孩子何氏,根本就没有照顾他们的经验。 沈君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又没想着,当妈的就一定要给他这个儿子看孩子。他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没有经验,那还是等他空闲了,有钱了再说。 第一百五十章 游商在谢家是真的很不自在,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如果他能娶妻搬出来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一时发热,他居然真的跟沈君川提了提,最后被沈君川拎到院子里去切磋了一顿。 沈君川是谁?那可是当年十里八村所有混混都闻风丧胆的人物。就算游商跑商多年,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虐得死去活来。 沈君川原本以为这种事情打一顿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下手也没太重,就是给游商一个教训,让他能记到两年后。 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谢将军居然找上门来了。 “你这小子跟我说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我干弟弟?” 沈君川不由看了游商一眼,游商苦不堪言,连忙喊道:“沈大哥只是跟我切磋一番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 沈君川也没觉得游商是故意告状的,毕竟游商跟谢将军根本不怎么亲近。大概是昨天他跟游商切磋的时候,游商不小心崴了脚,然后就露馅了吧? “他想娶我妹妹。倒也不是不让他去,只是原本说好我要把妹妹多留两年的,结果这家伙冒冒然跑来说想尽快与我妹妹成亲,我就忍不住给他个教训。”沈君川选择实话实说。 谢将军那双眼睛利得很,就算不说实话,他也能看出点什么,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从宽。 谢将军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我干弟弟不懂事,你教训他两下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不是个书生吗?我记得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怎么能把他打成这样?” “我也没怎么打他呀,他走路一瘸一拐是不小心扭到的。” 游商连忙点头:“是啊谢将军,我都说了,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崴脚的,跟沈大哥没有关系。” “我说的又不是你脚上的伤,我说的是你身上其他地方虽然沈君川下手不重,但你身上多少有一些痕迹。”谢将军转头看向沈君川,“你要不要跟我们家小子切磋切磋?” “这不太好吧?”沈君川只想拒绝,“谢小将军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又怎么是谢小将军的对手呢?根本不需要比的。” “这没比过又怎么知道呢?赢了那是你厉害,输了是他胜之不武,反正你是不吃亏的。”谢将军笑道,“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动手论辈分的话,你是他干叔叔的未来姐夫,比他长一辈呢,对这样的小辈不用客气,只管下手教训就是了。” “……”沈君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谢无庸欲哭无泪:“爹啊,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儿子了,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老夫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我这不是觉得你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帮你找个陪练嘛。你沈大叔好像真有两下子,说不定以后还能指点你呢。” 被叫做沈大叔的沈君川:“……” 沈君川忽然觉得,他该考虑换个妹夫了。这个妹夫的辈分太大了,他都快被人叫老了。 谢将军是个有些固执的中年大叔,谢无庸和沈君川都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动手。 谢无庸的身手是在沙场上练出来的,沈君川的身手却是在乡间田野打,小混混打出来的。谢将军虽然看好沈君川,但心里觉得应该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强一些,如果谢无庸打不过沈君川的话,那谢无庸也不用混了。 结果最后两个人打了个平手,谢将军顿时就不想认这个儿子了,这可真丢人。 其实论招式,那肯定是谢无庸学得多。沈君川其实没有正经学过,就是打人时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功夫,就讲究一个快准狠。 而谢无庸一开始觉得沈君川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自己不能下手太狠,于是就吃了大亏。再加上谢将军叫停也比较早,不然多打一会的话,谢无庸肯定能赢。 只是谢将军觉得那点时间也差不多了,那点时间里面谢无庸打不过沈君川,就是谢无庸丢人。 不过沈君川也是真厉害,没学过还能有这样的身手,可见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谢将军顿时有了爱才之心,捏了捏沈君川的肩膀笑道:“文官那一套文绉绉的,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心眼都多得跟筛子似的。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去军营吧,以你这样的身手肯定也能建功立业,闯出不小的名堂。” 沈君川连忙拒绝:“将军高估我了,方才也是谢小将军手下留情,我并不是谢小将军的对手。” “虽还不是,但不远矣。”谢将军说完又捏了捏谢无庸的肩膀,“以后你每天早上就带着游商一起过来这边晨练。先让游商自己练着,你就多跟沈君川切磋切磋。我也不指望着你比你大哥强,但你不能成为我们家拖后腿的那个。” 谢无庸再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虽然家里三个男人里面,他的确是武功最差的那个,但比起平常人还是强出一大截的,只要那个平常人不包括沈君川。 到底是自己养了多年的亲儿子,谢将军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你可别胡思乱想了,这天底下既然能有一个沈君川,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像沈君川这样强的,说不定还有更强的。不是有句话叫高手在民间吗?我们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这样的还是太弱了。” 最后一句让谢无庸瞬间就老实了。 他们家现在虽然不到大祸临头的地步,可是出门在外处处都有人盯着实在怪让人难受的。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就越要守住自己,绝对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可是沈叔叔是进京赶考的,我好歹是个有品阶的官员。天天在这儿晃悠,到时候沈叔叔考上了,人家会不会质疑沈叔叔的真实水平,怀疑是我给他开了后门?”谢无庸担忧道。 沈君川觉得谢无庸这个人有些自来熟,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就连称兄道弟都有些勉强,结果谢无庸一口一个沈叔叔倒是叫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谢无庸没有,他有啊! 他现在真的很想堵住谢无庸的嘴。 “谢将军,我觉得谢小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两家的确不适合来往过密。” 沈君川心想,要是真让谢无庸每天早上都过来,那他岂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听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人叫他沈叔叔? 每天大清早起来不能好好读书,只能听沈叔叔的话,他觉得自己会憔悴的,以后一定会考不好的。 所以他一定要拒绝谢无庸的到来。 说实话要磨砺谢无庸的话,直接让谢将军跟他多打打不就好了吗?何必找自己这样一个没正经学过功夫了吗? “得了吧,你听这小子胡说八道?”谢将军嫌弃道,“我们父子俩在京城是毫无根基的,连个能走动的好友都没有。再加上我们又是武官,从未跟文官有过任何来往,这要如何帮你走后门,圣上又不是傻的,不会上这种当。” 谢将军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如果圣上信了这种鬼话,那并不是他真的相信,也不是他真的傻了,而是他看你或者看我不顺眼,想要借着别人的嘴直接把我们压下去呢。” 说完谢将军又觉得好笑:“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考不考得中还两说呢。” “……”沈君川觉得自己拳头又硬了,只可惜他完全不是眼前这位大将军的对手。 对付谢将军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武力,偏偏他们所有人加起来,武力也远远比不上谢将军。所以只好听了谢将军的,每天早上一起过来晨练。 于是沈君川每天早上都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沈叔叔,直到他渐渐麻木。 原本觉得多个便宜大侄子的事情,习惯了也就好了,偏偏某天小元宝也过来了,直接对他喊了声沈爷爷把他吓得一个激灵。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沈君川对着一个小孩子是没办法跟对方生气的,只能跟对方打商量。 “元宝啊,以后能不叫我爷爷吗?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为什么呀?”小元宝弄不明白,指着游商说,“爷爷说,他是我的干爷爷,你和他同辈,所以我也要叫你爷爷。如果我叫他干爷爷却只叫你叔叔的话,那你岂不是要叫他叔叔?” “……”沈君川没法跟小孩生气,也不敢跟谢将军生气我,只能看向游商问道,“我叫你一声叔叔,你敢答应吗?” 游商当然不敢:“大哥啊,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啊!辈分弄成这样我也不想的,要不我改认 《农家绣娘》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谢将军是不肯承认他在乎老猎户的,谁跟他说这个事情,他就跟谁急。 那个时候他又以为老猎户死了脾气越发暴躁。 不过自从他把老猎户接回来以后,脾气就好多了,也能跟人开玩笑了。所以现在谢无瑕才敢跟他们说这个。 “世上最遗憾之事不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好在谢将军和谢老伯都是有福气的,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林织云笑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当初父亲找人回去调查盐渍,从父亲离开以后,就一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往那些危险的地方跑。”谢无瑕叹息道,“最可怕的是父亲被叔叔接走不久之后,那边的山林就发生了野兽暴动,咬死了几个人。当时很多人都以为爷爷是死在那场暴动里了,没想到他提前被游商接走了,所以现在父亲很感激游商。他老人家虽然嘴上别扭,但都要我们把他当成亲叔叔一样尊敬。” 林织云忍俊不禁,无法想象谢无庸和谢无瑕还有快三十的谢无极对着还没满十八的游商毕恭毕敬的模样。 虽然谢将军的地位很高,但谢将军一家一直都在边境,没过过京城里富贵人家的日子,所以对林织云一家都表现得很亲近,除了谢无瑕的丈夫杜仲。 杜仲是谢将军麾下的一员参将,两年前在边境娶了谢无瑕。听闻杜仲原本是世家大族出身,只是因为族中有人犯了大错,牵连全族,以至于他身上背了污名,不能科考,只好去参军。 杜仲在边境的时候人就比较独,不爱与人来往,与他关系不错的,一般出身都不错。谢将军就不太喜欢这个人,觉得他功利心重。 但是谢无瑕喜欢,谢无瑕并不觉得杜仲有这样的毛病。 谢无瑕觉得杜仲只是性格如此,不爱与人交流而已。但是对于自己敬佩的人,杜仲从来都不会摆架子的。 杜仲如果真那么看重出身的话,那应该也看不上自己,毕竟他们谢家才是真正的泥腿子出身。 谢无瑕一直都很清楚,军营里有很多刺头不服气他们一家,就是因为那些刺头的出身都是京城里的贵族。 既然那些刺头会那样想,杜仲如果真的功利心重,应该也会那么想。 可谢将军却觉得杜仲有可能真的是那样想的,只不过他在军营找不到比谢无瑕更好的对象而已。只是他之前忙着打仗,没有关注过女儿的情况,等他发现的时候,女儿对杜仲已经情根深重,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谢将军劝过谢无瑕很多次,但谢无瑕就觉得杜仲是个翩翩君子,并不会做那样的事,还执意要嫁给杜仲。 真正疼爱儿女的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女的。所以谢将军没法子,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谢将军觉得杜仲是奔着自己的权势地位来的,所以只要自己还活着,那么杜仲就不会欺负他女儿。 就算他百年归去了,他的大儿子也完全能够担起一个做长兄的责任,继续护着这个妹妹。 谢将军觉得自己起码还能再活个三四十年,所以对杜仲的那些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是小年夜,他特意把沈君川一家请过来,结果杜仲却给人脸色看,让他觉得有点膈应。 不过沈君川他们也无所谓,他们会过来原本就是看在老猎户跟游商的面子上。他们跟谢将军谢无庸和谢无瑕也处得来,跟小元宝的关系,那就更好了。至于杜仲,这家伙又不是入赘到谢家了,算不得谢家人,他们跟谢家走动跟杜总一点关系都没有,杜仲爱摆脸色就摆呗,反正他们也懒得看,让他一个人表演好了。 不过也是因为有杜仲在的关系,吃完饭后,谢将军想留他们在将军府里住一晚,他们全都婉拒了。 但谢将军还是很坚持。 他先是瞪了杜仲一眼,然后对沈君川他们说道:“这个时辰已经快宵禁了,你们现在赶回去只怕是来不及。反正这将军府大得很,你们一人一间屋子都还空旷着呢,又何必跟我客气?” 杜仲听了这话脸色就更不好了,之前他想带着他们杜家的一家老小住进来,谢将军还不愿意呢。 可这沈家算什么?跟他们谢家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照顾过谢老婆一段时日罢了。 他们照顾谢老伯的时间也不长,就一年多而已,随便给点钱打发了不就好了,何必要这样客气? 果然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只知道跟这些泥腿子们相处。看到沈君川这一窝子泥腿子他们家的这位大将军,大概是觉得很亲切吧? 京城里要再找到第二户这样的泥腿子可不容易,也难怪他们家谢将军喜欢了。谢将军大概是觉得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里,他们这两户泥腿子就是自己人可以亲如一家? 杜仲都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他还是很生气。 他想谢将军也知道他当初要娶谢无瑕,就是为了他们谢家的权势和地位。可谢将军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自己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谢将军还是什么都不肯帮助自己。 他们杜家一点光都没沾到就不说了,到现在还得被谢家连累。 明明现在京城里那些权贵全都是被谢将军得罪的,可是那些人拿谢将军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他们杜家头上来了。 杜仲现在只觉得娶了谢无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家里人也开始劝他赶紧跟谢无瑕和离。 可他还有些理智,他知道谢将军这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只要能够顺利度过此劫,往后二三十年内肯定都能高枕无忧。 他要是现在就放弃了谢无瑕,往后谢家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岂不是要悔恨不已? 所以杜仲想要再往后拖拖,说不定再过几天局势就变好了呢? 下人很快就把沈君川等人引到后头的院子去,那一院子都是客房,沈君川等人可以随意挑选,每一间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谢将军见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就把谢无瑕单独留下来说话。 “今天杜仲是什么态度,你都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谢将军不高兴道。 “杜仲他这个人的确有些傲气,但这无伤大雅,他……” “无伤大雅?他看不起沈君川,你觉得无伤大雅,我还能勉强理解。毕竟我觉得沈君川一家算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但也会有人觉得他们照顾你爷爷不过大半年而已,算不得什么。”谢将军冷冷道,“可他也看不起你亲爷爷,这点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谢无瑕一时语塞。 “他看不起你爷爷,和他看不起我看不起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怎么能一样呢?爷爷刚从乡下过来与他又没有接触过,我们家都已经跟他……” “是啊,在他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有了一个当大将军的爹了。所以他就算看不起你,也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希望他能够攀上我们谢家,摆脱他们杜家如今的惨状。”谢将军冷冷道,“他要我帮他往上爬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有这些小心思我可以容忍,只要他能够在你面前装上一辈子。可他现在既然装都懒得装了,我猜他一定生出了其他心思。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的话,到时候伤人伤己,可别怪我不管你了。” “你也别在心里为他找那么多借口替他开脱,你就告诉我,如果他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女儿,他会怎么对你,他会多看你一眼吗?” “他……” 谢无瑕无言以对。 谢无瑕又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真的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罢了。 她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但她跟那些京城贵女都是不同的,她认识的字没有那么多,她也不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天生就是一个只适合舞刀弄枪的所以读书写字的时候,她只认了些常用的,没有办法跟杜仲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但谢无瑕心里很清楚,杜仲其实就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调调,而且一直都很嫌弃她行为粗鄙,认不全字。 但是不管心里有多嫌弃杜仲表面上一直都装得好好的,直到最近才开始露出八角。 稍微一想也知道杜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不就是因为现在谢家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如以前高了吗? 杜仲一直在赌,他在赌谢家是否还有未来,如果已经没有了,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尽快抽身离去。 这些谢无瑕虽然没想得那么清楚,但心里多少是有点感觉的。 可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她依然不曾出手阻止过杜仲。 因为她是真心喜欢杜仲的,所以她愿意给杜仲留一条后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现在离开谢家,我们谢家说不定还能保住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到时候公报私仇,往我们家身上多安几个罪名,我们家还能有谁能活得了?” 对于这一切谢将军其实早就做好了布置,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逼自己的女儿做一个决断。 他这段时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对着谢无瑕一时心软,才让谢无瑕嫁给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按照父亲原来的安排,再过三日我们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吧?”谢无瑕闭上了眼睛,“到时候再看杜仲如何选择吧。他若是那个时候提出和离,我绝不阻拦。若是动了其他心思,我便亲手了结了他!” “……”谢将军被她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我虽然恨他不识好歹,但你也不能因为他做傻事啊!你放心吧,不管他到时候起了什么歪心思,都不会让他得逞的。你爹还年轻着呢,护得住你们几个小的。” 谢将军越是这样说,谢无瑕心里就越难受:“这么多年来都是女儿任性了,害得爹爹要替我忧心,是女儿不孝。” “倒也没怎么忧心,反正我对那家伙一直严防死守的,也没让他占到任何便宜……” 谢将军说到最后就有些说不下去了,这怎么能叫他没让杜仲占到便宜呢?他那么大一个宝贝闺女都被杜仲那个混蛋给糟蹋了。 谢将军一想起来就后悔,他当初怎么就点头了呢? 当初谢无瑕磨得紧,他觉得杜仲人模狗样的,多少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杜仲虽然目的不纯,但如果将来能够跟谢无瑕好好过日子的话,答应这门婚事也无妨。 谁知道杜仲不仅是个死不悔改的,还变本加厉呢? 他就没想过要跟谢无瑕好好过日子,只想要得到他们谢家的人脉罢了。还总是觉得自己牺牲都那么大了,谢家居然还防着他,认为是谢家无耻。 谢将军觉得自己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可还是被杜仲气笑了,他都不知道杜仲那自命清高的底气是从哪儿来的。 虽然后半夜也没什么动静打扰到林织云和沈君川,但他们夫妻俩就是觉得将军府的气氛很凝重,不适合他们一直在这儿待着。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主动请辞了。 谢将军也没多说什么,只让自己儿媳妇给他们塞了很多年礼。谢家除了杜仲都是拎得清的,因此将他们送走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笑盈盈的,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沈君川一家却是不想再去了,原本跟他们熟悉的就只有老猎户跟游商想见这两位的话,还不如把这两位约出来呢。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跟谢将军一家相处的也还可以,但多了个杜仲,总感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除夕那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 何氏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菜,心里十分感慨。 “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我们家饭桌上的菜都没有这样丰盛过。如今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这一切多亏了云娘。” 林织云笑道:“这是因为我们一家人的心全都往一处使,所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的。所以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并不只是要感谢我一个人,而是要感谢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 沈君瑶连忙道:“嫂子也别谦虚了,你没来我们家之前,我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就是因为你嫁进来了,我们家才越过越好的。” “我嘛自然是有一份功劳的,这点我又不会否认。”林织云笑道,“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比较擅长女工,在这方面有比较多的想法,可如果你们不配合我的话,我一个人独木难支,也做不成今天的成就。所以我也要谢谢你们,给了我十足的信任。” 关于这一点,林织云是真的很感激。 他们乡下能干的年轻媳妇儿有不少,可是一下进去就能当家作主的,就只有她一个了。 有句老话叫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婆婆当媳妇儿给长辈磋磨了一辈子,等到老了自己当婆婆的时候,自然也想像她婆婆那般拿捏住自己的儿媳妇。 他们在给人当儿媳妇的时候,肯定就幻想过以后自己成为婆婆的待遇了。好不容易梦想成真,肯定得多过几年婆婆的瘾,要不然就会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罪都白受了。 但是何氏性子软弱,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性子软弱,也有性子软弱的好处,虽然担不起事儿,但何氏心里很清楚自己担不起事,就会把管家权交给一个她认为真正能够掌家的人。 这个人选一开始是沈君川,因为自从丈夫死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何氏多半都是让沈君川拿主意的。 何氏觉得让自己的儿子当家作主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后来林织云在她面前录了一首,小赚了一笔,她对林织云也慢慢有了依赖感。等到沈君川去念书以后,她就把家里的事情彻底放手给林织云做决定了。 可能会有人嫌弃这样万事都撒手不管的婆婆,还会嫌弃何氏性子太过柔软撑不起家门。但林织云觉得合适,这样的性格挺好的,何氏并不只是单单性子柔软,她还很听家里人的话。 如果她是单纯的耳根子软,那林织云也是要担心的。 可何氏不傻,她虽然大部分时候不懂得反抗,但她知道哪些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做出伤害家里人的事情。 这样的性子对林织云而言就是极好的性子了,她骨子里是有些倔强强势的,何氏什么都肯听她的,就让她省了很多麻烦。 而且何氏从来都不会自作主张,就算有时候因为自己儿媳妇太过强势而产生小情绪了,她也会直白的将这些小情绪告诉给家里其他人。 沈君川兄妹两个本来就是站在林织云这一边的,只要听了何氏的诉苦,他们就会把何氏的心情转告给林织云,林织云立马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这样往返一遍,婆媳间有什么误会都能消除,因为林织云说话,何氏一向都是听得进去的。 林织云觉得,何氏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婆婆。 沈君瑶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子。 沈君瑶的性子没有何氏那样柔软,也有些倔强,也很有自己的主张。可她只要认定林织云说的话是对的,就会按着林织云的意思做。 如果她觉得林织云的话不对,她就会立马跟林织云求证,让林织云给她好好分析。分析完以后她一般就能领会林织云的意思了,然后继续按照林织云的意思去做。 至于沈君川那就更不用说了,沈君川这个人格外聪明,自己说话甚至不用说明白,只要稍微提一下,沈君川立马就能心领神会。 从嫁过来到现在,自己做的每个决定沈君川基本都是支持的,但凡遇到沈君川不支持的,那都是因为林织云的计划还不够完善。 面对这种情况,沈君川一般都会马上指出自己计划里的漏洞,然后再帮自己完善计划,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实行这样的计划会更加合适。 也是因为有沈君川的参谋,林织云做事从未出过差池。 所以对林织云而言,沈君川也是这世上最好的丈夫。 沈家母子三个都觉得林织云能够嫁进他们沈家,是他们沈家的幸运。 林织云也觉得,自己能够嫁入沈家,是她最大的幸运。 这世上虽然人人都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可大部分家庭却是做不到的。 富贵人家会为了争庞大的财产互生怨怼,穷苦人家则会为了争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 反正只要家里人多了,争执也就跟着多了。 沈家人不多,每个都很好说话,因此林织云才能利用自己的本事,让整个家都好过起来。 要不然就算她自己再有本事,却嫁入了徐博闻那样的人家,最后等着她的也不过是下堂妇的命罢了。 毕竟徐博闻家里虽然人口更少,可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她可招架不了。 要是遇到人多一点的,像林青河那样的人家。那等待她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而是像从前那样天天被关在家里不停的刺绣赚钱的日子。 没有人会关心她需要什么,只会关心她今天吃出来的东西到底能赚多少钱。 织娘绣娘遇到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她知道她娘改嫁后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人家,以至于她出嫁后想去找她娘见一面,对方都死死拦着不给她见。 后来沈君川考上秀才她又去了一次,那边倒是同意她跟母亲见面了,甚至还想跟她们家走亲戚,可林织云的母亲却不愿意了。 林织云的生母对林织云说,她给那户人家生了两个孩子,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那户人家的。 那户人家对她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可能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一旦让他们攀上了林织云一家,只怕他们就会化身为吸血的蚂蝗,附在林织云一家身上源源不断的吸血。 她母亲并不希望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就跟林织云说了,他们两家还是少走动,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走动,以后也不需要走动,各自把各自的日子过好就行。 要实在是想她了,可以找个机会回来看看她,可以塞给她一点散碎银子孝敬他,但是多的就不必给了,也不必做了。 她在林青山去世以后没能好好照顾林织云,以后她也绝对不会拖累林织云,真正该孝顺她的人也应该是从小被她带到大的一双儿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想到自己的生母,林织云总有些惆怅,可她看得出来,她母亲并不愿意自己去帮助她,因为母亲是想要继续留在那个家里的。 如今对母亲来说,母亲的新家比自己要重要许多。但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所以不会让自己去拉扯她的新家。 倘若不是已经融入了沈家,面对这种处境林织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你这丫头,可别想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儿可是大好的团圆夜,我们大家都得开开心心的。”沈君川点了点她鼻子不满道,“再说了,让你感到不开心的话,岂不是为夫的失职吗?你倒是说说为夫哪里让你感到不开心了?” “跟你没关系,我不过是想起小时候跟爹娘一起守岁的事情罢了。”林织云叹了口气道,“想起往昔,一切都历历在目,仿若昨天。可那些事情都早已离我远去,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往事有如过远云烟,过去了也就散了,你再惦记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向前看。”沈君川笑道,“既然你这么怀念小时候守岁的情景,不如今晚我就陪你在这儿守岁?” “也好,不过我有些困了,到点了你再叫我起来看看吧。” “哪有你这样赖皮的?”沈君川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娘子呢,我也只能听你话啦。” 林织云就靠在他胸前笑,自从她爹死后,就没人这样纵容过她了。 “哎,你今天为了准备年夜饭,一大早就爬起来辛劳了,现在累得犯困也是正常的。”沈君川又亲了亲她的脸,“我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辛苦,这样吧,你跟我许一个心愿?” “对着你许愿?你又不是神,能让我愿望成真吗?”林织云觉得好笑。 “那说不定呢?或许你可以提一个有些难度,但我可以办到的。” “那我想要……”林织云想了想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可不行。”沈君川故意道,“瑶瑶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可就不一样了。” “也没什么不一样吧,游商又没有其他亲人了,到时候和我们家一起过呗。”林织云笑道,“不过那样的话,就比今年更热闹了吧?” “对啊,等到那个时候肯定更热闹啊,过年的桌上会多一个游商,还会多几个孩子。” “嗯?”林织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哪来的孩子。 “我和你的孩子啊。” “去你的。” 林织云忍不住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沈君川笑得越发爽朗:“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们俩本来就会有孩子的啊。也不需要很多,我觉得一儿一女就够了,正好凑出一个好字。有儿有女,十分圆满。” “你想的可真多。” “哪里多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等这次春闱过后,我们就要个孩子吧。”沈君川笑道,“也别说什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们如今才哪到哪呀?你的愿望完全可以大一点,起码十年之内我们每年都要越过越好。” 林织云笑道:“你说的也是,那我可以换一个愿望吗?” “说来听听。” “我想要你年年都对我这么好,你若是能办到,我也会永远对你好。可若是你将来发达了,有什么三妻四妾了,那我的心思也不会再放在你身上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我哪受得了你心思不在我身上?”沈君川叹息,“放心吧,我原本就打算了要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如今再被你这样威胁,我就更不敢胡来啦!” “也不是威胁,我就是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呀。”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可在我听来跟恐吓也没什么区别了。”沈君川又叹了口气。 虽然林织云这话是有前提的,可他太喜欢林织云了,连这样的话都听不得。 不过林织云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没能给她安全感吧? 想到这里沈君川把林织云的身体扳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如今其实还时常会有忽略,以后我一定会更加用心。” “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就跟做梦一样,你就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吧。” “好。” 沈君川自然不会不答应,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好的。 不过这些话嘴上说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落实到行动上才行。 除夕这一晚,沈家人都过得十分圆满,谢将军府那边就鸡飞狗跳的,还连着跳了好几天。 沈君川原本还打算大年初一过去拜年的,结果那边乱的不成样子,他们也就没敢过去,一直到快元宵了,谢将军才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了。 “将军府里的麻烦事儿全都解决了吗?”沈君川问道。 “自然都解决了,不然我怎么会过来呢?”谢将军乐呵呵道,“那些人都以为我们谢家全是乡下泥腿子出生,对京城的局面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让他们随便欺负。老子那么多年在沙场上拼搏都没死,怎么可能死在这种雕虫小技上头?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其实我早就能够解决他们只不过之前……”谢将军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无瑕,虽然谢无瑕神色如常,但他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也是故意攒到这个时间的,一来可以放松他们的警惕,二来可以让他们过不好这个年。” “可是这样的话您也不能过个好年呀。”沈君川觉得好笑。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之前我几十年都是待在边境过的,难道边境那种环境还能让我过个好年吗?”谢将军笑道,“我是习惯了这种日子,可他们不习惯呢,就让他们也享受享受呗。” 谢将军又转头看了谢无瑕一眼,见谢无瑕一直笑盈盈的,心里发愁。 杜仲终究是接受不了考验的,差点偷了他们将军府的重要信件,如今人已经被谢将军送到天牢里去了。谢将军还亲自写了和离书,强行让杜仲在上面按了手印。 其实杜仲虽然想偷东西,但最后没偷着按律律是可以轻判的。偏偏他原本就是罪臣之后,如今皇帝勃然大怒,判他流放三千里,而且去的地方比他当年的流放之地要艰苦多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无瑕心里肯定是难受的。可是谢无瑕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担心,所以一直都表现的若无其事的,该笑就笑,不笑的话就神色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可她越是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谢将军就越是心疼。 也怪自己当年居然对杜仲那样的混小子抱了侥幸心理,这还才害了闺女一辈子。 可问题是如果他当初阻拦着不让他们俩在一起,最后只怕还要失去这个闺女。 想到这里,谢将军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当父母的真难做。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老猎户,他当年对老猎户有诸多埋怨,可是从老猎户的角度来说,老猎户一直在外头忙活,何尝不是为了养活他们兄弟几个呢? 他年轻气盛的时候,曾经对老猎户说过,比起一个天天在外头不着家还说是为了他们好的父亲,他们宁愿挨饿受冻,换一个可以经常在家里照顾他们的父亲。 这话其实过于任性了,他们家当初孩子也不少,如果老猎户天天只顾着在家里照顾他们,而不怎么出去打猎的话,最后他们兄弟几个也很难活下去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想通了一些事情以后,谢将军对老猎户就释怀了很多,两个人相处也没那么尴尬了。但老猎户还是觉得沈家住起来比较舒服。 谢将军莫名的有些吃醋,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在能够帮助沈君川的地方,都尽量给他提供方便了。 春节之后沈君川又投入学习了,不过没多久,春闱就快开始了。 春闱一考就是九天,林织云在好几天前就开始忙碌,帮沈君川收拾了不少干粮。 京城的早春也冷,沈君川不太适应这样的气候,林织云又特意为他做了很多棉衣棉裤。 “其实你刻意准备棉衣棉裤,好像也没什么用。”沈君川无奈道,“听说为了防止有人作弊你还没进考场呢,外头检查的人就会把你所有的棉衣都给撕开,检查里面有没有纸条之类的。等他们把棉衣撕开了,再把棉花搞得一团乱,哪里还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那是不是没有夹层才行?”林织云问道。 “是啊,最好是没有,可那又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那没夹层的,你多穿几件就好了。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我再想想办法吧。” 林织云是不放心就这样让沈君川去考试的,虽然之前相识也是九天,可那个时候到底是在自己家乡,气候也是沈君川适应熟悉的。 他们都是南方人,京城的早春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冷了,必须做足充分的准备,否则沈君川在里面冻着就不好了。 “你稍微想一下就好了,不需要太用心。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向比旁人康健几分,没道理那么多人都能熬过来,我却不行。”沈君川笑道,“历届考生,榜上有名的,南方人起码得占一半半吧?”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我不会为难我自己的。” 林织云嘴上这样说,心里肯定还是得为沈君川多打算几分的。虽然沈君川身体确实不错,这段时间也经常被谢将军操练,可她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啊。 林织云想了会儿,就去收购了一些动物的皮毛,想要试试那些动物的毛能不能缠成线织成布。 她鼓捣了两天,还真让她鼓捣出了一点东西,赶在春闱前一天把衣服做出来了。 就是那衣服看起来毛茸茸的,沈君川觉得要是穿在外面,他可能就进不了考场了。毕竟他们外面的衣服都是要统一的。 好在这衣服的毛都很短,可以穿在里面。 “夫君觉得如何?足够暖和吗?” “足够暖和了,说不定写到兴头上的时候,我还会觉得热呢。这一件衣服都能抵得上好几件了。” 林织云闻言眼睛一亮:“若是如此,把这样的衣服穿在里头,那外面岂不是可以穿得轻薄一些?” “大冬天的大家原本就穿得厚实,何必非要轻薄一些?”沈君川没反应过来。 “姑娘家爱美嘛!这几日你就好好考试,我再好好研究研究,看要怎么样把这些东西做得既保暖又漂亮,到时候我们再大赚一笔!”林织云乐道,“不过应该也转不了多久了,过个一两个月天气转暖了,这些东西就没用了。” 把沈君川送进考场以后,林织云就开始研究她织出来的新布了。 其实姑娘家嘛,大冬天穿的毛茸茸的也很可爱。所以她收了不少白色的皮毛,做了好几件袄子,还有些染成了比较粉嫩的颜色,一下子就卖出了不少。 只是这样的衣服不需要怎么加工,她这边卖的好,别人看到了模仿一下她的款式,很快京城里到处都卖起了皮毛袄子。 林织云见别人都开始模仿这个了,便不再卖那样的袄子,而是穿着看起来单薄的衣裳在外摆摊,买些毛绒手套、围脖之类的,还有毛茸茸的头饰,看着十分可爱俏皮。 这样的小东西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目光,等那些姑娘到摊子跟前一看,看到林织云窈窕的身姿就愣住了。 “这位大姐您是不怕冷吗?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我是南方人又怎么可能不怕冷呢?”林织云笑道,“不过我最近新织出了一种布,穿上去十分暖和,一件可以抵上好几件,自然就不需要穿的像之前那样臃肿了。” “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布吗?你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吧?” “我若是在忽悠你们,身上怎么会一点受冻的痕迹都没有?”林织云笑道,“这位姑娘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摸摸,我的手,看看是否暖和。” 那姑娘见她模样漂亮,笑容亲和,犹豫了一下就握住了林织云的手,这一握上去就有些舍不得放开了,真暖和啊! “你不会是天生体热,故意忽悠我的吧?”那姑娘将信将疑。 林织云笑道:“纵使天生体热我一直坐在寒风之中没怎么动过,如果不是身上真的暖和,手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温度呢?” 林织云想了想又说:“其实姑娘也不用担心我忽悠你,你若是有兴趣就先买一件回去试试看。倘若没有保暖的作用,你明天再拿过来退给我就是了。” “你说能退就能退的吗?万一到时候你耍赖不认账呢?或者是你明天就跑了,我找不着你人呢?” “姑娘不用担心我跑了,我家就住在那边巷子里……”林织云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住址,“我夫君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不过夫君准备的不算特别充分,我们也不知道他这回是否能够考中。如今我出来摆摊也是为了赚取回去的盘缠。明天姑娘若是在这里找不到我,直接去我家里找就行了。” “要不干脆这样吧,这样的衣服我原本是想卖五十两一件的,姑娘实在不放心的话,先给我二十五两,等你满意了再交剩下的银子。”林织云又道,“不过我也是看姑娘面善信得过姑娘才敢这样说的,姑娘若是随便拉一个人过来,我可不敢这样行事。” 人人都说相由心生,这倒不能说一个人心术不正,就一定长得丑。但是心术不正的人,神态或者眼神多少能看出一些来。 林织云看眼前这位陌生的姑娘,天生就有一张讨喜漂亮的脸蛋,神情坦然,双目澄澈,怎么看都觉得这应该是个信得过的姑娘。 不过林织云也不知道到底是这姑娘信得过,还是因为这姑娘投了她的眼缘。 林织云心想,反正这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布料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倒不如先冒个险,看看这位姑娘能不能将她的新衣服给推销出去吧。 “五十两?这个价格是不是有些高了?京城里成衣最好的霓裳阁,也不过就是这个价钱。”那姑娘还是有些犹豫,虽然她是个不缺钱的主,可她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主啊。 “那不提别的姑娘,先看看我这件衣裳做得如何?” “这衣裳的确做得很好看,可这是穿在里面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不过你这做工好的确是要收一些手工费的。”那姑娘又摸了摸料子,“这到底是用什么毛做的?” “这个料子掺杂了好几种动物的皮毛,成本价就不低。再加上这种布料的织法,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所以收费贵一些也是正常的。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这衣服保暖啊,姑娘真的可以先拿回去试试,不满意的话明天再给我那二十五两银子,我绝对原封不动的退给你。姑娘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还可以找个见证人立个契书。” 那姑娘又看了一眼林织云的穿着,还是很心动。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先买回去试试。契书的话……”那姑娘往四周望了一眼,“那里有个专门帮人写信的大叔,你我就过去让他写两份一模一样的契书。” “好,都听您的。”林织云觉得自己运气还行,起码这位姑娘是很好说话的。 就算她到时候想要赖账,但二十五两银子她也是有些赚头的,就是真的不多罢了。 两人立下契书以后,那姑娘就爽快地掏出二十五两银子,挑了一件她最喜欢的回去了。与她同行的姑娘还觉得她傻,那姑娘也不以为意。 “如果就剩二十五两银子罢了,如果真有效果的话,哪怕让我再添五十辆,我也是愿意的。如今京城里都流行那些毛茸茸的衣服,可我又不是熊,我才不想穿的跟别人一样呢。去年给我娘给我做了一件春衫,可好看了。卖衣裳原本是要留着让我出去踏青船的,可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穿上,如果这衣服真有效果的话,到时候我就可以穿上新衣给你看了。” “到底是要穿给我看的,还是要穿给……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我才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你在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林织云看着两个年前貌美的姑娘嬉戏打闹而去,心情都跟着开朗不少。 她再低头一看契书上的名字,顾幼清,听起来还不错。 希望这位顾姑娘能够满意她做的衣裳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虽然新做的衣裳没卖出去几件,但那些毛绒绒的饰品都卖光了,林织云还是小赚了一笔的。如今只能希望买了新衣裳的那几位姑娘,能够对这种新衣裳感到满意。 第二天林织云还在那个位置摆摊,她刚把摊子摆上没多久,那位叫顾幼清的姑娘就过来了。 “这位姐姐,你起的可真早,我原本还想这么早过来不会遇见你呢。” “出门做生意的,原本就该起得早些。”林织云微微一笑,“姑娘真是好身段,穿上这身春衫美极了。” “姐姐穿的才叫好看呢,上头的刺绣栩栩如生的,比我这衣服上的还要强一些。”顾幼清是真觉得林织云衣服上的刺绣好看,“姐姐这衣裳的款式虽然不是京城这两年流行的,但穿在姐姐身上也别有一番风姿,好看得紧。” “你可别夸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看。”林织云哭笑不得。 她为了不引人注目,出门在外都尽量穿些低调的衣服,只求简单舒适,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姑娘这般夸赞。 不过林织云也没觉得这小姑娘有多少真心,她觉得顾幼清应该就是想买昨天那种绒毛衣裳,所以才特意跟她说了几句好话。 不过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林织云虽然被夸得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我没说假话,姐姐的手艺原本就值得称道。”顾幼清笑道,“我还要多谢姐姐呢,要不是姐姐做的这种衣裳,我还不能现在就穿上这身春衫。” “这个虽然也是有些厚的,但比起之前真的是好太多了。”顾幼清高兴道,“不过我原本就少那点厚度,穿上去跟平常人差不多。” “……” 林织云一时语塞,虽然她也是很瘦的,要不然昨天不能吸引来好些姑娘。可她还是觉得顾幼清这话太拉仇恨了。 要是其他姑娘听见了,岂不是得气死? “这是昨天没付的二十五两银子。”顾幼清说着地上银子,“像昨天那样的衣裳,姐姐这里还有吗?有多少我要多少。” “今儿带了十件过来,姑娘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吧。”林织云收下银子,当着顾幼清的面把昨天写的契书撕了,然后把其他衣裳都拿了出来。 顾幼清也连忙把自己手里的契书撕了,然后取了三百两银票给林织云。 “这样的衣裳姐姐家里应该还有吧,多余的五十两就当做是我给的定金了,明天我还来。” “家里是还有,不过不多了。”林织云毫不客气地将那三百两银票收下了,“明天我会再给姑娘买两件的。” “好,那就多谢姐姐了!” 顾幼清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十分亲热,仿佛这是她亲姐姐一般。 顾幼清走后,昨天试着买过那衣裳的几个姑娘都过来了,林织云只能抱歉地跟她们说那衣裳今天卖完了,只能等明天了。 等昨天脸熟的人都来问过以后,林织云也不管摊子上还剩多少东西,就直接收摊了。 林织云一开始就很清楚,新鲜的玩意儿虽然会引起别人的好奇,但是敢尝试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开始这样的衣裳她做的就不多,况且这种布还很难织。 不过她把这个手艺交给了沈君瑶,让沈君瑶这两天在家里就多织点这种布。 今天想要的人多一些,她早点收摊可以回去多做几件。等她把手头的毛料用完了,也就不管了。毕竟这个做起来很费劲,而且她在京城没有铺子卖,这个也不方便。 每天都出来摆摊,她自己也有些心慌。 林织云回去之后就开始赶制衣裳了,沈君瑶见今天的十件衣裳都卖出去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对不起啊嫂子,我织布的速度太慢了,可能赶不上你做衣服的速度。” 林织云笑道:“这有什么,这种布料本来就不好织,换我来弄也快不了多少。反正我们把这批做完就不再弄了,随他去吧。” “这个卖的价格高,嫂子不多做一些吗?”沈君瑶奇怪道。 “价格高但是费劲儿倒也没必要,更何况马上就是春天了,这个也用不了多久。”林织云笑道,“而且大部分东西都是多了就不稀奇了,今年就先做这一些,等到年底再做一批新的,大冬天的能够卖的时间长。而且有很多姑娘想了一年,到时候再卖,他们会更高兴。” 沈君瑶闻言就乐了:“还是嫂子想得周到,在做生意方面,我还有许多东西要跟嫂子好好学学呢。” “做生意方面啊,我自己都还一知半解的呢,又有什么能够教你的?”林织云笑道,“你要是真想学这个,应该去找游商啊。” 沈君瑶的脸顿时红了:“嫂子在胡说什么?我才不要跟他学呢。而且他现在是谢将军的义弟,门第高着呢,我连他人影都见不到,还学什么呀?” 沈君瑶说着又有些抱怨:“也是因为他最近都见不到人才,要麻烦嫂子一个人出去摆摊,要是大哥知道了不知道得多心疼呢!”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说起来我在外头也没站多久,你看今天不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吗?”林织云笑道,“这种小事你就别跟你哥说了。” “那可不行,嫂子处处都为哥哥着想,那大哥就必须得知道,要不然他以后如何珍惜呢?”沈君瑶脱离沈家以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再加上林织云对她很好,她在林织云面前说话就比较没顾忌,“而且之前嫂子就跟我说了,京城这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女人出去摆摊都有可能会遇到麻烦,要小心为上。嫂子怕有麻烦,连买菜都不肯让娘亲去呢,结果嫂子自己出去摆摊了。” “我……” “我看尽早把这些东西卖完也好,省得嫂子继续受累。” 林织云哭笑不得:“你如今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都敢教训你嫂子了。” “那嫂子这方面做的确实有欠考虑嘛。” 要是林织云相貌平平也就算了,偏生林织云生得娇艳,哪怕刻意不去打扮,也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灵秀。但凡是多看她两眼的,就没几个觉得她不好看的。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嫂子出门,家里谁都不放心。 沈君瑶觉得,还是游商在的时候最好。 事实上游商本人也是想出来帮忙的,可将军不让他出来呀。 而且谢将军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知道你是个商人,你只想帮人卖东西,你擅长的也是卖东西。你要卖就卖呗,我不拦着你,可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游商,从前也是四处乱跑的。我听说你之所以跟林织云关系这么好,就是因为出去行商的时候遇到土匪被沈君川所救吧?” “这年头也不是特别太拼,你会遇到一次土匪就会遇到两次三次,你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别人来救你吧?你总得自己有些功夫吧?” “我也知道跑商危险,我已经跟大哥他们家说好了,以后我就留在沈家帮嫂子的忙。”游商觉得谢将军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真的用不着。 “你有没有出息,想做生意就好好做,跟着一个女人混算什么本事?”谢将军简直恨铁不成钢! 眼前这人虽然是他的干弟弟,但是年纪比他小了一轮多,比他所有儿子女儿都小,谢将军也只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孙辈来看待了。 对于儿孙辈,大家都会有一种望子成龙的心情,谢将军对游商的要求倒是没有那么高,但还是希望游商能够好好习武,毕竟是他们谢家的人,不会武功像什么样子? 当然了,老猎户可以不会。没有哪个儿子可以管自己脑子是怎么办事的。 “知道也不是我没出息,嫂子做出来的东西好,但她脸皮薄不太会卖,而我正好擅长把东西卖出去,这算是强强合作,怎么就没出息了?而且嫂子也不是一般女子,你不能看不起女人!” 游商是有些怕谢将军的,但是他怕归怕,吵架的时候从来不怂,他觉得谢将军说的哪里不对,就会马上顶回去。 每次他顶嘴的时候谢将军表面很生气,心里倒是有些高兴的,他喜欢有些血性的男子,不喜欢那些怂包。 “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看不起女人了?更不至于看不起你嫂子,不管是你哪个嫂子。” 游商愣了一下:“我难道有好几个嫂子?” “没,我说的是你侄媳妇……” 啧,这该死的辈分。 “行了,别跟我扯那些虚头巴脑的。”谢将军摆了摆手,“跟着你嫂子混的话,那不是更要把武功学好吗?我知道你嫂子刺绣很厉害,以后要是沈君川被放到地方去,你嫂子会跟过去开铺子的吧?到时候有人想抢你们家生意怎么办?那还不得你挺身而出,保护你嫂子?” “那些人抢生意的手段无非就那几种,找一群地痞流氓来寻衅生事的最多了,到时候你嫂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要怎么应付呢?” 游商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他自然是想帮忙的,可他觉得自己在武学方面根本就没什么天赋啊! 谢将军也觉得他没什么天赋,谢将军觉得沈君川有,但沈君川偏偏想当个文官。 唉,这些臭小子可真是愁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三天林织云把那些衣裳摆上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哄抢而空。很多在她这里买过衣裳的姑娘都特意吩咐了家里的下人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林织云觉得那些姑娘也是人精,估计一早就猜出她这只是短期生意,所以及时抢空,这样等日后别人买不到了,他们就可以拿出来做人情。 就算不是做人情,等日后其他地方拿不到货了,这些姑娘手里的衣裳也可以卖得更贵一些。 对于他们这样的想法,林织云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只要把自己做的都卖完就可以了。这些姑娘派人一大早就过来买完她的衣服,也省得她在寒风里站上大半天了。 又费了三天功夫,林织云就把那些毛料全都用完了,也就不用继续摆摊了。 因为那些姑娘们出手都很阔绰,最后几件更是价高者得,所以这几天她赚了不少。 沈君瑶不由感慨:“京城不愧是京城,五十辆一件的衣裳,那些姑娘们居然人手好几件,个个财大气粗。” “会花这个价钱买衣服上的,原本就是不缺钱的主,所以多买一些也是正常的。”林织云笑道,“我听说京城里的夫人姑娘们,经常会开各种各样的宴会,每回在宴会上,她们都要精心打扮,总得做一两身新衣裳。” “倘若最近也有宴会的话,那些姑娘穿的单薄肯定会被人询问,到时候我这新做的衣裳,也就被他们介绍出去了。如今我这边已经不卖了,其他想要的姑娘买不到,就只能从之前那些姑娘们手里要,到时候他们得到的恐怕就不止是五十两了。” “所以啊,那些姑娘们现在买多少都不亏,甚至买的越多还有可能会赚的越多。” 沈君瑶目瞪口呆:“京城的姑娘们也这么有生意头脑的吗?” “听说京城的姑娘们,但凡是有头有脸的,肯定都有陪嫁铺子或者庄子。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经营的,虽然他们可以请专门的人帮忙经营,可如果一窍不通的话,也容易被下人哄骗。所以生意方面多少会学一点吧?”林织云也是一知半解,“就算没学过做生意,人情往来肯定也是懂的,这种新鲜的受姑娘们欢迎的东西,最适合做人情了。” “嫂子可真聪明,我若是也像嫂子这样,脑子灵光就好了。”沈君瑶一脸羡慕。 林织云笑道:“其实我也是胡乱猜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无法保证。你随便听听就算了,可别在外人面前夸我。” “嫂子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沈君瑶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这些钱都是她这些年跟着林织云做事得来的,每回她做了多少林织云就给她算了多少钱,再加上刚刚分到的那一笔,她居然也攒了好几百两银子。 这在从前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如今居然不知不觉就有了。 从前林志云总跟他说,自己赚来的银子就得自己收着,就当是给自己攒嫁妆,等以后去了夫家也更有底气一些。 沈君瑶数着数着,就觉得她这嫁妆是不是太多了。 “这有什么?你别总想着跟从前比,从前那样的处境,有什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林织云嗔怪道,“人应该要向前看,我们如今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你的嫁妆自然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其他的物件到时候我与你哥会帮你添置的,这些银子你就留着当压箱底的妆银。” 沈君瑶闻言连忙摆手:“这些银子已经很多了,怎么能让哥哥嫂嫂还为我添置?而且嫁给别人我心里没底,但是嫁给游商的话……” 沈君瑶说着说着,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如果是在从前的话,她真的一点也不用担心。因为游商一直都是跟着他们家做生意的,他哥哥又是游商的救命恩人,再加上游商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嫁过去都不用担心婆婆刁难,所以沈君瑶一直都是很有底气的。 但如今情况就不太一样了,虽然游商还是无父无母的果,可谁让人家有一个做大将军的干哥哥呢? 要不是谢将军对他们家态度还不错,她都要担心谢将军会不会给游商介绍一个千金大小姐了。 “现在面对谢家也没有底气了?”林织云见她这样,不由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游商一直都很有分寸,谢家那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林织云看得出来谢将军是想把游商当成自己后辈一样照顾的,甚至因为游商跟他们家有亲戚关系,所以谢将军对他们家也颇为照顾。 游商一向都是个知恩图报的,谢将军这样对他,他肯定也会把谢将军当成自己的家人。可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放任索取的,不管他们感情再怎么深厚,游商终究姓游不姓谢。 游商对此一直都很清醒,所以他不会过界的。 而且游商是真的喜欢沈君瑶,目前也没有动摇的迹象。 但沈君瑶大概是被从前的波折折磨怕了,只要生活里有一点点不安定的现象,她就会开始恐慌。 关于这一点林织云一直都想开解,她可是无从下手,只能努力多给她一些安全感了。 不过这丫头也是好哄的,沈君川出考场的前一天,游商偷偷溜了出来,翻墙进了他们院子,把沈君瑶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沈君瑶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喜,随即就震惊了。 “不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什么仇什么怨,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沈君瑶一激动,上前就要去摸他的脸。 游商倒是乐意让自己的心上人多摸两下,可是沈君瑶一碰到他的脸,他就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痛成这样了?难道是谢将军打了你了?”沈君瑶觉得谢将军不像是会无故打人的人,但如今除了谢将军,还有谁能打游商呢? “不是他,但是跟他有关。” 提起谢将军,游商也很无奈。 “事情是这样的,谢将军忽然想教我习武,我自认不是这块料就直接拒绝了。可是他说现在山匪横行,我要学点武功,跑商的时候才能自保。我原本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后来想想我现在又不跑商了,学不学的无所谓。” “可是谢将军又跟我说,如果嫂子以后开店我去帮忙的话,遇到那些恶意竞争的,找一群地痞流氓来寻衅滋事,又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沈君瑶也紧张起来:“该怎么办啊?” “谢将军说想要保护嫂子,想要保护你们全家,那我就得学武功,而且得学得很好,否则我自身难保,又怎么去保护家人?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大哥大嫂都帮了我很多,我自然是要报答他们的。可事实上我除了跑商以外也没其他本事了,能报答的地方真的不多。所以我就想着要是我真能学好武功,那也不错。” “是不错。”沈君瑶点了点头,“你就是学武功把自己学成这个样子的?” “倒也不是,谢将军一家都是很有分寸的,他们就算与我切磋的时候也不会伤到我。就算要伤到也绝对不会伤在脸上,而是伤在身上看不见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难道你已经被他们伤过了吗?”沈君瑶紧张极了。 “那倒也没有,这只是他们给我分享的打架经验而已。”游商叹气,“其实是这样的,谢将军天天说我天赋太差了,蠢钝如猪,怎么教都教不会。但其实我觉得我自己学的还行,明明都是照着他教我的招式一板一眼练下来的,偏偏他说我学得四不象。我不服气。” “我觉得我觉得挺好的,可他却一直贬低我,我怀疑他是不想让我过来找你。因为他之前就跟我说过,哪怕是订过婚的男人也不能在婚前频繁的见面。” 沈君瑶闻言,顿时低下了头,脸上飞起了两抹、红霞,嗫嚅道:“其实谢将军说的也没错。” “没错什么呀?我们婚期还早着呢,哪里能一直不见面的?”游商想起来还是不高兴,“而且我被他狙着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实在想得紧,一不高兴就跟他吵了起来。” “你怎么能跟谢将军吵架呢?他到底是你的长辈,又是一个大官,我们平头老百姓的怎么能跟大官吵架?”沈君瑶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如果讲道理的话,我又怎么会跟他吵架呢?可他这不是不讲道理吗?”游商觉得自己也很委屈,“我跟他吵完架以后,他就把我扔到军营里去了。他说我要是真的没有自信的话,那就去跟军营里的士兵一起打打看我能打过几个。他让我随手挑十个,只要我能打赢一半就放我离开。” “所以你打赢了吗?” “一个都没赢……” 游商声音小小的,低低的,甚至偏过头不敢去看沈君瑶。 “可我真的太想你了,就偷偷跑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沈君瑶难得听到游商用这么委屈的声音说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可你就这样偷跑出来,有没有想过等你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沈君瑶问道,“你觉得谢将军是会先好好磋磨你一顿,还是以后变本加厉的训练你?” 这两个听起来都很可怕,游商不游往后退了两步。 “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那可说不定,难道你觉得谢将军是个和善人吗?” “……” 游商可说不出这样的话,他顿时就慌了。 “那该怎么办?要不然我就躲着他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吧?” “那怎么可能呢,那样不是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吗?”沈君瑶觉得他这个主意一点也好靠谱,“你回去之后还是好好认个错吧,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现在只能希望谢将军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饶了你这回。” 游商觉得这个希望太渺茫了,干脆就赖在沈家的院子里不走了。 林织云也觉得好笑,但也发现游商最近瘦了很多。 虽然游商同时也结实了很多,但林织云还是觉得游商,需要好好补补。 反正他们之前说得好好的,等沈君川外放了,他们就带着游商一起离开。 如今沈君川那边已经快放榜了,林织云心想,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可以带着游商一起离开了,到时候谢将军想找他们算账也找不到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将老猎户一起带走。 毕竟老猎户现在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亲儿子,更何况他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他们谁也不能拆散人家父子共享天伦啊。 另一边,谢将军在将军府里咬牙切齿。 “这个臭小子还真是敢得寸进尺。” 其实游商刚要跑的时候,谢将军就发现了。他原本是立马就要将人拦下来的,可是转念一想,游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关在家里,再关下去的话,估计人也要憋坏了。 老猎户虽然嘴上不敢跟他提任何要求,但到底是心疼这个干儿子的最近看见他都维持不住好脸色了。 谢将军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仔细想想,人好像也不能一直紧绷着,更何况游商也不是他手底下的兵,没道理一直那样对待他。 这样一想,谢将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他是想着只要游商能在晚饭前赶回来,并且不让别人发现,他就当今天没这回事儿。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游商居然在晚饭后还没回来。 谢将军当即就想跑到沈家去把人带回来,不过被老猎户拦住了。 “你今天把人抢回来为了面子肯定得罚他好几天,到时候沈君川放榜了都没个人去庆贺。” “沈君川放榜自然有他媳妇儿去庆贺,跟游商有什么关系?他那么不听话就该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游商去。”谢将军嫌弃道,“游商可是个男的,身体弱就不说了,还整天顾忌着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你也是个当爹的,就不怕他一辈子没出息吗?” “我觉得游商现在这样就挺好了,他反正是做生意的料又不是参军的料,你逼他那么紧做什么?”老猎户实在不明白谢将军,“反正他不缺钱,要是怕被人劫道的话,多雇几个打手就好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遇到奴大欺主的事情呢?”谢将军不以为然,“不论任何人,不论任何时候,人都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这一辈子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毕竟人心易变,谁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下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呢?” “这……”老练护顿时就被难住了,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回答。 而且他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是被谢将军一提,他就越想越觉得谢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越想越害怕。 谢将军看到他这副慌张的模样,也有些后悔。毕竟现在老猎户年纪大了,已经经不住吓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说起来我这里还有很多不宜再上战场的战友,但是对付几个地痞流氓确实没有问题的。我打算等到时候游商随沈君川离开了,就让这几个没家人没去处的跟着沈君川他们一起离开。这样一来,沈君川他们有了信得过的打手,而他们这几个也有了赚钱的差事,也算是两全其美。” 老猎户听了这话又高兴起来:“这样好,这样安排最好了,还是你聪明。” 老猎户记得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聪明,如今在战场上磨砺了几十年,更是聪慧敏锐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让他有些矛盾,有时候觉得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儿子该感到自豪。其实也确实挺自豪的,就是觉得这儿子跟他不像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也觉得儿子如今这么能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资格自豪。 不过这种情绪他也只是自己想想,并不会告诉任何人。 “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你一会儿找个人过去跟游商说一声,让他在沈君川那边多住两天,等沈君川放榜以后再叫他回来好了。反正到时候我们都是要过去做客的,不是吗?”老猎户还是想成全游商的。 “慈父多败儿!”谢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老猎户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老猎户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也叫人照办了。 游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喜得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不然谢将军怎么会忽然变了态度? 沈君瑶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游商的,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诡异,于是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在习武方面实在没天赋谢将军都不想教了,所以趁这机会就让你出来,没打算再让你回去了。” 游商原本没想到这个,但是被沈君瑶这样一说,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会发生的概率还挺高。 “如果是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毕竟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以前在外面自由自在跑商的日子。”游商笑道,“就是在外头跑商,不着家,也太容易遇到危险了。等以后娶了媳妇儿,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找一个安稳的营生。” 游商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君瑶,看得沈君瑶脸都红了。 “你成亲以后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干嘛要看着我说这样的话?” “自然是因为你好看了。”游商笑得越发温柔。 “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不理你了。”沈君瑶的脸变得更红,说完就扭头跑回了房间,真的不想再搭理游商了。 林织云看着他们俩玩闹,只觉得很有意思。 说起来,在沈君瑶和游商之前,她还没有见过未婚夫妻打闹的样子呢。 她一直都不知道未婚的青年男女应该如何相处,因为之前能被她看到的全都是婚后的。 至于婚前,她自己都没怎么跟沈君川相处过呢。 没两日外面就放榜了,游商一大早比沈君川还要兴奋,跑去看榜的时候也比沈君川要积极。 “大哥,你中了第五十八名!” 沈君川原本还在人群外面挤着,听到这话顿时也不挤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桐州府岱云县沈君川,第五十八!” 游商这回声音比刚才还大,让不少人都朝着他喊话的方向看去。 “行,既然没看错那你就赶紧出来吧我们该回去报喜了。” “诶,这就出来了。” 游商也急着要出去呢,可是皇榜前面实在太过拥挤,他还没挤出去呢,沈君川就差点被别人抢走做女婿了。 游商从前也听说过榜下捉婿,但他以为这只是戏文里夸张的桥段,哪里想到这种夸张的桥段还能在他面前上演? 更可怕的是,人家想抢的居然是他成婚多年的未来大舅子。 其实沈君川也是运气不好,榜下捉婿的事情自然可能会发生,但一般不会这么草率。 要抢个女婿回去,总得先把人调查清楚不是? 可沈君川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彪悍的商户。那商户有个宝贝女儿,样貌平平,却很挑剔,以至于二十二了还没嫁出去。 那个商户觉得自家的宝贝闺女那是比珍宝还要贵重的存在,所以他就想找个能当官的好,让他的宝贝女儿当个官夫人,每天都能穿金戴银,仆群环绕。 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女婿人选,他特意在放榜前就蹲在这儿守着。他原本是想先挑几个看得顺眼的,等回去以后再找人挨个调查,优先考虑那些未成亲的。 结果他那个宝贝女儿一眼就看上了沈君穿的相貌,顿时就觉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立马就指挥家里的下人抢人。 那个商人其实是不太乐意的,因为他觉得沈君川看着也不是很小的样子,说不定家里已经娶妻了呢? 那个商人的掌上明珠却是没有这种顾虑的,她觉得反正他们家有钱,只要钱砸的够多,沈君川迟早都会乖乖休妻的。 沈君川哪里知道这样一起祸患的来由是什么?他现在只是十分庆幸自己当初还是跟着谢将军好好操练过一番的,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可以一个人就把那几个打手全都打趴下了。 这种感觉让沈君川觉得十分奇妙。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游商原本还想上前帮忙的,结果发现沈君川自己打出来的,在肃然起敬的同时,赶紧拉着沈君川跑了。 “看来男人模样生得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然有那么多人考中了,怎么大哥却第一个被人盯上了。” 跑到家门口之后,游商就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沈君川斜了他一眼:“你小子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以后每天加练一个时辰,免得出去做生意的时候被别人抢走了。” “我哪有大哥生的招摇?”游商不以为然,“再说了,大哥是因为考中进士才会被人抢去的,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该练的还是得练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君川笑道,“有一句话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看来文武都是一样的。之前谢将军非提着我操练的时候,我也满心的不乐意,可你看,今天不是就用到了吗?” “我已经在努力学了,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这也嫌弃我呢。”游商看着沈君川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我可不像大哥这样走到哪儿都这么抢手,就连将军也在,可惜大哥居然不参军了。” “你这是在取笑我了?” “我哪里敢?大哥可千万别冤枉我。”游商语气无辜,看上去却不像害怕的样子。 在院子里的林织云和沈君瑶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连忙跑出来询问沈君川考得如何。 沈君川正笑着要回答,却被游商抢答了。 “特别好,大哥中了二榜进士呢!第五十八名!还差点被人抓去做女婿了,还好大哥之前跟谢将军学过一些功夫,这才能从人群里逃脱。” “还差点被人抓去做女婿了?”林织云不由挑眉。 沈君川干笑道:“往下捉婿,历来常有,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不过我的心里只有娘子,绝对不会让他们捉去的。” “贫嘴。”林织云睨了他一眼,然后将他拉进了屋,“考中了是好事,要不要摆桌酒席,请你的朋友们过来喝酒?” “自家人吃一顿饭就行了,我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原本沈君川也是想过以文会友的,但一来他文采一般,二来则是遇到谢将军以后,他不看书的时间大部分都被谢将军抓去操练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交旁的朋友。 之前沈君川对于谢将军的安排还有些埋怨,不过如今是感谢居多,要不是谢将军,他这回可能就真的被人抢走了。 虽然他曾经在乡下的时候也一个人打,倒十几个小混混,可他跟小混混学的都是野路子,今天遇到的那些个富商家丁明显都是特意学过功夫的,而且有好几个功夫不弱。 但其实不出门也好,对于京城的一些应酬他还不太适应。 “行,那就自家人吃一顿饭。游商,你回去跟谢老伯说一声,叫谢老伯也一块过来吃饭吧。”林织云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跟谢将军说一声吧,如果谢将军愿意过来的话,那就一块儿过来。” “好,那我就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游商是没办法把将军府当成自己家的。 虽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待在沈家小院了,但对他来说,沈家更像是他的家。 傍晚谢将军就拖家带口地过来了,因为林织云厨艺很好,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 谢无庸的妻子对其中一道菜特别喜欢,吃完后就拉着林织云去讨教厨艺了,只留了那几个男人在前厅说话。 “你这个名字想要留在京城可不容易,要不要我帮你?”谢将军问道。 谢将军其实是不喜欢人走后门的,但其实京城的空缺不少,沈君川这个成绩正好卡在中间。如果没有后台就可能会直接外派,但运气好的话也能留下来。 因为他原本就是可能会被留下来的,虽然概率比较低,但谢将军觉得他出手增大这个概率,也不是不可以的。 而且能让他留下来的差事,原本就是差不多水平的人都可以做的也没有,顶替了谁名额的说法。 谢将军并不是那种死板的人,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可以操作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沈君川外放了,那么游商会跟着他离开,到时候谢老伯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得多牵肠挂肚呢。 “不用了,我觉得外放挺好的,京城这边的环境目前来说不太适合我。”沈君川是一早就想外放的。 “你在京城才呆了多久?怎么就能说京城不适合你?”谢将军挑眉,“这天底下多少人做官都是冲着京城来的,你倒是急着走?更何况你在外头做出了政绩,最后还不是得回来吗?” “在外做出政绩的官员不少,能真正回来的却也不多。”沈君川笑道,“倘若我能在外做出些成绩来回到京城,多少也有些底气,可如今我却是没有这份底气的。” 沈君川觉得谢将军在外战绩累累,回到京城都能遇到那么多麻烦,他这种虾兵蟹将,在京城实在很难待下去。 “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那我就不管你了,日后可别说我没帮忙。” 谢将军有些不高兴,总觉得沈君川给他丢了个大难题,他以后该怎么安慰与自己关系不太好的老父亲? 谢将军这一不高兴,就真的什么忙也不帮了。原本他也想过,要不要替沈君川说两句话,让他分配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可既然沈君川已经说过不需要他帮忙,他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谢将军这一放手,沈君川就被分配到西南边陲去了。 那边其实是不怎么太平的,以至于谢将军有些后悔。万一游商出了什么事,他家老父亲岂不是要和他拼命? 不过看到是三花县以后,谢将军又松了口气。 西南边陲常有战事发生,所以很不太平,不过三花县四面环山,比较不容易被波及的。 而且听说三花县风景不错,四季如春,民风也很淳朴。唯一的问题就是那边太贫困了,不过谢将军觉得贫困的地方也安全,毕竟能贪污的概率比较小的。 虽然沈君川现在是个正人君子,可谁知道他当了四五年县令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沈君川听到三花县四季如春的时候还挺高兴,他觉得林织云和沈君瑶肯定会喜欢的。 而且他最讨厌冬天了,南方的湿冷他受不了,北方的干冷他也受不了。 毕竟南方的湿冷是能深入骨髓的,哪怕你躲在屋里也冷得不行。 北方干冷,可是温度更低。屋里可以烧炕暖和,可是他又不是那种闷头读书的,每天刚出门那会儿可太难受了,感觉自己鼻子都要冻掉了。 要真能换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待着,那他宁愿一辈子待那里不走了。 沈君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是希望自己一家老小都能够过好而已。 从前他觉得或许官做的越大,人就能过得越好。可是看看谢将军一家,他又不这样觉得了。 如今谢将军已经站在了武官的前列,可他一边干着武官的活,一边还得跟文官勾心斗角,沈君川看着都觉得累。 可是做底下的小鱼小虾,又常常身不由己。 他听说三花县那边因为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不仅没什么人愿意过去,就连管辖着三花县的那几个大官也懒得去为难这个穷困的小县城。 沈君川就觉得这种地方最适合自己了,如果这个地方一直都这样安宁的话,那他就算一辈子都待在那里也无妨。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还另说,总得亲眼去看看才知道。 京城到三花县路途遥远,虽然沈君川三个月后过去报道就行,但沈君川接到外派之后,就连忙启程了。 他们一家之前就没觉得自己会在京城久待,所以需要整理的东西很少,直接一拎包裹就可以走人了。 至于织布机纺纱机什么的,他们家里用的都是沈君川特制的,沈君川自己可以随时拆卸安装,十分方便。 一家人就乘着两辆马车慢慢往西南去了。 前头的路太算太平,不过离边陲越近,路上遇到的劫匪就越多。 好在谢将军还记得给他们送几个人过来,这沈君川自己也能打,这一路没出过事。 一直到了三花县,林织云和沈君瑶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到了,这两天他们已经连着遇到五六窝土匪了。要是再走下去,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你要先去衙门报道吗?”林织云问道。 “不用,找个离衙门近的地方,看能不能买个院子,让我们一家人都住进去。”沈君川笑道,“反正离我上任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呢,就趁这点时间,好好观察一下三花县的风土人情吧。” “这样也好,不过我们刚来,就算要买院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得先找家客栈落脚。” “这是自然,王叔已经过去询问了,一会儿就回来。” 王叔就是谢将军派过来的人之一,因为战场上落了残疾,走路有些跛脚,不过做事还是很利落的。 第一百六十章 谢将军一共送了八个人给他们,全都是退伍的将士,都在三四十左右,据说全是家里没什么亲人无处可去的,只求一口饭吃。 这些人里头就属王叔年纪最大,已经五十二了。另外七个人都对王叔十分尊敬,也很听王叔的吩咐。 林织云觉得,像王叔这样细心的就是很适合做管家。 比如说这回让他们出去找客栈,出去的人一共有三个,三人分头把这边比较知名的客栈全都逛了一遍。然后凑在一块整合了一下,王叔选择了一家叫白云酒家的客栈。 白云酒家并不是三花县里最贵的客栈,也不是名头最大的。里面没什么华丽的摆设,但是十分干净,采光也好,走进去林织云就感觉十分舒心。 这边的饭菜都是家常小菜,大菜很少,不过每一道菜味道都很好,是林织云夫妇俩喜欢的那种味道。而这边的酒则是他们几个退伍老兵喜欢的味道。 可以说王叔是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而且这边的价格也很公道,反正每一方面都让人很舒心。 酒楼后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林织云和沈君瑶都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而且如果能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话,一定很舒服。 林织云觉得这个客栈不太像客栈,反而像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人家住的大房子。 不过这个酒楼的生意很一般。 据王叔所言,这个九楼的价钱对他们而言算是很公道的,但是对三花县而言还是比较贵的。 这个价格他们宁愿多贴些钱去县里最贵的酒楼,好歹那边有很多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吃过的东西。 “看着酒楼的样子,倒是看不出这边的百姓都很穷困。”林织云有些纳闷。 沈君川笑道:“这边是县城,县城的百姓自然是比周围的村子里要强上许多。这就跟我们老家一样,我们家那边县城是不穷的,但是白花镇就是比较穷的,至于我们两家的村子,那就更是穷酸了。我听说这边除了县城好一点,其他几个镇的情况都不如白花镇呢。” “比白花镇还不如的话,那确实不容乐观。”林织云想了想又问,“我们衙门是在县城里的吧?” “这个自然。” “那请王叔这两天有空的话出去帮忙找找,我想要和这客栈差不多风格的院子,最好是离衙门近一点的。” “夫人放心,这些我们都明白的。” 王叔笑着应下来,其实他进来这间酒楼不久之后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听说这边这种风格的院子还不少,应该好寻摸的。 王叔觉得沈家还算是比较殷实的人家,但是具体能接受什么价位他就不清楚了,所以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寻摸了好几个院子,价位不等,任由林织云自己挑选。 林织云和沈君川反正时间还多,就把王叔觉得不错的院子都看了一遍。 夫妻俩同时看重的是上上任县令留下的院子,据说那位是个喜欢养花弄草的,所以院子里随处可见都是花草。而且那位县令品味不俗,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格外赏心悦目。 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沈家的女眷对此都喜欢得不行,沈君川便问了一下价格,听到是五百两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样一个三进院子,这个价格算便宜的了。 “到底地方小,哪怕是五百两能出得起的人也不多,所以价格肯定不能定的太高。”王叔笑道,“纵然老爷和夫人觉得这个价格便宜,到时候肯定也是要讲价的,要不然只怕对方还想加价呢。” 沈君川闻言笑道:“听起来王叔好像对这些事情很有经验?那这事儿就全都交给王叔去办吧,我和夫人都是不太会讲价的。” 其实也不是,他们夫妻俩不会讲价,都是苦日子熬过来的,自然也曾斤斤计较过。 可是这样一个院子,这样一个价格,对他们来说确实很便宜了,让他们没办法拉下那个脸去跟人讲价。 王叔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也没放在心上,乐呵呵的就去了。 事实上对于这样的生活,王叔和其他几个退伍老兵都很满意。 他们原本在外打仗,也是为了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结果因为战乱回到家乡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想保护的家人一个都没有了。 有的是受到战乱波及没了性命,有的是自然而然的生老病死。也有的是等他们等的太久,实在等不下去了,带着孩子改嫁了。 家里没人,他们也就失去了目标,不知道不能再上战场以后,他们还能做什么。 有一个叫石头的,身上也没什么缺陷,他并不是不能再上战场了,而是九死一生以后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多陪陪家里的媳妇儿,结果回去以后就发现媳妇改嫁了,只留下一个骨瘦如柴的儿子,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石头当时那个心啊,别说多难受了。 他倒是个有目标的,那就是好好将自己的儿子拉扯大。可只靠他自己,并不能给他儿子提供一个很好的环境。正好他曾经帮过谢无庸一把,谢无庸欠他一个人情,他就去经常找谢无庸了。 他原本就是想让谢无庸帮他找个活干的,最好能送他儿子去读书,所以他对于这个差事也是很满意的。因为沈君川并不反对他把儿子带在身边。 林织云不知道这些老兵在想什么,不过很感谢他们就是了。这一路过来他们也遇到了很多波折,如果不是有这些人帮忙,他们不会这么顺利的到达这里。 王叔是个会讲价的,最后以四百五十两的价格拿下了这个院子,林织云知道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价格哪怕放在他们桐州也是很低廉的。 院子买好后,沈家一行人就搬了进去。不少路人经过这个院子,发现里面有了新主人,都好奇地张望,猜测着里面的新主人是什么身份,看这样子似乎挺有钱的。 这边周围只有两户人家,搬进去以后,林织云就弄了些糖果糕点还有她做的手帕绢花,让王叔他们帮忙送给邻居,就当是乔迁之礼。 左邻右舍都算是还不错的,人家起码在三花县里是不错的,听说一个是县衙里的主簿,一个是县衙里的捕头。 “捕头?”林织云有些意外,“这捕头的家境不错?” “确实不错,听说是大户人家里不受宠的儿子。虽然家族不管,但是手头宽裕。后来家族把他分出去了,产业全都买在这儿,就是打算把他发配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了。”沈君川笑道,“我在街上见过那人几次,每天都乐呵呵的,似乎在这边过得如鱼得水。听说他功夫也不错,起码做这个捕头绰绰有余。” “那个李主簿又是怎么样的人呢?”林织云好奇。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生来就是三花县的人,似乎与上上任县令合作的很不错。听说上上任县令升官的时候还想把他一块带走,只是他不愿意。不过他与上一任县令就合作得很不愉快了,好几次都差点被上任县令打入大牢。不过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上任县令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他,所以不管多生气,最后都憋住了。” 林织云不由乐了:“听上去是个人才?” “应该还不错,不过具体怎么样,也得相处后才知道。” “那沈大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上任呀?”林织云笑着问他。 “自然是时间到了再上来,为了体现本官的勤勉,本官会提前一天去衙门报道的。” 林织云闻言哭笑不得:“那上一任县令是不是走的太早了一点?县衙那边一直空着没事吗?” “有李主簿看着,应该没事。” 沈君川也觉得县衙的人挺惨的,居然要连着两个月没有人主事。可这也怪不到他头上去,他原本就该是下个月上任的,这两个月应该由上一任的胡县令与他准备交接工作。 可是那胡县令是个有后台的,直接请了两个月假,提前离职了。县衙这边还有上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沈君川能说什么? 该他做的他不会不做,但不该他做的他也不会上赶着。反正要他提前上任,那是不可能的。 “这三花县一共有五个镇,五个镇加起来有十七个村子。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就去十七个村子里都走访一遍,你觉得如何?” “你是新官上任直接去衙门的话肯定会摸瞎,先把附近的情况摸清楚也不错。”林织云笑道,“不过你这意思,是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自然让娘子陪我一起去了。说起来自从娘子嫁给我之后,我们俩就两头操劳,连点空闲时间都没有。”沈君川笑道,“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只想陪着娘子游山玩水,不知道娘子可否成全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林织云自然不会不答应,她从前就想过,等沈君川老了,他们两个要是身子骨还健朗的话,就一块去游山玩水。 如今愿望提前,她心里欢喜的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织云觉得,这一个月大约就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个月了。 三花县民风淳朴,不管哪个镇哪个村,虽然穷苦,但是每个老百姓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他们夫妻两个伪装成过路的商人说是来三花县寻找商机,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拿到其他地方去卖的,当地的百姓听了这个说法招待他们的时候都很热情。 不过他们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不是第一个来他们这里的商人。 他们这里最丰富的资源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花,可是这些花又有什么用呢? 听说像京城那些富庶的地方,大家种的都是各种奇花异草。全都是那种名字,十分文雅的,他们见都没见过。 除了花以外,他们这里还有一些茶叶,但是因为没什么名气,外头的人也不稀罕。 三花县并没有专门种茶叶的地方,只是有人喜欢喝茶,外头的太贵了,他们就会自己去山上采一些野茶来炒。 不同的人炒出来的茶也是不同味道的,大家都是零零散散的在弄,自然没办法把整个县的名声打出去。 林织云和沈君川每到一个村子都会找几户人家做客,当地的村民就会拿出自己晒的茶叶泡给他们俩喝,林织云便将他们觉得味道不错的都记了下来。 “你记这个做什么?”沈君川有些好奇。 “我觉得这边的野茶也是一大特色,只要经营的好,将名声打出去了,自然会有人喜欢的。”林织云笑道,“之前一直打不出名声,是因为老百姓只顾自己炒自己的,可如果我们把这些炒茶炒的好的人集合到一块,另外办一处卖茶的园子,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沈君川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这边的茶叶很不错,只是他们制茶的手法粗糙了些,最后出来的效果也会差一点。” “那就从外面找几个会炒茶的?”林织云想了想笑道,“其实我也会一点点,不过很久没炒了,不知道最后炒出来是什么样的。” “你也会炒茶?”这回沈君川是真的惊讶了,他家娘子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我爹一向喜欢喝茶,只不过有段时间家里穷困的很没有办法,就只好自己去山上采茶叶炒茶了。我当时就跟着学了一些,大概的步骤都是知道的,不过具体炒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先试试好了。” 回去以后,沈君川就买了一些炒茶用得到的东西,跟林织云一块试着弄了些。 林织云这一回倒不算很谦虚,她说会一点点,那就真的只会一点点炒出来的茶味道跟乡下那边喝到的也差不多,只是步骤比较讲究。 “看起来我并没什么炒茶的天赋,倒不如将这些步骤教给村里的人,或许他们就能炒出更好的茶叶了呢?”林织云提议道。 “可以试试看。” 沈君川很快就把之前林织云记录的那几个人名全都给找过来了,这些人都是经常炒茶的,听到林织云的步骤都眼前一亮,最后炒制出来的茶比他们之前的强许多,比起林织云就更不用说了。 沈君川尝过之后也是眼睛一亮:“如果三花县的茶叶都有这样的水平,那么就算是卖到京城去也不成问题。” 林织云笑道:“我倒是觉得比起京城,卖去桐州会更好一些。” “也是,桐州有海运,恰好海外的人也喜欢喝茶,每年运往海外的茶叶不计其数。而且海外的人对我朝的茶叶也不够了解,或许这样没有名气的,他们也不会在意。” “而且我们在京城没什么人脉,但是在桐州就不一样了。我们之前在桐州不是认识了很多老先生吗?”林织云笑着补充,“这些老先生也都是爱喝茶的,我们先给他们每人寄一两罐过去,当做孝敬他们,喝完若是喜欢自然会帮我们推荐。要是这些茶叶能够在那些老先生中打出名气,那自然就能在整个桐州城里都打出名气来。” “你说的对,不过也不全对。”沈君川笑道,“你难道忘了我们在京城里其实也算是有人脉的,谢将军一家不就是吗?” “谢将军一家不是喜欢喝酒的吗?” “他虽然是喜欢喝酒的,但平时也要拿茶叶招待客人呀。若是有上门做客的,觉得这些茶叶还不错,或许这茶叶就能在京城里打出名气呢?” “这倒也是,那我们就试试吧。”林织云跃跃欲试,“其实三花县有那么多的花,我发现有很多种花都是适合拿来泡茶的,如果能打出花茶的名气也好呀。” “不过如果要配备花茶的话,还得请教一些懂得医理的大夫才行。” 沈君川闻言笑道:“我发现娘子的主意原来比我还多,多到我都想把这个县令之位拱手相让了。” “你又取笑我。”林织云嗔了他一句,“我是从小就穷怕了,想方设法的要赚钱而已。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要思考一下,这样东西是否能够赚钱,要用怎么样的方法去赚钱。三花县其实是一块宝地,只是从前的县令没有用心开垦罢了。” 被分配到三花县来的县令基本上都是熬资历的,熬满三年或者六年就直接调任了。 上上任县令倒是个踏实肯干的,但是这边的茶叶他是没想过要卖的,因为都是野茶不成规模。而这边最丰富的鲜花,他其实也给想了个主意,就是做成鲜花饼往外头卖。 可是以如今的条件,鲜花饼储存不了几天,想要卖到外地去根本就不现实。而在本地卖那就更不现实了,毕竟这里漫山遍野的都是鲜花,家家户户都能做鲜花饼,谁会刻意去买来吃呢? 他也是想过卖盆栽的,可就如这边的茶叶都是野茶一样,这边的花大部分也都是野花,不是名品,要真拿出去卖也有些困难。 虽然真正爱花的人并不在意花的品种,而更在意花的品相。可是那样的人通常都喜欢自己前往深山老林寻找,就算想把花卖给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因为这些原因,虽然上上任县令很努力,但最后收效甚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其实林织云和沈君川现在想出来的方法虽然可行,但想要大批量售卖也是很难的。 他们遇到的问题也和上上任县令一样,一切都是野生的,虽然量多,但是太杂了。可是要自己种植的话,可能就没有那种味道了。 所以后来沈君川另外想了个主意,那就是把这边的茶叶打出独有的名气,每年都限量采摘,这样才能把这笔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不过目前说这些都还太早,毕竟想要先打出名气就是很困难的一步了。 而且就算打出名气以后这些都只能线上供应,那么三花县会暂时富裕起来,可是没办法落实到每一户平民百姓家里去。 想要让每一户人家都比从前好过,那还得另外想个主意。 “其实这边有很多桑叶,我觉得很适合养蚕。”林织云想了想笑道,“不如先找几个村子试试养蚕?如果真能养起来,织成丝绸卖出去的话,那么起码织娘家里会好过许多。” 沈君川笑道:“这也是一个主意,毕竟不是每个村子的人都爱喝茶,也不是每个孙子都适合养蚕。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帮助每个村子都找到事情干。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想把这些东西销售到其他地方去的话,总得有一只商队。” 游商闻言眼睛一亮:“跑商的事情我熟啊,不如交给我去办吧?” 沈君川笑道:“这件事情交给你一个人去办是肯定不行的,你功夫不济,还需要有人保护。我看这次送我们过来的那些老兵都很不错,挑几个带走吧。” “如果真要组建商队的话,这边八个人手其实也不够。谢将军说了,在他们军队像这样的老兵还有许多,只要我们需要他们还能送十几个人过来呢。其实之前谢将军就想多送几个,但又怕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花费太大反而会责怪他。”游商觉得谢将军大部分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除了教他们练武的时候。 “这件事也不着急,先送一批茶叶出去再说,至于丝绸的事情,还有一段时间得等呢。”沈君川又道。 林织云笑道:“可不是?其实还有一个镇子是适合种棉花的,要种棉花的话需要等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这边的人以前从来都没有种过棉花,忽然叫他们种这个,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 沈君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你说的那个镇子买些田地,就专门用来种棉花好了,种的时候问问附近的村民是否愿意一块种植。哪怕他们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你这批棉花收成了,到时候支出部赚了钱,他们自然也就愿意了。” 林织云道:“这样算起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可是我们只有三年时间,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做完这么多。” “三年不够的话,那就做六年六年总归有些成效了吧,如果还是一无所获,那只能说明我不适合当官。”沈君川笑道,“其实三花县真的不错,我希望三花县的百姓都能过好一些,所以起码要有些成效以后,我才能被调走。娘子不会怪我一直让你留在这里过苦日子吧?” “怎么会呢?我也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而且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遇到的每户人家都很热情,这说明这边的百姓都是比较善良好相处的。像这样的百姓,谁不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够好过呢?”林织云笑道,“夫君明天就要去衙门里报道了吧,不知道夫君是否都准备好了呢?” “有什么可准备的?直接穿着官服带着印鉴过去不就行了吗?” “夫君说的简单,这一个多月以来你虽然不曾去过衙门,可是我们在这十里八乡走动着,也引来了不少关注。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你是县令,但是我相信县衙里的人肯定都知道如今三花县里来了你这样一号人物。可他们都以为你是个商人,到时候看到你居然是他们的县令,不知道要有多吃惊呢。”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难道娘子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商人买官一回事吗?”沈君川笑道,“不过我的档案清清白白,他们都知道我是考上来的。就算他们怀疑什么,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做文章。” “可夫君明明来了县城这么久,却从来不曾去过县衙,他们肯定会有意见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我这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他们又能说我什么?”沈君川无所谓道,“他们真正应该责怪的是上一任限定没到交接时候就离开了县城,可是他们又不敢责怪上一任县令,大约会想要把我当成软柿子拿捏。可是娘子也知道你家夫君我从来都不是软柿子而是硬茬子,所以他们拿我无可奈何。” 林织云闻言不由笑了,她原本想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说到底这件事情沈君川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虽然他们最后肯定会找沈君川的麻烦,但沈君川也不是好惹的,而且家里还有这么多退伍的老兵,林织云很有安全感。 更何况,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就不相信他与沈君川两人一起待在这县城里,还能治理不好这个县城。 第二天沈君川去了县衙,果然如林织云所料,那边的师爷直接开始数落沈君川了。 师爷其实是上一任县令留下来的,上一任县令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所以就留了一个心腹在这里,可以处理县里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着把事情交给事业处理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之前在这里当县令的时候,大部分政务也是事业帮他处理的。而且他听说沈君川是提前出发的,既然人家提前出发一路上又畅通无阻,那应该很快就能到县令交接才对。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君川就算到了三花县,也懒得直接去县衙交界,反而要拖到上任这一天才肯过来。 师爷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都在县衙里等他过来上任,等到都觉得自己要变成望夫石了,还没见着沈君川的人影,自然是满心怨气。 他觉得沈君川就是个没权没势的毛头小子,根本没必要放在眼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君川压根就没把师爷的话放在心上,这位师爷是上一任县令的人,上一任县令都被调走了,职位虽然比他高,可是也管不到三花县来。 他们官府又没有一个专属的职位叫师爷,所以这位师爷是上任县令聘请的,他就算需要师爷,也未必要用之前那个,所以他直接把眼前这个辞了不就好了吗? 对沈君川而言那位李主簿和张捕头都比这位师爷强多了,关于三花县的风土人情,只怕没人比李主簿更了解了。 “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辞退我?”那位师爷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君川。 “我知道您是上一任县令请来的师爷,听说上一任县令给您的酬劳还不少,可我家里穷,付不起这份酬劳,所以我觉得我们衙门没必要专门设立一位师爷,有李主簿在就足够了。” 那位师爷觉得沈君川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虽然他不知道沈君川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看沈君川一到三花县就买下那么大的院子,这几天还四处游山玩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缺钱花的主。 师爷原本就想着,如果这家伙是个穷酸的,那他立马辞去这个职务,好去投奔原来的主子。 可他看见沈君川夫妇二人出手阔绰,就打起了两头赚钱的主意。 原来那个县令知道他比不上上一任县令的,但他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可以原谅的。所以只要下一任比不上他,那就显得他不是那么糟糕。可如果下一任也比他强的话,那么他现在升职调任就会显得有些猫腻了。 也是因为这个县令才把师爷留了下来,希望师爷能多给下一任县令使点半子。 如果沈君川强行把他辞了,那原来的县令也会觉得他没用,说不定以后他连另一份钱都赚不到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不过他这样想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沈君川执意不用他,强行赶他走,那他就必须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衙门上下都很高兴。 因为三花县穷困,衙门里的人拿的都是辛苦钱,可是这位师爷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天天拍须遛马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谁见了会高兴? 沈君川觉得上任县令还挺有意思的,三花县都已经穷成这样了他还想刮一层油脂下来。然而这个地方哪有油脂,真要刮的话,也只能刮下一层皮。 不过这层皮才刮了一半,李主簿他们就带头闹起来了,前县令就把闹事的人关了起来继续刮,后来衙门都差点被百姓掀翻了,前县令这才消停。 但之后他依然暗搓搓地做点手脚,只是没有伤筋动骨,所以除了师爷其他人都不知道,但沈君川多少能从账本中看出些端倪。 因为能搜刮的东西不多,所以县令挑人的时候就尽量找那些忠厚老实又能办事的,这样就不会跟他要好处,也不会给他添乱。 这个结果倒是令沈君川很满意,起码这些人里面除了师爷其他人都是能用的。 把师爷赶走之后,沈君川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干了。 李主簿和张捕头都对沈君川不是很放心,因为沈君川看起来其实不是很像好人。 沈君川模样是俊,但到底当了十几年的混子,当年可是白花镇一霸啊!哪怕后来读了几年书身上添了点书卷气,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带了点痞气。 正好沈君川初来乍到,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这两天脸上挂的笑容格外多,但是这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不怀好意。 沈君川看到众人的眼神,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本官初来乍到,对这边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以后还要各位多关照关照了。” 李主薄笑道:“沈大人这话就说得客气了,我听说这段时间沈大人几乎将我们三花县走了个遍,又怎么可能不了解情况呢?” 沈君川听出了这话里带着几分怨气,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在县里,却从来不进衙门。虽然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他没做错什么,可是对李主簿他们来说,自己就给他们增添了很多工作。 而且衙门里没有真正的主人,李主簿他们做很多事情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沈君川还是坚持认为这并不是自己的错,是前头那个县令留下的麻烦,不能怪到他头上去。 “不过就是随意看看罢了,大略知道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但具体的我知道的又怎么能比李主薄清楚呢?”沈君川笑道,“我原先是想着踩着交接的时间过来就行了,谁知道这县衙里居然真的没有县令呢?也怪我一过来就只想着游山玩水,没想着过来看一眼,给大家造成了很多麻烦,是我不对。” 沈君川这样一说别人反而没话说了,毕竟从规矩上来看,沈君川并没有什么不对。 “这事儿也不能怪沈大人。” “各位不怪罪我就好,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这样吧,今晚大家都来我家里吃饭可好?大家正好一起熟悉一下,也方便以后做事。”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李主薄这样真心希望县里能好的,都想过去探探底。至于其他人,则有很多是觉得家里太穷了,能蹭一顿是一顿。 林织云一早就知道沈君川今天要请同僚吃饭,所以一整天都和沈君瑶、何氏在准备这个。 他们买的这院子很大,前厅也很宽敞,能摆上五大桌。不过县衙没多少人,加上如今跟着他们的那些老兵,摆上三桌也就够了。 李主簿等人落座以后,原本帮忙搬桌子摆椅子的老兵也都依次坐下了,让李主簿有些怔愣。 在外人看来,这些老兵就是沈君川带过来的家丁,他们没想到沈家摆下宴席,竟然连家丁都能一块上桌。 沈君川见他们疑惑,便笑着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来历:“这一路过来,山高水长,劫匪无数,若不是有他们帮衬,本官也不能顺利到达这里。今日设宴,也是要一块儿感谢他们的。” 张捕头闻言笑道:“原来是战场上退下来的,那的确值得敬佩。” 张捕头说完就敬了他们一杯,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其实张捕头的想法与沈君川不谋而合,沈君川觉得张捕头虽然武艺不错,但比起谢将军给他的这些人还是差了一截,张捕头手底下的那些捕快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们俩想的都是让王叔这些老兵给的那些捕快训练训练,最好张捕头自己也能再学个一招半式。 沈君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且要讲究效率的话,有时候会使用一些强硬点的手段,为了避免别人闹事,武力也是很重要的。 虽然他觉得这边的百姓都比较淳朴,不一定会闹事,可是百姓们也是很容易煽动的,谁知道他前头那个县令会不会跑出来搞事情。 这点不用沈君川怀疑,李主簿和张捕头都觉得前任县令肯定会过来搞事情的。因为不管怎么样,为了衬托自己不是那么差劲,前任县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下一任县令干得好。 李主簿也看出来了,如今沈君川踌躇满志的,明显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至于他到底能不能干出来,那就以后再看吧。 但只要沈君川是一心为了百姓的,他就会尽力辅佐。 沈君川和李主簿分析一通以后,将三花县分为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就是主要做茶叶的,一部分种棉花养蚕,还有一部分则是做瓷器的。 “瓷器?” 李主簿有些好奇,他们这边的人基本上都是用陶的,很少会有人用瓷器。主要也是他们这边的百姓不会做这个,从前不曾有人做过,他们也没有想到。 “对,我家乡桐州的,那边有一个县城是专门做瓷器的,在海外卖得不错。”沈君川笑道。 “可是我们三花县可不靠海,就算要卖去海外也不方便啊。”李主簿皱眉,“我听说沈大人这一路过来遇到了很多危险,我们县里如果大批量生产瓷器的话,根本无法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贩卖。” 沈君川笑道:“也不是非要卖到海外去的,我觉得继续往西南方向卖也是可以的。那边同样有人需要瓷器,丝绸和茶叶。既然江南的人可以想办法把他们的东西卖往境外,那为什么我们边境的人不可以呢?” 李主簿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 虽然沈君川画的大饼好像很香,但也得真能做到才行,如果做不到的话,只是空口白话又有什么用呢? “先用一年的时间做个试验吧,也不至于让所有百姓都把时间耗费在这个身上。找出一部分地方先试做就行了,如果做得成功,在整个线一起发展起来。”沈君川笑道,“茶叶什么的,还得找个懂行的人过来帮忙。瓷器方面我略懂一些,至于丝绸,这县里只怕没人能比我娘子更清楚了。” “沈夫人?”李主簿眉头皱的更深。 也不是他看不起女人,可是关乎全县百姓的事情,沈君川却想交给一个女人去做,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沈君川却觉得林织云是最合适的人了,如果没有林织云,他也想不到要养蚕种棉花,这方面他又不懂。 不过林织云的动静没有沈君川那么大,她好像只是平平无奇的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虽然铺子里的东西都很不错,但是县城里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这铺子的生意十分冷清。 李主簿见此就觉得林织云根本不行,并不是会织布会刺绣就能把这个行业支撑起来的啊!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林织云开这个铺子并不是为了售卖什么,而是为了把众人的眼光聚集过来。 很快林织云就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写明了这个铺子不仅卖东西,也收东西。谁家又是手工不错的,可以试试自己制作荷包或者帕子过来售卖,只要做得好林织云那个铺子都愿意收。 这的确能够帮助一部分人解决一些生计问题,但也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罢了。三花县的丝织业并不怎么样,李主簿觉得很难发展起来。 可林织云做的也不仅仅只是如此,看到那个牌子心动的女人有很多,真正敢做的就只有几个手艺好的。 那些对自己手艺不够有信心的,就会时常在铺子门口徘徊。这个时候林织云就会把人请进去喝茶,告诉她们只要交一定的费用,自己就可以传授他们手艺。 哪怕一时半会交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可以从他们以后做的东西里面折扣。不过为了避免他们日后反悔,现在得先立下字据。 就这样,跟着林织云干的妇女多了十几个。 但这肯定是不够的,可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第一个月做下来,这十几个人赚了钱,第二个月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投奔过来。 久而久之,林织云这边的规模就慢慢做大了。她在三花县也弄了个纺织院,不过规模比之前村里的大了好几倍。 办理了这么大一个纺织院以后,林织云就只负责画花样织样品,销路自有沈君川和游商去找。 至于乡下养蚕种棉花之类的事情,自然还是靠沈君川去落实的。 沈君川发现瓷器茶叶和丝绸其实是可以相辅相成的,丝绸可以包裹着瓷器,瓷器又可以装着茶叶。把这三样东西包装到一块儿运送,既节省了一定的空间,又能减免损坏,哪怕运往海外也不成问题。 后来,沈君川和游商就开辟了新的商路,一条是西南通到东南的,把他们生产出来的茶叶瓷器丝绸都运往桐州,再渡船出海。虽然路途遥远,在路上产生的成本比较高,但是在海外的利润也更丰厚。 还有一条则是卖往西南境外的,西南境外的生存环境也很差,缺少很多物资。因此售往那边的珍贵物品比较少,卖的主要都是那些人比较需要的物资。 买卖发达以后,三花县也就渐渐富裕起来了。这期间沈君川还把很多农具改造成更适合三花县的模样。 就连林织云常用的织布机也经过了沈君川好几番修改,如今差不多已经到了只要能买得起一台沈君川改造过的织布机,基本就一家吃穿不愁的地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商路开通以后,不仅整个三花县变得富有了,县里交上去的税也多了,很快就让上头注意到了沈君川。 三年期满的时候,商路其实还不是很完善,但上头已经想把沈君川调走了。 当时三花县的前任县令还想做点手脚,把沈君川发配到更艰苦的地方去。不过沈君川自己申请了再留任三年,又有其他人愿意保他,那前任县令什么手脚都没能做成。 那个时候沈君川能留下来,也让衙门里的人和县里不少百姓都松了口气。 沈君川原本就做得很好,而且三年时间有很多东西都是刚刚起步,一时间离不得他。更何况还有一个林织云,慢慢的将整个三花县的纺织业带动起来。 要是沈君川离开了,林织云也得离开,到时候县里有很多女人就没了来钱的营生。 虽然他们已经学成了手艺,可如果没人带领,他们自己又没有那些人脉,这门生意也不好做。 更何况他们也不能像林织云那样,可以一直设计不同的花样。如果想不出新奇的花样,他们就只能一直做以前重复的东西,自然也比不过其他地方。 毕竟三花县慢慢富裕起来以后,周围的几个县也学着沈君川的方式带动县里的发展。 虽然不同的县能发展的产业不一样,可是附近还有比他们县更适合种植棉花或者养蚕的县,这让大家都有了危机感。 不过也是因为有了这份危机感,大家干活都更卖力了。毕竟他们是第一个这样发展起来的县城,总不能被后来的比下去,要不然他们整个县的面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继续留任的三年里,沈君川开展的所有产业都已经发展成熟,三花县的云川布与花茶天下闻名,每年送进京城的都有不少,还有部分最精细的被选为了贡品。 这六年里沈君川的考核年年评优,不仅被自己的几个上司注意到了,也被皇帝注意到了,于是沈君川直接被调回了京城。 这点是沈君川和林织云两人都没想到的,他们还以为沈君川往上升慢慢的熬资历呢,谁知道居然直接被调回了京城。 不过沈君川没怎么高兴,他回忆起六年前在京城的情景,就觉得不怎么愉快。谢将军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守着边境维护百姓安宁的好将军到了京城都要被人各种陷害,他虽然没有谢将军那样的成就,但是在三花县也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应该已经惹了不少人的眼。 京城里的职位就那么多,他如今被调回去总有些人会着急的。 有时候沈君川觉得自己哪怕一辈子留在三花县,当个县令也不错,因为这边的百姓都很喜欢他,他在这里过得也很自在。 再加上他几个顶头上司也不曾为难过他,所以这六年来他一直过得比较逍遥,只是稍微辛苦一些。 “你这是害怕了?” 临行前,林织云笑着问了他一句。 “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我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在一块就行。”沈君川并不是害怕,只是懒得应付那么多麻烦,“而且我们家两个孩子还小,这一路颠簸,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小的是否能受住。尤其是瑶瑶家的小女儿,还不满半岁呢。” “这倒也是,对了,你知道三花县的下一任县令是谁吗?” “原本是徐博闻,听说他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差点成功被分到这儿来的。好在我及时发现动用了点关系,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沈君川提起徐博闻就很嫌弃,在他看来,这人是越发不着调了。 徐博闻是今年才考上的进士,如今也就三十出头,还算年轻有为。听说他休了林绣月以后就娶了鲁家姑娘过门,不过没多久,他就花着鲁家的钱要去给凌波姑娘赎身。 然而凌波姑娘看不上他这样的,后来跟着一个皇亲国戚走了,徐博闻心里难受,对女人就越发看不上眼了,他觉得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 之后又买了几个与凌波姑娘有些相似的妾室回来,还给改了名字叫凌波、水仙、金盏、银台、玉玲珑,全是和水仙花有关的名字。 可那鲁家姑娘也是厉害的,天天在家里和那些妾室闹得不可开交。徐博闻也懒得管这些,第二次乡试失败后,终于开始发愤图强,最后一路考过来了。 不过在考上之前,因为鲁家出事了,他还把鲁家姑娘给休了,又把那些妾室全都卖了。然后考上以后,又娶了个四品文官家的庶女。 至于林绣月一家,因为都是好吃懒做的,竟把日子过得跟乞丐似的。虽然他们有心跟林织云求助,可谁也没有多余的钱能让他们联系托人带话了。 对于这些事情林织云都略有耳闻,不过没放在心上。对她而言,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只要过好现在的生活就可以了。 如今她有儿有女,丈夫疼爱,婆婆慈爱,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太美,何必去管别人家的一地鸡毛。 林织云到三花县的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沈傲霜,因为小姑娘生在深秋,正是秋菊盛放的季节。当时沈君川还办了个秋菊展,高价卖出去了不少雅菊,一时兴起便给自己女儿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自己女儿也能有些这样的美貌和坚韧。 小丫头确实从小就生得粉雕玉琢,也很伶俐,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识字了,林织云刺绣的时候她也会乖乖坐在一旁,自己堆绢花玩,乖巧得不得了。 林织云和沈君川都很喜欢这个女儿,尤其是沈君川,每次看到女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心快化了。 他觉得自己的女儿跟林织云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打心眼里希望自己女儿能活泼一点儿,不要像林织云这样娴静懂事。 虽然孩子懂事是一件好事,可沈君川觉得越是懂事的姑娘家以后就越是辛苦。 可惜这孩子就是乖巧,沈君川教这孩子胡闹,小姑娘也不肯干,反而要奶声奶气的劝导自家爹爹不要太顽皮了。 沈君川哭笑不得,林织云则忍俊不禁。 在三花县的第三年,沈君瑶和游商终于成亲了,谢将军为此还特意把谢老伯带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因为谢将军觉得,在谢老伯的心里,肯定还是游商这个干儿子更亲。不过他也把游商当做自己的晚辈,就不计较太多了。 第四年林织云和沈君瑶一前一后各自生下了一个儿子,林织云生的那个叫沈傲寒,也没别的意思,沈君川就是顺着自己女儿名字起的。 游商给自己儿子取名就更简单了,他一直都觉得人如其名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说他叫游商早年一直干的就是这个活。于是他给自己儿子取名游乐,希望他儿子一辈子都潇洒快乐。 反正他这个当爹的已经很有钱了,赚来的钱够他儿子花几辈子的,只要他儿子不是那种极品败家子就行。 所以比起别的,他更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快快乐乐的。 而沈君瑶刚生下不久的女儿则叫游宁,希望他女儿自己一辈子太平安宁。 就是游宁现在实在太小了,带着赶路并不方便。 最后游商决定在三花县多留两年,等女儿大一点了再带着她一起离开。 沈君川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便与自己的妹子和妹夫暂别了。 林织云和沈君川离开的那一天,城中有不少百姓都出来相送。 虽然如今就算没有他们夫妻两个,三花县发展出的那些产业他们也可以按照原来的模式继续做下去,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早就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可纵使如此,百姓们还是不舍得他们俩离开的,因为对大家而言这两人就相当于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虽然这个形容夸张了一些,可对于很多当初穷的家里揭不开锅的人而言,确实如此。 在沈君川过来以前,三花县有很多人想要保证自己不被饿死都很困难,如今却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了,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父母官呢? 调到京城以后,沈君川不想被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便自请要去工部。 皇帝有些奇怪,他原本是想将沈君川培养为自己心腹的,谁知道对方居然想去工部? 不过后来看到沈君川这些年以来改良器具的图纸,以及新发明的一些小玩意儿,皇帝也就点头同意了。 心腹什么的,还是可以再培养的,但是这方面的人才绝对不能错过。 此后的二十年里,沈君川一直都安安稳稳地待在工部,不管是农具、武器还是其他器具,他都一直在发明或者改良,让他们大宣朝的国力越来越强,最后坐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白鹤先生想让他做的那种会飞的木鹤他也做出来了,这令白鹤先生十分满意。 不过沈君川自己却不是很满意,因为看着那能飞的木鹤,他突发奇想,要是把这木鹤做得再大一些,里面能载人就好了。 不过这个难度太大,他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就放弃了。 林织云原本在三花县的时候织的云川布就已经闻名四海了,后来到了京城,她的刺绣更是千金难求。 她这一生从未收徒,但是并不藏私,把自己的手艺教会了很多人,到后来人人都要称她一声云大家。 林织云与沈君川这一生,好像都在遇到彼此过得越来越好,往后余生,他们也将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