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谋案》 第2章 死者身份 “娘,这是咋的了?” 此刻,屋内走出一身形丰满的年轻妇人。她一看到跌坐在地的铁柱娘,虽是有些傻眼,却也不敢耽搁,赶紧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 铁柱娘站稳之后,又朝年轻妇人哭诉:“铁根媳妇,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竟然在咱们家后院埋了个死人啊!” 铁根媳妇瞬间一个哆嗦:“死......死人?” 随即往地上一看,正好看到了那一只沾满了泥污的小手。 只见她白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连带着铁柱娘也一块儿摔倒在地。 铁柱娘狠狠的把铁根媳妇往边上一推,朝她身上轻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胆子小的跟耗子一样,还不如老娘呢!” 看了眼前面站着的一群人,铁柱娘也不起身,直接朝屋里骂骂咧咧的喊着: “铁柱媳妇!铁柱媳妇!人死哪儿去了!这么大动静不知道出来!耳朵是聋了吗!铁柱媳妇......” 不多时,一身形瘦弱,神情怯懦的年轻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一见到来人,铁柱娘面色更是凶狠:“咋这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老娘的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铁柱媳妇一声不吭的扶起了自家婆婆,好似已经对她这般态度习以为常了。 铁柱娘却没有就此打住:“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我们家铁柱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 一旁的众人虽是对铁柱媳妇有些怜悯,但他们知晓铁柱娘是个什么性子。未免自己惹一身骚,并无一人上前阻止。 在铁柱娘中气十足的骂声中,众人终于是等到了村长。 当着村长的面,铁柱娘这才收敛了一些,但依旧没有给铁柱媳妇一个好脸色看。 皱眉看了眼露出泥地的那一只小手,村长当机立断,让几个身强体壮的村民上前把尸体挖出来。 因着怕不小心弄坏了尸体,几人也不敢用上铁锹,一人拿上一个木瓢,小心翼翼的挖开泥土。 好在近几日暴雨连绵,不仅是泥土因此松软了许多,尸体上的泥土也被冲掉了不少。 没花多少功夫,几人就把尸体给挖了出来。 看清了死者的身形之后,人群不免议论纷纷: “天呐,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连这么小的一个孩童都下得了手!”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可怜!” “李铁根家的宝儿前段时日不是失踪了吗?你说这是不是?” ...... 铁柱娘翻着白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众人的话语依旧不断的传入她的耳里。 待听到这死去的孩童竟有可能是他们家宝儿之时,铁柱娘顿时脸色大变。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看到孩童身上那虽布满泥污,却依旧分外熟悉的衣裳之时,铁柱娘当即推开众人,疯了一般跑了过去。 看到孩童鼻尖那颗小小的黑痣之时,铁柱娘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只见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抱起孩童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满目悲切,眼泪瞬间从她的脸上滑落: “我的宝儿啊!这是哪个天杀的做下的恶事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宝贝孙子啊!为什么死的不是小丫那个赔钱货啊......” 许是哭的太厉害了,铁柱娘时不时的打上几个哭嗝,好几次几乎快要哭晕了过去。 见着铁柱娘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众人本是动了恻隐之心。但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恶言恶语,他们的心绪顿时复杂了起来。 不由得,众人把视线投向了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铁柱媳妇。 也不知道这个当娘的,听着自家婆婆这么咒骂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个什么想法。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铁根媳妇,在知道死的那个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之后,再一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临安县县衙内院,一身材高大的捕快穿过走廊,急匆匆的朝主卧而去。 这时,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打着哈欠拉开了房门,捕快的身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见此,小厮不由得取笑了一番:“李捕快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李捕快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有人报案,我得赶紧去告诉大人!墨砚你也赶紧过来伺候大人梳洗吧!” “那你快些去吧。我稍后就来。”墨砚又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的转身回屋。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随即赶紧追着前方的李捕头喊了一句: “李捕快,这事你先去告诉陈主簿,大人那边稍后我会去说的。” 大人的起床气可是严重的很。届时李捕快挨训也就算了,他可不想做那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李捕快闻言,脚步突然一顿。 “哎呦!”身后赶来的墨砚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了那硬邦邦的后背。 “倒是我给急忘了,大人自任职以来,向来都是把事情丢给陈主簿做的。” 李捕快自言自语了一番,而后转身快步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墨砚捂着自己的鼻子,怒瞪着李捕快离去的背影。 直至看不见李捕快的身影,他才恨恨的说了句:“这人石头做的吗!这么硬!” 随即抬眼看了看太阳所处的位置:“天色还早,大人至少还要半个时辰后才起。” 轻轻揉着自己那撞得发疼的鼻子,墨砚嘴里嘀嘀咕咕: “这一大清早的谁来报案啊?临安县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要紧的案子啊......” ...... 墨砚打好了热水,正准备去伺候自家大人起床之际,正巧在途中碰上一青衣男子,遂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陈主簿早啊!” 陈主簿瞥了一眼墨砚手上冒着热气的面盆,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大人还未起身?” 似是早已习惯陈主簿这般态度,墨砚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我家大人向来都是这个时辰起的,陈主簿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主簿这是,有事找我家大人?不若随我一同前往?” 陈主簿双手往后一背:“也好。” 而后随着墨砚的步伐,往主卧走去。 主卧门外,墨砚轻轻的叩了叩房门,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大人,您起身了吗?” 第3章 亲临现场 “进来吧。”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明显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墨砚推门而入,身后的陈主簿也随之跟上。 墨砚端着面盆直接入了里间,陈主簿却是站在外间,隔着帘子躬身行了个礼: “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里头的男子似乎是打了一个哈欠:“有什么要事,陈主簿尽可直接处理,无需过问本官。” 陈主簿眉头微拧:“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一条人命!大人不可如此草率!” “哦?不曾想这小小的临安县,竟也会有命案发生。陈主簿,你且与本官说说这案子。” 细细听去,男子的声音中竟是带了一丝丝的兴味。 陈主簿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恭恭敬敬的回禀: “这是李家村村民李铁根报的案,死者乃是一岁半大的男童,是报案人之子......” 在陈主簿说话间,男子已梳洗穿戴完毕,随即抚帘而出。 而陈主簿也恰好在此时说完了自己先前得知的消息。 男子一袭深蓝色锦衣,俊俏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陈主簿,你去召集一些人手,备一辆马车,而后一同随我去一趟李家村。” 这一副公子哥儿模样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走马上任的临安县县令——谢瑾澜。 陈主簿躬身应下:“是,大人!” 随即抬脚出了房门。 看着陈主簿已然远去的背影,墨砚有些不解的看着的自家主子: “大人,衙门里的这些事情,您不是向来不爱理会吗?这回怎么不直接丢给陈主簿了?” 谢瑾澜轻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般有趣的事情,我又怎能不去瞧上一瞧呢?” 不待墨砚有何反应,谢瑾澜径自离开了房间。 墨砚不解的抓了抓脑袋:“看尸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反正大人的想法我一向都看不懂。” 看着远去的谢瑾澜,墨砚高喊了一声:“大人,您等等墨砚啊!” 而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缺德事啊!老天爷你开开眼!来道雷劈死那害死我孙儿的混账东西吧......” 迷迷糊糊间,一个十分尖利的声音,不停的在阮叶蓁的耳边回响着。 “如诗,去看看谁人胆敢大清早在将军府喧哗,扰得本郡主睡不安稳!” 阮叶蓁抬手捂住双耳,有些不耐的翻了个身,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却是这一翻身,让她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啊!救命啊!” 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阮叶蓁瞬间被自己眼前的状况吓了个激灵,尖叫声控制不住的从她嘴里发出。 但眼前的一群人,却好似并未发现有这么一大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们依旧围着中间那几个面色悲戚之人,悄声议论着。 眼看着自己快要撞上一人,阮叶蓁捂眼在心中哀嚎一声:完了!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痛? 阮叶蓁刚站起身,一人突然迎面朝她撞来。 阮叶蓁下意识的抬手一挡。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那直穿而过之人,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阮叶蓁仿若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紧缩。 下一刻,她闭上双眼,直直的往眼前的枣树撞去。 正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她竟是直接穿过了枣树。 所以,她这是......死了吗...... 缓缓的蹲下身,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阮叶蓁直接埋首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怎么会......她怎么会死了...... 分明在前一日......她还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完成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及笄礼...... 为何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皇帝舅舅......你们在哪儿......蓁儿好害怕...... “村长……县太爷这会儿……正带着捕快们……往这边赶来呢!” 一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村长身边。 村长闻言一惊:“县太爷竟然亲自过来了?这这这......我们什么也没准备......” 来人微微缓了缓呼吸后,赶紧宽慰村长:“村长放心,县太爷说了,他只是过来看看,大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村长很是诧异:“你还跟县太爷说上话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哪能啊,是跟在县太爷身边的小厮替县太爷说的。” 虽是让众人不必在意,但他们李家村的人,什么时候见过县太爷? 因此,在见到谢瑾澜一行人之时,在场的众人慌乱的行着礼。 趁着这个空档,铁柱娘抱着李宝儿的尸首,带着一家子人直接跪在了谢瑾澜的面前: “县太爷,你可一定要为我家宝儿做主啊!他还这么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县太爷......” 铁根媳妇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啊县太爷,你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宝儿是我们李家好不容易盼来的男娃,可不能就这么......” 就连李铁根这么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跟着抹了泪: “县太爷,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想给我家宝儿讨个公道......” 跪在最后方的一对夫妇以及一个小女孩,却是垂首不语。 早在铁柱娘带着一家子跪在县太爷面前的时候,村长心里就一个咯噔。 现在看着这几人不依不饶,势必要县太爷给一个明确说法的模样,他的心里就更急了。 悄悄的看了眼县太爷,正好看到对方微微皱了皱眉。 村长顿时心中一凉:完了完了!县太爷肯定要被气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但村长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见谢瑾澜不动声色的给了墨砚一个眼神。 墨砚明了,赶紧上前搀扶起铁柱娘: “这位大娘你先别着急,我家大人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只是现在,还要请大娘带着一家子往边上让一让,不然我家大人也不好调查啊,你说是不是?” 铁柱娘一听,透着绝望的双眼这才露出一丝希望,抬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竟是完全未曾察觉到,她把满手的泥污抹在了自个儿的脸上。 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民妇糊涂了。” 而后回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你们也赶紧起来,别碍着县太爷调查。” 看着县太爷吩咐着捕快们在附近查看蛛丝马迹,看着县太爷往枣树下走去的身影。 村长在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县太爷没发火。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第4章 分内之事 看着身穿寝衣,蹲在枣树下哭泣的女子,谢瑾澜脚步突的顿住: “墨砚,你去看看那位姑娘与死者是何种关系,为何哭的这般伤心欲绝?” 墨砚循着自家大人的视线望去,却是并未看见任何人影:“大人,您说的那位姑娘在哪儿?” 谢瑾澜轻瞥了墨砚一眼,见他不似在开玩笑的模样,眉心不由得微拧:“就蹲在枣树下的那位姑娘。” 墨砚仔细的往枣树那边看了看,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谢瑾澜:“大人,墨砚并未在枣树下看见任何人,可是您看错了?” 谢瑾澜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确是本官眼花了。” 阮叶蓁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可不远处的交谈声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姑娘......指的是她吗...... 阮叶蓁瞬间抬起头了,被泪水洗刷的晶亮的双眸,此时此刻正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抬眼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身穿深蓝色锦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不知在看着什么,其身侧跟随着一名小厮。 恰在此时,谢瑾澜微微侧过了脸,与阮叶蓁四目相对。 但他却好似看不见阮叶蓁一般,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阮叶蓁心下微疑:他看不见我? 这般想着,阮叶蓁抬脚往谢瑾澜的方向走去。 在谢瑾澜身前站定,阮叶蓁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下一刻,谢瑾澜却是直接穿过了阮叶蓁的身体,往挖出尸体的方向走去。 看着谢瑾澜的背影,阮叶蓁回想了一下先前听到的话语,眼中划过一丝肯定:她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四周忙活着的捕快们,谢瑾澜径自走到陈主簿的面前:“陈主簿,此处可有发现什么?” 陈主簿微一躬身,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因着连日来的暴雨,就算案发之时凶手留下何种证据,恐怕也早已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了。为今只有......”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却是笑得有些玩味:“陈主簿有话直说,何必这般欲言又止?你应当知晓,本官并不喜如此。” 陈主簿脸色微微有些窘迫:“是下官的不是。”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家子身上: “要想查出案情的真相,怕是只能从死者身上入手了。只是那家人,如何劝说都不愿让仵作验尸,说是不想让孩子死了还要遭这种罪。” 谢瑾澜微一挑眉:“这有何难?” 随即侧脸喊了一句:“墨砚!” 墨砚立即上前一步:“大人,有何吩咐?” 谢瑾澜视线直接落在了铁柱娘身上:“你去告诉那位死了孙儿的大娘,要是他们执意不肯让仵作验尸,那这案子本官就不查了。” 谢瑾澜此言一出,陈主簿顿时大惊失色:“大人不可!” 谢瑾澜轻斜了陈主簿一眼:“有何不可?” 陈主簿面带薄怒,声音铿锵有力:“大人,此事人命关天,怎可如此草率行事!再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人身为临安县父母官,这本就是您的分内之事!” 谢瑾澜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陈主簿莫不是忘了?我这县令的官职,可是家父花了不少银钱捐来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呵......” 陈主簿面色突然涨的通红,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谢瑾澜不再理会陈主簿,转而看向墨砚:“快些去把我的话告诉那位大娘。” 墨砚毫不犹豫的应下:“是!大人!” 而后快步朝铁柱娘他们走去。 在旁围观了这一幕的阮叶蓁,心绪瞬间有些复杂: 就算这人当真能看见她又如何?以他如此冷漠无情的性子,会接受她的求助吗? 既然有一人能看见她如今这副模样,说不准会有第二个! 心思转念间,阮叶蓁很快就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余光瞥见那身穿寝衣的女子快步离开了此地,谢瑾澜心下顿时一松。 虽说他的胆子向来不小,但大白天的见鬼,还是着实把他惊着了。 看那女鬼先前的模样,八成是想找他帮什么忙。他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一点儿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墨砚刚一靠近,铁柱娘瞬间抱着尸体往后一缩,十分警惕的看着他。 墨砚也不生气,轻言轻语的说了句:“大娘,我家大人让我告诉你,要是你不愿意让仵作验尸,那就直接把你的孙儿抱回家去,选个好日子安葬了吧。” 铁柱娘闻言,面上一喜,随即有些怀疑的看着墨砚:“县太爷真的这么说?” 墨砚轻轻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不过......” 铁柱娘最是看不得别人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赶紧出声询问:“只不过什么?” 墨砚有些为难的看着铁柱娘:“只不过我家大人说,不能验尸,他就没法子找出凶手。自然,他也就没办法为你们家主持公道了。” “什么!那怎么成呢!”铁柱娘还没说话,铁根媳妇就咋咋呼呼的跳了起来。 铁柱娘狠狠的瞪了铁根媳妇一眼,而后看向墨砚:“民妇可不管这些。总之我家孙儿不知道被哪个黑心肝害了,你家大人是县太爷,就必须要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主持公道!” 铁柱娘身后一男子见她这般胡搅蛮缠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娘,咱们还是听官爷的,让仵作验尸吧。” 铁根媳妇闻言,瞬间就不肯了,死死地瞪着对方:“大哥,合着这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瞥了眼站在铁柱媳妇身后,低垂着脑袋,骨瘦如柴的小丫头,铁根媳妇一脸的鄙夷: “不过小丫这个赔钱货,哪里能跟我家宝儿相比较呢!我家宝儿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哎呦我可怜的宝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就这么丢下为娘......” 说着说着,铁根媳妇又开始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站在自家媳妇旁边的李铁根有些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宝儿会被贼人害了,这里头也有你的责任!现在就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 第5章 撒泼耍赖 铁柱媳妇一听,瞬间哭闹的更厉害了: “你这个没心肝的,儿子死了你倒是怪我没顾好了!现在还嫌我丢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男人!我打死你这个没心肝的!” 铁根媳妇说着,抬手就往李铁柱的脸上招呼。 “哎呦媳妇我错了,别打,别打了!”李铁根连忙护住了脑袋求饶。 李铁柱想要上前帮忙,左看右看,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忙。一时之间,站着那里很是为难。 自始自终,铁柱媳妇和她身后的小女孩皆是垂头沉默着。也不知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当我这个娘是死了吗!” 还是铁柱娘的一声厉喝,才让铁根媳妇住了手。 警告的瞪了铁根媳妇一眼,铁柱娘再次看向墨砚,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不管怎么样,民妇是不会同意验尸的!要是县太爷因为这个就不管了,那民妇也不怕丢人,直接到大街上喊冤去!” 墨砚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大娘,你怕是不太了解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可从来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有更改的可能。” 铁柱娘闻言,瞬间一噎。 往常遇上事儿,她只要一撒泼耍赖,引来了不知情的人看热闹,那些主人家怕丢人,无奈之下都会如了她的意。 “县太爷要是不管,那我们就去找知府大人!”见自家婆婆被说得没声了,铁根媳妇瞬间嚷嚷了起来。 墨砚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几位只管去就是了。届时还请几位替我家大人向知府大人问安。” 铁根媳妇也瞬间哑了声。 铁柱娘又一次狠狠的瞪了一眼铁根媳妇:这婆娘,就会给她丢人! 而后,她有些迟疑的看着墨砚:“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们仵作验尸,是个怎么验法?” 铁根媳妇立马大喊了一声:“娘!” 铁柱娘瞬间不满的瞪着她:“怎么着?这个家我这个当娘的现在是做不了主了?” 铁根媳妇瞬间蔫了,低声呐呐:“当然,当然是您说了算。” 铁柱娘冷哼一声,随即再次回身看向墨砚。 墨砚笑了笑,道:“就是检查死者身上有没有伤痕,是被什么东西所伤之类的。大娘尽可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孙儿原原本本还给你的。” 铁柱娘怀疑的看着墨砚:“我听人说,验尸都是要开膛破肚的。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墨砚轻轻摇了摇头:“大娘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仵作是不会那么做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就算情况特殊,也必须你同意才行啊。” 墨砚说的话,铁柱娘虽然有一两句没有听懂,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自家孙儿不会被人开膛破肚,她也就放心了…… 与铁柱娘说定了之后,墨砚返身回到谢瑾澜的身边,笑着说道:“大人,事情已经办妥。那位大娘同意让仵作验尸了。” 谢瑾澜微微颔首,而后挑眉看向陈主簿:“陈主簿,事情这不是解决了吗?” 陈主簿嘴唇翕动,却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瑾澜本也没想听到他的回答,紧接着又十分随意的问了一句:“这个案子,陈主簿还有什么无从下手的地方吗?” 陈主簿缓缓的摇了摇头,而后朝谢瑾澜微一躬身:“回大人,下官并无其他疑问。” 谢瑾澜表示明了,抬眼看了看天色,随即有些不雅的伸了个懒腰:“时辰也不早了。墨砚,我们就先打道回府吧。这里就交给陈主簿全权做主了。” 话落,也不待陈主簿说些什么,直接抬脚离开。 走时,他还十分不满的说一句:“今儿个我就不该出门,瞧瞧我这靴子,才第一次穿,就溅得全是泥污,怪可惜的。” 陈主簿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家大人的德性,瞬间就把话咽回了肚子。 …… 天色难得放晴,谢瑾澜就让墨砚把藤摇椅搬到院子里,而后躺靠其中,很是享受的微眯着双眼。 半响过后,谢瑾澜听到一阵颇为急促的脚步声朝此处靠近,而后一停。紧接着,就是墨砚离去时放轻的脚步声。 墨砚去而复返,又站回了原处,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瑾澜虽是没有睁眼,但他却好似猜到了墨砚的心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说吧,何人何事?” 墨砚微松了一口气,随即笑嘻嘻的开了口:“大人,陈主簿来了。他此时正在拱门外候着,说是有要事禀告。” 谢瑾澜有些不耐的睁开了双眼,眉心微拧:“陈主簿今日,倒是有些烦人了。” 随即又道:“罢了罢了,此人颇为死心眼,如若我拒不相见,他怕是不会离开的。” 说着,就从藤摇椅上坐起了身:“墨砚,去让陈主簿过来吧。” 墨砚笑着应下:“是!” 而后快步离去。 同时,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吵醒了大人,陈主簿今日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随即他又有些忧心:只希望大人不要迁怒与他这个无辜之人。 很快,墨砚就领着陈主簿,穿过拱门而来。 “陈主簿,可是为那李家村的命案而来?” 陈主簿朝谢瑾澜行了个礼,刚要开口,就被谢瑾澜漫不经心的话语打断了。 陈主簿收起心中的不满,恭敬的开口:“是的,大人。经过搜查,案发处并无发现异样,但林仵作那边却有不少收获。” 谢瑾澜轻瞥了陈主簿一眼:“本官不是说过,此事交由陈主簿全权处理吗?陈主簿可是忘了?” 陈主簿朝谢瑾澜躬了躬身,道:“大人吩咐,下官自不敢忘!” 随即直起了身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以为,大人就算不参与其中,也理应知晓个中缘由。” 谢瑾澜不可置否,面上看不出喜怒:“哦?陈主簿是这么想的?” “是的!大人!” 陈主簿直视着谢瑾澜的双眼,回答的铿锵有力。 第6章 被拆穿了 谢瑾澜突的笑了起来。 墨砚暗暗提起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陈主簿却是不解自家大人为何发笑。 谢瑾澜又突的敛了笑意:“陈主簿,是本官这半年来给你的权力太大了吗?倒是让你做起了本官的主!” 陈主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垂着脑袋:“下官不敢!” “你不敢?”谢瑾澜轻笑了一声,“本官看你倒是敢的很呢!” 陈主簿的语气中微带颤音:“是下官逾矩,还大人请恕罪!” 原以为大人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却没想到他当真发起怒来,竟有如此气势! 直至陈主簿额间开始冒出丝丝细汗,谢瑾澜才来了句:“下不为例!” 陈主簿闻言,心中缓缓松了半口气:“是!多谢大人!” 目的达到,谢瑾澜也就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既然陈主簿来了,那就不妨说说这验尸的结果吧。” 见谢微澜如此态度,陈主簿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而后起身娓娓道来: “从尸体上的尸斑,以及尸体僵硬程度,林仵作推算出,死者是在半个多月前遇害的。死者口鼻中有少量的麻布屑,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因此林仵作推断,死者是被人用麻布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 顿了顿,陈主簿接着道: “死者衣领处发现些许油渍,只是不知这油渍究竟是死者生前沾染上的,还是凶手留下的。那麻布屑,下官已让人去李家村查探,看看哪户人家有使用相同的布料……” …… 眼看着天色将暗,阮叶蓁不由得有些急了:为何这些人都看不见她?难道,真的只有那名男子才行吗?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阮叶蓁神情沮丧:难道,真的要去向那人求助吗? 直至夜幕降临,阮叶蓁才自我妥协:算了,只要能够尽快解决她如今这般情况,去寻那位冷心肠的男子又如何? “啊!” 脑中念头刚起,阮叶蓁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她抵抗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吸走。 待吸力消失,阮叶蓁这才打量起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只是这场景,她越看,越是觉得眼熟。 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枣树,阮叶蓁陡然意识到此地为何处,不由得嘟囔了一声:“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尝试着往外迈出一步,发现四周并无异常,阮叶蓁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等她离开枣树三尺远时,又被同一股不知名的吸力吸回了枣树边。 多番尝试,阮叶蓁发现,她竟是只能在枣树的方圆三尺内活动! 难不成每到天黑,她就会回到此处不得离开? 想明白的这一刻,阮叶蓁的内心是崩溃的:爹爹......娘亲......大哥......二哥......皇帝舅舅......这里好黑......好可怕......快来救救蓁儿......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阮叶蓁迫不及待的离开了此地。 昨夜,她想了许多。她不明白此等怪异之事为何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慧远大师曾跟她说过,万事皆有定数。或许,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阮叶蓁想:或许,是因为死者死不瞑目,她必须为死者找出杀害他的真凶,才能真正的离开埋尸之处。或许,她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或许,真相大白之日,就是她回到自己身体里之时。 因着无人能看到她的存在,阮叶蓁费了许久的功夫,才终于弄明白,出事的地方叫李家村。而李家村,位于临安县清水镇,属于临安县县衙的管辖范围。 那昨日那名锦衣男子,想来就是临安县的县令了。 这般想着,阮叶蓁又颇费了些周折,才终于找到临安县县衙的所在。 站在县衙后门外,阮叶蓁心中有些不安:都说鬼魂入不了公堂。不晓得这县衙内院她是否入得了。只是她或许不是真正的鬼魂...... 阮叶蓁内心纠结。但一回想起昨晚自己那慌乱无助的心情,她一咬牙,一闭眼,直直的朝后门冲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场景让阮叶蓁心中一喜:太好了! 四下望了望,阮叶蓁开始寻找昨日那名锦衣男子的踪迹。 咦?那人应是昨日见到的小厮! 看到墨砚,阮叶蓁瞬间双眸一亮,而后直接走在了他的身边:跟着他,或许能见到那人! 直至墨砚停下脚步,阮叶蓁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在见到前方身穿劲装打着木桩的男子时,她瞬间‘嗖’的一下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昨日那人装做看不见她的模样,在她想到法子戳穿他之前,万不能让他发现了她。 只是......不曾想这人面上一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模样,竟也会有如此认真的时候。 看着谢瑾澜俊俏的侧脸,看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一路向下,而后缓缓没入衣襟。阮叶蓁竟是看得颇为出神,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直至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阮叶蓁这才回过了神。 意识到自己先前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阮叶蓁面色微红,颇为窘迫的撇过了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朝谢瑾澜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小心后面!” 只见谢瑾澜脚步一错,瞬间离开了木桩,上半身紧接着往边上侧了侧。 谢瑾澜这一连番怪异的举动,让墨砚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发生了何事?” 望着从不远处假山洞里缓步而出,笑得很是狡黠的女子,谢瑾澜动作微微顿了顿。 随即他随手拿过石桌上的汗巾,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珠:“无事。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墨砚这才想起了正事:“小的正想说呢。小的问过......” “此事稍后再说,你先下去吧。本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墨砚这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谢瑾澜打断了。 墨砚虽是有些闹不明白,但他从来都不会质疑违背自家大人的命令:“是,墨砚告退!” 而后退到走廊处站着。 此处不远不近,如若谢瑾澜有何吩咐,只需一个手势,或者高声唤他一句,他立刻就能接收到。 第7章 瑾澜哥哥 墨砚离开后,早已站在谢瑾澜身边的阮叶蓁笑道:“你果然能看得见我。” 坐在石凳上的谢瑾澜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看得见又如何?” 观其言行,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晓,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吧?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阮叶蓁颇为忐忑的看着谢瑾澜:“我试过了,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想,这必定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特意安排你来帮助我的。” 声音软软糯糯,不自觉的带了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要是眼前之人是阮叶蓁的父兄,这心怕是早就软成了一团,什么都依了她了。 只是可惜,这人是与她素不相识,又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谢瑾澜。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瞥了阮叶蓁一眼:“那又如何?” 阮叶蓁闻言一噎,随即鼓了鼓腮帮,狠狠地瞪着谢瑾澜:“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我就一直跟着你!缠着你!整日在你耳边唠叨!扰得你不得清静!” 阮叶蓁本就生得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此刻生气的模样,倒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点威胁人的气势都没有。 谢瑾澜心想:连威胁人的话语都这般的幼稚,怕是自小被娇宠着长大的。 见谢瑾澜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阮叶蓁更是生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人怎的这般硬心肠!”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瑾澜嘲讽一笑:“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好人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如此,我为何要做一个好人?” 阮叶蓁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但任她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看着阮叶蓁急得脸都红了的模样,谢瑾澜心中嗤笑:如她这般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如何能懂这险恶的世间? 谢瑾澜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倒是让阮叶蓁有些黔驴技穷了。 咦? 这个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是她先前太过慌乱,所以未曾注意到?还是她如今太过着急,所以产生了错觉? 这样想着,阮叶蓁定了定神,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哎,你再多说几句话。” 谢瑾澜闻言,颇为怪异的看了一眼阮叶蓁,不语。 阮叶蓁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是奇怪,但还是硬着脸皮开了口:“不用几句话,十......不......五个字就行。” 说着,小心翼翼的朝谢瑾澜伸出了自己那柔弱无骨的右手。 此时,谢瑾澜动了。 只见他从石凳上起身,直接越过了阮叶蓁,朝主卧的方向走去。 同时高声喊了一句:“墨砚,备热水!” “是!大人!”墨砚应声离开。 而被丢下的阮叶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尽管那人的态度并不好,但她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眼见着谢瑾澜走远,阮叶蓁赶紧追了过去:“哎,我该如何称呼你?往后我们相处的时日怕是不短,我不好一直这般叫你吧?” “谢瑾澜。”许是被阮叶蓁说的烦了,谢瑾澜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三个字。 “是‘怀瑾握瑜,惊澜翻雨藻’的瑾澜吗?”阮叶蓁一点也没有被谢瑾澜的冷淡打击到。 见谢瑾澜不语,阮叶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脸上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瑾澜哥哥吗?” 谢瑾澜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轻瞥了阮叶蓁一眼:“对于陌生男子,你都是这般态度?” “啊?”阮叶蓁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谢瑾澜的意思,“往日里我也不曾与陌生男子有过交谈。在家中,我都是这般称呼世家哥哥们的。” 虽然阮叶蓁此刻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但谢瑾澜依旧不为所动:“你我二人并不熟悉,况且,我并不愿意你这般称呼我。” 顿了顿,谢瑾澜饶有深意的打量了阮叶蓁一眼:“难不成,姑娘往日里也这般模样出现在人前?” 阮叶蓁一愣,目光随着谢瑾澜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意识到自己此刻披头散发,身着寝衣,脚上仅着罗袜的模样,她不由得惊呼一声环抱住了自己。 随即她面色陡然涨的通红,双脚往后缩了缩,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你转过脸去!不许看!” 谢瑾澜眉眼一挑,不置可否的移开了视线。 看着谢瑾澜离去的背影,阮叶蓁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微微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随即抬脚追上了谢瑾澜的步伐。 走在谢瑾澜的身侧,阮叶蓁双手环抱住自己,有些郁闷的嘟了嘟嘴,道:“我是在睡梦中变成这副模样的,自然只能身着寝衣。” 见谢瑾澜并未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阮叶蓁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她的脸上就带上了娇俏可人的笑意: “在找出这个案子的凶手之前,我们每日都能有不少的时间相处,往后熟悉了之后,我可以叫你瑾澜哥哥吗?” 谢瑾澜意味不明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世家贵女都如你这般无赖的吗?” 不待阮叶蓁反驳,他又接了一句:“所以,你想我帮的忙,就是找出杀害李宝儿的真凶?” 阮叶蓁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嗯嗯嗯!所以,你打算帮我了吗?” 谢瑾澜不可置否:“倒是看不出,你一个深闺千金,竟是如此心系百姓。” 阮叶蓁听不出谢瑾澜此话,究竟是褒是贬。既如此,她就权当做是夸奖了。 在阮叶蓁启唇欲言之际,谢瑾澜又道:“或者说,找出真凶对你自身有益处?” 阮叶蓁瞬间就愣住了。 谢瑾澜见此,嗤笑了一声:“呵,果真如此!” 话落,谢瑾澜就推开眼前的房门,抬脚走进了屋内,在圆桌旁坐下后,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阮叶蓁随之走到他的身旁,气呼呼的反驳: “你这人想法为何如此阴暗!没错,找出真凶确是对我有益!但如若我不是如今这般模样,遇上了此等事情,就算于我无丝毫好处,我亦是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生而为人,应当对这世间怀有善意。’这是娘亲自小教导她的话。而她也一直觉得娘亲言之有理。 第8章 背诵诗文 就在此时,墨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大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谢瑾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墨砚离去之后,谢瑾澜就起身出了屋,而后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阮叶蓁依旧跟在他的身旁,一副势要一个答案的模样:“如何?你还有何话可说?” 谢瑾澜推开耳房的房门之后,脚步微微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了阮叶蓁一眼: “我要沐浴更衣了,姑娘还要跟上?不曾想到,姑娘竟是有如此特殊的癖好!” 阮叶蓁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待谢瑾澜关上门后,她才对着房门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谢瑾澜,你不知羞耻!不知所谓!” 或许是她声音天生软糯的原因,亦或许是她从未骂过人的原因。此时此刻,这句话她说的很是没有气势。 生气过后,阮叶蓁又开始想法子了:究竟她要如何做,才能让谢瑾澜答应帮助自己...... 想着想着,阮叶蓁不由得就有些泄气了。 不是都说鬼怪很是厉害的吗?怎么她除了能穿墙而入,能随意的飘来飘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东西都无法触碰! 难不成是因为,她与真正的鬼怪有所不同?只是,她当初在醒来之前,是如何好好的呆在枣树上的!莫不是,她当时是飘着的...... 有的没的想了一堆之后,阮叶蓁最后发现,她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就是一直跟在谢瑾澜的身边,一直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 只要谢瑾澜觉得烦了,真的无法忍受她的存在。为了打发掉她,届时自然就会出手帮她了。 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后,阮叶蓁顿时有些为难了。 虽说她先前这般威胁过谢瑾澜。可她那些话都只是唬人的。她与他都不甚熟悉,她要说些什么?她能说些什么? 更何况,她本就不是话多之人。 就连先前那声近乎套近乎的‘瑾澜哥哥’,她亦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了口的。 想她堂堂的嘉禾郡主,自小就备受宠爱,从未有人给她甩过脸子。如今倒是好,自己生平第一次厚着脸皮讨好一个人,对方竟是丝毫的不领情! 阮叶蓁后知后觉的有些面皮发烧。 先前能够与谢瑾澜说那么些话,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了,接下来,她该如何...... 谢瑾澜一出耳房,就看到阮叶蓁双手环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站在门口。 可他完全没有想要与她打招呼的意思,直接从她眼前翩然而过,视她如无物。 余光瞥见一片橙色的衣角,阮叶蓁抬眼望去,就看到谢瑾澜身穿一袭橙色锦衣的背影。 嘴里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阮叶蓁赶紧跟了上去。 踌躇半响,突然,她双眸一亮,语气颇为得意的来了一句:“谢瑾澜,你若是不打算帮我,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叨各种文章诗词!” 这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点子! 谢瑾澜不答。 阮叶蓁已然习惯了他如此态度,自顾自的开始在他耳边朗声背诵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谢瑾澜眉心微拧,却是什么都没说。 直至背完了一整首的《千字文》,阮叶蓁发现谢瑾澜竟是没有丝毫的不适。 这悠闲自在的姿态,竟像是完全听不见她声音的模样! 难道是她选的文章不对? 没错了,这《千字文》,给人一种朗朗上口之感。不说谢瑾澜,就算是她自己,听着怕是也没多少感觉。 这般想着,阮叶蓁又换了一篇文章开始背诵了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墨砚,随我出府!”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谢瑾澜真的烦了阮叶蓁。阮叶蓁这《大学》还未背诵结束,他就带着墨砚离开了县衙内院。 莫非此计真的有效? 阮叶蓁心下一喜,紧跟着谢瑾澜的步伐来到了大街上,口中还是不忘背诵着《大学》。 见自己背诵完《大学》,谢瑾澜依旧没有丝毫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阮叶蓁也不气馁: “谢瑾澜,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我真的会一直一直这样背下去的哦!你看你都被我烦得要出府散心了,帮了我这个忙又如何?反正,这也是你身为一方县令,应该做的事情......” 谢瑾澜突的停了下来。 阮叶蓁见状,不由得喜形于色:“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岂料谢瑾澜完全没有理会她,视线落在了前方不远处围成圈的一群人身上。 阮叶蓁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那群人不知在看些什么,不时的跟身旁之人感慨两句: “这女子真是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父亲早早就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现在母亲又染病死了!” “为了让母亲能入土为安,竟然要把自个儿给卖了!” ...... 阮叶蓁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看着谢瑾澜:“难道你是想帮她?原来你如此心善!” 但很显然,是她想太多了。 谢瑾澜侧脸轻唤了一声:“墨砚!” 身后的墨砚上前一步,面带笑意:“公子有何吩咐?” 谢瑾澜却好似只是十分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那些人口中的女子可怜吗?” 墨砚一愣,虽是弄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颇为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而后笑道: “公子,墨砚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因此并不能够确定,此女子是否当真可怜。” 阮叶蓁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谢瑾澜倒是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阮叶蓁下巴微抬,模样颇是有些自得:“谢瑾澜,你可别瞧不起人!我没那么好骗!” 娘亲跟她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要小看的人,就是女子了。 有些女子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要是耍起心计来,连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起初她还是有些不信的。 但在娘亲带她亲眼见识过,皇帝舅舅的那些妃子争宠的手段之后,她陡然明白,娘亲是对的。 第9章 情分本分 “让开!都快些给我家少爷让开!” “说你呢!还杵在那儿干吗?” “动作都麻利些!小心冲撞了我家少爷!” ...... 这时,三、四个小厮护着一个满脸肥肉,肚子圆滚的锦衣男子朝此处走来。 众人纷纷给其让了道,一副惹不起的模样。 从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阮叶蓁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这人是临安县首富王员外的独子,名为王天赐! 据说,王员外前头接连生了七个闺女。 在一家老小的日夜期盼中,王员外终于在而立之年,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不消说,自是宠得没边儿了。 这王天赐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然,就养成了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的性子。 谢瑾澜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人的。他不想给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遂与旁人一般,带着墨砚退至了一旁。 随着王天赐前进的步伐,先前被围在人群中的女子,也逐渐显露在阮叶蓁几人的面前。 只见其一身孝服跪在地上,头上除了一朵白色绢花与一根稻草之外,并无其余饰物。 在女子面前摆着的,是用草席裹着的尸首。里头应当是她那病逝的母亲。 草席旁,放着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上头用几颗小石头按压着。纸上应当是写着她卖身葬母的原由。 王天赐大摇大摆的走到女子面前站定,肥胖的右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在看清女子的面容之时,王天赐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小美人儿长得不错啊,本少爷买了!” 说着,他就抬手拔掉了女子头上的稻草,不顾女子的挣扎,把她拉入怀中。而后看向地上的草席: “至于你这病死的母亲,你且安心,本少爷会让人好好安葬的。” 挣扎无果,女子狠狠的瞪着王天赐:“这位公子,我虽是卖身葬母,却也不会自甘堕落,做人妾室!” “呦,小美人儿还挺有骨气!本少爷喜欢!” 王天赐说着,就不正经的嬉笑了起来。 那几个跟随着的小厮,也附和着笑了。 眼见着事情就要成为定局,女子面含着急的往人群中看去,目光中带着丝丝的乞求之意。 在看到谢瑾澜的身形之时,她双眼瞬间一亮。 只见她狠狠的咬着王天赐的手臂,待王天赐吃痛松手之际,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到了谢瑾澜面前跪下: “求这位公子救救雪儿,雪儿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来报答公子!” 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一般男子看了都会心软。 但很显然,谢瑾澜不是一般的男子。只见他有些玩味的看了雪儿一眼: “我不需要奴婢,也不需要牛马。救了你,我反倒是要多费一人的口粮。” 雪儿瞬间连哭都忘了,万分诧异的看着谢瑾澜。 此时,王天赐带着小厮来到了谢瑾澜的面前:“这位公子衣着不凡,但我瞧着眼生的很,怕不是本地人吧?” 王天赐虽是临安一霸,但他也不是没有眼色的傻子。 往常跟着王员外去给那些地方乡绅官员送礼的时候,他这马屁拍的,深得他爹的精髓。与他平日里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等谢瑾澜有什么反应,王天赐侧脸朝身后喊了一声:“王一!” “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其中一小厮十分狗腿的上前。 王天赐朝王一伸出了手:“把本公子今日刚买的玉佩拿来。” “是,公子!”王一说着,就回身从另一个小厮的手上,取过一个小而精致的锦盒,转而小心翼翼的交到了王天赐的手上。 后退之时,王一暗暗的看了谢瑾澜一眼,其中羡慕嫉妒之意十分的明显。 “贱婢打扰了公子,这枚上好的玉佩,权当是我给公子的赔礼了。”王天赐说着,就把锦盒朝谢瑾澜一递。 谢瑾澜本就没有想要多管闲事,因此笑着接过了锦盒,而后朝王天赐微微颔首:“那就多谢王公子了。” 见谢瑾澜收下了锦盒,王天赐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不客气不客气!”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雪儿身上,十分粗鲁的把她拽到了怀里,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 “小美人儿,瞧我对你多上心!这块玉佩,怕是你卖身八百回都买不起呢!从今往后还是安心的跟着本公子吧,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待王天赐带着他的狗腿子们远去之后,众人也纷纷各行其事。 其中有不少人在悄声议论着: “那个叫雪儿的女子还真是可怜,这刚没了母亲,又被那霸王强抢而去。” “谁说不是呢!那位公子也是硬心肠,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求助,竟然无动于衷!” “那王员外可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的!再说那公子还因此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不见好就收,难不成还搭上自己?” “哼!还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 听着不时传入耳里的议论声,阮叶蓁不由得有些忿忿然。 但看谢瑾澜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模样,阮叶蓁有些不解: “谢瑾澜,他们那么说你,误会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谢瑾澜脚步微顿,淡淡的看了阮叶蓁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意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站在他这一边。 随即,他收回视线,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锦盒,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墨砚,你觉得我先前那般做法,是否太过狠心?” 自家大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今日为何会有诸多疑问?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脑中一瞬而过。下一刻,墨砚嬉笑道: “公子,墨砚不懂那些个大道理。墨砚只知道,公子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顿了顿,墨砚接着道: “更何况,那位名叫雪儿女子既然卖身葬母,难不成就不曾预料到先前所发生之事吗? 不过是因为瞧不上那位王公子罢了。如若那位王公子如公子这般俊俏,她怕是早就娇羞的应下了。哪还会有后头的那番梨花带雨的求助?” 言语之间,带了几分鄙夷。 第10章 半路出家 阮叶蓁有些惊奇的看了眼墨砚,随即又把视线移到了谢瑾澜的身上: “谢瑾澜,你这小厮对你还真是忠心,竟都不会质疑你的决定!而且,他看事也比那些人要明白。” 谢瑾澜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不语。 阮叶蓁闹不明白谢瑾澜这是什么意思,但却是知道,他想说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般想着,阮叶蓁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谢瑾澜的背影...... 直至在品香居的一处雅间落座,吩咐墨砚守在门外之后,谢瑾澜才对阮叶蓁开了口: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所以,我为何要帮你?” 阮叶蓁这才明白,之前他为何会在那时停下脚步,又为何问墨砚那些问题。于是赶紧接过了话: “我自是不会让你白白帮这个忙的。你有何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待我回去之后,一定帮你办到!” 谢瑾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可置否的斜了阮叶蓁一眼:“哦?何事都行?” 阮叶蓁瞬间警惕了起来:“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恶事!” 谢瑾澜突的靠近,直直的望入阮叶蓁的双眸中:“我想要你,这也可以?” 阮叶蓁闻言一愣,那陌生男子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脸侧,让她双颊‘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眼神不由得闪躲了起来:“这......这......你......我......” 就在这时,谢瑾澜又回到了原处,轻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心,我对姑娘,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阮叶蓁瞬间明白了谢瑾澜的意思,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谢瑾澜,你在故意耍我!” 谢瑾澜放下手中的茶壶,很不走心的拍了拍手掌,道:“姑娘真聪明!” 阮叶蓁气的不行,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自小到大,她从未遇见过如此铁石心肠、厚颜无耻之人!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莫生气》之后,阮叶蓁才将将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谢瑾澜,那咱们就走着瞧!看最后谁能耗得过谁!” 阮叶蓁咬牙切齿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又开始朗声背诵起了新的文章诗句。 谢瑾澜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十分淡定的品茗着杯中的茶水...... 随着天色的逐渐暗下,看着谢瑾澜悠哉悠哉的吃着桌上的菜肴,阮叶蓁面上隐隐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 “谢瑾澜,今日就此结束,我们明日再继续!” 急急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阮叶蓁瞬间从谢瑾澜身边飘远,直直的穿过了房门。 阮叶蓁离去时那慌张的模样,让谢瑾澜看了个正着。 顿时,谢瑾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双眸轻轻一眨,谢瑾澜顿时敛起了眼中的情绪,放下手中的筷子,高声喊了一句:“墨砚!” 下一刻,墨砚推门而入,笑问:“公子有何吩咐?” 谢瑾澜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而后道:“去唤人来结账。” “是,公子。”墨砚应声离去。 品香居菜品价格高昂。能在品香居雅间用膳之人,大多非富即贵。 虽说临安县地处偏远,百姓们大多穷困。但那些地方乡绅,却依旧是富得流油。他们总是有各种手段,能为自己敛财。 也就是因此,品香居才能在临安县有一席之地,甚至是成为临安县众多酒楼之首! 在品香居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陈掌柜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谁人是真有家底,谁人又是打肿脸充胖子,他都瞧得真真的。 虽说他并不知晓这位金蓝公子是何身份。 但从对方身上的穿着,以及言行举止中,陈掌柜确信此人身份并不一般。 因此,每次金蓝公子过来用膳,他从不敢怠慢了。 来到雅间,陈掌柜笑眯眯地问了一句:“金公子对今日的膳食可还满意?” 态度既不会太过热络,却也没有太过随意。 谢瑾澜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微勾:“品香居师傅的手艺越发的精进了。” 陈掌柜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金公子过奖了。我在这儿替厨房的师傅们谢谢金公子了。” 谢瑾澜扫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剩菜。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陈掌柜就适时的开了口: “我们东家早就交代下来了,说金公子您是品香居的贵客,往后但凡是您过来用膳,通通都是八折价。” 谢瑾澜并不觉得诧异,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就多谢品香居的东家了。” 这般宠辱不惊的姿态,让陈掌柜更加确定了:眼前的男子身份必定不凡! ...... 县衙内院主卧内,谢瑾澜换上了寝衣之后,似是随意的开了口: “本官今日让你去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墨砚微垂着脑袋,神色有些为难:“回大人,墨砚问过林仵作了,但林仵作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瑾澜上床的动作一顿,眉心微拧:“林仵作的原话为何?” 墨砚悄悄的看了谢瑾澜一眼,而后道: “林仵作说,他这仵作本就是半路出家。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他头一回遇上杀人案。能从尸首上看出那些个问题,已然是他多番查阅典籍与前人笔录的结果。他已经尽力了。” 谢瑾澜靠坐在床头,眼帘微垂,手指轻点着身上的锦被,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墨砚有些不明所以的等待中,谢瑾澜才有些随意的丢出几个字:“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 墨砚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刚要抬脚离开,却是不经意的瞥见了放置在梳妆台上的锦盒,脚步不由得顿住。 随即他回身看向谢瑾澜:“大人,那块玉佩,是要收起来吗?” 谢瑾澜的视线随之落在了那一方锦盒上:“打开来看看。” “是。” 墨砚说着,就拿过锦盒走到床边,而后在谢瑾澜的眼前轻轻打开了锦盒。 谢瑾澜随意的看了一眼,却是有些意外的顿住:“想不到,在临安县还看到成色如此上等的玉佩。” 随即他看了墨砚一眼:“收起来吧。” “是,大人。” 墨砚小心的收起锦盒,把玉佩妥善安放之后,这才离开了房间。 直至墨砚离去良久,谢瑾澜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应当再从别处入手。” 第11章 竟不识路 虽说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再一次在黑夜中被吸到枣树下,阮叶蓁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慌乱了起来。 想她阮叶蓁自小到大,从未做过恶事。偶尔还会随母亲去香远寺上香,添个香油钱。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她?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难道是因为她享受了这么多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活。所以老天爷现在想让她吃点苦头吗? 阮叶蓁蹲在枣树旁,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警惕的看着四周,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会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 一丝丝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提心吊胆许久。 阮叶蓁不断的低声安慰着自己:“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我现在也勉强算是鬼中一员了,有什么好怕的......” 许是精神紧绷太久,阮叶蓁的眼帘不受控制的缓缓向下移动,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枣树歪去。最终,眼帘完完全全遮住了双眸...... “喔喔喔!” 天色将明,公鸡的打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阮叶蓁。 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是天亮了。 下一刻,阮叶蓁陡然清醒,‘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昨夜她是几时睡过去的?难道鬼也需要睡觉?那为何,前一晚她并未有困意?而且...... 瞥了一眼身侧的枣树,阮叶蓁眼中有着些许的不确定:她之前,好似是靠着树身醒来的。 抬手试探着贴近树身,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为何会这般? 诸多疑团困扰着阮叶蓁,这让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或许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并不是偶然! “你个死丫头!赔钱货!磨磨蹭蹭的干啥!宝儿死了你是不是自个儿在心里偷乐着!竟然敢......” 一个中气十足的喊声瞬间拉回了阮叶蓁的思绪。 循声望去,她就见到前日神色悲切的那位中年妇人,正对着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的。 而那个小女孩似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只是抬手护住了脑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 一身形消瘦的年轻妇人在不远处的灶台上忙活着,对此无动于衷。 阮叶蓁眉头微皱:那小女孩,她有着零星的印象。 虽说存在感极低,但阮叶蓁记得,这小女孩是中年妇人的亲孙女,年轻妇人的亲生女儿,好似叫李小丫。 在府中,阮叶蓁着实要比自家的两个哥哥受宠许多。因此,她实在是不能理解眼前这两人的行为。 虽是对瘦弱的李小丫有些心疼,但如今的她,却是无能为力。 最后深深看了可怜的李小丫一眼,阮叶蓁快速离开了此地。 当务之急,还是快些说服谢瑾澜帮她...... 虽说昨日已然来过县衙。但今日,阮叶蓁依旧是花了许久的功夫,走了许多的冤枉路,才到达县衙内院。 看着眼前颇为熟悉的景色,阮叶蓁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不曾想,原来她竟是不识路的! 瞥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从眼前走过,阮叶蓁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抬脚跟了上去: 这人,那日她在李家村见过。听谢瑾澜对他的称呼,这人是县衙的主簿,好似姓陈。看他面含着急的模样,莫不是案子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这般想着,阮叶蓁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随着陈主簿的步伐来到主卧外,见他犹犹豫豫,却始终没有敲门的意思。阮叶蓁不由得眉心微拧:人命关天!你还在磨蹭些什么? “陈主簿?” 就在这时,一个微带疑惑的声音,从两人的身侧传来。 阮叶蓁视线微移,就见墨砚端着面盆,很是诧异的看着陈主簿。 “谢瑾澜竟是到此时还未起身?!”阮叶蓁不由得惊呼出声。 “墨砚!”也不知是不是阮叶蓁的声音惊扰到了谢瑾澜,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大人!”墨砚应声推门而入,直接把陈主簿晾在了一旁。 想起谢瑾澜前日发怒的模样,陈主簿有些退缩了:他是否,不该在此时过来? 才刚这般想着,李宝儿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的模样,瞬间在陈主簿的脑海中浮现。 随即,他挺直了脊背,坚定了神色:为官者,本就该一心为民!大不了,就被大人惩戒一番...... 阮叶蓁却是不管那么许多,跟着墨砚进了屋,隔着帘子在外间停下,朝里间喊了一句: “谢瑾澜,陈主簿在外头等着呢!看他模样,好似那案子出了什么问题!” 谢瑾澜起身的动作微顿,随即看向墨砚:“外头可还有人?” 墨砚闻言,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而后笑着回了一句: “是,陈主簿此刻正在屋外。小的来时,见他好似在门口徘徊有一会儿了。大人可是要让他进来?” 谢瑾澜微微颔首:“让他进来。”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墨砚点头应下,把面盆放置于面架上后,出门把陈主簿叫进了屋。而后再入里间,服侍着谢瑾澜梳洗。 “大人!”隔着帘子,陈主簿躬身朝里间行了个礼。 虽是已然做好被惩戒的准备,但他的语气中,还是不免带了些许的忐忑。 里头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并无人应答。 直至水声停止,片刻后,谢瑾澜漫不经心的声音才响起:“陈主簿,莫不是又是为了李宝儿一案而来?” 陈主簿斟酌着用词,小心回道: “是,大人!本不该为此来叨扰大人。只是此案颇为棘手,下官直至今日也毫无所获。想着大人或许能有好的主意,这才特来求见大人。” 谢瑾澜好似并无意外:“说说吧,你是如何调查的?” 说起正事,陈主簿面色突的凝重了起来: “下官先是让人去查探了李宝儿口鼻中麻布屑的出处。但却发现,李家村家家户户,皆有此等麻布。 据李家村村民所说,那李宝儿在二十日前不知所踪,与林仵作所言半个多月时间,倒是相近。 就是不知李宝儿先失踪而后遇害。还是凶手在李铁柱家直接杀害了李宝儿,而后藏尸在枣树下......” 第12章 摊前议论 顿了顿,陈主簿接着道: “下官又带人前去李宝儿家中询问其家人,李宝儿失踪当日,他们家中可曾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据李宝儿娘亲林氏所说,并不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李宝儿那几日高烧不退,急坏了家中众人。 下官了解到,李宝儿失踪之时,家中两兄弟正在王员外家做工。陈氏,也就是李铁柱之妻,为两人送去午饭。 李铁柱李铁根之母张氏,去寻家住李家村村尾的李大夫。李铁柱之女李小丫,一直都在田里做活。 当时,林氏不知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的,在茅房待了两刻钟左右。待她出来之时,就遍寻不到李宝儿的踪迹。 直至前日清晨,有村民在枣树下发现李宝儿的尸首。众人这才知晓,原来他早就已经遇害了。 下官又去李家村其余人家调查了一番,看谁人与李铁柱家有恩怨。据村民们所言,与他们家有恩怨的,有那么三户人家。 李铁柱李铁根两兄弟皆是木匠。前些时候王员外家要请些工人修缮抄手游廊。李家两兄弟入选,同住李家村的李大牛却没被选中。对此,李大牛多有抱怨。 张氏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平日里买菜就喜欢占便宜,去别人家串门,也总是会顺点东西走。村中妇人早就对她有诸多的意见。但真要说起心中有怨的,就要属那李四之妻钱氏了。 一个多月前李四家中丢了几颗打算拿去镇上卖的鸡蛋,钱氏怀疑是张氏偷拿的。但无奈张氏死不承认,再加上没有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钱氏平日里为人十分的和善,就是有些抠门,对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算计的很清楚。因此,时常在街坊邻居面前抱怨此事。 林氏是个泼辣悍妇,早就看村中那杨寡妇不顺眼了。 在某一次撞见李铁根多看了几眼杨寡妇之后,她每一次见到杨寡妇都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更是在背后说了不少杨寡妇的坏话。 更甚者有一次杨寡妇路过她家门口时,她故意把馊水倒在了杨寡妇的身上。当时杨寡妇就对林氏放了狠话。 至于陈氏,以及陈氏之女李小丫。村民们都说这对母女平日里甚少与人交流,倒是未曾听说与何人结怨。 下官又去调查了李宝儿失踪时,那有嫌疑的三人身在何处,只是这结果......” 谢瑾澜抚帘而出,打断了陈主簿的欲言又止:“那三人皆有不在场证明,本官说的可对?” 陈主簿面色微红:“是下官无能,案子直至此处中断,下官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叶蓁面上也带了隐隐的着急之色:“谢瑾澜,你一定有法子的对吧?” 谢瑾澜的视线,似是不经意的从阮叶蓁脸上一掠而过,随即抬脚往屋外走去。 行至门口,见并未有人跟上,谢瑾澜脚步微顿,侧了侧脸:“陈主簿。” 陈主簿躬身应了一句:“下官在。” “本官已然打算离开,你还留在本官房中,打算为何?” 轻笑着丢下这么一句,也不待陈主簿是何种反应,谢瑾澜直接转身离去。 陈主簿微愣,随即快步追上了谢瑾澜的步伐,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可是有法子?” 谢瑾澜眼中含笑:“此事不急在一时,陈主簿先随本官出府用些早点吧。” 陈主簿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颔首应下。 阮叶蓁却并未压下自己内心的不满:“谢瑾澜,你太过冷血了!这个时候,你怎的还有心情用早膳!” 谢瑾澜充耳不闻。 阮叶蓁无法,只得在心中默念多次《莫生气》,这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阮叶蓁原以为谢瑾澜要用早膳,必定会选择诸如品香居之类的酒楼,却是不想,他竟是在一处路边小摊坐了下来。 “陈主簿可要吃点什么?”谢瑾澜面色温和。 陈主簿一愣,随即道:“多谢大人关心,下官已然用过早膳了。” 谢瑾澜笑道:“出门在外,陈主簿可唤我一声衍之。” 谢瑾澜,表字衍之。 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此,我亦是不该称呼你为主簿。我记得,子钰是你的表字,可对?” 陈主簿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道:“那我便唤你子钰吧。” 不等陈主簿有何意见,谢瑾澜朝不远处喊了一句:“老板娘,来一碗豆花,三个肉包子!” “哎!客官稍等!” 在摊子前忙活的年轻妇人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与周围桌子上的食客们相比,谢瑾澜这一身锦衣的模样,倒是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接收着四面八方不时投来的视线,陈主簿颇感不自在。 倒是谢瑾澜,却是一点异样都看不出。仿若他出现在此处,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谢瑾澜这般坦荡荡的模样,倒是让四周食客有些讪讪的收回了视线。 随即他们又开始谈论起了先前中断的话题。 距离谢瑾澜几人不远处,有两个身穿粗衣麻布的壮汉的议论声引起了两人一鬼的注意。 “那李铁柱两兄弟前日火急火燎的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来。你说,他俩今日会不会来?” “家里都死人了,死的还是千盼万盼才来的男娃,他们哪还会有心思来做活啊!” “可要是不做工,他们那一家子不得喝西北风啊!” “嗨,人家哪里用你操心这个啊!” “兄弟这话说的,好像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此话一出,另一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示意身旁之人靠近些许。 而后,两人的议论声就更加压低了许多。 “我听说啊,是那两兄弟的亲娘上王员外家来闹了。王员外为了名声,只能用些用些银钱打发他们家。堵住那大娘的嘴!” “他们家死了孩子,这跟王员外有啥子关系?那大娘咋还赖上王员外了?” “那是你不知道那大娘是个什么德性!我一个表舅就住在李家村,据说那大娘很爱贪小便宜。这便宜要是占不到,她就直接撒泼打滚,闹的人下不了台。” “这王员外也是倒霉,竟是碰上了这样的无赖。” “要我说,那大娘才是个没心肝的,这孙子才刚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向王员外讨要好处了。也不怕她的孙子死不瞑目。” “嘘!死人的闲话可别乱说!” ....... 第13章 怪异事件 阮叶蓁若有所思的看着谢瑾澜:难道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这样的疑问刚在脑海中闪过,下一刻,阮叶蓁就听到陈主簿低声问道: “此处与王员外府后院相距不远,大......衍之来此,可是为了从那些贩夫走卒口中,探听什么消息?” “客官您的一碗豆花,三个肉包子,请慢用!”恰在此时,老板娘端着热腾腾的豆花和肉包子上了桌。 起身之时看到谢瑾澜的面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嘴里不由得调侃了一句: “好俊的小伙子,看着倒是眼生的很。是最近刚搬来我们临安县吗?” 谢瑾澜回以一笑: “多谢老板娘夸奖,我来临安县有半年多了,只是甚少出门。也是前两日听人说,老板娘你这儿的豆花和肉包子,是临安县一绝。这才想着过来尝尝。” 老板娘一拍大腿,顿时眉开眼笑:“哎呦,你这小伙子可真会说话。今儿个这碗豆花,算我送你的了。” 谢瑾澜也不推脱,温和的笑了笑,道:“那就多谢老板娘了。” 直至老板娘离开,谢瑾澜这才看向陈主簿:“我来此处,仅仅只是为了吃个早点,子钰莫要想多了。” 说着,谢瑾澜就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而后慢条斯理的夹起肉包子吃了起来。 见谢瑾澜这般悠闲自在的模样,阮叶蓁瞬间就不高兴的嘟着嘴: “谢瑾澜,为何对着老板娘,你就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我却是冷嘲热讽的?我曾几何时得罪过你吗?” 阮叶蓁也知晓在此时,谢瑾澜是不会跟她搭话的。 闷闷的生了一会气之后,她的心里突然起了作弄人的心思。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瑾澜哥哥,是人家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是不是讨厌人家?” 阮叶蓁这般矫揉造作的声音,让谢瑾澜瞬间被一口豆花呛住,捂着嘴巴侧身轻咳了起来。 直至谢瑾澜咳声停止回过了身,陈主簿才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衍之,你可还好?” 谢瑾澜轻轻挥了挥手:“无事。” 在陈主簿看不见的角度,他狠狠的瞪了阮叶蓁一眼。 阮叶蓁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 “原来你与我爹爹一样,最是不喜女子这般装腔作势的模样。你要是不打算帮我,我往后就一直用这样的声音跟你说话。” 说着,阮叶蓁轻咳了一声,捏了捏嗓子:“瑾澜哥哥,你觉得人家这个主意怎么样嘛?你到底要不要帮人家嘛?” 谢瑾澜有些不堪其扰的皱了皱眉,随即微微正了正色,压低声音看着陈主簿: “子钰,我觉得你先前所言,甚是有理!事关人命,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陈主簿有些诧异的看着谢瑾澜,随即面上的欣喜激动之情显而易见:“大......衍之能这般想,实在是临安县百姓之福!” 谢瑾澜丝毫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的言语有何不对,十分坦然的收下陈主簿的夸赞。 而后他隐晦的看了阮叶蓁一眼,好似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阮叶蓁当然很是满意。 谢瑾澜朝着摊子处高喊了一声:“老板娘,再来一碗豆花,给我对面的这位公子!” 老板娘爽朗的应下:“好嘞!” 陈主簿有些着急的摆了摆手:“衍之,我真的不需要你如此破费。” 谢瑾澜却是漫不经心的一笑:“子钰,我何时说过,要替你付账了?” 陈主簿一噎,很是纳闷的看着谢瑾澜:“既如此,衍之为何还要为我叫上一碗?” 谢瑾澜却只是神秘一笑:“这碗豆花的主要作用,可不是给你吃的。” “豆花来啦!”随着老板娘的话音刚落,一碗撒上了些许葱花的豆花,就这样被放到了陈主簿的面前。 “老板娘,你这店开着有些年头了吧?”谢瑾澜开口唤住了即将离开的老板娘。 “是啊,我跟我家那口子,在这儿卖了十来年的早点了。” 老板娘说着,视线落在了在摊前忙活的男子身上,眼中是满满的幸福。 谢瑾澜一副颇感兴趣的往前倾了倾身:“老板娘,我这人最爱听那些个奇人异事。你在这儿这么些年,这里可有发生过什么有趣,或者奇怪的事儿?” 老板娘视线一转,发现没来什么新的客人,也就在谢瑾澜这桌坐了下来:“小伙子,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谢瑾澜瞬间双眸一亮。 他这模样,极大的满足了老板娘的虚荣心。 “远的不说,就说近些时日发生的。” 老板娘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宅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你们知道,那里住的是谁吗?” 谢瑾澜神色颇为疑惑:“那不是王员外的宅子吗?难不成这宅子里头有什么问题?” 老板娘肯定的点了点头:“可不是!那王员外这段时间不是请了木匠,去修缮宅子里的什么抄手游廊吗?” 谢瑾澜适时的追问了一句:“东西老旧了,是该请人来修一修,这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吗?” 老板娘道:“怪就怪在,这抄手游廊本是好好的,却在一夜之间,突然塌了好几块柱子!” 陈主簿本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闻言不由得一愣:“有这等奇事?” 见陈主簿也对自己所说的事情起了兴趣,老板娘的神情更是骄傲了起来: “可不是嘛!当时那动静可大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都被惊醒了!” 谢瑾澜紧接着追问了一句:“然后呢?结果有查出什么吗?” 老板娘道:“要不怎么说是怪事呢?听说到现在,王员外都没查出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啊,大家都说......” 见谢瑾澜和陈主簿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老板娘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随即示意两人靠近,低声道: “大家都说,是王天赐平日里太过无法无天了,这是老天爷给王家的警告呢!” 谢瑾澜不解:“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老板娘随意的一挥手:“嗨,这事儿这么丢人,王员外哪里会让人外传?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 第14章 义庄验尸(加更) 谢瑾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而后又问:“老板娘可还记得,那柱子是在什么时候塌的?” 老板娘想了想,道:“差不多一个月前吧。我记得那晚还打了好几个响雷呢。闹得我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谢瑾澜适时的夸了一句:“老板娘的记性可真好。” 老板娘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谢瑾澜接着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老板娘,那李家村出了人命案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老板娘一脸的兴趣缺缺:“这事儿整个临安县的百姓都知道。” 谢瑾澜道:“老板娘,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老天爷对那一家子的惩罚?” 老板娘一脸惊奇:“这话怎么说?” 陈主簿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谢瑾澜。 他既是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会跟老板娘说这些,更想不通自家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谢瑾澜脸上微微有些得瑟: “老板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一个朋友就住在李家村。照他所说,那一家子啊,没几个好人。这是老天爷对他们作恶的惩罚,故意收回他们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男娃呢。 你想想,那男娃的尸体在哪儿被发现不好,偏偏是在他们自家的枣树下?而且这时间怎么就这么刚好,临安县天色一放晴,尸体就被发现了?怕是老天爷故意让人发现的吧!” 老板娘想了想,也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小伙子这话说的在理。要不怎么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见老板娘一脸‘我又有小道消息可以告诉别人’的表情离去,陈主簿微皱着眉头看着谢瑾澜,压低声音道: “衍之,你为何要忽悠老板娘?那李宝儿之死,分明就是人为的!” 阮叶蓁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怎可说出此等话语?” 谢瑾澜却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子钰可是吃饱了?” 陈主簿看了一眼只余几片葱花的空碗,脸色微红:“吃饱了。” “老板娘,结账。”谢瑾澜高喊了一声,在桌上丢下一小块碎银之后,就起身离去。 陈主簿看了一眼碎银,也匆忙跟上。 “小伙子,你这钱给多了!” 还未等两人走出多远,老板娘爽朗的声音就传入两人的耳里。 谢瑾澜却是头也不回的朝老板娘挥了挥手:“老板娘先帮我记着,下次再从里头扣吧。” 老板娘笑着回了一句:“好嘞!” 而后开始麻利的收拾起了桌子。 见谢瑾澜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陈主簿不由得又问了一次:“衍之,你先前为何要忽悠老板娘?” 谢瑾澜脚步微顿,轻笑着反问了一句:“子钰,你为何要一直揪着这一点不放?难不成先前在摊子上,你没其他的发现吗?” 陈主簿一愣。 谢瑾澜也不待他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陈主簿刚一回过神,就见谢瑾澜即将走过拐角,遂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行至近前,陈主簿稍稍平缓了呼吸,随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难不成,王员外家的抄手游廊突然出问题,与此案有关?” 谢瑾澜眉眼轻挑:“子钰可还记得,老板娘说那抄手游廊,是几时出的问题?” 陈主簿回想了一下,而后道:“大约一个月前。” 随即恍然大悟:“那李宝儿二十日前失踪,两者时间十分的接近!莫不是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王员外与那李铁柱一家,两者天差地别,又怎会扯上关系?” 谢瑾澜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陈主簿,笑道:“这个,就需要子钰去查证了。” “是!”陈主簿躬身应下。 看着眼前越发熟悉的道路,陈主簿有些诧异的看着谢瑾澜:“衍之,你这是......要去义庄?” 谢瑾澜点了点头,眉眼微挑:“子钰不是说,案情如今无法进展下去吗?那不若去看看那李宝儿的尸首,或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陈主簿很是不解: “先前为了更好的查验出李宝儿尸首上的异样,林仵作翻阅了诸多典籍与前人笔录。想必这能够查验出来的,都已经查验出来了。 如若再一次查验,会有何不同?况,以林仵作那等暴脾气,他已然为此耗费了许多心神,想必是不会愿意再多费这么一番功夫的。” 谢瑾澜却是道:“我何时说过,要让林仵作来查验尸首?” 陈主簿更加不解了:“那......” 谢瑾澜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子钰不必多问,稍后你就知晓了。” 一旁的阮叶蓁亦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谢瑾澜。 但想着自己先前威逼他答应查案已然是有些不厚道了。因此,尽管心中有再多的疑问,她也不在此时开口说些什么...... 随着两人入了义庄大门,感受着四周阴森的气息,阮叶蓁肩膀微微一缩,不由得朝谢瑾澜靠近了些许。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阮叶蓁却是直接恼羞成怒了:“怎么着?我就是怕鬼了!这很好笑吗?难道我如今这般模样就不可以怕鬼吗?” 谢瑾澜并未多加理会,让义庄看守人——陈老,领着自己与陈主簿去往停尸处。 入了停尸处,看着里面停放着的一口口棺材,阮叶蓁只觉得此处更为恐怖可怕。瑟瑟发抖的更加靠近了谢瑾澜些许,万分警惕的看着四周。 陈老带着几人来到唯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想必这就是李宝儿了。 向陈老借来验尸工具,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谢瑾澜缓缓的掀开了李宝儿身上的白布。 阮叶蓁本是对谢瑾澜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感到惊奇,冷不防一张死人脸映入眼帘,顿时被吓得魂都快飞了。 捂嘴压住自己即将出口的尖叫声,她赶紧远离了谢瑾澜,朝陈主簿靠近。随即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带着羊皮手套,动作颇为熟练的谢瑾澜,陈主簿万分诧异:大人竟是会验尸! 抬手掀开了李宝儿的眼帘,谢瑾澜仔细瞧了瞧,道:“死者瞳孔散大,眼睑出血。” 随即又检查了死者的面部:“面部,嘴唇青紫,脸颊两侧有明显的淤青。” 谢瑾澜刚想继续检查死者的鼻内是否有异样,却在不经意的一个抬眼,看到陈主簿拿着纸笔发愣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陈主簿,快些记录本官方才所言的检验结果!” 陈主簿瞬间回过了神,面色微微发窘:“对不住!还请大人重新复述一遍。” 第15章 混吃等死 谢瑾澜再次口述了自己查验的结果。 陈主簿正了正脸色,赶紧记录下来。 谢瑾澜继续手上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林仵作从死者口鼻中取出的麻布屑,可是作为证物存放在县衙之中?” 陈主簿微微点了点头:“是的!大人!”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而后道: “死者口鼻中皆有少量淤泥,并无其他异物。初步判断,死者是被人用麻布狠狠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而后埋入泥土之中。死因与林仵作所查验的结果,并无出入。” 待检查至李宝儿右手的指甲之时,谢瑾澜动作微顿,随即拿过放置一旁的白色帕子,把指缝里的异物轻轻刮出些许。 陈主簿面上一惊:林仵作上呈的验尸笔录中,并未记录此处有何不妥! 小心收好帕子之后,谢瑾澜继续查验。 死者正面并无检验出其他异样。 轻轻翻过尸首,谢瑾澜仔细看了看死者背部上的尸斑。又抬手按了按,试了试尸体的僵硬程度。而后道: “依照尸斑的扩散程度,以及尸体所呈现出来的僵硬程度。初步推测,死亡时间为半月以上。 但前些时日阴雨连绵,气温偏冷。义庄此处温度亦是偏低。因此可以推断,死者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二十日。” 随后,谢瑾澜又仔细检查了李宝儿身上所穿的衣物,待看见衣领处的油渍之时,不由得凑近闻了闻。 但时日已久,味道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因此,谢瑾澜在衣物上并无所获。 记录完毕后,陈主簿见谢瑾澜已然检验完毕,不由得问了一句:“如此说来,那李宝儿极有可能是在家中遇害,而后被凶手就近埋在了枣树下?” 谢瑾澜替死者穿好衣物,盖好白布后,才神色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此乃最大的可能,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直至出了义庄,阮叶蓁才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陈主簿朝谢瑾澜行了一个大礼,面带愧色: “大人,下官先前一直以为大人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因此心中对大人有诸多的不满。 但如今看来,是下官对大人的误会太深。下官往日里时常腹诽大人的不是,还请大人责罚!” 谢瑾澜却是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 “陈主簿,你并未误会本官。本官自小就立志,要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 虽说当临安县这个县令并不在本官的计划之内,但这并不妨碍本官继续做一个混吃等死之徒。” 能够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这天下间除了谢瑾澜之外,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陈主簿不由得双唇微张,愣愣的看着谢瑾澜转身离去的背影。 直至谢瑾澜走远,陈主簿才回过了神,快步追了上去,气息微喘:“下官相信,大人一定会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的!” 陈主簿不相信,一个在验尸之时,如此认真而又慎重对待死者之人,真的会如他所表现出的那般玩世不恭。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随你猜测。” 这时,一旁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阮叶蓁也颇为认真的开了口:“谢瑾澜,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好人!” 谢瑾澜依旧没有理会她的存在,从袖中取出那块折叠整齐的白帕子,递给了身侧的陈主簿:“去查一查,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 陈主簿小心接过:“是!大人!” 谢瑾澜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一句:“再去仔细查一查那三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否那段时间,一直都有人看到他们。” 陈主簿微微颔首:“是!大人!” 直至陈主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谢瑾澜这才转身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阮叶蓁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 最终,还是阮叶蓁忍不住的开了口:“谢瑾澜,你究竟为何要那般诓骗老板娘?”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阮叶蓁一眼:“我只答应帮姑娘找出真凶,至于其他,我似乎并没有告知姑娘的必要。” 阮叶蓁小心的觑了谢瑾澜一眼,随即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谢瑾澜,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威胁人,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对不住,此事确是我做的不对。但就算是对不住,我依旧不会后悔这么做。” 谢瑾澜意味不明的看了阮叶蓁一眼,却是不再多言。 一入县衙内院,墨砚就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大人,午膳已然准备妥当。” 谢瑾澜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准备热水,本官要先沐浴更衣。” 墨砚虽是诧异,却依旧笑着应了下来。 待墨砚转身之际,谢瑾澜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唤住了他:“去把你的衣裳给我准备一套。” 墨砚有些为难的看着谢瑾澜:“大人,墨砚的衣裳,您应是穿不下的。” 谢瑾澜微微一顿,随即道:“那你就出府买一套本官能穿得下的。” “是,大人!”墨砚笑着应下,随即快步离开。 待谢瑾澜行至耳房时,沐浴所需的一应物品,皆是已经准备妥当。 耳房外,阮叶蓁虽是一肚子的疑惑,却是不敢再向谢瑾澜询问什么了。 反正,等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她应该就能够知晓其中的原由了…… 看着墨砚手里捧着一套寻常百姓穿的衣裳从远处快步而来的时候,阮叶蓁是有些惊奇的。 她不曾想到,这个名唤墨砚的小厮,平日里看着一副笑眯眯不太靠谱的模样,手脚竟是如此的麻利! 不过转念一想,阮叶蓁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狭隘了。 人不可貌相! 正如谢瑾澜一般,谁人能想到,他竟是会验尸!动作还是如此的熟练! 墨砚抬手敲了敲房门,道:“大人,墨砚能进来吗?” “进。”里头传来谢瑾澜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 墨砚进去没一会儿,就空手退出了房间。随即他轻轻关上房门,耐心的立在门外候着。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头被人拉开。 看着身穿一身浅灰色麻衣的谢瑾澜,墨砚笑着迎了上去:“大人可要用膳?” 第16章 村人指路 谢瑾澜微微颔首,随即抬脚离开。 墨砚紧跟在他的身后。 阮叶蓁也默默的走在了墨砚的身旁。 饭后,谢瑾澜回了主卧。 阮叶蓁在外间停下脚步,隔着帘子朝里间望去,却是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 微微咬了咬唇,阮叶蓁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而后穿过帘子入了里间。 好奇的四处看了一眼,阮叶蓁心道:倒是与女子的闺房相差甚大。 随即她暗暗告诫了自己一番: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怎可如此随意打量男子的卧房! 定了定神,阮叶蓁快速来到谢瑾澜的身侧。抬眼一看,只见他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映出的面容,眉心微拧。 阮叶蓁先是不解,但想到他先前让墨砚准备的衣裳,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兴奋的开了口: “你可是想对自己的面容加以改变,好让不甚熟悉你的人认不出你?这个我可以帮你!你让你的小厮准备一块石墨。” 顿了顿,阮叶蓁接着道:“书房中使用的墨条也可以。” 对此,谢瑾澜倒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阮叶蓁的提议。 很快,墨砚就从书房取来了一块还未使用过的墨条。 谢瑾澜接过墨条,在阮叶蓁的指点下,在脸上涂涂抹抹半天,才终于修整完毕。 待谢瑾澜转过身,看着他此时此刻的面容,墨砚简直要惊呆了。 这......这......这浓眉大眼,面色黝黑之人,真的是他家大人吗? “墨砚,你也需有所改变。” 未等墨砚回过神,谢瑾澜就来了这么一句。而后起身直接把他按在了梳妆台前。 直至自己的脸上也被化成相似的模样,墨砚很是好奇:“大人,你这是做何?” 谢瑾澜不答反问:“你可是学会了?” 回想了下谢瑾澜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的步骤,墨砚迟疑的点了点头:“应当是会了。” 迎上墨砚那双充满不解的双眼,谢瑾澜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届时你就知晓了。” …… 坐在牛车上,看着眼前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景色,墨砚颇为诧异的侧身看着谢瑾澜,低声问道:“公子可是要去李家村?” 谢瑾澜笑着提醒了一句:“墨砚,哪家的公子会是我如今这般模样?” 墨砚一愣,稍稍往谢瑾澜的身旁挪了挪,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我该如何称呼你?金蓝?”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眼墨砚,而后道:“孺子可教。” 墨砚抬手挠了挠脑袋,瞥了眼车头坐着的那名汉子,悄声道:“金蓝,你去李家村,是为了李宝儿那个案子吗?” 谢瑾澜不可置否一笑,依旧是那一句:“届时你就知晓了。” 墨砚微微颔首,遂不再多问。 在李家村村口,谢瑾澜与墨砚下了牛车,而后抬脚往李家村里头走去。 两人还未走几步,一名即将出村的壮汉迎面而来,谢瑾澜笑着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小哥,你知道李大牛家住哪里吗?” 壮汉上下打量了谢瑾澜一番,又把视线移到站在他身边的墨砚身上。 而后又看向谢瑾澜,目露怀疑:“你们是谁?找李大牛干啥?” 谢瑾澜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是李大牛的远房表弟。旁边这位,是我弟弟。家里人听说大牛哥如今出息了,就想让我跟着他找个活做。” 壮汉有些嫌弃的再次打量了谢瑾澜一番:“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能干些啥?” 要说谢瑾澜这般体型,在一般人眼中称得上是身形修长,身姿挺拔了。 但要是与这些农家壮汉相比,那确实是跟白斩鸡似的。 谢瑾澜也不生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位小哥眼力真好。家里人从小就不让我干粗活累活,让我只管读书。到时候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只是可惜,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是比别人多识了几个字。家里这才放弃了。” 壮汉看向谢瑾澜的眼神顿时变得和善了起来: “你还年轻,现在放弃还不算太晚。你说那些人都是咋想的,砸锅卖铁也要供着家里的男人读书?这秀才举人哪有这么好中的? 像咱们临安县,这么多年了,还没出过一个举人老爷呢。秀才老爷倒是有几个。像现在县衙里的陈主簿,就是去年中的秀才。 你说说,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一百个读书人,能有几个出头的?还不如像我这样的呢!” 壮汉说着,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 谢瑾澜顿时有些羞愧的红了脸:“是我拖累了家里。” 壮汉见此,连连摆手:“小兄弟,我可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总之啊,你现在开始也不算晚。” 谢瑾澜腼腆的笑了笑:“我叫金蓝,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壮汉大手一挥:“嗨,我叫李大锤,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粗人,就喊我一声大锤哥吧。” 谢瑾澜点头应下:“大锤哥。” “哎!” 李大锤高兴的应下,随即微微侧身,指着前方的道路: “金蓝兄弟,你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看到一棵松树之后,往左边拐,那数过去第三家就是李大牛家了。” 谢瑾澜赶紧抱拳朝李大锤拱了拱手:“多谢大锤哥了。” 李大锤立马就板起了一张脸:“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说什么谢啊。金蓝兄弟,你要再这么客气,就别叫我哥了。” 谢瑾澜微红了脸:“大锤哥,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 李大锤憨憨的笑了:“不生气不生气。我还要去镇上干活,就不陪你们兄弟俩一块儿去了。” 谢瑾澜连连摆手:“大锤哥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李大锤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李大锤被忽悠着乐呵呵的走了的背影,一旁的阮叶蓁简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都可以? 转头看看一旁的墨砚,只见他嬉皮笑脸的看着谢瑾澜: “金蓝,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在京中的日子。大半年过去,你这忽悠人的功力倒是没有丝毫退步。” 第17章 认亲戚了 谢瑾澜微一挑眉:“十几年的功夫,哪里是这么容易退步的?” 说笑间,他率先抬脚往李大锤所指的方向走去。 墨砚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看着谢瑾澜的背影,阮叶蓁心中暗想:这人究竟还能给她多少惊喜! 按照李大锤说的那间房子,谢瑾澜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谁啊!”此时,屋内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 片刻后,伴随着“吱呀”一声,一个面上带着几分病态,身形消瘦,微偻着身子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谢瑾澜上前一步,笑得一脸和善:“你就是大牛哥的父亲吧?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姨夫。” 中年男子,也就是李大牛之父李有才轻咳了几声,疑惑的看着谢瑾澜:“小伙子,你是谁啊?” 谢瑾澜赶紧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面露关切:“表姨夫,你慢点儿,咱不急。” 顿了顿,谢瑾澜接着道: “表姨夫,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表姨的姐姐的表弟的表姐的表妹的儿子,我叫金蓝。我娘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李有才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哦,是金家小子啊,我还有点印象。你家是不是隔壁临平县金家村啊?” 谢瑾澜也不否认,笑着回了一句:“表姨夫你记性真好!” 李有才笑着挥了挥手:“呵呵,这哪里是我记性好啊。” 谢瑾澜微微侧身,指了指一旁的墨砚:“旁边这个是我弟弟,表姨夫叫他墨砚就行。” 而后看向墨砚:“墨砚,快喊人。” 墨砚笑眯眯的上前搀扶着中年男子的另一边:“表姨夫好。” 李有才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进来坐。” 扶着李有才在院中坐下,谢瑾澜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表姨夫,大牛哥是出门干活了吗?” 李有才一副自豪的模样:“是啊,你大牛哥这段时间去王员外家做活呢!听说完工之后,这工钱可是要比平日里多不少呢!” 谢瑾澜跟着夸了一句:“这员外家,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大牛哥的手艺一定很厉害了!” 好似想到了什么,李有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面色也跟着苦愁了起来。 墨砚很是不解的看着李有才:“表姨夫,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李有才轻轻摇了摇头,道: “这街坊邻居都说,我家大牛这活儿啊,是占了死人的便宜呢!你们说说,这话我听着心里哪里能高兴?” 谢瑾澜追问了一句:“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李有才又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刚来我们李家村,怕是还不知道,就在前几日,我们村里头死人了!” 墨砚挠了挠头:“生老病死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李有才摆了摆手,轻咳了几声,而后道: “这死的是一个才一岁半大的男娃!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的干的!还把尸首埋在那家人的后院里呢!” 谢瑾澜与墨砚两人皆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墨砚一脸的忿忿:“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李有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怜那李宝儿,还不曾记事,就已经再也睁不开眼了。” 谢瑾澜疑惑道:“可是,这跟大牛哥有什么关系?” 李有才道:“原先啊,这活计是李宝儿他爹李铁根,和他大伯李铁柱的。但家里唯一的男娃死了,两人也就没心思上工了。这才便宜了我家大牛。” 谢瑾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即又道:“那这事儿只能说是赶巧了,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大牛哥呢?” 李有才一番唉声叹气之后,这才娓娓道来: “这话说来就长了。那个时候王员外家招木匠,李铁柱两兄弟被选上了,你大牛哥却没有被选中。 你大牛哥也是个急脾气的。这不一回村,就跟好几个相熟的人抱怨。说是李铁柱也就算了,那李铁根平日里最是会耍奸打滑,凭什么他就能被选上! 当时大牛还顺嘴说了一句,最好他们家里出点啥事,让他们两兄弟干不成这活! 现在好了,他们家真的出了大事了!街坊邻居们可不就拿这个说嘴了吗?甚至还有人偷偷议论......” 见李有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墨砚不由得催促了一句:“议论什么?” 李有才面上露出丝丝愤怒:“他们说,没准儿就是你们大牛哥害死了那李宝儿!” 谢瑾澜眉头微微皱了皱:“无凭无据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乱传呢?” 李有才又是几声轻咳,而后道: “证据啥的,那都是官府的事。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管这个?大家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要不是为了赚钱治我这身上的老毛病,大牛就是拼着这活不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眼见着李有才一个激动,一下子就咳得面色通红的模样,墨砚赶紧起身,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表姨夫,你别着急。只要大牛哥是清白的,我相信官府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李有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这临安县的县太爷平日里都不太管事的。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他会不会管。” 一旁的阮叶蓁闻言,瞬间有些幸灾乐祸:“谢瑾澜,没想到你的坏名声,都已经传到李家村了。就连这位大叔都听说了!” 谢瑾澜却是笑看着李有才:“表姨夫您放心,这事儿啊,县太爷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李有才微微睁大了他那双有些浑浊的双眼:“金蓝,你咋知道的?” 谢瑾澜脸色微红: “表姨夫,我之前跟县衙里的陈主簿是同窗,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些联系。他曾在信中说过,现在的县太爷虽然表面上看着不管事儿,但实际上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 一旦有人到县衙报案,他总是会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县太爷一定会更加关注的。” 第18章 有所发现 一旁的阮叶蓁颇为鄙夷的嘟囔了一句:“这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李有才瞬间放了大半的心:“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笑呵呵的看着谢瑾澜:“原来金蓝还是读书人啊!好好好!往后考上秀才,我和大牛也跟着沾沾光!” 谢瑾澜瞬间窘迫了,目光不由得有些闪躲了起来: “表姨夫,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就是因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现在什么功名都没有考到。家里这才让我和弟弟来找您和大牛哥,想让我们跟着大牛哥学做木匠。” 李有才闻言,面上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是吗?做木匠也好,每个月至少能有五百个铜板呢!” 谢瑾澜跟着笑呵呵的应了:“就是听说您跟大牛哥日子过的不错,家里这才让我们兄弟两过来的。” 顿了顿,谢瑾澜扫了一眼四周,有些欲言又止的开了口:“可是我看表姨夫家......” 李有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 “也怪我这把身子骨不争气。这些年我这咳嗽老不好,大牛为了给我治病抓药,这钱就跟丢进填不满的窟窿里似的。要不然,我们家现在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说着,李有才又开始一下接一下的咳嗽了起来。 墨砚赶紧抬手轻拍着他的后背,目露关切之意。 谢瑾澜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有才:“表姨夫,你注意着点儿身体。” 李有才挥了挥手,慢慢的止住了咳嗽:“老毛病了,我早就习惯了,没事儿。” 而后指了指边上的一间屋子,道:“家里还有一屋,那本来是准备给大牛娶媳妇之后住的,里头梳妆台衣柜啥的都有。现在你们兄弟俩先住吧。” 墨砚有些为难:“表姨夫,这不太好吧?” 李有才脸色瞬间一放: “这没啥不好的。有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在,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彩礼钱,没有哪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那屋子反正也是空着!” 顿了顿,李有才面色一苦:“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去了,省得这么一直拖累着大牛。” 谢瑾澜眉心微拧:“表姨夫,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李有才自嘲的笑了笑: “可惜我这个人怕死的很。每次想死的时候,都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这几年也就这么拖着,倒是苦了我家大牛了。大牛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个拖累。” 谢瑾澜宽慰了一句:“表姨夫,你往后可千万别这么说了。大牛哥要是听见了,这心里头该是多难受啊。” 李有才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好好好,那我以后就不说这话了,省得你们这些个年轻小伙子,还得跟着瞎担心。” 此时,谢瑾澜与墨砚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墨砚微一颔首,随即看向李有才: “表姨夫,我先扶你回屋休息吧。虽说这日头不错,但你一直坐在院子里吹风,对身体也不好。” 李有才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就在墨砚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了身。 只是这才刚一转身,李有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脸看着墨砚:“对了,墨砚,你和你哥现在住哪儿啊?” 墨砚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瑾澜一眼,而后笑着回了一句: “表姨夫,我们来的时候,家里给了一些盘缠。现在我们就住在李家村不远的一家客栈里。” 李有才瞬间板起了脸: “住啥客栈啊!这得浪费多少钱啊!一会儿赶紧去把房退了。大牛晚上回来,我就让他把屋子收拾收拾。今晚你们立马就过来住着!” 墨砚笑嘻嘻的应了:“表姨夫你教训的是,回头我跟我哥就去把房间给退了。” 李有才这才满意了:“这才对。” 等墨砚搀扶着李有才进了屋,谢瑾澜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另一个屋子门口。 只见他把门往里轻轻一推,快速闪身进去之后,又眼疾手快的把门给关上了。 进屋后,谢瑾澜先是随意的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摆设,而后才悠哉悠哉的四处查看了起来。 一旁的阮叶蓁见此,不由得有些急了:“谢瑾澜,你要搜查的话就快些,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谢瑾澜却是笑看了阮叶蓁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有丝毫的加快。 阮叶蓁咬了咬下唇,轻轻跺了跺脚:“谢瑾澜,我是跟你说真的,你别不当一回事啊!” 谢瑾澜却是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放心,对于这些,我总是要比你这个千金大小姐要有经验。” 阮叶蓁一愣,随即惊呼一声:“经验?难不成,你以前还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 谢瑾澜动作一顿,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叶蓁:“这位姑娘,如果你想要我此行没有任何的收获,那么,请你继续干扰我。” 阮叶蓁瞬间闭紧了嘴巴。 谢瑾澜这才又继续查看房内的事物。 查看了一圈,屋内并无任何异常。 谢瑾澜眉头微敛,在房中慢悠悠的来回踱着步。 突的,他脚步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两三步来到了床边,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往地上一趴,视线直直的往床底下望去。 阮叶蓁心里好奇,但如此不雅、有失礼仪的动作,她实在是做不出来。因此只能等着谢瑾澜起身。 谢瑾澜视线在床底一扫,随即目光微顿,紧接着整个人钻入了床底。没一会,就见他满身灰尘的从床底下钻出,手里还拿着一个灰不溜秋的包袱。 不顾自己此刻是何模样,谢瑾澜盘腿坐在了地上,而后快速的拆开了包袱。 待看清包袱里头,那满是泥污的衣裳和布鞋时,阮叶蓁捂嘴惊呼:“难道李大牛真的是凶手?” 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包袱,确认包袱里并无其他东西之后,谢瑾澜这才仔仔细细的查看起了衣裳和鞋子。 确定自己并无任何遗漏的地方后,谢瑾澜又把东西按照原先的模样整理好,而后原原本本的包了起来,放回了原处。 随即站起了身,最后扫了一眼屋内各处后,他才抬脚离开了房间。 第19章 不可声张 轻轻拍落身上的灰尘,稍稍整理了自己一番之后,谢瑾澜又转身往厨房走去。 在厨房转了一圈,谢瑾澜眼尖的看到,在四方桌的一处桌脚,垫着一块麻布。 小心翼翼的抽出麻布,把麻布平摊在地上。 谢瑾澜发现,这块麻布已经十分的破旧。看来是无法再做他用,这才用来垫桌脚的。 细细瞧去,他竟是在这块破旧的麻布上,找出了好几处被勾了线的地方。 把麻布垫回原位,谢瑾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抬脚往李有才的那屋走去。 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后,谢瑾澜道:“表姨夫,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里头传来李有才笑呵呵的声音。 谢瑾澜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表姨夫,我刚刚去看了你说的那屋,里面的东西倒也是齐全,就不需要再置办些什么了。依我看,不如就让墨砚在这儿陪你说说话,我先回客栈把行李取过来?” 李有才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笑呵呵的应了:“好好好。就这么办。” 与墨砚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谢瑾澜转身走出了屋子。 在门口顿了顿,他才抬脚离开李大牛家,直直的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谢瑾澜面色颇为凝重,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让一旁围观了全程的阮叶蓁亦是不敢多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谢瑾澜坐上了一辆去往镇里的牛车。 有外人在时,谢瑾澜脸上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谢瑾澜付了几个铜板的路费,与驾车之人道谢之后,立即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来到县衙后院,谢瑾澜直接从围墙处翻越而入,而后径直去往宗卷室。果不其然,在这处看到了陈主簿。 听见动静,陈主簿抬眼往门口望去,只见一身穿粗衣麻布的男子缓缓朝他走来。 他先是疑惑,认真的打量了男子一番后,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大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笑道:“陈主簿可是差点认不出来了?” 陈主簿顿时面露诧异,也不知是因为不曾想到他会出现在此处。还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谢瑾澜并未多做解释,转而道:“陈主簿可有收获?” 陈主簿神色微敛,放下手中的宗卷朝谢瑾澜走去。 站定后,陈主簿拱了拱手,道:“大人,下官多番查阅历届宗卷,发现几件与此相似的案子。倒是可作为此次李宝儿一案的参考。” 顿了顿,陈主簿面色微微有些窘迫: “只是大人让下官调查的那样东西,请恕下官无能,如今还未能知晓那是何物。派去打探三人不在场证明之人,亦是还未回来。”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道: “那两件事本就需要耗费些时间,哪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出来的?本官此处另有发现,你现在即刻带人去捉拿李大牛!” 陈主簿一愣:“此人莫不是杀害李宝儿的真凶?” 谢瑾澜微一摇头,笑道:“如今还不能妄下论断。只是本官在其家中发现了几处疑点,此人定然是有所隐瞒。” 陈主簿躬了躬身,道:“下官这就带人前去捉拿此人!务必不会让此人逃脱!” 说着,陈主簿就越过谢瑾澜,往门外走去。 “陈主簿。” 就在陈主簿即将步出房门之际,谢瑾澜开口喊住了他。 陈主簿脚步一顿,随即转过了身:“大人还有何吩咐?” 谢瑾澜微微侧了侧脸:“不可提及本官。另,不可声张。” 陈主簿很是疑惑:“这是为何?” 谢瑾澜却是转身笑看着陈主簿:“陈主簿无需多问,你只管照办就是。” “是,大人。”陈主簿躬身而退。 阮叶蓁疑惑的看着谢瑾澜:“谢瑾澜,你这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才不愿声张的吗?”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玩味一笑:“还不算太笨。”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随即又道:“那依你看来,这李大牛不是真凶?” 谢瑾澜却是摇了摇头,不语。 阮叶蓁顿时不满了:“你光摇头不说话是何意?如今证据不都找出来了吗?这李大牛如若不是真凶?那何人会是?” 谢瑾澜却是笑了:“尚未审问李大牛,我又如何确定,他是否就是真凶?况,如今尚未查明,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否能够成立。” 阮叶蓁又道:“既然你不能够确定李大牛是真凶,为何又说不想打草惊蛇?” 谢瑾澜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直觉告诉我,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阮叶蓁心中腹诽了一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不声张,又如何捉拿李大牛?” 谢瑾澜却是不以为意:“此事交由陈主簿去操心就行了。” 阮叶蓁瞥一眼谢瑾澜,嘟囔了一句:“这甩手掌柜当的可真好。” 谢瑾澜耳尖,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叶蓁: “姑娘,如若任何事都需要我这个县令亲力亲为,那又要下边的人做什么?” 阮叶蓁面色一红,有些气虚的反驳:“那......那你......你偷听别人说话,非君子所为。” 谢瑾澜意味深长的看了阮叶蓁一眼:“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况,我这是偷听吗?” 阮叶蓁呐呐的不知如何反驳。 也不知谢瑾澜是何想法,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阮叶蓁,好似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阮叶蓁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微微咬了咬唇,双眼一闭,梗着脖子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说你的坏话!” 谢瑾澜轻笑一声,而后直接出了宗卷室。 阮叶蓁闹不明白谢瑾澜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见他好似不再揪着这事不放的模样,她的心里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番梳洗之后,谢瑾澜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才将将出了主卧,他就看到陈主簿步履匆匆的迎面而来。 行至近前,陈主簿朝谢瑾澜躬身一行礼:“大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陈主簿,李大牛可已带到?” 第20章 审问原由 陈主簿道:“按照大人所言,下官只是与李捕快几人便衣而行。除了李大牛本人,旁人皆是不知他是随我等来了县衙。” “带人去议事厅。”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谢瑾澜越过陈主簿,往大堂方向走去。 片刻后,李大牛很是拘谨的跟随着李捕快来到了议事厅。 透过有些透光的帘幕,他影影绰绰的看到,帘幕后方那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 李捕快朝着帘幕方向拱了拱手:“大人,李大牛带到!” 随即退至一旁,目视前方,笔直的站着。 李大牛直接跪了下去,很是忐忑的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县太爷!” 帘幕后的人影听见厅内动静,缓缓行至案前坐下,却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 李大牛心中本就慌张,见此,心里头的鼓打得更加厉害了。 紧接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隔壁大堂传来。 “下官来迟,还请大人恕罪!”陈主簿手中拿着文房四宝与惊堂木,微喘着气息站在门外。 “既然陈主簿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帘幕后响起谢瑾澜微带笑意的声音。 李大牛闻言,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县太爷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是!” 陈主簿微一颔首,抬脚走进了议事厅。 把惊堂木放在谢瑾澜身前的桌案上后,他就从帘幕后走出,行至左侧桌案后方坐下。而后摆好笔墨纸砚,准备开始记录。 “李大牛,你与李铁柱家可是有恩怨!” 此时,谢瑾澜略带威严的声音传入李大牛的耳里。 李大牛不可遏制的轻轻一抖,随即有些忐忑不安的开了口: “大人,草民与李铁柱两兄弟的恩怨,乡亲们也都知道。就是草民气愤王员外招木匠的时候,选中那两兄弟,没有选草民。草民这才没忍住脾气,抱怨了几句。” 谢瑾澜又道:“你是否曾经跟人提起,最好他们家出点事情,好让他们兄弟俩干不成这活?” 李大牛瞬间抬头看向帘幕后方的人影,颇为激动的开口: “大人,草民那个时候实在是太生气了。可是草民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谢瑾澜一拍惊堂木:“你只需回答本官,是,或者不是!” 李大牛瞬间蔫了:“是,草民的确说过这话。” 谢瑾澜微微提高了音量:“那李宝儿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李大牛立马高声否认:“大人,草民冤枉啊!那李宝儿的死,跟草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谢瑾澜再次拍了下惊堂木,情绪激动的李大牛瞬间闭了嘴。 随即,谢瑾澜厉声问道:“既是没有关系,那你趁着月黑风高之时,行为鬼祟的从李铁柱家后院离开,又是作何解释!” “大人您咋知道这事儿?” 话一出口,李大牛立马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啪”的一声,是惊堂木重重拍在桌案上的声音。 李大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抖了抖。 紧接着,谢瑾澜厉声喝道:“李大牛,你究竟做了些何事!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草......草民招了。” 豆大的汗珠从李大牛额头滑下,随即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前段时间,为了能空出时间上王员外家做工,草民特地辞了原来的活计。 草民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手艺,一定能得到这份活计的。哪里会想到,最后王员外竟然没有看上草民! 原先的活计丢了,草民只得重新再找一个。可那个时候,许多需要木匠的地方,都已经招满了人。草民没有办法,只能靠着这一身的蛮力,去码头搬运货物,赚些铜板贴补家用。 草民的爹,因为年轻的时候干活太过拼命,所以落下了不能根治的病根。尤其是这几年,病情更是严重。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忍不住咳嗽。 因为这个,草民每个月买药都要花上了不少的银钱。家里也是因此变得越来越穷。 去码头搬运货物的工钱,哪里比得上做木工活? 前几天,草民去镇上抓药,却没有银钱付账。那药堂掌柜看草民也是老熟客了,就让草民赊了一回账。但这药钱,也必须在一月之内还上。” 顿了顿,李大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帘幕后方没有动静的人影,随即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木工的活计没有着落,草民只能去码头那边,请求管事先预支一些工钱。 哪里想到那管事不但不肯,还把草民狠狠的奚落了一番。回村之后,草民心中难受,就找上了隔壁的李大海喝了几杯小酒。 回家之后,草民越想,心中越气。这酒劲一上来,就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所以你就趁着夜色,偷偷去了李铁柱家?” 一旁正做着笔录的陈主簿,见李大牛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李大牛呐呐的点了点头,而后有些窘迫的接着说道: “草民本来是想,去把他们家一些值钱的东西弄坏了,让他们破破财。哪里想到,他们家竟然比草民家才还要穷。好半天,草民愣是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天晚上还下着雨,草民淋了一身还什么收获都没有,心里自然不爽快。 出了屋子,看着后院的那颗枣树,草民心想,不如就把上头的枣子全都打落碾碎,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只是草民走到枣树下边的时候,立马就觉得脚下有点不对劲,好像踩到了啥东西。” 顿了顿,好似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李大牛的神色顿时惊恐了起来: “草民蹲下身看了半天,都看不出那一根白白的东西是个什么,这才伸手把旁边的泥土挖了挖。 草民越挖越觉得不对劲,停下手再仔细的瞧了瞧,这才发现那是一只人手!先前露出来的,是其中的一根手指! 当时草民吓得魂都要飞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哪里还记得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的? 回过神之后,草民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换下脏衣服脏鞋子后,草民就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床底下。然后躲进了被窝,一整个晚上都怕的睡不好。 第二天一早,草民就听到有人喊死人了。后来才知道,那死的是李宝儿。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啊!草民真的是冤枉的啊!” 话落,李大牛朝谢瑾澜的方向做五体投地状。 第21章 谋定后动 谢瑾澜微一皱眉:“如若真如你所言,你问心无愧。那你发现死人时为何要逃跑?为何还要装做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模样?” 李大牛略微抬起了脑袋,偷偷的朝帘幕后方看了一眼,而后快速的低下了头: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们村里的那些长舌妇,平日里最喜欢说人闲话了。这白的能给你说成黑的,没有的事都给你说成有的。 草民要是跟人说,草民大半夜的在李铁柱他们家后院发现了死人,那些人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就是现在这个情况,都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是草民害死了那李宝儿!” 谢瑾澜若有所思:“依你所言,你是怕被人冤枉,这才不曾说实话?” 李大牛直起上身,神情颇为激动:“大人,草民把知道的都说了,绝对再没有任何的隐瞒!” 谢瑾澜又问:“你家厨房中,用来垫桌脚的那块麻布,为何会勾了线?” 李大牛一愣:“垫桌脚的麻布?” 而后恍然道:“大人,我们李家村家家户户都有那样的麻布。草民家中的那一块,就是因为实在不能用了,这才用来垫桌脚的。” 顿了顿,李大牛微微皱着眉头:“至于大人您说的勾线,草民实在是没有注意到。可能是之前擦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勾到哪里了吧。” 帘幕后的谢瑾澜闻言,并没有什么动作。 李大牛心中忐忑,不由得再次悄悄抬起了脑袋,往帘幕后方望去。 早在李大牛被带进议事厅时,阮叶蓁就从帘幕后方飘到了他的身旁。 此刻见议事厅内只余众人的呼吸声,她不由得又回到了谢瑾澜的身边。 见谢瑾澜以手撑着脑袋,敛眉沉思的模样,阮叶蓁好奇的开了口:“谢瑾澜,你在想些什么?是在想李大牛说的是真是假吗?”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阮叶蓁一眼,不语。 阮叶蓁又道:“我觉得他说的应当不假。先前我观他神色,并无看出其说谎的迹象。” 谢瑾澜嘴角微勾,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阮叶蓁先是不解,待脑中拼凑出谢瑾澜说了些什么后,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 “谢瑾澜,我好心给你提供了信息,你却说我无知!” 谢瑾澜并不理会,微微侧过了身,看向帘幕外的陈主簿:“陈主簿,一切可都记录妥当?” 陈主簿搁下手中毛笔,朝谢瑾澜拱了拱手:“大人,一切皆已记录在案!”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 随即,他的视线又移到帘幕外的李大牛身上: “李大牛,本官暂且相信你的说辞。只是今日之事,你万不可告知他人。记住,是任何人!不然,本官就以泄露官府机密之罪,将你收押入牢!” 李大牛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了:“是,大人!草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待李捕快带着李大牛离开,陈主簿这才不解出声:“大人,那李大牛所言,当真不虚?” 谢瑾澜微微放松了身体,随即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依陈主簿所见,那李大牛可有说谎?” 陈主簿正了正色:“恕下官眼拙,下官并未看出其有任何异常。只是,这李大牛身上有诸多疑点。下官认为,大人不应如此轻易就放其离开。” 谢瑾澜玩味一笑:“哦?那依陈主簿所言,本官应当将其收押?如若本官真的将其收押,陈主簿认为,接下来该如何调查此案?” 陈主簿顿时一愣:“这......” 谢瑾澜从太师椅上起身,丢下一句:“陈主簿,凡事谋定而后动。”而后就从后门离开了。 徒留陈主簿一人在议事厅,思索良久。 阮叶蓁走在谢瑾澜的身侧,好奇的问了一句:“谢瑾澜,你将李大牛放回,是否是觉得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不愿打草惊蛇?” 谢瑾澜脚下不停,似笑非笑的看了阮叶蓁一眼:“脑子倒是比陈主簿转的快一些。” 这句看似夸奖的话语,阮叶蓁却是从中听出了一股嘲讽的意味,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行至主卧门外,谢瑾澜突的顿住了脚步。随即脚下一转,就去了旁边的耳房。 待他再次从耳房出来,已然换上了先前的那身粗衣麻布。 回了主卧,坐在梳妆台前,谢瑾澜拿起墨条,回想着之前的步骤,又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停下手中的动作,谢瑾澜瞥一眼不远处的阮叶蓁,道:“与之前相比,我如今这副面容可有何出入?” 阮叶蓁此刻还生着闷气,自是不理。 谢瑾澜也不急,只见他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悠悠的来了一句:“如此看来,我今日就无需前往李大牛家,往后更是无需为李宝儿一案费心思了。” 阮叶蓁一听,不情不愿的飘到了谢瑾澜的面前。打量了一番他的面容之后,指了指他的下巴:“这里,再涂黑一些。” 谢瑾澜照做之后,阮叶蓁又指了指他左边的眉毛:“这里的眉尾,再画粗一些。” 待谢瑾澜放下手中的墨条,阮叶蓁微微弯腰靠近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而后直起身体,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以了。” 谢瑾澜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阮叶蓁惊奇的看着谢瑾澜:“谢瑾澜,你刚刚跟我说什么?多谢?原来,你也会道谢的吗?”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在你眼中,我究竟是有多坏?” 把墨条揣进袖中之后,谢瑾澜就起身出了主卧。 阮叶蓁微红了脸,追上谢瑾澜的脚步,有些歉意的看着他:“对不住,是我言辞不当,希望你别介意。其实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人。” 谢瑾澜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并不介意。相反,我倒是希望在你心里,我是个十足的坏人。” 阮叶蓁不解:“这又是为何?” 谢瑾澜却是不答。 从墨砚的屋内收拾了一些衣物之后,谢瑾澜直接往后门方向走去。 只是他还未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陈主簿。 陈主簿手上拿着先前审案的笔录,面色诧异的看着背着包袱的谢瑾澜:“大人如此打扮,可是要出府?” 第22章 吃白食的 谢瑾澜笑着微微颔首:“本官与墨砚近几日都将不在县衙,陈主簿如若有要事,可去李家村李大牛家寻本官。” 陈主簿闻言,双眼微微睁大:“大人要暂住李大牛家?” 谢瑾澜抬手轻轻拍了拍陈主簿的肩膀: “接下来一段时日,县衙里的一应事务,还要多多劳烦陈主簿了。不过这半年来,县衙里的事务皆是由陈主簿处理妥当的,本官相信陈主簿已然习惯了。” 谢瑾澜说着,也不待陈主簿有何反应,直接越过了他,接着往县衙后门走去。 出了县衙之后,谢瑾澜找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几套合身的麻布衣裳。 离开铺子,身上背着两个包袱,谢瑾澜很快就找到了一辆恰好去往李家村的牛车。 在谢瑾澜贴了几个铜板当做路费之后,那驾车的中年男子就高高兴兴的载着谢瑾澜回了李家村。 待谢瑾澜坐着牛车到达李家村村口,天色微暗。 阮叶蓁跟他告别之后,又一次飘远了。 行至李大牛家门外,谢瑾澜轻轻叩了叩房门:“表姨夫,我回来了!” 片刻,就有人过来开了门。 看见来人,谢瑾澜笑道:“你就是大牛哥吧?我是金蓝。” 李大牛面无表情的打量了谢瑾澜一番,随即微微侧过了身:“进来吧。” 待谢瑾澜进了屋,李大牛又回身关门,插上了门栓。 “大牛,是不是金蓝回来啦?”这时,中间的屋内传来李有才带着笑意的声音。 随着“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墨砚搀扶着李有才,缓缓的走出了屋子。 谢瑾澜快步迎了上去,而后拍了拍肩上的包袱:“表姨夫,你看,我听你的话,带着行李回来了。” 李有才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已经让大牛把那屋收拾干净了。今儿个晚上,你和墨砚两兄弟就住进去吧。” 话落,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李大牛赶紧上前轻拍着李有才的后背,眉头微皱:“爹,你悠着点儿,小心身体。” 李有才挥了挥手,而后缓缓的止住了咳嗽:“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反正死不了。” 谢瑾澜很是不赞同的搭了话:“表姨夫,你可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了,这不是让大牛哥心里更加难受吗?” 李有才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 而后看向李大牛:“大牛,都这么晚了,你快去做饭吧。” “墨砚,你去帮帮大牛哥吧。咱们也不好在表姨夫家白吃白住的。” 谢瑾澜说着,就从墨砚的手里接过了李有才。 李大牛眼含威胁的瞪了谢瑾澜一眼,随即放轻了声音对李有才说:“爹,那你先回屋,晚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李有才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快去快去。”说着,就在谢瑾澜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回了屋。 李有才一离开,李大牛就看墨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一句话没说,李大牛径自越过了墨砚,往厨房走去。 墨砚也不在意,笑眯眯的跟在他的身后:“大牛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李大牛脚步一顿,回过身很是嫌弃的看了墨砚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往厨房走去。 墨砚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紧跟着他的步伐。 “你去把那些东西洗了。” 一进厨房,李大牛抬手往角落里一指,也不待墨砚有何反应,就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 墨砚也不抱怨,笑嘻嘻的应下了。 再说谢瑾澜这边。 进屋后,李有才轻轻拍了拍谢瑾澜的手:“金蓝啊,你别介意你大牛哥的态度啊。他这人虽然看着凶了一些,但只是性子直,没什么坏心的。” 虽然李大牛在李有才的面前,尽量的隐藏着自己不待见谢瑾澜和墨砚两人的态度。 但知子莫若父。 再加上李大牛本来就是个直脾气,哪里藏得住自己的心思?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表姨夫,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大牛哥的心情。这平白无故来两个吃白食的,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李有才不满的瞪了谢瑾澜一眼:“什么吃白食的?是我要留你们兄弟俩住这儿的!” 话落,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瑾澜赶紧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是是是,表姨夫你说的对,是我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生气。” 李有才这才满意了,咳嗽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 刚一上饭桌,李有才就开始给谢瑾澜和墨砚夹菜: “金蓝,这是你大牛哥昨天从山上采的蘑菇,可新鲜了。” “墨砚,来来来,你也赶紧尝尝。” 可是刚说两句话,李有才就忍不住放下筷子,侧过脸轻轻咳嗽了起来。 谢瑾澜当即站起了身来到李有才的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目露关切:“表姨夫,我跟墨砚自己来,你顾着点你自己。” 直至李有才缓住了咳嗽,谢瑾澜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李有才也不想吃个饭的功夫,还要几人顾着他的身体。这只会让大家都吃不安心。所以接下来,他也就不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李大牛本就不喜谢瑾澜与墨砚,更是别指望他会说些什么了。 这一顿饭下来,倒是吃的十分的安静。 饭后,墨砚帮着收拾好碗筷之后,就陪着李有才在院子里走动。 李大牛在厨房煎药,谢瑾澜跟在一旁。 见李大牛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谢瑾澜率先开了口:“大牛哥,你是不是对我和墨砚有什么误会?” 李大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能有什么误会?不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家里白吃白喝吗?” 谢瑾澜有些窘迫的红了红脸: “大牛哥,我知道,是我和墨砚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你放心,以后我们兄弟俩要是有出息了,一定不会忘记你和表姨夫的好!” 李大牛撇了撇嘴,白眼一翻,压根就不相信:“我只希望你们两兄弟学了我的手艺之后,到时候别跟我抢活计,我就谢天谢地了。” 第23章 发现秘密 谢瑾澜立马正了正脸色:“大牛哥你放心,我们兄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为表自己的决心,他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我金蓝今天就在这儿发誓,要是将来做出什么对不起大牛哥和表姨夫的事情,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落,谢瑾澜眼含期待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这样一来,你能相信我了吗?” 李大牛本也不是什么小心眼之人,见谢瑾澜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揪住不放。 最终只是虚张声势的说了句:“只要你们是真心对我爹好,我就把我的手艺全都传授给你们。” 谢瑾澜笑着应下。 直至李有才喝了药躺下,三人才各自回屋歇息。 待看到李大牛房间里的光亮消失,坐在床沿的谢瑾澜立马站起了身,对正在地上铺着棉被的墨砚道: “我先出去一趟,如若李大牛或者李有才找来,你尽量拦住他们。实在拦不住,就找个可信的理由。” 墨砚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诧异的看着谢瑾澜的背影:“大人,您这么晚了出门?” “嗯。”谢瑾澜微微颔首,随即悄声出了屋子。 即将关门之际,他又叮嘱了墨砚一声:“打好地铺后,记得吹灭蜡烛,不必等我。” 走到墙边,确认四周并无他人之后,谢瑾澜微微提了提气,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墙外。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谢瑾澜来到了李铁柱家的后院。 只是还未等他跳墙而入,隐隐的低语声伴随着微弱的风声,从后院断断续续的传入他的耳里。 凝神细听了片刻,谢瑾澜眉心微拧,只觉得声音很是熟悉。 定了定神,谢瑾澜提起一口气,从墙外一跃而入。 循着声音,他来到了枣树旁。 习武之人,本就比寻常人要耳聪目明一些。 因此,谢瑾澜很容易就看到了,蹲在树下的阮叶蓁。 “你在这里作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阮叶蓁不可遏止的浑身一抖。 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发现来人是谢瑾澜后,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站起了身,开口第一句就是小声抱怨:“谢瑾澜,你吓死我了!” 谢瑾澜嘴角微微勾起:“如此胆小,为何还要呆在此处?” 阮叶蓁瞬间窘迫了起来。 回想起她先前几次匆匆离去的模样,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怪道你天黑就要离去,莫不是,入夜之后,你无法离开此处?” 被猜到了真相,阮叶蓁也破罐子破摔了:“是又如何?如若你是想取笑我的话,那尽管笑吧。左右我也拦你不住!” 突的,阮叶蓁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总不可能是猜到我在这儿吧?” 说到正事,谢瑾澜也收起了说笑的心思:“这几日夜晚,你可是都在此处?” 阮叶蓁嘴唇微嘟,语气很是郁闷:“不知为何,无论我用尽各种方法,就是无法离开枣树三尺外。” 谢瑾澜接着问道:“那你可曾注意到,这几日有何异常?” 阮叶蓁敛眉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曾。”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微微红了红:“不过,这几日我太过害怕,就算是有何动静,我也未必能注意到。” 好在夜色漆黑,让阮叶蓁面上的红晕看不太真切。 倒是让她少了几丝尴尬。 谢瑾澜微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让阮叶蓁心中有着些许的忐忑:谢瑾澜是不是怪她太过无用了? 片刻后,谢瑾澜抬起了头,别有深意的笑看着阮叶蓁:“姑娘,接下来一段时日,还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阮叶蓁对谢瑾澜也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闻言,不由得警惕的看着他:“你意欲为何?” 谢瑾澜面色不变:“无论白天夜晚,我要你一直都呆在此处。直至发现异常,再来通知于我。” 阮叶蓁很是怀疑的看着谢瑾澜:“这莫不是你故意支开我的计谋?”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做如此无聊之事。” 阮叶蓁一脸的不情愿。 谢瑾澜微微伸了个懒腰,好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哎呀,无人在此处盯梢,这案子怕是难有进展了。” 就算明知道这话是谢瑾澜故意说给自己听的,阮叶蓁也不得不妥协。 只见她微微咬了咬唇:“我可以答应你此事。但你,也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谢瑾澜眉眼一挑:“哦?愿闻其详。” 阮叶蓁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嘴唇嚅嗫半响,这才一咬牙,一闭眼,道:“替我抓条小蛇放于此处。” “小蛇?”谢瑾澜诧异的看着阮叶蓁,怀疑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是那种,长长一条,身上布满鳞片,在地上爬着的蛇?” 最艰难的话已然出口,阮叶蓁觉得接下来的话就容易了许多:“我就是喜欢蛇这种动物,如何?” 谢瑾澜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淡笑道:“不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只是你的喜好,与寻常姑娘不太一样罢了。” 阮叶蓁打量着谢瑾澜的神色,见其确无异样,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丝喜意:“我爹爹也是这样说的,看来你与我爹爹是同道中人。” 谢瑾澜闻言,面色微微一僵。 阮叶蓁自是看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颇为不解:“谢瑾澜,你怎么了?” 谢瑾澜缓缓的摇了摇头:“无事。”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会尽快带条小蛇来此处与你作伴。” 阮叶蓁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抹十分灿烂的笑意:“谢瑾澜,谢谢你。” 谢瑾澜微微有些晃神。随即,他好似不经意的轻轻撇过了脸:“这本就是小事,你无需客气。” “我家中养了一条白蛇,我给它起名叫小青。将来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它。” 许是想起了伤心事,阮叶蓁的情绪瞬间低落了起来:“也不知,我还有没有回去的可能。” “船到桥头自然直,往后的事,别做无谓的担忧。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不会愧对自己。” 难得的,谢瑾澜柔声安慰了一句。 第24章 扰人清梦 阮叶蓁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明白的!我娘亲也常跟我说,做人要有一颗看得开的心,这样才能活得开心。” 或许是因为与谢瑾澜的一番对话。因此,就算谢瑾澜已经离开了此地,就算再次一人面对这漆黑的场景。阮叶蓁却是觉得,自己好似没那么害怕了。 “呜呜呜......呜呜呜......” 约莫丑时,听不真切的哭声,隐隐的传入阮叶蓁的耳里。 阮叶蓁的心不由得再次开始慌乱了起来,微微哆嗦着身子,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三更半夜,何人在此作怪!” 半响,无人应答,那哭声依旧不停。 狠狠的咽了下唾沫,阮叶蓁在方圆三尺之内转悠着,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咦? 突的,阮叶蓁在厨房的拐角处,看到一缕微微跳动着的火光。 待她想看清楚拐角处究竟是何情况之时,却是不能再往前半步。 这该死的三尺之内! 阮叶蓁心中恼恨。 “宝......对不......害......不......原谅......” 哭声夹杂着只言片语,断断续续的传入阮叶蓁的耳里。 只是,这声音太过轻微,除了隐约能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之外,阮叶蓁实在是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许是怕被人发现异常,那处的火光很快就熄灭了。紧接着,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那人为何要从前院来去?难道不是后院更为安全吗? 阮叶蓁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阮叶蓁就迫不及待的往李大牛家飘去。 好在李铁柱家与李大牛家相隔不远,这才让阮叶蓁不需费多少功夫,就到了谢瑾澜与墨砚所住的屋子门口。 站在门外,阮叶蓁高声朝着门内喊了起来:“谢瑾澜!谢瑾澜!谢瑾澜!你快些起来!” 门内,床上,听到噪音的谢瑾澜眉头紧紧皱起,万分烦闷的抬手捂住了双耳。 “谢瑾澜!谢瑾澜!你在不在!谢瑾澜!你在的话就应我一声!” 饶是如此,那道软糯的声音依旧不停的钻入他的耳里。 不堪其扰之下,谢瑾澜索性直接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这下子,他的耳朵总算是清静了。 只是,他的眉头才刚刚松开,下一刻,就再一次紧紧的皱了起来。 抬手狠狠的把被子往下一压,谢瑾澜用力的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缓匀了气息。 “谢瑾澜!谢瑾澜......” 只是这样一来,那道稍显急迫的声音就阻挡不住了。 烦闷的坐起了身,谢瑾澜狠狠的瞪着房门:最好你真的有万分要紧的事! 随即拿过一旁的衣物,胡乱的往身上套着。 听到动静,墨砚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就看到自家大人一副衣裳不整的模样,趿着鞋子,往门口走去。 “大人,您今儿个起这么早?”打着哈欠,墨砚掀开了身上的棉被,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你继续睡,无需理我。”谢瑾澜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声音中带着被狠狠压制住的怒气。 但此刻的墨砚,却并未察觉到,睡眼惺忪的应了一声:“哦。”就躺下继续睡了。 “吱呀”一声,用力的开门声中,包含着谢瑾澜被吵醒的浓浓怒火。 但阮叶蓁却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发现异样:“谢瑾澜,我昨晚有发现!” 谢瑾澜依旧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屋外。而后继续转身往后院走去。 阮叶蓁随之跟上。 直至来到厨房与围墙之间不易被人发现的空隙处,谢瑾澜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阮叶蓁:“说吧,你有何发现?” 这时,阮叶蓁才发现谢瑾澜头发散乱,衣着不整,就连脚上的鞋子,都并未穿好。 继而,她发现谢瑾澜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有些担忧的开口问了一句: “谢瑾澜,你的脸色为何如此不好?可是因为昨晚住的地方太过简陋,这才让你没有睡好?” 谢瑾澜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善的看着阮叶蓁:“我的脸色之所以不好,完全是拜姑娘你所赐!” 阮叶蓁一脸惊诧的指了指自己:“我?为何?” 谢瑾澜完全没有想要给人留情面的意思,抬手指了指天: “你瞧瞧这天色?难道你就不能晚一些时候来吗?一个晚上都等了,难不成还等不了这一时半刻吗?难不成你不曾听说,扰人清梦,犹如断人手臂这一道理吗?” 阮叶蓁很是无辜的摇了摇头:“我并不曾听说过。” 谢瑾澜瞬间觉得有火无处发。 闭上双眼,紧握双拳,用力的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谢瑾澜才看向阮叶蓁,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说吧,你有何发现?” 说到此处,阮叶蓁的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昨晚约莫丑时,有人好似在李铁柱家祭拜李宝儿。” 谢瑾澜闻言,眉目微敛:“好似是何意?” 阮叶蓁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琼鼻: “你也知晓,我无法离开枣树三尺外。因此,我只能看到厨房那处有微弱的火光跳动,听到隐约的说话声。” 谢瑾澜食指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详细说说你的发现。” 阮叶蓁开始回忆: “虽然味道很淡,但我十分确定,我闻到了烧纸钱的气味。那人哭声中夹杂着低低的说话声,我努力去辨认了一番,确定听到的是‘宝、对不、害、不、原谅’这几个字眼。 因此我猜测,那人或许是在说‘宝儿,对不起,我害死了你,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这句话。 虽然听不真切,但那人应当是名女子。当然,亦是不排除,是个声音细弱的男子。” 这时,谢瑾澜面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观察的不错。” 阮叶蓁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按理说,那个时辰,一般人不都是会从后院偷偷进出吗?但那人,好似是从前院进出的。这也是我没看见那人身形如何的原因。” 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点确实奇怪。” 阮叶蓁握了握拳,神色肯定:“如若再让我听到那人说话,我一定能够认出那人!” 第25章 思索案子 谢瑾澜微一挑眉:“哦?你因何如此肯定?你也说了,那声音你听不真切。” 阮叶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自是有我自己的验证方式,但可以不说吗?我不想撒谎。” 谢瑾澜却是很痛快的应下:“无妨。” 阮叶蓁面上瞬间一喜:“谢瑾澜,多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谢瑾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启唇欲言之际,他隐隐听到从前院传来的动静,神色瞬间一凛:“可还有何发现?” 阮叶蓁仔细想了想,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回去继续盯着。” 丢下这一句,谢瑾澜偷偷摸摸的回了屋。 直至看不见谢瑾澜的身影,阮叶蓁才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都不夸我一下。” 说着,就从李大牛家飘走了...... 进屋之后,谢瑾澜毫不客气的把地上的墨砚给推醒了。 墨砚睡眼朦胧的看着谢瑾澜:“大人......” “快些起来把棉被收到床上去,那李大牛已经起身了。” 丢下这么一句,谢瑾澜就打开衣柜,取出包袱里的墨条,在梳妆台前映着铜镜,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待两人都收拾好之后,谢瑾澜这才打开了房门。 恰在此时,门外的李大牛抬手刚要敲门。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愣了愣。 还是谢瑾澜先回过了神:“大牛哥,有事吗?” 李大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啥,我最近都在给王员外家赶工,不好带着你们两个去,你们这几天......” 李大牛话还没说完,谢瑾澜就笑着打断了他后面的支支吾吾: “大牛哥我明白的,你放心的去吧。这几日,我和墨砚会好好的照顾表姨夫。” 顿了顿,谢瑾澜接着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多吃几日白食了,大牛哥你别介意才是。” 李大牛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这时,墨砚从一旁钻出了脑袋,笑嘻嘻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你做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跟你一起。” 李大牛憨憨的笑了笑:“好好好。” 而后他再次看向谢瑾澜:“金蓝,你先坐会儿,待会儿做完早饭,我再喊你。” 谢瑾澜笑着应下:“我先去看看表姨夫起了没。” 李大牛开口阻止:“我爹他一向觉少,刚刚已经出门去了。” 谢瑾澜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担忧道:“表姨夫的身体......” 墨砚也在一旁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李大牛。 李大牛大手一挥,示意两人别多想: “我爹他就是个闲不住的。要是不让他出门,他就会一脸不高兴,说什么‘不出门要是病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我拗不过他,只能依了他。最先那段日子我也会放心不下,出门做工之前,总是会跟街坊邻居打好招呼,让他们照顾着点我爹。 我也跟大夫说过这种情况,大夫说我爹这样也挺好。整日闷在家里头,没准儿会闷出别的病来。 这么些年,我爹一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昨日你们来的时候我爹在家,那真的是赶巧了。没准儿你们再早一些来,家里都没人呢。” 谢瑾澜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一会儿吃饭,我们要去谁家找表姨夫?” 李大牛憨笑着回了一句:“我爹知道啥时候开饭,到点了他自个儿就会回来的。” 谢瑾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牛哥你忙去吧。” 李大牛笑着应下:“好嘞,那你自个儿坐会儿啊!” 说着,就转身往后院厨房的方向走去。 “大哥,我先跟大牛哥过去了。” 墨砚对着谢瑾澜微一眨眼,而后快步跟上了李大牛的步伐。 关上房门后,谢瑾澜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了起来。 只见他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里衣,随即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拿过一旁的墨条,谢瑾澜开始在里衣上列出刚刚从阮叶蓁口中得到的线索。 拜祭、好似女子的哭声、心有悔意、前院进入、极有可能是冲动犯罪...... 如此一来,从声音判断,这李大牛倒是完全洗清了嫌疑。 那女子......姑且先把凶手当做是女子看待吧。 那女子并不知晓后院有他的眼线,为何要从前院进入? 谢瑾澜手拿墨条,一下一下的轻点着里衣。 突的,他手上动作一顿:莫不是,那女子本就与李铁柱家是熟识,并不担心自己会撞上李家人? 不对! 谢瑾澜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女子带着纸钱前来,无论是与谁人碰上,这怪异的行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 如此,那女子又是如何从前院进入李铁柱家的? 就算是有法子弄开门后的门栓,那她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开了门前的锁的? 要么,她是个开锁高手。要么,她本就有钥匙。 或者,这是个身手矫健的女子,直接翻墙而入。 但如若李铁柱家有狗洞...... 这般想着,谢瑾澜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轻轻揉了揉额头,他把这个问题暂且放在一边。 虽然那位姑娘说只要再次听到凶手的声音,她就能认出凶手。但谢瑾澜却并没有把她那番信誓旦旦的话语太过放在心上。 就算那位姑娘的听觉当真比常人敏锐,但当时她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又如何能够保证,她不会因为害怕,而影响了她的听觉? 退一步来说,倘若那位姑娘的听觉并未因此受到影响。那她又如何能够确定,凶手当时刻意压低的声音,与平日说话时是一样的? 谢瑾澜抬手在里衣左右两边分别写下两人名字:李四之妻钱氏、杨寡妇。 钱氏是现场第一发现人,一般情况下来说,她不太可能会是凶手。但,也不排除她利用这一点,故意如此行事的可能。 至于杨寡妇...... “金蓝,可以出来吃饭啦!” 从厨房传来李大牛的高喊声,瞬间打断了谢瑾澜的沉思。 “来了!”谢瑾澜高声应下,而后折叠好里衣,把它跟墨条一起放到了包袱里的最下边。 一切收拾完毕之后,他才抬脚走出了房门。 第26章 钱氏做媒 吃完早饭,看着李有才喝完药后,李大牛这才包了几个大面饼,背着个小包袱出了门。 送走了李大牛,墨砚就陪着李有才去街坊邻居家串门子去了。 两人前脚刚走,谢瑾澜后脚也跟着离开了李大牛家。 向村里人打探清楚李四家的住处之后,谢瑾澜转身就往那处走去。 行至李四家门口,谢瑾澜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应和声。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 一身形肥胖的年轻妇人疑惑的打量着金蓝:“小伙子,你找谁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四之妻,钱氏。 谢瑾澜温和的笑了笑:“请问,这里是李四家吗?” 钱氏恍然:“原来你是找我家那口子啊。他现在正在田里干活呢,要大中午才回来。你来的不是时候。”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找李四哥,我是有事要找嫂子你。” 钱氏不解指了指自己:“找我?你找我啥事啊?” 谢瑾澜笑了笑,道:“嫂子怕是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金蓝,是李大牛的远方表弟,昨日我和弟弟才刚来李家村。” 钱氏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你来找我是?” 谢瑾澜左右看了看,而后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嫂子,这事儿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钱氏的声音也不由得跟着压低了:“嫂子向来是个嘴严的。啥事儿你就说吧。” 谢瑾澜窘迫的红了红脸,低声道: “嫂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我们那村,那些个姑娘都嫌弃我家里穷不说,还嫌弃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啥都没捞着。所以我今年都已经二十了,这亲事都还没有着落呢。 我弟弟今年也十八了,这也是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可家里连一份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所以家里人才让我带着弟弟来投奔大牛哥。想着我们学上一门手艺,赚些银钱之后,也好说亲。但是我不想找一个势利眼的媳妇。所以就想着,在李家村找上一个。 我也是听说,嫂子你为人和善,跟李家村的所有人家,都相处的不错。这才想着让你给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我介绍介绍。” 好话谁不爱听? 钱氏瞬间就乐了:“呦,原来你小子打的这主意啊!” 谢瑾澜顿时着急的左右看了看,而后看向钱氏:“嫂子,你小声些,仔细被人听到了。” 钱氏热情的招呼着谢瑾澜:“来来来小伙子,咱们进来再说。” 谢瑾澜腼腆的笑了笑,随即跟着钱氏进了大门。 钱氏领着谢瑾澜进了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两碗清水放在桌上,而后坐了下来:“小伙子,咱们先坐下喝口水,然后再慢慢说啊。” 谢瑾澜手上捧着做工粗糙,还缺了一小口的瓷碗,神色有些拘谨:“嫂子,我也是刚来李家村,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清楚呢。” 钱氏一手拿起瓷碗,“咕咚”一声,十分豪迈的喝了好一大口,随即把碗放回了桌上,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 “嗨,这有啥!说说看,你喜欢啥样的姑娘?” 被钱氏打趣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谢瑾澜脸色微红,视线有些闪躲:“这……这……我也没别的要求,只要姑娘贤惠一些就行。” 说着,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清水,借此躲开了钱氏那灼热的视线。 钱氏身子微微前倾,朝谢瑾澜挤了挤眼睛:“不需要长的漂亮些,水灵些的?” 谢瑾澜把瓷碗轻轻放在了桌上,双手有些不安的交握着,脸色瞬间更红了: “这……这个……我家的情况不太好,那样的姑娘也看不上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钱氏却是笑了:“小伙子,你家里虽然穷,但你肯上进,那就是个好的。再说了……”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谢瑾澜一番,直把谢瑾澜看的不好意思了,这才接着道: “再说,你这小伙子长的这么俊,小姑娘们都喜欢你这样的。” 谢瑾澜希冀的看着钱氏:“嫂子,你这话说的是真的吗?别不是安慰我的吧?” 钱氏爽朗的笑了:“那还能有假?我敢说,在咱们李家村,你绝对是长的最俊的!嫂子打包票,绝对有好多姑娘争着嫁给你呢!” 谢瑾澜脸上表情一松,随即又有些紧张的看着钱氏:“嫂子,就算那些姑娘愿意,那她们的家里人……” 钱氏很是大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你要是和哪家姑娘看对了眼,嫂子一定把这事给你说成了!” 顿了顿,钱氏接着道:“只不过这媒人钱……” 谢瑾澜很是上道的接了句:“嫂子你放心,到时候事情要是真的能成。我金蓝也不是小气的人,这媒人钱绝对不会不出的!” 随即他窘迫的红了红脸:“这是这钱......怕是会比一般人少上一些。” 钱氏顿时就笑开了:“嫂子也不知那种贪钱的人,这媒人钱只是图个吉利,多少都好说。” 但她心中是否真的这般想法,那就是两说了。 要紧的事说完,谢瑾澜也没有马上离开,开始跟钱氏闲话家常: “嫂子,你人这么好,大家伙儿肯定都很喜欢你吧?” 钱氏笑眯了眼:“你这小伙子嘴可真甜。要不是嫂子家只有一个十岁的男娃子,真想让你做了我家女婿。” 似是想到了什么,钱氏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 谢瑾澜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道:“嫂子,我这事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没关系的,要是实在困难,嫂子你也不必为我太过费心。” 钱氏赶紧摆手否认:“不是因为你这事儿。” 谢瑾澜不解:“那是……” 钱氏面上带了点烦闷:“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们李家村最近出了一个人命案子?” 谢瑾澜点了点头:“这事儿表姨夫跟我说过。” 随即他一副愤愤然的模样:“表姨夫还说,村里的人都在传,说是大牛哥杀了那个孩子!大牛哥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呢!这胡乱杀人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第27章 心宽体胖 钱氏被谢瑾澜这副模样给逗笑了:“小伙子,你是不是看谁都是好人啊?” 谢瑾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是的,谁对我好,谁在我心里就是好人。” 几句话的功夫,钱氏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了许多:“小伙子,你大牛哥啊,人是不错,就是脾气太直了些,说话经常得罪人。” 谢瑾澜双拳紧握,一脸的气愤:“那是那些人肚量太小了!大牛哥又没恶意!难道这样就能乱传大牛哥杀人的话了吗?” 钱氏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小伙子,在村里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家长里短那是常事儿。没人会觉得这有啥子不对的。我敢说,在李家村,家家户户都被人说过嘴。” 谢瑾澜一脸好奇:“那嫂子你也被人说过嘴?” 钱氏一脸的不以为意:“说过!怎么没被说过!” 谢瑾澜很是不解:“嫂子,那你都不生气吗?” 钱氏抬手轻轻一挥:“嗨,起初是会生气。但现在,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当着我的面儿说,我就当没这么一回事。” 谢瑾澜笑道:“嫂子你真是想的开。” 钱氏咧嘴一笑:“你们读书人不是都说心宽体胖吗?可能是因为我太胖了。” 谢瑾澜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前倾,好奇的看着钱氏:“嫂子你刚才说村里的人命案子,这难道跟你还有啥子关系?” 钱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跟我有关系的。这尸体都是我发现的,能跟我没关系吗?” 谢瑾澜一愣:“这尸体,不是在李铁柱家后院的枣树下被发现的吗?这怎么又成了嫂子发现的?” 说起这个,钱氏脸色微微有些窘迫:“也是我气不过那爱贪人小便宜的李大娘,想捉弄她一回。没成想,倒是把我自个儿给吓了个半死。” 谢瑾澜紧接着追问了一句:“这话可怎么说?” 似是想起了那天清晨看到的场景,钱氏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那天,是我们临安县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放晴的日子。我本是想着去镇上买些猪肉,给我家那口子和儿子补补身体。哪里想到,经过李铁柱家的时候,发现……” 从钱氏的口中,谢瑾澜知道了当时事发的全过程。 那日,钱氏经过李铁柱家之时,眼尖的发现他们家后院的门开了一条缝隙。 想起前些时候,张氏偷拿了自家的几颗鸡蛋,却死不承认的事情。钱氏眼珠一转,心中突然就起了一个坏主意。 四下看了看,发现无人在附近走动之后,钱氏就偷偷的进了后院。 经过枣树的时候,钱氏发现那里有些不对劲,好像有被人挖过。 难道他们家埋了什么不得了,或者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在树下?她倒是要看看,这里头究竟埋了个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钱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三间屋子都没动静之后,就悄声往枣树下靠近。 直至发现那露出的一只小手之后,钱氏瞬间腿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后院...... 谢瑾澜好奇的问了一句:“嫂子,你进他们家,本来是打算怎么作弄那大娘的?” 钱氏却是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小伙子,这事儿这么丢人,你能别打听的这么细吗?” 谢瑾澜瞬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嫂子,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钱氏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嫂子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吧,嫂子每次想起来,都觉着太丢人了。” 谢瑾澜欲言又止的看着钱氏:“那......那......” 钱氏却是听的不耐烦:“你有啥就直说,嫂子最烦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了。” “那我就直说了,嫂子你可别生气啊。” 谢瑾澜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钱氏:“你从李铁柱家那样狼狈的出来,就没人说嫂子你,是杀害李宝儿的凶手?” 看着钱氏有些难看的脸色,谢瑾澜赶紧补了一句: “嫂子,我是看大牛哥什么都没做,他们就议论大牛哥是凶手。所以就好奇,为什么他们没有说你是......” 钱氏勉强的笑了笑: “怎么没说了?那是因为你刚来李家村,所以才没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嫂子偷偷听到的,就有好几回了。更别说有些人故意在嫂子面前,指桑骂槐的说的那些话了。” “这么说,他们也这么说嫂子你了?” 谢瑾澜瞬间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怒气:“这些人真的是莫名其妙,难道跟李铁柱家有恩怨的人,都是凶手吗?” 看到谢瑾澜这么生气,钱氏的心情反倒是好了许多:“小伙子,他们也就是平日里闲着没事瞎传的。等县太爷抓到了真凶,那些人自然就闭嘴了。” 谢瑾澜抬眼看了看四周,而后靠近钱氏,低声道:“嫂子,我跟临安县的陈主簿认识。要不要我改天找个机会问问他,这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钱氏一脸的惊奇,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要真能行,嫂子送你十......五个鸡蛋作为谢礼。只是,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谢瑾澜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的,只是到时候,嫂子你千万不能把这事儿外传就是了。” 钱氏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下:“我懂我懂,官府的事情,哪能随便外传?” 两人又接着闲话家常聊了一会儿后,谢瑾澜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起身歉意的看着钱氏道: “嫂子,这眼看着快到午时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钱氏跟着起了身,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瞬间惊讶了:“呦,这都要午时了!” 而后看向谢瑾澜,面上露出一丝丝的歉意:“家里那一大一小快要回来了,嫂子要赶紧去做饭了,这就不送你了。” 谢瑾澜毫不介意的摆了摆手:“嫂子你忙你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说着,就转身朝大门走去。 钱氏朝谢瑾澜的背影挥了挥手,高喊了一声:“改天再到嫂子家里来坐坐啊!” 第28章 还钱来了 出了李四家的大门,谢瑾澜转身朝着记忆中李铁柱家的方向走去,脸上笑意随之一收,眉头微敛: 这钱氏除了有些斤斤计较外,为人倒是和善的紧。这样的人,如若真的是杀害李宝儿的真凶,那她冲动犯罪的可能性极高。 按照钱氏先前所言,她那一日会走进李铁柱家后院,完全是临时起意。 但,倘若钱氏所言为虚呢?倘若她就是杀害李宝儿的凶手,倘若她提及李宝儿时的那副神色是装出来的呢? 说不准,她就是想着那一日,故意让众人发现李宝儿的尸体。为的,就是断了李铁柱一家以为李宝儿还活着的念想。 但,据他的观察,钱氏应当不是那等心思狠毒之人,会想出这般计策...... 一路想着,谢瑾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李铁柱家门口。 把钱氏一事压在心底之后,谢瑾澜定了定神,随即上前一步,抬手敲了敲门。 “铁柱媳妇,赶紧的,快去开门!” 一道中气十足,且带着丝丝怒气的声音,隔着大门十分清晰的传入谢瑾澜的耳里。 片刻后,一身穿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粗衣麻布,身形瘦弱的年轻妇人过来开了门。 谢瑾澜认得这人,是李铁柱之妻,陈氏。 不经意与谢瑾澜一个对视,陈氏十分慌乱的收回了视线。 “铁柱媳妇,外头来的是谁?”来人说着,就往门边走来。 离的近了,谢瑾澜也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正是那日带着一家老小,在他面前哭诉的李家大娘,张氏。 张氏身上所穿的,虽说也是洗得发白的粗衣麻布,但却并未打过补丁。并且,这料子颜色款式,与陈氏身上所穿的,十分的相近。 张氏把谢瑾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而后才警惕的看着他的双眼:“你找谁?” 谢瑾澜好似并未看出张氏面上的不善,笑得十分温和:“请问,这里是李铁柱家吗?” 张氏却是直接白眼一翻:“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吗?小伙子年纪轻轻,这说的话咋这么不中听呢?” 谢瑾澜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 “大娘,我之前借过铁柱哥十几个铜板,今儿个是特地来还钱的。我这也是怕弄错了人家,把钱给错了。你别介意。” 张氏一听,双眼瞬间一亮,笑呵呵的把谢瑾澜迎进了屋: “小伙子,这么要紧的事儿,你咋不早说?害得我以为,你是想来找我们家铁柱麻烦呢。” 谢瑾澜一脸歉意:“是我的不是,话没说清楚,让大娘受惊了。” 张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而后笑的满脸褶子:“小伙子还挺懂事的。”说着,就拉着谢瑾澜往后院厨房走去。 待谢瑾澜在凳子上坐下后,她就朝着左边的屋子高喊了一声:“铁柱!铁柱!有个年轻小伙子还钱来了!” 百无聊赖的抱膝坐在枣树边上数蚂蚁的阮叶蓁循声望去,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飘到了谢瑾澜的身旁,好奇的问了一句:“谢瑾澜,你怎的会来此处?” 谢瑾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面上却并未露出丝毫的异样。 只是在张氏看不到的角度,他狠狠的瞪了阮叶蓁一眼。 阮叶蓁很是无辜的眨了眨双眼。 随即,她好似弄明白了谢瑾澜为何会如此,不由得取笑了他一番:“谢瑾澜,没想到你也会有被我吓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怕鬼呢。” 谢瑾澜并未多加理会。 片刻后,左边的屋子还没动静呢,右边屋子的门倒是先开了。 李铁根与林氏一同从屋内走出。 林氏双眼放光的看着张氏:“娘,还啥钱呐?” 李铁根虽是没有言语,但那看向张氏的眼神,与林氏如出一辙。 张氏指了指谢瑾澜,笑道:“是这小伙子,说是之前借了铁柱十几个铜板,今儿个过来还了。” 说着,张氏皱眉看了眼左边的屋子:“铁柱咋还不出来?” 余光瞥见闷不吭声,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的陈氏,她的语气瞬间变得十分不善:“铁柱媳妇,你去看看啥情况!” 陈氏闻言,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往左边屋子走去。 望着陈氏的背影,张氏轻啐了一口,道: “磨磨唧唧的,一点用都没有!一年到头也不见她说过几句话。吭一声是会死吗!每次看着她那一脸晦气样,我这心里头就不舒坦!” 林氏走到张氏身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随即给她使了个眼色:“娘,这些话迟点再说吧。” 张氏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外人在,于是朝谢瑾澜呵呵一笑:“小伙子,让你看笑话了,我家这大媳妇就这德性。”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一笑。 一旁的阮叶蓁瞥了张氏一眼,随即一脸不忿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就这么一早上的功夫,我就见识到这位李大娘,还有这一对夫妇是有多无耻了。” 顿了顿,她抬手指了指在鸡圈外喂鸡的李小丫: “你看到那个小姑娘了吗?这才多大?看着还不超过十岁吧?就被使唤着做各种事情了。如若仅仅只是这般也就算了。我虽是养在深闺,但也听说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 可是这大娘只在一边看着不说,只要孙女动作稍微慢一些,或者哪里做的不合她心意了。这大娘打起人来,那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那身形肥胖的年轻妇人,还时不时的过来散风点火,阴阳怪气的说一些话勾起大娘的怒火。就算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人是她的儿子,她也不该这般迁怒一个如此无辜的小女孩啊! 还有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如若真的心疼自家侄女,就别做那些多余之事了!偷偷倒水给小女孩喝被大娘发现,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阮叶蓁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却见谢瑾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面带笑意,时不时的应和一下眼前几人的问话。 阮叶蓁不满的鼓了鼓腮帮:“谢瑾澜,我真是不知,你这究竟是内心毫无波澜,还是只是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第29章 看着眼熟(加更) 张氏看着左边那屋开着的房门,眉头狠狠的皱了皱:“铁柱媳妇咋回事儿?让她去叫铁柱出来,这可倒好,连她自个儿都半天出不来!” 说着,张氏看了一眼李铁根:“铁根,去把你大哥和他婆娘叫出来!” 李铁根嬉笑着应了下来。 只是还不等李铁根有所动作,李铁柱就在陈氏的搀扶之下,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出了屋子。 张氏一见李铁柱面色潮红,嘴唇发白的模样,顿时大惊的站起了身:“铁柱,你这是咋回事啊!咋才过了一宿,你就成这副模样了?” 李铁柱走到张氏面前站定,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后,这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娘,没多大事儿,我躺个两天就能好了。” 张氏抬手一摸李铁柱的额头,瞬间瞪圆了双眼:“这么烫!不行,这必须要让李大夫开药了,不然烧坏了脑子可咋办?” 林氏一听,赶紧开口阻拦:“娘,这哪儿成啊?大哥和铁根两人现在丢了王员外家的活计,咱家这几天都没有一文钱的收入,哪有多余的银钱啊?大哥自己不都说了,他没事儿吗?” 张氏狠狠的瞪了林氏一眼: “铁根媳妇,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当初你生了宝儿的时候,我是跟你说过,这家产以后铁柱他们两兄弟二八分。但现在宝儿遭了害,这话也就不作数了!除非,你肚子里再爬出一个男娃!” 林氏显然是没想到张氏会说出这番话:“娘,你咋能这样说呢!” 张氏冷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了句: “我就这么说了,这么着!老娘今儿个就把话给撂这儿了,这以后老大老二家不管谁家先生了男娃,这家产就能得到八成!” 说着,张氏十分嫌弃的瞥了眼陈氏的肚子: “铁柱媳妇,你嫁进我们李家十多年了,才生了小丫这么一个赔钱货。要不是我们家没钱再娶一个媳妇,老娘早就让铁柱把你休了,让你带着那个赔钱货趁早从我们家滚蛋了!” 陈氏低垂着脑袋,毫无反应。 李铁柱却是不赞同的看了张氏一眼,虚弱的说了一句:“娘,你别这么说她,她嫁给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喊过苦喊过累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张氏瞬间不肯了,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高声道: “怎么的,心疼你媳妇了?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两句自己的媳妇都不行了?婆婆使唤媳妇天经地义,她有啥资格喊苦喊累?” 李铁柱脸上顿时浮现为难之色:“娘......” 张氏斜了李铁柱一眼:“叫我干啥?” 李铁柱轻瞥了谢瑾澜一眼:“娘,这里还有外人在呢,啥事咱都迟点再说,成不?” 张氏这才收敛了许多,竟是无半分尴尬的看着谢瑾澜:“小伙子,我家铁柱出来了,你这该还的铜板,现在可以还了吧?” 谢瑾澜好似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起身笑看着李铁柱:“铁柱哥,你还认得我不?” 李铁柱盯着谢瑾澜看了半响,这才踌躇着开口:“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记得自己先前见过你。更何况,我家这么穷,我哪里还有钱借给别人?” 张氏一听,瞬间抢过了话头:“铁柱你咋这么说呢?肯定是你记混了!哪有人欠人银钱,还记错别人的名字和长相的!” 说着,侧过身朝李铁柱一阵挤眉弄眼。 李铁柱面上顿现犹疑之色。 谢瑾澜好似什么都没看出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李铁柱:“铁柱哥,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我是金蓝啊!约莫二十日前的黄昏,在王员外家后门的小摊边上,你借了我十五个铜板!” 说着,就上前与陈氏一同搀扶着李铁柱坐下。 张氏闻言,赶紧附和:“对对对,肯定是铁柱你烧糊涂了。” 随即,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氏:“还杵在这儿干啥?赶紧去村尾找李大夫去!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林氏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应下。 途径正在干活的李小丫时,林氏故意狠狠的撞了她一下,直接把李小丫撞倒在地。 不伸手去扶一下也就算了,还轻啐了一口,边走,嘴里边骂骂咧咧:“个赔钱货,没看见我过来吗?这么傻乎乎的,也不知道……” 只是这么个插曲,厨房里的人好似都没看见一般。 只有阮叶蓁一脸的气愤:“那妇人也太过分了!心里不忿不敢和自己的婆婆对上,只会往小姑娘身上撒气!” 而后她看向谢瑾澜:“谢瑾澜,这件案子结束以后,你可得给这一家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从此不敢再欺负李小丫母女了!” 谢瑾澜从怀中掏出一串铜板放在桌上,轻轻往李铁柱那边一推:“铁柱哥,这是我还你的十五个铜板,你数一数。我当初说过,一个月之内一定还给你的,现在我信守承诺了。” 不待李铁柱说些什么,张氏赶紧把铜板往自个儿手里一抓,一边数着数量一边乐呵呵道: “小伙子这话说的不错!这也亏得你那天遇见我家铁柱了。不然你说这大街上的,谁会平白无故的借钱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谢瑾澜连连点头称是:“是啊,那天要不是铁柱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铜板不多不少,刚好十五个,张氏满意的往自个儿怀里一塞。 李铁柱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道他真的借过十五个铜板,给面前的这位小兄弟? 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谢瑾澜,李铁柱觉得眼前之人确是有几分眼熟。 谢瑾澜从凳子上起身,面色温和的笑了笑:“钱还了,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如此,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了。” 李铁柱开口挽留了一句:“小兄弟,这都要晌午了,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张氏闻言,狠狠的瞪了李铁柱一眼。 但话都已经被自家傻儿子说出口了,她也只能干笑着说了一句:“是啊,小伙子要是不嫌弃我们家粗茶淡饭的,留下吃个饭再走?” 第30章 摘枣子了 谢瑾澜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会儿还有事。” 张氏闻言,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生怕谢瑾澜会反悔似的,赶紧道:“既然有事,你就赶紧走吧,这要是耽误了事就不好了。” 一旁的阮叶蓁瞪了张氏一眼,而后看向谢瑾澜:“这李大娘连个样子都不装一下,好似生怕你看不出,她不乐意留你似的。” 谢瑾澜抬脚往厨房外走去,好似不经意的往枣树那边瞥了一眼。 随即,他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向张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氏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小伙子,你还有啥事啊?” 谢瑾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又抬脚往张氏那边走了几步,抬手朝后院墙角的那颗枣树一指:“我这人自小就爱吃枣子,大娘,我能不能摘几个带走?” 好似怕被误会什么,谢瑾澜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大娘放心,我不会白拿的!只是……只是我身上现在,只有五个铜板了。” 谢瑾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打开之后往桌上一倒,五枚铜板顿时叮叮当当的掉在了桌上。 张氏眼疾手快的把铜板往自个儿这边一捋,往怀里放好后,眉开眼笑的看着谢瑾澜: “小伙子这么客气干啥呀?你要是喜欢,那枣子你尽管摘,不用跟我客气!” 谢瑾澜顿时面露感激之色:“那就多谢大娘了。” 张氏笑道:“小伙子,你也别总是大娘大娘的叫我了,多生分啊。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婶子吧。” 谢瑾澜面色微红的挠了挠脑袋:“婶子。” 张氏乐呵呵的应了:“哎!那我以后就叫你金蓝了。” 谢瑾澜腼腆的点了点头:“婶子你喜欢就好,那我就先去摘枣子了。” 张氏十分爽快的挥了挥手:“去吧!” 谢瑾澜闻言,转身往枣树方向大步而去,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李铁柱微皱着眉头看向张氏:“娘,那枣子本就不值钱。就算全都摘了去卖,也就值个两、三个铜板。你这不是坑人吗?” 张氏瞬间就不满了:“咋就是我坑人了?是金蓝那小伙子自己愿意给这么多的!他自己不懂行情,怪我吗?” 李铁根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大哥,有人把钱送上门,咱们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张氏脸色瞬间缓和了:“还是铁根懂事。” 而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铁柱:“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你说你,要不是这小伙子还算有良心,那十五个铜板不就打水漂了吗?” 看着自家大儿子面色潮红,嘴唇发白的模样,张氏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抬手轻轻一挥:“好了,娘也不数落你了,赶紧回屋休息去吧。” 话音未落,她面色不善的瞪着陈氏:“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你家男人回去啊!没看见他病成这副模样了吗?” 陈氏不发一言的扶着李铁柱站起了身。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张氏恨声道: “这个没用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让这么个女人进了我们老李家的门!现在可倒是好,成天给我自个儿找气受!” 李铁根心说:还不是因为大嫂的彩礼钱比其他姑娘少了一大半。 但面上,他却是笑嘻嘻的按摩着张氏的肩膀:“娘,大嫂进门都这么多年了,她就那样。你犯不着为了她气着自个儿。” 张氏欣慰的拍了拍李铁根的右手:“铁根啊,还是你说话中听。不像那几个,成天就会气我……” 阮叶蓁跟着谢瑾澜来到了枣树下,回过身看着不远处厨房里发生的一切。那头的声音虽是听不真切,但从几人的言行中,她倒也猜出了个大概。 不由得,她的眉眼上染上了几分不忿之色:“谢瑾澜,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自私自利之人?当初知道李宝儿被害之时,这李大娘哭得那般凄惨绝望! 可如今,我却是觉得,她不是在为李宝儿的死亡而伤心难过。她只是在为自己盼望已久才得来的孙儿,突然间没了而失望痛心!” 谢瑾澜从不远处的墙边搬过一把破旧的梯子搭在树干上,而后试了试平稳度。 随即他慢悠悠的往树上爬去,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这样的中年妇人,在乡下并不少见。” 阮叶蓁随着谢瑾澜上升的高度,慢慢往上飘去。同时不满道:“谢瑾澜,你还真的是来摘枣子的?查案要紧!” 谢瑾澜动作一顿,随即轻瞥了阮叶蓁一眼:“不如姑娘来教教我,接下来该如何调查?” 阮叶蓁顿时一噎,讪笑了一声:“你继续你继续,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爬到树上之后,谢瑾澜并未急着摘枣子,反而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仔细查看枣树各处,以及枣树四周是否有异样。 半响,他才随意的摘了一些枣子丢在地上,而后慢悠悠的沿着原路爬了下去。 蹲下身,把地上的枣子一个个捡起放进怀里之后,谢瑾澜看似随意的在枣树四周转了一圈。 而后他走进厨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张氏:“婶子,你这儿有没有不要了的破布?我这样子,实在是不太好出门。” 今日平白得了好几个铜板,张氏看着谢瑾澜这个冤大头,心里头也高兴,难得痛快的应了: “这厨房里你四处找找看,要有你就拿去。要没有,那婶子也法子了。” 谢瑾澜笑着称是,而后把怀里捧着的枣子一股脑儿的放在了桌上。似是随意的看了眼在灶头忙活着的李小丫母女后,他就在厨房里四下找了起来。 看着桌上的枣子,张氏直接伸手拿了两个,递一个给了李铁根。另一个在衣服上随意的擦了几下之后,就放嘴里啃了起来。 边吃,张氏边含糊不清的对谢瑾澜说道: “金蓝,不是我吹牛,我家这枣子清甜的很,李家村其他人家的可都比不上!你要是喜欢,下次还来我家买,我给你便宜些。” 第31章 是个傻的(加更) 谢瑾澜没有回头,笑着应下:“我改天一定再来。” 张氏满意了,而后看了眼李铁根:“铁根你咋不吃啊?这枣子可甜了!” 李铁根偷偷看了谢瑾澜一眼,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就靠近张氏,捂嘴悄声道: “娘,你这枣子都卖给他了,这再拿来自个儿吃是不是不太好?他会不会觉得咱家做事不地道,以后不再来咱家买了?” 张氏嘴里咀嚼的动作一顿,而后从李铁根的手里拿过枣子,重新放回了桌上。 吐出嘴里的枣核后,她赶紧凑近李铁根的耳朵,低声道:“你去摘两三颗枣子补上来。” 打发走了李铁根之后,张氏也不忘夸一夸自己: “金蓝,刚刚我尝了一颗枣子,只是想看看这味道行不行。这要是让你买了酸的涩的,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你放心,婶子也不会占你便宜,吃了你一颗,还你几颗。” 谢瑾澜回身笑看了一眼张氏:“婶子你客气了。这少一颗两颗的没关系的。” 张氏面上笑呵呵,心里却是对谢瑾澜的这番话不以为然。 在被木柴压着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谢瑾澜扯出了一条灰不溜秋的麻布。 摊开一看,发现上头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破洞,勾线的地方也不在少数。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随即,他收敛了神色,拿过麻布朝张氏走去,而后在桌上一摊:“婶子,那我就把这块麻布带走了?” 张氏眯着眼睛,仔细的瞧了瞧后,这才笑着应下:“拿去拿去,反正咱家也用不着。” 这时,李铁根拿着两颗枣子进了厨房,而后往那堆枣子中间一放:“金蓝兄弟,我可是选了树上最好的两颗枣子给你。” 谢瑾澜面上顿时露出感谢之色:“铁根哥,真是谢谢你了。” 而后他看向张氏:“婶子,你们一家都是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等谢瑾澜离开之后,张氏脸上瞬间满满的嘲笑:“铁根你说,那小子看着也不像个有钱人,咋这么傻乎乎的?被人宰了还一副得了好处的样子!” 李铁根不甚在意的一挥手:“看那小子的模样,好像是读过书的。多半是读书读傻了。” 张氏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神色有些遗憾:“这样的傻子要是能多来几个就好了。” 李铁根朝张氏一番挤眉弄眼:“娘,能遇上这么一个,你就知足吧。李家村也不小,这小子撞到咱们家,也算是他的运气了......” 快到晌午了,村民们都赶着回家吃午饭。因此这一路上,谢瑾澜碰上不少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与谢瑾澜擦身而过之时,都好奇的看了他几眼。 谢瑾澜均是回以一笑。 要不是回家晚了会被唠叨,不少人都想停下来和他唠嗑几句。 这么个俊俏小伙儿,又是这般和气模样,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拐过李大牛家不远处的那颗松树之后,眼见四下无人,谢瑾澜目视前方,低声快速说了一句:“你回去后,寸步不离的跟着李小丫。” 阮叶蓁惊讶了,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寸步不离的跟着李小丫?你是看出她有什么问题吗?” 谢瑾澜闻言,瞬间回想起自己抽出麻布之后,余光恰好捕捉到李小丫偷偷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的模样。 低头看了眼手上包着枣子的麻布,谢瑾澜十分确定,那小女孩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这些,他并不打算跟阮叶蓁解释:“你只需替我盯着她便是。” 阮叶蓁闻言,很是郁闷的嘀咕了一句:“太过分了,指使别人还不说缘由。” 一想到自己还要靠着眼前之人查出案子的真凶,她只能不情不愿的回了李铁柱家。 谢瑾澜来到李大牛家门口,发现大门并未关严实,丝丝菜香味从里头争先恐后的飘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他高声朝里头喊了一声:“表姨夫,墨砚,我回来了!” 话落,他抬手缓缓推开了大门。 第一眼,他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李有才。 李有才看到谢瑾澜之后,高兴的站起了身:“金蓝你回来的正好,我还想着一会儿让墨砚去寻你呢。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谢瑾澜赶紧上前搀扶住李有才:“表姨夫。” 李有才的视线随之落在了谢瑾澜手中的麻布上:“你这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啊?” 谢瑾澜扶着李有才坐下,而后在石桌上打开了麻布,二十多颗青红交错的枣子静静的躺在上头。 李有才疑惑了:“金蓝,这是哪儿来的枣子?” 谢瑾澜腼腆的笑了笑,道:“我自小就爱吃这些枣子,今日看到别家枣树上有,忍不住向那户人家买了一些。” 随即,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有才:“表姨夫,你会不会觉得,我乱花钱啊?” 李有才神色不变:“这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你花你自个儿的钱,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 谢瑾澜面色才将将一松,李有才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你和墨砚两个本就是来跟大牛学木工的,这些银钱还是省着点花好。你爹娘给你们兄弟俩凑个盘缠也不容易。” 谢瑾澜顿时羞愧了:“表姨夫教训的是,金蓝以后一定注意。” 李有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后院厨房传来墨砚的喊声:“表姨夫,大哥,可以过来吃饭了!” 在回到李铁柱家之后,阮叶蓁就真如谢瑾澜所言,寸步不离的跟着李小丫,近距离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越接触,阮叶蓁就越加气愤。 小丫真的是这些人的亲人吗? 生而不喜,又何必把她养这么大? 左一句赔钱货,右一句死丫头。又为何不直接送与他人,省些家中的米粮? 说到底,不过是嫌弃小丫是个女孩子,不能传宗接代。又省不得放弃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罢了。 而陈氏那副唯唯诺诺,视若无睹的模样,让阮叶蓁更是火大。 不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吗?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的! 李小丫从始至终逆来顺受的态度,让阮叶蓁很是心酸。 她才多大?这样的日子承受了多久?没有一个人开口替她说一句话,她的心里一定一定很难受吧...... 第32章 青色幼蛇 因着这一日在李铁柱家的见闻,阮叶蓁的心情很是不好。 就连入夜之后的恐惧感,都被心酸难受愤怒这些复杂的情绪,取代了大部分。 谢瑾澜提着蛇篓悄无声息的来到枣树下时,看到的就是阮叶蓁背对着他的身影。 谢瑾澜轻唤了一声:“姑娘?” 阮叶蓁这时才察觉到谢瑾澜的靠近,转身朝他微微牵起嘴角:“你来了啊。” 阮叶蓁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 只是,谢瑾澜并没有想要开导她的想法,把手中的蛇篓往上提了提:“你要的小蛇,我信守承诺,替你抓来了。” 说着,谢瑾澜就打开蛇篓,掐着蛇头把它提了出来。 见到那刚出生不久的青色幼蛇,阮叶蓁瞬间双眼发亮。 眼见着谢瑾澜把小青蛇藏于枣树上不起眼处,又不知用了何物使得它无法离开,阮叶蓁更是欣喜:“谢瑾澜,你真是个好人。” 从树上轻松跃下的谢瑾澜神色颇是无奈:“你这都是第几回说我是好人了?就没有新鲜一些的说辞了吗?” 阮叶蓁俏皮的眨了眨眼:“可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嘛,我就是想谢谢你。”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眉心微拧:“这要是有人爬上去摘枣子,会不会被它咬伤?” 谢瑾澜给了阮叶蓁一个安心的眼神:“连你都能想到的问题,难道我会忽略吗?这个角落,一般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况且,它嘴里的牙齿已经被我尽数拔光了。” 顿了顿,他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倘若你当真想要谢我。往后如若无事,就别出现在我眼前。如非必要,就别在我面前开口。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了。” 阮叶蓁很是不满的鼓了鼓腮帮:“谢瑾澜,你别得了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再说,你当本姑娘很愿意在你身旁晃悠,费那些口舌吗?” 谢瑾澜眉眼一挑:“哦?既是如此,还请姑娘说到做到。” 阮叶蓁一噎:“我......我......哼......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见阮叶蓁幼稚的把脸撇向一边,谢瑾澜无声失笑,随即道:“姑娘,你这一日有何收获?” 说起这个,阮叶蓁也不再跟谢瑾澜置气了,满脸忿忿的看着他:“真不知道那小女孩造了什么孽,竟是投生到了这么一户人家!” 而后她把今日在李铁柱家的所见所闻,半点不漏的讲述给了谢瑾澜听。 谢瑾澜闻言,沉思片刻后,道:“那李小丫,可有何异常?” “异常?”阮叶蓁皱眉苦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那小女孩只管埋头干活,一个字都不曾说过,跟个哑巴似的。” 阮叶蓁突的一顿,小心翼翼的开口:“李小丫,是个哑女吗?” 谢瑾澜却是摇头否认:“据陈主簿所呈上来的信息所言,这李小丫只是甚少开口而已。” 不是哑女,却似哑女。 阮叶蓁心中对李小丫的怜惜更甚。 谢瑾澜好似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对面之人:“你可曾仔细看过李小丫的脸?” 阮叶蓁一愣:“她一直低垂着脑袋,我也只见着她的侧脸,倒是并未瞧过她正脸的模样。” 谢瑾澜微微颔首,道:“所以,就算李小丫当真面色有异,你也未曾注意到,可对?” 阮叶蓁瞬间支吾了起来:“我......我......她......” 片刻后,她很是羞愧的低下了脑袋:“对不住,此事是我不曾思虑周全。”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怪罪她的意思。 顿了顿,他转而说起了其他事:“往后如若无事,我不会再在夜晚来此。” 阮叶蓁表示明白:“有小白陪我就行,你多番来此,万一被人看见,反倒是麻烦。” 谢瑾澜一愣:“小白?” 阮叶蓁笑着指了指枣树上方:“是啊,就是你方才送我的小青蛇。” 谢瑾澜失笑:“为何是叫小白?” 阮叶蓁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它全身皆青,没有一处是白色的。就像我的小青。” 谢瑾澜倒也没觉得这般言论有何不妥之处。喜欢养蛇本就是不一般的喜好,如此新奇的理论,倒也可以接受。 悄无声息的回了李大牛家,谢瑾澜把蛇篓放回了厨房原处。而后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简单的把脸冲洗一番后,这才不声不响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见到谢瑾澜,墨砚面上的神情顿时一松:“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谢瑾澜抬手轻敲了墨砚的额头一下,笑道:“不是让你先睡了吗?” 墨砚佯装吃痛的捂住了额头,颇为幽怨的看着他:“大人不曾回来,墨砚怎敢先行睡下?” 谢瑾澜行至衣柜前,拉开衣柜后,从包袱中取出藏好的墨条与里衣,返身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如今我已安然归来,你可安心睡了?” 墨砚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安心倒是安心了,只是大人可否告知墨砚,如这两日般入夜后单独行动,大人还需多少时日?” 谢瑾澜瞪了墨砚一眼,却是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随即他轻笑了一声,道:“如无意外,今日应当是最后一日了。如此,你可是完全放心了?” 墨砚靠近谢瑾澜,看着摊开在梳妆台上的里衣,很是不解的看着他:“大人,您为何突然对此次案子如此上心?” 谢瑾澜动作一顿,脑中不由得回想起阮叶蓁鼓着腮帮怒瞪着他的模样,失笑的摇了摇头:“为了还自己一个清净。” 墨砚闻言,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谢瑾澜却是没有想要为他继续解惑的打算:“你早些睡吧。” 墨砚颔首称是,刚要转身,却是想到了什么:“大人,墨砚备了些清水在床底下。”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墨砚不再多说什么,在早已铺好的地铺上躺好,面带笑意的闭上了双眼。 看了看里衣上写下的那些线索,谢瑾澜又抬手写下了今日所发现的一些疑点。 李铁柱家的麻布......李小丫的异样…… 放下墨条,看着自己所罗列出来的各种信息,谢瑾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这谜团,似乎是越解越多了…… 第33章 查验结果(加更) 第二日一早,早饭过后,由谢瑾澜陪着李有才出去串门子,墨砚独自一人留在家中。 片刻后,两人就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处。 抬眼望去,只见大门敞开,院中早已三三两两坐了不少的中年男子与妇人。 他们一见到李有才与谢瑾澜,赶紧招呼着他们进来。 待谢瑾澜扶着李有才坐下,就有人笑着开了口:“大牛他爹,这小伙子就是你昨儿个说起的金蓝吧?长得可真俊俏!” 李有才下巴微抬,面露得意之色:“那是,也不瞧瞧这是谁家的小伙子!” 话落,李有才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谢瑾澜赶紧起身轻拍着他的后背,脸上是明晃晃担忧:“表姨夫,你听着就行了。有什么话想说的,你给我使个眼色,我来替你说。” 李有才止住了咳,拉过谢瑾澜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人见了,不由得纷纷打趣了起来: “呦,大牛他爹,你这表侄子可真是孝顺。” “就是就是,亲儿子也就这样了吧。” “我家那臭小子,能有一天不气我就不错了。” …… 这时,其中一身形微胖的大娘看着谢瑾澜,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成亲了没啊?” 谢瑾澜闻言,脸色一红,有些支吾的开了口:“二……二十了……尚……尚未……成亲……” 另一矮小些的大娘接着问:“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谢瑾澜的面色更加红了一层,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没有……” 先前开口的那大娘瞬间双眼一亮:“小伙子,要不要我给你保个媒?”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小伙子长这么俊俏,这媒一准儿能保成。” “大海他娘,咱们院子里的这些人,可都是见证人。你这到时候拿了媒人红包,可得请大伙儿吃顿饭。” “小伙子,对姑娘有啥要求尽管跟大海他娘说,别不好意思。” …… 往后几日,皆是谢瑾澜陪着李有才各家串门。 很快,李家村大多数人家都知道李大牛家来了两兄弟。特别是年长的那个,俊俏的很!而且还没有成亲呢! 不少姑娘因着好奇,都结伴着偷偷的在远处看上一眼。 有些大胆的,更是直接上前搭话。 只是在打听了谢瑾澜的家境之后,不少姑娘都打起了退堂鼓。 这人长得好看,平日里多看几眼就成,总不能当饭吃啊。虽说读过十几年的书,但什么功名都没考到手,有啥用? 听说现在打算跟着李大牛学做木匠。那等他学出一些成绩之后再说吧。 大海他娘和李四媳妇钱氏,本以为给谢瑾澜保媒,是件极其简单的事。 哪成想,这些姑娘平日里总是在谈论哪家的小伙子长得好看,想要嫁给那样的男子之类的话语,原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想起自己曾拍着胸脯对谢瑾澜说过的那些话,钱氏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总不至于没一个姑娘愿意嫁给这小伙子的! 钱氏这般想着,开始留心观察起村里头的那些小姑娘们。 至于大海他娘,倒是歇了这个心思。 当初本就是随口一说,就算这媒保不成,也坏不了两家的交情。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 这天中午,谢瑾澜墨砚李有才三人刚吃完午饭,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了!” 墨砚高声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开了门。 待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墨砚微微一愣:“陈主簿?” 陈主簿微微颔首,随即朝门内望了望,低声道:“大人可在?” 墨砚笑着回了一句:“在的。” 而后侧身让陈主簿入了屋。 “墨砚,是谁来了?” 这时,谢瑾澜搀扶着李有才来到了前院。 看到来人是谁之后,谢瑾澜脚步一顿:“子钰?你这是来寻我的?” 陈主簿上前几步,眼中带有几分喜色:“衍之。” 李有才眯着眼打量了陈主簿一番,而后看向谢瑾澜:“金蓝啊,这人是谁?” 谢瑾澜笑道:“表姨夫,这位就是临安县的陈主簿,我跟你提过的,我们曾是同窗。” 而后他看向陈主簿:“子钰,这位是我的表姨夫,你叫他有才叔就行。” 陈主簿微愣,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面上的讶异之色,对李有才微微颔首:“有才叔。” 李有才连连摆手:“哎呦,这我老头子可不敢当。该是我给大人行礼才是。” 李有才说着,就着谢瑾澜的手,缓缓弯下了膝盖。 谢瑾澜朝陈主簿使了个眼色。 陈主簿立马伸手托住了李有才的双臂: “我与衍之有着同窗之谊。有才叔也算是我的长辈了,不必如此多礼。况,我今日前来,只是以友人的身份来找衍之的。” 李有才见陈主簿说的不是客套话,也就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 “表姨夫,我跟子钰有些私话要讲,你就先回屋歇一歇吧。” 谢瑾澜说着,看向早已站在李有才身旁的墨砚:“墨砚,你扶着表姨夫回屋吧。” 墨砚笑着应下:“大哥,你跟陈主簿慢慢聊。” 待李有才那屋的门一关,谢瑾澜笑看着陈主簿:“可是我让你查的那两件事情,有着落了?” 陈主簿点了点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下官缠着林仵作好些时日,可算是盯着他把东西查验出来了。” 想起林仵作的性子,谢瑾澜不由得揶揄的看着陈主簿:“想必这几日,你挨了他不少骂吧?” 陈主簿面色微红,眼中却满是坚定:“只要对此次杀人案有所帮助,就算再挨林仵作几日骂又如何!”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所以,林仵作的查验结果为何?” 陈主簿正了正脸色,道:“据林仵作多番查验,那褐色异物中,除了些许泥土外,还掺杂了两种其他东西。” 顿了顿,陈主簿接着道: “其中一种,是布屑。与李宝儿口鼻中所发现的麻布屑,应当是出自同一块麻布。至于另一种……是人的皮屑。” 谢瑾澜眉心微拧:“人的皮屑?” 第34章 不能安心 陈主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皮屑。下官推测,应当是那李宝儿挣扎之时,意外抓破了凶手的皮肤。” 谢瑾澜略一沉思,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应是如此。而且这伤口,应当是在凶手的手背,或者手臂处。” 陈主簿先是一喜,随即一忧:“如若凶手伤在手背处,这倒是不难查看。如若伤在手臂处……” 谢瑾澜却是笑着拍了拍陈主簿的肩膀:“如今能有此收获,已经是不错的进展了,不可操之过急。” 陈主簿依旧皱着眉头:“也不知这凶徒的动机为何,如若此人并未打算就此罢手,那……一日未曾抓到此人,下官一日不能安心。” 谢瑾澜摇头失笑:“陈主簿,你啊,就是思虑过重,小心未老先衰了。” 陈主簿不赞同的看着谢瑾澜:“大人,人命关天,您怎可如此不放在心上?” 谢瑾澜却并没有生气:“陈主簿,如你这般重视案子,可曾有意外的收获?” 陈主簿瞬间哑然。 谢瑾澜微微挑了挑眉,道:“有时候放松一些,或许能够发现曾经未曾查出的细枝末节。” 陈主簿顿时面露愧色:“大人,是下官小人之心了。如若大人当真不放在心上,又怎会住在此处?”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道:“那三人的不在场证明,结果如何?” 陈主簿面露严肃之色: “那一日,李大牛在码头搬运货物,直至黄昏才回了李家村,期间一直有人可以为他作证。 而那钱氏,虽说那日一直在与村中的妇人闲聊。但午时前后,她独自一人回了家,声称是回家做饭。但,并无人能证明,她当时是否直接回了家。或是回家做了饭后,有无去了其他洞房。 至于杨寡妇,也有不少村民能为其作证。但她与钱氏一样,午时前后,也是一人回了家。” 顿了顿,陈主簿面上泛起了窘迫之意:“大人,是下官先前并未调查清楚,这才有了错误的信息。” 谢瑾澜并未怪他:“陈主簿先前并未遇过这样的案子,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谢瑾澜这么一说,陈主簿反而更加羞愧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送走了陈主簿之后,谢瑾澜换上了另一副温和无害的笑脸,而后敲开了李有才的房门。 李有才一脸期盼的看着谢瑾澜:“金蓝啊,那陈主簿找你啥事啊?是不是......是不是那案子......” 话未说完,李有才又咳嗽了几声。 谢瑾澜在李有才的身边坐下,有些为难的开了口: “表姨夫,子钰他确实是因为案子的事情来找我。只是这事儿......凶手还没抓到,案情的细节不能往外传。” 李有才虽是有些失望,但也理解的点了点头:“陈主簿能把这些机密的事情告诉你,已经是难得了。咱也不好让他难做人。” 许是不忍让李有才太过难受,谢瑾澜稍稍的透露了一点: “不过表姨夫放心,这事儿跟大牛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就能还大牛哥一个清白了。” 李有才闻言,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你大牛哥的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的很。不过知道他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我这心里头也踏实了。” 谢瑾澜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表姨夫,听你这话的意思,大牛哥是做了什么?” 李有才身子一僵,但很快就开始打起了哈哈:“他能做些啥啊?每日早出晚归的干活,想干啥也没这个时间啊。” 话落,他又开始咳了起来。 墨砚起身轻拍着李有才的后背。 在李有才看不见的角度,墨砚与谢瑾澜交换了一个眼神。 待李有才缓匀了呼吸,墨砚随之落座,轻轻拉过李有才的右手。只见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严肃: “表姨夫,大牛哥要是做了什么,你最好如实告诉大哥,再让大哥告诉陈主簿。如若这里头有关于案子的线索,你这么做,就是妨碍衙门办案了。” 李有才却还是不愿说出实情:“不是说这案子跟大牛没有关系吗?那事儿说不说的,有啥子关系?” 谢瑾澜看了墨砚一眼,墨砚接着劝说李有才: “表姨夫,话不是这么说的。大牛哥虽是跟这个案子无关,但是你又怎么知道,那件事对案子没有帮助呢? 或许有时候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也会有相通的地方呢?难道你不想,早日找到这个凶手吗?” 见李有才面色有些松动了,墨砚再接再厉: “再说了,要是这事儿真的对案子有所帮助,县太爷说不准会对大牛哥嘉奖一番呢。县太爷的嘉奖,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这说出去多让人羡慕啊。表姨夫你说是不?” 一听到对自家儿子有好处,李有才也不再隐瞒什么了: “就是在发现李宝儿尸体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大牛慌慌张张的回来,不知道干了啥。” 听到是这件事,谢瑾澜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表姨夫,那你知道,大牛哥是去干了什么吗?” 李有才摇了摇头:“这我哪里晓得?但我知道大牛他一定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有才突的抓住了谢瑾澜的右手: “金蓝,在发现李宝儿尸体前一天的清晨,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我溜达回来的时候,看到村里的杨寡妇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我家。你说,是不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什么坏事,找你大牛哥求助来了? 你大牛哥这人虽然看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实际上,他这人热心肠的很。只要有人找他帮什么忙,除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会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 这么一长串话下来,再加上说的急了些,李有才瞬间咳嗽的厉害。 生怕李有才会咳得背过了气去,墨砚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宽慰: “表姨夫,你别担心。你都说了,大牛哥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跟案子没什么关系,就算他真的帮了杨寡妇什么,也一定不是什么坏事。没准儿,只是杨寡妇家里有什么事呢。” 第35章 被调戏了(加更)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李有才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没见过那杨寡妇,所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杨寡妇啊,在我们李家村,名声差的很。 五年前,杨寡妇的丈夫跟着人出海捕鱼,意外去世了。这丈夫才死了一个月不到,她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整日里跟村里的汉子眉来眼去的,很是不安分。 我就怕你大牛哥一时被那女人迷了心窍,帮着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想到自家儿子会被那名声烂大街的杨寡妇迷得团团转,李有才一个气不顺,又开始咳了起来。 待李有才缓过了气,谢瑾澜问了一句:“表姨夫,那天之后,你还有看到大牛哥跟杨寡妇来往吗?” 李有才眉心一皱:“这倒是没有。我估摸着,是那杨寡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把你大牛哥丢在了一边。” 谢瑾澜紧接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等大牛哥回来,我打听打听,看他跟杨寡妇有什么秘密?” 李有才的脸上瞬间染上了笑意,但很快,他又颇为担忧的看着谢瑾澜: “大牛脾气直的很。要是你提了这事儿,让他不高兴了,他可能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还有,要是他知道是我跟你说的这些......” 谢瑾澜却是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表姨夫放心,我不会问的这么直接。也不会跟他说,是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的。” 李有才这才安下了心。 待墨砚陪着李有才出去串门子之后,谢瑾澜回到房间,在里衣上写下了新发现的线索。 人的皮屑......手上抓痕......鬼鬼祟祟......找上李大牛...... 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梳妆台面,谢瑾澜在脑中把所有的线索快速的串联在了一起。 倘若如先前所推测的那般,李宝儿是在失踪当日,就在家中遇了害...... 李宝儿年仅一岁半,遇害之时还发着高烧。那他这手上的力道,一定是大不如寻常。 这般小的孩童,力气本就比不上大人。如此情况之下,他还能抓破凶手的皮肤。想必这人必定不是如李大牛这般,皮糙肉厚的壮汉。 那这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女子了。 种种迹象,再加上那日与钱氏的一番交谈,基本上可以排除钱氏的嫌疑了。 如此一来,这杨寡妇,就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了...... 这般想着,谢瑾澜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杨寡妇’这三个字上。随即,他眸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据陈主簿的调查所言,这杨寡妇平日里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村里种地的地方。 据杨寡妇自己所说,因为那里是村里的汉子出没最多的地方。她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喜欢扎在男人堆里...... 因着习武,谢瑾澜的各处感官都比常人要来的敏锐一些。 因此还没到地方,他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嬉笑声。 稍稍走近一些,定睛一看,谢瑾澜就看到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只见她如花蝴蝶一般,在田坎上不停的穿梭着,不时的朝那些汉子抛个眉眼。 无需多说,在李家村行事这般出格的,除了杨寡妇,就别无他选了。 随着谢瑾澜的越走越近,杨寡妇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媚笑着扭着腰肢朝着谢瑾澜的方向走去: “呦,这么俊俏的小哥打哪儿来啊?小女子怎的从未见过?” 无论是那些偷瞄着杨寡妇的汉子,还是如防狼一般防着杨寡妇的妇人,视线瞬间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杨寡妇行至谢瑾澜跟前,打量谢瑾澜的视线很是露骨。 这样的眼神,让谢瑾澜瞬间红了脸,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杨寡妇见此,用帕子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了笑,随即道:“小哥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精,不会把你给吃了的。” 这时,附近一块田地里的年轻妇人朝杨寡妇喊了一声: “这是李大牛的远房表弟,现在就住在李大牛家。人家可是读过十几年书的文化人,最是看不起你这样的女人!” 杨寡妇脸色微微一僵,而后侧脸笑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妇人: “你又不是这位小哥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知道他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 不去看那妇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杨寡妇朝谢瑾澜抛了一个媚眼:“小哥,你看不起小女子这样的女人吗?” 谢瑾澜手足无措,不敢直视杨寡妇,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位......嫂子......你......你能别......别这么......说话吗......” 杨寡妇却是似嗔似怨的瞪了谢瑾澜一眼: “小女子最是不喜人家唤我嫂子了,难听的很。我虽是嫁过人,但我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唤我一声姑娘如何?” 谢瑾澜微垂着脑袋,轻轻摇了摇头:“不.....不可如此......” 杨寡妇面露失望之色,但却很快又娇笑了起来:“小女子今年二十有三,不知小哥今年多大?” 谢瑾澜声如蚊蝇:“二十了。” 杨寡妇不确定的重复了一声:“二十?” 谢瑾澜微微颔首。 杨寡妇媚眼如丝的看着谢瑾澜:“原来小哥小我三岁呢。既然你不愿唤我一声姑娘,那唤我一声杨姐姐如何?” 谢瑾澜神色很是为难。 杨寡妇语气瞬间变得幽怨了起来:“莫不是,小哥一定要叫我嫂子吗?” 谢瑾澜连连摆手,而后十分艰难的唤了一声:“杨......杨姐姐。” 杨寡妇高高兴兴的应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那往后就是我半个弟弟了。以后常来姐姐家里坐坐,姐姐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好好招待’这四个字,杨寡妇放慢了语调,说的别有深意。 待杨寡妇扭着腰肢离开此地后,有好心的年轻妇人过来提醒谢瑾澜: “小伙子,那杨寡妇在我们村可是出名的很!她整日四处勾搭男人,十分的不安分,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谢瑾澜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多谢嫂子提醒,我晓得的。” 妇人接着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来这里干啥呀?你家大牛哥又不在这里?” 第36章 又送钱了 谢瑾澜定了定神,朝妇人温和一笑:“嫂子,我是来找铁根哥的。” 妇人很是诧异:“李铁根?” 随即压低了声音:“前些时候那个死了儿子的李铁根?” 谢瑾澜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闷闷的:“嗯,就是他。” 妇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不合时宜,颇是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而后往不远处一指:“在那儿呢!李铁根和他婆娘,还有小丫都在他们自家的田里呢!” 谢瑾澜往那处一看,果然看到三个身形不一的身影。而后回头朝妇人道了一声谢。 妇人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许是因为先前说错了话,妇人也不欲多言,直接回了自己的那块田地,拿起镰刀接着割稻。 谢瑾澜行至李铁根家田地前的田坎上站定。看着背对着自己,毫无形象的坐在田里的两人,他高兴的朝他们挥手打了个招呼:“铁根哥,嫂子。” 正在弯腰割着稻谷的李小丫,闻声动作一顿,偷偷的转头往声源处望去。 迎上李小丫的视线,谢瑾澜蹲下身子,朝她温和的笑笑:“你是叫小丫吧?” 李小丫却是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瞬间回过了身,继续手中割稻的动作。 谢瑾澜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招小女孩的待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对于前几日给自家送钱的冤大头,李铁根夫妻不但不会给他脸色看。反而还十分乐意看见他。 林氏抬头看着谢瑾澜,调侃了他一句: “我说那杨寡妇方才又在勾搭哪个小伙子呢!原来是金蓝小兄弟啊!不过小兄弟长得这么俊俏,也难怪那女人会看上你了。” 谢瑾澜瞬间涨红了脸:“嫂子......这......这话不可乱说!” 林氏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那杨寡妇的不安分,是我们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这怎么就是我乱说了?” 眼见谢瑾澜的面色更加红了一层,却是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反驳的模样。李铁根赶紧朝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收敛一些,不要把人吓跑了。 林氏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笑着跟谢瑾澜打起了哈哈: “不过那杨寡妇怎么样,是她的事。小兄弟不要理会她就是了,省得到时候村里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嫂子说这些,也是为你着想,你可别想歪了什么。” 谢瑾澜的神色这才恢复正常,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嫂子的好意。” 李铁根有些疑惑的看着谢瑾澜:“金蓝兄弟,你是特地来这儿找我的吗?” 谢瑾澜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听人说,你在这里收稻,这才寻着来的。” 莫非又是送钱上门来了? 一想到这点,李铁根瞬间双眼发亮的看着谢瑾澜,而后起身热情的把他拉到自己的田里:“来来来,有啥事过来慢慢说。” 抱过一堆已经拍打过的稻杆铺在田里,李铁根拉着谢瑾澜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而后看向林氏:“你去看着小丫,可别让她偷懒了。” 林氏警告的瞪了李铁根一眼,而后起身朝李小丫走去。 李铁根心底不由得一颤,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看着谢瑾澜手臂上沾染上的泥渍,李铁根有些讪讪的挠了挠脸颊: “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不过我看小兄弟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一定不会跟我这个粗人计较的,对吧?”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一点泥渍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回去洗一洗就干净了。铁根哥,你也不用这么见外的叫我金蓝兄弟,直接叫我金蓝就行了。” 李铁根笑着应了:“金蓝。” 看着默不作声弯腰割稻的李小丫,和站在她身旁骂骂咧咧的林氏,谢瑾澜不解的看着李铁根: “铁根哥,小丫还这么小,这田里的活儿怎么都让她一个人干了?你们不去帮帮她吗?” 李铁根顿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当然不是她一个人在干。只是我跟你嫂子先前忙累了,这才停下来歇一会儿。” 看着呼吸平缓,身上又无多少泥渍和汗水的李铁根,谢瑾澜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对不住,是我误会你跟嫂子了。” 李铁根大手一挥,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想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谢瑾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抠着自己的手指:“铁根哥,那日从你家买的枣子,我早就吃完了。今日,我又嘴馋了,想要......” 李铁根心中暗乐:果然是送钱来的!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想买枣子,直接去我家就行了。为啥特地跑到这里来找我?” 谢瑾澜手上动作一顿,脸色微红: “那日,铁根哥你特地给我摘了两颗最甜的枣子。所以我想着,这次能不能请你帮我,把树上的枣子摘下来?” 李铁根十分爽快的答应了:“那有啥问题!” 随即他又有些为难的看着谢瑾澜,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而后朝李小丫和林氏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我要丢下这田里的活计,怕是......” 谢瑾澜瞬间明白了李铁根的意思:“铁根哥你放心,除了这买枣子的钱,我再多给你五文钱作为补偿。” 而后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铁根:“铁根哥,我也没多少银钱,这么点儿,你不会嫌少吧?” 李铁根皱眉思索了一番,随即一拍大腿:“算了,谁叫你是我兄弟呢,五文钱就五文钱,这忙我帮了!” 谢瑾澜顿时面露感激之色:“铁根哥,你人真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铁根十分豪爽的挥了挥手:“大家都是兄弟,你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走吧,回我家摘枣子去。” 谢瑾澜跟着起了身,笑着应了一声:“嗯。” 李铁根好似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让谢瑾澜在原地等一等。 而他走到林氏身边,以手挡耳朵,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只见林氏顿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而后跟着李铁根来到谢瑾澜的面前: “小兄弟,听我家铁根说,你又想吃我家的枣子了?那你跟铁根两人赶紧回去吧,可不能让你一直眼巴巴的惦记着。 你放心,我家铁根保准儿给你摘树上最好嘴甜的。让你吃了,下回还想着来我家摘。” 第37章 陈氏秘密(加更) 似是在为自己这般贪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谢瑾澜腼腆的笑了笑:“多谢嫂子。” 林氏胖手一扬:“嗨,这有啥子好谢的!” 惦记着谢瑾澜荷包里的铜板,李铁根上前一步:“那我就先带金蓝兄弟回去了。” 想到李铁根跟她说的,那三个铜板的辛苦费,林氏十分痛快的就让两人离去了。 一回头,看到李小丫那瘦弱矮小的身影,林氏顿时横眉竖眼:“死丫头,动作麻利点!是不是想偷懒啊?我告诉你......” 在看到谢瑾澜的第一眼,张氏的脸色并不太好:是不是这小子发现被坑了,现在回过头想要拿回那几个铜板了? 但在得知他是来买枣子的时候,张氏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你这孩子就是识货,来来来,赶紧在厨房先坐着。” 而后她看向旁边的李铁根:“铁根,赶紧去摘枣子!记住了,要摘那又大又甜的!” 李铁根笑嘻嘻的应了:“娘,你就放心吧!” 进了厨房坐下,谢瑾澜一抬头就看到在后院劈柴的陈氏,以及跟在她身旁的阮叶蓁。 谢瑾澜瞬间恍然:难怪没在李小丫身边看到这位姑娘。 随即他眉心微拧:这人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不远处的阮叶蓁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和张氏交谈着的谢瑾澜。 她的心中不由得一喜,快速飘到了谢瑾澜的身旁:“谢瑾澜,是案子有所进展了吗?” 谢瑾澜不着痕迹的轻瞥了她一眼。 阮叶蓁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开来: “我可没有阳奉阴违。昨天晚上,我发现了陈氏的一个大秘密。只是我今早去找你的时候,你并不在李大牛家。 所以我就回来,继续盯着她。本来还想着一会儿再去找你呢,没成想,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谢瑾澜一边笑着听张氏的吹嘘,一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阮叶蓁的话语。 待阮叶蓁话落,他又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阮叶蓁眼中浮现几分不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是让我直接说秘密的意思吗?” 谢瑾澜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想起昨晚看到的情景,阮叶蓁的胸腔顿时聚起了一团怒火,不由得恨恨的瞪了不远处的陈氏一眼: “先前我一直以为,陈氏没有为李小丫出头的行为很是懦弱,但终究也是一个可怜人。可谁曾想到,她竟是那样一个恶毒的女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昨晚,阮叶蓁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白在树干上左右游走的时候,一丝动静突然从树下传入她的耳里。 循声望去,只见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大晚上的,谁会来这里? 带着这样的疑问,阮叶蓁飘到了树下。 借着月光,阮叶蓁这才看清了两人是谁! 陈氏带着李小丫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她觉得自己的女儿白日里受了太多的委屈,想要弥补些什么? 这般想着,阮叶蓁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喜色。 只是下一刻,陈氏的所作所为让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陈氏一改往日里唯唯诺诺的神态,面上多了几分凶神恶煞之态。 只见她抬手毫不犹豫的在李小丫身上狠狠的掐着。 李小丫因为疼痛,时不时的瑟缩一下。可她却是紧抿着嘴唇,连一丝闷哼声都不曾从她嘴里溢出。她的神情麻木,没有半分想要躲避反抗的意思。 看这模样,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半响,被惊呆了的阮叶蓁才回过了神,朝着陈氏大喊: “住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小丫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了手!是你婆婆给你气受,你发泄在一个无辜小女孩身上,算什么本事!” 只可惜,她的声音,并不能传到陈氏的耳里。 看到陈氏因为掐累了而停下手中的动作,阮叶蓁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这口气完全松下,陈氏抽出藏在腰间的一根柳枝,狠狠的抽打在了李小丫的身上。 许是怕会惊动他人,陈氏全程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安静的枣树下,只余柳枝抽打在李小丫身上时,所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一旁的阮叶蓁只能咬牙眼睁睁的看着,半点忙都帮不上。 看着陈氏脸上扭曲的快意,看着李小丫双手护脸,闷不吭声,好似麻木了一般的模样。 阮叶蓁只觉得鼻子发酸,双眼发涩。泪水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时此刻,她无比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听了阮叶蓁义愤填膺的述说之后,谢瑾澜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不远处,任劳任怨的陈氏身上。 张氏丝毫没有察觉到谢瑾澜的异样,依旧在夸夸其谈。 心中波动的情绪缓和了些许之后,阮叶蓁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瑾澜,你说陈氏会不会是杀害李宝儿的凶手?你看,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如此狠下心肠。难保会因为自家婆婆的偏颇而生了怨恨,从而犯下大错。 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倒是从未听过陈氏开口说话。要是她能开口,哪怕是说一个字,我也能确定她是不是凶手了。” 谢瑾澜闻言,心中微疑,面上却是毫无异色。随即他眼带笑意的打断了张氏的话语:“婶子,怎么不见铁柱哥?”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担忧:“难道铁柱哥的病,还没好吗?” 张氏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他的病早好了!只是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吧?我们家这么穷,没钱一大家子可怎么过!所以养了几天身子后,我就让他去镇上找活计了。”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的提起:“看嫂子身形这般瘦小,这力气倒是挺大的。” 张氏看了眼正在劈柴的陈氏,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她也就这点用处了。嫁进来十来年了,就给我们铁柱生了个赔钱货。” 一旁的阮叶蓁很是不满的看着张氏:“对女子这般看不上眼,你怎么不厌恶你自己呢?” 第38章 张氏主意 谢瑾澜不知道该如何接张氏的话,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张氏也没想谢瑾澜附和自己什么,接着长吁短叹的抱怨: “金蓝啊,你是不知道啊。这铁柱媳妇不能为我们老李家生个带把的,这已经够让人不喜了。她还成日里气我这个当婆婆的! 你看看她那一脸倒霉样!多看她一眼我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这平日里走路也是没声儿的,婶子我可没少被她吓到.......” 似乎是看出了谢瑾澜的不自在,张氏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 “瞧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你一个还没成亲的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 谢瑾澜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婶子,你也知道我还没成亲?” 张氏打趣的看着谢瑾澜:“那是,都说我们李家村来了个叫金蓝的俊俏小伙子,家里还没有一个贴心的媳妇呢!” 谢瑾澜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怕是等我哪一日离开了李家村,也依旧娶不到媳妇。” 张氏顿时起了兴趣:“这话咋说的?” 谢瑾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村里头的姑娘在知道我家里穷,读书那么多年都没考个功名回来,下面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弟弟的时候,都......” 谢瑾澜的未尽之语,张氏立马就给整明白了。可她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咋回事儿呢,就这点小事而已!总会有姑娘看到你的好的。” 谢瑾澜却是十分失落的摇了摇头:“婶子,你不用安慰我了。” 张氏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感兴趣的看着谢瑾澜:“金蓝,你先跟婶子说说,你要是娶媳妇,能拿出多少彩礼钱?” 谢瑾澜脸色微红:“我娘说了,要是真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下半辈子肯跟着我吃苦。这彩礼钱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凑出来,不会比别人家少的。” 张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金蓝,婶子这倒是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谢瑾澜双眸一亮,很是期待的看着张氏:“婶子,你真有法子?” 张氏朝谢瑾澜招了招手:“金蓝,你靠近一些。” 谢瑾澜依言往张氏那边挪了挪。 张氏以手挡耳,在谢瑾澜耳边一番低语。 阮叶蓁虽然想知道李大娘会对谢瑾澜说些什么,但自小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那般无礼不雅的举动。 尤其是在谢瑾澜能看见她的情况下。 也不知张氏究竟说了些什么,谢瑾澜顿时瞳孔微缩,露出一副难以相信的神色。 说完之后,张氏身子挪回原位,笑眯眯的看着谢瑾澜:“金蓝啊,你看婶子这主意怎么样?” 谢瑾澜连连摆手,脸上是满满的抗拒之色:“婶子,这万万不可!” 张氏撇了撇嘴,道:“有啥不可的?难不成,你看不上我们家小丫?” 阮叶蓁闻言,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丫?谢瑾澜,这怎么跟小丫扯上关系了?” 谢瑾澜很是为难的看着张氏: “婶子,不是我看不上小丫。只是......你看我都二十来岁了,小丫才多大?这......这说出去让人笑话。” 张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有啥可笑话的?我听说镇上的王员外,都快五十了,还纳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小妾呢。” 谢瑾澜神色有些着急:“这怎么能一样呢?” 张氏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哪里不一样了?他们还差了三十多岁呢!” 见这点说不通张氏,谢瑾澜换了一个说法:“这太委屈小丫了。何况,铁柱哥跟嫂子想必是不会同意的。” 张氏给了谢瑾澜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赔......那小丫头有啥可委屈的?进了你金家的门后,你多疼她一些就是了。至于铁根他们夫妻俩,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这个家里,还是我这个当娘的说了算的。” 谢瑾澜依旧紧紧的皱着眉头:“我把小丫当晚辈看待的,这童养媳......” 一旁的阮叶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口催促着谢瑾澜:“谢瑾澜,你快些答应李大娘。” 谢瑾澜不着痕迹的看了阮叶蓁一眼。 张氏还在劝说:“金蓝啊,你也看到了,小丫这孩子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很,还会做很多家务活。这带回去做童养媳,你不会吃亏的。” 谢瑾澜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动:“可是我娘那边......我不好交代......” 张氏见这事有戏,赶紧说道:“这有啥不好交代的?要是我啊,知道儿子来一趟李家村,就多了这么一个童养媳,做梦都得笑醒!” 谢瑾澜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真的吗?我娘她真的会高兴?” 张氏一拍大腿,道:“金蓝,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婶子我是过来人,知道当娘的都是咋想的。” 阮叶蓁却是不满的瞪了张氏一眼: “这位大娘的心肠怕不是黑色的吧?为了这些许的彩礼钱,一点也不带犹豫的卖了自己的亲孙女,还生怕别人不愿意!” 谢瑾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似是被张氏说服了:“婶子,这事儿你能先别说出去吗?包括铁柱哥他们?等我要离开李家村的那天,再说此事如何?” 张氏哪有不应的:“放心,我的嘴可严实着呢!” 顿了顿,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瑾澜:“只是这彩礼钱,金蓝你看,是不是该先交个定金?” 谢瑾澜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只是,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银钱。改天再补上行不?” 张氏有些犹豫了。 谢瑾澜一副被伤到心的模样:“婶子,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张氏想也不想就开口反驳了:“哪儿的话!金蓝你的人品,婶子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这没凭没据的,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谢瑾澜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事简单。大牛哥家的隔壁住了一个读书人,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向他借个笔墨纸砚用一下。明儿个一早,我就把字据送过来。婶子你看如何?” 张氏顿时眉开眼笑:“这感情好!金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往后要是再有人给你说媒,你可不能答应啊!” 第39章 不想撒谎(加更) 谢瑾澜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君子无信不立,我好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张氏虽是有些听不明白,但谢瑾澜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金蓝,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娘,啥一家人啊?” 这时,李铁根捧着三十多个枣子进了厨房,恰好听到了张氏所说的最后几个字。 张氏眼珠一转,而后抚掌笑道:“我在说金蓝呢。我让他往后一定要常来咱们家串门,我们可都把他当一家人呢。铁根你说是不?” 李铁根把枣子往桌上一放,点头附和:“娘说的对。” 随即他看向谢瑾澜:“金蓝啊,别觉得会给我家添麻烦,以后可得常来啊!” 谢瑾澜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激的看着两人:“婶子,铁根哥,你们人真好。”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枣子上,面上不由得一惊:“铁根哥,这枣子是不是摘多了?我只买五文钱的。” 李铁根在谢瑾澜的对面坐下,十分大气的说道:“我专门多摘了一些。” 谢瑾澜连连摆手:“这哪儿成啊!我哪能占这个便宜啊!” 张氏趁机搭了话:“这没啥成不成。刚刚才说了把你当家人呢,这一家人之间,哪有这么斤斤计较的?” 谢瑾澜顿时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回,不用谢瑾澜说些什么,李铁根就十分自觉的找了块破布,把枣子给打包了起来。 卖了枣子的五文钱,被张氏收进了自个儿的腰包。 而那五文钱的辛苦费,在李铁根的眼神示意下,谢瑾澜偷偷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离开李铁柱家后,谢瑾澜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这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深沉。 或许是因为到了秋收的季节,再加上这几日天色好不容易放晴,除去外出做工的人家,大部分人白日里都忙着收割自家的稻谷。 因此这一路上,谢瑾澜并未碰上几个人。 瞥了眼跟在身侧的阮叶蓁,谢瑾澜嘴唇微动:“想办法看看陈氏的手臂上,是否有抓痕。” 先前趁着众人不曾注意之时,他已然观察过,陈氏双手的手背上,虽是有些伤痕,却都不是抓痕。 阮叶蓁先是不解,随即神色顿时有些激动了:“难道说,这是李宝儿留在凶手身上的证据?” 谢瑾澜低低的嗯了一声。 阮叶蓁本要开口应下,但转而想到了什么,苦恼的皱了皱眉:“可是,我要怎样才能看到?” 随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不如让陈氏开口说话来的简单呢。” 谢瑾澜眉心微拧:“你为何能如此确定,只要听到陈氏开口,就能确定她是否为真凶?” 阮叶蓁微微咬了咬下唇,脸上的纠结之色很是明显:“谢瑾澜,你能别问我这个问题吗?我不想对你撒谎。” 谢瑾澜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阮叶蓁面上一喜,随即有些愧疚的看着谢瑾澜:“对不住,只是这事,我还没有做好向你坦白的准备。”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睨了阮叶蓁一眼: “姑娘无需道歉,这本就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记得,回去后想办法查看陈氏手臂上是否有抓痕。” 阮叶蓁小心翼翼的看了谢瑾澜一眼,道: “谢瑾澜,除却沐浴之时,平日里我怕是无法看到陈氏的手臂。但是,夜幕降临之后,我又无法离开枣树周围,去窥探陈氏沐浴。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陈氏在白日里沐浴?”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你自己想办法。” 本是觉得自己有些气弱的阮叶蓁,瞬间被谢瑾澜这副颇为欠扁的模样激起了火气,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瑾澜面上却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瞪我,也是一样的结果。” 阮叶蓁有些赌气的把脸撇向一边。 跟着走了一段路后,见谢瑾澜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阮叶蓁只能无奈妥协:“好吧,那我自己想法子。” 此时,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而过,阮叶蓁瞬间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关于小丫,你打算怎么办?” 谢瑾澜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意味不明的瞥了阮叶蓁一眼:“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姑娘你,让我答应李大娘的要求的吧?” 阮叶蓁一愣,而后讪笑了一声:“好像,确是如此。我当时,只是想让李小丫脱离那地狱一般的家,倒是真没想过该如何安置她。” 谢瑾澜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了。 随即,他波澜不惊的吐出一句:“如若在抓住真凶之前,你还未想到如何安置李小丫,那就当做我未曾答应过大娘什么。” 阮叶蓁瞬间瞪圆了双眼:“你都跟李大娘保证过了,如何能言而无信呢?” 谢瑾澜目视前方,嘴角微微勾了勾: “与李大娘有约定的是金蓝,却不是谢瑾澜。况,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答应你应下此事,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难不成,你还想我养着这小姑娘不成?” 阮叶蓁顿时无言以对,微微咬了咬唇后,道:“是不是我想到如何安置李小丫,你就会带她走?” 谢瑾澜却是说了两个前提:“只要不是让她跟在我的身边,只要不是太过麻烦。” 阮叶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如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谢瑾澜好似不经意的轻轻挥了一下手。 一声轻哼从阮叶蓁的鼻间溢出。 谢瑾澜停下脚步,微一侧脸,已然看不见阮叶蓁的身影。 随即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位姑娘,气性倒是有些大...... 回到李大牛家之后,谢瑾澜发现墨砚与李有才尚未回来。 回到屋内,把枣子随意的放在梳妆台的一旁后,他又拿出里衣与墨条,写下新的线索: 陈氏......虐待...... 放下墨条,谢瑾澜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这嫌疑人又多了一个。而且,陈氏的作案动机,比杨寡妇要更加明确。更何况,陈氏作案的可行性,要比杨寡妇大上许多。 至于先前得到的消息说,那时的陈氏正为两兄弟送饭......焉知她并未去而复返? 或许,林氏会闹肚子,本就在陈氏的计划之内!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案! 或许,李小丫那时在厨房的异样,是因为陈氏在处理那块麻布之时,恰好被她瞧见了...... 第40章 进屋搜查 谢瑾澜手指轻点着里衣,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那位姑娘说,她曾听到有人在厨房边上悄悄拜祭李宝儿。倘若凶手就住在李铁柱的家中,那凶手就无需想方设法进出院子,更不用担心会闹出什么大动静...... 就算心中觉得陈氏的嫌疑要比杨寡妇大上许多,谢瑾澜也并未放弃查探杨寡妇虚实的打算。 有时候,嫌疑大的那人,反而不会是凶手。一切,还要看证据说话...... 透过打开的窗户,谢瑾澜看了看天色,随即收好里衣与墨条,再一次走出了大门。 回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关于杨寡妇的闲言碎语,谢瑾澜从中提取出关于杨寡妇住处的信息。 来到一间看起来又小又破旧的房子面前,谢瑾澜轻轻叩了叩大门。 片刻后,门内并无任何的动静传出。 谢瑾澜眉心微拧,加重了力道,又一次叩了叩大门。 可里头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谢瑾澜打算敲第三次门的时候,隔壁的大门恰巧在此时打开。一身形矮小的年轻妇人挎着竹篮从门内走出。 谢瑾澜几步上前拦住了妇人的去路。只见他笑容温和,抬手指了指杨寡妇的家门,道:“这位嫂子,请问你知道,这间房子的主人家去哪儿了吗?” 侧脸看了一眼谢瑾澜所指的方向,再次把视线移到谢瑾澜身上时,妇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怪异了:“你找杨寡妇?你跟她是啥子关系?” 谢瑾澜微红了脸颊,道:“她算是我的姐姐吧。” 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谢瑾澜一番,直至看得谢瑾澜面色窘迫,这才轻哼了一声,语气不太好的丢下一句: “那女人成天的勾搭汉子,谁知道她这会儿又去哪儿勾搭男人了!” 话音未落,妇人二话不说就越过谢瑾澜往前走去。 没打听出有用的信息,谢瑾澜无法,只得再次返身回到了杨寡妇的屋前。 看似随意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见四下无人,谢瑾澜疾步行至屋外的围墙处。 只见他抬眼往上望了一眼,估算了一下围墙的高度。而后提起一口气,借力越上了墙头,快速翻进了院中。 绕着院子粗粗查探了一番,确认屋内当真无人之后,他才放心的搜查了起来...... 除了杨寡妇的卧房之外,其余各处均被谢瑾澜查探了一番。但,却并无任何的收获。 难道杨寡妇真的无辜? 但这样的想法,也只在谢瑾澜脑中过了一瞬。 还有一处并未搜查,不能如此草率的就下定论。 除了自家娘亲的卧房之外,这还是谢瑾澜第一次进入陌生女子的卧房。 但他却对房中的一切事物没有丝毫的兴趣。 只是,谢瑾澜才刚开始动手搜查,开门声就隐隐传入他的耳里。 只见他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快速来到窗边,悄无声息的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从此处往声源处望去。 就在此刻,他恰好看到杨寡妇关上了大门,朝卧房走来。 谢瑾澜也不慌张,轻轻放下窗户之后,直接跃上了房梁。 杨寡妇一进屋,就坐在梳妆台前,把头上那些张扬的首饰一股脑儿的摘了下来。随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那面带愁容的模样,倒是与谢瑾澜先前所见到的判若两人。 也不知她坐在哪儿想些什么,半响,竟是不曾挪动一下。 突的,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起身来到床边。而后拿开枕头,把枕头下的菜刀往边上挪了挪。随即掀开枕头下的被子,从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物件。 看到这个东西,杨寡妇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顺势坐在了床边,杨寡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小物件,模样分外珍惜。 谢瑾澜仔细瞧去,发现那是一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牛。 这只小牛,看着有些有些眼熟。只是,他究竟在何处见过呢? 谢瑾澜眉心微拧,快速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 下方,杨寡妇并未察觉到丝毫的异样,依旧神色温柔的看着手中的小牛。 “叩叩,叩叩叩,叩叩。” 就在这时,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传入屋内两人的耳里。 杨寡妇面上一喜,把小牛放在床上之后,小跑着出了房门,连门都不关。 在房梁上,谢瑾澜看不见门外之人是谁。 待杨寡妇带着来人颇为鬼祟的进了卧房之后,谢瑾澜不由得一惊:李大牛!他当真与杨寡妇有牵扯! 随即,一个模糊的记忆陡然在谢瑾澜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他想起来了!那小牛,李大牛的卧房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房门一关,李大牛就面色着急的握住杨寡妇的双肩:“小玉,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有闹你吗?” 谢瑾澜才刚回过神,李大牛又丢出一个惊天大雷。 孩子!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杨寡妇拉下李大牛的双手,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别大惊小怪了,这才一个多月呢,哪里会有什么动静?” 李大牛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玉你说的对,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杨寡妇噗哧一笑,神色温柔:“傻样。” 李大牛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给杨寡妇:“给,这是我特意从镇上买来的。” 杨寡妇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拆着油纸包的同时,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看着杨寡妇开心的模样,李大牛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小摊上买的红豆糕,三文钱一块,我买了三块。前些天你不是说过,想吃红豆糕了吗?” 杨寡妇打开油纸包,只见里头的三块糕点都碎成了好几小块,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李大牛顿时傻眼了,黝黑的面容微微有些发烫:“是我力气太大,把糕点弄碎了。下次我一定小心些。” 杨寡妇眼眶微红,捏了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而后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要紧的,红豆糕还是一样的好吃,跟我以前吃的是一个味道。大牛哥,你下次就不要买了,太浪费钱了。” 第41章 嫌疑减小(加更) 李大牛很是愧疚的看着杨寡妇:“小玉,是我没有没用。你都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却是不敢跟我爹提起和你的关系,不能把你娶进门。” 杨寡妇却是理解的摇了摇头:“大牛哥,我明白你的顾虑。” 顿了顿,她自嘲的笑了笑:“有才叔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要是知道你要娶我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过门,怕是会承受不住。” 李大牛眉头紧紧皱起:“小玉,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你从来都没有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是那些人不明白你的难处!” 杨寡妇把手上的红豆糕轻轻的放在了梳妆台上,而后轻轻拉过李大牛的右手,紧紧的握住: “大牛哥,只要你没有误会我,我不在乎其他人是怎么看我的。我想过了,为了有才叔的身体,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 顿了顿,她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肚子:“至于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然后独自把他抚养长大。” 李大牛闻言,顿时急了: “那我呢?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你不打算让他认我吗?你不想让我好好照顾你和孩子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杨寡妇苦笑着摇了摇头:“大牛哥,你也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我不想连累了你。” 李大牛如何会答应:“这怎么会是连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杨寡妇也是个固执之人,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大牛哥,那样的闲言碎语,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我不想让你,让有才叔在乡亲们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最终,还是李大牛妥协了:“小玉,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说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杨寡妇也知道,这是李大牛最大的让步了。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那时,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待杨寡妇送李大牛出门之时,谢瑾澜也趁机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谢瑾澜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杨寡妇与李大牛之间的事情。 据他的观察,这杨寡妇对李大牛,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模样。 如此看来,她平日里那般不安分的模样,极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只是,她为何要伪装? 以李大牛家里的情况,如若杨寡妇的名声好一些,李有才应当是不会反对她进门的。 那日她慌慌张张的离开李大牛家,莫不是因为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手足无措之下,这才偷偷摸摸的去见了李大牛? 谈起村人对她的闲言碎语之时,杨寡妇也没有半分的怨恨。 如此说来,杨寡妇因为对林氏怀恨在心,从而对李宝儿暗下杀手的动机,也就不成立了。 如今,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李铁柱之妻,陈氏了…… 晚饭后,李有才暗暗朝谢瑾澜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杨寡妇与李大牛并非此案的凶手,但做戏做全套,既已答应了李有才,谢瑾澜也不好再反悔。 看着谢瑾澜跟着李大牛进了屋,李有才也拉着墨砚进了自己的屋。 看着李有才心神不宁,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关着的房门上的模样,墨砚不由得笑着宽慰了一句: “表姨夫,你别担心,我相信大牛哥一定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李有才胡乱的点了点头。但他的心,并未因墨砚的这番话而落下,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 墨砚见此,眼珠一转,而后道:“表姨夫,我给你讲一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大概在我八岁左右吧,那天……” 李有才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着,但随着墨砚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他渐渐的沉浸在了故事中。 而另一边,李大牛看着跟着自己进了屋的谢瑾澜,疑惑的问了一句:“金蓝,你有啥事要单独跟我说?” 谢瑾澜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我今儿个在路上看到你了……我……” 李大牛看不太懂谢瑾澜的表情:“你看到我了?我咋没看到你?” 谢瑾澜颇是有些难以启齿:“我本是想上前跟你打招呼的……可是看到你不是往家这边走,我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结果……结果我就看到……” 李大牛顿时明白了谢瑾澜的意思,很是着急的紧紧抓着他的双肩:“金蓝,这事儿你有跟别人说过吗?” 李大牛手上的力道有些大,谢瑾澜不适的皱了皱眉:“大牛哥,你能先放开我吗?” 李大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赶紧松了开来,却依旧紧盯着谢瑾澜:“金蓝,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是有些被李大牛凶狠的眼神吓到了,谢瑾澜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没有……” 李大牛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到谢瑾澜此时此刻的表情,他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金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住,我也是太紧张了。” 谢瑾澜缓了缓心绪,随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牛哥,你跟那杨寡妇,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她勾引你……还是……” 李大牛一听,瞬间不乐意了:“她没有勾引我!她是个好女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大牛瞬间变的沮丧了起来:“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懦弱……” 说着说着,李大牛就开始狠狠的捶打起了自己。 谢瑾澜赶紧上前阻止他的动作:“大牛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大牛哥,你先停下……” 怕自己误伤了眼前之人,李大牛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 拉着李大牛在床边坐下,谢瑾澜关切的问了一句:“大牛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谢瑾澜脸上的着急之色,李大牛有些难以启齿,嘴唇嗫嚅半响,却是未说出一个字眼。 最终,他索性双眼一闭:“小玉她怀了我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谢瑾澜却是不解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小玉是谁?你不是跟杨寡妇……怎么又……” 第42章 出出主意 李大牛睁开双眼,就看到谢瑾澜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于是他连连摆手:“金蓝,你别误会,小玉是杨寡妇的名字。” 谢瑾澜瞬间恍然,但一想到李大牛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他顿时有些接受不能了。 想起村里人对杨寡妇的评价,谢瑾澜冒着被骂的风险,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牛哥,你确定杨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果然,下一刻,李大牛双拳紧握,对谢瑾澜怒目而视:“金蓝,你要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谢瑾澜讪讪一笑:“大牛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看着谢瑾澜面上的害怕之色,李大牛心中的火气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灭了个干干净净。随即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金蓝,也难怪你会误会小玉了。就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以为她是乡亲们口中说的那种女人。” 谢瑾澜眼中带了几分好奇:“大牛哥,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那副样子......是有苦衷的?” 李大牛点了点头,眼中是满满的怜惜之意: “当年,小玉刚嫁给她的丈夫没多久,她的丈夫就出意外去世了。剩下她一人,孤苦无依的守着那间屋子。小玉长得漂亮,村里很多汉子都对她起了坏心思。见她独身一人,总是偷偷的去骚扰她。 有一次,有个男人喝了点酒,大白天的就明目张胆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往没人的巷子里拉。好在那时有人经过,那男人才没有得逞,灰溜溜的跑了。” 顿了顿,李大牛脸上陡然浮现几分怒气: “但是这件事情之后,村里就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了。说小玉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说她耐不住寂寞,丈夫才死了没多久,大白天的就和野男人厮混。 那个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自从流言传出来之后,他就四处跟人家说,是小玉主动勾搭上他的。还说两人已经睡过了,各种恶心难听的话从他口中传出来。 那几天,小玉因为受到了惊吓,躲在屋子里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等到她终于出来的那天,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在知道那些流言之后,她也难受过。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自怨自艾,这只会让那些人看笑话。 自此之后,小玉就故意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专门去往人多的地方呆着。尽管那些男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但她知道,他们都是要脸面的。尤其是在有其他妇人在场的情况下,根本不敢乱来。 独自一人呆在家中的时候,小玉就把门关的死死的。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她睡觉都会拿把菜刀放在枕头底下,就怕有人用了什么法子偷溜了进来......” 谢瑾澜有些不解:“怎的她没其他亲人吗?” 李大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浓浓的心疼: “小玉是个孤儿,自小就是被她的婆婆当做童养媳养大的。她的公公早年前得了痨病去了。她的婆婆,在听到自家儿子去世的消息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跟着去了......” 听了李大牛的一番解释,谢瑾澜顿时面露愧色:“白日的时候,我还以为杨寡......小玉姐她那样做是为了......是我误会她了,原来她这般不容易。” 李大牛不解的看着谢瑾澜:“你今天见过小玉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起当时的情景,谢瑾澜面色一红:“今天在田里,我恰好碰上了小玉姐,结果她......她......” 看着谢瑾澜难以启齿的模样,李大牛瞬间就明白了,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满满的愧疚之色: “都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好她。才会让她只能用败坏自己名声这种法子,来保护自己。” 谢瑾澜出言安慰:“大牛哥你别自责了,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李大牛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双眼发亮的看着谢瑾澜,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 “金蓝,你读过那么多年的书,脑子肯定比我好使。你就想想办法,帮帮大牛哥吧!” 谢瑾澜痛哼了一声,眉心微拧,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大牛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把手先松开?” 李大牛双手顿时一松,看着谢瑾澜衣袖上的褶皱,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捋平:“金蓝,对不住啊。我这人一着急就这样,你别介意。” 谢瑾澜笑着摇了摇头:“大牛哥,我知道你的为人。” 见谢瑾澜真的没有生气,李大牛这才放下心来: “你大牛哥脑子笨,你快帮我想想,有啥好主意?再过几个月,小玉的肚子就大了,到时候村里的闲言碎语就更难听了。” 听到这里,谢瑾澜忍不住有些责怪的看了李大牛一眼: “大牛哥,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就不能等将来你们的亲事过了明路再......现在弄成现在这样,真的......” 李大牛有些难堪的躲开了谢瑾澜的视线:“都怪我那天喝了点酒,没管住自己就......”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瑾澜颇为认真的看着李大牛: “大牛哥,你老实告诉我,在李宝儿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李大牛吓得直接站起了身,万分吃惊的看着谢瑾澜:“金蓝,你......你咋知道这事儿的?” 谢瑾澜很是怀疑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你这么慌张做什么?难道,你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李大牛连连摆手:“没没没,这坏事我都没来得及做呢!” 谢瑾澜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大牛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要是不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帮你。” 李大牛顿时有些为难了:“金蓝,这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答应了别人,这事不能说出去的。” 谢瑾澜抓住李大牛的双肩,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 “大牛哥,不是我想要让你言而无信。只是那个让你保密的人,真的可以信得过吗?那人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第43章 实话实说 李大牛很是不以为然的脱口而出:“嗨,我就一个普通老百姓,县太爷哪会有什么目的?” 谢瑾澜闻言,双手一松,满脸的诧异:“县太爷?让你保密的那个人,是县太爷?” 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李大牛赶紧捂住嘴巴,连连摇头。 看着李大牛慌张的模样,谢瑾澜顿时笑了:“大牛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县衙里的陈主簿认识?你要是不说,我明儿个就找他打探消息去。” 李大牛放下双手,颓然的坐了下来:“完了完了,县太爷说过,要是我把事情说出去,他就要治我的罪,把我关到牢里了。” 谢瑾澜却是安慰的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 “大牛哥,只要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县太爷又怎么会知道你告诉我了呢?你看我像是那种嘴巴不严实的人吗?” 李大牛不确定的看了谢瑾澜一眼:“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瑾澜好笑的看着他:“大牛哥,你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就算我嘴巴没个把门的,你也没有办法不是?” 李大牛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疑狐的看了谢瑾澜一眼:“金蓝,刚才你是故意给我设套吧?” 谢瑾澜十分爽快的承认了:“大牛哥,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顿了顿,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有些怀疑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你真的只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才想着去报复的吗?” 李大牛到了嘴边的肯定,对上谢瑾澜那好似看透了一切的双眼,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只见他嘴唇翕动半响,最终支吾着说了一句:“也......也有点别的原因。” 谢瑾澜轻点着下巴,猜测般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李铁根的媳妇曾经故意找过小玉姐的茬?” 李大牛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接着问道:“那天早上,小玉姐偷偷摸摸的来家里找你,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吗?” 李大牛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瑾澜:“这事儿你又是咋知道的?” 谢瑾澜也不隐瞒,直接把李有才给出卖了: “是表姨夫告诉我的,他那天亲眼看到杨寡妇离开咱们家。还有你晚上慌慌张张回来的事情,也是表姨夫看见的。” 李大牛顿时急了:“我爹他知道我跟小玉之间的事情了?” 谢瑾澜却是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是他在怀疑,小玉姐是不安好心的接近你。” 李大牛瞬间坐不住了:“不行!我爹本来就不喜欢小玉,这下子对小玉的印象更加不好了,我要去跟他解释清楚!” 谢瑾澜赶紧拉住想要往外冲的李大牛:“大牛哥,你要怎么跟表姨夫解释?” 李大牛动作一顿,脑子一懵:“这......这......” 最后他咬牙道:“大不了,我去跟我爹直接把实话给说了!” 谢瑾澜却是不赞同:“大牛哥,表姨夫身子骨本就不好,你这是想直接气死他吗?” 李大牛顿时急得团团转:“那你说,我现在该咋办?” 谢瑾澜眼珠一转,随即道:“大牛哥,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李大牛顿时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啥法子?你说!” 谢瑾澜神秘一笑:“要是县太爷出面澄清小玉姐之前的那些流言,并且给你们保媒。你说,表姨夫还会反对吗?” 李大牛瞬间失望的耷拉着脑袋:“金蓝,你这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县太爷凭啥这么帮我?” 谢瑾澜却道:“大牛哥,你别着急啊。我会这么说,自然是有说这番话的道理。” 李大牛很是怀疑的看着谢瑾澜:“那你倒是说说看。” 谢瑾澜开始有模有样的分析了起来: “大牛哥你看,县太爷现在不正在为李宝儿的案子发愁吗?你要是能帮县太爷找出凶手,县太爷肯定感激你。到时候你再跟县太爷提出这个要求......你的事情对县太爷来说,还不只是一句话的小事吗?” 李大牛并未因此提起劲来:“我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能帮县太爷啥忙啊?” 谢瑾澜靠近李大牛,低声道:“大牛哥,这事儿我也是从陈主簿那边听来的,是衙门里的机密。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 李大牛闻言,连连摆手:“那你还是不要跟我说了,我怕自个儿一个不小心说溜了嘴。” 谢瑾澜被李大牛这避之不及的态度弄的一愣,随即他低声道:“这可关系到你跟小玉姐的将来,你真的不想听吗?” 李大牛马上就犹豫了。挣扎半响,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谢瑾澜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听说,那凶手是个女人。而且她在杀害李宝儿的时候,手臂被李宝儿给抓伤了!” 李大牛顿时为难了:“我也不能逮着一个女的,就要看人手臂啊!这怕是会被人拿着扫把追着打吧?” 谢瑾澜失笑:“大牛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啊。陈主簿跟我说,那个凶手,很有可能是李铁柱的媳妇。” 李大牛惊呼一声:“这不可能!” 谢瑾澜赶紧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面上带了隐隐的着急之色:“大牛哥,你小点声。” 李大牛有些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微微缓和了心绪后,才低声道: “李铁柱的媳妇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她平日里看起来都没啥自己的主意,什么都是听她婆婆的,一点都不像那样的人!”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陈主簿既然这么跟我说,那肯定是衙门里查到了什么。” 李大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看李铁柱媳妇的手臂?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谢瑾澜却是一笑:“大牛哥,你去当然不合适了。这不是还有小玉姐吗?” 李大牛一愣:“你不是说,这事儿不要外传吗?” 谢瑾澜反问了一句:“难道你是想,自己去查看?” 李大牛的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 谢瑾澜微微收敛了神色: “大牛哥,我是信任你,这才把这么机密重要的事情告诉你的。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要是你跟小玉姐立了功,那你们的婚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第44章 时机巧合 李大牛有些犹豫:“你让我想想。” 谢瑾澜表示理解:“大牛哥,你也可以跟小玉姐好好商量一番。我相信你们不会出卖我的。” 李大牛十分感动的看着谢瑾澜:“金蓝,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我都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随即他拍了拍胸脯:“你以后要是有啥困难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谢瑾澜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道:“大牛哥,时间也不早了。我估摸着表姨夫还在等我的回复呢,就先不打扰你了。” 李大牛赶紧开口阻止:“金蓝,你打算怎么跟我爹说?” “实话实说......” 迎上李大牛那快要瞪得掉出来的双眼,谢瑾澜不紧不慢的吐出后面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大牛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金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的?”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一笑:“大牛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对表姨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大牛憨憨的挠了挠脑袋:“你先告诉我,你会怎么跟我爹说。不然我怕到时候我爹问我,我和你说的对不上。” 谢瑾澜温和一笑: “我会告诉表姨夫,说那天早上小玉姐之所以会从我们家里离开,是因为当时有无赖缠上了她。 她为了脱身,无奈之下这才求助了你。至于那天晚上的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会如实说的。” 李大牛面上满是踌躇之意:“可是县太爷不让我说出去......” 谢瑾澜示意李大牛不用担心: “依我看,县太爷的意思,应当是让你不要把去过衙门的事情说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那晚你离开的慌忙,再加上喝了些酒,你又怎么能保证没人看见?没人会传出去?更何况,事关于你,你觉得表姨夫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吗?” 李大牛这才将信将疑的放他离开。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李有才瞬间激动的站起了身。 墨砚赶紧劝了一句:“表姨夫别着急,你好好的坐着,我去开门就行。” 门一打开,墨砚与谢瑾澜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墨砚侧身让谢瑾澜进了屋,而后再次关上了房门。 谢瑾澜笑着坐在了李有才的左边:“表姨夫。” 墨砚随之坐在了李有才的右侧。 李有才激动的拉过谢瑾澜的右手,神情颇是有些迫不及待:“金蓝,大牛怎么说?” 谢瑾澜把事先与李大牛串好的那一番话语告诉了李有才。 李有才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来。 但一想到李大牛那天晚上做的事情,他不由得恨恨的锤了捶桌子: “大牛这混小子,一喝酒就容易冲动!村里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应该是没人看见。算这小子运气好!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看他就算有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话音未落,李有才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墨砚赶紧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同时不忘叮嘱:“表姨夫,你慢点儿说,别激动。” 谢瑾澜也跟着劝了一句:“表姨夫,好在大牛哥没出啥事,有惊无险。” 李有才缓缓的止住了咳嗽,冷哼一声:“他要是真出了啥事,我这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可没法子帮他!” 谢瑾澜很是不赞同的看着他:“表姨夫,你别总是这么说你自己。” 李有才苦笑着摆了摆手:“大牛这人脾气太直,说话经常得罪人。在他找到个伴之前,我怎么放心丢下他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呢?” 墨砚说了好一些俏皮话,才让李有才的心情好上了些许。 扶着李有才在床上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后,墨砚与一旁的谢瑾澜暗暗对视了一眼。 两人与李有才话别后,这才离开屋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准备上床安寝的谢瑾澜,墨砚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大人,您方才与李有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谢瑾澜动作未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半真半假。” 墨砚又问:“哪一半真?哪一半假?” 谢瑾澜靠坐在床头,拉过被子盖在腰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砚:“你看起来很好奇?” 墨砚心中一凛,赶紧嬉笑着摇了摇头:“不好奇不好奇,小的也只是随口一问。”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本官要睡了,你快些把蜡烛熄了。” 说着,就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肩上拉了拉,而后闭上了双眼。 墨砚掩住自己眼中的郁闷,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轻手轻脚的躺进了自己铺在地上的临时被窝......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李大牛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看着李大牛离去的方向,李有才纳闷的嘀咕了一声:“这孩子今儿个咋这么急?” 也就谢瑾澜猜到了李大牛为何会如此。 待墨砚与李有才出门后不久,谢瑾澜刚一开门,就与正准备敲门的陈主簿迎面遇上。 谢瑾澜微微一愣,而后笑道:“陈主簿又有新的发现?” 陈主簿点了点头,道:“家中可还有他人在?” 谢瑾澜侧身让陈主簿进了屋,随即关上了大门:“如今家中只余我一人。” 陈主簿朝谢瑾澜躬身行了个礼,道:“大人,下官派去王员外家查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 谢瑾澜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微微收敛,随即与陈主簿一同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瞧着陈主簿面色凝重的模样,谢瑾澜不由得打趣了他一句:“陈主簿,王员外家的事情有进展,这不是好消息吗?你怎的还这副神情?” 陈主簿依旧愁眉不展: “大人,王员外家的抄手游廊之所以会塌,是因着那日夜里,王员外的儿子王天赐发了脾气,让人把柱子给砸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王员外当日纳的那个小妾,王天赐前些时候也看上眼了,只是动作比王员外迟了一步。 事情已成定局,王天赐就算平日再如何嚣张跋扈,但亲爹的女人,他总是不会去染指的。 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砸了自家的抄手游廊,这要是传出去,就是一桩大大笑话。王员外自是不愿如此,这才把事情瞒的严严实实的。恰巧那晚刚好打了好几个响雷,不知情的人才会猜测那是被雷给劈塌了。 如此一来,王员外家所发生的事情,与李宝儿一案怕是毫无瓜葛,只是时机有些巧合罢了。” 第45章 其实有病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王员外一家与此事无关,那就无需在其身上浪费时间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陈主簿突的看向谢瑾澜,神情有些复杂:“大人,下官在来李家村的路上,听到了一些流言。” 谢瑾澜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哦?何事?” 陈主簿道:“百姓们皆在传,李宝儿之所以会遇害,是老天爷对李铁柱一家的惩罚。” 顿了顿,陈主簿很是不解的看着谢瑾澜:“大人,这是否就是您当初的目的?” 见谢瑾澜笑着点了点头,陈主簿还是不太明白:“大人,请恕下官愚钝。如此流言,究竟对案子有何帮助?” 谢瑾澜却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陈主簿,你曾多番查阅历届宗卷,可从那几起相似的案子中,发现了什么?” 陈主簿正了正脸色,道:“下官把那几起案子仔细的做了一番比对,倒是有发现其中的几处共同点。” 谢瑾澜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道:“愿闻其详。” 陈主簿敛眉道: “下官发现,那些案子虽然杀人手法各不相同,但动机却都是相似的。那些孩童的存在,威胁了凶手在家中的地位,或是他们的利益。下官大胆猜测,或许李宝儿一案,也是如此。” 谢瑾澜眉眼一挑:“依陈主簿所言,那杀害李宝儿的凶手,会是他的亲人?” 陈主簿点了点头:“确切的说,下官怀疑,是李铁柱夫妻中的一人,或是两人合谋所为。” 顿了顿,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这一切皆是下官的猜测,并无切实的证据。”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陈主簿所言,正是本官心中所想。本案如今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陈氏。本官曾无意中发现,那陈氏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唯唯诺诺。 她曾趁着黑夜,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掐又打,丝毫不留情。据本官推测,她或许是因为长期遭受张氏的磋磨,这才扭曲了性子。” 陈主簿忿忿的一锤石桌:“世上竟有如此做母亲之人!她自己不敢反抗,就把痛苦成倍的施加在亲生女儿的身上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迎上谢瑾澜那有些玩味的眼神,陈主簿顿时拳头一收,面色一红:“大人,是下官太过激动了。”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陈主簿不必介怀,本官不会放在心上。” 陈主簿想起了先前的话题,眉心微拧:“大人,下官还是不知,您究竟为何要散播那样的流言?” 谢瑾澜却并不明言:“不管李宝儿的尸首是凶手故意让人发现,还是意外被人发现。最终,官府插手了此事。如若凶手听到这样的流言,会是何种想法?” 陈主簿敛眉沉思,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谢瑾澜: “大人的意思是说,凶手听到这样的流言,会以为官府对此案束手无策,从而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陈主簿正襟危坐:“既已确定那陈氏就是凶手,下官是否可以带人抓捕其归案?” 谢瑾澜却并不赞同:“本官只是说,陈氏嫌疑最大,并未确定她就是本案的真凶。在找出确切的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陈主簿顿时面露愧色:“是下官思虑不周。” 顿了顿,他颇为不解的看着谢瑾澜:“只是,大人打算如何搜查证据?” 谢瑾澜颇为神秘的一笑:“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李宝儿在凶手手上留下的抓痕。本官已暗中让人查看,不日便会有结果。陈主簿无需太过担忧。” 或许是谢瑾澜以前给他的印象太不靠谱了,陈主簿还是有些疑虑: “大人,请恕下官直言。大人往常从未处理过相应事宜。因此,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下官并不能完全放心。” 谢瑾澜并未因此动怒,云淡风轻的挑了挑眉:“既是如此,在案子告破之前,陈主簿就一直担忧着吧。” 陈主簿顿时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 谢瑾澜斜睨了他一眼:“陈主簿还有何事?” 陈主簿面露不解:“并无,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谢瑾澜微微颔首,直接下了逐客令:“本官要出门一趟,陈主簿如若无事,就离开此处吧。” 陈主簿起身朝谢瑾澜行了一礼:“下官告辞。” 而后抬脚往大门走去。 谢瑾澜紧随其后。 在门外,陈主簿再次向谢瑾澜道了一次别。 关门落锁后,谢瑾澜朝隔壁一户人家走去。 得知谢瑾澜的来意之后,这家人十分爽快的就借出了笔墨纸砚。 谢瑾澜把借据往袖中放好后,在书案上留了几颗枣子作为答谢。而后抬脚出了院门,径自往李铁柱家而去。 行至半途,就见阮叶蓁急匆匆的朝他飘来。 待看到谢瑾澜的身影,阮叶蓁脚下一停,双眼陡然一亮:“谢瑾澜,那陈氏不是凶手!” 谢瑾澜脚步一顿,随即返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有一丝的犹豫。 阮叶蓁随之跟上,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没想到,这陈氏竟然不是凶手!那这凶手究竟会是何人?” 见谢瑾澜眉心微皱,心情并不太好的模样,阮叶蓁顿时闭上了嘴巴。 直至回到李大牛的家中,进了屋内,关上房门之后,谢瑾澜才转身看向阮叶蓁,神情颇为严肃:“你确定看清楚了,陈氏手臂上并未有抓痕?” 阮叶蓁摇了摇头,眼神肯定的看着谢瑾澜:“我并不知晓陈氏手臂上有无抓痕,但我确信,陈氏并非真凶!” 谢瑾澜眉心微拧:“你如何确定?” 阮叶蓁道:“今日我听到了陈氏说话的声音,与我那日晚上听到的声音并不相同。因此我很确定,陈氏并不是凶手!”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面色严肃:“我不能以此作为判断陈氏是否为真凶的依据。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能够说服我!” 阮叶蓁微咬着下唇,眼中闪过几丝犹豫。几番思量,她最终下定了决心:“其实我有病!” 第46章 酸梅汤味 谢瑾澜顿时一愣:好端端的,这姑娘为何要骂她自己? 一看谢瑾澜的表情,阮叶蓁就知晓他误会了,脸色微红地解释: “自出生起,我就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所有人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都是有味道的,且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那人擅口技,那味道亦是不会有所改变。 你的小厮墨砚,他的声音是荷叶鸡的味道。那晚凶手的声音,是冰糖葫芦的味道。陈氏的声音,却是苦涩的药味。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很难让人相信。但我保证,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谢瑾澜也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面上带了些许的讶异。但很快,他的面色就恢复如常。 待阮叶蓁说完,迎上她略显焦急的神色,谢瑾澜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阮叶蓁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谢瑾澜,多谢你相信我。” 随即她目露恳求之色:“除了我的母亲之外,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请你务必要替我保密。” 谢瑾澜只觉得有些好笑:“就算我想说出去,也怕是无法与人述说吧?” 阮叶蓁恍然,随即娇俏一笑:“说的也是,届时那人定会以为你有脑疾。” 好似想到了什么,谢瑾澜有些好奇:“那我的声音,又是什么味道?” 阮叶蓁神秘的眨了眨眼:“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县衙找你时,让你多说五个字的事吗?” 谢瑾澜怎会忘记:“当时我只觉奇怪。如今看来,怕是与你的怪病有关了。” 阮叶蓁给了谢瑾澜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 “你的声音,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唯一没有味道的。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太过慌乱着急,这才产生了错觉。所以才会让你多说几个字确认一下。” 谢瑾澜眼中划过一丝兴味:“哦?竟是如此?” 阮叶蓁颇为兴奋的看着自己眼前之人: “谢瑾澜,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特别的有缘分?仅有你能看见现在的我。而仅有你的声音在我听来是没有任何味道的,仅仅只是普通的声音而已。” 谢瑾澜心中微微一动,随即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姑娘,这话往后不可随意说出口。” 阮叶蓁微微一愣:“为何?” 看着阮叶蓁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谢瑾澜并未多加解释,只道:“你只需知晓,往后不可随意对旁人说出这般话语,尤其是年轻男子。” 阮叶蓁颇为郁闷的嘟囔了一句:“可我说的是事实啊。更何况,哪有这么多像你这样特别的男子?” 谢瑾澜只当自己并未听见。 阮叶蓁也并未揪着这一点不放,想到先前的话题,颇为焦急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谢瑾澜,如今陈氏排除了嫌疑,可还有何人有嫌疑?” 谢瑾澜眉心微拧,沉思片刻后,道:“姑娘,你随我去见几个人,听一听她们的声音是何味道!” 阮叶蓁好奇一问:“那几人可是有嫌疑?” 谢瑾澜微微摇了摇头:“本是已经没有嫌疑,但如今......或许是我的推断出了差错。”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糟了!” 不待阮叶蓁有何反应,他就如风一般离开了房间,连房门都未曾来得及关。 眼见着谢瑾澜跃上墙头,而后消失在墙外。阮叶蓁陡然回过了神,随即循着谢瑾澜消失的方向,飘出了屋外。 见到谢瑾澜疾步狂奔的背影,阮叶蓁紧随其后。 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谢瑾澜如此焦急的模样,那件事情定然十分严重...... 狂奔至杨寡妇的家门前,谢瑾澜气还没喘匀,就急切的敲起了门。 只是,屋内并无任何的反应。 谢瑾澜无法,只能高声大喊:“小玉姐,我是金蓝!你在家吗?” 片刻后,屋内传来杨寡妇的应和声:“这就来了!” 此时,一旁的阮叶蓁插了一句嘴:“这人的声音是酸梅汤的味道,她并不是凶手。” 谢瑾澜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神情也跟着放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大门被杨寡妇从门内拉开。 谢瑾澜立马收敛起了脸上异样的神色,笑着问了一句:“小玉姐,大牛哥在吗?” 似是想起了两人头一回见面的事情,杨寡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刚来不久。” 随即侧身让谢瑾澜进了屋。 待杨寡妇关上了大门,李大牛立马就从她的卧房中走了出来,疑惑的走到谢瑾澜的面前:“金蓝,咋的了?” 谢瑾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寡妇,拉过李大牛来到墙角,悄声问了一句: “大牛哥,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跟小玉姐说了吗?” 李大牛摇了摇头:“我这刚打算说呢,你就来了。” 谢瑾澜脸上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没说就好。” 李大牛很是不解:“咋的了这是?又不能说了?” 谢瑾澜低声道:“大牛哥,李铁柱媳妇不是凶手。” 李大牛一惊:“什么?!” 谢瑾澜急急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大牛哥,你小点声!被外面的人听见了可怎么办?” 李大牛顿时面露惊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缓了缓心神后,李大牛悄声问道:“这到底咋回事啊?李铁柱媳妇咋又不是凶手了?” 谢瑾澜面上满是懊恼: “都怪我没有思虑周全。事情还没确定,就瞎给你出主意。今早你离开之后,陈主簿来找我了。他说李铁柱媳妇不是凶手,让我往后不用再去关注她了。” 李大牛安慰的拍了拍谢瑾澜的肩膀:“金蓝,你别怪你自己,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好在现在啥事都还没发生。” 顿了顿,李大牛面上露出几缕失望之色: “只是这大好的机会没了,也不知道我跟小玉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谢瑾澜看着李大牛,眼中满是坚定: “大牛哥你放心,你跟小玉姐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要是这件案子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第一时间找你们!” 第47章 最不可能 李大牛万分感激的看着谢瑾澜:“金蓝,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大牛哥说,大牛哥一定帮你到底!” 谢瑾澜笑着微微颔首,随即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大牛:“大牛哥,这事儿你能不能别跟小玉姐说?” 李大牛不以为意的一摆手:“嗨,我还以为啥事儿呢!李铁柱媳妇都不是凶手了,我还有啥可说的?” 谢瑾澜顿时放下了心:“大牛哥,谢谢你。” 李大牛笑得十分爽朗:“甭跟我客气。” 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呦,都这个时候了,我得赶紧走了。” 见李大牛准备离开的模样,谢瑾澜赶紧接了一句:“大牛哥,我跟你一道离开。” 两人与杨寡妇道别之后,就一同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李大牛不停的劝着:“金蓝,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不用送我了。这不是耽误你的时间吗......” 最终,还是谢瑾澜败下了阵来,无奈道:“那我就听大牛哥的。” 看着李大牛走远后,谢瑾澜这才返身往李铁柱家走去...... 见来人是谢瑾澜,张氏的脸上立马就笑成了一朵花:“金蓝啊,来这么早呢!来来来,赶紧进来坐!” 拉着谢瑾澜到厨房坐下,张氏打发了陈氏去后院干活,而后如做贼一般,悄悄的问了一句:“东西带来了吗?” 谢瑾澜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陈氏,随即快速的从衣袖里抽出折叠好的纸张,往张氏手上一塞。 张氏打开一看,看到右下角的那个红色拇指印后,顿时眉开眼笑地把字据往怀里一塞:“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就是讲信用。” 谢瑾澜有些意外:“婶子,你不仔细看看吗?” 张氏抬手一挥:“嗨,我又不识字,有啥好看的?婶子信得过你的为人。” 谢瑾澜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张氏打趣的说了一句:“不久之后,你就要改口叫我一声奶奶了。” 谢瑾澜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呐呐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离开李铁柱家后,谢瑾澜转而往李四家走去。 行至大门处,谢瑾澜抬手轻轻敲了敲木门。 “谁啊!”屋里头传来钱氏的应和声。 谢瑾澜看了一眼身旁的阮叶蓁。 阮叶蓁失望的摇了摇头:“蜜饯的味道,不是她。” 谢瑾澜闻言,快速往墙角一闪。 片刻后,大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只见钱氏探头往门外一望,却发现门外并无人影,不由得纳闷的嘀咕了一句:“别是谁家的孩子在恶作剧吧?” 随即脑袋往里一缩,而后缓缓关上了大门。 片刻后,见大门再无动静,谢瑾澜才从拐角处走出。 回到李大牛家,谢瑾澜拿出里衣与墨条,重头开始梳理案子: 死者口中有麻布屑——被人用麻布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死者指缝中有麻布屑以及皮屑——死者争扎之时,指甲抓破了麻布,并且意外的在凶手手臂上留下抓痕。 凶手曾偷偷祭拜死者——女子或声音细弱的男子,对死者怀有愧疚之心。能悄无声息的进入李铁柱家,凶手对地形熟悉。 凶手杀人的动机...... 看着谢瑾澜皱眉苦思的模样,一旁的阮叶蓁也不敢在这关键时刻出声打扰。 看着里衣上所列出的种种信息,她也不由得开始猜测起了凶手的人选。 根据陈主簿先前所呈上来的笔录,再结合自己这几日在李家村的见闻,谢瑾澜在每一个信息后方写上符合条件的所有人名。 综合所有的信息,谢瑾澜最终发现,只有一人符合所有的条件。 看着被谢瑾澜圈出来的那个名字,阮叶蓁顿时瞳孔微缩,惊呼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谢瑾澜在那个名字上凝视良久,终于才神情复杂的开了口:“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即便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真相!” 阮叶蓁却是接受不能:“小丫她才多大?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谢瑾澜,一定是你弄错了对不对?或许,或许还有什么人,是你没有想到的呢?” 谢瑾澜放下手中的墨条,直直的看着阮叶蓁的双眸: “她为什么没有这个能力?你别忘了,李小丫虽然看着瘦小,但她自小就开始干活,这力气并会不小!你曾说过,陈氏会因为怨恨杀害李宝儿。这样的动机,在李小丫身上同样成立。” 阮叶蓁狠狠的咬了咬下唇:“可是......可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吗?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李小丫下的杀手不是吗?” 谢瑾澜微微颔首:“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但这是我根据事实,所推测出的合理答案。姑娘,你不能因为李小丫生活凄苦,就直接排除了她杀人的可能性!” 阮叶蓁声音瞬间弱了下来:“可是......可是......”半响,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谢瑾澜却是不再理会阮叶蓁此刻是何等的万千思绪,直接站起了身。收好里衣和墨条之后,他再次走出了房门。 阮叶蓁赶紧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去求证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阮叶蓁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她好似接受了事实一般:“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小丫真的是杀害李宝儿的凶手,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谢瑾澜不答反问:“依姑娘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阮叶蓁面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挣扎之色。片刻后,她坚定的看着谢瑾澜: “倘若她是真凶。那么无论她有怎样难言的苦衷,亦或是有诸多的无可奈何,都应当依法处置。情有可原和此事做的正确与否,是两回事。做错了事,就应当接受该有的惩罚。” 谢瑾澜闻言,颇为意外的看了阮叶蓁一眼。 好似猜到了谢瑾澜的想法,阮叶蓁勉强一笑:“怎么,是我让你刮目相看了吗?” 谢瑾澜竟是直接点头承认了:“这样简单的道理,许多人或许一辈子都不懂。姑娘能明白,实属难得。” 第48章 捉拿归案(加更) 再次来到李铁柱家门口,谢瑾澜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而后抬手敲了敲门。 听到屋内的应和声后,他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 张氏见到去而复返的谢瑾澜,不由得有些纳闷:“金蓝?你是还有啥事吗?” 随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谢瑾澜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善了:这小子,该不会以为签了字据之后,就可以来蹭吃蹭喝了吧? 谢瑾澜只当做看不出张氏不欢迎的态度,有些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婶子,小丫在吗?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张氏闻言,面色瞬间由阴转晴:“你找小丫啊,她跟铁根夫妻俩下地割稻去了,你去那儿找她吧。” 谢瑾澜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婶子。” 张氏又问了一句:“还有啥事吗?” 谢瑾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张氏笑呵呵的下了逐客令:“既然你是来找小丫的,那婶子就不留你了,赶紧去吧。” 看到谢瑾澜远远走来的身影,李铁根眼中顿时满是诧异。随即他闭着双眼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待谢瑾澜走近,李铁根瞬间站起了身:“金蓝?怎么的,今儿个又想摘枣子吃了?” 谢瑾澜却是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指着正在弯腰割稻的李小丫道:“我有事找小丫。” 李铁根一愣:“小丫?” 谢瑾澜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铜板,悄悄的塞到了李铁根的手里,低声道:“铁根哥,我也不白耽误你们的时间,这两文钱算是我的补偿了。” 李铁根眼疾手快的把铜板往怀里一塞,瞬间笑了:“不就是说几句话吗?没问题!” 说着,他就回头喊了一声:“小丫,赶紧过来!” 李小丫手上动作一顿,先是往李铁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怯怯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氏。 李铁根赶紧朝林氏一番挤眉弄眼。 林氏看了看李铁根,又看了看他身边的谢瑾澜,最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小丫:“还杵在这儿干啥?你小叔叫你呢,还不赶紧过去?” 李小丫闷不吭声的放下手中的镰刀,低垂着脑袋往李铁根的方向走去。 谢瑾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李铁根:“铁根哥,我想单独跟小丫说几句话,可以吗?” 李铁根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应了下来。 直至李铁根行至林氏的身旁坐下,谢瑾澜这才收回视线,蹲下身子,神色温和的看着低垂着脑袋的李小丫:“小丫,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小丫头也不抬,迟疑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也不介意她这般态度,低声问了一句:“小丫,你愿意跟我离开李家村吗?” 李小丫悄悄抬起了眼,对上谢瑾澜的目光之后,又十分惊慌的垂下了脑袋。 谢瑾澜又接着柔声问了一句:“小丫,你愿意吗?” “真......真的可以吗?” 李小丫的声音低不可闻,如不细听,根本就不知道她方才开口说了话。 谢瑾澜自是听清了她的话语,不由得笑了:“当然可以了。”而后压低了声音:“跟你说个秘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李小丫怯怯的看了谢瑾澜一眼,随即低下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悄声道:“我已经跟你奶奶说好了,过段时间,你就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李小丫却是摇了摇头。 谢瑾澜颇为不解:“怎么了?小丫是不愿意离开家人吗?” 李小丫又摇了摇头,声如蚊蝇:“你骗我,奶奶不会放我走的。” 谢瑾澜柔声安慰:“不要担心,我跟你奶奶已经约定好了,只要我到时候能拿出二两银子,她就会让你跟我走。” 李小丫顿时沉默了。片刻后,她抬起脑袋,直直的看着谢瑾澜,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谢瑾澜站起了身,温柔的拍了拍李小丫的小脑袋。 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李小丫那双满是伤痕与泥污的小手,以及她脚上那双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出本色的布鞋。 与三人话别之后,行至无人处,谢瑾澜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不用问,从阮叶蓁一听到李小丫开口说话就万分震惊的眼神,以及她直至现在还有些恍惚的神情来看,凶手必定就是李小丫无疑了。 谢瑾澜也不耽搁,直接出了村口,包了一辆牛车往镇上赶去。 到了县衙附近,谢瑾澜给了那壮汉该有的酬劳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县衙而去。 只是他刚到大门口,就被左右两侧的捕快给拦了下来:“来者何人!” 谢瑾澜眉心微拧,随即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往两人眼前一放。 两人凑上前一看,认清了这是什么之后,顿时一惊。 其中一人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我们谢大人的令牌?” 恰在此时,陈主簿从衙内走去。 看到被两个捕快拦住的年轻男子,他顿时面露诧异,快步来到三人面前:“大人?” 两个捕快一听,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随即赶紧朝谢瑾澜拱手行了一礼:“卑职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即看向陈主簿:“陈主簿,我正有要事找你。” 说着,他率先朝衙内走去。 陈主簿紧随其后。 直至两人走远,门口的两个捕快才低声议论了起来: “那是我们的县令谢大人?我虽是只见过那么一两回,但我记得,大人的面色没有这般黝黑吧?”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那眉毛,大人的眉毛有这么粗吗?” “更奇怪的是,大人竟然穿着那样一身粗衣麻布。” “大人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 入了内院,在拱门处,谢瑾澜突的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陈主簿。 他也不说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的吩咐了一句:“即刻捉拿李铁柱之女李小丫归案!” 陈主簿顿时一惊,随即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李小丫,可是李宝儿家的那个瘦弱的小女孩?” 第49章 带回衙门 谢瑾澜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不错!经本官查证,那李小丫就是杀害李宝儿的真凶!” 陈主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这......这......这......” 谢瑾澜轻瞥了陈主簿一眼,道:“本官知道真相太过出人意料,但事实就是如此!” 陈主簿压下满心的复杂,朝谢瑾澜拱手一礼:“是,下官领命!” 只是陈主簿才刚一转身,谢瑾澜又开口唤住了他:“等等!” 陈主簿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谢瑾澜:“大人还有何吩咐?” 谢瑾澜眼中划过一丝犹豫,随即道:“你亲自带人前去。另,不可透露捉拿李小丫的真正原由。只说李宝儿一案有几处疑点,需请她来县衙协助调查。” 陈主簿面上露出几分惊诧,却又很快收敛:“是,下官领命!” 直至陈主簿走远,谢瑾澜才看向一旁的阮叶蓁。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谢瑾澜也只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朝自己的主卧走去。 阮叶蓁赶紧跟上,抬眼看向谢瑾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片刻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谢瑾澜,按照大邺律法,李小丫会被如何判刑?”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对大邺律法并不熟悉。但都说杀人偿命,想来这故意杀人,应当是要一命抵一命的。” 阮叶蓁失望的垂下了脑袋:“这样啊。” 谢瑾澜不再理会。行至假山处,吩咐正在打扫的小厮准备好热水抬至耳房后,他就继续往卧房走去...... 李家村,村民们看着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带着几个身着官服的捕快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好奇的跟了上去。 见跟随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陈主簿眉心微拧,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来到李铁柱家门前,陈主簿定了定神,而后抬手轻轻敲了敲大门。 大门缓缓被人拉开,看到门外站着的捕快,陈氏身子一抖,顿时面露惊惧之色:“官爷们有事吗?” 待陈主簿说明来意之后,陈氏侧身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大家都在厨房吃午饭呢。” 陈主簿朝陈氏微一颔首,随即带着捕快往后院走去。 看热闹的村民们在相互推搡中,也跟着走了进来。 见这么多人突然闯进了家里,张氏放下手中的碗筷,顿时放下了脸色:“干啥子呢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陈主簿再一次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张氏瞬间就怒视着李小丫,抬手戳着她的脑袋,嘴里骂骂咧咧: “好你个死丫头!赔钱货!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之前是不是故意不说,想要包庇凶手?个白眼狼!贱丫头!你是不是看我平日里疼爱宝儿,所以就想让宝儿死不瞑目......” 光说还不过瘾,张氏随手拿过厨房里烧火的木棍,直接朝李小丫身上打去。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低呼了一声。 所幸其中一个捕快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木棍的另一头。 陈主簿分外严肃的看着张氏: “李大娘,我们只是请李小丫到县衙协助调查。你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本主簿怕是要治你一个诽谤他人之罪,请你去牢里呆上几日了!” 张氏瞬间松开了手上的木棍,直接坐在了地上,不停的蹬着双腿,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胸口,嘴里不停的嚷嚷着: “乡亲们快来看看啊,我就教训一下自家孙女,这些官差老爷就要抓我去坐牢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捕快靠近陈主簿,低声道:“陈主簿,这妇人难缠的很,咱们还是别与她多费口舌,快些带李小丫回衙门复命吧。” 瞧见四周村民窃窃私语的模样,再看张氏一副打定主意要撒泼耍赖到底的架势,又看了眼张氏身后站着的那两对神情各异的年轻夫妇。 陈主簿微微颔首,同意了那捕快的意见。 待陈主簿等人带着李小丫离去之后,村民们也结伴着走出了李铁柱家的大门。 一路上,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小丫这孩子整日里都在干活,能知道啥事啊?”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不准小丫还真看见了什么呢?” “她要是真看见啥,咋不说?难不成真的像铁柱他娘说的那样,是故意的?” “小丫那孩子是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她是那样的人吗?” “那倒不是。” “依我看啊,小丫那孩子八成是不敢说。” “这有啥不敢说的?” “你傻呀,也不看看那一家子都是啥人,换你是小丫,你敢说吗?” ...... 早在陈主簿等人以及村民们出了大门之后,张氏就让陈氏把门一关,跟个没事人似的接着吃起了饭。 嘴里塞着饭菜,张氏不满的抱怨:“都怪小丫那该死的赔钱货,耽搁这么些功夫,饭菜都凉了。” 林氏立马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那死丫头就会给家里惹麻烦。” 李铁根早已习惯二人这般,自顾自的往嘴里扒饭,半点没有被影响。 陈氏垂着脑袋,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夹饭,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唯有李铁柱,神色颇为恼怒的看着林氏: “弟妹,再怎么说小丫都是你的亲侄女。她还这么小,现在一个人被带到衙门问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你还在这儿说这些风凉话!” 随即,他又看向张氏:“娘,还有你!平日里那样打骂小丫,我念着你是我的亲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到现在,你还在责怪小丫!” 话落,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丢下一句:“我吃饱了!” 不待众人有何反应,起身离开了厨房。 平日里一向老实人模样的男人一旦发起火来,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众人手上动作齐齐顿住,除了一直低着脑袋的陈氏,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回过神的张氏觉得自己被自家儿子下了面子,脸色顿时有些难堪了起来: “这小子反了天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林氏也被张铁柱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大哥也真是的,宝儿死的时候也没见他多难过。小丫这会儿只是被带去了衙门,他就发这么大的火。这女儿跟侄子,总归是隔了一层。” 第50章 杀人动机 张氏却是狠狠的瞪了林氏一眼:“老娘的儿子哪里轮得到你来说嘴!” 林氏张嘴想要反驳,但在张氏恶狠狠的眼神中,最终只能十分郁闷的闭上了嘴巴。 也不知她在心里,是如何腹诽自家婆婆...... 待陈主簿等人带着李小丫回了县衙,谢瑾澜早已梳洗完毕,恢复了真实的面容,换上了自己往日所穿的锦衣。 让陈主簿把李小丫带到议事厅后,谢瑾澜就朝陈主簿李捕快等人一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陈主簿面露几分踌躇之色,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的李小丫之后,回身朝谢瑾澜拱手一礼:“是,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看着陈主簿率先离去的身影,李捕快几人对视一眼,也随之朝谢瑾澜拱手一礼,而后离开了议事厅。行至门口之时,他们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偌大的一个议事厅,此刻只余两人一鬼。 谢瑾澜转过身,缓缓朝李小丫靠近。 直至脚尖即将碰上李小丫的脚尖,他方才停下了脚步。 看着浑身脏兮兮的李小丫,谢瑾澜眼中闪过几分复杂:“李小丫,你可知本官找你所谓何事?” 李小丫沉默的摇了摇头,依旧没有抬起脑袋。 谢瑾澜的声音陡然多了几分厉色:“本官已然查明,你就是杀害李宝儿的真凶,你可认罪?” 李小丫的身子明显一僵,但她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这时,只见她缓缓抬起了脑袋,眼中带着几分解脱,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大人,民女认罪。” 阮叶蓁脸上陡然浮现出浓浓的诧异之色,显然是不曾想到,李小丫竟是这么快就认下了罪行。 谢瑾澜的神色也微微顿了顿,而后才道:“你的动机,可是因为不公?” 李小丫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早在宝儿的尸首被发现的那一刻,民女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顿了顿,李小丫开始回忆起了她当时的作案过程。 那一日,天色虽然依旧是暗沉沉的模样,却是难得的停了雨。 中午,李小丫从田里干活回来,却在家中看不到半个人影。 进厨房一看,果然,桌上留了些残羹剩饭。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形,默默的盛起了锅里仅剩的那点米饭,坐在桌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待李小丫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正打算出门之际,却是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 她本是不愿理会,但那哭声却是不断的传入她的耳里,让她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烦躁。 循着哭声的方向而去,李小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李铁根夫妻的屋子。扒在门边往里看了看,却发现只有李宝儿一人躺在床上哭闹不停,林氏却是不知踪影。 那时,一个十分恶毒的想法陡然浮现在李小丫的脑海里:要是宝儿就这样死了,那该多好。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根本无法停止下来。 很快,李小丫心中的恶念战胜了她的理智与良知。 蹑手蹑脚的四下查看了一番,李小丫发现林氏正蹲在茅厕拉肚子。 同时她的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陈氏这个贱人!肯定是贪了买猪肉的银钱!故意买了坏掉的猪肉!这才害我遭这个罪!难怪今儿个的猪肉,她是一口没动!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坏呢!哎呦我的肚子......” 确认林氏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之后,李小丫快步跑去厨房拿了一块早就被丢弃在角落里的麻布。而后返回屋内,狠狠的捂住了李宝儿的口鼻。 李宝儿在挣扎之时,意外的抓破了李小丫的手臂。 李小丫心下一慌,又怕林氏会突然闯了进来,手上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直至李宝儿再无动静,李小丫才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片刻后,李小丫压下心中的慌乱,把麻布往怀里一塞。随即颤抖着双手抱起李宝儿的尸首,走出了屋外。 她来到了后院的枣树下,徒手挖开了潮湿的泥土。而后把李宝儿埋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李小丫神情慌乱的离开了家,跑到河边清洗自己那满是泥污的双手。 当时,有一年轻小伙子急匆匆的从河边路过,还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李小丫本就做贼心虚,如此一来就更加的慌张了。 只是那人并未发现她的不对劲,也没看她是何反应。打了招呼之后,身影就逐渐远去。 囫囵的洗了手,李小丫赶紧回到了田里干活。直至天色将暗,她才慢吞吞的回了家。 不管那几日家里是如何的鸡飞狗跳,却始终没人怀疑她什么。 李小丫这才逐渐的安下了心来。 或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将近半月后,竟是连下了七日的暴雨。 李宝儿的尸首,也因此得以重见天日......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李小丫接着说起了自己的动机。 在李家村,大多数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的。而李小丫的家中更甚。 因家中贫困,李小丫自记事起,就开始帮家中干活。当时才三岁的她,就算只是简单的擦个桌子,也需要废上吃奶的劲儿。但却并无一人上前帮忙。 可尽管她懂事听话,依旧得不到奶奶张氏的一个好脸色。 李小丫的母亲陈氏因为多年来未能为李家生个儿子,在家里一直抬不起头。因此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被张氏再如何挑刺,她明面上也从来不敢抱怨什么。 陈氏唯一能发泄心中委屈愤恨的地方,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一个不顺心,她对李小丫非打即骂。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各种难听恶毒的话都能说的出口。 自从李小丫的婶婶林氏生了个儿子之后,李小丫在家中的处境就越发的艰难了。 张氏因为陈氏这么多年只生了李小丫这么一个赔钱货,早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而林氏嫁进李家才一年多,头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有这样的妯娌做对比,可想而知,张氏对陈氏的态度就更差了。 因着自己遭受的委屈比以往更甚,陈氏对李小丫的打骂也就更加的频繁了起来。只是这么多年,陈氏一直小心谨慎,这才无人知晓罢了...... 第51章 以命相抵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 “你见李宝儿自出生起就受尽了全家人的宠爱,而你却每日过得那般痛苦不堪。所以在那种情况之下,才会生出‘李宝儿死了该多好’的想法。” 李小丫眼眶微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阮叶蓁,在听到李小丫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后,早已被眼泪模糊了视线。 不想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谢瑾澜看在眼里,阮叶蓁赶紧背过了身去。 谢瑾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拍了拍李小丫的脑袋。 李小丫眼带恳求的看着谢瑾澜:“大人,您能先转过身去吗?一会儿就好。” 谢瑾澜笑着应了下来:“好。”随即,就转过身背对着李小丫。 李小丫感激的说了一句:“多谢大人!” “砰!” 下一刻,物体猛烈撞击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闷哼声,清晰的传入谢瑾澜与阮叶蓁的耳里。 谢瑾澜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立马回过身往声源处望去。 “小丫!”与此同时,映入阮叶蓁眼中的画面,让她顿时瞠目欲裂。 只见不远处的柱子上,印着些许的血迹。一些未干涸的血液顺着柱子,缓缓而下。 在那颗柱子旁,李小丫满头是血的倒在那里。只有从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处,才能判断出,此时此刻的她还活着。 谢瑾澜疾步来到李小丫的身旁,也不嫌弃她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李小丫十分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谢瑾澜赶紧握住。 李小丫嘴角微微上扬: “大......大人......小丫罪......有应得......小丫一直......觉得愧......对宝儿......小丫死后......请您对百......姓公开......真相......还......宝儿一......个公道......反正民......小丫很快......就要死了......再也听......不到......那些......难听的......话了......您能......答应吗......” 谢瑾澜眼神复杂,却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好,本官答应你。” 李小丫释然一笑,随即她眉头紧皱,闷咳了几声后,鲜血瞬间从她的嘴角溢出。 伴随着鲜血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后,李小丫再一次十分艰难的开了口: “大人......小丫还......还有一......个请求......小丫不愿......再做李......小丫......等小丫......死后......把我埋在......小丫家不......远处的......山坡上......上面就写......宴灵......韵之墓......馒头哥......哥说过......小丫很有......灵气......韵味......” 见谢瑾澜点头应下,李小丫终于忍不住喉间的痒意,一口腥甜的鲜血喷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再次抬眼,谢瑾澜的面容在她的眼中逐渐模糊了起来。 这一刻,她好似看见了她最想见到的那一人,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馒头哥哥......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我以后......就叫......宴灵......韵了......是你起......为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你一直让......我叫你......宴哥哥...... 可是我......还是喜......欢叫你......馒头哥哥......因为......在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是你带着......香香的......白面馒头......鼓励我......在死前能......见你......一眼......真好......再见了......喜欢戴......着面具......的馒头......哥哥......”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李小丫顿时闭上了双眼,脑袋往边上一歪,右手从谢瑾澜的手上直接滑落在地。 而她的脸上,却是带着释然而又满足的笑意。 跪坐在李小丫身边的阮叶蓁,早已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怀抱着毫无声息的李小丫,谢瑾澜眼帘微垂,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片刻后,他抱着怀中瘦小的人儿起身往门外走去。 阮叶蓁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在议事厅外不远处等候着的陈主簿等人,听见动静后,视线纷纷移到了门口。 见谢瑾澜抱着李小丫出现,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分外惊诧的神情。 待看清李小丫那被鲜血模糊了的脸庞,以及沾染在谢瑾澜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后,他们顿时面露惊骇之色。 待谢瑾澜行至近前,其中一人结巴道:“大......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瑾澜却是直接看向了好似猜到了什么的陈主簿: “陈主簿,在衙门口贴出告示,上书杀害李宝儿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乃是大其八岁的堂姐李小丫。如今李小丫已然认罪悔过,以命相抵。” 除却早已知晓真相的陈主簿外,其余人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如何都不曾想到,这件凶杀案背后的真凶,竟会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阮叶蓁不愿自己再继续沉浸在伤心难过之中,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瑾澜怀中的李小丫后,直接飘远而去。 来到县衙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不断传入自己耳中,带着各种味道的声音,阮叶蓁的心绪这才好转了些许。 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天空,阮叶蓁张开双臂,微眯着双眼:或许,很快她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随即,她收回动作,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只是不知,如今她的身体是何种情况?但无论怎样,总归是糟糕的吧?爹爹他们面对情况糟糕的她,想必心里很不好受吧...... 约莫一刻钟后,衙内疾步走出一个捕快。 只见他在告示栏上的一个角落随意的刷了两下浆糊,随后把手上的告示捋平往上重重一贴。 待那捕快走后,四周的人纷纷好奇的围了上去。 有那等识字之人,大声的念出了上头的信息:“庆和十六年九月......” 一旁的阮叶蓁一听,瞬间一愣。随即快速的穿过众人,飘到了告示前。 ‘庆和十六年九月’这七个字,瞬间清晰的映入了阮叶蓁的眼帘。这让她不由得瞳孔紧缩,嘴里无意识的低声呢喃: “原来,竟是已经过去六个月之久了吗?为何会这般.......” 不经意的一瞥,阮叶蓁看到了另一个告示上写的‘嘉禾郡主’四个字眼。 定睛一看,阮叶蓁发现,这竟是关于她自己的皇榜! 原来,她竟是昏睡过去了吗?这般,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第52章 该离开了 这厢,处理完告示的事情后,谢瑾澜就把李小丫的尸首交给了内院一位嘴严的厨娘,而后吩咐她给李小丫买一身上好的衣裳和鞋子。 再三叮嘱她不可声张之后,谢瑾澜又吩咐院中洒扫的小厮烧好热水送至耳房。 重新沐浴更衣了一番,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谢瑾澜抬脚去了书房。 等他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时,手里拿着一封并未署名的信件。 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陈主簿去了宗卷室,谢瑾澜转身就往那处走去。 在宗卷室内撰写结案笔录的陈主簿,听见门口的动静后,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看清来人是谢瑾澜之后,陈主簿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躬身一礼:“大人。” 谢瑾澜道:“陈主簿,如今真相已然大白,你尽快安排人手把李宝儿的尸首送回其家人的手中吧。” 陈主簿微一颔首:“是,大人!” 接着,谢瑾澜就把手上的信件交到了他的手里:“陈主簿,明日你去一趟李家村,把这封信交给村长。” 陈主簿接过信件收好:“是,大人。” 谢瑾澜又道: “在去村长家之前,本官还有一番话,需要你传达给李大牛父子。只是,这李大牛每日一早就要出门做工,陈主簿还需早些动身。对了,届时顺道把墨砚接回来吧。” 陈主簿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直接点头应下。 谢瑾澜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就对陈主簿道了一声辛苦,随即抬脚离开了宗卷室。 傍晚,到镇上做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的回了李家村。同时,他们还带来了贴在衙门口最新的告示内容。 待李铁柱一家得知李宝儿遇害的真相之后,家里瞬间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李小丫已经死了,李铁根夫妇与张氏只能把所有的愤怒一股脑儿的发泄在陈氏身上。三人直接骂骂咧咧着上前,一点不留情的对她拳打脚踢。 要不是这个贱人毒打李小丫那死丫头,死丫头又怎么会去害宝儿!这个贱人,平日装的倒是挺好...... 作为丈夫的李铁柱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看着抱着脑袋痛苦哀叫的陈氏。 他与陈氏有着十多年的夫妻情分。这么多年,陈氏在这个家里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他同时也是小丫的亲生父亲!是他平日里太过懦弱,对女儿太过忽视!这才让女儿临死都想摆脱李小丫这个身份! 一番毒打并没有让三人消了气。最终,由张氏拍板决定,让李铁柱休了陈氏这个恶毒的儿媳妇! 陈氏闻言,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跪在张氏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陈氏在出嫁前,本就不受家人的喜爱。要是她因为恶毒这一原由被休弃回娘家,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比如今凄惨上三倍不止! 张氏却没有丝毫的心软,狠狠的一脚踹开陈氏,丢下一句:“这休书必须马上写!都跟我去村长家做公证去!”而后率先抬脚出了门。 李铁根夫妇对视一眼,连拖带拽的把万分不情愿的陈氏拉出了家门。 李铁柱随后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第二日黎明,县衙后门外静悄悄的停着两辆不同的马车。一辆用于载人,一辆上头停放着一口小小的楠木棺材。 两辆车头,分别坐着两个壮汉。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谢瑾澜昨日从众多捕快中挑选出来的嘴严之人。 片刻后,四人只见谢瑾澜只身一人从内院走出。 四人下了马车,朝他躬身行了一礼:“大人!” 谢瑾澜抬手示意四人不必多礼,随即大步跨上了马车。 待谢瑾澜放下车帘之后,他那略带威严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出发!” 其中二人手中的马鞭一挥,两辆马车缓缓驶离了县衙。 车内,阮叶蓁坐在谢瑾澜的对面,心中颇为感触: 昨日,待到夜幕降临之时,她并未被吸至枣树旁。可见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或许很快,她就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这些时日,她见识了不少以往不曾知晓的事情,也从中学到了许多。 瞥了眼近在眼前,却带着与往日不同神色的谢瑾澜,阮叶蓁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不舍: 这人虽然总是惹她生气,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他比京中那些谦谦君子还要好上许多...... 马车到达李小丫所说的山坡后,天色才将将泛起了鱼肚白。 选了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谢瑾澜与四名身着便装的捕快一同挖坑埋葬好李小丫。 让四人驾着马车先行离去后,谢瑾澜负手站在墓碑前,静静的凝视着自己亲手写的‘宴灵韵之墓’,久久不语。 此刻,一旁的阮叶蓁竟是从谢瑾澜的身上,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丝悲伤的气息。 直至不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阮叶蓁才开口唤了谢瑾澜一声:“谢瑾澜,我想,是时候跟你道别了。” 谢瑾澜闻言,这才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阮叶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随即嘴角微微上扬: “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小丫也已经入土为安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谢瑾澜,这些时日,真的很谢谢你。” 就在阮叶蓁话落之际,谢瑾澜瞳孔微缩,似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顺着他的视线,阮叶蓁低头往下望去。就见到她自己的身体,此刻正自下而上,缓缓的消失。 但她并不觉得惊慌,反而朝谢瑾澜淡淡一笑: “谢瑾澜,我马上就要走了。好像直到现在,我还未曾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记住了,我叫阮叶蓁。谢瑾澜,我们有缘再会。还有,替我好好照顾小白。” 下一刻,阮叶蓁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谢瑾澜的面前。好似天地间从未有过她的存在。 望着阮叶蓁消失的方向,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一句低不可闻的呢喃从他口中溢出,但很快就随风而逝:“再见了,阮叶蓁姑娘,大邺朝的嘉禾郡主......” 第53章 转交喜饼 “陈主簿,你今儿个怎么提了一个竹篮?里头都装了些什么?我好似闻到了一丝丝的香味,可是送给大人的吃食?” 县衙内院,提着食盒的墨砚在拱门处与陈主簿迎面遇上。 陈主簿朝墨砚微一颔首:“此乃李家村李大牛送与大人的喜饼。我来县衙之时,恰巧看到在衙门口徘徊的李大牛,他就把此物交托于我。” 墨砚双眼微亮,上前掀起竹篮上盖着的红色麻布一角看了一眼,随即直起身子笑道:“这喜饼,陈主簿是想亲自交到大人手中?还是交由我代为转交?” 陈主簿道:“李大牛还有一些话让我代为转达,我还是亲自去见见大人吧。” 墨砚嬉笑着点了点头:“那陈主簿就随我来吧。” 两人穿过拱门,来到院中的一处凉亭外。 亭中,身着一袭月牙白锦衣的谢瑾澜此刻正十分随意的坐在石凳上。 秋风习习,缓缓吹动着他那绣着金丝边线的衣角,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让陈主簿稍等片刻后,墨砚提着食盒快步入了凉亭。 把食盒轻轻往石桌上一放,墨砚笑看着此刻正皱眉看着手中书籍的谢瑾澜:“大人,陈主簿求见,说是替李家村的李大牛送喜饼来了。” 谢瑾澜闻言,把书随意的往桌上轻轻一扔,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姿态慵懒:“哦?那李大牛已经与杨寡妇成亲了?”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亭外的陈主簿身上:“让陈主簿过来吧。” 墨砚笑眯眯的应下,不消片刻就把陈主簿带入了凉亭。 陈主簿把手中的竹篮往石桌上轻轻一放,而后朝谢瑾澜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谢瑾澜先是看了墨砚一眼:“摆膳吧。” 随即招呼着陈主簿在自己身侧落座。 陈主簿一撩衣摆坐下后,把竹篮往谢瑾澜的方向稍稍推了推,而后道:“大人,此乃李大牛送来的喜饼。他还有些话,让我转达给大人。” 谢瑾澜接过墨砚递来的一双瓷筷,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哦?” 陈主簿见谢瑾澜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许: “大人,礼轻情意重。此乃李大牛一家的一番心意,您这般......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墨砚摆好饭菜后,躬身往谢瑾澜的身后退去。闻言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好笑的看了陈主簿一眼。 谢瑾澜却是丝毫没有被影响了心情,夹了一口松鼠桂鱼放入嘴里,颇为享受的眯了眯眼。 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婶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随即他看向面上带了些许怒气的陈主簿,笑道:“陈主簿可要尝尝本官今日的午膳?” 话落,也不等陈主簿应答,就吩咐墨砚再去取一副碗筷。 墨砚微微颔首:“是,大人。”随即快步出了凉亭。 陈主簿拒绝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砚疾步而去的背影。 回过头看着举止优雅的谢瑾澜,陈主簿眉心微拧:“大人,下官的话您可听进去了?” 谢瑾澜颇为敷衍的点了点头:“听进去了,不就是说这喜饼礼轻情意重吗?” 顿了顿,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对了,你方才说,李大牛有话让你传达给本官?何话?” 陈主簿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李大牛说大人您不仅为他和杨寡妇保媒,还洗刷了杨寡妇在李家村的污名。对此,他万分的感激。 他还说,往后您要是有任何的吩咐,他一定义不容辞。您的身份,他们一家子也按照您的吩咐,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他们只对外说金蓝与墨砚二人是接到家书,这才急匆匆的回金家村去了,往后或许不会再来李家村了。他们还为您在清水寺立了个长生牌位,希望能为您添福添寿。” 谢瑾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人还算是知恩图报了。” 陈主簿的眉心拧得都快能夹只苍蝇了:“大人,您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谢瑾澜手上的筷子一顿,很是诧异的看了陈主簿一眼:“本官还需说些什么?” 陈主簿瞬间一噎。 就在这时,墨砚手上端着一块放置了一副干净碗筷的托盘,快步入了凉亭。 把碗筷轻轻的放在陈主簿面前后,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嬉笑道:“陈主簿,大人的盛情难却,你快些尝尝吧。” 看着眼前这对并不把这李大牛之事当一回事的主仆,陈主簿怒而起身,朝谢瑾澜拱手一礼,丢下一句:“下官告退!” 随即快步离开了凉亭。 眼看着陈主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墨砚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大人,陈主簿可是哪里惹到您了?您为何要故意惹怒他?” 谢瑾澜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掀开了竹篮,拿出一块双掌大小的喜饼,掰开一半递给身侧的墨砚,嘴角微勾: “陈主簿此人性子直,又颇为死心眼,本官这是不想听他啰嗦了。” 墨砚双手接过喜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人说的不错,陈主簿别的什么都挺好,就是这一点,有时颇让人头大。”话落,他就啃了一口手中的喜饼。 待吃完手上的喜饼后,墨砚开始动作麻利的收拾起了石桌上的碗筷。 看着自家大人边慢悠悠的啃着喜饼,边皱眉看着手中书籍的模样,墨砚不由得纳闷了: “大人,您看的这本《自然志》里究竟写了些什么?近一个月,墨砚看您总是这般模样,倒是比在万松书院读书的时候,还要认真。” 谢瑾澜却是头也不抬:“在万松书院,你家大人我只是混日子去的,别侮辱了认真这两个字。” 墨砚嘻嘻一笑:“大人您说的是。只是您现在可是对读书又重新起了兴趣?” 翻过一页书籍后,谢瑾澜道:“本官只是在研究,要如何饲养小白。” 想起在自家大人主卧旁的次卧养着的那条小青蛇,想起它那双棕色竖瞳以及吐着信子的模样,墨砚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颤栗: “大人,墨砚从来不知,您竟是喜欢养这样的动物。还有这小青蛇,您是从哪儿抓来的?它浑身皆青,为何您给它起名小白?” 第54章 红色请帖 谢瑾澜动作微顿,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砚:“墨砚,你既然对小白这么感兴趣,不若往后小白就由你照顾吧。” 墨砚连连摆手,哭丧着一张脸:“大人,墨砚知错了。墨砚以后再也不问有关小白的事情了。” 似乎是怕谢瑾澜会揪着此事不放,墨砚提起装好碗筷的食盒,朝谢瑾澜躬身一礼:“大人,墨砚先行告退。” 而后不待谢瑾澜说些什么,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凉亭,好似身后有狼追着他一般。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而后再次全神贯注的研究着手中的书籍。那般眉头紧皱的模样,好似遇上了天大的难题一般。 片刻后,墨砚手上拿着一张红色请帖,神情忐忑的入了凉亭。似是对谢瑾澜先前的那方言语还有些心有余悸。 悄悄的觑了一眼慵懒的躺靠在美人靠上,把书盖在脸上好似睡着了的谢瑾澜,墨砚小声说道:“大人,这是王员外府的请帖。”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开口:“何事?” 墨砚道:“三日后是王员外五十大寿。送请帖的小厮说,王员外为显诚意,这份请帖乃是其亲自书写。” 谢瑾澜略一沉思,而后拿过书籍坐起了身:“反正在衙门也是无趣的紧,不妨去凑个热闹吧。” 见自家大人没再提起小白,墨砚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道:“王员外乃临安县首富,这寿宴应当是办的不错的。” 谢瑾澜道:“给王员外府回个帖子,就说本官届时定会赴约。” 墨砚应声而退。 拿过放在身旁的书籍看了一眼,谢瑾澜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间,低声呢喃了一句: “阮姑娘,你走了还给我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麻烦。等哪一日我烦了,就直接把小白炖了喝汤。”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天朗气清。王员外府宾客络绎不绝,入眼所及之处,皆是热闹非凡。 谢瑾澜虽是来凑热闹的,但他这人吊儿郎当惯了,自是不耐与那些官员乡绅虚与委蛇。 那份回帖中提到,他并不愿张扬,今日将以金蓝的身份前来祝贺。 王员外这么多年能稳坐临安县首富的位置,还是颇有手段心机的。因此,他早早的就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在大门口候着。 待看到墨砚拿出那一份在右下角做了特殊标志的请帖时,那小厮立马笑着迎了上来:“阁下可是金公子?” 谢瑾澜微一颔首,而后让墨砚把准备好的贺礼交给小厮。 小厮抬手接过,而后殷勤的把谢瑾澜与墨砚二人迎了进去。 此刻站在门口的客人们心中皆是有些好奇:这临安县,何时出了一个姓金的大户人家?王员外派来接待此人的只是府中的一个小厮,想必这位金公子的身份也就一般。 许多人心中都有了个数:这位金公子,也无需多费时间与其结交。 小厮带着谢瑾澜与墨砚来到席间,而后抬手朝着前方的座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金公子请入座,这是我家老爷特意为您准备的位置。” 落座之后,谢瑾澜不得不感慨,这王员外很会揣摩人的心思。 一般这些座位,都是按照宾客的身份等级来安排的。越靠近主人位,这身份也就越高。 谢瑾澜的席位位于左侧最下方的一个位置。按理说,坐在此处之人,一般都只是与王员外家的商铺有些往来的小店主。 可谢瑾澜此处却又有别于附近几处席位。 不管是桌案上的用具,还是铺在矮凳上的软垫,都是靠近主人位的那几桌才有的待遇。 位置如此靠后,前方那些官员乡绅不会注意到此。而附近的小店主们,也只会觉得谢瑾澜的身份不一般,不敢随意上前搭讪。 待宾客全部入席,寿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坐在主人位的王员外端起桌案上的酒杯,朝诸位宾客示意: “感谢诸位能给王某人这个薄面,前来参加此次的寿宴。诸位随意,我先干为敬!” 话落,十分干脆利落的饮下了杯中酒。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席间顿时响起了阵阵掌声,以及各种夸赞的话语。 接着,左侧上首一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朝王员外举杯:“王员外,本官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落,亦是十分豪爽的仰头饮下了杯中酒。 而后,席间其余宾客不约而同的朝王员外举起了杯:“祝王员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王员外笑容满面的应了:“多谢诸位!” 而后低声吩咐了一声身旁的小厮:“去通知上菜。” 小厮应声退下。 片刻后,身穿浅红色衣裳的丫环们面上带着喜庆的笑意,井然有序的穿梭在席间,为宾客们上菜布菜。 宾客们笑意盈盈,觥筹交错。 待菜品全部上齐后,丫环们陆陆续续的退下。 紧接着,舞乐开始。 日暮西山,黑夜逐渐笼罩了大地。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席间宾客们的兴致越发的高昂了起来。 有些人大声谈笑着。有些人随着舞乐的节奏,眯眼在桌案上打着节拍。亦是有些人,眼神十分放肆的盯着中央扭着腰肢的舞姬们。 但谢瑾澜却是以手撑额,不愿多看一眼。他只觉无趣的紧。 原先他还想着,这临安县与京城相距甚远,这寿宴应当也是不一样的。却是不想,原来有钱人家的寿宴,皆是大同小异。 他的位置本就较为偏僻,因此就算他悄悄的离了席,也并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身随心动,这念头才刚在脑海中一起,谢瑾澜立马就带着墨砚直接离开了此地。 要不怎么说这王员外会做人呢? 谢瑾澜与墨砚刚走到大厅门口,先前迎二人进府的小厮赶紧迎了上来,面上带了些许的紧张:“金公子,可是员外府何处招待不周?” 谢瑾澜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出来四下走走罢了。” 小厮心下稍安,随即笑道:“员外府的花园景色不错,金公子可以前去一观。” 谢瑾澜微一颔首:“如此也好。” 第55章 有人落水 小厮早已看出谢瑾澜并不喜身旁多个陌生人,遂也并未表现的太过殷勤,只是笑着问了一句:“金公子可需小的前头带路?” 果然,下一刻谢瑾澜就客气的拒绝了:“不用了,你就在此处为我指明方向即可。” 循着小厮所指的方向,谢瑾澜与墨砚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花园入口处。 “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这里有人落水了!有没有人在啊......” 只是,在他们二人将将一脚迈入花园之际,不远处就传来一道颇为急切的呼喊声。 谢瑾澜脚步一顿,眉心微拧,随即侧脸看向身后的墨砚:“这声音,你听着可觉得耳熟?” 墨砚凝神细听片刻,随即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这好似是李大牛的声音。” 不远处的呼喊声不仅传入了谢瑾澜二人的耳里,亦是传到了府中在近处巡逻的一队护卫耳里。 不多时,四五个身穿护卫服的年轻男子快速的从谢瑾澜二人的身侧跑过,朝声源处而去。 也不知这落水之人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为何会来此处?莫不是与人暗中私会?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谢瑾澜带着墨砚,不急不缓的朝护卫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谢瑾澜二人靠近荷花池之际,就见那几个护卫十分吃力的从池里捞出来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肥胖男子。 在王员外府,能有如此体型,又是如此穿着的,除了王天赐之外,别无他人了。 也不知他是晕过去了还是如何,此刻紧闭双目,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几人把浑身湿透了的王天赐平放在岸边,其中一身形微胖的护卫眉心微拧,朝其余几人道:“少爷!是少爷落水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 就在一身材矮小的护卫打算起身之时,一圆脸护卫眼尖的发现几分异样,瞳孔微缩,哆嗦着指着王天赐的左胸口:“少爷他......是不是受伤了?那是不是......是不是血?” 其余几人闻言,心中俱是一凛。那身形矮小的护卫复又蹲了下去。 一个对视后,先前那身形微胖的护卫伸手扒开了王天赐胸口的衣裳。 顿时,一个分外明显的刀剑伤口出现在几人的面前,让他们觉得很是刺眼。 几人面面相觑,气息不由得微微有些凌乱了起来。 那身形微胖的护卫抬手探了探王天赐的鼻息,随即朝几人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断气了!” 那圆脸护卫才刚来员外府不久,闻言顿时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哭丧着一张脸:“少爷死了,我们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了!现在该怎么办?” 其中一面色黝黑的护卫,起身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一旁很是拘谨的李大牛的身前。直接提起他的衣襟,怒目而视: “说!是不是你对我们家少爷做了什么!不然这么晚了,你一个木匠鬼鬼祟祟的在花园干什么!” 可怜李大牛一个三大五粗的壮汉,竟是被直接提的双脚离了地。 只见他面带惊慌,结结巴巴道:“我......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刚好看到......有人把少爷扔下了荷花池......” 那护卫把李大牛往自个儿跟前一拉:“那你这么晚了,到花园干什么?老爷请你们这些木匠吃宴席的地方,是在偏厅吧?” 李大牛闻言,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心虚,言辞闪烁:“我......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走走......” 那护卫一把把李大牛扔在了地上,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看少爷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你等着,我家老爷一定饶不了你!” 李大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护卫连连摆手:“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而后他看向围着王天赐尸体的几人,面色着急的解释:“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几人俱是把脸撇向了一边,也不知是不屑于听李大牛这番苍白的解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圆脸护卫看向那身形微胖的护卫,眼中是满满的无助:“护卫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护卫长略一沉思,随即看向那身形矮小的护卫:“魏溪,你去通知老爷夫人,就说少爷在荷花池出事了。先别说少爷已经遇害。” 魏溪朝护卫长抱了抱拳:“护卫长,我这就去!” 话落,起身疾步而去。 途经谢瑾澜二人身旁之时,他轻瞥了二人一眼,却并未多加关注,步履匆匆的擦肩而过。 看着那面色黝黑的护卫还想暴揍一顿李大牛的模样,护卫长及时喝住了他:“林业!” 林业即将落在李大牛脸上的拳头一顿。随即他恨恨的收拳起身,满脸怒气的看着护卫长,高声道:“护卫长!你为啥不让我揍他?” 护卫长颇为不赞同的看着林业:“林业,收收你的暴脾气。事情还未明了之前,你打人就是不对!如若把人打伤打残了,你将如何?” 林业却道:“这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此地,肯定有问题!” 护卫长瞥了一眼被吓得呆坐在地上还未回过神的李大牛,而后起身走到林业身前,面色严肃的看着他: “看他那胆小的模样,像是那种敢对少爷下杀手的人吗?更何况你别忘了,先前还是他呼救的!林业,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不然,你迟早得吃大亏!” 林业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最终,他狠狠的瞪了李大牛一眼,撇过脸去不再言语。 护卫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在不远处大树下站着的谢瑾澜二人,顿时眉心紧皱。 想起先前在花园入口处遇到的一主一仆,想必就是这二人了。 缓了缓思绪,护卫长朝谢瑾澜高声道:“这位公子可是我们老爷请来的贵客?此时来花园,是所谓何事?” 谢瑾澜在心中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不能安静的旁观了。 而后带着墨砚来到荷花池边,面色温和的看着护卫长: “贵客谈不上,只是承蒙王员外看得起,这才得了一张寿宴的请帖。至于为何会来此地......” 谢瑾澜笑了笑,接着道:“只是觉得席间颇是有些吵闹,就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先前迎我入府的小厮道员外府花园的景色不错,这才带着小厮打算来此欣赏一番。只是,万万不曾想到.......” 谢瑾澜说着,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那已无气息的王天赐身上:“不曾想到,竟是会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 护卫长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向公子提及此处的小厮姓甚名谁?” 第56章 女子哭泣 谢瑾澜好似并未看出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亦是第一次来员外府,倒是未曾问过那小厮的名字。不过那小厮大约十六七岁,左脸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模样看着机灵的很。” 护卫长一听,立马就知道谢瑾澜口中之人,必定是近日深得王员外欢心的林全了。 能让老爷指派林全亲自迎其入府,这位公子的身份怕是不一般了。 这般想着,护卫长对谢瑾澜的态度顿时更加客气了几分:“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我家少爷不明不白的遇了害,我这也是有些着急了。”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护卫长这是职责所在,我深表理解。” 一旁坐在地上的李大牛,早在谢瑾澜开口之际,就觉得这人的声音很是耳熟,不由得抬眼悄悄望去。 只是,谢瑾澜如今这般锦衣华服的模样,与在他家暂住时的穿着相差甚大,倒是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这身形,倒是像的很。他身后的小厮,身形跟墨砚也很是相似...... 就在李大牛皱眉苦思之时,跟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似有所感一般,突然一个回头,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李大牛瞬间愣在了那里:这人的长相和墨砚也很像。 却见墨砚极快的朝他眨了下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之后,又转过了脑袋。 这一刻,李大牛才能够十分的确定,眼前这位身穿暗红色锦衣的公子,当真就是当初在他家里住过的县太爷! 瞬间,李大牛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就安了下来:有县太爷在,他一定不会被人冤枉杀人的...... 很快,一阵急切而又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其间,还伴随着一个苍老中带着浓浓担忧的女声: “天赐到底在荷花池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不小心落水了?这魏溪话也不传清楚!王一王二他们呢!少爷出事了他们人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天赐会不会着凉染上风寒......” 紧接着,一个年约五十、一脸富态的老太太带着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行至荷花池旁。 这些女子看着年岁各不相同,上至三四十岁,下至十六七岁。看她们的穿着打扮,显然就是王员外府里的家眷了。 那这名为首的老太太,自然就是王员外的发妻杨氏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被几名护卫围在中间的王天赐,杨氏心里一揪,顿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我儿天赐这是怎么了?” 声音中带了丝丝的颤抖。 这时,护卫长也没心思去管谢瑾澜究竟是何人了,几步来到老太太的面前,抱拳作揖: “夫人,请节哀。少爷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杨氏瞬间白眼一翻,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跟随在她身后的女子们顿时惊呼一声: “娘!” “夫人!” 而后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她。 其中一眉心长了颗美人痣的年轻妇人抬手掐了掐杨氏的人中,而后不错眼珠的紧盯着她的面容。 片刻后,杨氏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看着自己面前那张满是担忧的脸庞,杨氏的神情有些恍惚: “盼娣啊,我刚刚好似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告诉我,说你弟弟天赐死了,尸体就在府里花园的荷花池旁。” 王盼娣双眼陡然湿润了起来,声音带了丝哭腔:“娘,您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天赐他......他......” 半响,竟是完全说不出口了。侧过脸庞,以帕掩面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哭声好似会传染一般,瞬间,整个荷花池都弥漫着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也不知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心,又有几人是假意。 突的,其中一身形丰满的中年妇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王天赐的身旁,趴伏在其身上痛哭流涕: “天赐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怎么就这样丢下姨娘了!你好狠的心啊......” 谢瑾澜与墨砚二人早在护卫长与杨氏搭话之时,就已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李大牛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谢瑾澜的身上。见此,自然是赶紧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那几个围着王天赐尸首的护卫,也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中年妇人这般模样,微微往后退了退。随即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多时,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此处走来。 还未走近,一阵女子的低泣声就传入来人的耳里。 为首的王员外动作一顿,而后神色凝重的看着身侧微垂着脑袋的带路之人:“魏溪,你跟本老爷说实话,天赐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溪心头一颤,只能硬着头皮和盘托出:“老爷,少爷被人害死了!如今尸首就在荷花池旁!” 王员外闻言,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双眼发愣,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见其身形不稳,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跟随而来的宾客们神色各异,面面相觑,心中唏嘘。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好好的一场寿宴,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王员外也是可怜。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儿子,如今却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巨大的噩耗打得王员外措手不及,好半响,他的双眼才逐渐有了焦距。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他轻轻推开了小厮,随即转身面对着众人,抱拳作了个揖,勉强一笑: “今日的宴席就到此结束吧。诸位,请恕王某人不能继续奉陪了。” 而后看向身侧的小厮:“石头,为贵客们前头带路。” 石头应声称是,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微躬着身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众人自是对王员外这番决定表示理解,与其道别后,跟着石头离开了花园。 只余王员外的几个女婿,随着他一同去往荷花池......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自己千求万求才得来的儿子,此刻正无声无息的躺在荷花池旁,王员外脚下还是不由得一个踉跄。 幸而魏溪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稳住身形后,王员外轻轻推开了魏溪:“无事。” 声音中带着分外明显的暗哑。 第57章 偿命赔罪 那群哭泣的女子听见这边的动静,哭声不由得一顿,纷纷抬起双眼朝此处看来。 待看见为首之人是她们的一家之主之时,顿时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身边。 其中动作最快的,还要属先前扑在王天赐身上嚎啕大哭的妇人。只见她一把抱住了王员外的右胳膊,立马就开始哭天喊地了。 其余的女子也不甘示弱,直接挤开了旁边的那几位男子,把王员外围在了中间: “老爷,你可一定要为天赐少爷做主啊!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爹,天赐弟弟死的冤枉!” “老爷,一定是有人对天赐少爷心怀怨恨,这才狠心害死了他!”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王员外脑门儿突突的疼。 “够了!还嫌不够乱吗!” 还是不远处王夫人的一声厉喝,众人这才住了嘴,微微往旁边退了些许,给王员外让出了一条道。 王员外顿觉耳边清静了许多。 下一刻,只见他面色悲戚,双眼死寂,脚步万分沉重的朝王天赐走去。 直至跪在了王天赐的尸首旁,眼泪才从他的眼中滚落:“天赐!” 声音悲恸至极!仅仅只是两字,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肝肠寸断! 那些刚止住眼泪女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着先前被王夫人厉喝了一声,此时她们只敢默默垂泪。 王员外颤抖着双手,缓缓抚上了王天赐的脸庞。 从眉毛,到双眼,到鼻子,到嘴唇。 每一处,他都小心翼翼,珍重万分的轻抚着。 好似要把王天赐脸上每一分每一毫的痕迹,全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一般。 想起往日里王天赐生龙活虎撒娇耍赖的模样,再看着他如今这般毫无声息的模样,王员外眼中陡然浮现出浓浓的恨意。 只见他收回双手,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天赐,你放心,爹一定会让害死你的凶手偿命!让那人入黄泉向你赔罪!” 林业左右看了看,见王员外一家子面上皆是难掩的悲痛之色,不由得上前一步,朝王员外一个抱拳:“老爷,小的在花园发现一形迹可疑之人!” 还不待王员外开口,先前那身形丰满的中年妇人一步当先冲到了林业的面前,急急的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护卫长还来不及阻止林业的动作,就见其抬手往谢瑾澜那处一指:“就在那!” 众人的视线齐齐的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谢瑾澜也不慌张,云淡风轻的任由他们打量。 那中年妇人对着谢瑾澜怒目而视:“你是何人!我儿天赐的死,可是跟你有关系!” 就在此刻,王员外对中年妇人厉喝一声:“薛姨娘,不得如此无礼!” 就在薛姨娘委屈又不解之时,王员外缓缓站起了身,随即微偻着身子,身形摇摇晃晃的朝谢瑾澜走去。 这般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模样,众人看着只觉心酸。 “扑通”一声,王员外直直的跪在了谢瑾澜的身前。众人顿时大惊。 下一刻,只听得王员外悲切道:“谢大人,还请您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儿的凶手,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话落,直接趴伏在了谢瑾澜的跟前。 众人面面相觑,这位谢大人他们往日里未曾见过,也不知他在临安县内是何官职。 片刻后,才有人隐约记起,临安县的县令大人好似姓谢。 “请谢大人做主!” 一忆起谢瑾澜身份的男子也直直的跪了下去。 其余众人对视一眼,心中虽是还有些疑惑,却也是有样学样:“请谢大人做主!”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后弯腰搀扶起了王员外:“王员外放心,本官身为临安县的父母官,又岂会坐视这等杀人案不管?” 众人这才知晓了谢瑾澜的身份。 而这其中最为惊讶的,非林雪儿莫属了。 她不曾想到,当日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的锦衣男子,竟会是这临安县的县令! 林雪儿微垂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不知,她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王员外强打起精神,让人妥善安置好王天赐的尸首之后,就迎着谢瑾澜入了大厅。 此刻,丝竹管弦之声早已停止,宾客尽散。只余三三两两的下人,在手脚麻利的收拾着。 王员外抬手一挥:“都先下去吧。” 随即迎着谢瑾澜入了主位。 早在离开花园之时,谢瑾澜就已吩咐墨砚回县衙去召集人手。 因此,此时此刻跟在他身后的,仅剩神情忐忑的李大牛。 在谢瑾澜的左下首落座后,王员外瞥了一眼李大牛,而后颇为踌躇的看着谢瑾澜:“谢大人可是认识这木匠?” 王员外并不知晓李大牛姓甚名谁,只是从他的衣着打扮中看出,是近日修葺府中抄手游廊的木匠之一。 李大牛闻言,偷偷的看向谢瑾澜。 谢瑾澜却只是淡淡一笑:“李家村李宝儿一案,想必王员外应当略有耳闻。这李大牛,就是李家村的村民。当初可帮了本官不少。” 王员外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即他又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大牛:“那你今日出现在花园,所为何事?” 李大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求助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朝李大牛安抚的点了点头:“大牛,你尽管实话实说。只要你当真与王天赐一案无关。本官想,王员外定是不会与你计较的。” 话落,又转头看向王员外:“王员外,本官说的可对?” 王员外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李大牛:“不管你今晚出现在花园所为何事,只要不是与我儿天赐有关,看在谢大人的份上,我都不会与你计较。” 顿了顿,王员外又道:“据护卫长方为宁所说,是你发现我儿落水。如若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往后员外府中所有的木工活,皆有你的一份。” 李大牛面色一喜,但一想到自己偷偷摸摸去往花园所谓何事,面色顿时涨红了起来: “前些日子,小人看花园里的桂花开的好看,就想着什么时候摘几朵回去送给自家媳妇。 今儿个晚上,大家都在前边凑热闹,小人就想着或许可以偷偷摘个几朵带回家去。哪里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一说起这个,李大牛就颇为郁闷:近些日子这是怎么了,竟是连着两次碰上死人的事情?得赶紧找个时间去清水寺拜一拜,去去霉运了。 王员外闻言,瞬间坐直了身体,紧紧的盯着李大牛:“把你当时看到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说出来!” 李大牛被王员外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看向谢瑾澜。 第58章 回忆当时 谢瑾澜淡笑道:“王员外也是爱子心切,大牛你不必害怕。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尽量不要遗漏了什么。” 对于谢瑾澜,或许是因着前些日子的相处,李大牛对他有一种本能的信任。 点了点头后,李大牛开始皱眉回想着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戌初一刻左右,李大牛借口要去茅房,偷偷的跑来了花园。 眼见四下无人看守,巡逻的护卫亦是还未巡到此处,他心中窃喜不已,轻手轻脚的入了园内。 只是,李大牛刚要伸手去摘那树上的桂花之际,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动静。 李大牛本就做贼心虚,第一时间自然是躲起来,然后暗中观察是发生了何事。 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让他一直听不真切。 莫不是也有人如他这般,想来花园偷些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李大牛紧绷着身体,大着胆子,悄悄的往声源处走去。 待他慢慢摸到荷花池边上的时候,就见对面有一人把另一人抛入了荷花池中。 李大牛顿时大惊,顾不得自己来此的目的,赶紧高声呼救。同时也朝对岸跑去。 对面那人听到了动静,身手极快的离开了此地。当李大牛到达对岸之时,早已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 李大牛话音刚落,王员外立马往前倾身,急急的问出了声:“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何身形?是男是女?” 李大牛顿时羞愧的摇了摇头:“天色太暗,又是在对岸,小人实在是看不清楚。不过能搬得动天赐公子,小人想那人应该是个力气大的男人。” 王员外顿时颓然的坐了回去。 谢瑾澜略一沉思,随即看向李大牛:“你可知晓,那隐约听见的动静,究竟是何声音?” 王员外闻言,复又打起了精神,连连点头:“对对对,那是何声音?” 李大牛皱眉苦思,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好像是,有人在拖动什么重物的声音。” 王员外顿时握拳一锤茶几,痛恨道:“定是那凶手杀害了我儿天赐,而后想抛尸灭迹。却不想被人撞了个正着!” 谢瑾澜颇为赞同的点了头:“应当是如此。” 就在这时,墨砚从大厅外快步而入,行至谢瑾澜跟前停下,拱手一礼: “大人,陈主簿已经带着李捕快等人去往案发现场调查。林仵作也已去查验王天赐的尸首。”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随即看向王员外:“王员外,本官还有些私话想与李大牛谈谈,不知你可否回避一下?” 王员外赶紧起身,朝谢瑾澜行了一礼:“大人请便,草民先去看看我那些妻女。” 待谢瑾澜微一颔首,王员外就微躬着身子缓缓退出了大厅。 李大牛有些拘谨的搓了搓手:“大人,您有何事吩咐草民?” 谢瑾澜却是一笑:“大牛,你也别一直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李大牛连连摆手:“草民不敢。” 已然走到谢瑾澜身后的墨砚轻轻扯了扯李大牛的衣角,嬉笑道: “大牛哥,大人让你坐你就坐吧。我家大人不是那种拘泥于形式之人。你可别忘了,我和大人还在你家住了一段时日呢!” 李大牛面色犹豫:“这......” 谢瑾澜面色一沉:“李大牛,你莫不是还要本官三催四请不成?” 李大牛顿时被吓了一跳:“草民不敢。”而后赶紧走到先前王员外的位置坐下。 谢瑾澜的面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这样才对。” 墨砚紧接着打趣了一句:“大牛哥,你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非得我家大人放下脸色才行。” 李大牛顿时面色一红。 谢瑾澜道:“你托陈主簿送与本官的喜饼,本官收到了。听说你们还为本官在清水寺立了长生牌位?真是有心了。” 李大牛憨憨的挠了挠头:“比起大人对草民家的恩情,这些都不算什么。” 谢瑾澜淡淡一笑,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有才叔如今的身体可好些了。” 说起这个,李大牛面上的感激更甚:“多亏了大人替我爹请的济世堂周大夫,吃了几贴药之后,我爹他现在咳嗽没那么严重了,脸色也好了很多。” 谢瑾澜微一颔首,接着问了一句:“那李铁柱一家,如今如何了?” 李大牛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几分复杂之色:“知道是小丫害死了宝儿之后,铁柱他娘就直接把铁柱媳妇赶回了娘家......” 连夜把陈氏赶走之后,第二日一早,林氏就拾掇着李铁根分家。张氏自然是不应的。 也不知林氏吹了什么枕头风,李铁根竟是无论张氏如何反对都要坚持分家,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张氏拗不过,只能带着一家子去往村长处分家。 因为李宝儿的死,李铁柱对李铁根夫妻二人多有愧疚,主动要求少分一些家产。 至于张氏,由兄弟二人每个月轮流着照顾。 自从李小丫死后,李铁柱做工的时候总是走神。一日他因为走神,竟是直接从高台上跌落,当场毙命! 张氏与李铁根夫妻二人直接抬着李铁柱的尸首,找上那雇主要个说法。雇主一家没有理会,三人就在大门口对着李铁柱的尸首高声哭叫了起来。引得一众百姓围观。 岂料这回,三人踢到了铁板! 这番作为竟是直接惹恼了雇主,雇主直接派了几个手拿大木棍的小厮出来,一见到三人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 三人抱头逃窜,竟是连李铁柱的尸首也顾不上,直接逃离了那处!还是雇主事后派小厮把尸首送回了他们的住处。 留下几句威胁的话语之后,几个小厮扬长而去。张氏三人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去招惹那位雇主了。就连张氏被打断了的右腿,也不敢索要什么赔偿。 三人只能匆匆的埋了李铁柱的尸首,不敢再因此做什么文章了。 林氏受张氏欺压已久,如今张氏一朝落难,她哪里肯花钱为其治腿?在张氏哎呦痛呼了几日后,林氏在李铁根外出找活计之时,竟是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 第59章 林氏下场 待李铁根回到家中知道此事后,当即就想去把张氏找回来。可林氏却是直接阻了他的去路,更是扬言:“这个家里有我没她!” 李铁根左右为难之下,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张氏。 张氏在李家村本就不受人待见,因此她被赶出家门,也无人愿意接济她。 后来有不少的村民看到,张氏拖着一只残废的腿,在临安县沿街乞讨着。附近的一些乞丐看到她讨的多了,会直接去抢她碗里的东西。她一旦反抗,就会被众人毒打一顿。要是讨的少了,附近的乞丐见没有东西搜刮,也会毒打她一顿出气。 李铁根做工时爱耍奸打滑,往日要不是看在李铁柱老实肯干,会把李铁根落下的活计一块儿做了,哪里有人会愿意请李铁根这样的木匠? 李铁根找了几日找不到活计后,索性也不出去找了。与林氏二人整日呆在家中好吃懒做,也不去管自家的稻田,任由它荒废着。 两人都不是会过日子的,没人管着,他们花钱就大手大脚不知节制。 一日,他们想买几块猪肉来解解嘴馋,却发现家中的积蓄并不多了。二人商议一番,竟是直接把那几亩稻田给卖了!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铁根又重新去镇上找活计去了。 那日,李铁根碰巧遇上了以前做活计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木匠,直接就上去攀交情了。 那人没有马上答应替李铁根介绍一份活计,只是带着他去一家不错的食肆饱餐一顿。 天色将暗,那人阻止了李铁根离开,直接带着他去了青楼。 李铁根本就有些好色,平日里被林氏压着才不敢动什么心思。如今被人一拾掇,自是半推半就的去了。 他哪里想到那人早就看不惯他以前总是耍奸打滑的模样!豪气的点了青楼里两个最贵的姑娘,吃完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之后,就偷偷的溜走了。 待李铁根完事之后想要离开,却被老鸨告知要先付清五百两银子! 李铁根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就算卖了住的房子也不够啊! 没有银子,老鸨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放李铁根离开呢?让李铁柱在地契转让的字据上签字画押后,老鸨就让他在楼里当龟公还债。 为了能早日离开青楼,李铁根竟是直接把林氏给卖了! 之后,老鸨就派了几人去往李铁根的家中拿走了地契,并且直接抓了林氏回青楼。 有村民听见动静想要上前阻止,却在听闻是李铁根卖了房子媳妇后,纷纷又停下了动作,任由林氏被带走。 林氏虽然长相一般,但她身形丰满,有不少男子还是好她这一口的。 在青楼里见到李铁根的那一刻,林氏直接挣脱了他人的束缚,把李铁根压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狠狠捶打了起来。 或许是往日里受够了林氏的泼辣,李铁根竟是还手与她扭打了起来。 自那以后,这夫妻二人每次见面就如仇人一般,分外眼红的想把对方扒皮抽筋...... 听闻李铁柱一家的遭遇,谢瑾澜神色未变,只是眼中极快的划过几分异样。 看着李大牛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谢瑾澜笑了笑,道:“李大牛,如若本官此时有事交托与你,你可会答应?” 李大牛顿时收起了情绪,挺了挺胸脯,想也不想的应下:“大人只管吩咐,草民一定万死不辞!” 谢瑾澜眉眼微挑:“哦?倘若本官让你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也会去?” 李大牛一愣,随即满脸肯定的看着谢瑾澜:“大人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肯定是不会做那些让百姓们痛恨的恶事!” 谢瑾澜不太赞同的轻啧了一声:“那是你错看本官了,本官没你说的这么好。” 李大牛却是固执己见:“在草民心中,大人就是难得的好官!草民很高兴临安县的父母官是大人您!” 谢瑾澜失笑,也不再与李大牛争辩什么,转而说起了正事:“大牛,你与王员外府中的下人们可曾熟悉?” 李大牛虽是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草民在员外府呆了一个多月,与一些小厮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顿了顿,李大牛很是窘迫的抓了抓膝盖,眼神微移:“只是那些个小厮,在员外府并没有什么地位。”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本官知晓。本官需要的,就是这等不起眼之人。” 李大牛疑惑了:“不知大人想让草民做些什么?” 谢瑾澜道:“先前你可有听那些小厮说起过,有关于王员外府的事情?” 李大牛没听明白:“大人问的是什么事?” 墨砚笑着接过了话:“我家大人是问你,他们可曾有说过府中主子们之间的闲话?尤其是有关于那王天赐的。” 李大牛恍然大悟,而后道: “那王天赐虽然是临安县的霸王,老百姓们都不待见他。但在王员外府,他被所有的长辈当眼珠子疼,日子过的跟个小祖宗似的,倒是没听说谁对他有什么不满。” 墨砚接着问了一句:“依那王天赐的性子,府中对其有怨言的下人,怕是不少吧?” 李大牛轻轻点了点头:“听说就是那很受王天赐器重的贴身小厮王一,也总是在他人面前说王天赐的闲话,抱怨王天赐时常打骂他,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已死之人的闲话不好,李大牛后知后觉的面皮微微有些发烫。 谢瑾澜好似并未看出李大牛的异样,笑道: “这就是本官想要交托于你之事。你去跟那些小厮打听打听,府中何人对王天赐有所不满?又是因何不满?本官近日都会住在王员外府,待打听清楚了,就来找本官回话。” 李大牛顿时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大人,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平日里他们主动说起员外府里的事情也就算了。草民要是刻意去打听,他们肯定会以为草民别有居心,哪里还会愿意说?” 谢瑾澜笑而不语。 第60章 心上之人 还是墨砚开口解释了一句:“大牛哥,你怎的这般直性子?我家大人的意思,是让你旁敲侧击,谁让你直愣愣的去问了?” 李大牛面色瞬间一红:“可......可是......草民也不会说谎啊,到时候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本官并未让你说谎。”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媳妇不是有了身孕吗?这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想,你就当做是为你媳妇打听趣事解闷了。” 李大牛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大人真是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谢瑾澜面色微微一僵,但见李大牛是真情实意的夸赞,遂也只是无奈一笑。 交代完正事,谢瑾澜话锋一转,就与李大牛说起了家常:“自本官离开李家村之后,可曾有人提起过本官?” 提起这个,李大牛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当然有了。李四媳妇每次看到草民,总是会跟草民抱怨,说您没跟她打一声招呼就回金家村去了,她还没给您做媒呢。” 话落,李大牛瞬间觉得自己不该说起这事,颇为忐忑的看了谢瑾澜一眼。 谢瑾澜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钱氏对这事倒是热情的很。你回去之后转告她,就说金蓝在金家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姑娘,不劳她费心这个了。” 李大牛挠了挠脑袋,憨笑着点了点头。 待打发李大牛离去之后,谢瑾澜亦是直接离开了大厅。 紧跟其后的墨砚不由得调侃了一句:“大人,您何时有了心上人?墨砚怎的不知?如若老爷夫人知晓此事,怕是要高兴坏了。” 谢瑾澜脚步微顿,随即转身轻轻敲了下墨砚的脑袋,颇为玩味一笑:“看来,你是很想和小白睡一个屋了。” 墨砚瞬间打了一个颤栗,赶紧笑着扯开了话题:“大人您说,这李大牛能完成您交托给他的任务吗?”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墨砚一眼,直把墨砚看得头皮发麻,这才回过身继续往前走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这本就是意外收获。如若李大牛真能打听出什么,本官记他一功。如若他未能有何发现,本官也不曾损失什么。” 墨砚笑眯眯的应了一句:“原来如此。”而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嘴贱的打趣自家主子了。 想起自己每一次都惨败的经历,墨砚不由得悲从中来:果然,他永远都是大人的手下败将...... 谢瑾澜与墨砚再次来到荷花池,只见员外府的家眷们皆已离去,只余陈主簿等人在四处仔细的搜查着。 而先前那几个护卫,则站在一旁,随时待命。 最先发现谢瑾澜二人身影的,是那圆脸护卫。 此人名为郑雷,乃是魏溪的妻弟。跟着魏溪学了几年的拳脚功夫后,一个月前被魏溪介绍着进了王员外府当护卫。 郑雷轻轻拐了拐魏溪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姐夫,县令大人来了。” 魏溪闻言,循着郑雷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谢瑾澜带着墨砚往荷花池靠近。 收回视线,魏溪微微靠近了站在身旁的方为宁,低声道:“护卫长,县令大人来了。” 方为宁抬眼往来路望去,恰好与谢瑾澜瞥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谢瑾澜脚步微顿,对他微微一笑。 方为宁却是疾步行至谢瑾澜跟前,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先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恕罪!” 谢瑾澜不以为意一笑:“不知者不罪,本官能够理解护卫长当时的心情。因此,护卫长也不必太过介怀。” 丢下这么一句,谢瑾澜直接越过了他,朝陈主簿等人而去。 方为宁心中忐忑,也不知谢瑾澜此话只是面上客套,还是当真如此想法。 谢瑾澜任职临安县县令半年多以来,行事颇为低调。 那些乡绅官员们想要送礼巴结,却总是被衙门里的官差客气的挡了回去。想要请他到酒楼一叙,却总是被告知他有要事在身,无法赴约。 因此,除了平日里与谢瑾澜交集甚多的墨砚与陈主簿,就连衙门里的其他人,都不如何清楚他是何性子。更别提那些连面都不曾见到的外人了。 此刻,方为宁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一句:这般低调之人,想来也不会真的与自己计较什么...... 早在方为宁有所动作之时,陈主簿也看到了谢瑾澜的身影。 待他越过方为宁朝自己缓步而来之时,陈主簿迎面而上,随即拱手一礼:“见过大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视线落在了陈主簿手中的白布上,而后道:“陈主簿可是有何收获?” 陈主簿面色严肃,随即手腕一翻,把手中的白布往谢瑾澜面前一递:“大人请看。” 而后缓缓打开了白布。 只见一长约一寸,手柄上刻着一朵小小梅花的匕首,此刻正静静的躺在上面。 匕首并未用刀鞘裹住,乍眼看去,刀身光滑可见,其上并无任何的破损,模样颇为锋利。 谢瑾澜微露讶异之色:“这匕首......可是凶器?” 陈主簿复又把匕首仔细的包裹了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林仵作验尸的结果还未出来,下官并不知晓王天赐真正致死的原因。如今,还无法判断。” 顿了顿,陈主簿接着道:“不过,这匕首是从荷花池中打捞上来的,下官猜测,应该与此案有些关系。” 谢瑾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了眼在荷花池附近搜查的捕快们,随后视线又落回了陈主簿身上:“可曾发现第一凶案现场?” 陈主簿眉心微拧:“按说,以王天赐的体型,凶手想要移动尸体并非易事。可在荷花池附近,目前为止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略一沉思,就把李大牛先前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主簿。 陈主簿闻言,面上瞬间一喜:“既已知晓凶手具体是在何处抛尸,那我等就能避免做一些无用功了。” 话落,他急急的朝谢瑾澜行了一礼,不待谢瑾澜有何反应,就疾步朝李捕快等人而去。 第61章 再次相遇 看着陈主簿步履匆匆的带着几个捕快前往凶手抛尸之处,谢瑾澜颇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每遇上与案子有关的事情,陈主簿总是这般上心。 墨砚看了看不远处的陈主簿等人,又瞅了瞅眼前的谢瑾澜,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可要过去看看?” 谢瑾澜轻嗯了一身,随即往陈主簿处走去。 “谢瑾澜!” 只是,谢瑾澜才刚迈开脚步,一道颇为熟悉、又带着些许着急的女声十分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里。 谢瑾澜脚步一顿,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身寝衣的阮叶蓁站在荷花池不远处。 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阮叶蓁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喜色。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墨砚,本官四下看看,你不必跟着。” 而后看似随意的往阮叶蓁那处缓步走去。 墨砚并不觉得自家大人所言所行有何奇怪。四下张望了一眼,他还是决定去往陈主簿那处。 待谢瑾澜行至跟前,阮叶蓁双眼发亮,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谢瑾澜,能在此处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谢瑾澜眉心微拧:“阮姑娘,你不是回去了吗?为何还会在临安县?” 提起这个,阮叶蓁自己也闹不明白:“自那日你我一别之后,再次睁眼,我就出现在此地了。再然后,我就看见了你。” 她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不远处的捕快身上。 突的,好似想到了什么,她抬眸看向谢瑾澜,瞳孔微缩,声音中带了些许的颤抖:“此处,可是死了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不错,死者乃是王员外的独子,王天赐。” 阮叶蓁只觉这个名字颇为耳熟,略一回想,脑中已有了印象:“可是那次你我在街上遇到的那名身形肥胖的男子?我记得,他还赠予你一块玉佩。” 得到谢瑾澜的肯定之后,阮叶蓁四下望了望:“此处似乎是一处花园。” 而后视线又移到了谢瑾澜的身上:“这是谁人府中?那王天赐又是如何遇害的?” 谢瑾澜低声道:“此处乃是王员外府中的花园,有目击者看见有人把王天赐抛入荷花池中。只是不知,那时的王天赐是否已经死亡。” 阮叶蓁闻言,顿时悲从中来。 或许是前段时日的相处,让她对谢瑾澜起了几分依赖之心。此时此刻,她心底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了: “谢瑾澜,你说是不是往后我都会这般?一旦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我就会被困在案发现场?一旦真相大白,我就会消失,直至下一次杀人案的发生?” 眼泪争先恐后的从她的眼眶中溢出,而后滑落脸庞。 略带哭腔的话语,再加上这无声的掉泪,瞬间让谢瑾澜有些无措了。 四下望了望,见众人的注意力皆不在此处,谢瑾澜身形微移,借由树木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而后低声道:“阮姑娘,你先别着急,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这般糟糕。” 阮叶蓁抬手轻轻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略带希冀的看着他:“真的吗?我还能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回到亲人的身边吗?” 不知为何,看着这般脆弱的阮叶蓁,谢瑾澜竟是说不出实话,嘴角翕动片刻,最终还是违心的点了点头:“或许,待你帮助足够多的死者找出真凶之后,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阮叶蓁终于破涕为笑:“谢瑾澜,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迎上她那真挚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神,谢瑾澜颇是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下一刻,阮叶蓁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谢瑾澜,如若往后遇上此等事情,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又该如何是好?无人能看见我的存在,我该如何还死者一个公道?” 谢瑾澜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你大可以在白日来临安找我,届时我会想法子帮你。” 阮叶蓁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谢瑾澜,那我们可就这样说定了!骗人的是小狗!” 如此这般模样,谢瑾澜又如何不知晓自己上当了?但他并未生气,只是无奈的应下:“好,骗人的是小狗。” 阮叶蓁这才完全的放下了心,转而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谢瑾澜:“小白......你有帮我好好照顾吗?” 见阮叶蓁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谢瑾澜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闻言,他似笑非笑的斜睨了阮叶蓁一眼:“如若我说,我把小白炖汤喝了,你待如何?” 阮叶蓁顿时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手指指着谢瑾澜:“你......你......谢瑾澜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小白的!” 谢瑾澜眉眼微挑,脸上带了些许的玩味:“哦?我几时答应过你,要照顾那条小青蛇了?” 阮叶蓁脱口而出:“就在李......” 话一出口,她又突的顿住。 是啊,那一日在李小丫的墓前,她只来得及交代谢瑾澜照顾小白。至于谢瑾澜是否答应了,她确实不知。 想明白了之后,阮叶蓁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小白它......当真不在了?” 看着阮叶蓁微红的眼眶,谢瑾澜也晓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轻笑了一声,道:“放心吧,那条小青蛇如今正好好的住在我的隔壁呢。” 阮叶蓁闻言,突的一愣。 下一刻,她就对谢瑾澜怒目而视:“谢瑾澜,耍我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真的以为......以为你吃了小白!” 谢瑾澜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为了养那条小青蛇,我可是煞费苦心呢。”而后转身往陈主簿那处走去。 这一句话,不但把阮叶蓁心里头的火气灭了个干干净净,更是勾起了她心中几分愧疚之心。 阮叶蓁可移动的范围,是在案发现场的方圆三尺之内。而陈主簿等人此刻所在之处,恰好是她可以到达的地方。 默不作声的跟在谢瑾澜的身后,阮叶蓁时不时的抬眸偷瞄他一眼。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第62章 不同寻常 眼见着就快走到了陈主簿等人的身旁,阮叶蓁心下一急,酝酿了许久的话语终究还是从嘴里吐出:“谢瑾澜,对不住,我不该那般说你的!是我不识好人心!” 谢瑾澜却是悄悄朝她做了一个并不在意的手势。 阮叶蓁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觉得自己先前那般反应有些太过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知晓,谢瑾澜并不是那等虚伪之人。他既是表明了不介意,那就是当真不放在心上。 见谢瑾澜到来,陈主簿和捕快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朝他拱手一礼:“大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看向陈主簿:“可是有何发现?” 跟随着捕快们一同搜查的墨砚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走到了谢瑾澜的身后。 “大人,陈主簿,此处有些不同寻常!” 就在陈主簿张口欲言之际,李捕快回头高声喊了一句。 二人闻言,快步行至李捕快所在之处。 李捕快微微侧身为谢瑾澜二人让道,而后指着一处草地,道:“大人陈主簿请看,此处有被重物碾压过的痕迹。” 谢瑾澜与陈主簿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那宽约一尺左右的拖拽痕迹,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陈主簿道:“想必,这应当就是凶手拖拽王天赐的尸体之时,所留下的痕迹。” 谢瑾澜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循着这条痕迹过去,或许能发现第一案发现场。” 陈主簿轻声唤了一句:“李捕快。”而后站起了身。 谢瑾澜也随之站了起来。 待李捕快走近,陈主簿直接拿了他手中的灯笼,循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而去。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随即大步追上了陈主簿的步伐,走在了他的身侧。 墨砚自是二话不说,跟在谢瑾澜的身后。 捕快们对视一眼,而后由李捕快带着几人跟上,其余人留在原地继续搜查。 阮叶蓁虽是也想过去一看究竟,但她却是不能再往前一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人走远。 一路过去,那拖拽的痕迹直至一处凉亭。 在凉亭周围查探了一番,陈主簿确定,痕迹就是到此处为止。 侧身看向谢瑾澜,陈主簿正色道:“大人,或许此处凉亭,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谢瑾澜微一颔首,而后微微侧过了脸:“李捕快!” 后边的李捕快上前一步,拱手道:“卑职在!” 谢瑾澜抬手往凉亭的方向一指:“带人前去查看一番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李捕快高声应下,随后招呼着身后的几个兄弟一起快步入了凉亭,就着灯笼上的亮光仔细搜查了起来。 谢瑾澜见此,直接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陈主簿面露诧异,随即赶紧拦住了他的去路:“大人要去往何处?” 谢瑾澜笑道:“既已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本官自然是回去等消息了。难不成还要傻傻的站在此处?” 陈主簿顿时一噎,而后道:“大人可与下官一同在凉亭附近搜查一番,或许能有所发现。” 谢瑾澜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此等辛苦的活计不适合本官来做。” 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陈主簿的肩膀,很是感慨般的道了一句:“陈主簿,就麻烦你跟李捕快他们了。” 话落,谢瑾澜直接越过了陈主簿。擦肩而过之际,他还顺走了陈主簿手中的灯笼。 墨砚极快的瞥了陈主簿一眼,暗自憋笑,随即跟上了谢瑾澜的脚步。 陈主簿愣愣的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再回过身看着谢瑾澜与墨砚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无力之感: 如若不是先前李宝儿一案中,他见证了大人在其中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单凭大人如今这般不上心的态度,他怕是又要误会大人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了...... 看到谢瑾澜回来,阮叶蓁顿时一脸惊喜的望着他:“谢瑾澜,可是有何收获?” 谢瑾澜好似不经意的轻瞥了一眼阮叶蓁所在的方向。 阮叶蓁瞬间明白,这是有所发现的意思。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意。 眼看着谢瑾澜即将走远,她赶紧喊了一声:“谢瑾澜,你快些把小白带到此处与我作伴!” 直至谢瑾澜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阮叶蓁这才收回视线,嘟囔了一声:“也不知晓他几时会把小白带过来。” 待谢瑾澜带着墨砚再次回到大厅,此处已然被收拾妥当,所有喜庆之物皆已被撤下。只余四个小厮在门口挂着白灯笼。 听见动静,无论是梯子上的小厮,还是下方扶着梯子的小厮,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谢瑾澜身上。 四人心中顿时一惊,但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谢瑾澜立即抬手阻止:“不忙,先做好你们手中的事情。” 四人面露感激:“多谢县令大人!” 目送着谢瑾澜入了大厅后,他们才继续手上的事情。 在大厅入口处悬挂好白灯笼后,左右两边扶梯上的小厮缓缓而下。 待二人安全落地,四人对视一眼,而后微躬着身子迈入大厅。 自觉的站成一排后,他们朝上座的谢瑾澜跪地行礼:“小的见过县令大人!” 谢瑾澜笑的十分温和:“此处不是公堂,你们也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回话吧。” 四人异口同声:“多谢县令大人!” 而后从地上站起了身,微垂着脑袋等候吩咐。 谢瑾澜视线从四人身上快速划过,而后问道:“你们家老爷如今身在何处?” 其中一人恭敬道:“回大人,小的先前见我家老爷急匆匆的往后院而去,此刻应当是在夫人的院子里。”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视线落在了说话之人身上:“你前去知会你家老爷一声,就说本官在此处等他。” 那人应声离去。 看着其余三人手脚微动,颇是不安的模样,谢瑾澜抬手一挥:“本官来此,本就只是为寻你们家老爷。你们先下去忙吧。如若有事,本官自会吩咐墨砚。” 三人心底顿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躬身退下。 第63章 亲自带来 待三人抬着两把逐渐扶梯远去,墨砚这才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如今夜已深了,您不打算先回衙门歇息,明日再做打算吗?” 谢瑾澜好似想到了什么,抬眼别有深意的笑看了墨砚一眼。 墨砚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墨砚,你即刻回县衙把小白带到员外府中。” 果然,紧接着从谢瑾澜口中漫不经心吐出的话语,完完全全的印证了他的直觉。 墨砚微一哆嗦,说话顿时变得有些不利索了:“大人......您的意思是说......现在......让小的亲自......带来此处吗?” 谢瑾澜肯定的点了点头:“现在立刻马上!” 墨砚瞬间就哭丧着一张脸:“是,大人!” 而后万分颓然的离开了大厅。 片刻后,王员外带着小厮林全,步履匆匆的来到了大厅。 让林全在大厅外候着,王员外独自一人入了大厅。 看着坐在主位上百无聊赖的谢瑾澜,王员外跪地行了一礼:“草民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笑着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王员外不必多礼,请坐。” 王员外依言在左下首入了座,而后看向上方的谢瑾澜:“不知大人传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谢瑾澜道:“王员外,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请员外为本官准备一间客房。” 王员外面上顿时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大人是打算在府中住下?” 得到谢瑾澜肯定的答案之后,他顿时惊喜了:“如此就再好不过了!草民马上就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不对......应当是收拾出一间院子!” 话落,王员外从座位上起身,朝谢瑾澜深深行了一礼,郑重道:“草民之子王天赐的案子,还要劳烦大人多多费心了。” 谢瑾澜笑着应下,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李大牛是此案重要的证人,本官这几日有要事交托于他。还请王员外寻个理由让其在府中多留一些时日。” 王员外道:“这事容易,草民就以后院的柴房需要修整为由,让那李大牛与其中几个木匠一同再在员外府做工一些时日。”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不知贵府公子的尸首,停放在何处?” 王员外眼中陡然露出些许的悲切,随即朝外喊了一声:“林全!” 下一刻,林全微躬着身子入了大厅。先是跪地朝谢瑾澜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县令大人!” 得到谢瑾澜的吩咐起身后,又对着左方的王员外躬身一礼:“老爷!” 王员外道:“你且带着谢大人前去少爷尸首停放之处。” 林全颔首应下,随即微一侧身,对着谢瑾澜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谢瑾澜起身行了几步之后,他这才在前方带路。 望着谢瑾澜离去的背影,王员外低声呢喃了一句: “谢大人,希望你当真有些本事,能还我儿一个公道。不然,你这临安县的父母官怕是要做不安稳了……” 带着谢瑾澜来到一处抱厦门外,林全垂首而立:“大人,此处就是我家少爷尸首停放之处,林仵作此刻就在里头。”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了一句:“有劳了。”随即轻轻推开了房门。 整个身子都入了门内之后,谢瑾澜复又关上了房门。 而林全则是垂首立在门外,面上并未露出一丝的好奇之色。自始自终,他皆是一副听候吩咐的恭敬模样。 听见动静,门内一身形颇为魁梧的中年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往门口处望去。 见来人是谢瑾澜,他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拱手一礼:“卑职见过大人!” 谢瑾澜微一抬手:“林仵作不必多礼,还请继续。” 林仵作应声称是,随即继续手头上的动作。 随手拿过林仵作放置在尸体旁的笔录,谢瑾澜似是随意的快速翻看了起来。 待林仵作发现尸体上一处异样,想要记录在案之时。伸手往边上一摸,却是只摸到了一只毛笔,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抬眼望去,却见谢瑾澜此刻手里头正拿着他的笔录,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林仵作面上闪过一丝愤怒:“还请大人将笔录还与卑职,此乃重要文件,不是大人您往日里看的那些闲书!” 谢瑾澜‘啪’的一下合上了笔录,随即毫不在意的往林仵作怀里轻轻一扔。 在林仵作手忙脚乱接住之际,谢瑾澜行至一旁的玫瑰椅坐下。而后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怎的,是本官太好说话了吗?近日你们都敢朝本官发脾气?” 林仵作轻轻抚平笔录上的褶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颇是有些口是心非的回了句:“卑职不敢。” 看着林仵作明显不服气的模样,谢瑾澜手肘撑着案几,掌撑下颚,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本官倒是看不出,林仵作哪里有一丝一毫不敢的模样?” 林仵作翻开笔录,伸手拿过一旁的毛笔,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卑职手中还有要事,还请大人自便!” 话落,竟是直接无视了谢瑾澜,埋首写下了自己在尸体上的发现。 不过也难怪林仵作如此态度。无论是谢瑾澜在义庄验尸,还是他改头换面潜入李家村调查。这一切,除了墨砚与陈主簿,衙门中并无他人知晓。 在他们的眼中,谢瑾澜依旧是那个不理事务,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李宝儿一案之所以能够水落石出,全靠陈主簿整日脚不沾地的忙里忙外。 谢瑾澜微一挑眉,倒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起身四下闲看了起来。 待林仵作为尸首盖好白布,收拾行装之际,谢瑾澜才再一次开了口:“林仵作可是忙完了?” 林仵作手上动作不停:“大人有何吩咐?” 谢瑾澜行至林仵作的身旁,直接从他的木箱里拿过笔录随意的翻看着,随口问了一句: “本官记得,林仵作原先乃是临安县一宰牛的屠夫,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前仵作陆成,认他做了师父,待其辞官离去后这才接替了衙门仵作一职,可对?” 第64章 致死原因 林仵作面色陡然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此乃衙门众人皆知之事,大人因何在此时提及此事?可是觉得卑职不够老道,不能胜任仵作一职?” 视线微微一转,就落在了谢瑾澜手中的笔录上,他顿时眉头紧皱:“大人,卑职先前就说过,此乃重要文件,不是供您随意把玩的闲书!” 谢瑾澜动作一顿,意味深长的反问了一句:“那林仵作可还记得,本官先前是如何回复的?” 林仵作闻言,顿时一噎。 谢瑾澜‘啪’的一下合上笔录,抬眼看向林仵作,嘴角微勾: “林仵作,本官身为临安县县令,竟是连翻看验尸笔录的资格都没有吗?” 林仵作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瑾澜又道:“还是说,此事本官必须要经得你的同意?林仵作,本官平日里和气。但这并不代表,谁人都可以骑到本官的头上,谁人皆可随意指责本官!” 话到最后,他的面色陡然一变,声音一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官威。 林仵作顿时被吓得跪倒在地,脑袋紧贴地面,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卑职不敢!是卑职逾矩,还请大人责罚!” 谢瑾澜却是轻笑了一声:“林仵作这是作何?快些起来,本官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林仵作拿不准谢瑾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低垂着脑袋缓缓站起了身。 行至原先那张玫瑰椅坐下,谢瑾澜把验尸笔录翻至林仵作此次所书写的那处,而后漫不经心的念了出来: “死者颈部有明显的勒痕,勒痕宽约1寸,应当是被人从身后用绳索等物紧勒所致。 死者腹中并无积水,口鼻之中亦是无异物,面部并无肿胀青紫之色,应当是死后才被人丢入池中。 死者左胸处有明显的伤痕,伤口长度约为1.5寸,宽约1分。应当是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伤,极有可能会是匕首。 伤痕处皮肉呈外翻状,那处的衣物沾染了大量的血迹,伤口应当是死前造成的。推测致死原因应当是胸口的伤痕。 按压死者背部尸斑,尸斑会暂时消失,随后再次出现。死亡时间应当在一个时辰左右。死者手脚有些无力,肌肉颇为松弛,死前应当中过迷药......” 轻轻合上笔录,谢瑾澜抬眼看向有些局促不安的林仵作: “所以,林仵作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于一个时辰之前。凶手先是在其身上下了迷药,待其毫无反抗之力之时,再狠狠的将匕首捅入其左胸口,随后拔出。 而后又故布弥彰,在其颈部留下勒痕,让人以为死者是被人勒住颈部窒息而死。本官所言可对?” 林仵作拱手一礼:“大人所言,确是卑职心中所想。” 谢瑾澜轻点着茶几,微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动作一顿:“林仵作,凶手既是故意伪装死者的死因,那又为何选择抛尸荷花池?” 林仵作眉头紧皱:“这......请恕卑职愚钝。” 谢瑾澜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是本官的不是。林仵作的职责是验尸,此等事情,本官应与陈主簿商议才是。” 把笔录往林仵作怀里一扔,谢瑾澜起身直接往门外走去。 眼看着房门关上,听着门外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林仵作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都说大人平日里没个正形,可这官威一旦摆起来,还真是吓人的紧。往后他在大人面前,可得收敛一下自己的暴脾气了...... 在抄手游廊,一小厮与谢瑾澜二人迎面遇上。 那小厮朝谢瑾澜深深的躬身一礼: “小的见过县令大人!您的住处已然收拾完毕,大人现在可要前去瞧瞧?我家老爷说,如若大人有何不满意之处,尽管吩咐,员外府必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到!”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信得过你家老爷。” 似是想起了什么,谢瑾澜又道:“本官的小厮也将随本官一同暂住员外府。除了主卧之外,次卧你们可有收拾了?” 那小厮又是一礼:“大人只管放心。院中各处都已经收拾的妥妥当当。而且,我家老爷早已命小的们在您的院子附近收拾出了好几间厢房。就算差爷们今晚全都住下,那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员外不愧是临安县首富,做事就是靠谱。” 顿了顿,他又道了一声:“我那小厮应当快要回来了,你们让人前去门口接应。带他认过本官的住处之后,就让他带着本官所需的东西,来荷花池找本官。” 小厮应声退下。 谢瑾澜又看向身后的林全:“你也下去吧,本官识得去往荷花池的方向。” 林全面露几分犹豫之色,但想到谢瑾澜并不喜陌生人跟随,神色顿时一收,十分干脆的应声退下。 行至抄手游廊尽头,女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入谢瑾澜的耳里。 谢瑾澜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他还未迈出几步,那哭声又大了些许,好似就怕他听不见似的。 谢瑾澜充耳不闻,脚下不停。 “大人!谢大人请留步!”片刻后,左侧的假山处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喊声。 声音中带了几分急切。 谢瑾澜脚步一停,抬眼望去,就见一身穿白衣,头戴一朵白色绢花的年轻妇人,面色苍白的朝他碎步小跑而来。 都说‘想要俏一身孝’,这一点,在这妇人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行至谢瑾澜面前,妇人极快的俯身一礼:“见过谢大人!” 随即她捂着胸口气息微喘,娇娇怯怯的抬眼看着谢瑾澜,面上泪痕未干。 淡淡的芙蓉花香悄悄钻入谢瑾澜的鼻腔,让他的眉心几不可见的一拧。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谢瑾澜云淡风轻一笑:“这位夫人可有何事?” 妇人颇为幽怨的看着谢瑾澜:“大人当真不认得奴家了吗?” 谢瑾澜竟是连一丝犹豫也无,果断的轻轻摇了摇头:“夫人如若无事,还请让一让,本官还有要事。” 第65章 下不为例 妇人微咬下唇,手中绣帕轻拧,欲语还休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丝毫不为所动,朝妇人微一颔首:“夫人请自便,本官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就要越过妇人。 妇人莲步轻移,再一次挡住了谢瑾澜的去路,幽幽开口:“大人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泰安街上,一名名唤雪儿的卖身葬母的女子?” 谢瑾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之色:“原来是你。” 随即眉心微拧:“如若你是为那日之事来找本官讨个公道,请恕本官无能为力。” 雪儿微垂着眼眸,抬起手中的绣帕轻轻拭了拭泪:“雪儿早已成了王天赐房中的姨娘。事情已成定局,再说那些又有何用呢?” 谢瑾澜面上闪过几分不解:“那夫人找本官......所谓何事?” 雪儿心中恼恨谢瑾澜的不解风情,面上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谢瑾澜,红唇轻启: “自打那一日见了大人一面之后,雪儿的一颗芳心早已遗落在了大人的身上。只是可惜,雪儿不知大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连偷偷看上大人一眼的机会都不曾有。幸得老天垂怜,让雪儿再次遇见了大人。大人......” 雪儿这般娇滴滴、又满目钦慕的模样,依旧没有让谢瑾澜动分毫的歪心思。 只见他眉心微蹙,沉声道:“夫人,你既已成为王天赐的姨娘,理应早早断了那本就不该有的念头!” 雪儿面上一急,脱口而出:“可那王天赐如今已经死了!往后余生,雪儿只想追随大人身旁!哪怕为奴为婢!” 谢瑾澜顿时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夫人!你怎会有此等想法?莫不是王天赐之死,与你有关?” 雪儿陡然一个激灵,神色凄楚的看着谢瑾澜:“大人,是雪儿口不择言了。雪儿只是太过爱慕大人,难不成这般也成了错?难道在大人心中,雪儿就是如此的不堪?” 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况又是因为自己,寻常男子见了,这心怕是早就软成一团了。 然而,谢瑾澜却是完全不为所动,笑得颇为玩味: “王天赐死去至今才不过几个时辰,而你,不为其伤心难过也就罢了。竟还拦住本官,做出此等放荡之事!莫不是你当真做了些什么,想要本官庇护与你?” 雪儿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脸色发白的看着谢瑾澜:“谢大人,您……您当真如此绝情?” 谢瑾澜面色突的一凝:“下不为例!还请夫人好自为之!” 话落,径自越过雪儿,大步往前迈去。 眼看着谢瑾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雪儿狠狠咬了咬下唇,紧紧拧着手中的帕子,低喃道:“我就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不为女色所惑的正人君子!”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瑾澜消失的方向,雪儿转过身子,扭着腰肢,体态婀娜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又一次回到荷花池,谢瑾澜发现陈主簿等人已然回来。此刻,他们正收拾着东西,打算离开。 至于先前那几个护卫,早已不见了人影。不知是去巡逻了,还是另有他事。 行至陈主簿近前,谢瑾澜笑问:“陈主簿,凉亭之行可有收获?” 陈主簿与身后等人朝谢瑾澜拱手一礼:“见过大人。” 而后陈主簿眉心微拧:“下官与李捕快在凉亭上方及凉亭附近,均是有所发现。只是那些东西是否与本案有关,还需调查之后才能够知晓。” 谢瑾澜颇感兴趣的一挑眉:“哦?是何物?” 陈主簿微一侧脸,抬手示意李捕快把东西呈上来。 拿过李捕快手中的一个沾满泥土的小首饰盒,以及用白布包裹着的不知名物品,陈主簿往谢瑾澜那处递了递:“大人,这就是我等的发现。” 谢瑾澜也只是顺口一问,并未想要细看的打算,明了的点了点头。视线从陈主簿身后几人身上划过,复又回到陈主簿的身上:“今日你们也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顿了顿,他又道:“陈主簿,近几日本官将暂住王员外府,如有要事,就来员外府找本官吧。” 陈主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一想到当初李宝儿一案,大人亦是暂住李家村,他顿时了然:“是,大人。” 谢瑾澜抬手轻轻一挥,示意几人可先行离去。 陈主簿与李捕快等人拱手一礼: “下官告退!” “卑职告退!” 待陈主簿几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谢瑾澜缓缓行至荷花池上方那一座精致小巧的木桥之上。而后在护栏上寻一处坐下。 看着阮叶蓁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阮姑娘,你这是作何?我既是已经答应帮你,你还怕我食言而肥不成?” 阮叶蓁连连摆手:“自然不是!我……我这是因为……因为……” 看着阮叶蓁面上闪过的几分窘迫,谢瑾澜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不由得好笑的看着她: “阮姑娘,经过了李家村的那些时日,你还未曾适应黑夜吗?” 心思被拆穿,阮叶蓁面色突的一红,颇是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谢瑾澜: “如若我不怕黑了,又何必那般急切的让你把小白送来?再则说了,天生惧怕的事情,如何会那般容易就克服?” 阮叶蓁一番理直气壮的指责,让谢瑾澜竟是陡然生出了几分理亏的心绪,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是我的不是,阮姑娘别跟我一般计较。” 阮叶蓁下巴微抬,这才大发善心一般的原谅了他:“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顿了顿,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身前之人:“谢瑾澜,你说,是否能为王天赐找出真凶,真的重要吗?” 谢瑾澜微微端正了姿态,笑意微敛:“阮姑娘何出此言?” 阮叶蓁分析道:“你看,那王天赐是临安一霸,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他一死,百姓们也能少受一些无妄之灾。这样,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吗?” 第66章 交托要事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双手交叉置于后颈,姿态随意的往身后的护栏靠了靠,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阮姑娘,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如你这般想法,觉得王天赐死了或许会更好。甚至有人会觉得,那凶手是为临安的百姓们除了一害,官府不应该抓。 但,任何人都无权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哪怕这人恶贯满盈。一切,皆是应该交由官府处置。不然,这大邺朝的律法存在的意义为何?” 听了谢瑾澜的一席话,阮叶蓁顿时羞愧的垂下了脑袋:“是我心思狭隘了。你说得对,如若人人都是这般解决恩怨,那这世间怕是要乱套了。” 谢瑾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不过,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官商勾结不在少数。并不是所有的冤情呈交官府,都能得到一个公道。” 阮叶蓁愣愣的看着谢瑾澜,她不明白,前一刻还与她说要遵纪守法的人,下一刻为何会如此诋毁大邺朝的官员? 谢瑾澜突然的嗤笑声,让阮叶蓁陡然清醒: “谢瑾澜,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当今圣上是个明君,没有被奸人蒙蔽了双眼。那这个世道就不会被奸人把持。公道或许会晚到,但却绝对不会缺席。” 谢瑾澜闻言,自嘲的摇了摇头:“不曾想我谢瑾澜见识了这么多的世面,竟是不如你一个深闺千金看的透彻。” 阮叶蓁瞬间双眼发亮的看着谢瑾澜:“所以,你这是在夸我吗?你这是在承认你自己不如我吗?是不是是不是……” 阮叶蓁这般近乎撒娇的模样,不知怎的就驱散了谢瑾澜心中的烦闷。 他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是。阮姑娘说的不错,确是我不如你。” 阮叶蓁闻言,眉眼微弯,笑得更开了。 突的,她想到了什么,颇为疑惑的看着谢瑾澜:“你此番来此,可是有要事要交托于我?” 说起正事,谢瑾澜神色不由得正了正:“我记得姑娘你曾经说过,任何人的声音在你听来皆是不同的味道,从无相同!可是如此?” 阮叶蓁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谢瑾澜微一沉吟,接着道:“我希望你近几日夜晚能够留意荷花池附近的动静。” 阮叶蓁双手交握,面上流露出几分犹豫:“一定要夜晚才行吗?” 谢瑾澜自是明白她为何会如此,不由得笑了:“阮姑娘,我为何会提出这般要求,想必你心知肚明。既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阮叶蓁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应下:“那我尽量吧。你晓得我是个什么情况,我不一定能够留意到。” 谢瑾澜表示理解:“这是自然。” 而后,一人一鬼相顾无言。 还是阮叶蓁先打破了沉默:“谢瑾澜,你还有事吗?” 谢瑾澜眉眼一挑,颇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阮姑娘这是,赶我走?我以为姑娘很想我留下来呢。如此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说着,他就十分潇洒的从护栏上一跃而下,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作势要离去。 “哎,你等会儿!我几时说要你离开了!” 阮叶蓁面色一急,出言阻止的同时,瞬间飘到了谢瑾澜的面前。 迎上谢瑾澜那很是不正经的笑意,阮叶蓁又怎会不知自己被他戏耍了?顿时柳眉一竖:“谢瑾澜!” 谢瑾澜不痛不痒的应了一声,而后揉了揉耳朵调侃道:“姑娘,谢某人耳朵好使的很,你不必这般大声。姑娘有何吩咐?” 自小到大,阮叶蓁从未与人这般斗过嘴。此时此刻,又怎会是谢瑾澜的对手? 只见她面色涨得通红,狠狠的瞪着谢瑾澜:“你......你......你......” 半响,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最终,她十分泄气的垂下了脑袋:“谢瑾澜,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谢瑾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确实没用。” 这般实话实说的模样,惹得阮叶蓁抬眼再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说假话安慰我吗?” 谢瑾澜又重新坐回了护栏之上,斜睨了阮叶蓁一眼,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那你想听假话吗?” 阮叶蓁复又颓然的耷拉着肩:“不想。” 看着姿态肆意的谢瑾澜,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谢瑾澜,为何你能活的这般潇洒,好似万事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我真心羡慕你。不像我,一遇事就不知如何是好......” 谢瑾澜闻言,神情微微一顿,随即自嘲一笑: “如若有朝一日,你知晓了我曾经的经历,你定是不会再说出羡慕二字。” 迎上阮叶蓁不解的双眸,谢瑾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并无细说的打算。 谢瑾澜这般模样,让阮叶蓁陡然想起了什么,面上不由得闪过几分懊恼: 娘亲曾跟她说过,在不清楚别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之前,有些话不要轻易的说出口。所以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尽管背对着阮叶蓁,但谢瑾澜却好似看到了她那忐忑的表情一般,浑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姑娘并未说了什么伤人之语,不必太过介怀。” 随即他回过身,打趣了一句:“姑娘如若当真想要弥补什么,不若拿你自己来补偿如何?” 阮叶蓁闻言,不由得双手环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整日没个正形!” 谢瑾澜姿态轻松的靠在护栏之上,指尖轻点着膝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自认识我的那一日起,姑娘不就已经知晓,我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吗?” 阮叶蓁顿时一噎,无从反驳。 就在此刻,一阵十分急促且带着几分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人一鬼不由得朝花园入口的那处拱门望去。 不多时,一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帘。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谢瑾澜派回衙门,亲自带小白过来的墨砚。 一眼就看到坐在木桥之上的谢瑾澜,墨砚顿时双眼一亮,提着蛇篓疾步而去。 第67章 兴趣好奇 行至谢瑾澜跟前,墨砚弯腰把蛇篓朝谢瑾澜跟前一放,而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气息微喘:“大人,小白就在里头。” 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谢瑾澜低低应了一声:“你先去拱门外候着,本官稍后就来。” 墨砚心里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下:“是,大人!” 随即快步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自知晓这蛇篓里的是小白之后,阮叶蓁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蛇篓。 待谢瑾澜从护栏上起身,弯腰提起蛇篓之后,阮叶蓁双手一合,颇为高兴的说了一句:“谢瑾澜你真好!” 谢瑾澜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无奈,注意力一直在蛇篓上的阮叶蓁自是不知。 来到重遇阮叶蓁之时的那颗大树下,谢瑾澜抬眼一望,随即缓缓的提起了一口气,借力快速的跃上了树梢。 多日不见,阮叶蓁很是想念小白,自是随之一飘而上。 小心翼翼的把小白从蛇篓里取出,谢瑾澜如在李家村时那般,把小白固定在了树上。 或许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小白早已认得了他身上的气息,此番倒是听话了许多。 提着空的蛇篓一跃而下,谢瑾澜看向随着自己飘下来的阮叶蓁,笑道:“小白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如此,可能好好的完成我交托于你的事情?” 阮叶蓁自是满口应下:“有小白陪着我,我自是不会那般害怕。谢瑾澜,多谢你!” 谢瑾澜微一摇头:“不必谢我,查出此案真凶本就是我这临安县县令责无旁贷之事。” 想到与谢瑾澜初遇之时的情形,阮叶蓁噗哧一笑:“也不知是谁,曾说他这县令一职只是捐来的,不管正事!” 谢瑾澜嘴角微勾,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总是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因为死者的身份,我必须要给王员外一个交代吧?” 阮叶蓁眉眼微弯:“谢瑾澜,你这人真有意思。” 谢瑾澜却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姑娘可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 阮叶蓁疑惑:“为何?” 谢瑾澜颇为不正经的挑了挑眉:“姑娘难道不知,所有心动的开始,皆是缘于兴趣与好奇?我怕姑娘届时会看上我。” 阮叶蓁面色顿时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看着阮叶蓁‘嗖’的一下飘到了树梢上背对着自己的模样,谢瑾澜无声一笑。 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待谢瑾澜的脚步声渐远,阮叶蓁这才无声无息的回过了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直至谢瑾澜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外,她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蹲在小白身旁,看着它悠闲自在的在树干上游走的模样,阮叶蓁双手捧着脸颊,低声喃喃: “小白,你说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突的,谢瑾澜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由得狠狠的摇了摇头,鼓了鼓腮帮:“总之,绝对不会是如他这般以捉弄自己为乐之人!” ...... 看着十分随意的提着蛇篓朝自己跨步而来的谢瑾澜,墨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大步:“大......大人。” 谢瑾澜轻瞥了墨砚一眼,随即直接把蛇篓往他怀里一扔。 墨砚面上一慌,赶紧闪身避过。 只见蛇篓‘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上面的盖子也随之掉了下来。 墨砚瞬间瞳孔紧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谢瑾澜的侧后方,探出脑袋紧紧的盯着倒下的蛇篓。 片刻后,并无熟悉的身影从蛇篓中爬出,墨砚仰头看向谢瑾澜,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大......大人......小白......呢......” 谢瑾澜轻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丢下两个字:“扔了。” 随即不再理会怕到不行的墨砚,径自往前走去。 “扔了?” 墨砚将信将疑、小心翼翼的靠近蛇篓。抬起一脚又快又狠的踢了蛇篓一下,随即‘嗖’的一下窜出去老远,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蛇篓的动静。 见蛇篓并无丝毫动静,墨砚又蹑手蹑脚的靠近,提起蛇篓胆战心惊的朝里头看去。 见蛇篓里头果真是空空如也,墨砚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刚一抬眼,就见自家大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他不由得高喊了一声:“大人,您等等墨砚!” 随即拾起盖子往蛇篓上一盖,背着蛇篓快步追了过去...... 二人来到一处名为‘青枫院’的院子,三名小厮正垂首侍立在院外等候。 见到来人,他们立马跪地行礼:“小人见过谢大人!” 示意三人不必多礼之后,谢瑾澜一步当先入了院中。 他也不细看自己所住院子的环境如何,径直走向已然点了蜡烛的主卧。 三名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塌鼻梁厚嘴唇的小厮快步跟上了前面二人的步伐。 待谢瑾澜与墨砚二人入了主卧,那小厮在门外恭敬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张虎,与赵马钱四皆住在右边的下人房中。” 屋内,刚在圆桌旁落座的谢瑾澜给墨砚使了个眼色。 墨砚微一颔首,随即来到门口,笑看着张虎:“先前我让你们准备的热水,可已备好?” 张虎回道:“热水才刚抬入耳房不久,大人此刻就能前去沐浴更衣。” 墨砚满意的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你与赵马钱四二人先行回去歇息吧。如若大人有何吩咐,我自会前去知会你们。” 张虎点头称是,微躬着身子退后几步,随即转身往院门走去。 墨砚看着张虎离去的背影片刻,而后回到了谢瑾澜的身侧:“大人,热水已然在耳房备好。” 谢瑾澜微一颔首,瞥了眼随意放置在美人塌上的两个包袱,起身道:“本官先去耳房,你随后把本官今晚所需寝衣送至耳房。” 墨砚笑着应下,目送着谢瑾澜离去。 作为与谢瑾澜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谢瑾澜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自是由墨砚一手包办的。因此,他对谢瑾澜的喜好不说了如指掌,也是能摸个大概的。 第68章 墨砚小哥 不消片刻,墨砚就从包袱里收拾出了谢瑾澜今晚所穿的寝衣。 从耳房归来后,墨砚又手脚麻利的把包袱里的衣裳罗袜收拾出来,井然有序的摆放在衣柜里头。 至于那几双尚未穿过的靴子,则是整齐的收进了衣柜旁的木箱里。 待谢瑾澜梳洗完毕,披散着一头湿发回到主卧,墨砚拿过早已备好的汗巾,为其擦干头发。 一切收拾完毕后,墨砚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躬身退出了房间。随即推开了左侧次卧的房门。 平躺在梨花木的大床上,谢瑾澜回想着今日在王员外府所发生的一切。 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谢瑾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轻松了一个多月,又不得闲了...... 第二日天色微亮,小厮石头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脚步既快又稳的朝青枫院行来。 正在院中打扫的张虎三人听见脚步声,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声源处望去。 待看见来人是在王员外院子里伺候的石头时,三人赶紧笑着打了声招呼。 石头颔首应了一声,而后抬眼看了看紧闭着房门的主卧,视线微移,又看向了左侧同样紧闭房门的次卧。 紧接着,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张虎三人身上,几步上前,低声问道:“谢大人可是还未起身?” 张虎微一颔首:“我们三人不知道谢大人往日里的作息如何,因此不敢贸贸然上前打扰。” 石头面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你们做的不错。跟随谢大人身旁的小厮还未起身,可见谢大人往日里起的并不早。” 顿了顿,他把手上的食盒往张虎跟前一递:“这是老爷吩咐厨房特意为谢大人准备的早膳,你先拿去先放小厨房温着。切记,谢大人没有吩咐,你等不可妄自上前打扰!” 张虎抬手接过,嘿嘿一笑:“石头哥你放心,我们都晓得的。” 直至日晒三竿,左侧次卧的门才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 只见穿戴整齐的墨砚,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里头缓步而出。 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石桌旁低声唠嗑的张虎三人,瞬间站起了身。 墨砚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放下了手臂,朝几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三位早。” 张虎三人颇为拘谨的笑了笑:“墨砚大人早。” 墨砚闻言,顿时噗哧一笑:“我只是伺候大人的小厮,无官无职的,当不起这一声大人。你们直接喊我墨砚就行。” 张虎三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墨砚嘻嘻一笑:“你我皆是小厮,有什么使不得的?” 见三人面带犹豫,墨砚也不勉强:“不若你们唤我一声小哥吧。”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墨砚小哥。” 墨砚微一点头,而后问道:“热水可曾备好?” 张虎笑道:“小厨房里早就烧着了。” 墨砚对此表示满意,随即回身再次进了屋。 不消片刻,他就端着面盆出了房门,径自往小厨房走去。 张虎给钱四赵马二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干活别闲着后,而后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墨砚的脚步。 墨砚极快的收拾好了自己,把面盆端回自个儿屋里之后,就去耳房端了另一个面盆出来。 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张虎,墨砚笑道:“张虎,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如若有事,我自然会叫你的。” 张虎本是有些犹豫,但观墨砚的神色不像是故意客气,遂颔首应下,而后道了一句:“大人的早膳在锅里温着。” 墨砚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稍后我会端到大人屋里的。” 张虎微躬着身子退下,来到院中与钱四赵马二人一同扫着院中那为数不多的落叶。 三人心不在焉的扫着,不时的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有些纳闷: 这县令大人也太省心了,跟往常那些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大人们真真是太不一样了。 分明是临安县最大的官,却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反倒弄得他们这心里颇是有些不得劲...... 待墨砚伺候谢瑾澜梳洗完毕,正提着食盒往主卧而去之时,只见张虎脚步匆匆的朝他行来。 在他面前一步远处站定,张虎微喘着气息:“墨砚小哥,衙门里的陈主簿求见谢大人,现在正在院子外头等着呢。” 墨砚不慌不忙的笑道:“你且随我前来,待我先询问大人是否要见陈主簿。” 来到主卧,张虎侍立在屋外。 墨砚推门而入,在外间的圆桌上摆上了早膳,同时不忘说道:“大人,陈主簿求见。” 撑着脑袋坐在圆桌旁的谢瑾澜无奈一笑:“陈主簿还真是称职,这一大早的......也罢,让他进来吧。” 墨砚应声称是,待摆好早膳后,这才吩咐候在门外的张虎。 张虎带着陈主簿行至主卧门外,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大人里面请。”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入了房内。 见到正在食用早膳的谢瑾澜,他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谢瑾澜放下手上的瓷筷,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这才看向陈主簿:“陈主簿,这么一大早的来找本官,可是案子有何重大发现?” 陈主簿面色微微一窘: “并无。只是这命案发生在王员外府中,下官猜测凶手极有可能是府中之人。因此下官这才一早就带着李捕快等人前来调查询问一番,看看府中众人究竟谁人无不在场证明。” 谢瑾澜眉眼一挑,手指无声的点着桌面:“如此,陈主簿前来寻本官,是所谓何事?” 陈主簿当即抛开了心中那几分窘迫,肃正了脸色:“下官认为,此事理应禀告大人!”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表示明了,随即拿起筷子,继续食用着桌上的食物。 陈主簿拿不准自家大人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在一旁候着。 约莫一刻钟后,谢瑾澜再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身后的墨砚适时的递上一方微湿的帕子。 谢瑾澜抬手接过,轻轻擦了擦嘴角后,起身越过陈主簿朝屋外走去。 陈主簿见此,赶紧抬脚跟上:“大人将要去往何处?” 第69章 可曾离开(一更) 谢瑾澜脚步微顿,随即侧脸看向落后一步的陈主簿:“还是陈主簿前头带路吧。本官正好有兴趣看看李捕快他们是如何调查的。” 陈主簿面上一喜:“是,大人!” 随即大步行至谢瑾澜跟前,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眼看着谢瑾澜二人走远,张虎往门口走了几步,随即探头朝屋里望了过去。 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墨砚,他开口问了一句:“墨砚小哥,需要我帮忙吗?” 墨砚手上动作不停:“不用了,我家大人的事情,我早就习惯了亲力亲为。” 很快,墨砚就收拾好了圆桌,提着食盒出了房门,而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把食盒往张虎跟前一递,墨砚笑道:“我还要去寻我家大人,这食盒就劳烦你了。” 张虎赶紧抬手接过:“一点小事而已,墨砚小哥太客气了。” 掂了掂手中的食盒,他接着道:“那我就先走了。” 墨砚微笑着点头应下。 待张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墨砚这才转身往院外走去。 一路问了几个下人后,墨砚终于到达了谢瑾澜等人的所在地。 此处乃是员外府前院的一处偏厅。 此刻,厅外聚集了男女老少一堆的下人。 他们皆是垂首立在一旁,不时的暗中交换一个眼神,不敢与他人交谈。 墨砚越过众人,往厅内走去。 只见李捕快等人面无表情的分立偏厅两侧,似是防止厅外众人生出事端。 屏风后隐隐的说话声传入厅内几人的耳里。 墨砚抬脚往屏风处走去,行至近前,他脚步一顿,垂首侍立一旁,不再往前一步。 瞥了眼不远处的李捕快,墨砚心里暗暗撇了撇嘴:大人不是说要看李捕快他们是如何调查的吗?怎的又自个儿上手了? 屏风后,谢瑾澜坐在主位,左下首坐着陈主簿,右下首则是王员外。 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正襟危坐的王员外,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本只是来旁观的。谁知王员外万分恳切的请求他亲自审问,他推拒不过,只能接下了此事。 一身形微胖,长得白净的年轻小厮跪在下方。 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几乎快要触到地面。无人能看到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忐忑。 好似知晓下跪之人心中的不安,谢瑾澜安抚了一句: “你叫王三是吧?无需紧张,这只是衙门例行公事。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官自是不会为难你。” 王三恭敬应下:“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所欺瞒!” 声音中依旧带了丝丝的颤抖。 谢瑾澜给了陈主簿一个眼神。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视线落在下方的王三身上:“昨日戌初至戌正二刻,你身在何处?” 王三顿了顿,好似是在回想,几息后道:“那时小人正和王二他们在偏厅吃着宴席,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都可以为小人作证。” 陈主簿眉心微拧,语气略微加重:“你与王一王二皆是王天赐的贴身小厮,当时为何没有跟在他身边?” 王三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二位大人明鉴!当时少爷打发了小人和王二去偏厅吃宴席,只带了王一一人!” 陈主簿的视线紧紧盯着王三:“期间你可曾独自一人离开?” 王三连连摇头:“戌初至戌正二刻,小人都没有离开过偏厅。” 陈主簿略一沉吟,又问:“那你可知在那个时辰,还有何人未曾离开过偏厅?” 王三道:“请让小人想想。” 片刻后,他接着道:“当时小人有些喝多了,只记得和小人一块儿吃酒吹嘘的王二、张虎、赵马和钱四几个。至于其他人是否离开过,小人并不晓得。” 王三话音刚落,陈主簿就与谢瑾澜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瑾澜温和笑道:“你先下去吧。顺带把厅外的石头叫进来。” 王三应声称是,随即起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压根不敢抬头看几人一眼。 就在这时,墨砚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笑着朝谢瑾澜拱手深深一礼:“大人!” 随即对陈主簿作了个揖:“陈主簿。” 而后看向一旁的王员外,微一弯腰:“王员外。” 紧接着,他就走到谢瑾澜的身后站定。一副随时等候吩咐的模样。 墨砚的到来,并无影响到三人什么。 谢瑾澜先是看了眼手上登记着员外府众多下人的花名册,而后看向王员外:“王员外,对于府中下人,你了解多少?” 王员外面上流露出几分懊恼之色:“说来惭愧,草民平日里一心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对府中之事倒是知道的不多。” 顿了顿,王员外接着道:“府内一应事务皆由草民的夫人杨氏所打理。草民想,她应当是清楚的。”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了,而后把手上的花名册朝陈主簿的怀里轻轻一扔:“陈主簿,这里就交托于你了,本官与王员外先走一步。”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转身往外走去。 墨砚紧随其后。 陈主簿接过花名册,随即朝着谢瑾澜的背影拱手一礼:“大人慢走!” 王员外起身朝陈主簿作了个揖:“如此,就有劳陈主簿了。” 不等陈主簿有何反应,径自小跑着追上了谢瑾澜的步伐。 路上,谢瑾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听说王天赐上头有七个姐姐,不知此番可有回来为王员外贺寿?” 这话好似戳到了王员外的伤心处:“我那七个女儿也是孝顺的,昨日都有带着女婿一同回来。只是不曾想到,那般喜庆的日子,天赐竟然会......” 谢瑾澜颇为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逝者已矣,王员外还请节哀顺变。”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的女儿女婿们,如今还可还住在府中?” 王员外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自然是在的。昨日发生了那般大事,他们如何都不会在此时此刻离开的!” 谢瑾澜眼神一闪,好似不经意的问道:“王家就天赐这么一个男丁,想必平日里,他的姐姐姐夫们应当都很疼爱他吧?” 。m. 第70章 需要静养(二更) 王员外嘴角勉强的扯了扯,声音微哑:“天赐的姐姐们自小就宠着这个弟弟,她们的夫婿也都爱屋及乌,对天赐很是疼爱。”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王员外真是好眼光。这挑的七个女婿,各个都与令嫒是恩爱夫妻。” 说到此事,王员外心中的悲痛也被冲淡了些许: “让大人见笑了。每次为女儿挑选夫婿之时,草民与拙荆都会暗中调查一番临安县的那些未婚公子。最终通过考验之人,才能娶得草民的女儿。” 谢瑾澜笑着夸赞道:“能有王员外与王夫人这样的父母,令嫒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好听的话谁人不爱听?王员外自是听得高兴。 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他们夫妻恩爱,草民心里头清楚,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草民这个老丈人。” 谢瑾澜微一挑眉,明知故问:“王员外何出此言?” 王员外道:“草民是临安县的首富。我的那些个女婿,无论是家中做生意的,还是打算考取功名的,都少不了草民的人脉和财力作为助力。就是不知草民与拙荆二人离世之后,这几对恩爱夫妻还能剩下几对......” 谢瑾澜却是淡然一笑:“或许是王员外多心了,他们既能通过员外与夫人的考验,想必这人品是可靠的。” 王员外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但愿吧。” 约莫一刻钟后,谢瑾澜一行三人来到一处名为‘听风院’的院外。 院门口站在一老嬷嬷与一年轻小丫环。 那老嬷嬷见着谢瑾澜几人,赶紧拉着小丫环跪在了地上:“见过县令大人!” 谢瑾澜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 老嬷嬷缓缓站起了身,她身后的小丫环也随之起身垂首立在一旁。 谢瑾澜给了王员外一个眼神。 王员外恭敬的微一颔首,而后看向那老嬷嬷:“刘嬷嬷,夫人此时可在院中?” 刘嬷嬷道:“在的,只是夫人她......” 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王员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有话直说,这般吞吞吐吐作何?” 刘嬷嬷浑身一抖,不敢再有所隐瞒:“因着昨日天赐少爷遇害一事,夫人大受打击,此刻正卧病在床,怕是不宜见客。” 王员外顿时一惊,面上流露出几分关切:“昨日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可曾请过大夫?” 刘嬷嬷俯身一礼:“已经请济世堂的周大夫来看过了。周大夫说夫人这是郁结于心,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放松心情,不可再动气了。” 王员外顿时有些为难的看着谢瑾澜:“大人,您看这......”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抬手一摆:“既然王夫人抱恙在身,本官也不便多加打扰。”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不知,平日里在王夫人身旁协助处理府中事务的是何人?” 王员外朝谢瑾澜感激的一拱手:“多谢大人体恤。平日里协助拙荆的,是拙荆当年的陪嫁丫环曾嬷嬷,大人可是要传她前来问话?” 谢瑾澜微一颔首:“本官先回青枫院,稍后让曾嬷嬷来本官院中回话吧。” 而后返身离去。 王员外应声称是,随即跟上了谢瑾澜的步伐,打算送他一程。 谢瑾澜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王员外不必送了,本官自行离去便可。想必王员外此刻心中定是挂念着王夫人的身体吧?还是快些入院看看去吧。” 王员外脚步一顿,随即拱手一礼:“多谢大人。” 望着谢瑾澜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王员外这才转身入了听风院内。 经过抄手游廊,谢瑾澜不经意的瞥了眼花园的方向,而后脚步一转,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墨砚微微一愣:“大人,您不回青枫院了?” 谢瑾澜背对着墨砚,抬手轻轻一挥:“你且先回去吧。如若那曾嬷嬷到青枫院时本官还未回去,你就先招待着。” 墨砚应声称是,而后顿住了脚步。 看着谢瑾澜离去的方向,墨砚不解的低喃:“大人这是要去案发现场吗?昨日陈主簿他们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大人还去往那处做何?” 这样的疑惑也只在墨砚的脑中过了一瞬。 待他再次抬脚往青枫院的方向而去之时,早已把这问题抛之了脑后: 大人做事自是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做好大人吩咐的事情,不给大人添麻烦就成。 ...... 刚入了花园,谢瑾澜就看见身穿寝衣的阮叶蓁正在花丛中穿梭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难怪不曾来寻他,原来是在这儿玩得忘乎所以了。 一个侧身,阮叶蓁就看到了站在花园入口处的谢瑾澜。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飘到了谢瑾澜的跟前,笑道:“谢瑾澜,你是来找我的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阮叶蓁双眸一亮:“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谢瑾澜往花园内移步,微一摇头:“不曾。” 阮叶蓁顿时面露失望之色:“那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谢瑾澜行至一处大树下姿态随意的倚靠着,颇为好笑的看着她:“阮姑娘,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伤人心了。我就不能是因为担心你是否安好?” 阮叶蓁眉心微蹙,很是怀疑的看着谢瑾澜:“你会这般好心?” 谢瑾澜果断否认:“自是不会。” 阮叶蓁瞬间鼓着腮帮的瞪着眼前之人:“谢瑾澜,你再这般戏耍我,休怪我不帮你了!” 谢瑾澜玩味一笑:“哦?姑娘此话当真?” 见谢瑾澜这般无所谓的态度,阮叶蓁更是生气了:“绝无虚言!” 随即果断的背过身子,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谢瑾澜悠悠道:“如此也好。不去理会这个案子,我也就是被人念叨指责几句,根本无关痛痒。倒是还能省心不少。” 阮叶蓁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是这般威胁于我。” 随即转身不服气的瞪着谢瑾澜:“好吧,你赢了。你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 谢瑾澜也知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笑意微敛,转而说起了正事: “今日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待确认员外府中何人无不在场证明后,你再跟上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m. 第71章 早有预谋(三更) 阮叶蓁自是点头应下,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昨日是王员外五十大寿,府中来往宾客众多,难道他们没有嫌疑?” 谢瑾澜道:“王天赐死前身中迷药,这迷药不是随意可以买到的东西,可见凶手是早有预谋。选择在花园杀害王天赐,可见凶手早已知晓昨晚花园无人。因此,熟悉王员外府地形之人嫌疑较大。”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当然,也不排除府外之人作案的可能性。待员外府的调查告一段落,本官自会让陈主簿前去调查昨日出席的宾客。” 阮叶蓁瞬间恍然,随即催促了一声:“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调查啊!” 谢瑾澜云淡风轻的笑了:“急什么?” 而后无视了阮叶蓁快要鼓成河豚的脸庞,慢悠悠的出了花园,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待谢瑾澜步入青枫院,一身形丰满、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从石桌旁起身,而后朝谢瑾澜跪了下来:“老奴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曾嬷嬷了,起来回话吧。” 曾嬷嬷道了一句:“多谢大人!”而后缓缓站起了身。 谢瑾澜的视线从一旁的张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神色微敛:“你们先行退下。切记,没有本官的传唤,无事不可到院中!” 三人心中一凛,随即躬身一礼:“是,大人!”而后退出了院子。 谢瑾澜又看向一旁的墨砚:“备好笔墨纸砚。” 墨砚应声而退。 事情都吩咐完毕,谢瑾澜这才朝曾嬷嬷走近。 随即一撩衣摆,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大刀阔斧的坐下,抬手朝旁边的石凳做了一个手势,笑道:“曾嬷嬷也请坐吧。” 曾嬷嬷连连摆手:“老奴怎可与大人同桌而坐?” 谢瑾澜眉眼微挑:“难道曾嬷嬷是想本官仰视于你?” 曾嬷嬷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老奴不敢!”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曾嬷嬷起身吧,本官并无怪罪于你的意思。” 曾嬷嬷应声而起,微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谢瑾澜道了一声:“嬷嬷稍等片刻。”随即起身朝主卧走去。 曾嬷嬷悄悄瞧了一眼谢瑾澜的背影,内心颇为忐忑:她是不是惹怒了谢大人? 片刻后,只见谢瑾澜从屋内搬出了一张圆木凳。 曾嬷嬷顿时大惊:“大人不可,此等事情吩咐老奴来做即可!” 只是还未等曾嬷嬷靠近,谢瑾澜微一侧身,直接把木凳放在了石凳的旁边。 随意的倚靠着石桌,谢瑾澜笑看着曾嬷嬷:“如此,曾嬷嬷就不算是与本官同桌而坐了。嬷嬷是想坐石凳,还是木凳?” 曾嬷嬷跟在杨氏身边多年,临安县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谢瑾澜这般的。 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位县令大人此举是为何意了。 片刻后,曾嬷嬷凭借着自己多年看人的经验,最终选择相信谢瑾澜此举并无深意。 略微踌躇的坐上石凳后,曾嬷嬷小心的觑了一眼木凳上的谢瑾澜:“大人可是要问询员外府中下人的情况?” 谢瑾澜微一颔首:“想必王员外已经跟曾嬷嬷提过了。本官此举,也是为了更好的查案。希望曾嬷嬷能全力配合。” 曾嬷嬷当即挺直了脊背,眼中满是坚定: “天赐少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说句托大的话,老奴一直是把少爷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的。大人放心,为了天赐少爷,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瑾澜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恰在此时,墨砚手捧笔墨纸砚疾步而来。 待墨砚行至近前,谢瑾澜指了指曾嬷嬷对面的石凳:“坐下吧,稍后记录好本官与曾嬷嬷的对话。” 墨砚应声坐下,随即在石桌上摆放好笔墨纸砚。 看他那熟练的动作,与那些个读书人并无二致。 似是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曾嬷嬷笑眯眯的奉承了一句:“大人身边真是能人辈出!” 谢瑾澜毫不谦虚的收下了夸奖: “墨砚与本官一同长大。他虽是小厮,但自小我学了什么,他也都跟着一块儿学了。当初在书院,夫子还曾说过他的课业完成的比本官优秀。” 墨砚偏头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大人,您曾经的课业比不过墨砚,这怎么还成了您的骄傲?何况,当时您对待学业本就不上心,整日里以气夫子为乐,夫子自然是不待见您了。” 谢瑾澜瞪了墨砚一眼:“多嘴!”但他满脸的笑意,却是表示他并未介意。 曾嬷嬷左右看了看,见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纳罕:谢大人竟是这般与小厮说笑!也不怕折了他的官威。 见曾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墨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让曾嬷嬷看笑话了。” 曾嬷嬷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谢瑾澜笑意微敛:“曾嬷嬷,你可带来了府中下人的花名册?” 曾嬷嬷微一颔首,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两本花名册,轻轻推至谢瑾澜的面前: “还请大人过目。这两本花名册,一本记录的是签了死契的奴仆名单,一本则是签了活契的奴仆名单。” 谢瑾澜拿过上面的那一本,随意的翻看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对于花名册上的奴仆,曾嬷嬷了解多少?” 曾嬷嬷微微挺直了腰杆,笑道: “大人,说句不谦虚的话,老奴虽然上了年纪,但这记性,那些个年轻人也是比不上的。不说全部,这员外府里的丫环小厮,老奴至少有九成认得。余下的那一成,也是极其不起眼的。” 谢瑾澜抬眸看了曾嬷嬷一眼,适时的夸赞了一句:“曾嬷嬷真真是好记性。” 与墨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谢瑾澜的视线再次回到了花名册上。 抬手翻了翻,待看到‘王三’二字之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番王三的身份背景,谢瑾澜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曾嬷嬷的身上:“曾嬷嬷,你对这签了死契的王三可有印象?” 。m. 第72章 太过溺爱(四更) 曾嬷嬷道:“这人是天赐少爷的贴身小厮之一,老奴自是认得。天赐少爷身边的人,尤其是近前伺候的,老奴都把他们的底摸得透透的。” 顿了顿,曾嬷嬷面上带了几分回忆之色: “老奴记得,这王三是个孤儿。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夜,才几个月大的他,被人随意的丢弃在员外府的后门外。 那时的王三被裹在一个十分破旧的襁褓之中,面色冻得青紫。据大夫所言,要是再迟上一刻钟被人发现,怕是性命不保了。 那日也是天赐少爷贪玩,硬是要在大晚上的出门,王三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谢瑾澜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王天赐对王三还有救命之恩。” 曾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自懂事起,王三就一直跟在天赐少爷的身边。他脑子虽是有些迟钝,但却是忠心耿耿。” 谢瑾澜轻点着石桌:“如此说来,这王三应当是不会撒谎了。” 曾嬷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奴看人的眼光还算准确,这王三是个好的。” 瞥了眼正在认真做笔录的墨砚,谢瑾澜又翻了一页手中的花名册,眉心微皱:“这王二是被父母卖入员外府的?为何也是死契?” 曾嬷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 “这也是个可怜孩子。在他五岁那一年,他爹因为好赌,欠了赌坊不少银子。王二比不上家中老大会哄人,就被卖进了员外府。 为了多卖几两银子,那对狠心的父母就在死契上画了押。自那以后,王二与那两人再无相干。他是生是死,全由员外府中的主子们说了算。” 谢瑾澜问道:“那这王二为人如何?可曾怨恨他那对狠心的父母?” 曾嬷嬷略一沉思,随即道: “最开始的时候,王二的确是怨恨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亲眼见到他爹被赌坊的人砍断了一根手指。 震惊过后,他也就想通了。离开那个家,离开那样的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王二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脑子好使,学什么都快。”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他对员外府可忠心?” 曾嬷嬷微微一愣:“这......王二甚少与人交谈,老奴也不知他是何心思。不过这么多年,他倒是不曾做过什么对不住员外府的事情。” 谢瑾澜再问:“本官听闻王天赐的脾气并不太好,就算是他的贴身小厮,他也是动则打骂,丝毫不留情。王二可会因此记恨王天赐?” 曾嬷嬷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天赐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被宠得骄纵了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一旁的阮叶蓁却是不赞同的反驳: “我也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怎么我就不会如他那般嚣张跋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太过溺爱,这才让他移了性子。” 谢瑾澜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又把视线移到了曾嬷嬷的身上,神色微敛: “曾嬷嬷,本官问的是,王二可会记恨王天赐?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至于王天赐为人如何,本官心中自有定论。你无需为他辩解什么。” 曾嬷嬷顿时有些惶恐:“大人恕罪!要说这王三,老奴有九成的把握确定他不会记恨少爷。可要说这王二,他是个心思重的,老奴并不能够确定什么。” 谢瑾澜敛眉沉思片刻,随即再次翻看起了手上的花名册,漫不经心的一问:“这王一是自愿签死契的?” 自先前谢瑾澜沉下了脸色之后,曾嬷嬷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拘谨: “王一是在十一岁那年,自个儿把自个儿卖进员外府的。他原本是个沿街乞讨的小乞儿,无父无母。在知道员外府招工的消息后,就主动找上了门来。 他本就没有想要离开员外府的打算,再加上签死契能多得几两银子,他就干脆直接的把自己卖了。” 谢瑾澜好似不经意的提起:“本官听闻,这王一时常在下人面前抱怨王天赐的不是?” 曾嬷嬷面上瞬间多了几分不满: “这事老奴自然是知晓的。王一这小子嘴皮子厉害的很,平日里惯会哄着少爷。因此少爷最是器重于他,对他很是信任。 少爷脾气是不太好,可每次发泄了心中的怒气之后,少爷都会给他们银子或者什么好物件作为补偿,从来都不曾吝啬! 这王一在主子们面前时常说能伺候少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私底下,总是会抱怨少爷喜怒无常,难以伺候。 闲言碎语传到少爷的耳里,王一只说那是他人嫉妒他,故意诋毁他的。少爷本就器重他,自是相信了他的这番说辞。 这小子滑头的很,老奴几次想要来个人赃并获,在少爷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却都不能成。” 谢瑾澜了然,随即又接着翻看起了花名册,问起了其他的奴仆。 曾嬷嬷说自己记性不差,果真不是吹嘘的。 如她先前所言,只有少部分地位极低的奴仆她没有多少印象。其他的人,她总是能说上几句的。 一个时辰之后,谢瑾澜翻完了两本花名册,对员外府的下人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把花名册往曾嬷嬷跟前一推,谢瑾澜笑道:“多谢曾嬷嬷了。” 曾嬷嬷自是不敢承受:“大人言重了。” 把花名册放回衣袖中之后,她又问了一句:“大人可还有何事需要知晓?” 谢瑾澜微一摇头道:“暂时没有。” 曾嬷嬷起身朝谢瑾澜深深一礼:“如此,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夫人那边还需要老奴。”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而后看向将将放下毛笔的墨砚:“墨砚,去送一送曾嬷嬷。” 曾嬷嬷赶紧摆手拒绝:“大人,不必劳烦了。” 说着,就快速的跑出了院子。 看着曾嬷嬷健步如飞的背影,墨砚感慨了一句:“这曾嬷嬷真是老当益壮。都是五十多岁的人,腿脚还这么利索。” 抬眼看了看天色,他又看向谢瑾澜:“大人,时辰不早了,可是要让人准备午膳?” 。m. 第73章 皆有动机(五更) 谢瑾澜抬手轻轻一挥:“去吧。”随即拿过墨砚记录在案的笔录,细细看了起来。 墨砚不再出声打扰,直接起身离去。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快速朝此处靠近。 从声音听来,来者不止一人。 谢瑾澜一个抬眼,恰好看到了将将穿过拱门的张虎。 张虎微微一愣,随即朝谢瑾澜躬身一礼:“谢大人,陈主簿求见。” 谢瑾澜微一颔首:“让他进来吧。” 张虎朝边上退了几步。 下一刻,陈主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拱门处:“下官见过大人。” 让张虎退下之后,谢瑾澜就招呼着陈主簿在自己身旁坐下。 他的视线不离手上的笔录,漫不经心一问:“陈主簿,调查可是结束了?” 陈主簿正色道:“核对了员外府中诸多下人以及女眷们的口供,在王天赐遇害的那段时间,一共有五人无不在场证明......” 从陈主簿的口中,谢瑾澜得知这五人分别是王天赐的十八姨娘林雪儿,最受王天赐器重的贴身小厮王一,王员外的十一姨娘黄蕊儿,王天赐院中的二等丫环张小柳,员外府的护卫程升。 林雪儿是王天赐前些日子强抢而来的卖身葬母的女子。就是谢瑾澜昨晚在抄手游廊遇见的那名楚楚可怜的女子。 因着刚一见面就惹恼了王天赐,因此在最初入员外府时,她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环。但这女子颇有手段,竟是在一个月之内,哄得王天赐把她抬为了姨娘,几乎夜夜都宿在她的院中。 或许因为一开始她并不是自愿跟着王天赐的,难保她心中不会对王天赐有所怨恨,从而对其痛下杀手。 王一是王天赐的贴身小厮。虽然他平日里跟着王天赐狐假虎威,最受王天赐的器重。但王天赐时常在心情不好之时,毫不留情的打骂他。 他的心中或许早就埋下了怨恨的种子。日积月累之下,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黄蕊儿是王员外新纳的妾室。她家中本是卖豆腐的,人称豆腐西施,上头有一个好赌的哥哥。 在王员外把她纳进房中之前,王天赐早就看上了她。在王一提供了鬼点子之后,王天赐使计让她哥哥欠了一大笔的赌债,想借机让黄蕊儿以身抵债。 可王天赐却是晚了他爹一步。他爹意外碰上了赌坊去豆腐摊上要债的人。当时那些人扬言要砍下黄蕊儿哥哥的左手,王员外趁火打劫。 在王员外纳妾的当晚,王天赐才知晓自己看上的女子,竟是被他爹给捷足先登了。于是他大发脾气,让人毁坏了院中的抄手游廊。 在两父子关起门来争吵之时,恰好有事来寻王员外的黄蕊儿竟是在门外意外听到了一件事情! 她得知她哥哥之所以会欠下那么一大笔的赌债,竟是王天赐设的局! 她性子本就泼辣,自知道此事之后,从未隐瞒过自己真实的想法,对两父子都十分的不待见。尤其是那害了她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王天赐,但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此人的名字,她就会沉下脸色。 张小柳是五年前进的员外府,这么些年一直本分的很。只是据一些下人所言,在她刚成为王天赐院中的二等丫环后不久,王天赐好似看她长的颇有姿色,想要把她收入房中。 这张小柳也是个有骨气的,说是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抵死不从。王天赐几次三番对她动手动脚,皆是被她躲避了过去。 王天赐恼羞成怒之下,把院中最苦最累的活计都交给她一人去做,并且不许他人上前相帮。一旦她犯了一点小错,就会被扣去一大部分的月钱。 张小柳虽是不曾向他人抱怨过什么,但心里或许早就想把王天赐除之而后快了。 程升是员外府的护卫,十年前被招进员外府的。 据那些颇有资历的下人们所言,他原本是跑江湖的,因为厌倦了江湖上的那些打打杀杀,这才想着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县城中安稳度日。 他并不住在员外府,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的。因此府中众人对他不甚了解。 有下人言,他曾远远的看到程升与王天赐有过口角。但却并不知晓二人是因何而争吵。 据程升自己的口供,二人唯一的一次争吵,是因为他撞见王天赐欲对府中一丫环行不轨之事。他上前制止了,这才被王天赐大骂了一通。 而那丫环,恰好就是拒绝过王天赐的张小柳...... 谢瑾澜放下手上的笔录,道:“如此说来,这五人皆是有杀人动机了。” 陈主簿道:“不错!只是根据李大牛的证词,这凶手是男子的可能性较大。下官认为,应当着重调查程升此人!”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就因为程升是员外府的护卫,会武,力气又比王一大?” 陈主簿道:“不止如此。那王一前些日子伤了手臂,近一个月不能提重物。” 谢瑾澜笑道:“既然陈主簿心中已有主意,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调查吧。”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问道:“大人可有何收获?” 谢瑾澜微垂着眼帘,遮住眼中情绪,手指轻点着石桌,淡淡道:“并无太大收获,只不过,王夫人身边的曾嬷嬷有些问题。” 一旁的阮叶蓁面上一惊。 陈主簿替她问出了不解之处:“下官听闻这曾嬷嬷很是疼爱王天赐,难道这些只是表象?” 谢瑾澜手上动作一停,抬眼看向陈主簿,不答反问:“对于曾嬷嬷,陈主簿知道多少?” 陈主簿回想了下昨晚所看的那些关于王员外府的资料,随即道: “曾嬷嬷是王夫人当年的陪嫁丫环,对王夫人很是忠心。当初,为了让王夫人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她一直忙前忙后的帮王夫人打理一应事务。 待王夫人终于手握掌家大权,把府中的那些管事下人们收服的服服帖帖之后,曾嬷嬷也因此蹉跎了岁月,直至芳龄二十三都尚未婚配。 曾嬷嬷虽是并未因此对王夫人心有芥蒂,但王夫人心中却是十分愧疚。千挑万选之下,把她配给了府中一姓林的管事。 那林管事家中贫困,无兄弟姐妹,母亲早已去世多年,这些年来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曾嬷嬷嫁过去,倒也是轻松自在。 王夫人承诺于他,只要他娶了曾嬷嬷,往后这月例翻上一倍。不知林管事是因为王夫人的承诺,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是应下了这门婚事。 两年后,曾嬷嬷诞下一男孩。又过了两年,诞下了一个女孩。如今这儿子跟着林管事在商铺里做事,女儿则是王夫人跟前的一等贴身丫环。” 。m. 第74章 老天眷顾 谢瑾澜笑道:“曾嬷嬷疼爱王天赐的心应当不会有假。但,如若事情牵扯到她的女儿,陈主簿认为,她会偏帮于何人?” 陈主簿瞬间明悟,但他还是有些不解:“这王天赐虽说很是嚣张跋扈,但他母亲跟前的贴身丫环,他难道也敢起歪心思?” 谢瑾澜道:“王天赐并非王夫人亲生,这一点想必陈主簿应当知晓吧?” 陈主簿微一颔首:“这是自然。”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临安县的人都知晓。只不过先前他从几个在员外府呆了二十几年的奴仆口中,知道了更为详细的过程。 当初,不管王员外如何努力,从王夫人或者那些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皆是女孩。 在三十岁生辰的前几个月,王员外偶然间听到别人在背地里取笑他生不出儿子,年迈之后怕是无人送终,偌大的家财也不知会便宜何人。 心情烦闷的回到府中,王员外打发了跟随的小厮,在花园的一处凉亭中多喝了几杯。摇摇晃晃的起身之际,他好似看到一瘦弱的丫环朝他靠近。 迷迷糊糊间,王员外觉得那丫环身上的香味煞是好闻,勾得他起了那等子心思。于是乎,他在凉亭中就与那丫环成了好事。 待王员外清醒之时,只见那丫环衣衫不整,满面娇羞的躺在他的怀里。他自然不是那等吃干抹净不认账之人。再加上员外府不差多养一个女人的银钱,于是他直接把人收进了房中。 丫环姓薛,乃是府中地位最为地下的奴婢,签的又是死契,因此王员外只给她一个通房的名分。 两个月后,王员外无意间得知,当初凉亭之事,是薛氏处心积虑设计的,顿时大发雷霆,要把她直接杖毙了。 也是薛氏运气好,那一夜之后,竟是有了身孕。前两日她才刚诊出了喜脉,本是打算三个月后胎稳了再说。如此一来,她自是不能再隐瞒了。 请来大夫,确认她当真是有了自己的骨血,王员外自然不会再打杀于她。只是自此以后,王员外对她很不待见。 或许是老天爷眷顾吧。 薛氏的肚子很是争气,八个月后,她给王员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员外府唯一的男丁!王员外心中对薛氏的芥蒂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不仅如此,王员外还对薛氏颇为感激。要不是她当初的设计,他又怎能在而立之年得了个大胖小子,堵住悠悠众口!薛氏瞬间从备受冷落的通房,一跃成为风光无限的六姨娘。 只是孩子才刚出生没几日,就被抱到了王夫人的身边养着。这男孩可是薛氏的宝贝金疙瘩,是她在员外府中立足的根本!她哪里会肯? 可还没等薛氏闹起来,在那时已然订下婚期却尚未嫁人的曾嬷嬷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她终究是消停了下来。 孩子洗三礼过后,就正式起名为天赐,意喻上天恩赐的孩子!自此被记在了王夫人的名下,上了王家的族谱。 薛氏自是不愿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从此以后断了联系,是故她时常出现在王天赐的面前,与他联络感情。让他不要忘了她这个亲生母亲。 对此,王夫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自王天赐之后,王员外再无所出。因此,王天赐才会越加受宠。连带着薛氏也水涨船高,在府中的吃穿用度比其他姨娘要好上几分。 几年之后,薛氏早已不是当初那般身无二两肉的模样。养尊处优之下,她的身形逐渐变得丰满了起来,倒是颇有一番风韵。惹得王员外又很是宠爱了她一段时日...... “王天赐并非王夫人亲生,王天赐又是多年来王员外唯一的儿子。如此一来,在教导王天赐一事上,王夫人怕是会有诸多顾虑。” 谢瑾澜点到即止。 陈主簿恍然:“王夫人对王天赐怕是会多加溺爱,不会太过苛责。所以王天赐才有胆子敢对王夫人院子里的丫环动歪心思。” 顿了顿,他看了眼谢瑾澜:“事关自家女儿的清誉,曾嬷嬷想必是不会告知大人那些。却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得知?消息可还可靠?” 谢瑾澜颇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官何曾说过,王天赐与曾嬷嬷的女儿有些什么?” 陈主簿一愣:“可大人您先前分明是说......” 谢瑾澜打断了他的话:“自始至终,本官只说过曾嬷嬷会因其女儿而有所隐瞒。” 陈主簿略一回想,事实确是如谢瑾澜所言,他不由得更加疑惑了:“那大人的意思是?” 谢瑾澜眉眼一挑:“曾嬷嬷身上有何秘密,这秘密是否牵扯到本案,这一切还需陈主簿细查。” 陈主簿顿时神色一凛,郑重颔首:“下官领命!”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关于昨晚在凉亭处搜出的东西,下官目前已经有些眉目了。” 谢瑾澜看了陈主簿一眼,示意他继续。 陈主簿正襟危坐: “那首饰盒里头,放的是一些木雕的小物件。如木簪、木偶之类的。还有一块泛黄的白色手绢。观首饰盒面上的破损程度,应当是埋在地下有一些年头了。 那被下官等人用白布包裹起来的,是一个绣着玉兰花的香囊。观其色泽,应当是近些时日才做出来的。” 见陈主簿停了下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谢瑾澜笑了:“陈主簿如若是觉得难以启齿,那不说也罢。” 陈主簿果断的摇了摇头:“下官来员外府时,派人调查了府中何人擅雕刻,何人擅刺绣。” 顿了顿,他又道: “如今的员外府中,并无人擅雕刻。但在五年前,在王员外跟前伺候的一个小厮倒是对此颇有研究。至于那擅刺绣之人......据说王天赐的十三姨娘甄氏,以前就是临安县颇有名气的绣娘。 那首饰盒年代有些久远,应当与此案无关。但那香囊......极有可能是出自甄姨娘之手。它又是近几日才被藏入凉亭梁上隐秘之处。 下官斗胆一猜,或许是那甄姨娘与员外府中某个男子私通,被王天赐发现了。因此,甄氏与那男子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第75章 守口如瓶 谢瑾澜轻轻鼓了鼓掌:“陈主簿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一切并无证据。” 顿了顿,他颇为揶揄的看着陈主簿:“陈主簿倒是让本官有些刮目相看了。本官本以为以陈主簿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往这方面想。” 陈主簿顿时面色一红:“大人平日里对衙门里的那些小案子并不上心,诸如此类的纠纷也是偶有发生的。” 就在这时,墨砚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处:“大人,午膳已然准备妥当,大人欲在何处用膳?” 谢瑾澜瞥了眼一旁皱眉苦思的阮叶蓁,随即把视线移到了陈主簿身上:“陈主簿可要留下来与本官一同用膳?” 陈主簿自是推脱:“家母已然在家中备下了下官的午膳。” 谢瑾澜也不勉强:“如此,陈主簿可与李捕快等人先行回去用午膳。案子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陈主簿起身拱手一礼:“下官告退。” 待他越过墨砚,消失在拱门外后,谢瑾澜道:“传膳吧,本官就在此处用膳。” 墨砚应声退下。 这时,阮叶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眼发现陈主簿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但她并不在意这个:“谢瑾澜,你说王夫人是真心疼爱王天赐的吗?如陈主簿所言,她对王天赐的好,无异于捧杀。”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还未曾与王夫人有过交锋,因此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员外府只有王天赐一个男丁,王夫人理应不会如此做。” 阮叶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所言有理。” 随即她又拧了拧眉:“如此,那我是只需跟着那无不在场证明的五人即可?那甄姨娘......” 谢瑾澜开口打断:“甄姨娘那处,陈主簿自会调查。你先查看这五人是否有不妥之处。” 阮叶蓁微一颔首,随即飘出了拱门。 恰在此时,带着张虎三人上菜的墨砚与她擦身而过。 墨砚只觉一股寒气突然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脚步微微顿了顿,墨砚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色,心中暗道:难不成是他昨晚不小心受了凉? 而阮叶蓁这边,离开青枫院后,她才陡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她并不识路! 颇为头疼的站在抄手游廊,眼见一丫环步履匆匆从眼前走过,阮叶蓁顿时双眸一亮:不管她是去往何处的,先跟上再说。 跟着丫环入了一处小院,见到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容,阮叶蓁这才知道,原来她竟是误打误撞进了林雪儿的院子。 只见林雪儿斜靠在美人塌上,屏退了左右后,这才看向那丫环:“绿水,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绿水上前轻捏着林雪儿的双肩,笑得有些谄媚: “姨娘放心,那钱四早先就对奴婢献过殷勤,如今奴婢不过让他留意谢大人的动向,他哪有不应的?” 阮叶蓁面上一惊,看向林雪儿的眼神顿时变了:她为何如此关注谢瑾澜的动向?难不成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王天赐之死与她有关? 林雪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从头上随意的摘下一枚做工精致的银簪:“做的不错。谢大人住在府里的这段时日,他的动向务必第一时间知会我。” 绿水喜笑颜开的把银簪收进了袖中:“姨娘放心,绿水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顿了顿,绿水欲言又止的看着林雪儿:“姨娘,少爷尸骨未寒,要是被老爷夫人他们发现您对谢大人动了那等心思......” 林雪儿狠狠的瞪了绿水一眼,眼含威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传到老爷夫人耳里,定然就是你泄的密!” 绿水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绿水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眼!” 阮叶蓁不曾想到,这林雪儿竟会有如此龌蹉心思!这无疑更加深了她杀害王天赐的嫌疑! 林雪儿看着低垂着脑袋颇为惶恐的绿水,幽幽道:“绿水,你我如今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可千万别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绿水额间冒出了些微的细汗:“绿水不敢!姨娘明鉴,绿水对姨娘绝无二心!否则就让绿水不得好死!” 林雪儿这才满意了,随即起身扶起了绿水,放柔了声音:“绿水,不是姨娘我想威胁于你,只是这事关重大,我实在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绿水轻轻舒了一口气:“姨娘,绿水明白!” 林雪儿轻轻拍了拍绿水的右手:“等姨娘搭上了谢大人这条大船,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待绿水退下之后,林雪儿瞬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柳眉倒竖:“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歪心思!等我被谢大人收进了房里,到时有你好果子吃的!” 阮叶蓁面上忿忿,却也对她无可奈何。 午膳过后,林雪儿就让绿水去探听消息。而她自己,则是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描眉画眼。 看着林雪儿妆后的模样,阮叶蓁不得不承认,这般楚楚可怜,却又带着些许成熟女子风韵的模样,的确是能勾起大多数男子心中的邪念。 待她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戴了个芙蓉花模样的银簪后,更是衬得她柔弱无辜。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轻轻拿过铜镜,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林雪儿满意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低声道: “没有哪个男人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送上门的漂亮女人,哪有推拒的道理?不过是装模作样假正经罢了。” 阮叶蓁在心中反驳:谢瑾澜才不是那样的伪君子! 片刻后,只见绿水快步入了屋内,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低声道:“姨娘,钱四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谢大人这会儿正要去往花园呢!” 林雪儿面上一喜,随即收敛了神色,眉心微蹙,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忧愁:“这天色正好,我心中恰好有些烦闷,绿水,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出了屋子,林雪儿的视线在院中各司其职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轻轻瞥了绿水一眼。 :。: 第76章 授受不亲 绿水当即心领神会,微微提高了音量:“姨娘,奴婢看您面色有些不好,可是心情不佳?奴婢看花园里您最爱的芙蓉花开的正好,姨娘可要去瞧瞧散散心?” 林雪儿面上闪过几分犹豫:“少爷昨日才刚没了,我哪有那个心思?” 绿水却是不赞同:“姨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少爷生前最是疼爱您,想必也是不愿见您为了他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 林雪儿一副被说服了的模样:“如此,我就去花园看上一看。” 一旁的阮叶蓁却是对主仆二人这一番唱作俱佳的双簧十分的看不上眼。 既不想让人诟病,又想着走歪路为自己谋求好处。就不怕有朝一日事迹败露会是如何光景吗? 入了花园,林雪儿远远的就看到谢瑾澜在荷花池附近,不知在做些什么。 她心中不由得暗道:这谢大人对此案倒是颇为上心。就是不知他是碍于王员外在临安的地位,不得不如此。还是因为他仅仅只是因为案子本身如此重视。 瞥了眼跟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林雪儿低声道:“绿水,你去引开跟着谢大人的那个小厮。” 绿水轻声应下。 待二人行至谢瑾澜近前,绿水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好似并不知晓自己会在此处遇上谢瑾澜,林雪儿面上带了几分惶恐:“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的视线从她身侧的阮叶蓁身上划过,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不必多礼。” 见到谢瑾澜,阮叶蓁对林雪儿满腔的不满总算是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了: “谢瑾澜,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她对你有非分之想!她早就知道了你会来此,稍后她还会让她身边的丫环引开墨砚,好与你独处!” 阮叶蓁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得一声“哎呦”。 循声望去,就见绿水跌坐在地上,神色痛楚的捂着自己的右脚踝。 林雪儿缓缓蹲下了身,面带忧色:“绿水,你怎么了?” 绿水为难道:“姨娘,绿水不小心崴了脚,怕是不能陪您看芙蓉花了。” 林雪儿微微摇了摇头,随即颇为吃力的搀扶着绿水起身:“这没什么要紧的,我还是先扶你回去吧。” 绿水却是轻轻推开了林雪儿:“姨娘,奴婢不打紧的,奴婢自个儿回去就成。” 说着,就十分艰难的站起了身。只是她这才刚往前一步,就不由自主的痛呼出声。 林雪儿面带焦急之色:“绿水,还是我同你一块儿回去吧。” 绿水连连摆手:“姨娘,我自己可以的。” 随即咬着牙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动作极慢。 林雪儿眼含祈求的看着谢瑾澜,红唇轻启。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终不曾吐出半个字眼。 谢瑾澜好似接收不到林雪儿眼中的意思,抬手往不远处一指:“芙蓉花在那处。” 而后直接转身往荷花池的另一边走去。 墨砚随之跟上。 盯着谢瑾澜修长的背影,林雪儿狠狠的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并未挪动几步的绿水自然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由得回过身与林雪儿对视了一眼。 林雪儿悄悄朝她做了几个手势,使了几个眼色。绿水微一颔首,随即有些刻意的提高音量“哎呦”一声,直直的摔倒在地。 林雪儿碎步小跑到谢瑾澜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面上带了几分忐忑:“谢大人,可否请您身后的这位小哥送绿水一程?” 谢瑾澜却道:“雪姨娘为何不自己去?” 林雪儿面色一红,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雪儿体弱,扶不住绿水。” 谢瑾澜侧身瞥了墨砚一眼:“墨砚,你是何想法?” 墨砚的视线从林雪儿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道:“男女授受不亲,墨砚不愿。” 林雪儿顿时有些难堪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但她很快就换上了先前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墨砚小哥,那你可否帮我叫个力气大的丫环或者嬷嬷?” 墨砚与谢瑾澜对视一眼,得到谢瑾澜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才朝林雪儿微一颔首。随即转身朝花园入口处走去。 墨砚离去后,谢瑾澜并未多加理会眼前的女子,径自往前走去。 林雪儿回过身看着谢瑾澜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小碎步追上后,她微微落后半步:“谢大人,昨日是雪儿无状了,还望大人不要介怀。” 阮叶蓁看了眼坐在地上捂着脚踝的绿水,又看了看紧追谢瑾澜而去的林雪儿,当机立断决定跟了过去。 还未近前,她就听到林雪儿这般娇滴滴的声音,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司马昭之心!”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是淡淡:“雪姨娘这般关心你的丫环,怎的不留在那处陪她?” 林雪儿恼怒的瞪了谢瑾澜的背影一眼,随即恢复之前那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幽幽道:“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谢瑾澜脚步微顿,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雪儿:“雪姨娘当真爱慕本官?” 林雪儿眼中闪过几分惊喜:“雪儿对大人的心日月可鉴!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哪怕为奴为婢,雪儿也是愿意的!” 阮叶蓁却是不解的看着谢瑾澜。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相信他不是那等轻易会被女色所迷之人。那他这般行为又是为何? 谢瑾澜道:“口说无凭,林姨娘如何证明?” 林雪儿面上浮现几抹红晕,暗示意味明显:“大人想让雪儿做些什么,雪儿都不会拒绝的。” 阮叶蓁很是瞧不起林雪儿这般作态。 在京中时,她曾见过那些被人当做玩物一般随意送人的瘦马。许多都是如林雪儿这般,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勾起男子别样的心思,得到他们的宠爱。 那些人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她虽是对那样的女子无感,却从来不会看不起她们什么。而这林雪儿,却并非如此! 阮叶蓁的神态太过好懂,谢瑾澜自是看得分明。但他并不以为意,只是玩味的看着林雪儿: “不如,雪姨娘去求见王夫人,亲口对她诉说你对本官的爱慕之心,自请离府如何?” 第77章 聚众赌博 林雪儿面色陡然一白,身形微微晃动了下:“大人......” 谢瑾澜眉头一挑:“只要你不再是王天赐的姨娘,念你一片赤诚之心,本官就破例招你入县衙当一个洒扫丫环。不是说愿意为本官为奴为婢?雪姨娘看起来好像并不高兴呢。” 林雪儿泫然欲泣:“大人,就算你不喜雪儿,又何必如此糟践雪儿?” 说着,她就掩面转身离去。 看着从自己身旁小跑而过的林雪儿,绿水面露惊异:谢大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竟是直接吓跑了姨娘! 抬眸看了眼不远处谢瑾澜的侧脸,绿水瞬间又低垂下了脑袋,心中很是纠结。 谢瑾澜可不管这主仆二人是何心思,径自走向荷花池的另一边。 阮叶蓁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林雪儿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处,而后收回视线:“谢瑾澜,案子可是有新的线索了?” 谢瑾澜脚下不停,只是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那五个嫌疑人,你可是有收获了?” 阮叶蓁一愣,随即快速的朝林雪儿离去的方向飘去。 出了花园,看着抄手游廊上那一袭白色身影,阮叶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走远。 行至近前,阮叶蓁才发现,林雪儿面上虽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 同时,她嘴里恶狠狠的低喃着:“该死的!难道这谢瑾澜当真如此的油盐不进?” 美眸一转,她又低声道了一句:“看来,只能用上那一招了。” 在林雪儿回到院子后不久,绿水也回来了。 忐忑的入了卧室里间,绿水本以为事情不顺,林雪儿会拿她出气。岂料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事,嘱咐她继续留意谢大人的动向后,就让她退了出来。 绿水虽是不知自家姨娘心中是何想法,但能免受皮肉之苦,她自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不再去好奇。 待绿水退出卧室,关上房门之后,林雪儿起身缓缓来到梳妆台前坐下。 只见她拿过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轻轻拉开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把其中的耳环全都拿出后,在空空如也的抽屉里头摸索一番。 ‘吧嗒’一声后,一块小木板被林雪儿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阮叶蓁面上闪过几分诧异之色:不曾想,这首饰盒竟是别有洞天! 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静静的躺在抽屉里。 林雪儿伸手拿过,拔开瓶口的木塞子后,凑到鼻下轻轻的嗅了嗅。随即又把塞子塞了回去,面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这王天赐倒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好东西。” 虽是不知瓷瓶里装的是何物,但观林雪儿的神态,阮叶蓁知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她在抄手游廊时的低语,阮叶蓁心里一紧:莫非,这是用来对付谢瑾澜的? 按耐住心中的情绪,阮叶蓁继续观察着林雪儿的一举一动。 只是一个时辰下来,阮叶蓁一无所获。 这林雪儿时而让绿水吩咐小厨房做些可口的点心,时而让绿水捏捏肩捶捶腿,时而又让绿水拿出各种首饰欣赏一番...... 桩桩件件,都不过是在享乐罢了。 阮叶蓁心想:如若此人当真是杀害王天赐的真凶,那她还会有心思去勾搭谢瑾澜?还能如此悠闲自在吗? 最后深深看了林雪儿一眼,阮叶蓁决定去看看其他的嫌疑人。 只是刚出了院子,她瞬间就有些茫然了:那四人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个不识路的,该如何去寻找他们? 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先离开此处再说吧。 出了后院,阮叶蓁漫无目的的随心而行,片刻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隐隐叫喊声传入她的耳里。 耳朵轻轻动了动,她循着声音的方向飘去。 “大大大!” “小小小!” ...... 越靠近,叫喊声就越加的清晰。 直至靠近一间房子,确定声音是从里头传出后,阮叶蓁直接穿门而入。 快速的环顾了下四周,看见那一处或折叠整齐,或随意翻开着的棉被后,阮叶蓁这才知晓,这是一处下人房。 视线落到围成一圈,声音颇为兴奋的小厮们身上,她直接穿过了人群,来到最前方。 只见一张四方桌上,左右分别用小石子压着写着‘大’‘小’二字的纸张,两张纸的下方,分别放着一些铜板。在这两张纸的上方,压了一张写着‘豹子’的纸张。 桌上倒扣着一个做工粗糙的瓷碗。瓷碗上压着一只黝黑而又布满褶皱的大手。 视线上移,只见一面色黝黑,长相看着颇为凶狠的小厮大刀阔斧坐在那处。那只大手压着瓷碗来回用力的晃动着,里头的东西随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其余众人紧紧的盯着他手中的那只瓷碗,口中念念有词。 突的,瓷碗一停,那小厮缓缓掀开瓷碗,看着那静止不动的几颗骰子,高声道:“一二三,小!” 而后把‘大’字下方的铜板一收,根据‘小’字下方铜板的数量,又分出一些铜板。 饶是从前并未亲眼见过这等场景,但阮叶蓁也是有所耳闻的,自是明白这些人是在赌博。 其中一年约十七八岁,身形瘦小,右手臂似乎有些行动不便的小厮面色很是不豫:“今儿个就没赢过一把!不玩了不玩了!” 说着就挤出了人群,重重的在床铺上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也随之散了开来。 赌局就此结束。 阮叶蓁跟着来到了床铺边上,上下打量了小厮一眼,盯着他的右手臂看了一会儿:此人莫不是就是王一? 下一刻,她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一看起来与其关系不错的小厮行至他的身旁坐下:“王一,平日里少爷没少打赏你吧?今儿个才输了这么一点,至于吗?” 王一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你小子知道什么?平日里我就仰仗着少爷。如今少爷一死,我都不知道会被分到谁人的院子里,做些什么样的活计,这银钱还不得省着点花!” 那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78章 不欢而散(加更) 王一眼珠子一转,随即嘿笑着搭上了那人的肩膀:“王真,你说咋俩关系怎么样?” 王真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说吗?” 王一道:“你看守书房都好几年了,想必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吧?不如你去跟周管家说道说道,让他把我调过去跟你一起?” 王真道:“这书房不比在主子们的院子里做活,每月除了工钱外,可没有什么赏赐。” 王一道:“我并不在意那些。” 王真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面上流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可是书房现在人手够了。” 王一不以为意:“那就把其中一人调去别处。” 王真本是不想答应,但看王一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罢休’的模样,他颇为勉强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去跟周管家提一提。但这事成不成,我可不能给你保证。” 王一爽快道:“不成就不成,我不会怪你的。” 话落,他就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嘶——我得先去趟茅房了。” 眼见着王一躬着身子出了房门,王真嘀咕了一句:“懒人屎尿多。” 随着王一来到茅房处,阮叶蓁捂着鼻子、紧皱着眉头不愿靠近。 但想着王一或许会在无人之时吐露心声,她只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靠近。 背对着茅房,听着里头传出来的声响以及王一的喟叹声,阮叶蓁面色涨得通红:为了案子,她暂且忍了! 片刻后,她听得里头传来王一的嗤笑声: “王真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要不是看守书房最容易入老爷的眼,我哪里会真的看得上和他一般的活计?也是这小子脑袋瓜子不够机灵,待书房这么多年了,都没得到老爷的看重。” ‘吱呀’一声,王一神清气爽的从茅房里走了出来。但他却不是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阮叶蓁心中疑惑,紧跟着王一来到了大厨房。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瞧了瞧,而后蹑手蹑脚的靠近厨房,捡起一块小石头朝里一扔。 石头骨碌碌的滚到了一年约十六七岁的圆脸小丫环脚下。 圆脸丫环疑惑的抬眼望去,在见到掩在门后那只露出半张的熟悉脸庞时,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四下望了望,见众人各司其职,无人注意到自己,圆脸丫环起身悄悄的离开了厨房。 阮叶蓁眼见着圆脸丫环不远不近的跟着王一入了不远处的假山。 她刚闪身进入假山里头,就见王一迫不及待的握住了圆脸丫环有些肉肉的一只小手:“小小,你可想死我了。” 小小面色一红:“王一哥,咱们才一天没见呢。” 王一道:“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小小不敢直视王一的双眼,声如蚊蝇:“王一哥,我也是。” 此处十分的安静,王一自是听了个清楚,笑意不由自主的爬满了他的脸庞,随即低头想要去亲小小的樱桃小嘴。 小小却是羞涩的捂住了王一的嘴唇,低声道:“王一哥,咱们还没成亲呢。” 王一眼中闪过几分遗憾,却也依言不再继续:“小小你放心,等少爷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去你家提亲。” 小小放下双手,道:“也不知道县令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查出害死少爷的真凶。”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道:“王一哥,你不是少爷的贴身小厮吗?少爷平日里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少爷死前,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阮叶蓁闻言,稍稍靠近了二人些许,竖起双耳等待着王一的回答。 王一略一沉思,随即道: “少爷死的那天特别高兴,我原本以为是因为老爷五十大寿。但是现在想想,少爷还在跟老爷闹脾气呢,就算高兴又怎么会表现出来呢?对了,少爷还说了什么‘钱真是个好东西’。无缘无故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小小且惊且喜:“那你快些把这些话告诉县令大人,没准儿能帮得上忙!” 王一却道:“我要是跟县令大人说了这事,县令大人铁定又会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什么。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小小瞬间有些生气了:“王一哥,少爷现在死不瞑目,你为了不让自己招惹上麻烦,竟然打算就这样隐瞒!难道你就不觉得亏心吗?” 王一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少爷经常打骂于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身上的伤口有多严重!就我现在右手臂的伤,也是拜少爷所赐!我凭什么要为了替少爷找出真相,给自己惹麻烦?” 小小眉心微蹙:“可每次少爷不都会补偿你的吗?你每次得到补偿的时候不都是很高兴的吗?” 王一理直气壮道:“那补偿是我应得的!我不欠少爷什么!” 小小气呼呼的丢下一句:“王一哥,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话音未落,她直接把王一的手狠狠的甩开,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出了假山。 王一不满的嘟囔:“那些读书人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又哪里做错了?” 紧接着,他也出了假山,与小小反方向而走。 两人这一次的会面不欢而散。 阮叶蓁跟上王一,看着他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王天赐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钱真是个好东西?莫不是那天他用钱解决了什么之前不能解决的事情?这事连他最器重的小厮王一也不知晓,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王一,你小子上个茅房怎么人都上不见了?走走走,快要开饭了。” 一声高呼,唤回了阮叶蓁的思绪。抬眼看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王一回到了先前的院落。 只见先前坐庄的那小厮大步而来,抬手搂着王一的肩膀就往外走。 王一被拖着走了几步,而后一个矮身离开了那人的触碰:“刘永,你自个儿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看着王一不太好看的脸色,刘永有些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第79章 比武切磋 突的,刘永好似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先前输了钱?这赌钱肯定是有输有赢的。这回输了,下回你肯定能赢回来。” 王一也不想解释什么:“我没什么胃口。” 刘永本就是顺便叫他一块儿去吃饭的,见他不愿,也就没有再继续劝说。 入了屋子,王一直接往后重重的躺倒在了自己睡的那块床铺上。 “嘶” 却是不想他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扯到了右手臂的伤口,呲牙咧嘴的抱着右手臂痛呼了片刻。 稍稍缓和了些许,王一从床铺上坐起,恨声道:“该死的!今儿个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顺!什么都跟我做对......” 王一独自一人骂骂咧咧的,片刻后,许是觉得没意思了,打着哈欠钻入了被窝。不久后,轻微的鼾声传入阮叶蓁的耳里。 阮叶蓁见此,直接出了房子。抬眼看了看天色,见还有一些时间,她打算去跟谢瑾澜说说今日的发现。 她虽是不识路,但员外府来来往往这么多的下人,此刻又是饭点,不愁找不着谢瑾澜的院子。只是,需要费一些功夫罢了。 入了青枫院,见谢瑾澜在院中用晚膳,阮叶蓁直接上前道:“谢瑾澜,今日我跟了林雪儿与王一些许时辰。虽然他们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凶手。” 谢瑾澜动作微顿,似乎是不经意的瞥了阮叶蓁一眼,随即继续手上的动作。 阮叶蓁看了眼侍立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而后视线再次移到了谢瑾澜的身上,开始一五一十的说起了林雪儿与王一的所作所为。 有些事情她虽是觉得与案子无关,但也不曾遗漏。或许,她觉得无关紧要之事,谢瑾澜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待阮叶蓁停下了嘴,谢瑾澜也刚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吩咐墨砚收拾好石桌上的东西后,他径自往主卧而去。 行至书案后坐下,谢瑾澜开始拿笔写下阮叶蓁先前所言的关键信息。 顿了顿,他又写上了陈主簿对这两人调查所得的信息。 放下毛笔之后,谢瑾澜看着纸上的信息,眉心微皱。 阮叶蓁虽是有许多疑问,却也知晓不应该在此时此刻打扰他的思绪。 “叩叩。” 片刻后,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拉回了谢瑾澜的思绪。 抬眼望去,只见墨砚站在门外,对上他的视线后,笑道:“大人,现在可是要准备热水?” 谢瑾澜抬手轻轻一挥:“去吧。” 墨砚应声而退。 看了看外头即将暗下来的天色,阮叶蓁道:“谢瑾澜,我到时间回荷花池了。” 谢瑾澜看着桌案上的纸张,头也不抬的轻嗯了一声。 阮叶蓁微微嘟了嘟嘴,却是什么也没说,直直的朝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回身看向书案后方之人:“谢瑾澜,明日你能否带我前去其余三个嫌疑人做活计的地方?” 谢瑾澜神情微顿,而后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打趣的看了阮叶蓁一眼:“莫非阮姑娘不识路?” 阮叶蓁面色陡然一红,恼羞成怒的瞪着谢瑾澜:“是又如何?” 心里却是在想: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什么丑,偏偏自遇上谢瑾澜之后,频频在他跟前出糗!在他面前,她几乎算是毫无形象了! 谢瑾澜微一挑眉:“不如何。明日我还有事,怕是不能做你的引路人了。不过你放心,明日我让墨砚去荷花池一趟,届时你直接跟着他走就是了。” 待阮叶蓁离去后,谢瑾澜才敛起了笑意,把心思全都放在了眼前的纸张上。 从二人的动机看来,这王一与林雪儿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确是极小。但,亦是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嫌疑。证据,才是判断谁是真凶的关键! 食指轻点着桌案,谢瑾澜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王天赐留给林雪儿的瓷瓶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是否就是王天赐遇害之时所中的迷药?王天赐遇害当日究竟遇上了何事?这事是否是他遇害的关键...... 第二日一早,阮叶蓁才刚睁开双眼不久,果真就见到了墨砚穿过拱门,朝荷花池而来。 绕了荷花池一圈后,墨砚直接往花园入口处而去。 阮叶蓁赶紧飘到了他的身侧。 只是她才刚靠近墨砚,就听见他在嘀咕: “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大人了?一大清早的就打发了我来这边走一圈,一会儿还要去寻那程升。见到人之后也不用说什么,直接回青枫院。难不成这样做对案子有帮助......” 看着墨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阮叶蓁捂嘴偷笑:谢瑾澜竟是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打发墨砚做此事。 片刻后,阮叶蓁远远的就看到有两个男子在比武台上切磋,嘴里不时的发出呼呼喝喝的声音。 台下站着十来个护卫,他们的目光不离台上的两人,不时的凑近身旁之人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墨砚毫不犹豫的掉头离去,嘴里念叨着:“可以回去跟大人交差了。” 阮叶蓁并未见过程升,因此并不知晓在场的这些人中,究竟何人才是程升。 靠近台下几人,只听得他们对台上二人议论纷纷: “林业,你觉得护卫长和程升二人,谁人会赢?” “自然是护卫长了!护卫长的功夫可是我们这群护卫中最好的!” “那可不见得。都两刻钟了,你们瞧他们二人谁人有落败的迹象?” “话说护卫长怎么突然就跟程升切磋起来了?这程升平日里跟个据了嘴的闷葫芦似的。也从没瞧见他出过手,我还真不知道他的手脚功夫怎么样。” ...... 从几人的交谈中,阮叶蓁知晓了那身形微胖之人乃是护卫长方为宁,另一较为高大之人则是嫌疑人之一程升。同时她也知道了二人为何会在大清早切磋比划的原因。 原来,是方为宁不知从何处听说,这程升十多年前在江湖中颇是有些名气,这才对他起了好奇之心,想试试他真正的身手。 程升本是不愿答应切磋,但方为宁拿护卫长的身份压他,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点头应下。 第80章 翠绿耳环 这场比试,以程升一个扫堂腿把方为宁撂倒在地结束。 对于方为宁的落败,台下众人不免有些惊异。 但方为宁本人却是不以为意,十分随意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片刻后,只见他双腿一蹬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大笑着拍了拍程升的肩膀:“程升,要不是今日这一番切磋,我还以为在这员外府中,我的功夫无人能及呢。” 程升表情未变:“护卫长过奖了。” 方为宁瞅了瞅太阳所在的位置,随即朝底下众人道:“到了该巡逻的时辰了,还是与昨日一般分为三组,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齐声道:“没有!” 方为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程升的肩膀,而后从比武台上一跃而下。 紧接着,程升也从另一边跃下了比武台。 员外府的这群护卫中,除了方为宁,就属程升的资格最老了。 程升整日里不苟言笑的,导致这些护卫在他面前都不敢随意的说笑。 就好比现在巡逻的时候,尽管对方才比武之事充满了好奇,也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跟着程升一个多时辰,阮叶蓁觉得无趣极了。 如若不是先前在比武台时听见他开口说了话,她都要以为这人是哑巴了。 再观其面容,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表情亦是无丝毫的变化,眼神平静无波。她实在难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想起陈主簿对此人的怀疑,阮叶蓁更是觉得这种让人摸不透心思之人,尤为可疑。 好不容易等到巡逻告一段落,程升一人独处之时,阮叶蓁瞬间打起了精神。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灰色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后,一只翠绿水滴状的耳环静静的躺在上面。 阮叶蓁顿时瞪圆了双眼:不是说这程升是孤家寡人么?那他为何会有着女子的饰物? 仔细瞧去,他的双眼带了几分波澜,似喜似哀,阮叶蓁着实看不太懂。 程升静静的看了耳环片刻,而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收起耳环重新放回了怀里的同时,收敛了有些外露的情绪。 阮叶蓁虽是看不明白他那有些复杂的表情,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些许沉重的气息。心中不由得有了不好的猜测:那耳环难道是他心爱女子的遗物...... 将近午时,阮叶蓁正在烦恼如何去往其他嫌疑人之处时,墨砚的身影从她不远处经过。 她不由得双眸一亮:真是天助她也! 遂直接飘到了墨砚的身旁。 “大人为何让我先寻到程升所在之处,再去寻那张小柳的踪迹?我多看一眼这些嫌疑人,难道对案子有所帮助?” 墨砚不解的嘀咕声让阮叶蓁明白,原来她见到墨砚并非凑巧。 王天赐死的太过突然,再加上王夫人因此大受打击卧病在床,无暇顾及。因此他院中之人至今无人安排,只能由着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们安排着众人随意的做些活计。 王天赐一死,无人再去为难张小柳。也无人敢仗着王天赐的势,去为难她什么。张小柳也就因此轻松了许多,被管事嬷嬷们安排着做起了身为二等丫环该做的事情。 张小柳平日里很是安分守己,做事井井有条。身边之人如若遇到什么困难,能帮得上忙的,她也会出手相帮。因此在员外府中,她的人缘很是不错。就连上头的主子们,大多数也都喜欢她。 两个时辰下来,阮叶蓁发现这张小柳的确是个本分的。她并未仗着自己二等丫环的身份,去指使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丫环们做这做那。 同时她的脑子也灵光,其他人不知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她却能很快的给出有效的解决方式。 只是让阮叶蓁苦恼的是,除了这些,她并未发现张小柳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第二日一早,阮叶蓁等了片刻,却并未看见半个人影。索性‘唰’的一下直接飘出了花园。 飘过了抄手游廊,却在前方的岔路口停下了脚步。她左右看了半响,依旧是秀眉微蹙,为难着到底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 恰在此时,一袭蓝紫色锦衣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让她不由得双眸一亮:“谢瑾澜,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让你的小厮墨砚给我带路呢。” 谢瑾澜脚步微顿,对身后的墨砚道了一句:“去唤陈主簿来荷花池回话。” 墨砚应声离去后,他转了个方向,而后继续往前走去。经过阮叶蓁身旁时,他并未有所停顿,只是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入了花园,行至横跨在荷花池的木桥之上,谢瑾澜随意的坐在护栏上,见四下无人,这才转身看向阮叶蓁:“昨日可是有何收获?” 阮叶蓁道:“自是有的。”而后把昨日在程升与张小柳处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谢瑾澜闻言,敛眉沉思。 阮叶蓁也不催促,静静的待在一旁。 片刻后,谢瑾澜看向阮叶蓁:“稍后我会让墨砚带你去黄蕊儿那处。” 阮叶蓁微一颔首,随即问道:“依你所见,在这四人之中,谁人嫌疑最大?” 谢瑾澜道:“按照目前所知的线索,护卫程升是最有可能作案之人。” 阮叶蓁面上一喜:倒是与她所猜测的一样! 只是下一刻,谢瑾澜接着道:“不过,此案明显是早有预谋。如此,凶手还会让自己处于这般不利的状况下吗?” 阮叶蓁一愣:“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最不像凶手的那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谢瑾澜嘴角微勾:“还不算太笨。” 阮叶蓁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在与你说正经事,为何好端端骂我笨?” 谢瑾澜轻挑了下眉,义正言辞的反驳了一句:“我这分明是在夸你。” 阮叶蓁没好气:“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谢瑾澜理所当然的收下了:“阮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阮叶蓁鼓了鼓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得循声望去。 只见墨砚与陈主簿二人正往此处行来。 二人行至谢瑾澜近前,拱手一礼:“见过大人!” 第81章 牢里坐坐 谢瑾澜让二人起身后,看向陈主簿道:“陈主簿,你今日求见本官,可是本官让你所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陈主簿微一颔首,正色道:“是的大人。经过一番调查,下官发现在王员外寿宴当日,众多宾客中仅有一人无不在场证明。” 谢瑾澜嘴角微勾:“哦?此人是谁?” 陈主簿道:“乃是临安县内财富仅次于王员外的杨员外。” 顿了顿,他接着道: “杨员外与王员外二人面和心不和已久,这在临安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二人总是在暗中相互抢着对方的生意,但王员外总是略胜杨员外一筹。 多年来,杨员外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把王员外从首富的位置上拉下来的机会,好自己取而代之。却总是不能成。” 谢瑾澜若有所思:“王天赐一死,王员外后继无人。王员外的年岁渐长,几年过后在生意上怕是会有些力不从心。如此看来,这杨员外亦是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眉心微皱:“确是如此。只是这杨员外仗着自己与临安许多官员有些交情,拒不配合我们的调查。” 谢瑾澜笑道:“这有何难?稍后你派人去杨员外府中走一趟,告诉他,这是本官亲口下的命令,如若他当真不愿接受调查,就只能请他到牢房里坐坐了。” 陈主簿瞬间如释重负一般:“下官领命!” 谢瑾澜转而问道:“陈主簿可还有其他发现?” 陈主簿收敛了神色:“关于曾嬷嬷之女林子柔,下官也查出了一些陈年旧事......” 五年前,林子柔还不是王夫人跟前的一等贴身丫环,她只是听风院的二等丫环。 只是后来的某一天,林子柔突然就被提拔到了王夫人的跟前做事。据那些下人所言,好像是林子柔帮王天赐做了什么事,王天赐在王夫人面前美言了几句,她才会被提拔。但林子柔究竟帮了王天赐何事,却是无一人知晓。 三年后,林子柔与王天赐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从某一日开始,王天赐每每见到林子柔,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好似在顾忌着什么,并未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而林子柔并未跟王天赐计较什么,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二人这般截然不同的态度,倒是让众人的心偏向了林子柔,觉得定然是王天赐的不是。 这样的言论传到王天赐耳里,让他嗤之以鼻:“那林子柔看着一副无害模样,可要是做起坏事来,这心可比我狠上百倍。” 王天赐这话传入曾嬷嬷的耳里,曾嬷嬷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少爷就爱说笑,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还不知道吗?” 也不知林子柔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话并未影响到她什么...... 听完陈主簿的讲述,阮叶蓁不由得嘀咕:“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人能够知晓曾嬷嬷与那林子柔,是否当真不介意王天赐的所言所行呢?” 这话让耳尖的谢瑾澜听了个正着,意味不明的瞥了阮叶蓁一眼,随即看向陈主簿:“曾嬷嬷与林子柔或许不像她们所表现的那般不在意。” 陈主簿微微挺直了脊背,眼中带了几分期盼:“大人可是知道什么?” 谢瑾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本官只是认为,或许曾嬷嬷当日之所以会有所隐瞒,就是因为此事。” 陈主簿微微一愣:“仅仅只是因为王天赐看不惯林子柔,说过林子柔的坏话?” 谢瑾澜看似无意的往阮叶蓁那处睨了一眼,而后悠悠道:“女人心海底针,或许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她们却是能一辈子记在心底。” 阮叶蓁闻言,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你说归说,看我作甚?莫不是在指桑骂槐的说我?” 这时,陈主簿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古人言‘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 阮叶蓁瞬间调转了矛头:“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别忘了你母亲也是女子!” 谢瑾澜接着问:“除了这些,陈主簿可曾调查了甄姨娘?她是否如你猜测的那般,与员外府中哪位男子暗中有所来往?” 陈主簿面色微红:“请恕下官无能。据调查的信息看来,那甄姨娘自入了王员外府之后,安分守己的很。就连她自己的院子也甚少离开,更别说是与哪个男子暗中来往了。” 谢瑾澜道:“那依陈主簿看来,这甄姨娘是当真如她所表现的这般,还是别有内情?” 陈主簿面露愧色:“下官惭愧,下官观那甄姨娘所言所行,只觉其人温婉。至于其他,并未看出。”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白,随即道:“这两日,本官再次去看过了王天赐的尸首,倒是有其他的发现。” 陈主簿面色一喜:“下官愿闻其详。” 谢瑾澜道:“那王天赐死亡之前,曾与女子欢好过。” 阮叶蓁本是认真听着二人的交谈,闻言陡然红了双颊。 再如何说,她都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 陈主簿倒是只有不解:“大人是如何看出的?那王天赐死后被凶手抛入荷花池,就算身上沾染了些什么,也早已被池水冲刷掉了。” 谢瑾澜笑道:“本官自有验证的方式。”却是不愿多加解释什么。 想起自己曾亲眼见过谢瑾澜查验李宝儿尸首的情形,陈主簿也不多加追问,果断的选择了相信谢瑾澜的说辞。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心微拧: “如此说来,那与王天赐欢好的女子,或许就是见过王天赐最后一面之人。 只是据调查显示,那日王天赐在寿宴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支开了所有的贴身小厮,不知踪迹。据下人们所言,他也并未去过任何一个姨娘的院子。” 谢瑾澜道:“那只能说明,那女子并非是王天赐的房里人,二人不知在何处偷偷的行那苟且之事。” 陈主簿颇为赞同的微一颔首:“应是如此。” 第82章 不止一人 阮叶蓁脸上的红晕逐渐淡去,也渐渐的把心思放在了案子的本身。 迷药......女子...... 突的,她双眸发亮的看着谢瑾澜:“谢瑾澜,你说那不知名的女子会不会是凶手?她先是那般让王天赐放松了警惕,而后又用迷药迷晕了对方......”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不对,王天赐身型肥胖,把他抛入荷花池需要很大的力气,一般女子怕是做不到。 可这力气大到能搬动王天赐的,除了天生神力外,怕是只有长得虎背熊腰的女子有这般能力了。但这般模样的女子,王天赐如何看得上眼.......” 见阮叶蓁再次陷入了沉思,谢瑾澜看向对面静候他吩咐的陈主簿:“或许,此案的凶手不止一人。” 谢瑾澜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包括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墨砚,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但仔细一想,他们又觉得此言在理。 谁说杀人凶手只能有一人? 陈主簿眉心微拧:“如若凶手不止一人,那么许多人的不在场证明,岂不是皆不成立了?” 谢瑾澜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未必,如若当真是二人,或者多人作案,他们不会为彼此作证。” 陈主簿略一沉思,也就明白了谢瑾澜的意思。 谢瑾澜又道: “陈主簿,你去调查一下,五年前林子柔究竟帮了王天赐什么。之后,二人之间又是发生了何事,才惹得王天赐看林子柔不顺眼。本官总觉得,此事与此案有莫大的关系。 另,再仔细调查一下甄姨娘入员外府之前的事情。杨员外那处,亦是不可放松。至于那与王天赐苟合的女子......此时就交由本官处理。” 陈主簿拱手一礼:“下官领命!” 谢瑾澜挥手让其退下,而后看向墨砚:“你去一趟落雨院,如若王员外新纳的那位姨娘在院中,你就直接回来此处。” 墨砚忍了一日,此刻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您可否告知墨砚,您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谢瑾澜不经意的看了阮叶蓁一眼,颇有深意的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知晓,本官如此做是为了案子。” 墨砚应声而退,心里依旧止不住的嘀咕:看来是他不够聪明,猜不透大人的想法。 阮叶蓁朝谢瑾澜挥手告别,而后紧跟上了墨砚的脚步。 将将靠近落雨院,墨砚就听到女子颇为尖利的争吵声从院中传出,脚步不由得微微顿了顿。 见院门外守着两个颇为彪悍的婆子,墨砚定了定神,随即行至二人面前,笑道:“请问二位嬷嬷,落雨院里头发生了何事?可是需要我找人来帮忙?”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右边那厚嘴唇的婆子道:“里头主子们正在商议事情呢,就是这声音有点大,没出啥事。墨砚小哥怎么来这儿了?” 墨砚脑子一转,就大致猜到应当是这落雨院的主子与谁人有矛盾了。可他面上却只当不知: “原来如此。我刚从荷花池那处过来,大人让我回青枫院拿些东西,路过此地听到动静,就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朝两个婆子颔首示意后,墨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从花园到前院的青枫院确是会路经此地,那两个婆子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至于一旁的阮叶蓁,在墨砚离去后,就直接穿墙而入。 循着声音来到了主卧,阮叶蓁看到紧闭的门外,站着五个丫环打扮的女子。 其中四人好似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在门外站成一排,堵着房门口。 唯独一个丫环面带焦急之色,时不时的踮脚朝紧闭的房门张望,想推开四人闯进屋里,却又不敢。 阮叶蓁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直接穿进了屋里。 饶是已经有所准备,阮叶蓁依旧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只见一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被五花大绑着坐在床沿。 而她两侧四名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或坐或站,轮换着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责骂。 一人对上四人,黄衣裙女子却丝毫不落下风。 倒是那四人,时不时被她怼到面红耳赤,怒瞪着双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陈主簿曾言,黄蕊儿性子泼辣,今日一见,阮叶蓁只觉得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细细听了片刻,阮叶蓁可算是听出了些门道。 原来,那四名年轻妇人正是王天赐的四个姐姐。 左边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在王家排行第二,闺名招娣。站在她身旁的一袭浅青色衣裙的是老四,闺名来娣。 右边身穿湖水绿衣裙的是家中老六,闺名盼娣。与她紧挨在一处的一袭月牙白衣裙的是王员外最小的女儿,闺名念娣。 在知晓黄蕊儿是五个无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之一的时候,她们顿觉她的嫌疑是最大的。因此,才有了如今这般兴师问罪。 黄蕊儿虽是普通百姓出身,无权无势。但在跟着父母摆摊卖豆腐的那些年,她跟不少的泼皮无赖打过交道,此刻面对四人的责难,一点都不带怵的。 她甚至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真的会直接杀了王天赐。可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是我做的事情,我黄蕊儿敢作敢当,自会第一时间承认。但不是我做的,旁人也休想硬赖到我的头上!” 王招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黄蕊儿道:“你你你......你个贱人!整个员外府就你属最恨天赐,不是你又会是何人?” 黄蕊儿冷哼一声:“就王天赐那副德性,这府里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也就你们这些人把他当成宝贝疙瘩。” 王来娣轻轻拍了拍王招娣的后背:“二姐,你生气就上了这个小贱人的当了!” 而后狠狠的瞪着黄蕊儿:“小贱人我告诉你,你只是我爹纳进府里的一个小小的姨娘,别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你信不信就算我们现在把你打个半残,我爹都不会责怪我们一句!” :。: 第83章 虚张声势 黄蕊儿嗤笑一声,下巴微扬:“有胆你就来!” 王来娣顿时一噎。她确实没有这个胆子。 这黄蕊儿如今是她爹的新宠,新鲜劲还没过。如此时这般谩骂几句也就算了,要真是动起手来,让这贱人身上多了几处伤痕,她爹还真的保不准会为了这贱人惩罚她们姐妹几个。 黄蕊儿自小就跟随着父母在街上卖豆腐,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王来娣这般虚张声势,只是逞口舌之快的模样,她自是看得分明,不由得出口挑衅: “没这么大的能耐,你就别说这样的大话。省得笑掉了我的大牙!” 王来娣咬牙切齿的瞪着黄蕊儿,扬起的巴掌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黄蕊儿见此,眼中的嘲弄之色更是明显。 这时,一旁的王盼娣道:“二姐四姐你们别气,我有法子治这贱人。” 说着,她就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卷白色的棉布,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十几枚粗细不一的银针。原来这竟是一卷银针包,看这大小,好似是专门找人定制的。 王念娣疑惑出声:“六姐,你打算如何做?”细听之下,还能听出她声音里隐隐的兴奋。 王盼娣的素手从银针上一一划过,随即从中取出一枚粗细适中的银针。 王念娣下意识的抬手一挡,而后抬眼看去。只见王盼娣把手里的银针包利落的卷上绑好放回袖中,随即把银针放在眼前细细的观察着。 片刻后,王盼娣把视线移到了黄蕊儿的身上: “我曾仔细研究过,这般粗细的银针扎在人的皮肉之上,那人绝对会疼痛难忍。但却不会出血,常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而且要是找准了穴位,绝对能让那人的痛觉放大数倍。” 黄蕊儿眼中不可遏止的流露出些许的恐惧之色。 王念娣高兴的拍了拍手:“六姐你这法子好。六姐夫出身医学世家,六姐嫁过去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肯定也学到了一些基本的功夫。” 说着,她幸灾乐祸的瞥了黄蕊儿一眼:“这些功夫,对付某人足够了。” 王招娣和王来娣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笑意。 黄蕊儿面色微微发白,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句:“你们敢!我一定会找老头子告状的!” “好啊,你去告啊!你身上全无伤痕,看我爹到时候是会相信你一个平日里就不给他好脸色的小妾,还是相信我们四个亲生女儿!” 王念娣说着,就抢过王盼娣手上的银针往黄蕊儿身上狠狠的扎去。 “啊!” 嘶声竭力的叫喊声传入屋外几人的耳里。 那挡在屋前的四名丫环依旧是之前那般目不斜视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而她们跟前的那一名丫环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眼神一定,直直的往前冲去。 站在中间的两个丫环抬手直接挡了回去,其中杏色衣裙的丫环道:“小姐们正在和黄姨娘商议要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丫环带着哭腔道:“四位姐姐,你们行行好,通融通融,就让蓝儿进去吧。” 杏色衣裙的丫环不为所动,依旧冷着一张脸重复:“小姐们正在和黄姨娘商议要事,闲着人等不得入内!” “啊!你们四个贱女人!” 恰在此时,屋内又传出了黄蕊儿嘶声裂肺的叫喊声! 蓝儿一急,竟是直接硬闯了。 但她哪里会是这四人的对手? 很快,就被她们丝毫不留情面的推倒在地。 “嘶——” 蓝儿吃痛一声,蹙眉抬手一看,只见她那白嫩的双掌俱是擦破了皮,血丝微微渗出,混合着手上的灰尘看着颇为严重。 蓝儿忍着泪意小心的从地上爬起了身。 转身看了看早已空无一人的院子,听着屋内传出的那些难以入耳的叫骂声以及物品的撞击声,她心中很是焦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她们在屋子里头折磨姨娘吗? 屋外的蓝儿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能救出她的主子,却是不知此时此刻,她的主子早已自行脱了困境。 看着背对背被捆在一起,被黄蕊儿随意的丢在地上的王家四姐妹,阮叶蓁依旧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时间回到王念娣第二针扎在黄蕊儿身上的那一刻。 也不知是王念娣太过得意忘形,还是黄蕊儿早就有所准备。就在王念娣即将拔出银针之际,黄蕊儿眼疾手快的把她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其她三人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俱是呆愣了片刻后,才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扯黄蕊儿。 黄蕊儿从前毕竟是卖豆腐的,推石磨这样的事情没少做,饶是那三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加在一块儿,一时半刻竟是拉不动人! 五人挤在一处,推搡之下,也不知谁意外的解开了黄蕊儿手上的绳子。 当下,解放了双手的黄蕊儿两只胳膊肘直接用力往后一拐,王招娣和王来娣二人被击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祸不单行,二人竟是因此意外的撞到了一旁的圆桌上,吃痛的弯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上了后腰。 说时迟那时快,黄蕊儿整个人骑在王念娣的身上,胳膊一伸就把王盼娣撂倒在床上。 咬牙把背上的那枚银针拔出后,朝床上二人威胁道:“别动!别出声喊人!否则别怪我一个手抖,这银针说不准就扎在谁的身上了!” 王盼娣与王念娣二人瞬间息了声。 黄蕊儿见此,转身瞪着身后即将缓过疼痛的二人: “你们也是一样!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你们应该知道,我在入员外府之前,是在街上卖豆腐的。就算没有手上这枚银针,手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王招娣与王来娣二人动作一顿,随即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似是察觉到了床上的动静,黄蕊儿‘唰’的一下转过了脑袋,紧紧的盯着悄悄把手伸进衣袖的王盼娣:“别想做什么小动作!” 看着黄蕊儿手中那微微反光的银针,王盼娣衣袖里的手瞬间一抖。 在黄蕊儿迫人的视线中,她不得不把手从袖中抽出。 。 第84章 只是警告 黄蕊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手解着自己身上的绳索,一手握住银针不放,时刻注意警惕着四人的动静。 先前能制服住黄蕊儿,并且成功的把她绑上,全靠了屋外那四个丫环,以及院外守着的那两个婆子。 这回姐妹四人倒是想开口喊人进来帮忙。但黄蕊儿手上的银针,以及她的眼神都在告诉她们,要是她们胆敢这么做,那就必须要好好的尝一尝银针的威力了! 四人无论是待字闺中时,还是嫁为人妇后,皆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又怎能受得了那样的痛苦? 四人被黄蕊儿绑着一脚踹在地上之时,皆是对她怒目而视,王念娣恨声威胁道:“你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我们!小心被我爹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黄蕊儿悠悠的踱着步,对四人那好似要吃人的视线视而不见: “要是你们打着事后向那老头子告状的主意,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在成了老头子的十一姨娘的那一刻起,我这一辈子就注定是已经毁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念娣不以为然道:“进了员外府,你这一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还有丫环小厮伺候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黄蕊儿脚步一停,随即在王念娣的跟前蹲下,手上捏着那枚银针在她面前缓缓的来回移动着。 在王念娣提心吊胆的视线中,黄蕊儿动作一停,而后嗤笑了一声:“说的倒是轻松,换了是你,你会愿意给一个比你爹年纪还大的人做小妾吗?” 王念娣却是理直气壮的反驳:“我爹是临安首富,我自小吃穿不愁,大把的青年才俊排着队的要娶我,我为何要做那样的选择?” 黄蕊儿道:“看吧,你自己都不愿意,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不是?” 顿了顿,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能够白头到老,哪怕是一辈子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想到自己与那人再无可能,黄蕊儿起身恨恨的给了四人一人一脚。 力道不重,但四人看着衣裙上的脚印,脸上顿时露出了被狠狠羞辱了的屈辱表情。 王招娣瞪着黄蕊儿:“你个贱人,别以为我们姐妹七个嫁人了就不清楚情况!我可是知道的,自你入了府后,我爹和天赐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出现了裂痕!你个狐狸精!害人精!” 黄蕊儿斜了她一眼:“那是他们活该!有其父必有其子,两父子一样的好色,这能怪的了谁!” 顿了顿,黄蕊儿来到王盼娣的跟前,不顾她的挣扎从她的袖中取出那个白色的银针包。 在王盼娣与王念娣的注视下,黄蕊儿十分随意的从中取出几枚银针夹在手指间,而后随意的把银针包往地上一扔。 王念娣顿时尖叫了一声:“黄蕊儿你个贱人,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女声传入门内:“七小姐,可是发生了何事?需要奴婢们帮忙吗?” 在黄蕊儿威胁的视线中,王念娣不得不把即将出口的呼救声吞入腹中,没好气的回了句:“让你们没事别打扰听不懂吗!是不是不想干了!”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丫环动作好似一顿,随即道:“七小姐恕罪,是奴婢的不是。” 而后门外不再有声音传入门内。 黄蕊儿右手握拳,三四枚银针在她的手指间微微反光,看着颇是吓人。 只见她起身从四人跟前悠悠晃过,快要戳到脸上的银针让她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王来娣抖着声音道:“黄蕊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黄蕊儿笑道:“我没想做什么,只是看着你们这般任由我宰割的模样,心里舒坦的很。” 背对着的王盼娣侧脸看着黄蕊儿:“我劝你别逞一时之快,就算我爹现在宠着你,我娘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王来娣微扬着下巴附和道:“我六妹说的不错,说到底这后宅之事还是归我娘管。你要是想以后的日子能好好过,还是趁早放了我们!” 黄蕊儿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王来娣: “你们不是都把我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自我入府以来,我什么时候有去听风院请过安?又什么时候有给过王夫人面子?” 王来娣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王念娣好似想到了什么,威胁道:“黄蕊儿,你天不怕地不怕,那你的父母兄长,胆子应该没有你这么大吧?” 黄蕊儿闻言,脸色瞬间放了下来。 “啊!黄蕊儿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只见黄蕊儿在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来到王念娣身侧抬手把手指间的银针狠狠的往王念娣的手臂上一插,再狠狠的一拔而出。 这随意取出的银针,可不比先前王盼娣仔细挑选的那一根那般不留痕迹。 看着沾染了些许血渍的银针,黄蕊儿漫不经心道: “先前就是因为王天赐那王八蛋设计陷害我哥,老头子趁火打劫,我才赔上了我一生的幸福!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就最恨别人拿家人威胁我!这一下,只是警告!” 顿了顿,她的视线从王念娣与王盼娣脸上一扫而过:“要是谁人真的敢对我的家人做些什么,就休要怪我不死不休了!” 王念娣被黄蕊儿那狠绝的眼神吓得心底一颤,下意识的往王盼娣身上靠了靠,瞬间就不敢吱声了。 阮叶蓁从未见过如黄蕊儿这般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女子。这般直爽的性子,她倒是颇为欣赏。心中不由得想到:这样的女子,如何会有预谋的杀害王天赐呢...... 直至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看着自家小姐神情颇为恍惚的从屋里走出,四个丫环对视一眼,而后各自上前默默的搀扶着自己的主子往院外走去。 再无人拦在跟前,蓝儿迫不及待的往屋里冲去:“姨娘!您怎么样......” 第85章 脸都绿了 在见到黄蕊儿翘着二郎腿,好不悠闲的坐在床沿后,蓝儿脚步一顿,声音瞬间卡了壳,目光惊疑不定。 倒是黄蕊儿先开了口:“蓝儿你来啦,快过来给我捏捏肩,这四人可把我给累坏了。” 说着,她转了转脖子,动了动肩,发出‘咔咔’的声响。 蓝儿行至黄蕊儿跟前,快速的打量了她一番,随即不确定道:“姨娘,您有没有受伤?那四位小姐有没有对您怎么样?” 黄蕊儿笑着拉过蓝儿在自己身侧坐下,道:“你看她们出门时候的模样,像是把我怎么样了吗?” 黄蕊儿说着,就拉过蓝儿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只是蓝儿的双手还未碰到黄蕊儿的双肩,就下意识的往回一缩。 黄蕊儿回身见蓝儿眼神闪躲的模样,直觉不对,不由得眉心微拧:“蓝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蓝儿支支吾吾道:“奴婢......没事......只是......” 看着蓝儿双手不自在的往袖子里缩的模样,黄蕊儿直接抓住了她双手的手腕。 蓝儿面色一慌:“姨娘......奴婢......” 黄蕊儿不由分说的打开了蓝儿的双手,见到其双掌上的伤痕以及血渍后,她顿时沉下了脸色:“可是那四个丫环干的好事?” 蓝儿双手微微用力挣开了黄蕊儿的束缚,勉强笑道:“姨娘,奴婢这只是小伤,迟点涂抹些膏药,过两天就能好了,没事的。” 黄蕊儿道:“那怎么能行!她们敢这样伤你,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而后,她拖着蓝儿出了房门:“先把你手上的伤处理好,我再去找那几人算帐!欺负了我的人就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蓝儿却是想着息事宁人:“姨娘,奴婢真的没事,您犯不着为了蓝儿得罪四位小姐。” 黄蕊儿满不在乎:“今儿个我已经把她们得罪的透透的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反正我与她们已经是不可能友好相处的了。” 处理了蓝儿手上的伤痕后,黄蕊儿就风风火火的杀到了王念娣的院子。 阮叶蓁自然是紧跟而上。 虽然心中基本上已经能够排除了黄蕊儿的嫌疑,但或许能够从她与别人的矛盾争执中,得到什么对案子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准。 人一旦被激怒了,极有可能不自觉的说出自己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 王天赐的这几个姐姐,当真就如她们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对他疼爱有加,没有丝毫的不满吗? 阮叶蓁虽然是在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环境中长大的,但她的一个闺中好友郑芷岚却是与她截然相反。 郑芷岚是已逝原配夫人留下的嫡长女,她与下面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关系并不亲近。 她的母亲是在与父亲最为恩爱的年华逝去,爱屋及乌,她的父亲自小就对她疼爱有加。 因此府中就算是有人看她不顺眼,表面上依旧是表现的亲亲热热。 她的态度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冷眼瞧着那些人勾心斗角,只为得她父亲的一个青眼。 在京中时,郑芷岚时常把那些人的明争暗斗当笑话说给阮叶蓁听。 因此,阮叶蓁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从中知晓,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是如她家中那般的。越是富贵的人家,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就越多。 王员外家中虽说不能与京中的那些达官显贵相比较,但在临安县的地位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 俗话说‘三个女子一台戏’,他这后院的女眷着实算不上少了。 因此阮叶蓁很有理由怀疑,王员外的这些女儿们之间的关系,当真会如她们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和睦吗...... 黄蕊儿刚行至院门口,就被院外的两个粗使婆子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人也不知是不是仗了王念娣的势,言语之间颇为不客气: “黄姨娘,七小姐正和七姑爷在房中歇息,此时不方便见客。黄姨娘还是请回,改天再过来吧!” 黄蕊儿不欲与二人多言,直接伸手大力的推开了二人,一脚踹开了院门,拉过身后的蓝儿:“蓝儿,我们走!”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瞬息之间。 蓝儿面带忐忑:“姨娘,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奴婢贱命一条,实在不值得您如此。” 黄蕊儿放开了蓝儿,不赞同道:“什么贱命一条?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都是签了死契的,那王一的日子可过的比你滋润多了!” 见黄蕊儿这般模样,蓝儿心中一暖,也不再劝了。同时,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往后无论发生何事,她绝对不会背叛姨娘! 黄蕊儿一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王念娣,你有本事给我出来,别躲在房里不吱声!” 黄蕊儿虽然才入员外府不久,但她的性子如何下人们皆是有所耳闻,再加上她如今正得王员外的宠爱。 因此就算她此刻这般泼辣行径,也无人敢上前阻拦什么,反而还纷纷的往边上退了退,力求自己这条池鱼不要被殃及。 黄蕊儿的视线从院中下人们的身上一扫而过,众人皆是低垂着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身影,主卧亦是房门紧闭,没有丝毫的动静,黄蕊儿随意的指了一个小厮:“你,给我过来!” 那小厮心底暗道一声倒霉,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黄姨娘有何吩咐?” 黄蕊儿道:“你们七小姐的贴身婢女小若在哪儿?” 黄蕊儿这般来者不善的模样,小厮自是明白她找小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瞬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黄蕊儿哪里看不出小厮的顾虑?顿时柳眉一竖:“你要是再不回答,信不信我让你去打扫府里所有的茅房?” 员外府里大大小小的茅房加起来有二十几个,一想到自己即将打扫茅房的画面,小厮的脸都绿了。 七小姐已经出嫁了,她和七姑爷也只会在府中待上几日。而黄姨娘却是会一直都在府中...... 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小厮低垂着脑袋,硬着头皮咬牙道:“小若姑娘现在正在院中的小厨房里头。” 小厮说着,闭眼直接往小厨房的方向一指。 第86章 口中夺食 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厮悄悄的抬眼望去,就只见到黄蕊儿与其丫环去往小厨房的背影,立马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但转而想到事后自己会被小若姑娘找麻烦,小厮顿时又整张脸都皱成了菊花:他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图轻松抢着来七小姐的院中干活! 有个丫环见黄蕊儿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眼珠子一转,赶紧上前敲了敲主卧的房门:“七小姐,黄姨娘去找小若姑娘的麻烦了!” 片刻后,屋内传出王念娣的声音:“进来说话。” 那丫环面上闪过几分得意之色,随即应声推门而入,动作轻缓的关上了房门。 即将步入小厨房的黄蕊儿自是不知王念娣那处发生的动静。 不过,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去多加理会。 小若刚端着托盘转身,就见黄蕊儿抱臂冷笑着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她。 她的面上不由得闪过几分讶异,视线瞄到黄蕊儿身后怯怯的跟着蓝儿,瞬间了然。 只见她脸上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不慌不忙的开了口:“黄姨娘来此地可是有事?七小姐还等着奴婢手上的银耳莲子羹呢,请恕奴婢不能招待了。” 说着,小若就径直往前走去。 只是路过黄蕊儿身旁之时,被拦住了去路:“这银耳莲子羹王念娣平日里没少喝,就算少喝这一回,我想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不待小若反应过来黄蕊儿话中的意思,下一刻,黄蕊儿就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打算。 只见黄蕊儿伸手毫不客气的拿过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瓷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小若阻止不及,只能瞪大了双眼,惊讶道:“黄姨娘,您这是做何?您要是想喝,奴婢让厨娘再给您做就是了,您又何必从七小姐的口中夺食?” 黄蕊儿的视线从厨房里的那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那几人接触到黄蕊儿的眼神,瞬间低下了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黄蕊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而后不雅的掏了掏耳朵:“小若,你这是在对我说教吗?我就吃了她王念娣的东西了,怎么了?” ‘啪’的一声,重重的耳光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小若手中的托盘‘哐当’一声掉落在了脚边,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黄蕊儿:“黄姨娘,奴婢犯了什么错?您竟是要如此这般!” 黄蕊儿却是理直气壮:“我一个主子教训你一个小小的丫环,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但就算你主子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照样打你不误。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小若垂下脑袋,眼帘微垂遮住了眼中的怨恨之色:“奴婢不敢。” 黄蕊儿也不在意小若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后,眉心微皱:“这味道也不如何嘛。” 而后把瓷碗往身后一递:“蓝儿,这碗银耳莲子羹,本姨娘就赏你了。” 蓝儿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黄蕊儿高声道:“这是本姨娘赏你的,你有什么不敢?要是谁人有意见,就让他到本姨娘跟前说话。你要是不想吃,这碗羹本姨娘就拿去喂狗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蓝儿听的,还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蓝儿深知自家姨娘的性子,无奈之下只能抬手接过瓷碗,舀着调羹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不经意的与小若那满是恶意的双眼一触,蓝儿双手下意识的一抖,而后低垂着脑袋看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不敢再抬头。 直至黄蕊儿带着蓝儿离开了院子,王念娣依旧没有出来。 此情此景,让蓝儿不由得再一次庆幸自己能跟了这么好的一个主子。 想到之前小若那仿若要吃人的眼神,蓝儿碎步上前来到黄蕊儿的身侧,担忧道: “姨娘,我看小若姐心中肯定会对您有怨言的,您真的不担心她会报复吗?” 黄蕊儿不以为意的一摆手: “她的主子还对我有怨言呢?你见我怕了吗?还有,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叫她姐?往后遇到事情不要怕,你记住,有我在后面给你撑腰呢,尽管反击回去!” 蓝儿心中感激:“多谢姨娘!” ...... 随后,阮叶蓁跟着黄蕊儿又分别去了王盼娣、王来娣、王招娣的院子,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把那几个丫环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在落雨院发生的事情在四姐妹心中留下了阴影,竟是无一人出来阻止黄蕊儿。 但在黄蕊儿离开后,她们是否有做了什么,跟随着黄蕊儿二人一同离开的阮叶蓁就不得而知了。 跟着黄蕊儿走的这一趟,阮叶蓁虽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但却是过足了眼瘾,颇感满足。 黄蕊儿的动静闹的这般大,在阮叶蓁见到谢瑾澜之前,谢瑾澜早已就有所耳闻了。 张虎三人被打发到了院外,墨砚被打发去了大厨房拿晚膳。此时此刻,青枫院中除了坐在石桌旁的谢瑾澜,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阮叶蓁站在谢瑾澜的身侧,兴奋道:“谢瑾澜,那黄蕊儿着实是个有趣的女子......” 而后,把黄蕊儿今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最后,她还颇为期待的问了一句:“如何?” 谢瑾澜眉眼微挑:“不如何。” 阮叶蓁一脸‘你真没见识’的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意一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黄蕊儿要是没有被这对父子看上,往后余生,想必能过的很幸福。” 谢瑾澜不可置否:“也不尽然,未曾发生过的事情,谁人能够确定?或许如今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才是好的。” 阮叶蓁听不懂谢瑾澜话里的深意,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管将来会如何,但如今这般日子,绝对不是黄蕊儿自己想要的。” 谢瑾澜淡淡道:“但这却是她自己的选择。有舍才有得,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就必定需要付出些什么。” 第87章 定情信物 阮叶蓁却是不赞同:“可那也是王天赐设计陷害的!” 谢瑾澜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那也只能怪她的哥哥管不住自己,这才入了他人的圈套。” 阮叶蓁一愣,仔细一想,竟是觉得谢瑾澜此言颇是有理。 可是,她总是觉得,命运对黄蕊儿有些不公。 黄蕊儿又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就失去了这一生的幸福...... 谢瑾澜一看阮叶蓁那面色纠结的模样,就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 不过他并未出言安慰什么,毕竟这与他并无关系。 片刻后,阮叶蓁意识到如今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赶紧把思绪拉了回来:“谢瑾澜,你说这黄蕊儿,是否可以排除嫌疑了?” 谢瑾澜不置可否:“如今一切尚未明了,虽说没有证据指向她,但亦是没有证明她是清白的。” 阮叶蓁眉心微蹙:“可是,我观她言行,她并不像是会做那等事情的人。” 谢瑾澜笑了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晓这不是她的表象?” 阮叶蓁本欲反驳,但陡然想起了李家村的杨寡妇,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勾三搭四的不安分模样,可实际上,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或许,当真是她狭隘了,焉知黄蕊儿如今的模样,不是她的保护色呢? 阮叶蓁微垂着脑袋,面色微红:“谢瑾澜,是我太想当然了。” 谢瑾澜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我从来都不太相信你的个人猜测。” 阮叶蓁瞬间怒目而视:“谢瑾澜!” 这个人,真的是每次都有本事气到她! 缓了缓情绪,阮叶蓁语气颇为不善的问了一句:“如今王员外府的这五个嫌疑人,你觉得何人最有作案的可能性?” 谢瑾澜手指轻点着石桌,敛眉沉思。片刻后,他动作一顿,若有所思道: “依王天赐的性子,对府中的丫环动手动脚绝对不会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可偏偏,当初他对张小柳行为不轨之时,被程升撞了个正着.......” 阮叶蓁有点明白,接着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是说,程升与张小柳二人表面上虽然如同陌生人一般,可私底下却有联系?甚至是关系不错?” 谢瑾澜微一颔首:“我想不仅仅是关系不错那么简单。还记得程升小心收藏着的那只翠绿耳环吗?或许,那本就是张小柳之物。” 阮叶蓁微讶:“难道是张小柳所赠?可是,她为何只赠一只?如若是定情信物,这也颇为随意了些。倒像是她无意中丢了被程升捡到的,也不知......” 谢瑾澜突的打断了她:“你方才说什么?” 阮叶蓁愣愣的看着谢瑾澜:“我是说,她为何只赠一只?” 谢瑾澜道:“下面一句。” 阮叶蓁道:“这定情信物颇为随意了些。” 谢瑾澜眉心微敛:“不是这句。” 阮叶蓁秀眉微蹙,回想了自己先前的所言,不确定的说了一句:“倒像是她无意中丢了被程升捡到的?” 谢瑾澜打了个响指:“就是这句!或许,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阮叶蓁还是不太明白:“可是,这与此案有何关系?” 谢瑾澜轻瞥了她一眼,随即道:“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王天赐死前曾与女子欢好过吗?” 阮叶蓁不曾预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面色陡然一红,却依旧强装镇定:“这与程升张小柳二人有何关系?” 谢瑾澜道:“如若一个男子在知晓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人侮辱之后,会如何做?” 阮叶蓁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程升恰好撞见了王天赐强迫了张小柳?当日那女子是张小柳?” 紧接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这怕是说不通吧?你不是说此案是早有预谋的吗?那迷药......还有那匕首......” 谢瑾澜轻飘飘的睨了阮叶蓁一眼: “笨!那程升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与人言。这般性子之人,往往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何曾说过,程升撞见的是案发当日的那一次?又何时说过,当日那人是张小柳?”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依你所言,是程升在撞见王天赐侮辱了张小柳之后,隐忍筹谋多日,方才对王天赐痛下杀手?可那一日的女子又是何人?她与此案是否有所关联?” 谢瑾澜缓缓说道: “张小柳尚未成亲,只要让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验个身,就可知晓她是否为完璧之身。至于案发当日的那名不知名女子,此时还不好判断她的身份。 只是,我认为这事应当不会这么凑巧,那女子绝对与此案有关。或许知道当日那名女子是何人后,此案的真相也就接近大白了。” 阮叶蓁却好似故意与他唱反调一般: “就算结果证明张小柳并非完璧之身又如何?这并不能说明是王天赐所为。或许是你的猜测有误,程升与张小柳二人是两情相悦呢?或许他们早已私定了终身。”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些皆是我的猜测,你说的这些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 谢瑾澜这般态度,倒是让阮叶蓁对自己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你毕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县令,提出的假设肯定比我的可能性高。” 谢瑾澜嘴角微勾:“我这县令平日里也不管事,除了上一次李宝儿一案,还真没什么经验。” 阮叶蓁轻轻跺了跺脚,面露羞恼之色:“你这般较真作何?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就随意一听就是了。” 谢瑾澜抬眼看了看天色,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明日你去听风院看看王夫人。这后院由她一手掌控,她怕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叶蓁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你为何不直接去问?要说这府中最想查出凶手之人,除了王员外与王天赐的生母之外,怕是非王夫人这个嫡母莫属了。 难道她还会隐瞒什么不成?况,她如今卧床养病,我又能看到听到些什么呢?” 第88章 报应惩罚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王员外府人员颇多,女眷尤甚,这其中秘密怕是不少。王夫人虽是想要查出真凶,但有关于她亲生女儿,或是有碍于员外府的名声的事情,怕是会有所隐瞒。 你也说了,王夫人如今卧病在床,她这病需要静养,我也不太好着手调查。” 阮叶蓁点头表示明白:“但我怕是不会有太多的收获。” 谢瑾澜不甚在意:“本也没有太过指望你的消息。” 阮叶蓁顿时气鼓鼓的瞪着他:这人的嘴巴怎么这么毒?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 第二日一早,在墨砚的带路下,阮叶蓁十分顺利的入了听风院。 独自飘进了主卧,还没看清眼前的场景,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就钻入了阮叶蓁的鼻间,让她下意识的捂住了琼鼻。 “子柔啊,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了。”床间传出一道颇为虚弱的声音。 阮叶蓁飘至近前,就见一张做工精致的梨花木床上,靠坐着一个老妇人。她的面容苍白,双眼微微耷拉着,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老妇人的跟前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只见她手上端着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不时的舀起一勺,微微吹凉后,再仔细的喂入老妇人的口中,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无需多说,阮叶蓁就知晓这二人分别是王员外之妻王夫人,与曾嬷嬷之女林子柔。 一碗汤药见底,一旁端着托盘的丫环适时上前,林子柔把手上的瓷碗轻轻放置其上。 王夫人瞥了眼两侧候着的丫环,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丫环们应声退下。 一瞬间,房内只余王夫人与林子柔二人。 也许是因为人在病中,王夫人不免对以往的旧事多了几分感怀:“子柔,你说天赐如今这般,是不是报应?是不是老天爷对他五年前做的那件错事的惩罚?” 阮叶蓁闻言,顿时打起了精神:五年前?难道果真如谢瑾澜所猜测的那般,此案与五年前那件未知的事情有关? 林子柔握住王夫人那布满皱纹的右手,柔声道:“夫人,您怎可这般想?杀害少爷的凶手至今还未抓到,您这是打算不再追究了吗?少爷在九泉之下,必定是不能瞑目的!” 阮叶蓁细听之下,隐隐能感觉到林子柔语气中的几分急切。 王夫人不知是因为身体抱恙,还是因为太过信任林子柔,竟是未能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些许异样。 微微一愣后,王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在理,一码事归一码事。” 阮叶蓁仔细的观察着林子柔的一举一动。只见王夫人话音刚落,她就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些许。 阮叶蓁眉心微蹙:这林子柔为何这般在意此案的真凶?她与王天赐的关系好似并没有多好。 回想起王夫人先前的话语,阮叶蓁又细细的打量了林子柔一番:难道,她是在担心此案的真凶与五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她害怕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她自己...... 就在阮叶蓁敛眉思索之际,林子柔关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夫人,您今日觉得身体如何了?” 阮叶蓁瞬间收回了思绪,继续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王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人老了这身子骨就是不行了,这一倒下,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起来了。” 林子柔柔声道:“周大夫说了,您只要放宽心,凡事不要想太多,静养一段时日,身体就能好转了。” 王夫人轻轻拍了拍林子柔的柔荑: “好孩子。也就你整日陪着照顾着我这个老婆子,不嫌烦不嫌累的。你看看我的那三个亲生女儿,除了最初的那一天过来看过我,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林子柔道:“小姐们心中必定是挂念您的,只是怕扰了您的清静,这才没来看您。” 王夫人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我哪里会不知道她们什么性子?你啊,就别替迎娣她们三个说好话了。”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丫环的声音传来:“夫人,大小姐四小姐六小姐求见。” 王夫人闻言,脑袋微微往外探了些许而不自知,面上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林子柔笑道:“您看,三位小姐这不就来看您了吗?” 说着,她就朝外喊了一声:“快些请三位小姐进来。”而后从床沿站起身。 林子柔抚帘刚出了里间,就见房门就被人从外轻轻推了开来。 看着相携而入的三名女子,林子柔笑着行了一礼:“子柔见过大小姐四小姐六小姐。” 阮叶蓁看着眼前的三名女子,王来娣与王盼娣她是见过的,那左边这位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子,想必就是老大王迎娣了。 王迎娣淡淡的应了一声:“你先下去吧,我们与母亲有些体己话要说。” 林子柔没有丝毫的犹豫,笑着应声退下。 几人来到里间。一见到王夫人,王来娣立马就坐到床边,拉着她的右手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娘,您可得为我和四妹做主啊!” 王夫人闻言,眼中的光芒瞬间就黯淡了些许,淡淡道:“说吧,又是谁招惹你们了?” 王来娣丝毫没有察觉到王夫人心绪的转变,气呼呼道:“还不是黄蕊儿那个贱女人!” 王夫人狠狠的瞪了王来娣一眼:“那是你爹房里的女人,别开口闭口的贱女人。仔细这话传到你爹的耳里!看他届时会罚你跪多久的祖宗祠堂!” 想起王员外肃着一张脸的模样,王来娣心底一抖,瞬间闭紧了嘴巴。面上却依旧是满满的不服气。 王迎娣与王盼娣二人各自移了一张凳子围坐在王夫人的跟前。 见王来娣一副气闷的模样,王盼娣适时的开了口:“娘,您也别怪四姐,实在是那黄蕊儿欺人太甚了。完全不把我们姐妹几个当一回事。” 说着,就把黄蕊儿昨日大闹几人院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89章 助长威风 王夫人闻言,微微一愣,但一想到那黄蕊儿平日里的做派,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只是去教训了你们的丫环,并未对你们做些什么,必定是你们几个的丫环哪里得罪她了。” 王来娣一听,瞬间不肯了:“娘,您怎么向着那贱......那黄蕊儿说话?” 王夫人轻瞥了她一眼:“怎么,娘说的不对?” 王来娣瞬间哑了声。 这时,王迎娣缓缓的开了口: “娘,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那黄蕊儿这般行事,分明是没有把四妹她们几个放在眼里。 此事闹的动静不小,府中的丫环小厮们也大多知晓了。要是听之任之,岂不是助长了黄蕊儿的威风,落了四妹她们的面子?” 王盼娣附和道:“娘,大姐说的在理。就怕到时候从下人们的嘴里传出‘府里的小姐地位不如姨娘’这样的荒唐话,这不就是间接的讽刺您没有管理后院的能力吗?” 王夫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王迎娣与王盼娣一眼,道:“那依你们看,我该如何惩治那黄蕊儿?” 王迎娣与王盼娣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王来娣道: “就该当众狠狠的打她二十板子,然后在柴房关上三日,每日只给她三个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填肚子,最后再放她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夫人淡淡的瞥了王来娣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其余二人:“你们也是这般想的?” 王迎娣轻轻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如此虽是狠狠的惩戒了黄蕊儿,却也是落了爹的面子。” 王盼娣道:“我们也不为难她,只要她交出贴身丫环蓝儿,我们就既往不咎。” 王来娣当即脱口而出:“那怎么成?难道她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就这么算了?” 王夫人从中听出了点什么,紧紧的盯着王来娣:“黄蕊儿对你们做了什么?” 王来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惊慌的捂住了嘴巴,求助的看向王迎娣。 王夫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在王迎娣的脸上:“迎娣,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迎娣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迎着王夫人那迫人的视线,她只能硬着头皮把王来娣几人昨日去找黄蕊儿麻烦一事和盘托出。 话落,王夫人顿时厉喝一声:“胡闹!你们简直就是胡闹!咳咳......咳咳......” 气急攻心,王夫人陡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三人面上一慌,王盼娣瞬间起身一手轻拍着王夫人的后背,一手轻抚着她的胸口,头也不抬道了一句:“快些倒杯热水!” 王迎娣狠狠的瞪了王来娣一眼。 王来娣自知是自己惹出的事,只能理亏的前去外间倒水。 直至王夫人喝了热水,缓下了呼吸,三人心中提起的大石总算了落了地。 王盼娣道:“娘,您别动气,要是气坏了身子,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王迎娣附和了一句:“是啊娘,也不是四妹她们无理取闹,故意去找那黄蕊儿的麻烦。实在是那黄蕊儿太过可疑了,四妹她们也是想为天赐讨一个公道,这才会......” 王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三人一眼,打断了王迎娣的话语: “结果呢,你们讨回这个公道了吗?在你们回府的那一日,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不要去招惹黄姨娘,不要去招惹黄姨娘,你们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王来娣有些不服气:“娘,您当时那话说的,就跟怕了那黄蕊儿似的。我们是府中正经的小姐,难道还比不过那才进门不久的一个小小的姨娘吗?” 王夫人淡淡道:“结果呢,你们讨到什么好了吗?” 顿了顿,她又语重心长道: “我当时那样说,是为了你们好,是怕你们吃了她的亏。那黄蕊儿性子泼辣的很,偏生你们的爹如今就好这一口。 平日里她对你们的爹都是一言不合就大声嚷嚷,一个不高兴就甩脸子。对于你们,她更加是不会给面子了。” 王来娣摇晃着王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娘,我们没有听您的话,是我们的不对。可是那黄蕊儿也太过分了些,如今我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呢。” 王夫人顿时有些心疼了:“还痛着呢?可让大夫看过了?” 王来娣看了眼王盼娣,道:“六姐替我们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养个几日就好了。” 王夫人顿时放下了心:“那就好。” 王来娣却不想就此作罢:“娘,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姐妹几个被那黄蕊儿欺负吗?您不管管吗?” 王夫人看了看王迎娣和王盼娣,道:“你们二人也是这个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王夫人摆了摆手:“娘晓得了,这事我会看着办的,你们就先回去吧。对了,去把子柔给我叫进来。”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娘。” 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没有丝毫的留恋。 直至听到三人出了房门的声音,王夫人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父母的债。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能替她们做主的机会也不多了。” 这一刻,阮叶蓁心中突然觉得王夫人有些可怜: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样没了。三个亲生的女儿对她亦是不甚关心,满心只想着自己...... 见着林子柔,王夫人面上才露出些许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床沿:“子柔,来我跟前坐着,陪我说说话。” 林子柔俯身一礼:“是,夫人。” 此刻,阮叶蓁突然明白了王夫人为何会这般喜欢林子柔了。 只是...... 阮叶蓁心中对王夫人的怜悯更甚:林子柔这般细心照料卧病在床的王夫人,怕也是动机不纯的。 不对! 阮叶蓁脑中灵光一闪,不解的视线顿时落在了王夫人的脸上:如王夫人这般,当真看不透林子柔的小心思吗? 待林子柔在床沿坐下,王夫人轻轻拉过她的柔荑:“子柔啊,还是你好。要是你是我的女儿,那该多好。” 林子柔笑道:“说句逾矩的话,在子柔的心里,早就把您当成自己的母亲了。” 。 第90章 高烧胡话 看着王夫人脸上的欣慰之色,阮叶蓁陡然明白了:并非是王夫人看不透。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太想有一个人能够这般陪在自己身边罢了...... 从听风院出来之后,阮叶蓁走了许多错路弯路,最后终于是找到了谢瑾澜的青枫院。 一入院子,她就看到谢瑾澜正大刀阔斧的坐在石桌旁,墨砚在其身后侍立着。 在谢瑾澜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粗衣麻布的壮汉。看着此人的背影,阮叶蓁只觉得有些熟悉。 行至谢瑾澜身侧,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后,阮叶蓁这才恍然:原来是李家村的李大牛。 但见他神色很是拘谨,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显然是谢瑾澜的身份让他觉得与之同桌而坐不自在了。 谢瑾澜看似不经意的轻瞥了阮叶蓁,而后笑看着李大牛:“大牛,你今日前来见我,可是打探出什么了?” 李大牛微一颔首,而后道: “或许是因为那王天赐刚去了没多久,整个员外府的气氛都有些怪怪的。那些小厮的嘴可比平日里紧多了,生怕说错了什么,到时候传到主子的耳里会引来惩罚。 不过昨日有一个跟草民关系比较好的小厮无意间说溜了嘴,说起了五年前的一件怪事。草民不知道那事对大人有没有用,但还是想着先来告诉大人。” 阮叶蓁闻言,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又是五年前?这五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何等大事?” 这话被耳尖的谢瑾澜听了个正着,只是他却是淡笑着看向神情忐忑的李大牛:“不用紧张,五年前发生何事,你只管细细说来。” 李大牛面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许:“那小厮在员外府虽然不起眼,但怎么说都待了好些年了,府里的一些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顿了顿,李大牛左右张望片刻,见此间只有谢瑾澜与墨砚二人,这才低声道: “听说在五年前,王天赐看上了一个貌美的丫环。但那丫环已经有未婚夫了,自然是不愿意从了王天赐。后来某一天,那丫环突然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在员外府待不下去了,要去投奔她的未婚夫。 奇怪的是,那丫环离开员外府的当天,王天赐突然发起了高烧,还一直说着胡话。员外府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后,王天赐的身体才慢慢好了起来。” 谢瑾澜沉思片刻,而后问道:“那丫环识字?” 李大牛挠了挠脑袋,道:“这个,草民也不太清楚。” 谢瑾澜微一颔首:“本官知晓了,如若无事,你可以先行离去。” 李大牛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从石凳上起身,朝谢瑾澜拱手一礼:“那草民就先退下了?” 得到谢瑾澜的肯定后,李大牛快步离开了青枫院。 望着李大牛仓皇离去的方向,墨砚笑着调侃了一句:“大人,墨砚怎么觉得在那李大牛的眼里,您好似洪水猛兽一般?” 阮叶蓁闻言,捂嘴偷笑了一声。 谢瑾澜瞪了墨砚一眼:“休要胡说!” 而后笑道:“本官要去一趟荷花池,你不必跟着了。” 说着,就一撩衣摆站起了身,大步朝院门处走去。 墨砚笑嘻嘻的高声应道:“是,大人!墨砚就在院子等您回来!” 入了花园,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远远的就看到林雪儿与其丫环绿水在追逐打闹着。 阮叶蓁瞥了一眼身侧的谢瑾澜,嘀咕道:“也不知是男色误人,还是权势诱人,这林雪儿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阮叶蓁一眼,随即眉心微拧,转身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这时,林雪儿好似刚好看到谢瑾澜的身影一般,高喊了一声:“谢大人,真巧!”而后与绿水一起往此处行来。 阮叶蓁颇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没好气的瞪了阮叶蓁一眼,随即收敛神色,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雪儿主仆二人靠近。 似乎是怕谢瑾澜会借机溜走,林雪儿几乎是小跑而来。 在谢瑾澜跟前站定后,但见她的额间冒出些许细汗,气息微喘,眼帘微垂,嘴角却是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雪儿见过谢大人。” 身后的绿水也跟着一礼:“奴婢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起来吧。” 林雪儿抬眸看着谢瑾澜,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谢大人,你我真是有缘。相请不如偶遇,大人可否赏脸来凉亭喝杯热茶?” 谢瑾澜淡淡道:“如若本官不愿赏脸呢?” 林雪儿面色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微垂着脑袋,嘴里呐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绿水上前半步扶住了林雪儿,竟是不顾尊卑的瞪着谢瑾澜: “谢大人,请恕奴婢无礼了!但奴婢真的是不吐不快!我家姨娘只是请您喝杯热茶而已,您一定要如此不近人情,伤我家姨娘的一片真心吗?” 林雪儿低声呵斥:“绿水,不得对谢大人无礼!” 绿水不赞同的看着林雪儿,面上带了几分心疼:“姨娘,绿水这也是不忍心看您这般失魂落魄,独自一人忍受相思之苦的模样。” 林雪儿苦笑一声:“这都是命。” 而后缓缓抬起脸庞,眼中含泪,欲语还休的看着谢瑾澜:“大人,绿水也是护主心切,您千万别怪罪她。” 谢瑾澜神情未变,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林雪儿俯身一礼,道了一声谢。紧接着泪眼朦胧的看着谢瑾澜,语带哽咽: “谢大人,雪儿最后问您一句,您当真连雪儿这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愿满足吗?”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雪儿一眼,突的轻笑了一声,道:“本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即不等林雪儿主仆有何反应,径自越过二人,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林雪儿与绿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喜色,随即紧跟着谢瑾澜的脚步而去。 一看二人这般模样,阮叶蓁就知道她们肚子里铁定憋着什么坏水。那杯热茶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飘至谢瑾澜身侧,阮叶蓁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谢瑾澜,这二人肯定在谋划着些什么,你要小心些。” :。: 第91章 不折手段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眼中的意思分外明确:这还用得着你提醒? 阮叶蓁顿时鼓着一张脸,重重的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再看谢瑾澜那张惹她生气的脸。 来到凉亭,谢瑾澜也不客气,直接一撩衣摆坐在了石凳上。 林雪儿见此,扭着腰肢行至谢瑾澜身侧,素手轻轻拾起托盘上的茶杯置于谢瑾澜面前,而后提起茶壶,亲自为谢瑾澜斟了一杯热茶。 把茶壶轻轻放回原位后,她缓缓行至谢瑾澜的对面落座,笑着抬手示意:“大人,请!” 谢瑾澜轻轻摩挲着杯沿,见林雪儿面前空空如也,笑问了一句:“雪姨娘不喝?” 林雪儿面色如常:“自然是要的。”话落,就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而后双手交叠握着茶杯,朝谢瑾澜示意:“大人,请!” 而后微垂着眼帘,缓缓饮下杯中的茶水。 谢瑾澜微一挑眉,紧接着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可实际上,他只是借着抬手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把茶水倒入了袖中。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阮叶蓁才瞧见了他的小动作。 秋衣虽是比不上冬衣厚重,但比之单薄的夏裳,却是厚实了许多。 因此只要不仔细打量,并不能看出谢瑾澜袖中的异样。 直至谢瑾澜把空了的茶杯放回石桌,林雪儿才缓缓的放下茶杯。 轻瞥了一眼身侧的绿水,得到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林雪儿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下来,看向谢瑾澜之时,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谢大人,多谢您的赏脸。” 不待谢瑾澜有何反应,绿水突然躬身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叫唤了一声:“哎呦!” 林雪儿关切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身上:“绿水,你这是怎么了?” 绿水柳眉紧蹙痛苦道:“姨娘,奴婢怕是吃坏了肚子,要去一趟茅房了。” 不待林雪儿说些什么,绿水紧接着道:“不行了不行了,姨娘,绿水先行告退了。” 匆匆的朝谢瑾澜行了一礼,而后捂着肚子快速的离开了。 直至绿水的背影远去,林雪儿才收回视线,面色微红的看着谢瑾澜:“谢大人,让您见笑了。” 谢瑾澜却只是道:“如此,本官可是能离开了?” 林雪儿神情微微僵硬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这是自然。” 在谢瑾澜起身之际,林雪儿也随之站起了身,不着痕迹的移了移脚步。 待谢瑾澜经过她的身侧,她好似崴脚了一般,嘴里痛呼一声:“哎呦!”随即整个人朝谢瑾澜身上倒去。 岂料谢瑾澜早就有所防备,眼疾手快的一个侧身。只见林雪儿‘噗通’一声,直接扑倒在地。 一旁瞧着的阮叶蓁下意识的闭了下眼。这声音,她听着都觉得疼。再次睁眼,她就看到林雪儿倒在地上揉着腰肢,颇为幽怨的看着谢瑾澜。 把视线移到谢瑾澜脸上,只见他丝毫不为所动:“雪姨娘可要小心些,差点就要撞到本官了。亏得本官反应快。” 林雪儿几乎要被谢瑾澜气吐血了,面上却强撑着一抹笑意:“是雪儿的不是,雪儿下回一定注意。” 谢瑾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雪姨娘知道就好。本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竟是完全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眼见谢瑾澜即将步出凉亭,林雪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大人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谢瑾澜脚步一顿,侧脸看向地上的林雪儿,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与其这般关心本官,雪姨娘不若看看自己是否身体不适吧。” 眼见着谢瑾澜走远,林雪儿咬牙从地上站起了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荷花池,不过瞬息,她眼中的犹疑之色立时化为一抹坚定。 但见她快速的冲出了凉亭,‘噗通’一声跳入了荷花池内!行动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体有何异样!她自己在茶壶里下的春药,难道她自己会不清楚吗? 原本她想着,她与谢瑾澜一同饮下有问题的茶水。二人成就好事后,谢瑾澜就算是对她有所怀疑,她亦是可以装无辜为自己辩解,声称是被人陷害的。 她如何都想不通,谢瑾澜分明也饮下了茶水,为何会毫无异样...... 听着身后传来的落水声,谢瑾澜脚步却并未有丝毫的停顿。 倒是阮叶蓁回头看了一眼,见林雪儿好似会凫水的模样,她也就不再理会了。 仔细想了想林雪儿今日的一番行径,她大致也能猜出对方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林雪儿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竟是连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再次见到谢瑾澜的身影,墨砚不由得惊讶了:“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瑾澜调侃道:“不过片刻未见,墨砚这是想本官了?” 墨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啊,大人您可真是了解墨砚,不枉墨砚对您一片真心。” 谢瑾澜轻轻敲了下墨砚的脑袋:“好了,不与你说笑了。本官先回屋了。没有本官的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屋打扰。” 墨砚笑眯眯的应下。 入了主卧,关上房门,行至窗边的书案前坐下,谢瑾澜一边研墨,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此去听风院有何收获?” 阮叶蓁神色微敛:“依我之见,或许此案与王员外府五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 说着,她就把王夫人与林子柔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谢瑾澜从阮叶蓁口中提取出重要的信息,而后提笔记录在案。待阮叶蓁叙说完毕,他又写下了李大牛今日所提供的有用信息。 把眼前这张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放置一旁,谢瑾澜又另起一张纸,在其间写下了此案的诸多线索。 匕首......迷药......勒痕...... 放下手中的毛笔,谢瑾澜又取出先前妥善放置抽屉中的那几张宣纸。随即盯着眼前的几张宣纸陷入了沉思。 阮叶蓁也凑近看了看,只是她无论怎么看,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不一样的新线索。 :。: 第92章 皇商之首 难道是她脑子太笨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浮现,就立马被阮叶蓁给自我否决了:定是因为她在京中之时并未接触过此类事情,这才有些生疏罢了...... 直至入夜,阮叶蓁不得不回到荷花池旁,她依旧没能从谢瑾澜的口中听到什么有关于案子的新发现。 接下来半个多月,阮叶蓁白日里在那几名嫌疑人,以及王夫人那处轮流待上几个时辰。夜晚,就留意着荷花池附近的动静。 只是,她并未能再从几人身上发现什么异样。亦是不再从王夫人林子柔二人口中听闻有关于五年前的话题。 入夜后的荷花池,这些时日也并未有人往来,十分的安静。 至于那心思不纯的林雪儿,那日跳入荷花池后,就染上了风寒,不再作妖了。 王天赐一案,自此停滞不前。 这日,阮叶蓁刚到青枫院,还未进入院中,就听到王员外略带威胁的话语: “谢大人,我儿天赐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么长的时间,您竟是到现在也无半分有关凶手的头绪吗? 当初李家村李宝儿一案,您可是不出十日就能破了!莫不是您觉得我儿死有余辜,故意让凶手逍遥法外? 大人,草民劝您还是三思而后行。草民与知府大人还算是有些交情,如若您不想再追查此案,草民只能去请求知府大人帮忙了。” 阮叶蓁闻言,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担忧,赶紧飘入了院中。 但见谢瑾澜与王员外相对而立,墨砚脑袋微垂,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谢瑾澜身后不远处。 面对王员外此番似真似假的恐吓,谢瑾澜却是没有半分的胆怯,淡笑道: “王员外多虑了,本官并无那种想法。不过,如若王员外能请来知府大人相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最终,王员外只是丢下一句:“还请谢大人好自为之!”就带着一身的怒气离开了青枫院。 眼见着王员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墨砚上前一步,笑道: “大人,这王员外要是有朝一日知道您的父亲是京城皇商之首,想起自己竟是曾拿梧州知府威胁过您,不知道他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临安县隶属于梧州,谢瑾澜这个临安县县令,自然是归梧州知府所管。 阮叶蓁闻言一愣,皇商之首谢文彦的大名,她在京中之时亦是有所耳闻。 宫里主子们所用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皆是出自谢家。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处在最末。但如若商人能做到谢文彦那般程度,许多官员亦是不敢得罪他。 顿时,阮叶蓁觉得自己先前的一番担忧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谢瑾澜笑着轻敲了一下墨砚的脑袋:“你可不许透露出我爹的身份。” 墨砚自是笑嘻嘻的应下:“墨砚晓得,您最是不喜外人为了与老爷搭上关系来与您套近乎了。” 谢瑾澜视线微移,看到不远处有些晃神的阮叶蓁,动作不由得微微顿了顿。 随即他轻拍了怕墨砚的肩膀,道:“去准备午膳吧,本官有些饿了。” 墨砚应声退下。 行至阮叶蓁的跟前,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阮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我的身份吓到了?” 阮叶蓁陡然回过了神,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你爹是皇商之首谢文彦,这事你为何不早说?” 谢瑾澜眉眼一挑:“你也不曾问过我此事。” 在阮叶蓁张口欲言之际,他又道:“况,你不是也不曾说起,你是嘉禾郡主一事?” 阮叶蓁闻言,顿时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谢瑾澜道: “这并不难猜。如今,各州各县皆是粘贴了有关于嘉禾郡主昏睡不醒的皇榜。 嘉禾郡主之父乃是镇国大将军阮安。你亦是姓阮,年岁也与嘉禾郡主相仿。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在睡梦中变成此般模样的。众多巧合相加,那就不会是巧合。”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阮姑娘还有何话可说?” 阮叶蓁突然觉得有些泄气了:“我无话可说。如此,我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 谢瑾澜微一颔首,算是赞同了她的说辞。随即问道:“阮姑娘今日来我院中,可是有何收获?” 阮叶蓁没好气道:“无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难道在案子告破之前,我就必须要一直盯着那几人,不能歇息歇息?” 谢瑾澜摸了摸鼻子,心中莫名多了几分心虚:“自然是没有这种说法。” 阮叶蓁轻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过脑袋不去搭理眼前的男子。 谢瑾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一阵有序的步伐朝此处靠近。 谢瑾澜对墨砚的脚步声早已十分的熟悉,因此还未见到来人,他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正如谢瑾澜所料,下一刻,墨砚的身形就出现在院中。 只见他朝谢瑾澜拱手一礼:“大人,陈主簿求见!” 谢瑾澜道:“请他进来吧。”随即行至石桌旁坐下。 一旁的阮叶蓁猜测多半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陈主簿才会来员外府求见谢瑾澜。 顿时,她也顾不得自己是在与谢瑾澜置气了。 片刻后,陈主簿与墨砚二人行至院中。 墨砚朝谢瑾澜一礼:“大人,陈主簿带到。”随即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陈主簿的身形。 陈主簿上前一步,而后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让二人起身后,墨砚躬身退下,继续着手准备谢瑾澜的午膳。 待陈主簿在身旁坐下,谢瑾澜笑问了一句:“陈主簿此番前来,可是本官让你查的那些事情有结果了?” 陈主簿点了点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面上闪过几分懊恼: “下官无能,未能查出五年前林子柔究竟帮了王天赐何事,二人后来又是因何有了矛盾。 下官只是查出了王员外府五年前的一桩旧事。至于杨员外和那甄姨娘,好似与此案并无多大关联。下官觉得自己这些时日做了无用功。” 谢瑾澜道:“是不是无用功,这需由本官说了算。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 第93章 留书离去 陈主簿正襟危坐:“是,大人容禀!”随即把这半个多月所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杨员外当日之所以无不在场证明,是因为他与另一嫌疑人林雪儿在暗中私会。 按说,以杨员外的年纪,就算是当林雪儿的爷爷也足够了。这两人之间竟是有私情,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如若不是杨员外拿出了足够可信的证据,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为了洗脱嫌疑而胡乱攀咬他人。 据杨员外所言,他是在一次外出巡查商铺之时与林雪儿偶遇的。那时,他见林雪儿貌美就起了勾搭之心。谁知这林雪儿在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十分轻易的就上钩了。 几番交谈之下,在得知林雪儿乃是王天赐新纳的小妾之后,杨员外对她的态度更是好上了不少。 他本是想利用林雪儿来获取王家商铺的一些秘密,谁料林雪儿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枉费他送出去那么些珠宝首饰。 那日在王员外的寿宴之上,杨员外喝了点酒来了兴致,就想在王员外府与她亲热一番。遂派了信得过的随从前去传话。 林雪儿也是个小心谨慎的,本是不愿前去。无奈杨员外手里握有两人私通的证据,她只能应下。 谁知那晚刚好遇上王天赐被人谋害一事。二人自是不能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咬牙承认自己无不在场证明。 如若不是谢瑾澜以坐牢威胁,杨员外怕也不会如实相告。 至于那甄姨娘,入员外府之前倒是有一个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只是她的父亲贪图王家的富贵,硬是逼着她成了王天赐的妾室。 而她的青梅竹马也因此黯然神伤的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讯。 至于王员外府五年前的一桩旧事…… 就是先前李大牛所说的那件怪事。只是陈主簿调查的更为清楚一些。 那留书离府的丫环名唤张小梅,是在王天赐九岁那年入的府。 几个月后,王夫人见她懂事能干,就把她派到王天赐的身边服侍着。 那时的王天赐虽然被宠得有些骄纵,却远没有后来的这般无法无天。对于嫡母派来的这个美貌丫环,他十分欣然的接受了。 下学回来的时候,他时常拉着张小梅,对她绘声绘色的说着学堂里所发生的趣事。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之际,也总会顺带着教她读书识字。几年下来,张小梅倒也学到了不少。 随着年岁渐长,王天赐对张小梅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五年前,在王天赐十四岁生辰的前几日,在嫡母提出要为他挑选一个**丫环之时,他当即说出了张小梅的名字。 当初张小梅入府签的是活契,而且只签了五年。再加上府中人人皆知她有一个未婚夫,只等她十六岁生辰一过,活契到期,那人就会前来员外府迎娶她过门。 那时距离张小梅十六岁生辰,只差三个月的时间。 王天赐自然也是知晓此事的。只是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哪里会因此就消了心中的念头? 见嫡母委婉的拒绝,他自是一番撒娇卖乖。王夫人被他缠的无法,只能把张小梅叫到跟前询问一番。 张小梅自是不肯应下。 自那以后,王天赐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小梅的心思,平日里的行径也越发的明目张胆了起来。 张小梅不堪其扰之下,只能去找王夫人请求把她调往他处。 一个是自小养在跟前的嫡子,一个是五年前入府的丫环。谁亲谁疏,自然是一目了然。 王夫人只是说了一番软话,却并没有把张小梅调离王天赐身旁,也不曾让王天赐收敛什么。 或许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某一日清晨,与张小梅同住一屋的丫环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然带着行装离开了员外府,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书信。 她在信中言明自己是去投奔未婚夫了,让众人无需挂念。 王天赐或许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竟是直接发起了高烧。其间还说了不少胡话。 什么‘对不住’‘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之类带着歉意的话语不时的从他嘴里含糊的溢出。 …… 陈主簿话落,谢瑾澜轻点着桌面,敛眉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一日,林子柔人在何处?” 陈主簿道:“据说,那日一早林子柔与其母曾嬷嬷一同告假回了家,说是林管事前一日不小心伤了脚。” 谢瑾澜眉眼微挑:“哦?这般凑巧?” 陈主簿微一颔首:“下官也觉得此事太过巧合。只是多番求证之下,林管事确实在前一日伤了脚,养了三月有余才好。” 谢瑾澜又问:“当年,那张小梅当真是留书离开员外府,投奔其未婚夫去了?” 陈主簿眉心微蹙:“说来奇怪。当年,人人都知晓张小梅有一个未婚夫,但员外府却并无一人见过那人,也不知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谢瑾澜道:“哦?那张小梅可是临安县人士?” 陈主簿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 “张小梅是在七岁那年与其母来的临安县,而后二人就在此地定居了下来。其母去世之后,她才入了员外府。算起来,也是半个临安人士了。” 谢瑾澜表示明白,随即又问:“那些年,可曾有人来临安县找她们母女?” 陈主簿摇了摇头:“不曾,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道:“如此说来,张小梅当年是否真的是去投奔其未婚夫,尚未可知。” 陈主簿眉心微敛:“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许多东西都已经无从考证,要想查清当年的真相是否当真如此,怕是有些困难了。” 谢瑾澜却是笑了:“不是有句话叫‘纸包不住火’吗?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不管过去了多少年,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陈主簿面露微疑:“大人的意思是?” 谢瑾澜道:“你再去查查,五年前谁人与张小梅关系亲近,不管那人如今是否还在员外府,或许能从对方的嘴里打探出什么。” 陈主簿起身拱手一礼:“下官领命!” 。 第94章 真凶其人 谢瑾澜抬手轻轻一挥,示意他无事可以先行离去了。 陈主簿又是一礼:“下官告退!”随即离开了青枫院。 这时,阮叶蓁道:“谢瑾澜,你说张小梅张小柳这两个名字如此相近,她们二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 “张小梅与其母多年前来临安县定居,张小柳与其父是在五年前张小梅离开后才来的临安县,按理说两者之间应当没有关联。但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这一切都不能妄下定论。” 阮叶蓁表示明白,看着谢瑾澜敛眉沉思的模样,遂不再打扰。 ...... 入夜之后,不得离开荷花池三尺之外的阮叶蓁在留意四周动静的同时,却是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小白身上。只有这样,她这才能够减少心中的恐惧。 “你好端端的约我来这里做何?如今可是特殊时期,仔细被人看到了!” 不远处一道压低的女声传入阮叶蓁的耳里,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我......我是担心你。听说这位谢大人前不久刚破获了李家村的一桩命案,我怕他......” 紧接着的,是一道沉稳低沉的男声。 阮叶蓁面露讶异:这是......女子的声音是呛鼻的胡椒粉味,男子的声音带有烤鸭味......是张小柳与程升! 不远处的谈话还在继续,阮叶蓁循声飘去,直至一处假山外停下了脚步。 她想再往假山里头走去,却因为这三尺之内的限制,不得再前进半步,只能待在假山外仔细的侧耳倾听。 “程升,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假山内,张小柳的声音颇为不善,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温和模样倒是大不相同。 程升急了:“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一旦被谢大人查出你是杀害王天赐的真凶,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小柳不甚在意:“如今我的大仇已经得报,左右我再无亲人在世,了无牵挂,是生是死又有何关系?” 程升道:“怎么无关?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果谢大人当真怀疑到你的身上,你就把事情全都推到我的头上知道吗?” 假山内静默了片刻,随即张小柳略带冷漠的声音传入阮叶蓁的耳里:“你无需为我做这些,我不会感激你什么,亦是不会回报你什么!” 程升苦笑道:“这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情,不需你感激回报什么,你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行。” 张小柳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别忘了,将王天赐的尸首抛入荷花池的人是你!” 阮叶蓁闻言,瞬间瞪大了双眼:原来,犯案的果真不只一人! 这时,她又听得程升道:“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承受这些?如果当初你愿意相信我,你手上完全不必沾染上人命,也不必牺牲自己的清白。” 张小柳却是不领情: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选择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向老爷夫人告密,从而破坏了我筹谋已久的计划?只要能够替姐姐报仇,就算以命换命我都愿意!更何况是我的清白?” 程升有些丧气:“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已经杀了王天赐,接下来是不是还想着对付林子柔?” 张小柳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怨恨:“五年前她助纣为虐,让我姐姐死不瞑目,难道我不应该对付她吗?” 程升劝道:“不管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都等谢大人离开员外府再说好吗?” 张小柳轻嗤了一声: “我没有那么傻!也不会那么冲动!为了能成功的杀掉王天赐,我隐忍了那么久。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得偿所愿。不过是再忍耐一段时日而已,我心中自是有数!” 程升轻嗯了一声:“如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而后脚步声传来,阮叶蓁见到身穿护卫服的程升从假山内走出,眉心微皱,神情凝重,好似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 直至程升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远去,假山内才传出张小柳一声轻微的叹息声:“真是个傻子。我哪里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片刻后,张小柳也从假山内走出,只见她面上带了些许的忧愁之色。 看着张小柳离去的背影,阮叶蓁若有所思: 难道五年前林子柔帮王天赐的那个忙,与张小柳的姐姐有关?张小柳的姐姐,是不是五年前离开员外府的张小梅?难道她当年并未离去,而是被王天赐所害...... 第二日一早,阮叶蓁又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谢瑾澜所在的青枫院。见主卧房门未关,她直接入了主卧,却是不敢再入里间。 待她启唇欲喊之际,恰好看到穿戴整齐的谢瑾澜出了里间,双眸顿时一亮:“谢瑾澜,我有重大发现!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谢瑾澜动作一顿,随即对紧随而出的墨砚道:“你先下去吧,早膳本官迟些时候再用。” 墨砚应声退下,只是在他抬手关门之际,谢瑾澜出声阻止:“门别关。” 墨砚瞬间收回了双手。 谢瑾澜行至圆桌旁坐下,视线虚虚的落在墨砚逐渐远去的身影上,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说吧,可是昨晚凶手在荷花池那处现身了?” 阮叶蓁来到谢瑾澜的跟前,挡住了他看向门外的视线,开门见山道:“凶手是张小柳,程升是帮凶。不过,两人并未合谋。” 谢瑾澜这才把目光落在了阮叶蓁身上,微微端正了姿态:“哦?把你昨晚的所见所闻细细说来。” 阮叶蓁略微回想了一下,而后娓娓道来。 谢瑾澜闻言,敛眉沉思片刻后,道: “如此说来,这张小柳应当是为其姐报仇,这才处心积虑的接近王天赐。更甚者,她入员外府的目的,就是为此。而她的姐姐,就如你所猜想的那般,应当就是张小梅无疑了。 而程升,意外撞见张小柳行凶,因着心存爱慕之心,不但没有揭发她,反而还替她遮掩罪行,甚至甘愿成为了她的帮凶。” :。: 第95章 投案自首 阮叶蓁道:“谢瑾澜,如今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张小柳,那......是要捉拿她归案吗?” 谢瑾澜别有深意的斜睨了阮叶蓁一眼: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我以为经过李宝儿一案,你应当清楚这个道理了。如若我此刻去捉拿张小柳,她拒不承认,我又该当如何?” 阮叶蓁微微一愣,随即面色微红:“那你待如何?” 谢瑾澜没有回答,只是手指轻点着桌面。 片刻后,他手指一顿,将要开口之际,一阵颇为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阮叶蓁抬眼望去,只见墨砚行至门口站定,面上带了些许的惊疑不定之色,气息微喘着朝谢瑾澜拱手一礼: “大人,王员外府中的护卫程升前来投案自首了,他声称是他杀害了王天赐,而后将其尸首抛入荷花池中!” 阮叶蓁瞬间瞪圆了双眼,面上诧异之色明显。 转身去看谢瑾澜,只见他面上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眉心微蹙看向墨砚:“程升此刻身在何处?” 墨砚道:“回大人,他此刻正在院外候着。” 谢瑾澜又问:“他投案之时,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墨砚道:“除了小的之外,张虎三人也在场。”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当时还有几名护卫与程升一同前来,他们也都听到了程升的那一番言语。依小的看来,这程升好似想把事情闹大。”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道:“你带程升前来回话。” 墨砚应声而退。 阮叶蓁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谢瑾澜,程升这是想替张小柳顶罪吗?” 谢瑾澜并未回答阮叶蓁的问题,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叶蓁见此,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扰。 片刻后,程升垂首跟在墨砚身后来到了主卧门外。 墨砚拱手道:“大人,程升带到!”随即走到谢瑾澜的身后站定。 程升上前一步,在门外跪地一礼:“草民程升,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淡淡道:“进来回话。” 程升道:“是,大人。” 随即起身来到谢瑾澜近前,微垂着脑袋等着问话。 却是不想,谢瑾澜微微侧脸看向身后的墨砚:“墨砚,去传张小柳前来回话。” 程升闻言,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谢瑾澜一眼。这一瞬间,谢瑾澜似有所感,目光直接与之对上。 程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了,复又垂下了脑袋。 墨砚虽是不知自家大人为何会出此言,但看程升的反应,也猜到或许张小柳与此案有些瓜葛,遂应声退了出去。 谢瑾澜这才重新把视线移到了程升的身上,好似不经意的一问:“程升,对于本官传唤张小柳一事,你好似有话要说?” 程升轻轻摇了摇头:“草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谢瑾澜眉眼一挑:“惊讶?所以依你看来,此时与张小柳无关?” 程升道:“大人,草民已经认罪了!这件事情全都是草民一个人干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细听之下,能听出其中隐隐的急切之意。 谢瑾澜道:“哦?那你说说,为何早不认罪,晚不认罪,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认罪?” 程升道: “草民原本是跑江湖的,过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许多人家因为草民以前的身份,都不敢招草民入府,只有王员外...... 草民一时冲动杀了王天赐,事后一直觉得愧对王员外的赏识和重用。但草民是个怕死的,所以一直不敢投案自首。近几日,草民一直反反复复的在一个噩梦,梦里死去的王天赐来找草民索命。 这几日草民每一个晚上都睡不安稳,想来想去,最终还是难过良心那一关。所以这才决定告知大人事情的真相,让王天赐能够死而瞑目。” 这般对答如流的模样,好似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多次一般。 谢瑾澜的视线直直的落在程升的身上,好似要把他心底的想法看透似的。 直至程升的鼻尖微微渗出了细汗,快要承受不住这般有如实质的压力之际,他才缓缓开了口:“你说你是一时冲动才杀害了王天赐?” 程升面带些许愧色:“确是如此。”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表示明白,而后又问:“既是一时冲动,那迷药与匕首,你又作何解释?” 程升道:“匕首是草民那天在花园意外捡到的,不知道是谁掉落在那里的。至于迷药......” 顿了顿,他接着道:“草民本是江湖中人,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临安县虽然地处偏僻,但草民还是能有门道买到一些迷药的。” 谢瑾澜漫不经心一问:“你方才说你杀害王天赐是一时冲动,那为何又会提前备下迷药?” 程升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那迷药草民本来是有另外的用处的,那时只是恰好派上了用场。” 谢瑾澜不置可否:“那你把你作案的过程细细说与本官听。” 程升应声称是,而后娓娓道来。 据他所言,那天晚上他遇上王天赐之时,王天赐面色坨红,身形摇晃,显然是已经喝多了。 不知为何,当时王天赐独自一人,身旁并无王一王二等贴身小厮跟随。 程升见到他之后,本欲绕道而走,谁知王天赐却是开口叫住了他:“给本少爷站住!” 程升只能停下脚步,却只是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王天赐摇摇晃晃的来到程升的面前,口齿不清的责骂道: “看到本少爷,为何转头就走?你胆敢无视本少爷,信不信本少爷把你赶出员外府......” 程升默默的听着,不曾出言反驳什么,也不曾出言讨好。 王天赐见此,气得一拳打在了程升的胸口上。 王天赐自小养尊处优,再加上他此刻喝醉了酒,这一拳打在程升的身上,程升根本没有多少感觉。 反倒是王天赐自己捂着拳头痛呼了一声,狠狠的瞪着程升:“你这人是石头做的吗?肉长这么硬做什么?” 程升只是淡淡的看了王天赐一眼,依旧不言不语。 这样的眼神瞬间刺激到了王天赐,他指着程升的鼻子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跟张小柳那个贱人一样!” 。 第96章 押解归案 , 程升闻言,目光陡然一厉。 王天赐见自己好似戳到了他的痛楚,嘴角一咧,不由得说的更加难听了: “怎么的,你看上张小柳那假清高的贱人了?告诉你,本少爷迟早要上了那个贱人,而且是当着王一王二他们的面! 不仅如此,本少爷用过之后,还要把她赏给王一他们享用,让她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 程升双拳紧握,面色阴沉:“住口!” 王天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兴奋了:“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管本少爷!” 说着,他眯着眼睛凑近了程升的脸:“我怎么觉得你看着这么眼熟呢?” 程升微微退后一步,道了一句:“少爷如果没事的话,小人就先走一步了。” “慢着!” 只是他才刚转了个身,就再次被王天赐叫住了。 或许是在花园吹风透气了片刻,王天赐稍稍酒醒了一些:“你转过身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升尽管心中不愿,也只能依言转过了身。 王天赐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片刻后恍然道: “本少爷想起你是谁了!你曾经因为张小柳那个贱人,在下人们面前对本少爷动了手,让本少爷失了颜面!难怪当时你会多管闲事,原来是看上那贱人了。” 王天赐眼珠子一转,笑得颇是猥琐: “本少爷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把那贱人给办了!你,必须过来睁大双眼看清楚本少爷是怎么上了那个贱人的!否则,本少爷马上把你赶出府去!” 程升一瞬间就动了杀机。王天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被他掐住了脖子。 王天赐面色瞬间涨得青紫,不停的拍打着程升的双手,双腿蹬得厉害。 为免有人经过发现此处的异样,程升掏出怀里的那瓶迷药,强硬的撬开王天赐的嘴巴灌了进去,而后把他往荷花池附近的凉亭拖去。 迷药很快就起了作用,王天赐渐渐的使不上力,怒瞪着程升片刻,就双眼一闭陷入了昏迷之中,只能任由他宰割。 借着凉亭的遮挡,程升掏出放在怀中的匕首,在王天赐无知无觉之时,结果了他的性命。 冷风一吹,程升一个激灵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过片刻,他就想到了该如何处理此事。 他先是拔下王天赐胸口的匕首,在王天赐的衣裳上擦干净血迹后,插入刀鞘握在手中。 而后解下腰带,勒住王天赐的脖颈狠狠的勒了片刻,直至脖颈上出现明显的勒痕后,这才微微松了松手劲。 随即起身拉着腰带,拖着王天赐的尸体往荷花池走去。 把匕首丢入荷花池后,他就抱起尸体直直的往池中抛去。 而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了一道呼救声。程升仗着自己矫健的身手,借着夜色的遮掩赶紧离开了荷花池...... 听了程升的作案过程,谢瑾澜沉默不语。 一旁的阮叶蓁看了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瑾澜,而后又把目光移到了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的程升身上。 要不是因为昨晚听到了他和张小柳在假山中的那番谈话,她此刻真的会相信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 阮叶蓁实在想不明白,张小柳对他的态度并不好,为何他能为张小柳做到如此地步?这样真的值得吗? 这时,墨砚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大人,张小柳带到。”随即行至谢瑾澜身后站定。 阮叶蓁注意到,程升听到‘张小柳’这三个字时,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僵硬了一瞬。 门外的张小柳朝谢瑾澜俯身一礼:“奴婢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进来回话。” 张小柳应声称是,随即行至程升身侧站定,微垂着脑袋等着问话。 谢瑾澜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而后淡淡一问:“张小柳,你可认识你身旁之人?” 张小柳轻瞥了程升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奴婢认得,他是府中的护卫程升。” 谢瑾澜微一颔首:“此人声称自己乃是杀害王天赐的凶手。在你来此之前,他已经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他的作案过程,对此,你有何看法?” 张小柳沉默了一瞬,道:“奴婢与他并不熟悉,是否真的是他杀害了少爷,奴婢并不能给大人一个肯定的答复。”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好似故意说给面前的二人听,又好似在自言自语般: “昨日王员外催促本官快些查出真凶,如今有人投案自首,本官正好快些结案,不用再为此费心了。” 说着,他侧脸看向墨砚:“墨砚。” 墨砚上前一步:“小的在。” 谢瑾澜吩咐了一句:“快去县衙通知陈主簿,就说真凶已经投案自首,让他带人来押解凶手归案。” 墨砚心中虽是有诸多疑问,却是无丝毫犹豫的应声离去。 阮叶蓁本欲开口阻止,但见程升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又闭上了嘴巴:或许,谢瑾澜另有打算? 谢瑾澜看向张小柳: “据程升所言,他是因着王天赐欲对你行不轨之事,这才动了杀机。如此,你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怕是今日过后,你就是想再见他一面也难了。当然,如若你不愿,本官亦是不会勉强,你此刻就可先行离去。” 张小柳沉默不语,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却也没有转身离开。 程升投案自首之时,目击者不少。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待墨砚与陈主簿一行人来到青枫院时,院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丫环小厮。 他们交头接耳,无一不是在小声议论着程升杀害王天赐一事。 至于被传唤进去的张小柳,他们也在好奇她与此案有何关联。说起来,她与程升二人平日里可没有什么交集...... 众人见到来人,纷纷闭上了嘴巴,垂首往边上退了退。 就在墨砚与陈主簿等人即将踏入院门之际,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眼望去,但见王员外带着一众家眷正往此处急匆匆的赶来。 行至陈主簿近前,王员外拱手一礼:“陈主簿。”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谋案》,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97章 开堂审案(加更) 陈主簿微一颔首:“王员外。” 跟在王员外身后的薛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身旁一妇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角,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薛氏虽是不满,却也不敢真的和那妇人对着干,嘴唇翕动几下,最终只能忿忿的闭上了嘴。 王员外直接开门见山:“听闻杀害我儿天赐的凶手已经投案自首,此刻正在青枫院中,此事可是真的?” 陈主簿道:“本官也是刚到,具体情况如何,本官亦是不知。”说着,就要越过王员外继续往院内走去。 王员外按耐住心中的情绪,问道:“草民能否与大人一同进去?” 陈主簿道:“此事需得谢大人首肯,本官亦是做不了主。” 王员外紧接着问了一句:“那可否请陈主簿代为通传一声?”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与墨砚等人一同入了院内。 行至主卧门外,陈主簿等人朝谢瑾澜拱手一礼:“见过大人!” 谢瑾澜让众人起身,随即看向陈主簿:“真凶已经落网,乃是王员外府中的护卫程升。” 顿了顿,他又把视线移到李捕快几人身上,沉声道:“李捕快,把人给本官铐上!” 李捕快应声称是,而后招呼着身侧两名捕快一同行至程升身侧。 见程升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他们铐上手铐,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惋惜。 铮铮铁汉,为了王天赐那样的人赔上性命,真真是可惜了。 陈主簿离去之际,朝谢瑾澜道了一句:“大人,王员外携一众家眷求见。” 谢瑾澜道:“让他一人进来即可。” 陈主簿离去后片刻,王员外急急的赶到了主卧,气息微喘着朝谢瑾澜一礼:“草民见过大人。” 起身后,他又急急的向谢瑾澜求证:“大人,那程升当真是杀害我儿天赐的凶手?” 谢瑾澜眉头一挑:“王员外不是已然见到了程升被带上手铐押解回县衙?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王员外顿时一拳重重的捶在了墙上:“这个畜生!早知他这般的人面兽心,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入府!” 随即脖颈微扬,双眼微微失焦,语带哽咽:“天赐,是爹引狼入室害了你啊!” 墨砚与谢瑾澜二人并未开口劝慰,只等他自己调节好思绪。 至于早已退至一旁不起眼角落的张小柳,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王员外眼眶微红的看着谢瑾澜,郑重拱手一礼:“谢大人,请您一定要将这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谢瑾澜不置可否:“本官定会依法行事。”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此案已了,本官就不再继续多加叨扰了。” 而后侧脸看向身后的墨砚:“墨砚,本官先行回县衙,你待收拾好行装后再回。” 墨砚应声称是。 王员外此刻只想快些让杀人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以慰王天赐在天之灵,又怎会开口挽留谢瑾澜在府中多待些时日? 婉拒了王员外以马车相送的好意,谢瑾澜独自一人从后院悄然离去。 街上人群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尽管王员外因为失去唯一的嫡子至今未能从悲痛中走出。但对于临安县的百姓来说,这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罢了。 除了唏嘘王员外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外,他们并无多少感觉,依旧为生计奔波着。 从谢瑾澜顺水推舟捉了程升归案直至现在,阮叶蓁左思右想,最终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此刻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声:“谢瑾澜,你这么做,是想让张小柳为了程升投案自首吗?” 谢瑾澜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阮叶蓁面上一喜,转而又是不解:“可万一这张小柳是铁石心肠之人,不愿为了程升而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谢瑾澜只是轻瞥了阮叶蓁一眼。 阮叶蓁不解其意,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 入了县衙,回了主卧后,谢瑾澜才道: “如你之前所言,张小柳为了不把程升牵连其中,从而故意对他恶语相向。如今程升为了她顶罪,她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退一步说,如若张小柳当真对程升不管不顾,本官亦是不会冤枉好人。此刻既已知晓张小柳是本案真凶,有了特定的人选,寻找证据一事就会容易许多。” 阮叶蓁瞬间恍然,看着谢瑾澜从衣柜中取出七品县令的官府,不由得讶异:“谢瑾澜,你这是要开堂审案?” 谢瑾澜轻轻弹了弹手中的官府:“总是要给某些人一些压力的。” 阮叶蓁明了:这某些人,说的应当就是张小柳了。 谢瑾澜轻飘飘的睨了阮叶蓁一眼,语带调侃:“我要换衣裳了,阮姑娘是否该回避一下?” 阮叶蓁面色陡然通红,‘唰’的一下转身飘出了房门外。 在得知谢瑾澜回了县衙之后,陈主簿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第一时间赶到了主卧。 “叩叩叩!” 轻轻敲了敲门后,陈主簿道:“大人,下官陈清求见!” 阮叶蓁也是时至今日才知晓了陈主簿的名字。 屋内的谢瑾澜只是淡淡道了句:“进来。”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陈主簿推门而入,阮叶蓁也跟着入了房间。一人一鬼恰好与身着官府从里间出来的谢瑾澜迎面而遇。 第一次见谢瑾澜穿官服,陈主簿微微一愣,而后有些不确定道:“大人这是准备升堂审问程升?” 谢瑾澜整了整头上的乌纱帽,笑道:“陈主簿来的正是时候,本官从未开堂审理过案子,还需劳烦你做好堂前准备。” 陈主簿应声称是,随即步履匆匆的离去。 待谢瑾澜来到公堂之时,堂外早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临安县这样的小地方,难得会出这样一件大事,他们又怎么会愿意错过? 王员外带着几名女眷,在六七个小厮丫环们的拥护下独占了一角。 公堂正上方悬挂着一方‘明镜高悬’金字匾额,正下方的石阶之上置放了一张三尺法桌。桌上置文房四宝、令箭筒及惊堂木。桌后一把太师椅。 :。: 第98章 供认不讳 高台左侧下首置放了一张案几,案上备了文房四宝,乃是为主簿笔录时所用。 公堂下方左右两侧分别站立七八个手执木棍、神情肃穆的捕快。 谢瑾澜行至法桌后方的太师椅上坐下,而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 左下首的陈主簿高声道:“升堂!” 左右两边捕快同时用木棍有规律的敲击地面,口中道:“威——武——” 待捕快们话落,陈主簿又道:“带人犯程升!” 捕快们又异口同声道:“带人犯程升——” 片刻后,身穿白色囚衣,手脚分别被铐住的程升被带上了公堂。 程升跪在公堂中央,脑袋低垂:“罪民程升,见过谢大人!” 就在程升现身之际,堂外的人群突然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谢瑾澜一拍手中的惊堂木:“肃静!” 百姓们顿时住了嘴。 谢瑾澜这才把视线重新落在了程升身上: “庆和十六年十月初八戌时,犯人程升于王员外府中花园的凉亭处杀害王天赐,而后为了毁尸灭迹,将尸体抛入荷花池中。对于以上罪行,你可承认!” 程升供认不讳:“罪民认罪!” 谢瑾澜又道:“你是如何杀害王天赐的?速速把当时犯案的过程细细说来!” 程升虽是不解谢瑾澜为何还要再问一遍,但还是依言再次复述了一遍作案过程。 他知晓王员外等人此刻就在外头听着,因此抹了其中有关于张小柳的痕迹,只是含糊的说是王天赐满嘴肮脏难听的话语惹怒了他,他才一时激愤痛下杀手。 听了程升的叙述,百姓们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我听说这人以前是跑江湖的,啧啧啧,还真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呢。说杀就杀,真是够干脆利落的。” “虽然这王天赐嚣张跋扈,但因为口角之争而送了性命,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亏得王员外做生意时眼光独到,但这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引狼入室害了他自个儿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悔青了肠子。” “嘘——你小点声,没看到王员外就在边上站着吗?” ...... 议论声不断的传入程升的耳里,他却是神色未变,丝毫没有被影响。 倒是王员外与其家眷,随着百姓们的议论,脸色愈加的难看了起来。 谢瑾澜眉心微敛,又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肃静!” 众人下意识一抖,随即纷纷安静了下来。 谢瑾澜的视线在人群中快速一扫,不出意料的看到王员外一家皆是一脸愤恨的盯着堂下的程升,其中以王员外为最。那眼神,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收回视线,他复又看向堂下跪着的程升,厉声道: “按大邺朝律例,凡故意杀人者,当处以死刑!堂下人犯对杀害王天赐一事供认不讳,本官判你七日后刑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程升,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程升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只是道:“罪民没有什么可说的。” 谢瑾澜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堂外百姓,在看到有一人悄声挤出人群后,一拍惊堂木:“退堂!” 随即起身离开了公堂。 捕快们再次用木棍敲击着地面:“威——武——” 在‘威武’声中,程升被押着离开了公堂,暂时收押县牢,以待七日后行刑。 陈主簿快速的收拾好桌案上的笔录,三步并作两步追着谢瑾澜的步伐而去。 百姓们见无热闹可看了,也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其间不时的议论着方才之事。 看着左右两侧的捕快也准备离去了,王员外身旁一妇人道:“老爷,咱们也回去吧。” 王员外眼神复杂的深深看了公堂最后一眼,道:“走吧。”而后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县衙内院,手捧笔录的陈主簿快步的追上了前方的谢瑾澜:“大人稍等!” 谢瑾澜脚步一顿,而后笑看着微喘着气息行至近前的陈主簿:“陈主簿还有何事?” 陈主簿稍稍匀了匀气息,道:“大人如此判案,是否太过草率了?” 一旁的阮叶蓁闻言,看了看眉头紧皱的陈主簿,又把视线移到了神态轻松的谢瑾澜身上,不语。 尽管她现在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相信谢瑾澜言出必行。既然他曾说过不会冤枉好人,就一定不会拿程升顶了张小柳的罪行。 谢瑾澜摘下乌纱随意的捧在手里,只是丢下一句:“随本官过来。” 也不管陈主簿是否真的跟上了,径自朝前走去。 陈主簿微微一愣,待回过神时,见谢瑾澜已经走出去老远,赶紧疾步跟了上去。 在主卧门口,谢瑾澜道了一句:“陈主簿稍等片刻,本官先换身衣裳。”而后好似不经意的瞥了阮叶蓁一眼,推门而入后,复又关上了房门。 阮叶蓁鼓着腮帮狠狠的瞪着紧闭的房门:这人先前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她还会跟进去不成?把她当什么人了! 谢瑾澜的速度很快,至少在他再次打开房门之时,阮叶蓁还未对他先前的那一眼释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作为报复。 谢瑾澜不以为意,邀陈主簿入屋而坐。 在谢瑾澜落座之后,陈主簿方才在他身侧坐下。 把手中的笔录小心的在桌上放好后,陈主簿问道:“大人如此轻易就定了那程升的罪行,可是有何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 这是之前在门外等候时,陈主簿在心中得出的结论。 自李宝儿一案之后,他早已对谢瑾澜改观,他不相信,仅凭程升的一面之词,在无确切证据之前,自家大人会如此轻易的就把此案盖棺定论。 谢瑾澜拿过桌上的笔录随意的翻了翻,道:“陈主簿为何会这般想?难道不能是本官嫌此案麻烦,不想再费心力草草了事了?” 陈主簿正襟危坐:“大人无需如此贬低自己,下官知道大人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谢瑾澜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把笔录重新放回桌上,好笑的看着陈主簿: “哦?陈主簿对本官如此有信心?可惜本官毕生的心愿就是做一个富贵闲人,着实不愿当一个为百姓请命的好官。” 。 第99章 静观其变 陈主簿道:“下官相信大人的为人!” 陈主簿这般执拗的模样,倒是让谢瑾澜有些无奈了,遂揭过不提:“陈主簿追着本官而来,可是不解本官为何如此判案?” 陈主簿微一颔首: “正是!此案的真凶日前尚未有丝毫头绪,这程升却突然投案自首。在入王员外府之前,他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又怎会因为连日来的噩梦而改变原有的想法? 如若他当真心怀愧疚,为何会时隔这么长的时间?下官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谢瑾澜笑道:“陈主簿所言不错,本官如此,正是为等另一知情人上门。” 陈主簿微微一愣:“另一知情人?大人的意思是说,那程升是为了包庇他人而认罪?如此说来,真凶另有其人?” 谢瑾澜笑道:“正是如此!” 看着谢瑾澜这般笃定的模样,陈主簿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大人可是已然查出真凶是为何人?” 谢瑾澜却是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陈主簿届时就知晓了。” 见谢瑾澜不欲多言,陈主簿只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 如此过去了五日,却依旧无人因程升一事来到县衙。 看着悠闲自在的躺在藤摇椅上,微眯着双眼在院中晒太阳的谢瑾澜,阮叶蓁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谢瑾澜,明日就是程升刑场斩首示众之日,这张小柳还不来县衙自首,莫不是当真打算让程升替她受死?” 谢瑾澜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淡淡的看了一眼焦急踱步的阮叶蓁后,复又闭上了双眸。 阮叶蓁气急:“谢瑾澜,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谢瑾澜语气慵懒的对身后不远处的墨砚吩咐了一句:“墨砚,本官有些饿了,去让厨房弄些糕点过来。” 墨砚应声退下。 待墨砚的脚步声远去,谢瑾澜才不急不缓道:“行刑是在明日午时,还有一日的时间,你急什么?” 阮叶蓁闻言,双眸陡然一亮:“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有对策?” 谢瑾澜却道:“并无。” 阮叶蓁郁闷:“那你……” “一切静观其变。放心,我不会让那程升蒙冤而死的。”谢瑾澜云淡风轻的打断了她的话。 饶是谢瑾澜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用处,但阮叶蓁的心却是不知怎的就这般安定了下来。 晚膳过后,夕阳西斜。阮叶蓁抬眼看了看天色,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届时她就不能待在县衙了。 看了眼身侧神情淡定的谢瑾澜,阮叶蓁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午后两人之间那简短的几句交谈。 她的心底也就是因此,才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的焦躁。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相信着谢瑾澜的为人吧。 在夕阳的余晖中,阮叶蓁静静的看着谢瑾澜的侧脸出神,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阮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终于发觉我长得俊郎不凡?” 谢瑾澜的调侃声突的响起,唤回了阮叶蓁有些飘远的思绪。 意识到谢瑾澜说了些什么,阮叶蓁面色陡然一红:“你的面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谢瑾澜笑道:“阮姑娘过奖了。” 阮叶蓁顿时一噎,瞪着双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阮叶蓁循声望去,但见墨砚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处。 行至近前,墨砚行了一礼:“大人,张小柳求见,此刻就在县衙大门处等候传唤。” 阮叶蓁闻言,面上顿时一喜,随即侧过脸庞期待的看向谢瑾澜,早已把先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谢瑾澜的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话本上,淡淡道:“传她进来回话吧。” 墨砚应声而退。 阮叶蓁双手轻轻一拍:“太好了,张小柳终于是来了。” 谢瑾澜轻轻翻过一页,不语。 此刻,阮叶蓁满心都是有关于张小柳前来县衙一事,并不在意谢瑾澜此番态度。 在阮叶蓁颇为急切的期盼中,墨砚终于是带着张小柳出现在了院中。 行至近前,墨砚拱手一礼:“大人,张小柳带到。”随即来到谢瑾澜身后站定。 张小柳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民女见过谢大人!民女有罪,还请谢大人收押民女入牢!” 谢瑾澜手上的书本轻轻一合,饶有兴味道:“有罪?张姑娘所犯何罪?” 张小柳直起上身,直视着谢瑾澜的双眼:“杀害王天赐的真凶不是程升,而是民女!程升是无辜的,还请大人放了他。” 谢瑾澜眉眼一挑:“哦?你们二人皆言自己才是凶手,本官究竟该相信何人?” 随即他从藤摇椅上起身,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地的张小柳:“张姑娘不若随本官一同前往牢房,与程升当面对质吧。” 话落,也不待张小柳是何反应,径自朝前走去。墨砚随之紧跟而上。 张小柳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眼神一定,起身垂首跟在了墨砚的身后。 阮叶蓁行至张小柳的身侧,凑近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但见她无悲无喜的双眸中,好似多了几分轻松。 是因为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不用让程升替她顶罪,不必心怀愧疚吗? 阮叶蓁不知该如何评价张小柳此人。 在京中之时,她虽在母亲的带领下见识过后宫妃子们的争宠手段。也曾偶尔在聚会之时,听人提起过某位夫人是如何手段高明的惩治后院不安分的小妾。 但,如张小柳这般为了复仇甘愿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女子本应视如生命的清白之身,却依旧保持本心,不愿连累他人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虽是不能够认同张小柳的所作所为,却是能够理解...... 在阮叶蓁复杂的心绪中,几人来到了牢房外。 长这么大,阮叶蓁还是第一次进牢房,好奇的同时,不免带了几分激动。连带着因张小柳而生的感概也淡了不少。 她本以为牢房会如曾经听闻的那般,许多犯人关押在一处,吃喝拉睡都是在牢房之中,目之所及之处肯定是又脏又臭,哀鸿喊冤声不绝于耳。 但这临安县的牢房却不尽然。 :。: 第100章 国有国法 或许是因为犯人不多,每个牢房中都只是关押了一个犯人。牢房内虽说不上有多干净,但也都放了一个夜壶。看那样子,应当是每日都会有人拿去清理。 那些犯人或躺在床上安然入睡,或好奇的看着来人。 阮叶蓁甚至还能听到后头有犯人在低声询问狱卒:“张哥,这来的人是谁啊?看着可真气派!”语气竟是颇为熟稔。 张哥没好气的低声道:“那是咱们临安县的县太爷!狗剩你小子这是这个月第几回进来了?真把这儿当你自个儿的家了?” 狗剩嬉皮笑脸道:“张哥,现在日子不好过呀。这牢房可比我自个儿的狗窝好太多了。” 张哥笑骂了一句:“你小子就会赖在牢房里白吃白喝。” 狗剩嘿嘿一笑: “张哥,咱们打个商量,下次我自个儿直接来牢房成不?每次进来我都要故意去抢那些孩子手里的吃食。 现在那些孩子见到我就跟后头有狗追一样,跑的比啥都快。下次我可能就要去抢乞丐碗里的东西了。” 张哥道:“该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哪能无缘无故抓你进牢......” 身后压低的交谈声逐渐的听不真切,阮叶蓁面露惊奇:原来还可以这般! 这时,几人恰好行至大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领路的狱卒取下腰间的一串钥匙,打开了左边牢房的房门。 而后轻轻推开牢房门,弯腰朝谢瑾澜恭敬道:“大人请!” 谢瑾澜轻轻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狱卒轻瞥了一眼后头的张小柳,压下心中的好奇退下。 阮叶蓁随意的打量了一番四周,发现附近几间牢房均无关押人犯。 因此,无论几人在此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要不是太过激烈,动静都不会传入他人的耳里。 牢房里,身穿囚衣的程升披头散发,一脚支起,一手随意的搭在膝上,脑袋微垂,散发遮住了面容,不知是否睡着了。 谢瑾澜走进牢房,淡淡的喊了一句:“程升。” 程升不甚在意的缓缓抬起了脑袋,刚要行礼,却在看到后边跟着的张小柳时,瞳孔微缩,身子微微一僵。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朝谢瑾澜跪地一礼:“见过大人!”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随即道:“程升,如今张小柳前来投案,声称王天赐乃是死于她手,对此,你有何要说的?” 程升闻言,顿时‘唰’的一下抬起了头,惊讶的看向微垂着脑袋的张小柳,随即他又把视线移到了谢瑾澜的身上: “大人千万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罪民一个人干的!” 张小柳瞬间抬头看向程升,眸光复杂。随即她快步行至程升身侧跪下: “大人,民女才是杀害王天赐的真凶!还请大人听民女细细道来!” 王员外寿宴那一日,张小柳早早的就给王天赐秘密的留了一张纸条,约他酉正时分于荷花池旁的草丛单独相见。 纸条上虽是没写因何事相见,但孤男寡女相约深夜相见,除了幽会还能是什么原因呢?王天赐自是心中一喜,准时赴了约。 一见到张小柳的身影,王天赐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在草丛内行苟且之事。张小柳并无丝毫的反抗,任由王天赐扑倒了自己。 得到了自己肖想已久的女子,王天赐自是喜不自胜。可他哪里能够想得到,这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早在赴约之前,张小柳就在自己的脖颈上涂满了迷药。**初歇之际,王天赐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狠狠的推了推身旁躺着的肥胖身躯,确定他当真是昏迷不醒,张小柳取出事先藏在草丛里的匕首,拔开刀鞘,被刀面映着的双眸陡然一厉,随即毫不犹豫的把匕首狠狠的刺入了王天赐的左胸口! 直至确认王天赐鼻间已无气息,张小柳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收拾整理好自己之后,张小柳淡淡的瞥了一眼一丝不挂的王天赐,起身准备离开。 岂料她刚一起身,就看到不远处假山边上站着的程升。也不知他是几时站在那处的,又都看到了多少。 张小柳定了定神,而后直直的朝程升走去。 对上他那双复杂的眼眸,张小柳确定,无论是她先前与王天赐苟且,还是她之后结果了王天赐的性命,都被这人看在了眼里。 姐姐的大仇已经得报,张小柳也不怕什么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可惜,只能让那帮凶林子柔逍遥法外了。 岂料程升直接对张小柳表明了心意,声称自己爱慕她已久,不仅会替她保守秘密,还会保她周全。 张小柳本是不信程升的说辞,但见他从王天赐身上拔下匕首擦干净血迹,捡起草地上的刀鞘收好,而后扛着王天赐的尸首往凉亭而去之时,她就信了大半。 跟着程升来到凉亭,眼看着程升扯下自己身上的腰带,狠狠的勒住王天赐的脖颈。张小柳才完全的相信了他的说辞。 见张小柳还未离去,程升不由得催促了一番,并且保证自己会做好善后事宜。 最后深深看了程升一眼,张小柳终于离开了荷花池,离开了花园。 在听闻王天赐的尸首是被巡逻的护卫从荷花池内拖上岸时,张小柳才知晓程升所谓的善后事宜是什么...... 张小柳话音刚落,程升就迫不及待的替她辩解:“大人,罪民之前所说的才是真的,大人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胡编乱造!” 张小柳朝程升喝道:“住口!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喜欢上你,一辈子记得你了吗?别做梦了!我并不想欠你什么!” 程升深深的看着张小柳,嘴唇微微哆嗦着,却并未有任何的言语。 张小柳继续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你知道当初你帮我隐瞒真相,处理王天赐的尸首之时,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这人真是个傻子!不过也好,有这样的傻子在,就算事情败露了,我也可以装无辜,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在这个傻子身上。 岂料你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案子尚未明了之际,你就去找谢大人投案自首了!本以为等到你明日午时被斩首示众后,我就可以彻底放心。” 顿了顿,她看向程升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了起来: “哪里想到,有人威胁我说,如若我不救你出去,他就掘了我爹的坟墓!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婢女,哪有什么本事救你?只能向谢大人投案自首,和盘托出真相了!” 冷笑了一声后,张小柳目光陡然变得讽刺:“你以为,我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会来投案自首的吗?” 第101章 特殊癖好 程升并不在意张小柳对自己的态度,只是皱眉问道:“威胁你的人是谁?” 张小柳睨了他一眼:“呵,事情已成定局,这重要吗?” 程升猛然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谢瑾澜,还是那一句话:“大人,罪名才是杀害王天赐的真凶!” 张小柳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随即看向谢瑾澜:“大人,民女有证据证明,真正的凶手乃是民女!” 说着,她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指着食指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道: “这伤口,是民女拿着匕首刺向王天赐之时太过用力,这才不小心割到了手指。” 程升反驳道:“这点伤口,并不能说明什么。” 张小柳又道: “民女清洗那日所穿衣物之时,发现肚兜缺了一角,直觉是王天赐做了些什么。 后来民女不经意的旁敲侧击过王天赐房里的几位姨娘,发现王天赐在与女子**之时,有一特殊的癖好他喜欢撕下女子贴身衣物的一角作为收藏。 民女当时一心沉浸在报仇的思绪中,是以并未察觉到王天赐的异样。民女猜想,那块小小的衣料此刻应当还贴身藏在王天赐身上的某一处。 那肚兜,民女为防他人发现,压在了放置衣物的箱底。大人尽可把两者对比一番。” 此刻,程升终于是无法再替张小柳狡辩什么了,嘴唇翕动片刻,随即一脸的颓然耷拉着肩膀。 静静的看着二人争执的谢瑾澜,此刻终于开了口:“你说你是为姐报仇,你姐姐可是五年前从王员外府留书离去的张小梅?” 张小柳眼中闪过几分恨意:“是,张小梅就是我的亲姐姐!但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王员外府,她是被王天赐害死的!” 阮叶蓁闻言一惊:事实竟是如此? 就连墨砚,神色也微微有些异样。 谢瑾澜仿佛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淡淡道:“你是何时发现你姐姐已经死了的?” 张小柳道:“就在前些日子。五年前,姐姐突然与我和父亲二人断了联系......” 原来,当年张小梅与张小柳的母亲秦氏,因着生了两个女儿之后肚子就再无动静,惹得婆婆宋氏厌恶不已。 张父在自家母亲日复一日的逼迫下,最终只能与秦氏和离,但却并未遵从母亲的意思另娶一妻。 和离之后,秦氏带着大女儿张小梅远远的离开了张父,来到临安县定居。 张父深知秦氏执拗的性子,只敢偷偷的关注着她的动向。待母女二人在临安县定居之后,他就让小女儿张小柳与大女儿偷偷书信往来,从中知晓母女二人日子过的如何。 张小梅年纪小,尽管已是在尽量避着秦氏给妹妹回信,但却还是露出了些许马脚。秦氏却只做不知,总是偷偷看了张小柳的来信后,又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几年后,秦氏因为忧思过重,身子每况愈下,最终一病不起,不日就去了。 临终之时,她把张小梅叫到床前,让她在自己死去之后,去找她的生父。毕竟是张家的血脉,宋氏怎么也不会太过了。 也是在那时,张小梅才知晓自己与妹妹的联系,一直被母亲看在眼里。 在安葬好了秦氏之后,张小梅并未回到父亲的身边。因为在那个家里,有容不下她母亲的奶奶。 恰巧秦氏身在病中的那段时日,张小柳与张小梅姐妹二人书信往来之事被宋氏发现。 宋氏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儿子还一直跟秦氏有联系!难怪一直不肯相看别的姑娘! 大发了一番雷霆之后,宋氏就威胁张父,如若他再敢与秦氏有联系,她就让秦氏在临安待不下去! 自那以后,但凡临安来的信件,都让宋氏截了过去。而张父与张小柳也就彻底失去秦氏与张小梅的消息。 直至秦氏去世的信件被送到宋氏的手中,宋氏这才彻底的安下了心。为了让张父死心,她连同之前的那些信件,通通让人送到了张父的手中。 却是不想弄巧成拙,待得知秦氏去世的消息之后,张父悲极攻心,当场就直直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宋氏被儿子这般模样吓了个够呛。当张小柳哭闹着要写信给姐姐时,宋氏的态度也不敢太强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去了。 张父自此一病不起,身体日渐消瘦。 宋氏见此,十分后悔当初让他得知了真相。经常在贴身嬷嬷面前念叨着: “如若我儿不曾知晓秦氏那贱人死了,是不是就能一直好好的活着?都怪秦氏那害人精,死了也不能让我们张家安生。” 这话曾让张小柳无意间听到过。自那以后,她心中不再把宋氏当做祖母,只是做个面子情。 从书信中,张小柳与张父知道,在秦氏死了之后,张小梅去了一户人家做了丫环。 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张小梅谎称自己并不识字,并且虚构了一个未婚夫出来。 她在信中告诉张小柳,说她一个人在临安过的很好,不愿回到曾赶走母亲和自己的那个家中。 只是几年过后,在张小梅十六岁生辰之际,张小柳好几个月都未曾收到姐姐的来信。她写信询问姐姐发生了何事,但信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张小柳心中着急,隐瞒了张父一段时日后,终究还是担忧姐姐的心占了上风。顾不得此事会不会刺激到自己的父亲,她把姐姐失去消息一事坦然相告。 张父闻言,或许是因为对女儿的挂念,拖了好几年的病体,竟然在两个月之内迅速的好了起来。 在他执意要带着张小柳去往临安县寻找张小梅时,宋氏也不敢多加阻止了。生怕好不容易好了的张父再有个好歹。 父女二人来到临安后,很快就打听到了张小梅做工的那户人家,原来是县中数一数二的王员外府。 悄悄向王员外府里的下人打听之后,父女二人才知晓张小梅竟是投奔未婚夫去了! 二人皆是知晓并无未婚夫此人,因此推断张小梅怕是失踪了。而她的失踪绝对和王员外府脱不了干系! 第102章 面具男子 父女二人商议之后,决定让张小梅潜入王员外府调查。而张父就在临安县四处走访,看看是否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查,张小柳怀疑姐姐的失踪跟王天赐有关,于是她想法设法的入了王天赐的院子当丫环。 就在前些时候,她发现姐姐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正是被王天赐害死的!当时王天赐看上了姐姐,但姐姐声称自己已有未婚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一日晚上,王天赐喝了些酒,拒绝了小厮的搀扶,独自一人入了花园。 在见到张小梅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坐在荷花池附近的凉亭内发呆之时,王天赐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邪念:如若她此刻成了他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她的未婚夫了! 在王天赐用强之际,张小梅自是拼命反抗,抵死不从。二人拉扯之下,王天赐一个失手,直接推倒了张小梅。 张小梅整个脑袋直直的撞向凉亭内的石桌上,顿时血流如注。不消片刻就香消玉殒了。 王天赐顿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恰在此时,林子柔出现了。 她不但没有被吓得放声尖叫,反而十分冷静的帮王天赐处理张小梅的尸首。 二人合力把张小梅的尸首埋在凉亭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下。之后,也是林子柔提出制造张小梅离府的假象。 林子柔先是以张小梅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而后偷偷潜入张小梅的房间,把书信置于桌上,随即把她的东西挑拣着重要的收拾好带走。 把东西在凉亭附近埋好之后,林子柔就偷偷派人送一封信给她的父亲,让其想方设法让自个儿受点看似严重却无多大影响的伤。 第二日一早,当众人发现张小梅不见之际,她早已和曾嬷嬷一同回了家。 张父得知自己的大女儿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人害死之后,顿时怒急攻心,直接倒了下去。 早在秦氏去世之后,张父的身子骨就远不如从前了。五年前为了寻找大女儿,他才咬牙振作了起来。只是他好的仅仅是表象,实际上身体却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打击了。 这一倒下去,他就再也没有起来。弥留之际,他万分后悔当初没能顶住母亲的压力与秦氏和离了。 如若当初他们没有分开,那他心爱的女子和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他们一家,是不是就能和乐美满的生活一辈子? 安葬了张父之后,张小柳再也没有顾忌的开始筹谋复仇一事。直至王员外寿宴当日,她终于得偿所愿...... 谢瑾澜静静的看着张小柳,片刻后,他问道:“你的迷药是从何处得来?” 张小柳把悲伤压在心底,道:“是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告诉民女从何处能买到迷药。” 谢瑾澜眉心微蹙:“那名男子你可认识?” 张小柳轻轻摇了摇头,道:“民女可以确定之前从未见过他。观其身形,只知晓应当是个年轻的男子。”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了,随即又问: “事情过去多年,你是如何查到你姐姐是被王天赐害死的?又是如何发现你姐姐的尸首被埋在花园内荷花池的凉亭附近的大树之下?” 张小柳略一犹豫,而后坦白道: “亦是那戴带着面具的男子告知民女的。民女曾在深夜悄悄去往那处挖过,除了挖出一副白骨之外,还有一个首饰盒。那首饰盒里的东西,就是我姐姐的。 民女也曾假扮成姐姐故意去吓唬试探王天赐。那王天赐做贼心虚,不消片刻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当即把张小柳收押在程升对面的牢房之后,谢瑾澜带着墨砚离开了县牢。 行至内院,远远的就看见陈主簿在院外来回踱步。谢瑾澜眉眼一挑,随即朝陈主簿大步而去。 听见脚步声,陈主簿动作一顿,抬眸看见谢瑾澜的身影,他面上一喜,快步迎了上去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谢瑾澜笑道:“陈主簿在此处等候本官,可是听说了本官带张小柳前往县牢一事?” 陈主簿微一颔首,随即朝谢瑾澜身后望了望,但除了墨砚,他并无看到其他人,不由得疑惑的看着谢瑾澜:“那张小柳可是已经离去?”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她此刻正在牢房内与程升做伴呢。” 陈主簿诧异:“为何?” 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可是那张小柳与此案有关?大人您曾说过,此案极有可能是几人合谋,难不成这张小柳是共犯?”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陈主簿一眼:“虽不中,亦不远矣!就算陈主簿不来,本官亦是要寻你告之此事。随本官来书房说话。” 随即与陈主簿擦肩而过,径直朝前院走去。 陈主簿心神一定,而后追随着谢瑾澜的步伐。 让墨砚留在书房门口后,谢瑾澜就带着陈主簿入了书房。 行至书案后坐下,待陈主簿在左下首落座后,谢瑾澜就把张小柳的作案过程及作案动机原原本本的告知。 陈主簿闻言,唏嘘一叹。随即看向谢瑾澜:“依大人所见,此案该如何判决?” 谢瑾澜姿态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陈主簿对大邺律法知之甚熟。依你看,按照大邺律法,此案该如何判决?” 陈主簿微一沉吟: “按大邺律法,张小柳应当处以死刑。而那程升不但知情不报,还为其善后,是为从犯。应当判他五年至十年内有期徒刑。”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随即道:“那就按陈主簿所说的去办。” 陈主簿应声称是,而后又问:“大人可要开堂重新审理此案?” 谢瑾澜轻轻摆了摆手,道: “本官先前开堂审理,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无需本官再费此心思。陈主簿只需把此案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记录在案,而后在告示处贴上告示即可。” 陈主簿起身拱手一礼:“下官领命!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谢瑾澜并未看向陈主簿,只是朝他轻轻摆了摆手:“退下吧。” 第103章 另有推手 陈主簿躬身退下,只是抬手触碰到房门之际,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复又转过了身: “大人,关于五年前王天赐杀害张小梅之事,可要捉拿从犯林子柔归案?” 谢瑾澜微眯着双眼,淡淡道:“嗯。为防林子柔携款私逃,陈主簿即刻带人前去王员外府抓人吧。” 陈主簿眼中闪过几分惊喜:“是,下官领命!” 而后转身推门而出,颇是有些急切的带上了房门。 在那一息之间,阮叶蓁看到了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着的天色。 见自己并未被迫回到荷花池,她并无丝毫的意外。真凶已经落网,她亦是不再受到那样的限制。 看着闭着双眸,眉心微蹙,微扬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的谢瑾澜,阮叶蓁放轻声音唤了一声:“谢瑾澜,你可是对此案还有何不解之处?” 谢瑾澜‘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眸,眼神清明,饶有兴致道:“哦?阮姑娘因何觉得我对此案还有疑惑?” 阮叶蓁下巴轻抬,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如若不然,你为何会是这般模样?怕是早已紧接着陈主簿之后就离开书房了吧?” 谢瑾澜轻轻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了阮叶蓁一眼:“阮姑娘对我这般上心,莫不是看上我了?” 阮叶蓁嗔怒的瞪了谢瑾澜一眼:“我在与你说正经事,你少在那里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真凶不都已经落网了吗?这案子可是还有何不妥?” 谢瑾澜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总觉得此案背后另有推手。” 阮叶蓁一愣,随即想起了张小柳在牢房内所说的话语,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那戴着面具的男子?” 谢瑾澜微一颔首: “不错!那男子为何会告知张小柳其姐被王天赐与林子柔暗害一事?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偏在近日现身告知张小柳真相?又为何要助她一臂之力,告知她何处能买到迷药? 我甚至是怀疑,张小柳约见杀害王天赐那几个时辰,除程升外无一人看到他们的踪迹,这极有可能也是那面具男子的手笔。” 阮叶蓁沉思片刻,而后道:“或许是那人与王天赐,或是王员外有些仇怨,却又不想自己动手,这才借了张小柳之力。”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或许吧,你所言也不无可能。”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阮叶蓁:“你不觉得面具男子这称呼有些耳熟吗?” 阮叶蓁先是不解,随即紧蹙秀眉思索着。 谢瑾澜也不提醒催促,视线虚虚的落在书案上的砚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阮叶蓁面上闪过一丝明悟,但很快就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 随即面上浮现几分纠结之色,不确定的看向谢瑾澜:“你说的可是李小丫临死之前,口中所言的馒头哥哥?”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不错。那人亦是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 阮叶蓁道:“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呢?” 谢瑾澜意味不明道: “临安县就这么大,你认为出现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的直觉告诉我,就算两者不是同一人,他们之间也必定有所关联!” 阮叶蓁闻言,万分疑惑:“如若这两者是同一人,那我先前的猜测十有八九就不成立了。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这也正是我所不解之处。李宝儿与王天赐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阮叶蓁纠结片刻后笑了:“床到桥头自然直。日后总是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烦恼这些亦是于事无补。” 谢瑾澜也跟着笑了起来:“阮姑娘所言有理。” 似是想到了什么,阮叶蓁道:“对了,此案真相已经大白,近两日我应当就会消失了。你别忘了把小白从王员外府带回来。” 此言一出,整个书房瞬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气氛。 片刻后,谢瑾澜好似并无异样的笑道:“放心,我自然记得。毕竟小白往后还有用武之地呢。” ...... 待谢瑾澜用过晚膳,沐浴过后准备安寝之际,陈主簿又来求见。 随意的披上一件外衣,谢瑾澜就在主卧外间召见了陈主簿。 阮叶蓁不知自己何时会消失,又不愿去王员外府待着,只能一直待在谢瑾澜身旁。 但谢瑾澜沐浴安寝之时,她又只能在门外待着。看着着实有些可怜巴巴的。 眼见陈主簿面带焦急愤怒之色来找谢瑾澜,她的双眸陡然一亮。 跟着陈主簿与墨砚二人入了主卧,阮叶蓁径自飘到了谢瑾澜的身侧。 若无其事的瞥了眼面上难隐喜悦之色的阮叶蓁,谢瑾澜看向对面坐着的陈主簿,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可是捉拿林子柔一事并不顺利?” 陈主簿朝谢瑾澜一拱手:“大人明鉴!下官带人前去王员外府捉拿林子柔,进展本是十分的顺利,岂料中途遭到了王夫人的阻拦......” 当时,陈主簿见林子柔无丝毫反抗的随他们戴上手铐,以为她是默认了罪行。 哪里想到,她竟是趁他们不注意之时,偷偷让人去跟王夫人求救了,这才这般的配合! 将出后院之际,陈主簿一行人就被拦住了去路。 只见王夫人在曾嬷嬷的搀扶之下现了身。 王夫人看了眼戴着手铐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的林子柔,而后把视线落在了为首的陈主簿身上,动作迟缓带着些许颤抖的俯身一礼: “陈大人,不知子柔所犯何罪?” 陈主簿眉心微拧,心中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林子柔乃是五年前杀害张小梅的帮凶!还望王夫人不要阻挠衙门办案!” 陈主簿此言一出,在场的小厮丫环有知道张小梅其人的,纷纷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王夫人与曾嬷嬷神色俱是一僵,但二人又极快的敛住了异样。 曾嬷嬷微垂着眼帘遮住眸中的神色,王夫人却是直直的望向陈主簿的双眼: “那张小梅五年前就已然留书离开了员外府,陈主簿莫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般模样,好似真的对一切毫不知情。 :。: 第104章 空口白牙 阮叶蓁探听到的消息,谢瑾澜自是不会毫无保留的全都说与陈主簿听。就如王夫人对五年前一事知之甚详,陈主簿并不知晓这事。 见王夫人如此,他只以为她当真是被瞒在鼓里的: “王夫人,此事千真万确,那张小梅的尸首如今依旧被埋在花园荷花池不远处的凉亭附近大树下!” 众人顿时一声惊呼。连带着看向林子柔的目光瞬间变了:不成想到子柔姐平日里看着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心肠竟然这么狠毒!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王夫人握着曾嬷嬷的右手紧了紧:“即便如此,陈主簿又有何证据证明子柔是帮凶?” 陈主簿道:“此乃张小梅之妹张小柳亲口所言!” 张小柳竟然是张小梅的妹妹! 在场所有人,包括王夫人曾嬷嬷林子柔三人皆是被这一消息惊到了。 三人不由得暗暗对视了一眼。 林子柔与曾嬷嬷复又垂下了眼眸。 在小厮丫环们的呆愣中,王夫人沉声道:“陈大人,除了张小柳的一面之词,可还有其它证据证明子柔是帮凶?大人可万万不能信了她空口白牙的污蔑!” 陈主簿微微一愣,见王夫人势要袒护林子柔到底的模样,他总算是看出了些许异样。 细细瞧去,陈主簿发现王夫人并没有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此刻,陈主簿陡然想起当初林子柔不知为何会成为王夫人跟前一等丫环一事,心中突然明悟:对于五年前的那件事,王夫人应当是知情人之一! 由于证据不足,王夫人的态度又太过强硬。最终,陈主簿等人不得不放了林子柔。 但为了防止林子柔连夜携款潜逃,他派了几个捕快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而后,他带着余下之人前往张小梅埋尸处。 员外府中多数人也随着王夫人几人跟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一具白骨被捕快们从泥土里挖了出来。 不知应当如何处置张小梅的尸首才最为恰当,陈主簿只能先安排几人看守着。 而他则带着其余人返回了县衙,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憩片刻,他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谢瑾澜此处。 看着面色犹带薄怒的陈主簿,谢瑾澜却是笑了:“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林子柔做了恶事,多多少少会留下蛛丝马迹。” 陈主簿剑眉微蹙:“可是事情已然过去五年,当真还能找到什么证据吗?” 谢瑾澜微一颔首: “自然。你忘了本官曾经说过‘尸体是永远不会说谎’的吗?去把张小梅的尸首直接带回县衙吧。明日一早去请林仵作来验尸。张小梅自己会给我们提供足以捉拿林子柔的证据!” 陈主簿起身朝谢瑾澜深深一礼,随即不敢再耽搁片刻,如来时那般,似疾风般离去。 即便知晓谢瑾澜验尸的能力强于林仵作,陈主簿却不会莽撞的提出让他验尸的要求。 在其位谋其政! 验尸本就是林仵作的职责,如若验尸一事必须由谢瑾澜这个县令亲自动手才行,那仵作一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些道理,陈主簿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看着陈主簿远去的身形,阮叶蓁不由感慨了一句:“陈主簿真的是一个事事以百姓为先的好官。”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阮叶蓁一眼,道: “那是因为他自小就生活在临安县,日子虽是有些穷苦,却尚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自然是相信这世间的正义与公平。” 阮叶蓁看向面色突然变得复杂的谢瑾澜,略带关切的问了一句:“谢瑾澜,你以前可是遭遇过什么不公对待?” 谢瑾澜闻言一愣。他本以为对方会理直气壮的反驳他什么,却不料会是这般反应。 ‘只要你死了,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人知道真相!’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被刻意掩埋的一句话,他的眸色不由得一深。 不经意的瞥见阮叶蓁眼中的担忧,谢瑾澜瞬间收敛了思绪,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 “我爹是京中皇商之首,我是家中独子。从前的我是人们口中的谢小霸王,如今的我是京中有名的四大纨绔之首。有谁敢对我不公?” 阮叶蓁一愣,陡然想起她曾偶然间听自家二哥阮昊轩提起过: “在吃喝玩乐这方面,我最佩服的人就是谢大哥了。同样的东西,他总是能玩出新花样。我敢说,京中四大纨绔之首这个名号,他当之无愧!” 阮叶蓁面上带了几分恍然:“所以,你就是我二哥曾提到过的谢大哥?” 谢瑾澜眉眼微挑:“你二哥?镇国将军次子阮昊轩?不错,我与他是在万松书院认识的,距今将近十来年了,是老相识了。” 阮叶蓁突的忿忿然:“原来把我二哥带上纨绔之路一去不复返的人是你!” 谢瑾澜不以为然道:“是又如何?我只是教会了他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番道理。哪里错了?” 阮叶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双眼:“你这又是什么歪理?那叫不思进取!” 谢瑾澜轻呵了一声,道:“难道你不觉得比起你那大哥,你二哥活得更轻松自在吗?” 阮叶蓁一噎,顿时沉默了下来。 的确,她大哥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子,是将军府的未来,肩上肩负的担子比二哥重上不只一星半点。 大哥的面上虽然总是带着一副温和的笑意。但她又怎会看不出来,那只是他惯于示人的表象呢?或许,大哥活的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累。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阮叶蓁沮丧道:“谢瑾澜,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谢瑾澜薄唇轻启,只是到了喉间的话语却又突然落回了肚子里:算了,他也无需说那些无用的安慰。这位阮姑娘可没有那般脆弱。 事实也正如谢瑾澜所预料的那般,第二日天色微亮之际,阮叶蓁就释怀了: 慧远大师曾说过,因果循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大哥背负承受这么多,将来必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在林仵作来县衙验尸之前,陈主簿把昨晚早已准备好的告示交与李捕快,让其第一时间粘贴于告示处。 。 第105章 来都来了 待李捕快刚一贴好告示离开告示处,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本以为这是对今日午时在刑场斩首示众的程升的判决,可上头的内容让他们差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什么?那程升竟不是杀人凶手?他竟是替人顶罪的? 真凶是王员外府的二等丫环张小柳?她是为姐报仇?王天赐五年前杀害了丫环张小梅?丫环林子柔帮其遮掩罪行掩埋尸首...... 弄清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看着告示上关于张小柳三日后午时刑场斩首示众的判决,不少人顿时唏嘘不已。 杀人偿命!如此看来,那王天赐倒是死有余辜!倒是可惜了张小柳与程升二人...... 人群之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 “法律不外乎人情,王天赐平日里仗着他爹的身份为非作歹,那张小柳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求县令大人法外开恩,饶她一死吧!” 这话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有那胆大的,一马当先的冲到衙门口的鸣冤鼓前,拿起鼓槌重重的击打起来。 却是无人发现,先前说话那人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以往有人击鼓鸣冤,谢瑾澜都是交由陈主簿处理。但此时却是不能。 一切准备就绪,看着底下乌泱泱跪着的一群人,谢瑾澜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 堂下几十余人瞬间停下了交头接耳。 谢瑾澜的视线落在了最前方跪着的一穿着粗衣麻布的壮汉身上:“击鼓之人报上名来!” 此刻,那壮汉心底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懊悔,低垂着脑袋,微抖着声音道:“草......草民余一,见过县令大人!” 尽管已然对众人的目的有所听闻,谢瑾澜还是例行公事一问:“你是有何冤屈?” 余一的脑袋顿时垂的更低了:“草民和大家伙儿都没有什么冤屈,大家都是为了那张小柳来的。” 谢瑾澜不咸不淡道:“哦?你等可是对本官的判决有异议?” 余一哪里敢说县令大人的不是?只能哆哆嗦嗦,支支吾吾道:“草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就是......是不是可以......不用处死......” 谢瑾澜的视线从其余百姓身上一扫而过,不置可否:“你们也是这般想的?” 众人闹不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面面相觑着不敢回答。 余一见此,顿时就急了,转过脑袋低声喊道:“都别装哑巴!来都来了你们还想咋滴!” 众人一想:也对啊!无事上公堂,听说会被治罪的! 顿时,堂下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 “大人,草民觉得王天赐为非作歹,又杀害张小梅在先,张小柳也是替天行道,罪不致死!” “就是啊大人,不是说法律不外乎人情吗?” “我们这么多人为张小柳求情,大人您就网开一面吧!” “是啊大人,您就网开一面吧!” ...... 眼见着众人的情绪逐渐高涨起来,谢瑾澜又是重重的一拍惊堂木:“肃静!” 众人心中顿时一紧,立马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谢瑾澜。 站在谢瑾澜身侧的阮叶蓁虽是没有言语,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期待之色。 谢瑾澜看向左下首的陈主簿:“陈主簿,此等情况可有先例?” 陈主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谢瑾澜的意思,放下手中的毛笔拱手道:“启禀大人,此案在梧州并无先例!” 在堂下众人面露失望之时,他又接着道: “但下官曾在关于其他州县的宗卷中,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个屠夫当街砍死了一个纨绔子弟,围观的百姓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拍手叫好。 只因那人仗着自己的家世以及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时常占一些颇有姿色的女子的便宜。甚至有时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偷摸进女子的闺房,强迫那女子成就一番好事。 那些女子都只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再加上没有关键的证据证明是那纨绔所为。虽说众多百姓皆是人证,可依旧未能定了那人的罪。 屠夫是因为即将出嫁的闺女被那纨绔染指,郁郁寡欢几日后就投河自尽了,这才豁出了性命杀了那人。 后来这屠夫被抓进了县牢,不日将被处斩。当地的百姓联名上书,请求县令饶其一命。那县令为官清廉,为人却是有些迂腐。直至行邢当日,仍旧没有改了判决。 于是百姓们联和起来,在囚车的必经之路直接拦住了去路。无论衙差们如何威胁恐吓,都不肯退让一步。 这事情闹得这般大,直接惊动了当地的知府。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知府就直接改判屠夫无期徒刑。” 谢瑾澜闻言,微一沉吟,随即道:“既有先例,本官顺应民意亦是不算滥用职权。本官宣布,改判张小柳无期徒刑!” 堂下百姓顿时叩首:“大人英明!” 谢瑾澜神色未变,侧脸看向陈主簿:“此时就交由你去处理!” 陈主簿拱手道:“下官领命!”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随即一拍惊堂木:“退堂!” 直至谢瑾澜离开公堂,百姓们面带喜色,三三两两的结伴着走出了县衙大门。 对于自己能够劝服县令大人改了判决一事,他们心中不免有些骄傲。一些人甚至觉得今儿个这事,他可以回去跟人吹嘘一辈子了! 看着谢瑾澜十分随意的摘下头顶的乌纱丢给后头跟着的墨砚,一副闲庭漫步的模样,阮叶蓁眉心微蹙,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突的,她的脑中灵光一闪,不太确定道:“谢瑾澜,那些为张小柳求情的百姓,是不是你故意让人去煽动的?” 谢瑾澜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阮叶蓁面上一喜,随即又是不解: “可是自昨日起我就一直跟着你,没见你对谁下过这样的命令啊?难道早在知晓张小柳是真凶的那一日,你就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阮叶蓁一副求肯定的模样,谢瑾澜不可置否一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一看谢瑾澜的表情,阮叶蓁就知晓自己猜的不对。可是,饶是她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谢瑾澜究竟是何时安排好此事的。 :。: 第106章 白玉耳坠 直至随着谢瑾澜来到主卧,阮叶蓁依旧是没有想通。但她却没有再继续为难自己的脑子: 事情总归是得到了较为圆满的解决,她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知晓的那般详细呢? 待陈主簿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前来内院找寻谢瑾澜之时,已然是接近午时了。中途,他与提着食盒的墨砚不期而遇。 墨砚朝陈主簿拱了拱手,而后笑道:“见过陈主簿。我家大人早已猜到你会过来找他,因此早就交代好了墨砚直接带你过去即可。” 陈主簿微一颔首:“有劳了。” 入了主卧,他朝坐在圆桌边上的谢瑾澜躬身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谢瑾澜随意的摆了摆手:“坐下说话吧。” 而后看向墨砚:“摆膳吧。” 陈主簿看了眼正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各色菜肴的墨砚,不语。 谢瑾澜却是笑了:“陈主簿有何要事尽管直说,你应当知晓,本官这里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陈主簿应声称是,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递给谢瑾澜:“大人请看,此乃林仵作为张小梅验尸的结果。” 一旁的阮叶蓁闻言,也赶紧凑近了脑袋。 谢瑾澜只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随即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宣纸。 只见上头写道: ‘死者左侧太阳穴附近的颧骨有十分严重的破损迹象,乃是生前受到剧烈撞击所致。 其四肢及肋骨完好,生前并未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害。骨头并未发黑,亦并无附着物,生前并未中毒。由此可以推测,致死原因乃是其颧骨处的撞击......’ 把宣纸轻轻置于桌上,谢瑾澜看向陈主簿:“除了死因,那具白骨身上可还有发现其他?比如可以明确指向凶手是何人之处?” 陈主簿轻应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布置于桌上,而后轻轻往谢瑾澜那处一推: “就算大人不问,下官本也是打算拿出此物的,大人请看!” 谢瑾澜轻轻的打开了白布,只见一只小小的白玉耳坠静静的躺在上面。 陈主簿接着道:“这耳坠是在尸骨的胸腔附近发现的。因其色泽与白骨相近,我等才未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 阮叶蓁蹲下身子凑近了去瞧那耳坠,很快她就发现了特别之处,颇为兴奋的起身指着耳坠道:“谢瑾澜,耳坠上头好似有字!” 谢瑾澜闻言,眸光一凝,拿起白布仔细一瞧,果真发现了耳坠上雕刻着一个不起眼的‘柔’字。 放下白布后,谢瑾澜看向陈主簿:“这耳坠上头的刻字,陈主簿是否已经发现?”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谢瑾澜又道:“这耳坠对林子柔应当是有特殊意义的,你且去查查。” 陈主簿道:“下官已让李捕快他们暗中去查探消息了。”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 午膳过后,谢瑾澜独自一人去了县牢。自然,阮叶蓁是紧跟其身旁的。 从狱卒手中拿过那一串钥匙之后,谢瑾澜径自入了程升的牢房。 看着闭着双眼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程升,阮叶蓁一惊,待快速飘到他身侧察觉到他那浅浅的呼吸后,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视线不经意的扫到放置在牢门口那并未动过的窝窝头,再看了看床上的程升,阮叶蓁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微蹙着眉头看向站在牢门附近的谢瑾澜: “谢瑾澜,程升好似是在绝食。我猜测他可能是想绝食陪着张小柳一起去死。” 谢瑾澜闻言,却是嗤笑了一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牢房中尤为明显。但程升却是无丝毫的反应。 谢瑾澜淡淡道:“张小柳被判无期徒刑。” 话音未落,床上的程升‘唰’的一下坐起了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谢瑾澜:“大人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谢瑾澜双手环胸,闲闲的靠在牢门之上,也不在意他的无礼:“随你相信与否。” 程升定定的看了谢瑾澜片刻,随即跪地郑重的磕了个响头:“多谢大人法外开恩!” 谢瑾澜却是淡淡道:“是临安的百姓们求的情,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程升又磕了个头:“多谢大人!多谢临安的百姓们!大恩大德程升没齿难忘!” 谢瑾澜神情未变:“本官此次来找你,是为死去的张小梅一事。” 程升虎躯一震,挺直脊背目光坚定的看着谢瑾澜:“大人只管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有所隐瞒!” 这话不说谢瑾澜,一旁的阮叶蓁也是深信不疑的。 谁让这惨死之人是张小柳一母同胞的姐姐呢!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随即道:“你在王员外府多年,当年张小梅遇害一事,可是知道些什么?” 虽是疑问,但谢瑾澜却是笃定程升一定知道什么! 当初王天赐错手杀死了张小梅,就算后来有林子柔的帮助,但当时他与张小梅之间的动静并不算小。王员外府一直有护卫巡逻,为何当晚之事并未惊动他们? 或许是恰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或许,是故作不知。 两种可能,谢瑾澜更加倾向于后者。 程升闻言一愣,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最终,这些情绪全都化为一抹坚定:“大人,草民当年曾亲眼见到王天赐想要对张小梅行不轨之事!” 阮叶蓁顿时瞪圆了双眼,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隐情! 话一出口,程升顿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面上带了几分懊悔之色: “因着心中对王员外心存感激,再加上草民本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当时见到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着其他巡逻的护卫一同离开了。 第二日得知张小梅留书离开之后,草民也只以为她是不愿再留在这是非之地。要是早知道会发生后头的那些事情,早知道张小梅会因此丢了性命,草民说什么也会上去阻止王天赐的恶行!” 谢瑾澜道:“那几个与你一同看见的护卫,如今可还在王员外府当差?” 程升轻轻摇了摇头:“自那次王天赐高烧痊愈之后,他就更加的嚣张跋扈了。那几个护卫受不了一直被王天赐使唤着欺压百姓,先后都离开了。” 第107章 心甘情愿 谢瑾澜的眉毛轻轻动了动:“那你可知他们如今在何处落脚?” 程升再次摇了摇头:“草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与他们并不熟悉。” 阮叶蓁闻言一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人证的线索就这般断了? 谢瑾澜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他们姓甚名谁,你可还记得?” 程升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那日与草民一同巡逻的有三人,其中二人的名字,草民有些印象。” 皱眉想了片刻后,他道:“一人与草民同姓,名叫程杰。另一人草民有些记不清究竟是叫肖平还是肖安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谢瑾澜不再久留,当即转身打算离开。 只是将将迈出牢门之际,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侧脸看向还跪着的程升:“值得吗?” 程升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谢瑾澜所言为何,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意: “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这一切都是草民心甘情愿的。哪怕当真是替她顶了罪丢了性命,草民依然不后悔!” 谢瑾澜道:“本官观那张小柳似乎并不领情。” 程升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是草民对她心存爱慕之心,并不是她对草民心存爱慕之心。草民只要知道她好好的活着,这就足够了。” 谢瑾澜不再言语,锁上牢门后就直接离开了。 阮叶蓁虽也随着谢瑾澜一同离开,可她的心思,依旧停在程升最后的那两句话上。 很小的时候,她曾听过关于母亲与父亲的闲言碎语。 父亲阮安虽是镇国将军,但他却是泥腿子出身的大老粗。一些高门大户不管面上表现的多友善,心底总是看不上他的出身。 母亲身为大邺朝的长公主,当年自愿下嫁与他,可谓是惊呆了不少人。一些自诩聪明之人猜测或许是皇帝舅舅的意思。 父亲虽是粗人,可他行军打仗的能力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如何能在七八年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爬到镇国将军这个位置? 众所周知父亲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了让他对大邺朝更加忠心,下嫁皇室之女是最好的办法。 自以为窥探到圣意的那些人,心中不免对母亲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可他们却是不知,这门婚事是母亲自己求来的。皇帝舅舅虽是欣赏父亲的为人,但要是把一母同胞、自小锦衣玉食的姐姐嫁与他,却是万万不同意的。 可最终,皇帝舅舅还是拗不过母亲,只能无奈妥协了。 阮叶蓁第一次无意间听到那些诋毁之词时,闷闷不乐了许久:爹爹与娘亲那般恩爱,他们为什么要说那样的坏话? 后来,还是母亲开导了她。 母亲言道: “何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呢?他们整日生活在那些勾心斗角之中,以为人人都与他们一般,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殊不知他们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怜可悲的。因为终其一生,他们或许都得不到那种纯粹的爱情。” 当时的阮叶蓁以为如父母那般恩爱,就是世间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情了。却原来在这世间,真正的爱情并不是都能够得到圆满的。 也有如程升这般,不去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对方又是给予了多少回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对方能够安好! 不知张小柳是否知晓程升的这般情深义重? 想起那日张小柳在假山中的话语,想起她为了程升投案自首的行为,想起她当日在牢房中对程升的冷嘲热讽。 或许,她对程升也并非是无一丝情意的。只是自觉不愿拖累了对方…… 阮叶蓁不自觉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谢瑾澜轻瞥了她一眼,道:“可是觉得命运弄人?可是为程升与张小柳二人惋惜?” 阮叶蓁颇为感慨:“是啊,如若不是王天赐害死了张小梅,张小柳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可如若不是因为张小梅的死,他们二人也不会相识。” 谢瑾澜不语。 阮叶蓁亦是不再开口。 直至随着谢瑾澜出了县衙,阮叶蓁才好奇一问:“谢瑾澜,你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谢瑾澜淡淡道:“届时你就知晓了。” 阮叶蓁微一颔首,眼中带着明明白白的好奇。 谢瑾澜轻瞥了她一眼,心道:身在皇家还能长成这般容易让人看透的性子,想必她自小就过的十分幸福吧…… 直至来到一间首饰铺子,知晓这是王员外名下的产业,知晓这里的管事是林子柔之父林管事之后,阮叶蓁隐约猜到了谢瑾澜此行的目的。 谢瑾澜对着招待自己的伙计道:“我欲打造一套独一无二的头面送与喜欢的女子,价钱方面不是问题,去找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商量。” 伙计一听,笑的更开了,态度也更加的殷勤了:“这位客官请随小的来。” 伙计说着,就把谢瑾澜迎进了二楼一间雅间内。 待谢瑾澜落座后,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谢瑾澜面前:“客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们的管事。” 伙计走后,阮叶蓁这才开了口:“谢瑾澜,你是想从林管事这里找出关于林子柔埋尸的证据吗?” 谢瑾澜垂眸摩挲着杯沿,轻应了一声。 阮叶蓁眉心微蹙: “暂且不论林管事对当年之事知道多少,就算他被你套出了有用的话,如若出了这个房门后他抵死不认自己说过那些话,又有何用?”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山人自有妙计。” 在阮叶蓁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待谢瑾澜轻应了一声:“请进。”后,房门被人缓缓推了开来。 阮叶蓁抬眼望去,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身形微胖,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的五十多岁的老人。 甫一见面,阮叶蓁只觉此人和善的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但下一刻,她心中陡然一凛! 无论是他当年能入得了王夫人的眼,把年轻的曾嬷嬷嫁与他为妻。还是他能管理好偌大一间商铺...... 这些都不是一个无害没有心计的人能够做到的! :。: 第108章 小心谨慎 直至谢瑾澜与林管事商议好了头面的要求,付好了定金离开商铺之后,全程安静的阮叶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谢瑾澜,你就这样离开了?”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读懂了这个眼神,阮叶蓁轻轻咬了咬下唇,眉心微蹙,不解道: “可你不是为了打探林子柔之事吗?为何全程只是与林管事说那头面之事,丝毫没有提及有关林子柔的只言片语?”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谢瑾澜微带笑意的声音虽然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淹没,但还是让凝神倾听的阮叶蓁听了个真切。 “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吧。” 阮叶蓁顿时就对谢瑾澜怒目而视,心想:这是在取笑她的脑子不灵光,隐晦的说她笨吗?绝对是的! 只是这怒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就郁闷的耷拉着双肩:二人先前的交锋她竟是看不出半点异常之处,确实是她不够聪明。 阮叶蓁此人天性乐观,随着谢瑾澜在品香居用了晚膳,回到县衙后,她就想开了: 不够聪明又如何?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她无法解决的事情自有聪明人去解决...... 刚从后门入了内院不久,谢瑾澜就与陈主簿迎面相遇。 陈主簿朝谢瑾澜拱手一礼,面上难掩喜色:“下官见过大人!” 谢瑾澜笑道:“陈主簿这般模样,可是那白玉耳坠有了消息?” 陈主簿道:“大人英明!那——” 他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谢瑾澜摆手打断了:“陈主簿,正巧本官也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去院中坐下细说吧。” 陈主簿咽下口中的话语,颔首称是。 直至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谢瑾澜率先开了口:“陈主簿先说说那白玉耳坠吧。” 陈主簿朝谢瑾澜一拱手,道:“林子柔的那副白玉耳坠知之者甚多,李捕快他们才刚一打听,就清楚的知道了那白玉耳坠的由来。” 原来,那白玉耳坠是林子柔当年及笄之日,林管事专门为其打造的生辰之礼。 林管事一家是王员外府中的家仆,自是不可能大肆操办女儿的及笄礼。 只是在家中摆上两桌,一桌邀请了林管事的好友,一桌则是平日里与林子柔关系不错的王员外府中的丫环们。 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林子柔自然是还没有后来的这般沉得住气。戴着那对白玉耳坠在席间好一番炫耀…… 话落,陈主簿道:“有了如此关键的证据,无论王夫人如何想为那林子柔遮掩,想必都是无法了。” 谢瑾澜却道:“那倒是未必。如若林子柔声称那耳坠不知是何时掉了,又或者说是被贼人偷了呢?” 陈主簿顿时一噎,仔细一想也觉得极有可能,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如此,那这证据不就无用了?”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也不尽然。” 陈主簿不解,郑重朝谢瑾澜一拱手:“还请大人明言!” 谢瑾澜道:“本官今日去了王员外名下的一家首饰铺子,定下了一套价格不菲的头面。” 陈主簿先是不解,而后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可是林子柔之父林管事管理的那间铺子?”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陈主簿一眼:“不错!” 陈主簿身子微微前倾:“大人可是打探到了让那林子柔无法狡辩的证据?” 谢瑾澜微一颔首: “正是如此!本官观那林管事在行走之时,左腿微微有些异样,应当是五年前那次受的伤留下的后遗症。 再者,本官言道是为喜欢的女子打造头面讨其欢心之时,他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在本官问起如此是否能抱得美人归时,林管事面上虽是连连点头夸赞本官,可本官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之色。” 陈主簿闻言,垂眸一番沉思后,看向谢瑾澜: “当年林管事伤了腿之后,养伤期间不知发生了何时,这才导致他的左腿有些不正常。 他会不屑会鄙夷,说明他不相信男女之间当真会有纯粹的喜欢,对女子带有偏见。或许他与曾嬷嬷之间并无多少感情,只是利益之间的牵绊。”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手,笑道:“陈主簿果真一点就透。”随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一旁恍然大悟的阮叶蓁。 顿时,阮叶蓁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好了:这是何意!这是在嘲笑她愚笨吗! 陈主簿还是有些闹不明白:“只是,这如何能定林子柔的罪?下官愚笨,还请大人明示。” 谢瑾澜笑道:“本官观林管事其人,是个小心谨慎的。就算是妻子女儿,他应当也是防了一手。如此,本官猜想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当年林子柔连夜让人送去的信件,他必定还留着。” 陈主簿闻言一喜:“如此说来,只要找到那封信件,就能够确定林子柔与曾嬷嬷二人回家是早有预谋的。” 话落,陈主簿‘唰’的一下站起了身:“下官这就命人暗中跟着林管事,以求早日找出那封信件收藏之处。” 谢瑾澜抬手示意陈主簿坐下:“陈主簿稍安勿躁,无需如此麻烦,本官早已有了主意。” 陈主簿复又坐了下来,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大人有何妙计?” 谢瑾澜道:“你且派一个眼生机灵的人,冒充杨员外府内的小厮去寻那林管事。并让他秘密交给林管事一封言明杨员外想要与其合作的信件。”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信件,本官稍后再交与你。” 陈主簿顿时面露喜色:“大人英明!下官自愧不如!” 林管事在王员外府待了这么多年,自是没有这么容易就被利诱了。但他却不会轻易毁掉这封信件。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这封信件的内容自是不会让旁人知晓。 正是因为如此,陈主簿派去盯梢之人才能得知他存放这些秘密信件之处...... 直至当年林子柔的那封信件落入谢瑾澜之手,林管事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一目十行的看过了内容之后,谢瑾澜直接递给了陈主簿:“证据确凿,陈主簿可以动身捉拿林子柔归案了。” :。: 第109章 天理昭昭 陈主簿接过粗粗的看了几眼,信件上虽是没有提及林子柔当初作案一事,但信中言明让林管事故意摔伤腿,以此来洗清她的嫌疑的言词,就足够林子柔百口莫辩了。 程升口中那二人的行踪并不难找。因着怕得罪了王员外,他们本是不愿作为人证去指证王天赐当年的恶行。 但在知晓自己不说实话就会有牢狱之灾之后,二人可管不了那些了,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之下,五年前张小梅被害一事,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结了案。 林子柔虽是可恶,但杀害张小梅的凶手是已经死去的王天赐,因此她只是被判了九年的有期徒刑。 随着五年前张小梅死亡真相的揭开,临安的百姓们饶是当时就已经从告示中知晓了个大概,但在知晓过程后以及动机之后,依旧对王天赐与林子柔二人的行径感到十分的愤怒。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回为张小柳求情一事,百姓们纷纷联名上书,请求县令大人把林子柔的罪判的重一些。 国有国法,九年有期徒刑已经是能够判的最久的了。最终,还是翻了许多宗卷的陈主簿提出,在这期间,可令其每日无偿帮助百姓们劳作四个时辰。 谢瑾澜自是应允了。 恨屋及乌,百姓对王员外一家也开始不待见了起来。就连府中出来采买的丫环小厮们,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卖给他们的东西也比常人贵上许多。 杨员外借此机会落井下石,暗中败坏王员外的名声,更是让人散播王员外名下商铺有问题的谣言。 树倒猢狲散,那些往日里与王员外交好的乡绅官员们也纷纷疏远了他。 在林子柔被抓的消息传到耳里之后,林管事深觉不妙,当晚就收拾好了细软,连夜带着儿子离开了临安县,完全没有想过还留在王员外府的曾嬷嬷会如何。 得知林管事早已带着儿子不知所踪后,饶是慈眉善目的曾嬷嬷也气得顾不上场合破口大骂了一番。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去投奔女儿的丈夫,那管着王员外名下一家小商铺的陈管事了。 只是迎接曾嬷嬷的,是陈管事的一封休书! 曾嬷嬷气红了双眼,但人单力薄,无奈之下她只能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出来。 因着林子柔一事,曾嬷嬷在府中的声望大不如以前,甚至是被人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 风光了这么多年,曾嬷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可就算是受不了,她也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因为王员外府中还有她挂心的王夫人,县牢里还有她挂念的女儿。她不能就此离开了临安县一走了之! 王夫人本就因为王天赐之死卧病在床,后来林子柔被抓,她的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如今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更是刺激的她一病不起。没过几日,在曾嬷嬷值夜犯困打盹之时,她竟是被喉咙里的一口痰给卡断了气。 曾嬷嬷为此自责不已,要不是为了牢里的女儿,她怕是直接随王夫人去了! 只是这员外府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为求替自己赎罪,也为了替女儿赎罪,曾嬷嬷直接去了清水寺落发为尼。自此以青灯古佛为伴。 丧子之痛还未曾缓过来,名下商铺又纷纷出了状况,事情还未解决,相互扶持多年的发妻也离他而去。 短短的时日,王员外整个人都老了几十岁,伛偻着腰,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他也没有精力再去管那些商铺了,索性就把那些商铺分成七份送给了那些已经出嫁的女儿。 王员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送,竟是直接送掉了他自己的性命! 七个女儿皆是认为自己分到的铺子比不上其她几人的,当场拉扯着王员外让其重新划分。 一个意外,不知谁人撞倒了花瓶,那花瓶竟是直接砸在了王员外的脑袋上! 经过周大夫的一番救治,王员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 离去之际,周大夫让其家眷准备后事,王员外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果不其然,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的王员外苟延残喘了三日后,就撒手人寰了。 王员外死后,后院大多数未曾生育的年轻家眷们纷纷收拾了细软逃离了员外府。 人都死了,生意都被杨员外抢去了,铺子都要关门了,她们还留下来做什么?喝西北风吗? 王员外下葬的那一日,王家的七个闺女又因为分家产一事吵了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 来吊唁的宾客们纷纷在心底一番唏嘘:不曾想到王员外风光了那么多年,死后竟是不能落个清静! 安葬了王员外后,王家七闺女迫不及待的瓜分了那些商铺以及府中值钱的东西。 不是王夫人亲生的那几位接走了自己的生母,只给那些留在府中的女眷们留下这个宅子,以及二百两的银票。 不是没人闹过。比如王天赐的生母薛氏。 只是闹也无用,无论是王员外房中的姨娘,还是王天赐的姨娘,她们根本无权干涉七人处置王家的产业。 为了减少开销,姨娘们商议之下,无论是当初签了死契还是活契的奴仆,皆是结算了工钱还他们自由之身。只留下了几个忠心又勤快之人。 如此一来,银钱又去了大半。 在入员外府之前,姨娘们都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如今为了生计,她们只能各展所长,以此来贴补家用了。 王家七闺女在婆家之所以能过的舒心,大部分都是因为她们有王员外那么一个爹。 可如今今非昔比了! 就算她们的丈夫对她们是真心爱重,可她们的婆婆却是不再如往日那般和善了! 还未为夫家添丁的,婆婆明目张胆的往儿子的房里塞人。 没了倚仗,王家的女儿们就算气得心肝脾肺疼,也无法去阻止什么。只能与丈夫抱怨争吵。 如此一来,她们与丈夫之间逐渐生了嫌隙,不再如以前那般相敬如宾。 要是死去的王天赐知晓他当年行的恶事会在将来害死了他自己以及他的父母,会害得王员外府分崩离析,怕是打死他都不会去招惹张小梅了! 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人间自有公道在! :。: 第110章 故布疑阵 阮叶蓁甫一睁眼,入眼所及之处漆黑一片,四周树枝晃动沙沙作响,吓得她赶紧重新闭上了双眼。 但闭眼之后,所有的感官被无限的放大,反而让她更加的恐惧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再次睁开了双眼。 待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阮叶蓁抱着双臂心惊胆战的观察着四周,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地上好似躺着一个人影之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靠近。 “啊” 在看清那人影的现状之后,阮叶蓁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不可遏止的尖叫出声。 饶是早已做好那是个死人的准备,但那人的死状还是吓到了她! 只见其仰躺在地,脸上不知是被血液还是什么东西糊了一脸! 虽然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并未看真切,但阮叶蓁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其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画面了! 不行!她不能这般胆怯!好歹她也经历过了两起杀人案!她不能这般无用!不能每次都靠谢瑾澜! 这般想着,阮叶蓁壮着胆子,动作十分迟缓的朝死者靠近。 略过死者的脸庞,阮叶蓁开始凑近仔细查看起了死者身上其他地方。 月黑风高,她并不能够看的十分清楚,只能够看出死者身上十分明显的异样之处。 死者的左手似乎是在生前受了颇为严重的外伤,从整个手掌包扎至胳膊肘。右手带着一个手套,应当是深色的,看不清是何种材质。 观其好似穿了一袭男子深色锦衣,此人的身份应当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顿时,阮叶蓁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上一案死者王天赐的面容。 莫非此人也是因为做了什么恶事而遭人报复? 不行!不可如此想! 阮叶蓁赶紧晃了晃脑袋:如何能够因为王天赐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认为所有富贵之人之死皆是因为作恶呢? 鼻间好似嗅到了什么,阮叶鼓起勇气凑近死者深深的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外,她还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味。 难道死者三更半夜的来此处喝酒了? 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后,见如此黑夜实在无法再看出什么,阮叶蓁当即远离了死者些许。背过身子不再去看,脑子里回想着一些开心的事情,她的情绪才好转了许多。 直至天色微亮,阮叶蓁这才看清了死者如今是何种状态。 只见其束发的发带松松的系在头上,头发早已散乱开来。身穿一袭玄色锦衣,衣裳颇为凌乱,身上多处沾染着泥土草屑。 裹着一层厚厚纱布的左手有大片的血渍渗出,应当是过猛的动作扯到了伤口。右手带着的那只黑色皮质手套有些许的磨损。 扫了一眼四周,阮叶蓁发现此刻她正处于一处山脚之下。 如此看来,死者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可能性较大。 壮着胆往死者的脸上瞄去,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 第一眼,阮叶蓁看到一片红色之后‘唰’的一下就收回了视线。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这才敢去看第二眼。 尽管被吓得心肝乱颤,瞳孔紧缩,她还是紧握双拳,硬着头皮认真的打量了片刻。 死者面上的血液早已干涸,他的面部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根本就看不出他原先是何模样!看着十分的渗人!也不知是被何物所伤! 收回视线后,阮叶蓁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只是,一个新的疑惑顿时盘旋在她的脑海:凶手与死者之间究竟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竟是要如此彻底的毁了他的整张脸! 抬眼往上看了看,阮叶蓁发现有明显的血迹从死者头部往山上延伸。 随着血迹往上走去,还未走几步,阮叶蓁就发现了一块带着血迹的大石头。 凑近瞧去,但见这块石头长得很是特别。其表面凹凸不平,上头有好几处颇为密集的尖锐之处。而那些尖角处的血迹明显比周遭的要深一些。 阮叶蓁秀眉微蹙:难道这块石头就是毁了死者面容的利器? 往四周扫了几眼,她又发现了上方不远处一块带血的石头。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当即飘向了新发现的那块石头处。 这块石头比之先前那块大了许多,却没有那般的凹凸不平,血迹仅只有一处棱角较深。 难道死者两次皆是恰好撞到了石头的尖锐之处?事情当真有这般的凑巧? 无论如何看,死者都像是醉酒从山上意外滚落山脚,不慎撞击大石致死的。 但阮叶蓁自一开始就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但凡她所在之处,死者的死亡皆是人为的!这一定是凶手在故布疑阵! 只是…… 阮叶蓁微咬下唇:也不知此次命案是发生在何处?如若不是在谢瑾澜的管辖范围之内,她这般状态,就算知晓了真凶是谁,又该如何告知他人,替死者伸冤…… “死人啦!死人啦!” 一道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打断了阮叶蓁的沉思。 阮叶蓁当即收敛了思绪,快速的飘向了声源处。但见一身穿灰色麻衣,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的男子背对着她跌跌撞撞的朝来路跑去。 低头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死者,又看了眼逐渐远去的男子,阮叶蓁顷刻间就做出了留在此处的决定。 那男子是此案的第一目击者,看他那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应当是会告知他们此处死了人。 果不其然! 约莫一刻钟后,一阵凌乱而又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阮叶蓁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身形不一的年轻男子快速朝此处靠近。 “看……那里死了个人……” 人群中,一身穿灰衣、背上背了一个竹篓的男子哆哆嗦嗦的指着尸体。 就算不抬眼望去,光是从他声音的味道中,阮叶蓁就知晓他是先前的那个目击者。 为首一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孔武有力的男子轻瞥了一眼说话哆嗦灰衣男子,十分鄙夷的丢下三个字:“真没用!” 随即一步当先行至尸体处。 灰衣男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有人带头,后头的人们推推搡搡间也跟了过去。 突然,人群中一男子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这人不是前几天来我们镇上的那个怪人吗?” 第111章 白姓男子 众人闻言,心中的好奇之心顿时大过了害怕,纷纷朝死者望去。 “还真的是他!我认得他身上的衣裳,不就是他昨日穿的吗?” “左手裹着纱布,右手带着手套,真的是那个姓白的怪人!” “我的老天爷啊!这人怎么死在了雁中山的山脚下了!” …… 众人七嘴八舌间,阮叶蓁也听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原来死者竟是异乡之客么? 其中一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对那灰衣男子一番挤眉弄眼:“黄记一,你跟这个怪人还真是有缘,我记着这人刚来我们象岗镇的时候,也是你给他指路的吧?” 黄记一连连摆手:“这哪是什么缘分啊?分明是我运气太差!” 他皱着一张包子脸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发笑,气氛陡然轻松了许多。 说话间,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朝此处靠近,众人顿时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不约而同的往边上退了退。 不多时,一群身着统一官府的带刀捕快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为首一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捕快视线往众人身上一扫,沉声道:“何人发现的尸体?” 众人把黄记一往前推了推。 八字胡捕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是你发现的尸体?” 黄记一微躬着身子有些惶恐:“是……是草民发现的。” 八字胡捕快眉心微拧:“你是何人?一大清早的来雁中山做什么?” 黄记一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呐呐道:“草民是百草堂的药童黄记一,今日清晨是按照师父刘大夫的吩咐,来雁中山采些草药。” 八字胡捕快瞥了眼他背上的竹篓,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捕快们,指挥道: “你们几个把尸体带回衙门,你们几个跟我四处看看。” 捕快们抱拳称是。 八字胡捕快复又看向一旁的百姓们:“闲杂人等现在速速离开此地!”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后相拥着离开了。 看了眼正在着手搬运尸体的那几个捕快,八字胡捕快对着身后剩余的几个捕快抬手一招:“跟我来!” 阮叶蓁扫了眼两边的捕快,顿时就决定跟上八字胡捕快那一队。 发现了那两块带着血迹的大石后,八字胡捕快微一沉吟,随后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其他的人跟我来!” 阮叶蓁依旧是跟着八字胡捕快,同时也不忘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她发现,血迹就是从上方的那块大石开始蜿蜒而下的,再往上走,就没有发现什么血迹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紧蹙着眉头边往上走边在周围搜寻的八字胡捕快,而后视线在其他捕快们身上一扫,阮叶蓁心道:他们是否发现了这一点? “头儿,有发现!” 一捕快在一处草丛停下,视线紧盯着地上的某一处。 顿时,周围听到动静的捕快们全都围了上来。 待八字胡捕快走近,那捕快指着地上一处道:“头儿你看那!那是不是一个黑色的面具?” 八字胡捕快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个面具,刚要起身之际,发现了草丛里另一处异样。 顿时,他移了移位置,伸手扒拉着草丛。 其他捕快们面面相觑:难道那里有什么问题? 下一刻,他们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只见八字胡捕快从草丛里扒拉出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 收好面具与玉佩后,捕快们继续搜寻着。 直至两队捕快在山顶处会合,他们发现只有八字胡捕快那一队收集了一些好似从死者身上掉落的东西,而另一队却是一无所获。 在山顶分头查看了一番,却并无任何发现。随即,八字胡捕快带着众人下了山,回到了县衙。 阮叶蓁自然是紧跟而去。 在县衙大门处,阮叶蓁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匾额。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在看到上书‘双桂县县衙’几个大字之后,她心中还是不免大感失望: 看来,这回她必须要独自一人找出真凶了。只是找出真凶后,她该如何令真凶受到律法的制裁…… 阮叶蓁顿时觉得头大了。 随着捕快们入了县衙的大门,眼看着八字胡捕快快速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径自往内院走去。她顿时收敛了思绪,紧跟其后。 在走廊上,一手提鸟笼,身穿深蓝色锦衣的年轻白胖男子迎面而来。其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白胖的年轻小厮。 八字胡捕快行至锦衣男子跟前站定,随即拱手一礼:“卑职江华明见过陆大人!” 阮叶蓁心道:原来此人就是双桂县的县令! 顿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谢瑾澜的模样。心中下意识的把两人对比了一番。 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谢瑾澜经常会说得她哑口无言,又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还是他那张脸看着赏心悦目一些。 这位陆县令要是知道有人暗指他长得不好看,也不知会是何种心情! 陆县令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把手中关着一只鹦鹉的鸟笼递给了身后的小厮后,视线复又落在了江华明的身上:“可是有关于雁中山山脚下发现的尸体?” 江华明道:“是!大人!” 陆县令侧首吩咐了身后的小厮一句:“把小玉送回本官主卧。” 小厮应声称是,随即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陆县令一步当先越过了江华明,只是丢下一句:“来书房回话。” 别看陆县令身形颇为肥胖,但他的动作却并不因此而迟缓。 江华明当即紧随其后。 阮叶蓁随着二人来到了书房。 粗粗的环顾了一圈,她不由得想到了谢瑾澜那个比之小上三分之一,架子上的书籍却比之多上三分之一的书房。 想到此处,阮叶蓁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那上头半数以上都是闲书。据谢瑾澜所言,大多数都是他从京城带过去的,其中不少市面上都已经绝版买不到了。也不知他是花了多少时间与功夫收集到的。 陆县令行至书案后坐下,而后望向微垂着脑袋站得笔直的江华明:“江捕快,死者何人?” 江华明沉声道:“回大人,死者是三日前出现在镇上的一位白姓男子。” 。 第112章 大人吉祥 陆县令闻言,当即睁大了他那双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双眼,身子微微前倾:“可是住在风间客栈那个出手十分阔绰的怪人?” 江华明微一颔首:“正是那人!” 陆县令皱着眉头从书案后走出,在江华明身前来回踱着步。 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江捕头,那怪人在象岗镇上可有熟识之人?” 江华明轻轻摇了摇头: “下官向风间客栈的掌柜以及小二们打听过,那人一向独来独往的,从未见其与何人谈笑过,更遑论熟识之人。” 陆县令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如此,本官倒是不怕谁人会因他之死闹上门来了。对了,尸体现在何处?” 江华明道:“卑职让人送去义庄了。” 陆县令微一颔首:“可让唐仵作去验尸了?” 江华明点头:“卑职已然知会过唐仵作了,想必唐仵作此刻应当已经到达义庄了。” 陆县令满意的拍了拍江华明的肩膀:“江捕头不愧是江捕头,做事就是靠谱!关于此案,一切等唐仵作回衙门再说。” 随着二人一同离开了书房,眼看着二人在一处分岔路口分道扬镳,阮叶蓁略一踌躇,决定跟上这位陆县令。 仔细观察片刻,阮叶蓁发现这位陆县令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与不在意。 这倒是让阮叶蓁有些琢磨不透了。 书房的对话,让她以为这人在知晓死者只是个客死异乡的无名者后,打算对此案草草了事。 但从他的自言自语中,阮叶蓁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口中一直念叨着死者,这可不像是对案子不上心的态度。 “大人吉祥!大人吉祥......” 阮叶蓁随着陆县令刚入了一处院子,一道清脆的声音直直的闯入二人的耳里,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思绪。 抬眼望去,只见主卧房门外悬挂着一只鸟笼,笼中的那只鹦鹉的尖嘴此刻正张张合合的。显然声音是从它的口中发出的。 陆县令快步行至鹦鹉面前,笑着轻拍了一下鸟笼:“小玉,你是不是知道本官此刻心绪不佳,特意逗本官开怀的?” 小玉声音一顿,随即展了展翅膀,又道:“小玉聪明!小玉聪明!” 陆县令哈哈大笑:“对对对,我家小玉最是聪明了!” 小玉好似真的听懂了一般,脑袋微仰,一副得意的模样。 这般逗趣的鹦鹉,让阮叶蓁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眼中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 逗弄了小玉片刻后,陆县令索性直接提着鸟笼,吹着口哨往院外走去。 经过院门口,陆县令对守门的两个小厮吩咐了一句:“做些可口的糕点送到后花园中央的那处凉亭。” ...... 看着陆县令吃着糕点逗着鹦鹉的悠闲模样,阮叶蓁差点以为先前听到的那些喃喃自语是她的错觉了。 这让她陡然想到了身在临安县的谢瑾澜:难道这位陆县令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午膳过后,有下人来报,称唐仵作已然从义庄回来,正在前院的偏厅等候着。 陆县令让人去把江华明叫到偏厅后,就起身去往偏厅。 偏厅; 在看清唐仵作的相貌之后,阮叶蓁不由得微露诧异之色。 此人大约二十出头,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儒雅之气,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的风流。 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如此寒冷的季节手中竟是摇着一把折扇。 如若不是已然知晓此人仵作的身份,阮叶蓁怕是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风流才子。 唐仵作折扇一收,笑着向上座的陆县令行了一礼:“卑职唐安羽,见过大人!” 陆县令很是和气的摆了摆手:“唐仵作不必多礼。待江捕头来了,你再说说你的验尸结果。” “是!大人!”说话间,唐安羽‘唰’的一下又打开了折扇轻轻摇着。 或许是江华明心中记挂着此案,不消片刻,他就微喘着气息出现在了偏厅。 瞥了眼厅中悠闲自在摇着折扇的唐安羽,江华明眉心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随即朝上首的陆县令躬身一礼:“卑职见过大人!” 人都来齐了,陆县令示意唐安羽可以开始说结果了。 “死者是名年轻的女子!” 只是他才刚一开口,就丢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直接震的在场几人愣在了原地。 还是陆县令率先回过了神:“唐仵作,此言当真?” 唐安羽的桃花眼轻轻往上一挑:“此等大事,卑职又怎会拿来开玩笑?大人如若不信,尽可派人前去一辨真伪。” 视线从江华明的身上一扫而过,他又道: “不若就让江捕头前去如何?江捕头平日里为人稳重,想来他的话大人应当不会怀疑什么。” 陆县令笑着摆了摆手:“本官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着实令人震惊,本官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唐安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或许是因为女子孤身一人在外不易,这才女扮男装。” 江华明却是有了不同的看法: “若是如此,那她为何自来了象岗镇后,就一直那般高调行事?出手那样的阔绰,就不怕被贼人惦记上?” 唐安羽合起折扇轻敲着自己的掌心,笑道:“江捕头此言也不无道理。” 而后看向陆县令:“大人对此怎么看?” 陆县令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到自己身上。 看了眼一旁等着他回答的江华明,陆县令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唐仵作,还是先说说你的验尸结果吧。” 说起这事,唐安羽也收起了看戏的心思,正色道: “死者死亡时辰应当是昨晚亥时至子时之间。死者身上多处擦伤,致命伤乃是其后脑勺猛烈撞击所造成的伤口。死者身上至今还隐隐带了些许酒味,死亡之前应当喝了不少的酒。” 陆县令微微瞪大了双眼:“如此说来,死者应当是醉酒从山上摔下,不慎撞到后脑勺死亡的?” 唐安羽微一颔首:“卑职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此,死者之死,应当只是意外。” 一旁的阮叶蓁闻言,顿时面露着急之色:“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谋杀的!” 只是可惜,在场无一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 第113章 手上的伤 阮叶蓁不由得怒瞪着唐安羽:“你这仵作验尸也不仔细些吗?就这样下定结论了?比起谢瑾澜,你可差远了!” 瞥了眼神色放松的陆县令,她又沮丧的低下了脑袋:“要是此案以意外结案,我该如何是好?” 在场三人俱是沉默。 江华明虽是与唐安羽有些不对付,看不惯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但对他验尸的能力,还是十分相信的。是以并没有开口反驳些什么。 片刻后,还是江华明先开了口:“大人,死者应当如何处置?” 陆县令道:“如往常那些意外身亡的异乡客一般,就放在义庄吧。” 江华明抱拳应下:“是!大人!” 待唐安羽江明华二人离去后,陆县令不雅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自语道:“原来只是一场意外,真是虚惊一场。” 说着,就微眯着双眼,起身背着双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离开了偏厅。 阮叶蓁不知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跟着陆县令,踌躇半响,最终决定离开县衙。 来到一处颇为热闹的街道,嘈杂的声音不断钻入她的耳里,变成各种味道进入她的嘴里。 如若是在往常,阮叶蓁定会无视这些声音,以达到口中不会出现奇怪的味道的效果。 但现在可不行! 就如当初初到临安县,她为了找寻谢瑾澜那般,只能硬着头皮去听众人的谈话。 只是临安县不比双桂县繁华。 在当初,阮叶蓁只是觉得像是同时吃了十几种不同口味的东西。那滋味虽是怪异非常,但一咬牙,还是能忍过去的。 可是如今,这味道何止是十几种! 阮叶蓁秀眉紧蹙,几欲作呕,却是硬生生的给忍了下来! 如今她孤身一人,凡事都只能靠她自己,万不可再那般娇气了! 直至夕阳西斜,阮叶蓁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赶紧如风一般逃离了此处。 飘到一处僻静的小巷中,耳根子清净的同时,口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也渐渐消散了。 直至口中再无异味,阮叶蓁才静下心来思考着先前所听到的事情。 双桂县地处大邺朝东南部沿海地区,鱼米之乡,很是繁荣。 而临安县却是在西南部盆地,四周山脉笼罩,较双桂县,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处相距甚远,如若乘坐马车,约莫半月可达另一处。 距离远近对于如今的阮叶蓁来说,并不能成为一个问题。 只是,她并不识路! 就算她有这个能力能在一日之内到达临安县,可她并不知该如何去往临安县! ‘你大可以在白日来临安找我,届时我会想法子帮你。’ 谢瑾澜当日的保证还犹言在耳,阮叶蓁微瘪着小嘴,颇为懊恼的低声喃喃: “当初我一心想着让谢瑾澜做出承诺,却忘了自己根本就无法找到他。”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不过瞬息之间,阮叶蓁就回到了雁中山的山脚之下。 此处并无人烟,只有沙沙作响的树木,以及偶尔出现的小动物。 再加上此处死过人。 是以阮叶蓁觉得较之前两回的容身之处,此地更为阴深恐怖。 或许是因为有过前两回的经历,她不再如最初的那般慌乱无措。 蹲在一块巨石后,阮叶蓁紧紧的环抱住自己,双眸紧闭,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这是在她小的时候,娘亲时常哄她入睡的曲子。 也不知是曲子真的有这般神奇的功效,还是阮叶蓁的心理作用。她的心神渐渐的放松下来,缓缓睡去却不自知。 “师父真是的,怎么一点都不体谅我昨天受到的惊吓?今儿个一早还让我上山采药,说什么是为了我好......” 略带抱怨的自言自语声传入阮叶蓁的耳里。 耳朵轻轻动了动,阮叶蓁缓缓的睁开双眸,待看清说话的那人是谁之后,还颇为迷糊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是他!那个药童黄记一! 昨日,在听闻陆县令打算以意外了结此案,又意识到自己无法联系到谢瑾澜之后,阮叶蓁实在是不知道,她还能如何做。 如今看到了黄记一,她脑中的灵光一闪而过:不若就暂且跟着此人。他是除她之外,本案的第一发现者。或许跟着他,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准! 如若谢瑾澜在此,定是要笑话阮叶蓁这般毫无逻辑可言的决定了。 跟着黄记一上山下山,阮叶蓁对此人的性子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没有可以说的上话的人,他很是喜欢独自一人碎碎念。话语中半句不离他的师父。 虽是在抱怨,可阮叶蓁能够从中听出,他对师父的亲近和依赖。 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看着颇为单纯。 一路听着他的碎碎念,阮叶蓁不但不觉得聒噪,反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或许这跟他的声音是橙子味也有点关系。 跟着黄记一来到了一处名为‘百草堂’的医馆,阮叶蓁的好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那苦涩的药味! 还未入医馆,那股味道瞬间就扑鼻而来! 眼见着黄记一的身影消失在医馆内,阮叶蓁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离开此处。 反正这黄记一只是发现尸首之人,性子又这般单纯,从他身上应当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般想着,她竟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百草堂!把先前遇见黄记一时的想法,完全的抛之脑后了! 只是还未走出多远,阮叶蓁就在人群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眨了眨双眼,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认错人之后,她的双眸中顿时闪烁着浓浓的惊喜,径直飘到了那人的身侧:“谢瑾澜,能在此处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让谢瑾澜微微一愣,待看清身侧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庞后,他才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公子,您在看什么?”另一侧的墨砚好奇的往谢瑾澜的视线处望去。 谢瑾澜收回视线,淡笑道:“没什么。” 墨砚也不欲多问,看了眼谢瑾澜绑着一块帕子的左手,眼中带了几分着急:“您手上的伤要快些处理才是!” 第114章 医者仁心 抬眼望了望前方,墨砚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喜色:“百草堂就在前头,公子咱们快些吧!” 阮叶蓁闻言一愣,视线随之落在了谢瑾澜垂在身侧的左手上:“谢瑾澜,你受伤了?” 谢瑾澜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无声吐出‘无碍’二字。 阮叶蓁却是不能放心,跟着主仆二人进了百草堂。 因着心系谢瑾澜的伤,她只能按压住心中对药味的不喜。 当谢瑾澜手上的帕子解开,看清他掌心那皮肉外翻的伤口之后,阮叶蓁下意识的捂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看谢瑾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阮叶蓁不由得疑惑了:难不成这伤口只是看着严重了些? 坐在谢瑾澜对面那一留着短须、面容和善的中年大夫,在仔细的瞧了他手上的伤口之后,面色陡然一变,声音不免带了几分严厉: “这伤口怕是至少有一日了,怎的拖到了此刻才来医馆?你怎的不再拖上几日,等手上的伤口发炎溃烂了再来?” 谢瑾澜笑而不语,好似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一旁的墨砚却是急了:“刘大夫,你可千万要把我家公子的手伤治好啊!我家公子这手可不能有事啊!” 阮叶蓁闻言,顿时面露忧色,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气恼,似乎是在责备他没有照顾好他自己。 刘大夫斜睨了墨砚一眼,冷哼一声:“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索性没有伤到骨头。” 重新绑好帕子后,他侧脸朝身后喊了一声:“黄记一!” 在柜台前切着灵芝的黄记一动作一顿,对身旁之人低语几句之后,就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来到刘大夫的身侧,笑道:“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刘大夫道:“去内堂准备一下。” 待黄记一离去后,看着一从容一着急的主仆二人,刘大夫面色一缓,轻轻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也亏得你这个年轻人能忍得住,这要换成了一般人,怕是早就痛的嗷嗷直叫了。” 片刻后,刘大夫站起了身:“跟我到内堂来吧。” 入了内堂,刘大夫示意了谢瑾澜一下:“把衣服脱了趴在那块方榻上。” 谢瑾澜神色微微一顿,在看到方榻旁的一张矮几上摊开的银针包,几个白色瓷瓶,以及另一张矮几上的一盆清水一方汗巾一块纱布后,瞬间了然。 轻瞥了一眼身侧的阮叶蓁,他开始动手解着自己的腰带。 阮叶蓁顿时面红耳赤的狠狠瞪了谢瑾澜一眼,而后颇为慌张的飘出了内室。 谢瑾澜无声的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墨砚接过腰带,不解的看向刘大夫。 一旁的黄记一见此,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师父这是要给你家公子施针呢!” 眼见着谢瑾澜利落的脱了上衣趴在方榻之上,墨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刘大夫,欲言又止。 黄记一虽然单纯,但墨砚这般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又岂会看不出:“我师父的针灸之法可是远近驰名的,你就放宽心吧。” 墨砚闻言,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许。 待谢瑾澜后背、手臂几处,以及脑袋上插好银针之后,刘大夫又解开了谢瑾澜左手上的帕子。而后放轻了动作清理干净他的伤口,把瓷瓶中的药粉适量的倒在伤口处。 这时,刘大夫下意识的看了谢瑾澜一眼。 但见他面色如常,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赞赏。 这伤药虽是对伤口愈合有极大的帮助,但在撒上伤口那一刻,却是会狠狠的刺激伤口。这年轻人竟然一分不适都未曾表现出来! 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后,刘大夫从榻边起身:“两刻钟后我再来拔针。” 说着,就带着黄记一离开了内堂。 墨砚环顾内堂,而后搬过一张矮几坐在谢瑾澜身侧,低声道: “公子,都说这百草堂的刘大夫医术高明,医者仁心,对伤患很是和善,小的怎么看他方才好似很不待见您?” 谢瑾澜笑道:“传言不假,刘大夫只是觉得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才有些动怒了。” 墨砚恍然:“原来如此。” 心中对刘大夫的好感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两刻钟后,刘大夫进来拔了谢瑾澜身上的银针,留下一句:“穿好衣服出来。”再一次带着黄记一离开了内堂。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刘大夫当真是医术高明,针灸之后,谢瑾澜只觉得左手的伤口不再如先前那般疼痛了。 把自个儿整理妥当后,谢瑾澜径自出了内堂,就见刘大夫坐在先前的位置上,埋首‘唰唰唰’的写着药方。 不消片刻,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轻轻吹了吹墨迹后,刘大夫把手中的药方朝身侧的黄记一跟前一递:“按照这药方抓个六帖。” 待黄记一接过药方离去后,谢瑾澜这才上前,在刘大夫对面入座:“多谢刘大夫。” 此刻的刘大夫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和善模样: “有什么可谢的?我是大夫,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你这伤口,这几日切记不可沾水。还有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切勿饮酒,辛辣之物不可食之......” 这时,一旁的阮叶蓁上前仔细的打量了谢瑾澜一番,但她着实看不出谢瑾澜此时与针灸之前有何区别,只能作罢。 谢瑾澜淡笑着听着刘大夫的叮嘱,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也不知是否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一旁的墨砚却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刘大夫,好似要把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在脑海里。 片刻后,黄记一拿着抓好绑好的六帖药包,以及几个白色瓷瓶轻轻放在了桌上:“师父,药抓好了。” 刘大夫微一颔首,先把药包轻轻往谢瑾澜跟前一推:“每日早晚各一贴,用中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再用小火煎成半碗。连服三日。” 而后把瓷瓶轻轻推了过去:“伤口处每隔十二个时辰换一次药。三日后再来。” 谢瑾澜道:“有劳刘大夫了。” 随即给了墨砚一个眼神。 墨砚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一脸笑意:“真是麻烦刘大夫了。”而后拿过桌上的瓷瓶与药包。 第115章 略懂皮毛 刘大夫看了黄记一一眼,黄记一笑着拿过桌上那一锭十两银子:“公子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零。”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谢瑾澜却是开口阻止:“不必了,多出来的银子,就当做是我给刘大夫的谢礼了。” 黄记一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又有些为难的看着谢瑾澜: “这位公子之前没来过我们百草堂,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百草堂从来都不允许坐堂大夫收取伤患的谢礼。” 刘大夫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多收取伤患一分一毫的银钱,你这是在拿银子侮辱老夫吗?” 墨砚赶紧否认:“刘大夫这话严重了,我家公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以此表示感谢!” 刘大夫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不必了,我们百草堂从来不会多收伤患的一分一厘。” 谢瑾澜面上带了几分歉意:“如此,是谢某莽撞了。” 离开百草堂后,墨砚还止不住的感慨:“这百草堂不愧是桥州第一大医馆,果真是名副其实。” 谢瑾澜不可置否:“或许吧。” 墨砚闻言,有些疑惑了:“公子这话说的,好似知道些什么。” 谢瑾澜却是不欲多言。 墨砚微一耸肩,也不再追问。 反正自小到大,公子就是个主意大的,他时常不晓得公子那些举动的用意。 一旁的阮叶蓁虽也有些好奇,却有更为紧急的事情: “谢瑾澜,想必你看到我出现在此处,应当是已经猜到此处发生了命案。可此地仵作的验尸结果,却是死者醉酒意外身亡。县衙怕是今日就会贴出告示了!你快些去阻止!” 谢瑾澜动作一顿,随即看向墨砚:“墨砚,我去一趟县衙,你先回风间客栈整理一下行装。” 墨砚虽是疑惑自己公子为何初来此地未曾歇息片刻就去县衙,但见其一脸正色,也就没有多问:“是,公子!” 在去县衙的路上,阮叶蓁已经把命案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谢瑾澜不发一言,也不知是因为周遭有人不方便开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行至县衙大门,谢瑾澜向门口的两个捕快出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一人匆匆往衙内跑去。 片刻后,那捕快又回到了此处,身侧还跟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厮。 在内院大厅等候的陆县令在看到谢瑾澜的身影之时,快步迎了过去: “哎呀呀,真是稀客稀客啊!谢大人几时到的双桂县?怎么不早些派人来告知本官?本官也好有所准备,为谢大人接风洗尘啊。” 谢瑾澜哪里看不出他只是在客套?于是礼尚往来般笑道:“陆大人严重了。本官途经贵地,本是没有打算惊动陆大人的。” 示意谢瑾澜落座后,陆县令随之在其左侧落座:“哦?那不知谢大人为何又改了主意?” 谢瑾澜直接道明了来意:“听闻贵地昨日死了人?” 陆县令微微一愣,但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确是如此。几日前一戴着面具的男子来到象岗镇,住在镇上最好的客栈。昨日清晨那人的尸首被人在雁中山山脚下发现。 不过经仵作查验,那人却是名女子,是醉酒从山上滚落意外身亡的。本官已吩咐衙中赵主簿书写结案笔录,今日就会有告示出来了。” 谢瑾澜神色微敛:“陆大人请慢!陆大人可否让本官前去看看尸首,明日再结案?” 陆县令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端起身侧的茶杯缓缓饮了一口,轻轻放下后,斜睨着谢瑾澜: “谢大人此言何意?莫不是觉得本官故意作假?” 谢瑾澜淡笑道:“陆大人误会了,本官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罢了?” 陆县令有些好奇:“蹊跷?” 谢瑾澜微一颔首: “不错,正是蹊跷。那白姓女子在象岗镇上的所作所为,本官虽是今日才到此地,却也有所耳闻。 她这般死的这般突然,验尸结果却是意外身亡。本官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之事。或许,是有人谋财害命,而后故布疑阵。” 陆县令却是笑了: “谢大人怕是想太多了。衙门里的唐仵作虽是年轻,可他家中世代皆是仵作,他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可比大多数仵作有经验许多。更何况,本官为官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没见过? 曾有一案,一中年妇人死在家中,人人皆以为是与其不睦的儿媳下的狠手。可谁能想到,会是那妇人自个儿误食了两种相克的食物,这才中毒身亡的!” 谢瑾澜道:“陆大人所言有理。只是,本官还是想去看上一眼。不知,陆大人能否给本官几分薄面?” 陆县令不以为然一笑:“谢大人就算去看了又如何?难不成谢大人还会验尸不成?” 说着,又端起了茶杯放在嘴边轻啜。 谢瑾澜笑道:“正是如此,本官对验尸一事,略懂皮毛。” “噗——” 陆县令口中的茶水瞬间喷洒了出来。 匆匆放下茶杯,取出帕子擦掉身上的水渍后,他略带歉意的朝谢瑾澜笑笑:“真是抱歉谢大人。” 不是他太过大惊小怪,实在是谢瑾澜这话太过令人吃惊了。身为一县之首,竟会验尸这门活计! 谢瑾澜并不介意:“无碍,只是本官会验尸一事,还望陆大人替本官保密。” 陆县令了然一笑:“这是自然。” 仵作一职,常年与尸体打交道,自古以来就被人视做十分晦气的职业。谢瑾澜虽不是仵作,可他会验尸一事,如若被众人知晓,众人心中必定会对他有所看法。 见陆县令好似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谢瑾澜也没有打算多加解释。只要目的达到,他人如何想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陆县令也不例外。 因此,在答应了谢瑾澜让其验尸之后,他也一同去往义庄。与此同时,他还征求了谢瑾澜的意见,看是否能够叫上仵作唐安羽。 有人可以掩人耳目,谢瑾澜又怎会不同意? 第116章 细长银针 在接到陆大人让自己重新验尸的指令后,唐安羽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不过也难怪他会如此了。 这话不就间接的表明了不相信他第一次验尸的结果么?任谁被质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心情都不会美妙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带上了一箱子齐全的验尸工具去往义庄。 在义庄大门外与陆大人相会后,在知晓将要验尸之人乃是只学了个皮毛的临安县县令,而自己只是一个幌子之后,唐安羽差点就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他出身仵作世家,仵作虽是被众人视为晦气的职业,可他却十分尊重这个职业!自记事以来,他时刻谨记着唐家家训:为死者鸣冤!还死者公道! 在他心中,无论死者生前身份如何,死后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如谢瑾澜这般,在他眼里就是拿死者开玩笑,不尊重死者的表现! 不着痕迹的快速打量了谢瑾澜一番后,唐安羽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一个公子哥,哪里懂得何为验尸?这不仅是不尊重死者,亦是不尊重仵作这一职业! 只是,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满,唐安羽面上都笑得儒雅:“卑职双桂县仵作唐安羽,见过谢大人。” 初见唐安羽,谢瑾澜面上不免露出几分讶异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淡笑道:“唐仵作不必多礼。” 唐安羽‘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初闻谢大人会验尸,卑职着实有些惊讶。卑职很是期待谢大人稍后的验尸。” 谢瑾澜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是看出了唐安羽笑意之下隐藏的不满。 不过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在乎他人看法的人,当下只做不知,只是淡笑了一声,不可置否。 陆县令笑着领着二人入了义庄,仿若并未看出二人暗中的交锋。 陆县令虽然看起来白白胖胖,没多大本事似的。可梧州繁华,双桂县更是其中之最,多少被外派的官员削尖了脑袋都想来此地。 陆县令既然能在其中拔得头筹,并且坐稳双桂县县令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足可见他的能力不俗。 与唐安羽共事多年,陆县令又怎会不清楚他的脾性?此刻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看守义庄的是个五十多岁、微驼着背的瘦小男子,人称金老。 停尸间内; 或许是已经有过李宝儿那一次的经历,阮叶蓁虽然依旧害怕,却已经不会连睁眼都不敢了。 谢瑾澜熟练的戴上羊皮手套,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掀开死者身上的白布,看清死者的死状之后,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是因着左手受了伤,他验尸之时动作间带了些微的滞涩感。 除了早已见识过谢瑾澜验尸的阮叶蓁之外,陆县令与唐安羽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收起了心中的轻视之心。 特别是唐安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从谢瑾澜那熟练的验尸手法中,他可以十分肯定的说,要是没个五六年的经验,根本就做不到如此。 也就是在此刻,他才明白了谢瑾澜的‘略懂皮毛’不过是谦虚之词罢了。 在场几人皆是明白‘验尸之时最忌他人吵闹’的道理。因此只是安静的看着谢瑾澜的举动。 把尸体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个遍,谢瑾澜紧皱着眉头停下了动作。 从验尸的结果看来,死者的确像是意外身亡。 瞥了眼一旁眼含期待的阮叶蓁,谢瑾澜神色一肃,再次查看起了尸首。 只要是人为的,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片刻后,谢瑾澜摸索着死者发间的右手动作一顿。 只见他右手定住不动,而后脚步微移蹲在死者头颅前,脑袋前倾,全神贯注的盯着右手所在的位置。左手扒拉开旁边的黑发,右手好似捏着什么东西缓缓向外抽出。 直至谢瑾澜站起了身,几人借着外头透进来的些许光亮,这才看清了他手上捏着的是何物。 竟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阮叶蓁顿时面露喜意,提着的心也缓缓落了下来:这回可算是有证据证明死者不是死于意外了。 视线一转,但见陆县令与唐安羽二人皆是面露惊异之色。其中以唐安羽为最。 谢瑾澜行至二人跟前,把右手中的银针往他们眼前一递,视线落在陆县令的身上,淡笑道:“如此这般,陆大人是否可以重新追查此案了?” 陆县令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既有疑点,此案自然是不能以意外定案。” 唐安羽平日里虽是以自己验尸的能力为傲,却也不是那等自负之人。 见谢瑾澜发现了他不曾发现之处,他面上顿时带了些许的愧色,朝陆县令拱手一礼: “大人,此事乃是卑职之过。如若不是谢大人,此案的真凶怕是要逍遥法外了!卑职愿受责罚。” 而后又朝谢瑾澜拱了拱手:“谢大人的验尸能力,卑职自愧不如。” 谢瑾澜笑着道了句:“唐仵作过谦了。”而后替死者重新盖上白布。 待唐仵作收拾好验尸工具后,几人带着新发现的那枚银针离开了义庄。 入了县衙后,陆县令立马让人去告知赵主簿停下手上的结案笔录,告示亦是不可贴出。而后派人去请百草堂尤擅针灸之法的刘大夫。 在大厅外,几人与江华明迎面而遇。 见陆县令与唐安羽二人面色凝重,谢瑾澜的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江华明微微一愣。 拱手一礼后,他的视线落在陆县令身上,正色道:“大人,卑职听闻您去了义庄,可是死者有何不妥?” 陆县令道:“江捕头你来的正好,本案有新的发现,你也一同进来商议。” 而后看向谢瑾澜:“谢大人,请!” 谢瑾澜道:“陆大人也请!” 二人并肩入了大厅,唐安羽与江华明紧随其后。 因着谢瑾澜不愿太多人知晓他会验尸一事,因此陆县令对江华明的说辞,则是唐安羽发现了那枚银针。 江华明闻言,沉默片刻后道: “大人,凶手应当不是为了钱财。死者滚落山脚时,沿途掉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如今这些东西皆存放在衙内。” 第117章 致人昏迷 陆县令白胖的脸上顿时皱出好几道褶子: “那白姓女子来此地才三日,按说不会与人结怨。如若不是为了钱财,那凶手又是为了什么?” 不经意瞥到神态自若的谢瑾澜,陆县令一喜:“谢大人这般模样,可是心中已有头绪?” 谢瑾澜动作一顿,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无。” 在陆县令还未来得及失望之际,他又道了一句:“不过本官可以肯定的是,此案绝对不是凶手冲动杀人。” 在场几人心中俱是一凛。 他们皆不是什么榆木疙瘩,略微一想,就知晓谢瑾澜言之有理。 陆县令与唐安羽想的是: 如若只是冲动杀人,如何能如此完美的伪装成意外身亡?竟是能瞒过了唐仵作的双眼!如若不是谢大人,此案定会以意外结案。还有那枚银针...... 而江华明想的是: 如若不是这位谢大人对死者的死因存有疑议,唐仵作怕也不会再重新验尸。能让唐仵作第一次验尸之时认为是意外,凶手的布局怕是并不简单...... 唐安羽道:“虽然不知那枚银针的作用为何,但卑职可以肯定,死者的死因确确实实是后脑勺的撞击。” 谢瑾澜赞同他的说法:“唐仵作所言甚是。就是不知那枚银针究竟是死者生前还是死后被人插入体内的。”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陷入了沉默。 陆县令眉心紧蹙,神色凝重的负手在厅中缓缓踱着步。 片刻后,他在江华明跟前停下了脚步:“江捕头,你即刻带人去死者生前常去的地方调查,看看死者生前是否与人有过争执。” 江华明拱手一礼:“卑职领命!” 而后阔步离开了大厅。 看着坐在位置上悠哉悠哉喝着茶水的谢瑾澜,陆县令十分的不解: “谢大人,如今案子毫无头绪,你为何一点都不担心?” 放下茶杯,谢瑾澜眉头轻轻一挑:“担心?陆大人可是担心凶手诡计多端,此案难以告破?” 陆县令微一颔首:“正是如此。” 谢瑾澜笑道:“本官相信以陆大人的能力,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陆县令干笑了两声:“呵呵,那就借谢大人吉言了。” 谢瑾澜虽是没有明说,但陆县令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在说此案与他无关,他没有必要担这个心。 心中暗骂谢瑾澜坐视不理的同时,陆县令又很是不解: 既然不想多管闲事,先前为何对死者死亡方式提出疑议?为何还要主动验尸...... 在大厅内看到谢瑾澜的那一刻,刘大夫脚步一顿,顿时面露讶异之色。 跟在他身后的黄记一更是直接脱口而出:“谢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安羽闻言,轻摇着折扇笑道:“哦?你认识谢大人?” 黄记一顿时瞪大了双眼:“谢大人?” 刘大夫警告的瞥了他一眼:“记一!” 而后朝左侧的谢瑾澜拱了拱手:“我这徒儿莽撞,还请谢大人见谅。” 黄记一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无礼,赶紧随着自家师父向谢瑾澜赔罪: “草民只是太过惊讶,万万没有对大人不敬的意思,请大人恕罪!” 谢瑾澜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两位不必多礼。” 见谢瑾澜这般不甚在意的模样,二人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了地。 知晓陆县令请自己来县衙的目的后,刘大夫道:“那枚银针可否借草民一观?” 陆县令自是应允,而后示意唐安羽取出银针。 银针乃是证物,刘大夫不敢徒手接过,于是连带着包裹着银针的帕子一块儿拿到近前查看。 片刻后,刘大夫把银针放回原位,朝陆县令和谢瑾澜拱了拱手,而后看向唐安羽: “敢问这位大人,这银针是在死者身上何处取下的?” 唐安羽顿时把目光移到了谢瑾澜的身上。当时他并未看真切,只是知晓那枚银针应当是在后顶、强间、脑户这几个穴位附近取出的。 谢瑾澜笑道:“是在脑户穴附近。” 陆县令疑惑出声:“脑户穴,那是何处?” 谢瑾澜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某处:“本官习过几年武,对人体那些重要的穴位还是知道一些的。” 陆县令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下方站着的刘大夫:“刘大夫,你擅长针灸之法,这银针尽数没入脑户穴,可是会如何?” 刘大夫虽是疑惑为何不是唐安羽这个仵作回答他的问题,却也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当即道: “禀大人,银针插入脑户穴,会致人昏迷。如若仅插入一寸,不过昏迷一刻钟。但若是这般细长的银针尽数没入,会让人当场失去意识,越晚拔出,对人体的危害就越大。甚至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看着谢瑾澜三人皱眉深思的模样,黄记一心有戚戚,大气不敢出一个。 最后还是陆县令对着下方二人笑道:“有劳刘大夫跑这一趟了。” 而后高声朝厅外喊了一声:“来人!” 不过一息之间,一捕快模样的人阔步而入:“见过大人!” 陆县令道:“送刘大夫回百草堂。” 刘大夫阻止道:“大人客气,不必如此麻烦。不过一刻钟左右的路程,草民自己回去就行。” 陆县令也不客气,颔首应允。 待刘大夫离去后,陆县令看向谢瑾澜:“谢大人,关于刘大夫先前所言,你有何看法?”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淡笑道:“除了知晓凶手会针灸之法外,并无其他。” 陆县令顿时露出遇知音人的表情: “谢大人与本官所想一样。这凶手应当是会些医术的。如此看来,嫌疑人应当藏身在医馆之中。” 谢瑾澜却道:“未必。” 陆县令一愣:“谢大人这是何意?” 谢瑾澜道:“敢问陆大人,医馆之中,可有女大夫?” 陆县令瞬间恍然。 虽也有女子学医,但她们却不会去医馆抛头露面。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会为家中女眷专门供养着。 双桂县许多大户人家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府中专门养了好几个大夫。那些人家大多与京中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倒是不太好着手调查。 第118章 日渐发胖 想到此处,陆县令不由得揉着额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唐安羽轻摇着折扇,神情很是轻松:“大人因何叹气?知晓凶手会医术,这不是大大的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吗?” 话音未落,他‘唰’的一下合起了折扇,轻轻敲击着手掌: “可是因为牵扯到双桂县那些朱门人家,大人觉得有些棘手?” 见唐安羽这般闲适的模样,陆县令惊讶了:“唐仵作,你可是有了什么应对之法?” 唐安羽笑了:“自然。” 陆县令催促道:“速速道来。” 唐安羽道:“越是有权势之人越是惜命。大人只需告知主人家,那凶手不知躲藏在何人家中,也不知凶手下一个目标会是何人。” 陆县令顿时抚掌大笑了一声:“妙!唐仵作这招实在是妙啊!那些人越是怕死,越是会积极配合衙门办案。” 唐安羽桃花眼一挑,拱手笑道:“大人过奖。” 话虽如此,但观他神态,却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番赞美之词。 一旁的阮叶蓁见陆县令与唐安羽二人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而谢瑾澜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面上隐隐带了几分着急: “谢瑾澜,此案你不打算参与吗?” 谢瑾澜只是淡淡的瞥了阮叶蓁一眼,意思很明确,他并不打算插手。 阮叶蓁瞬间瞪大了一双杏眼,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插手,那我怎么办?” 话一出口,谢瑾澜还没什么反应呢,她自己倒是先愣住了:她几时变得这般依赖这般信任谢瑾澜了?竟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般无理取闹的话语? 迎上谢瑾澜似笑非笑的双眼,阮叶蓁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干脆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谢瑾澜收回视线,起身朝陆县令拱了拱手,道:“叨扰陆大人多时,本官就先行一步了。” 陆县令顿时停下与唐安羽的交谈,神情微讶的看向谢瑾澜:“谢大人这就要走了?” 谢瑾澜笑道:“正是。本官就住在风间客栈,陆大人如若有事,可差人前去知会本官一声。” 见谢瑾澜这话不是客套,陆县令也不再挽留:“如此,本官就送谢大人一程。” 说着,就起身行至谢瑾澜身前,而后看向一旁的唐安羽:“唐仵作就在此处稍等片刻。” 唐安羽起身朝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慢走。” 陆县令朝谢瑾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瑾澜也做了同样的姿势。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陆县令率先迈开了脚步。 把谢瑾澜送至衙门口后,陆县令交代门外的两个捕快: “往后谢大人来访无需通传,直接迎进衙门即可!” 捕快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拱手道:“是!大人!卑职遵命!” 陆县令笑看着谢瑾澜:“谢大人,请恕本官不远送了。” 谢瑾澜微一颔首:“陆大人请回吧。” 看了看陆县令离去的身影,又抬头深深望了一眼衙门上方的匾额,谢瑾澜这才负手离去。 ...... “叩叩叩!” 谢瑾澜刚沐浴完毕,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紧接着的是墨砚的声音:“公子,墨砚可以进来吗?” 谢瑾澜边用汗巾擦拭着湿发,边道:“进来。” 墨砚推门而入,见热气争先恐后的从屏风后冒出,不由道:“公子,可是要让小二先把浴桶抬走?” 谢瑾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待两个小二合力把浴桶抬走后,墨砚关上了房门,行至谢瑾澜身侧,十分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汗巾擦拭着。 “公子,您让墨砚打听的事情,墨砚已经打听清楚了。” 谢瑾澜双眼微眯,神情放松:“嗯?” 墨砚娓娓道来: “双桂县的县令全名陆任嘉,今年二十有七。他在六年前高中探花,而后被外派到此地做了一方县令。” 谢瑾澜神情一顿,缓缓睁开了双眼,诧异的问一句:“探花?”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陆任嘉那白胖的身躯与面容。 墨砚嘻嘻一笑:“探花郎是殿试三甲中容貌最为俊俏的进士,公子可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不错。我着实不曾想到,原来陆县令在六年前也是个美男子。看来此地水土十分的养人。” 墨砚轻轻点了点头: “据说陆县令当年走马上任之时,可是迷倒了一大片待字闺中的姑娘。就算知晓陆县令已然有妻有子,还是有不少的姑娘不死心。 不成想陆县令来到双桂县后,竟是日渐发胖,不过一年的光景,身形足足长宽了一倍。 那些春心萌动的姑娘见陆县令不复往日风采,各个都收回了自己的芳心。许多人谈起此事,皆是摇头叹息,道一声可惜。” 一旁的阮叶蓁眨了眨眼,六年前的一桩往事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当年她随母亲进宫看望太后,无意间听到几个宫女的谈话。 “你知道吗?据说今年的探花郎俊俏的很。” “当然知道了,我先前远远的见过一面。虽然看不太真切,但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好羡慕你。他们说这位探花郎比阮家大公子还要俊俏,可是真的?” “这个......不好比较。两人都是难得的美男子。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阮大公子那样的。” ...... 阮叶蓁知道自家大哥长得好看,将军府的那些丫环们在见到大哥的时候,总是羞红了一张脸,声音都放柔了不少。 如今听到竟然有人的容貌可以跟自家大哥相媲美,自然十分好奇那人究竟是何模样。 于是她就撺掇着要好的大公主一起偷溜到前殿暗中偷看。 那人夹杂在一大群男子中匆匆而过,阮叶蓁只来得及看上一眼。 虽然她从未见过探花郎的模样,但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最为俊俏的男子。 或许是看惯了自家大哥的那张脸,当年年仅九岁的她也只是感慨一句:果真是名不虚传! 虽然事后她与大公主因此被罚面壁思过三日,但她依旧觉得能亲眼见到那样可以与大哥媲美的美男子,接受这样的惩罚也算是值了...... 第119章 如同鸡肋 想起自己当年年幼无知的行为,阮叶蓁只觉好笑。 只是一想到陆任嘉如今的模样,她不得不在心底感叹一句:岁月真是一把毫不留情的杀猪刀啊!当年好端端的一个美男子,如今却...... 瞥了一眼倚靠在软塌之上的谢瑾澜,阮叶蓁不由想到: 如若他平日里不似这般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以致众人忽视了他的容貌,京中四大美男子的称号,或许有他一份...... 看着阮叶蓁无神的双眸,谢瑾澜知道她准是又神游天外了。 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谢瑾澜漫不经心一问:“陆县令在任六载,风评如何?” 见谢瑾澜的黑发擦了个半干,墨砚换了另一块干燥的汗巾继续擦拭。 “说起这个,墨砚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陆县令了......” 为官者,如若被老百姓交口称赞,大多数都会被地方乡绅所不喜。 而陆任嘉却是属于左右逢源的那少部分。 百姓有冤屈,他不会包庇罪犯。可如若权贵人家给他送礼,他也会适当的收取一些,行个无伤大雅的方便。 陆任嘉在高中探花之前,家境虽算不上清寒,但也不能说富贵。 无论是他当年高中探花,还是如今在双桂县混的风生水起,都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听了墨砚打听到的那些事情,谢瑾澜觉得,陆任嘉此人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但下一刻他就轻笑的摇了摇头:待他离开双桂县后,二人怕是不会再有交集,又有何可结交的? 不知何时回过神的阮叶蓁,再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她着实没有想到,长得白胖、看着十分无害的陆任嘉竟是有如此能耐!那她先前所见到的陆任嘉,或许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透过微敞的窗户,看到逐渐暗下的天色,阮叶蓁顿时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着急: “谢瑾澜,你可有把小白带在身边?” 谢瑾澜闻言,微微一愣。 不消他说,阮叶蓁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有些颓然的耷拉着双肩: 是她想太多了,谢瑾澜又不知会在此地遇见她,又怎会带上小白呢? 阮叶蓁有多怕黑,谢瑾澜是深有体会。见此,他难得的动了一分恻隐之心: 或许,他应该去抓一条小蛇陪着她度过在双桂县接下来的那些夜晚。 待墨砚离去之后,谢瑾澜薄唇将启,阮叶蓁就先他一步开了口:“谢瑾澜,你能否像上次去抓小白那般,再去抓一条小蛇与我为伴?” 见阮叶蓁满脸期待的笑容,谢瑾澜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全都是白瞎。 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他没好气的瞥了阮叶蓁一眼:“当初是我有求于你,如今你能拿什么来交换?” 阮叶蓁顿时一愣:“谢瑾澜,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谢瑾澜绝对不承认他方才是被自己脑补中那个可怜巴巴的她欺骗了,闭眼缓了缓心绪后,才重新看向阮叶蓁: “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的事情,你想好要拿什么来换了吗?” 阮叶蓁闻言,顿时气鼓鼓的瞪着眼前悠哉悠哉交叠着双腿的男子: “以我们如今的交情,你还要与我计较这么多吗?” 谢瑾澜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非也非也。我们之间的交情,仅限于之前的两起命案,这算是公事。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私交。” 阮叶蓁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真要算起来,在这两起命案中,还是谢瑾澜帮她良多。就算没有她的帮助,谢瑾澜迟早也能找出真凶。 但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对谢瑾澜的性子也了解了一些,如若他当真不愿,就不会说这些话。 当下她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直说吧,要如何你才会帮我去抓蛇?” 谢瑾澜却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阮姑娘可还记得已经欠了我一个条件?” 阮叶蓁略一回想,首先想到的却是那时谢瑾澜故意戏耍自己的画面,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本姑娘从来都是说话算话,自然是记得。” 看着阮叶蓁这般气呼呼的模样,谢瑾澜也想到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却只是淡淡一笑: “阮姑娘记得就好。加上这回,阮姑娘一共欠我两回了。” 阮叶蓁眼珠一转,突然笑得颇为讨好:“谢瑾澜,你好人做到底,这次的案子也帮个忙吧。我一共欠你三回,如何?”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叶蓁,直把阮叶蓁看的心虚了,这才缓缓的开了口: “阮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 “什......什么?”阮叶蓁咽了咽口水,突然就结巴了。 谢瑾澜双手抱臂,食指轻点着手臂: “阮姑娘,虽然你贵为郡主,受尽万千宠爱。但如若有朝一日有什么事情难倒了我,我想,你也不一定能帮到我。” 阮叶蓁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 的确,谢瑾澜身为谢文彦的独子,又与二哥交好,就算当真遇到什么难题,自然会有人不遗余力的帮他。 这一瞬间,阮叶蓁意识到她的承诺对于谢瑾澜来说,如同鸡肋。谢瑾澜愿意帮她,根本就不曾真的想要她回报什么。 想明白了之后,阮叶蓁顿时就沮丧了:“谢瑾澜,你说的没错。能够在此地遇到你,我已经是很幸运了。我又如何能够如此得寸进尺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阮叶蓁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谢瑾澜,多谢你。” 这般模样,倒是让谢瑾澜觉得有些不适应了:“你能明白就好。” 阮叶蓁道:“如此,我就先行离去了。” 说着,不等谢瑾澜有何反应,径自穿墙而出。 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阮叶蓁的心情十分低落。 不是因为谢瑾澜此次不愿帮她的忙,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她自己真的很没有用! 前两起的案子中,因为有谢瑾澜,所以她一直都是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想法。 她一直都不曾认真的思考过,如若当时的她没有遇见谢瑾澜,她该如何摆脱那样的困境!是会被永远的困在那颗枣树之下吗? :。: 第120章 鞭长莫及 从小到大,阮叶蓁从未遇到过什么真正的难题。因为她有许许多多疼爱关心她的人。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皇帝舅舅、太后外婆...... 但凡有什么事情,在她开口之前,他们就会直接解决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自出生起她就是天之娇女,只要她想,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替她解决。 就连从小教导她明辨是非的母亲也告诉她,她只需要明白接近她的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能够看懂那些人接近她的目的,只要在任何的情况下都能够保护好自己,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无需她费心神。 如若母亲知道她会有今时今日这般遭遇,还会那般说吗...... 脑中思绪万千,待阮叶蓁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经意间来到了县衙大门外。 既然来了,不如就去看看那位陆任嘉县令如今在做些什么吧。 只是,未等阮叶蓁踏入大门,一股常人所感受不到的强劲风力陡然袭来。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瞬息之间,她就回到了雁中山脚下。 即便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害怕。但天生惧怕的事情,并不是能够在一朝一夕之间克服的。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一些开心的事情,阮叶蓁的恐惧才没那么严重。 “阮姑娘。” “啊”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得阮叶蓁捂耳放声尖叫了起来。 不远处站着的谢瑾澜,因为没有防备,被阮叶蓁的尖叫声吓得下意识一抖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盖着黑布的鸟笼,他无奈一笑。 而蹲在大石旁的阮叶蓁渐渐回过味来:这声音...... 缓缓转过身向后望去,虽然微弱的月光让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但她却十分肯定那人是谁。 一瞬间,她眼中充满了惊喜的光芒,‘唰’的一下飘到了那人的跟前:“谢瑾澜,你是来看我的吗?” 谢瑾澜轻挑了下眉,道:“不然呢?我是闲得发慌了三更半夜来此地散步吗?” 阮叶蓁此刻哪里还会介意他的嘲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谢瑾澜右手提着的东西,期待的问了一句:“你手上提着的莫非是......” 谢瑾澜直接拉下了黑布,顿时,鸟笼里盘旋着的那条小小青蛇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看着与小白十分相像的小青蛇,阮叶蓁顿时惊喜的凑近了脑袋,头也不抬道:“谢瑾澜,你真的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谢瑾澜有些哭笑不得:“阮姑娘,咱们打个商量如何?往后可别再说我是个好人了。” 阮叶蓁的视线从小青蛇的身上移开,歪着脑袋看向谢瑾澜:“为何?” 谢瑾澜道:“对我而言,‘好人’二字着实算不上夸奖。” 阮叶蓁虽是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下。 谢瑾澜四下看了看,就近寻了一棵松树一跃而上。 待谢瑾澜提着空的鸟笼从树上下来后,阮叶蓁问出了一直盘旋在脑海中,却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问题: “谢瑾澜,你为何会来双桂县?还有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谢瑾澜简单的说了一下:“再过月余就是我二十岁生辰。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让我回京行弱冠之礼。至于左手的伤......” 看了眼包扎着的左手,他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路上不小心划到了而已。” 阮叶蓁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你身为临安县的父母官,可以离开那么长时间吗?” 谢瑾澜顿时笑了: “大邺朝律法有言,但凡是外派的官员,一年之中可有两个月的假期。我父亲好歹也是皇商之首,让我的假期再延长两个月,这个能力他还是有的。” 阮叶蓁道:“说到这个,谢瑾澜,既然你父亲是皇商之首,那你为何会被外派到临安县那等穷乡僻壤上任?” 谢瑾澜淡笑道:“如若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可相信?” 阮叶蓁顿时惊讶的瞪大了杏眼:“为何?” 谢瑾澜不答反问:“你相信我说的?” 阮叶蓁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信?你并没有骗我的理由。” 谢瑾澜眼帘微垂,眼中闪过几分复杂,却是不语。 阮叶蓁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为何会想去临安县?” 谢瑾澜收起心中思绪,漫不经心的道:“过惯了京中那等繁华的日子,觉得无趣,想来点不一样的。” 阮叶蓁怀疑的看着他:“是吗?” 谢瑾澜不置可否:“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原因?” 阮叶蓁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是下意识觉得,这应当不是真正的原由。但她并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谢瑾澜道了一句:“我该回去了。” 而后径自越过了阮叶蓁,朝来路走去。 ...... 谢瑾澜甫一到风间客栈的门口,就见墨砚站在那处翘首以盼。 见到他的身影,墨砚快步迎了上来,惊喜中带着几分焦急: “公子你这大晚上的去哪儿了?真真是急死墨砚了!” 谢瑾澜轻斜了墨砚一眼,好笑道:“怎么的,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话音未落,径自入了大门,朝楼上走去。 墨砚赶紧跟上,见客栈内宾客云集,人声鼎沸,不由得靠近谢瑾澜压低声音道: “公子,此时非常时期,咱们在双桂县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要真出了什么事,老爷在京中山高水远的,也是鞭长莫及啊!”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我知道分寸。” 墨砚见谢瑾澜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更是急了:“公子,万事小心为上,别忘了您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此刻二人恰好行至谢瑾澜的房间门口。 谢瑾澜神色一顿,推门而入的同时道了一句:“墨砚,注意你的言辞!” 墨砚紧跟而入,面上不由得闪过几分懊恼。 关上房门后,他看着谢瑾澜的背影,低低道:“公子,方才是墨砚无状了。” 谢瑾澜随意的摆了摆手:“下不为例!退下吧。”声音听不出喜怒。 墨砚不知自家公子究竟是何想法,却也只能恭敬应下。 第121章 玩剩下的 夜深人静,床上的谢瑾澜虚虚握了握左手,脑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前一日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与墨砚二人正坐着马车行至一处竹林...... 而在隔壁房间的墨砚,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也心有灵犀般的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天气甚好,驾着马车的墨砚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拾来的细树枝,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欢快小曲。 马车内的谢瑾澜闲闲的靠坐着车壁闭目养神。 “停车!” 这时,旁边的竹林里突然窜出一群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 墨砚赶紧“吁”了一声,停下了马车。 车内的谢瑾澜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瞬间睁开了双眼,眼中划过一丝流光,却是没有动作。 其中一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扛着大刀上前一步,高声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噗嗤!” 尽管这一群人各个都凶神恶煞的。但他们拦路抢劫,连带头说话的人都结巴,一点气势都没有。 更何况,这么老土的开场白,是公子早些年玩剩下的。墨砚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后边一左脸有道刀疤的汉子上前一步,指着墨砚吼道:“你小子笑什么笑!我大哥说话天生就是结巴!有什么好笑的!” 墨砚轻咳了一声止住了笑意,开口道:“对不住啊各位,你们继续。” 但他眼中依旧是满满的笑意。 劫匪们顿觉自己被侮辱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墨砚,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墨砚赶紧出声:“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咱们就别动粗了。” 一劫匪哼笑一声,道:“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啊——” 一群劫匪大喊着一拥而上。 墨砚丝毫不显慌张,反倒是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接近。 “哎呦!” “嘶!” “啊!” ...... 不过片刻,先前气势汹汹的十几个劫匪全都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墨砚轻轻拍了拍手,坐上马车的车沿后,居高临下的笑看着那些劫匪: “我都跟你们说了有话好好说,可你们偏要动粗,这就怪不得我了。” 先前那刀疤大汉讨饶道:“这位大侠饶命!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你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其他劫匪见此,也纷纷跪地求饶。 “墨砚!” 这时,马车内传出谢瑾澜不咸不淡的声音,劫匪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跟随谢瑾澜多年,墨砚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应声后,对地上那些劫匪道:“你们快些离去,别挡着道了!” 劫匪们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生怕墨砚下一刻会反悔。 可就在劫匪们经过马车之时,变故突生! 一人朝着谢瑾澜所在的位置,透过车窗直直的刺入大刀。 其余的劫匪们都被那人的举动惊呆了。 察觉到异样的墨砚第一时间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待看清那人的举动之时,瞬间瞳孔微缩,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开了那人。 那人瞬间被踹飞了出去,倒地之时口中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下场不会好,那人竟是直接一掌劈向了自己的天灵盖,当场就咽了气。 墨砚可没空去管那人如何,踹开人后,当下一掀车帘,焦急道:“公子!” 但见谢瑾澜眉心紧蹙,左手紧紧的握着刀刃。鲜血从掌心沿着刀刃缓缓滴落...... 简单的处理包扎了谢瑾澜手上的伤口之后,墨砚直接绑了那群尚未回过神的劫匪,威逼利诱的审问了许久。 那群绑匪都被墨砚折腾的直接哭爹喊娘了。 他们也就平日里恃强凌弱的打个劫,可从没想过害人性命! 那个死了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大群人,他们也没注意。 如今被一番细问才知道,在今日之前,竟是没有一个人见过...... 见那些劫匪们言辞恳切,再加上从他们的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谢瑾澜就让墨砚放了他们。 劫匪们自是感恩戴德的谢过,一溜烟的跑进了竹林。 收回视线,墨砚欲言又止的看向谢瑾澜:“公子......” 谢瑾澜看着绑着帕子的左手,却只是淡然一笑:“墨砚,你是否也已经猜到幕后黑手是何人?” 墨砚微一颔首,随即咬牙切齿道:“可是墨砚不明白,公子并没有碍到他什么,他这么做,究竟图什么?” 谢瑾澜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竹林的目光很是深远:“墨砚,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够以常理来论断的。” 墨砚不解。谢瑾澜却是不再解释什么。 ...... 天刚蒙蒙亮,阮叶蓁就离开了雁中山山脚,去往县衙。 只是以她极差的方向感,自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在她刚要进入大门之际,不经意的一眼,却是看到了谢瑾澜与墨砚主仆二人朝此处行来。 阮叶蓁顿时惊喜的飘至谢瑾澜身侧:“谢瑾澜,你是为了案子来的吗?”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好似在说:不然我来此地散步吗? 阮叶蓁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她算是看明白了,谢瑾澜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跟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面上闪过几分挣扎之色,最终化成一抹坚定,稍稍靠近谢瑾澜些许,低声道: “公子,您当真要协助陆县令调查此次的杀人案吗?今时不同往日,迟一日入京,您就多一分危险。” 谢瑾澜淡淡道:“无须多言,我自有分寸。” 墨砚低声应下,心中不可遏制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公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去做一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决定。只是,他还是抱着些微的希望。 但,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太多了...... 阮叶蓁闻言,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安:“谢瑾澜,留在双桂县,你会有危险?” 谢瑾澜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阮叶蓁轻咬着下唇,在谢瑾澜即将跨入衙门之际,开口道: “谢瑾澜,你还是快些去京城吧。这次的命案,我相信有陆县令在,一定也能抓住真凶的。” 。 第122章 从旁验证 谢瑾澜神情微讶的看了眼阮叶蓁,却是淡笑着摇了摇头,脚下动作不停。 阮叶蓁见他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不由得急了: “谢瑾澜,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我不过是泛泛之交,你犯不着为了我以身犯险!” 谢瑾澜却只是轻瞥了她一眼,好似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阮叶蓁秀眉紧蹙,此刻的她万分后悔:昨日见到谢瑾澜时,她为何要上前与他相见? 早在谢瑾澜入了大门之际,就有下人前去内院向陆任嘉禀告。 初闻谢瑾澜来时,陆任嘉不可谓不诧异。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让人把谢瑾澜迎到大厅。 待陆任嘉行至大厅时,谢瑾澜二人也恰好到了大厅外。 陆任嘉顿时就笑了:“谢大人,你我还真是有缘。里面请!” 落座之后,陆任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谢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因为那起命案?” 谢瑾澜淡笑道:“正是如此。陆大人可有收获?” 陆任嘉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死者身份不明,凶手又不是为财。本官实在是有些难以入手。” 谢瑾澜敛眉沉思,片刻后道:“陆大人昨日让人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死者生前可曾与何人有过争执?” 陆任嘉颔首道:“倒是有两人......” 从陆任嘉的口中,谢瑾澜得知那两人分别是住在风间客栈下等房的书生张西。以及在雁西街卖猪肉的孟大娘。 张西此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但却有些愤世嫉俗,平日里最是看不惯那些一掷千金的有钱人。 因此,死者那高调的炫富行为,让他不仅在背后说道,更是当着死者的面义愤填膺的一番冷嘲热讽。 死者却是从来都懒得搭理他。 而死者这样的行为,却是更加的惹怒了张西。那几日,他时常在客栈内高谈阔论,指桑骂槐。 张西在风间客栈住了好几个月了,不少常客都了解他的为人。他有非常严重的仇富心理。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出身寒门,能力没有多少,却又心比天高。 至于街上卖猪肉的孟大娘,街坊四邻都知道,她为人很是大方,猪肉时常会多给几两。 再加上她家猪肉确实好吃,因此生意总是很好。 但就在前两日,死者揭破了她缺斤少两的伎俩。 当时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平日里会这么大方,敢情是本来就少给了! 那一刻,原本打算买她家猪肉的百姓们一下子就改了主意,转头去别家买了。 孟大娘见生意都被搅黄了,气得破口大骂: “老娘卖自个儿的猪肉,碍着你什么了?你一个有钱人,多管这个闲事做什么?小心哪一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围观的百姓都看到,她说这话时,满脸的怨恨,话中好似意有所指一般...... 谢瑾澜手指轻点着茶几,垂眸思索片刻后,道:“本官认为,这二人的理由,皆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 陆任嘉很是赞同:“不错!那张西不止对死者一人看不顺眼,但凡出手阔绰之人,他皆是如此。而那孟大娘,性子直的很,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是直接当场就报了。” 谢瑾澜道:“死者面目全非,可见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大的仇怨。可死者乃是异乡之客,会与何人有这般深仇大恨?除非......” 陆任嘉追问道:“除非什么?” 谢瑾澜手指一顿,抬眸定定的看着陆任嘉: “除非,这不是死者第一次来此,或者说,死者本就是本地人。凶手知晓死者是谁!” 陆任嘉惊的直接站起了身,但转而一想,又觉得谢瑾澜言之有理,遂皱眉道: “可是如今,死者面目全非,我们也无法通过画像让百姓们辨认她的身份。” 谢瑾澜道:“陆大人可从旁验证死者的身份。” 陆任嘉问:“谢大人的意思是?” 谢瑾澜笑道:“死者的行装如今可在衙门?” 陆任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抚掌道:“是本官局限了。” 而后朝门外高喊一声:“来人!” 瞬间,一带刀捕快疾步而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任嘉道:“去把那日江捕头他们在山上搜到的证物,以及死者留在风间客栈的行装取来。” 捕快应声而退。 谢瑾澜又道:“不过,本官猜测,能从中得出死者身份的可能性极小。” 陆任嘉顿时诧异了:“谢大人何出此言?” 谢瑾澜道:“死者面目全非,除了凶手泄愤这一点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或许,死者的身份一旦暴露,极有可能牵连到凶手。” 陆任嘉微一颔首:“如若真如谢大人猜测这般,那凶手想必早已抹去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毫无所获之时,陆任嘉还是不免大失所望:“看来,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而后看向谢瑾澜:“谢大人可有何良策?” 谢瑾澜却是淡淡一笑:“陆大人心中不是已有对策?又何必多此一问?” 陆任嘉哈哈大笑几声,而后道:“谢大人好眼力。今日一早,本官就已让江捕头前去调查死者死前那一日的踪迹了。” 他未曾想到,谢瑾澜竟是看出了他故意藏拙,倒是个人物。 谢瑾澜起身道:“如此,本官就先行离去,静候陆大人的佳音了。” 陆任嘉也不挽留,直接唤来下人送谢瑾澜主仆二人出府。 二人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风间客栈。 回了房间后,谢瑾澜让墨砚唤小二准备一壶上好的酒水,以及一些下酒菜。 待小二把酒水以及下酒菜在桌上摆齐之后,谢瑾澜开口唤住了他。 小二回过身,笑问:“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谢瑾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听说之前住我斜对面的那人死了?” 小二眼神乱飘,顿时就支吾了:“这个......” 谢瑾澜给了墨砚一个眼神,墨砚顿时明了,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往小二怀里一扔,嬉笑道: “我家公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小二哥你要是知道什么尽管说。我们主仆二人都不是多嘴之人,绝对不会往外乱说什么,坏了你们客栈的生意。” 第123章 手下败将 小二眼疾手快的把银子往怀里一揣,眼珠一转,脸上顿时笑的十分灿烂: “这位小哥是个明白人。方才不是小的不肯说,实在是怕掌柜的知道小的在客官们面前乱嚼舌根,会让小的吃不了兜着走。” 而后看向坐着的谢瑾澜:“谢公子想知道些什么?但凡小的知道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谢瑾澜眉头一挑:“我听说那人从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你可曾见过那人是何模样?” 小二一拍大腿: “何止是这样啊!那位白公子行为举止怪异的很。且不说从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就连沐浴之时,也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好像生怕别人偷看似的。 谢公子你说,又不是姑娘家家的,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是在顾虑些什么。”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微一颔首,随即又问:“你就没见过她洗脸?” 小二道:“谢公子你是不知道啊。那位白公子就连睡觉之时都戴着面具,每次洗脸,都让小的们放下面盆离去,待他梳洗完毕后,才会唤小的们拿走面盆。” 谢瑾澜好似十分感兴趣:“如此说来,那位白公子很难伺候?” 小二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倒没有。虽然白公子平日里的举止奇怪了些,但他出手阔绰的很,每一回都会打赏小的们不少银钱。我们客栈所有小二,为了争到伺候白公子的名额,都快要抢破头了。” 谢瑾澜又问:“那你知道那位白公子来双桂县所为何事?” 小二轻轻摇了摇头:“小的不知道。白公子虽然出手阔绰,但他总是独来独往的,也没见他跟什么人有往来。”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了。 小二看了谢瑾澜一眼,问道:“谢公子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谢瑾澜瞥了眼桌上的那壶酒水,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那位白公子爱喝酒吗?” 小二一愣,随即不确定道:“应该是爱的吧。” 墨砚插嘴道:“小二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像你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的?” 小二解释道: “不是小的敷衍公子,实在是小的也不能确定啊。那位白公子每日都会从客栈带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离开。 小的也不知道那坛女儿红他究竟是自个儿喝进了肚子,还是做别的什么事去了。” 谢瑾澜敛眉沉思。 小二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了一句:“公子可还有其他问题?” 谢瑾澜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小二应声而退,同时在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位谢公子感兴趣的地方真是奇怪,竟然好奇那位白公子爱不爱喝酒...... 待小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墨砚终于说出了在心中憋了好久的话: “公子,墨砚自小就跟在您的身边。您的性子墨砚就算没有全都摸透,但自认也了解了一半。 您不是这等爱管闲事之人,这又不是您所管辖的临安县。那陆县令与您非亲非故的,您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留在此地帮他查案?” 谢瑾澜瞥了一眼一旁似懊悔似愧疚的阮叶蓁,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墨砚,你话太多了。” 只是这一回,墨砚却并未如往常那般明事理的止住了话头: “公子,就算您要责罚墨砚,墨砚也一定要把话说完。您明明知道的,那位想在您回京之前,置您于死地。 如此,您还打算在此地逗留,您当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吗?” 谢瑾澜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满了大半的酒水剧烈晃动着从杯口溢出,些许滴落在桌上,些许溅在手上。 只见他沉沉的看着墨砚:“墨砚!” 墨砚虽是惧怕他这样的眼神,却是强装镇定,依旧不躲不闪的与之对视。 最终,还是谢瑾澜卸去了浑身的气势,摇头笑道: “墨砚,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你放心,你家公子我可是惜命的很,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自己出事的。在京中之时,那人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他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酒渍。 谢瑾澜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着实让墨砚很是头疼: “公子,墨砚知道您留在此地并不是为了陆县令,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替死者伸冤。您就不能跟墨砚说出真正的原因吗?” 谢瑾澜瞥了一眼阮叶蓁,意有所指的笑道:“不是我不想跟你说真话,实在是此事说来话长。” 墨砚道:“那就长话短说。” 谢瑾澜又道:“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墨砚顿时哭笑不得:“公子,您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说吗?” 话落,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落寞了起来: “公子,墨砚跟随了您这么多年,墨砚的为人如何您难道不清楚吗?为何时至今日,您还是这般不信任墨砚,还是如此防备着墨砚?” 谢瑾澜瞬间哑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待墨砚离去后,看着神情有些复杂的谢瑾澜,阮叶蓁小心翼翼的开口:“谢瑾澜,你还好吗?” 谢瑾澜顿时收起了满心的思绪,漫不经心的笑道:“你别想太多了。我还不至于为了你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你没那么重要。” 阮叶蓁已经习惯了他的嘴下不留情,却是十分怀疑他的说辞:“那你留在此地,究竟为何?” 谢瑾澜轻轻的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阮叶蓁见此,很是气馁。 谢瑾澜这人真的是,心防着实重的很,事情总是不愿对人言...... 阮叶蓁的双眸骨碌碌的乱转,也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眼见着谢瑾澜端起酒杯就要往嘴边送去,阮叶蓁赶紧停下脑中思绪,阻止道:“谢瑾澜,你手上有伤,不能喝酒!” 谢瑾澜动作一顿,轻轻放下酒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有我的父母妻子才有资格管我这些,不知阮姑娘是以何种身份?” 阮叶蓁瞬间涨红了脸,赶紧出声打断:“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 第124章 不知感恩 谢瑾澜嘴角微勾,却道:“朋友?朋友可管不了我这些!” 阮叶蓁瞪圆了一双杏眼,微咬了一下唇后,道:“你这人真是......” 却是承受不住谢瑾澜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莫名有些心虚之意,下不由得直接遁了。 谢瑾澜轻笑着收回视线,重新端起酒杯后,脑中突然响起阮叶蓁先前的话语,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想喝了...... 来到客栈大堂,心绪逐渐冷静下来之后,阮叶蓁才意识到,先前谢瑾澜那般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再追问那事。 “郑掌柜,这个抵我这五日的房钱,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身侧传来一道压低却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声音。阮叶蓁下意识的就堵住了双耳,眉心紧蹙。 这声音的味道也难吃了!又酸又臭,好似馊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难吃的声音! 缓了缓后,阮叶蓁抬眼望去,就见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柜台前,把放在柜台上的一幅画卷往郑掌柜面前轻轻推了推。 男子衣裳洗的发白,勉强能看出衣裳原本的蓝色。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其袖口处有些许的破损。他的神情很是高傲,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般行径有何不对。 郑掌柜是一身形修长,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算盘,十分为难的看了书生一眼,嘴巴张张合合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书生神情一愣,随即放置在柜台上的双拳紧握,怒瞪着陈掌柜,口中应当是说了什么斥责的话语。 阮叶蓁凑近了书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张西! 一瞬间,她也顾不得此人的声音味道有多难吃了,赶紧放开了捂耳的双手。 这时,只听郑掌柜道: “张西,不是我看不起你。我们风间客栈打开门做生意,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拿了自己的字画抵房钱,那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张西却是微仰着下巴,得意道: “旁人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如我这般人才,早晚有一日会大放光彩,届时,我的字画怕是千金难求。” 说着,他轻瞥了一眼在大堂内忙活着的小二们,眼中闪过几分轻蔑,而后收回视线: “郑掌柜,难不成连你也如那些小二一般,是个鼠目寸光之人?” 郑掌柜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傲的张西,却是直接把画卷往他那边轻轻一推,温和的笑了笑,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我郑城就是个鼠目寸光之人。往日收下你的那些字画,也并不是看好你,而是念着你是个读书人,又如此落魄,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顿了顿,他直接沉下了脸色: “谁知你竟是个不知感恩的!我就算养一条狗,养了这么长时日,它还会对我摇尾巴呢!” 张西瞬间涨红了一张脸,怒瞪着郑城:“你这个......” 半响,却是一甩衣袖,丢下一句:“哼!不知所谓!我不与你这等市侩粗俗之人计较!” 而后径自离开了客栈,连柜台上的画卷都不管了。 郑城十分嫌弃的把画卷往角落一拂。 张西人刚一离开,就有一小二靠近柜台,朝郑城竖了个大拇指: “掌柜的,你这话说的真是大快人心!那样厚脸皮的人,你要是不把窗户纸给他捅破了,他就一个劲儿的跟你装傻。” 郑城轻瞥了小二一眼,朝他摆了摆手:“去去去,赶紧干活去,别搁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小二笑嘻嘻的应声离开。 视线往大堂里粗粗一扫,紧接着,阮叶蓁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门外尚未走远的张西身上,当下决定跟了上去。 靠近张西,只见他面上尤带怒意,嘴里不时的蹦出‘不知所谓、鼠目寸光、见识浅薄’等字眼。 阮叶蓁心道:看来是个心思狭隘之人。这样的人,如若当真有朝一日得了势,必然会报复曾经那些与他有过不愉快的人。 随着张西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正当阮叶蓁好奇他来此地做什么时,就见他警惕的四下张望,见四下无人,当即眼疾手快的窜进了一间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房子。 阮叶蓁微微一愣,随即跟着他进了房子。 却是不想这房子别有洞天。 抬眼望去,房内只有门口这一条窄窄的过道。右侧是一个个小隔间,一些被黑布遮的严严实实。 一些黑布则是掀挂一侧。但见隔间内置了一书案一木凳,书案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左上角还叠放着几本书籍。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眼看着张西径自入了一处隔间,放下黑布,阮叶蓁当即跟了进去。 只见张西随手拿过最上方的那一本书籍,翻开之后就拿过毛笔开始抄录起来。 见他这般熟练的模样,想必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片刻后,阮叶蓁听到隔壁有动静。瞥了眼全神贯注抄书的张西,她当即决定去一看究竟。 阮叶蓁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隔壁一微胖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叠满是字迹的宣纸,此刻正背对着书案蹲在墙角轻轻敲了三下。 嗯? 阮叶蓁心下疑惑,不由得凑近了些许。 下一刻,墙角处传来动静,随即缓缓显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缺口,缺口处有些许光亮透进。 看样子,应当是墙的另一头有人把这块木头抽走了。 男子把宣纸往缺口中一塞,宣纸立时就被另一边的人拿走了。 片刻后,墙那边的人直接扔了一串铜钱进来。 男子捡起铜板仔细数了一数,而后满意的离开了隔间。 阮叶蓁顿时明白此地是做什么的。也明白了张西先前为何会那般鬼鬼祟祟的了。 怕是这人觉得抄书赚钱有失读书人的身份,但为生计所迫,却又不得不干起了他自己不屑的活计。 此地无人出来接待,隔间的设计让他与人碰面的可能性大大的减少。无人会知晓他来了此处做了何事,倒是满足了他那点自尊心。 回到张西的隔间,阮叶蓁看着他在抄书的同时,紧抿双唇,好似有人强迫他一般,她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径自离开了此地。 顶点 第125章 不守妇道 只是出了房子之后,看着安安静静的小巷,阮叶蓁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要不,去寻那孟大娘? 心思一定,阮叶蓁当即如风一般离开了小巷。 孟大娘在雁西街卖猪肉。那处是象岗镇内最为繁华的街道,应当不会那般难寻。 但,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等阮叶蓁寻到了雁西街时,夕阳逐渐西沉,怕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天色就会暗下。 根据先前从陆任嘉口中听到过的关于孟大娘的描述,阮叶蓁开始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四下寻找。 终于,她在一处无人问津的猪肉摊子前看到了所谓的孟大娘。 孟大娘身形丰满,中等身材。也不知是因着生意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拉长着一张方脸,狠狠的剁着骨头,看着颇是有些凶悍。 待阮叶蓁靠近,隔壁一卖水果的摊子前,一长得有些刻薄,身形消瘦的中年妇人看着人群嗤笑了一声,高声道: “哎呀,这人呐,就是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总是会遭报应的。有些人可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子可亏大发了!” 这般指桑骂槐,孟大娘哪里听不出来?顿时把刀往摊前一扔,双手叉腰怒瞪着那妇人:“姓温的臭寡妇,你有本事就直接指着老娘的鼻子说这些话!” 温寡妇顿时把抹布往摊前重重一扔,看着孟大娘阴阳怪气道: “说就说,做了亏心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还怕了你不成!也不知道你这缺斤少两的,坑了多少人!看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专门派人来戳穿你的诡计!” 她早就看孟大娘不爽了,平日里总是和那些男子明目张胆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旁人都说孟家的这是性子爽快大方,她却觉得这人是在卖弄风骚,不守妇道。也不知道那姓孟的是怎么忍受得了自家婆娘这样的行为的!没准儿他的头顶早就一片绿了! 这几日,孟大娘本就因为一单生意也没有,心情十分的不爽快。这下好了,当下就被温寡妇捅了马蜂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对方道: “温寡妇,别以为你孤儿寡母的,老娘就会让着你!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老娘的不是,就不要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温寡妇却是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怎么的,嘴长在我的身上,我还不能说了?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大声的说!” 视线往周围粗粗一扫,她接着嘲笑道:“往日里和你交好的那些汉子呢?怎么的,见你现在生意不好,名声不好,就不出现了?难不成是怕自个儿惹一身骚?” 孟大娘大喝一声:“姓温的,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就撸着袖子怒冲冲的朝温寡妇扑去。 见孟大娘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温寡妇顿时胆怯了,却依旧梗着脖子道:“你别乱来啊!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 孟大娘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当下揪起她的衣襟,冷笑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再臭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寡妇顿时就慌了,边挣扎边高声道:“孟家的要打人啦!要出人命啦!快来人啊!” 见孟大娘当真要动手,周围偷偷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上前阻止。 一些人拉开了孟大娘,劝着: “孟大娘,这温寡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万一真把她打伤了,你还得赔医药费,多不值当!” “就是,没准儿她就是故意激怒你的。” “我看她就是眼红你以前的生意好,这才这么急切的落井下石。” ...... 一些人则是对着温寡妇说教: “温寡妇,你就少说两句吧,孟大娘那火爆脾气,可不能激她。” “她这几日心情差的很,你这么招惹她做什么?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吗?” “要是再有下次,我们可就不管你了,任凭孟大娘把你打成鼻青脸肿的,我们都不会理会了。” ...... 经过众人的一番调节,二人虽然还是看彼此不顺眼,但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此刻,也到了阮叶蓁不得不回雁中山山脚的时候。 最后看了一眼自顾自生气的孟大娘,以及隔壁摊子前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多嘴的温寡妇。下一刻,阮叶蓁眼前的场景就换了个模样。 飘到树上,看着四下游走的小青蛇,阮叶蓁思绪渐渐飘远。 看来,的确如谢瑾澜与陆任嘉所说的那般,张西与孟大娘二人的嫌疑当真是不大。 找不出嫌疑人,如今看来,倒是当真只有陆任嘉所言的那般,调查死者生前踪迹的那一条方向了。 谢瑾澜曾说过,死者是绝对不会说谎的。死者会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告诉人们凶手的身份。 一定,一定是死者身上,还有他们未曾发现的地方! 这般想着,阮叶蓁心中陡然多了几分后悔:早知道,她就该跟着江捕快去调查了。 但很快,她的心绪又恢复如常: 那就明日去一趟县衙,看看陆任嘉究竟查出了什么吧。她不能总是靠谢瑾澜帮忙,这一回,她要努力让此案尽快告破,好让谢瑾澜早日回京,远离危险...... 第二日,阮叶蓁好不容易来到县衙,就迫不及待的入了内院。 此刻,一容貌清秀的年轻妇人朝她的方向款款而来,同时侧脸朝身后茶色衣裳的丫环道: “杏儿,老爷这两日为案子操了不少的心,一会儿随我去厨房给老爷炖个鸡汤补补身子。” 杏儿恭敬道:“是,夫人。” 阮叶蓁顿时停下了脚步,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妇人。 六年前,陆任嘉高中探花后,礼部尚书项延晓欲招他为婿,却被他毫不犹豫的婉拒了。 他言道:“陆某已然娶妻生子,怕是要辜负尚书大人的美意了。” 礼部尚书闻言,只能暗道一声可惜,就此作罢。 岂料尚书之女项歆芸却是不满父亲这般容易就放弃的行为,暗中打听了陆任嘉的踪迹后,偷偷的去见了他一面。 项歆芸乃是礼部尚书嫡女,自小就被娇宠的有些过了,对于自己看上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她都会千方百计的得到。 第126章 委曲求全 项歆芸自认明艳动人,再加上自己的身份,陆任嘉这一个寒门探花不可能不会心动。或许只是顾虑他那糟糠之妻罢了。 因此,她十分自信的提出,只要陆任嘉愿意娶她为妻,她不介意他那糟糠之妻成为平妻,与她平起平坐。 她本以为自己委曲求全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对方定会欣喜非常的应下。 可陆任嘉却是冷着一张脸拒绝了。 直言道:“在陆某人的心中,内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尽管项姑娘出身名门,美貌非常,却依旧不能动摇内子在我心中的地位分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项歆芸与陆任嘉之间的谈话,不知怎的就传了出来,成为街头巷尾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觉得陆任嘉高风亮节,不为权势所屈,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项歆芸了。 众人皆在暗中看她的笑话。与她不对付的那些千金,更是嘲笑她的不知羞耻,倒贴上去都被人嫌弃,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连带着她爹项延晓在同僚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的那些异母庶妹,也皆是恼恨自家嫡姐的没脑子。自个儿丢脸也就算了,还连累了她们被那些人看笑话...... 当初听了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后,阮叶蓁就对陆任嘉的妻子抱有极大的好奇。 如今有机会见到,她自然是要好好的看看,这女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观其样貌,并没有多漂亮,在美人云集的京城,她怕是远远排不上号。更是不及那项歆芸十分之一。 只是她的眼睛,却是非常的漂亮,好似会说话一般。 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 阮叶蓁脑中陡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诗句。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 而陆夫人吸引人之处,不仅仅只是她的双眸,还有她这通身温婉的气质。 温婉的女子阮叶蓁也见过不少,但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刻意。 但眼前的妇人却并非如此。好似她与生俱来就是这般的温婉,一举一动皆是浑然天成。倒是与她的母亲不相上下。 如此一来,阮叶蓁对这位陆夫人的身份就更加好奇了。 陆任嘉出身寒门,按理说这位陆夫人的身份再如何也高不到哪里去。 只是,观其一言一行,就算说她是出身名门贵族,怕也无人会质疑...... “见过夫人!” 就在阮叶蓁思绪逐渐飘远之际,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心神。 抬眸望去,就见江华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陆夫人眉眼微弯,温柔的笑了笑:“近两日辛苦江捕头了。” 江华明道:“此乃卑职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陆夫人道:“观江捕快这般行色匆匆,应当是有急事,如此就快些离去吧。” 江华明拱手告辞。 阮叶蓁深深看了一眼眉眼间带了几分忧色的陆夫人后,也紧跟着江华明离去。 尽管她对陆夫人十分的好奇。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之分。 随着江华明入了大厅,但见厅内已然有了四个人的身影。 陆任嘉、谢瑾澜、唐安羽、以及侍立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 阮叶蓁看了眼一旁坐着轻摇折扇的唐安羽,面上露出几分不解: 唐安羽不是仵作吗?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下一刻,陆任嘉就为她解了惑。 只见他看着谢瑾澜道: “唐仵作虽只是衙门的仵作,但他头脑灵活,又对这些奇案颇感兴趣。往日里许多案子,皆是因为他想到了旁人不曾想到的细节之处,这才得以破获案子。” 谢瑾澜面上闪过几分兴味:“哦?如此看来,本官倒是有些期待了。” 见谢瑾澜并未对唐安羽参与案情讨论一事有所不满,陆任嘉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轻快的笑意。 唐安羽本就因着先前验尸一事对谢瑾澜颇有好感,此刻见他如此态度,心中更是肯定了此人。 遂笑道:“谢大人此言,倒是让卑职颇有压力。那卑职只好竭尽全力,努力不让谢大人失望了。” 谢瑾澜回以一笑。 陆任嘉看向大厅中间站着的江华明,问道:“江捕头,观你神情,可是本官昨日让你调查之事有所收获?” 江华明微一颔首,道:“是,大人!卑职本是昨日就想向大人禀告,只是天色已晚,卑职不便打扰。” 陆任嘉不由得催促了一句:“你且速速道来!” 死者虽然独来独往,但却是十分高调之人。不说他死前那一日,就是他来双桂县这几日的行踪,都能够十分轻易的打探出来。 死者初来乍到,先是在镇上最好的客栈—风间客栈的上等房住下。 行装收拾妥当后,紧接着就去了最好的布庄—同丰铺定制了好几套价格十分昂贵的斗篷。东西还没到手,第一时间就付了全款。 随即,她又去了镇上最有名的珠宝阁—锦绣坊买了一块价值一千八百两的和田玉佩,竟是直接给了两千两的银票,余下二百两当做小费尽数给了招待的伙计。 当晚还去了镇上最为出名的青楼—湘湘馆,出手十分阔绰的叫了好几个楼内最贵的姑娘。 死者在听完那些姑娘弹琴唱曲跳舞后,就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可把楼里的姑娘们和老鸨看愣住了。 她们从未想过,这银子会有这么轻易赚到的一天。 这几日,死者一日三餐皆是在品香居用膳,虽然她点的都是十分昂贵的菜肴,却从不单独一人在雅间用餐,每回都是坐在大堂最显眼之处。。 死者来镇上之后,行为如此的高调,不过一日,镇上的百姓们大多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不少人还特意过来看了她一眼。 集死者死亡当日见过她的百姓们所言,死者一早就出了风间客栈,去了品香居用膳。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她去了镇上最为繁华的雁西街。先是去同丰铺询问了斗篷的进度,而后去锦绣坊定制了一个玉扳指。 在品香居用了午膳之后,她又在街上的各个小摊位上逗留片刻,买了一些小巧便于携带的饰品。 :。: 第127章 登峰造极 在此期间,死者还去看了街头卖艺之人的杂耍,十分爽快的给了他们两锭十两银子。 几个时辰之后,她径自走进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酒肆,叫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三斤牛肉以及一些下酒菜。 约莫亥初时分,她好似喝醉了酒,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酒肆。 但她却不是去往风间客栈,反而是往与之相反的雁中山的方向而去...... 谢瑾澜、陆任嘉及唐安羽三人闻言,俱是敛眉不语。 如若不是发现死者头上的那枚银针,此番调查结果,只会让他们更加肯定死者是意外身亡的。 谢瑾澜食指轻点着茶几,脑中思绪翻飞。 凶手究竟是暗中跟随着死者前往雁中山,而后将其杀害。还是早已在雁中山准备好一切,就等死者自投罗网,这一切都尚未可知。 倘若是前者,只能说明凶手早已暗中跟随死者多次,死者去往僻静的雁中山,恰好给了对方行凶的机会。 如若是这般的话,只要调查死者近几日出现的地方,可有行为怪异之人出现,或许可以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如若是后者的话...... 只能说明死者与凶手或许是旧识,倒是有些棘手了。 片刻后,陆任嘉看向谢瑾澜: “谢大人,你曾说过死者与凶手极有可能相识,死者应当会是本地人。本官却是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谢瑾澜做聆听状:“愿闻其详。” 陆任嘉道:“或许,此番就是死者初到本地。凶手是在别处与死者结了怨。死者生前如此高调行事,这才让凶手认出了她的身份,从而对其痛下杀手。” 谢瑾澜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陆大人所言甚是有理。” 顿了顿后,他又接着道:“只是如今,我们难以从动机方面入手调查可疑之人。因此,死者与凶手是在何处结怨的,死者是否是异乡之客,反倒是不太重要了。” 陆任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本官为官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等连死者身份都不甚清楚的案子。” 谢瑾澜看向已然在唐安羽身侧入座的江华明,道:“江捕头,不知你走访之时,可曾打听过百姓们对死者的印象如何?” 江华明却是先把视线移到陆任嘉的身上,在接到他肯定的眼神之后,这才道: “与死者有过交集的百姓对其印象基本一致,都说死者虽然看着冷冷的不爱说话,但脾气却很好。” 谢瑾澜微一颔首,电光火石之间,却是陡然想到一个问题,双眸一凛: “江捕头,你可有去湘湘馆调查询问过?” 江华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正色道:“自然!” 谢瑾澜又问:“那老鸨,还有那些与死者接触过的姑娘,都未曾发现死者的女儿身?” 此言一出,大厅突的一静。众人皆是想到了问题所在。 是啊,在青楼这等风月场所,里头的老鸨和姑娘哪个不是阅人无数? 一个两个看不出来就算了,难不成所有人都未曾发现死者的不对劲? 尤其是老鸨,她调教过的姑娘不胜枚举,应当是最能看出死者女儿身身份之人...... 唐安羽双唇紧抿,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突的,掌心一握折扇,视线在厅内几人身上一扫,随即落在了陆任嘉的身上: “或许,我们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 待几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才缓缓道来: “为什么死者生前和死后,就一定是同一人呢?并无人见过死者身前与死后的模样不是吗?” 此话听着虽是有些怪异,但在场几人俱是心神一震。 陆任嘉缓了缓神后,道:“你的意思是说,几日前来双桂县的那人是凶手,那几日对方也是在故意曝光自己?” 唐安羽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如此一来,就能够解释对方为何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谢瑾澜却提出了质疑:“可是,凶手为何要故意曝光自己?无声无息的杀掉死者,对他来说不是更容易脱身吗?” 江华明附和道:“我同意谢大人的说法。还有一点就是,凶手究竟是男是女?” 唐安羽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尴尬的用折扇戳了戳自个儿的脸颊后,道:“如此,是卑职思虑不周了。” 谢瑾澜微一摇头,笑道: “唐仵作所言也不无道理。能让湘湘馆的老鸨都不能识破死者的女儿身,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死者的伪装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二是去往湘湘馆的本就是一位男子。本官更倾向于后者。如此一来,凶手极大可能是一名男子。” 陆任嘉若有所思:“如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只能说明凶手筹谋已久,此案怕是有些棘手了。” 谢瑾澜眉头一挑:“陆大人此言,可是想到了什么?” 陆任嘉微一颔首,眉心紧蹙:“谢大人可曾想过,凶手为何要把死者伪装成他自己的模样?” 谢瑾澜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陆大人的意思是说,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后,并未离开双桂县,而是以死者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如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凶手的确是筹谋已久。” 江华明重重一锤身侧的茶几,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此人也太过嚣张了!这是在故意挑衅官府吗?” 谢瑾澜敛眉道:“本官猜测,或许死者就是凶手前几日接触过的百姓之一。” 陆任嘉道:“不错,凶手必然要先观察死者近日的言行,这才好更好的伪装。” 江华明却是有些不解:“可是,凶手要如何伪装成死者的模样?就算是易容之术,也不能改变凶手的身形。难不成死者与凶手本就身形相差无几?” 谢瑾澜道:“江捕头亦是习武之人,可曾听说过缩骨功?” 江华明瞬间瞳孔一缩,却依旧有所疑虑:“可这缩骨功并非人人皆可练成,此功夫对人体的骨骼有十分严格的要求。能练此功者,皆是千里挑一。” 唐安羽插嘴道:“或许凶手就是这难得的奇才。” 江华明轻瞥了他一眼,却并未出言反驳什么。 第128章 莫名心疼 陆任嘉对易容术有所耳闻,却不甚了解:“江捕头,你可知那易容之术有何破绽?” 江华明微一颔首,正色道:“所谓易容之术,不过是在脸上贴上一层十分轻薄的皮质面具,遇水即落。” 陆任嘉抚掌一笑,而后道:“好极!只要让这几日接触过面具人的百姓在水中屏息片刻,自然就能看出谁人易了容。” 唐安羽却并不乐观:“可如若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呢?倘若几日前出现的面具人与死者是同一人,我们又该如何?” 谢瑾澜接着道:“就算面具人与死者并非同一人,这个方式也不一定能抓到凶手。” 陆任嘉也突然想到了被他自己遗漏的一点:“不错,万一凶手与死者是避开众人,在暗中接触的......” 三人暗暗皱眉,案情讨论再一次陷入了瓶颈。 片刻后,谢瑾澜道: “或许此刻我们不应该纠结这些。事实是否如我们猜测的这般,一切都该取证之后再做定论。 要确认死者生前死后是否为一人,我们应当调查的是,他是否有在人前无意间暴露出身上的特征。如若无法从此处验证,我们就该从死者身上寻找证据。” 陆任嘉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谢大人的意思是?” 谢瑾澜自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虽然死者如今面目全非,但我们还是可以从她身上其它部位大致判断出,她生前的身份为何。唐仵作,本官说的可对?” 唐安羽‘唰’的一下打开折扇轻摇着,桃花眼中露出些许笑意: “谢大人所言甚是,只要验尸的仵作经验丰富,就连死者的年纪,也能够大致推算出。” 说着,他就从座位上起了身,合起折扇后朝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如今可是要再去一趟义庄?” 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对视一眼,陆任嘉笑道:“如此也好。” 而后看向一旁的江华明:“江捕头,还要辛苦你再去调查一番死者生前是否有异了。” 江华明自是毫不犹豫的应下,随即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大厅。 唐安羽收回落在江华明身上的视线,颇为调侃的说了一句:“江捕头还真是尽忠职守。” 陆任嘉笑看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江捕头本是书香世家,可他却不顾家人反对做起了捕快。这足可见他十分喜欢捕快这一工作。” 唐安羽微一颔首,却还是打趣般说了一句:“他那一副体型健硕的模样,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可一点都看不出读书人的影子。” ...... 再次看到陆任嘉几人,金老呆愣了一瞬。 但他只是义庄的看守人,与他无关之事,他从来就不会多问。遂很快就收敛了神色。 把人迎进来后,他就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轻轻放下背着的验尸工具箱后,唐安羽看向一侧的谢瑾澜:“谢大人,不若让卑职先来,大人随后?” 谢瑾澜自是笑着应下。 唐安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后把纸笔交到了墨砚的手中:“劳烦这位小哥做一下验尸笔录。” 话落,他陡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位小哥可识字?” 墨砚心中藏着事,因此脸上并无多少笑意,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唐安羽此番是第一次见到墨砚,故而并未觉得他这般模样有何不妥,遂十分爽快的把纸笔交到了他的手上。 谢瑾澜轻瞥了一眼墨砚,不语。心中却是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晓墨砚的心结所在:全因他的不完全信任。 以前这心结只是被墨砚深深的埋在心底,因为他这一次的一意孤行,这才让其直接爆发了出来。 只是,在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除了他自己,谢瑾澜实在是无法再毫不保留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了。哪怕是生养他的父母,也是一样。 曾经,那人是他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兄弟。可是结果呢?最终他却是遭到了蚀骨的背叛! 墨砚对他的关心没有作假,可焉知其不会变成下一个那个人? 说他懦弱也好,多疑也罢,至少目前来说,他着实无法再对任何人完全打开心扉。 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谢瑾澜定下心神,不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 谢瑾澜的些微异样,只有紧跟在他身侧的阮叶蓁发现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从谢瑾澜身上感受到同样沉重的气息了。 可她实在是不明白,如他这般含着金汤勺出身之人,又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纨绔之首,身上为何会散发出这般气息?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痛楚? 这一刻,阮叶蓁心中不可遏止的多了几分莫名的心疼。 谢瑾澜好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过了脸,恰好捕捉到了她眼中那还未完全收起的神色。 不知怎的,谢瑾澜心底陡然升起了几分异样,就好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疼,却有些酥酥麻麻的。 与之双眼对上,谢瑾澜竟是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阮叶蓁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这时,唐安羽已然套上羊皮手套,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正缓缓掀开死者身上盖着的白布。 阮叶蓁虽是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翘首望去。 她不知自己何时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是否当真能够回去,相似的命案往后又会经历多少。 但此刻多学一些与命案有关的事情,或许将来能够有所帮助。 验尸,死者身上自然是要一丝不挂的。阮叶蓁就算懂得这个道理,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敢直视。 反观在场的三名男性,脸上并无丝毫的异样之色。 阮叶蓁心想:他们三个大男人都能坦然以对,她一个女子,为何不敢直视女子的身体? 这般想着,阮叶蓁的眼神果真是坦然了许多。 死者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身上各处已然显现出不同程度的尸斑。 除却那日滚落山脚造成的伤痕外,死者身上并无其他陈年旧伤,其后腰左侧处有一心形红色胎记。 十指纤长,双手光滑细腻,一看就是平日里保养的很好。年纪应当在二十至二十五左右,云英未嫁...... 第129章 大相径庭 在知晓死者至死都还是处子之身时,不说其他人,就连唐安羽自己也都愣了一瞬。 在大邺朝,女子十六岁出嫁居多。有些疼爱女儿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在女儿定亲之后,再留个一两年。 如死者这般年纪的,大多数都已为人母。 结束后,唐安羽摘下手套递给谢瑾澜:“谢大人,有劳了。” 声音中带着几分郑重。 谢瑾澜笑着接过。面对尸体之时,他的神色顿时肃然。 在他验尸之时,唐安羽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就看漏了什么。 只是自始至终,谢瑾澜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待他直起身子摘下手套之后,唐安羽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谢大人可是有何发现?”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唐仵作方才并无遗漏什么。本官验尸的结果与你一样。” 得到谢瑾澜的肯定,唐安羽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 这时,陆任嘉突然出声:“说起这二十多岁云英未嫁的女子,本官倒是想到了一人。” 唐安羽接过谢瑾澜手中的羊皮手套,道:“大人口中的女子,可是同丰铺的那位冯掌柜?” 陆任嘉颔首,道:“不错!正是此人!” 见二人俱是一副敛眉沉思的模样,谢瑾澜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默:“不若我们回衙门之后再来讨论这位冯掌柜如何?” 二人回神,笑着应下。 只是在回去的途中,路过熙熙攘攘的雁西街时,谢瑾澜的脚步陡然一停。 其他人见此,也不由得跟着停了下来。 陆任嘉不解道:“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谢瑾澜道:“本官记得,这同丰铺好似是在雁西街?”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任嘉眼珠一转,随即朝谢瑾澜拱手道:“那就有劳谢大人了。本官与唐仵作倒是不便前去。” 谢瑾澜自是应下,随即带着墨砚离去。 眼见着谢瑾澜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唐安羽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大人,你说谢大人此行,当真能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陆任嘉轻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了一句: “无论如何,谢大人愿意帮我们,这就已经足够了。就算他空手而归,我们也不曾损失什么。” 唐安羽面色微红:“是卑职想岔了。” 此案本就是他们双桂县县衙负责的,谢瑾澜不过是途径此地的临安县县令,又与他有何干系呢? 他愿意帮忙,能够查出对他们有用的信息,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但如若对方在此案中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他们也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意见。 ...... 同丰铺不愧是象岗镇,甚至是整个双桂县都数一数二的布庄。 谢瑾澜刚到大门处,就见大堂里人头攒动,伙计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尽管如此,铺子里并不显吵闹。仔细闻去,有丝丝淡雅的檀香味从铺内飘出。缓缓吸入一口气,只觉安神。 谢瑾澜前脚刚入了大门,就有一年轻的伙计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谢瑾澜随着伙计来到一侧供人休憩之所。 此处已然坐了好一些人,他们或与旁人轻声细语,或独自品茗杯中茶水,或吃着茶几上的精致糕点...... 伙计迎着谢瑾澜在一处空位上入座,脸上带着些许的歉意: “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生意太过火爆,只能劳烦您在此处稍等片刻。您可有喜爱的茶水和糕点?本店皆可为您免费提供。”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无妨,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伙计笑着退下,不过片刻,就上了温热的茶水以及精致的糕点。 阮叶蓁看得暗暗称奇:这同丰铺的掌柜也太会做生意了! 轮到谢瑾澜之时,是一名看着很是机灵的伙计上前招待:“客官是要买成衣还是定制?” 谢瑾澜道: “我欲购买两套上好的斗篷,原本是想要定制的,不过现在倒是不必了。听说前几日死的那个人在你们这儿定制了好几套斗篷,就直接从中匀出两套给我吧。” 伙计面上顿时浮现纠结之色:“客官,这怕是......” 谢瑾澜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我知道你做不了这个主,也就不难为你了。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直接跟她说。” 伙计道:“客官您稍等片刻。”而后躬身离开。 谢瑾澜刚用完一块糕点,一身穿火红衣裙的女子款款而来。 这般张扬的颜色,一般人根本就驾驭不住。可眼前的女子长相艳丽,眉目之间带着几分英气,动作间并无扭捏作态。这套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更是为其增色几分。 只见她行至谢瑾澜跟前站定,很是落落大方的一笑: “小女子冯安歌,客官可以唤我冯掌柜,不知这位客官如何称呼?” 谢瑾澜的视线好似只是在她身上随意一扫,淡笑着吐出几个字:“在下姓谢。” 冯安歌微一颔首:“谢公子,听说你想买先前那位白公子定制的斗篷?” 谢瑾澜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正是!” 冯安歌道:“谢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不待谢瑾澜有何反应,径自转身往一处雅间走去。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起身紧随其后。 雅间内,但见冯安歌斟了一杯温茶,而后看向门口处的谢瑾澜:“谢公子请坐。” 谢瑾澜从善如流的行至冯安歌示意的位置坐下。 后头的墨砚在关上房门后,不发一言的来到谢瑾澜身后站定。 冯安歌给自己斟了一杯温茶后,在谢瑾澜对面入座: “谢公子为何想要白公子定制的斗篷?那批斗篷还未赶制出来,谢公子不可能见过,所以根本不会是所谓的喜欢。” 谢瑾澜笑道: “冯掌柜聪慧!听闻那位白公子出手十分阔绰。既然如此,他一定会要求你们做到最好。我亦是有同样的要求,价钱不是问题,只是觉得这般最为省事。” 冯安歌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 “哦?谢公子就不怕你与白公子的品味大相径庭,他所定制的斗篷样式恰恰是你最讨厌的?” 第130章 画中少年 谢瑾澜不可置否:“那不知,冯掌柜有何高见?” 冯安歌道:“高见不敢当,只是谢公子可否稍等半月?待那批斗篷完工后,再做决定?” 谢瑾澜语带些许玩味:“就如冯掌柜先前所言,如若那些斗篷的样式恰恰是我讨厌的,那我岂不是白等这半月?” 冯安歌大方一笑: “如若谢公子愿意等这半月,要是到时有你看中的斗篷,我只收你成本价。如若没有,届时公子无论是定制还是买成品,均可享受八折优惠。 我知谢公子并不在意这些许银钱。只是届时谢公子要是满意了,即刻就能拥有可心的斗篷。如若未有看上的,不过是多等半月而已,谢公子以为如何?” 谢瑾澜眼睑微垂,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不语。 冯安歌也不着急,好似笃定对方一定会答应一般,悠哉悠哉的品茗着杯中茶水。 百无聊赖中,阮叶蓁开始打量起了雅间的布置。 突的,她被一副画卷吸引了目光。 那副画悬挂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画卷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画卷并无破损,干净整洁。可见画的主人十分爱护此画。 画中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一袭灰黑色的粗衣。少年紧抿双唇,眸光中透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稳重。 这人是谁?与冯安歌又是何种关系? 此时,谢瑾澜抬眸深深的看了冯安歌一眼,嘴角微勾:“既然冯掌柜如此有诚意,谢某要是还不领情,岂不是太过无理?” 冯安歌展颜一笑:“谢公子是个聪明人。不知谢公子现住何处?” 谢瑾澜道:“如若那批斗篷完工,冯掌柜可去风间客栈寻我。” 冯安歌笑着应下。 谢瑾澜眼一瞥,就见阮叶蓁在一副画卷前蹙眉深思,不由得起身靠近。 待看清画卷上的内容后,他似乎只是好奇一问:“冯掌柜,不知这画中人是?” 冯安歌眼中划过一丝幽光,随即笑道:“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不过他七年前外出求学,至今未归。” 谢瑾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似不经意一问:“不知冯掌柜可与哪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相熟?” 冯安歌不解:“谢公子为何会有此一问?” 谢瑾澜微一摇头,视线落在自己受伤的左手上,道:“无它,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冯安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了然一笑: “我自小身子骨就好,倒是不曾与镇上的大夫有多少交集。不过都说百草堂的刘大夫医术高明,医者仁心,谢公子大可以去寻他。” 谢瑾澜自是一番道谢。二人客套了几句后,谢瑾澜就起身告辞了。 大门处,看着谢瑾澜主仆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冯安歌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眯了眯眼。 不过一息,一道短促而又几不可闻的轻笑声从她口中传出,随即转身回了柜台。 待谢瑾澜到了县衙大厅之后,陆任嘉、唐安羽、江华明三人不知何时皆已聚集在此。 见到他的身影,陆任嘉顿时笑道:“谢大人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开始讨论案情呢。” 随着谢瑾澜的入座,江华明开始讲述他调查的结果。 因着面具人出现在人前时,总是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除了一双眼睛之外,身上无一处皮肤是裸露在外的。 因此,江华明倒是没多少收获。不过,也并非是毫无所获的。 据好几个百姓所言,面具人的身上,总是带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唐安羽手上摇着的折扇一顿,道: “死者死亡当日,身上酒味甚浓,倒是不曾闻到其他的味道。 时至今日,就算酒味消散许多,死者身上的衣物沾染上了不少酒渍,就算衣物原本当真有药味,怕也是无法辨别。 况,死者身上的衣物本就是面具人所有。因此,死者与面具人是否为同一人,无法从此处辨别。” 谢瑾澜眉心微蹙,好似是在回忆什么:“本官依稀记得,面具人留在客栈的衣物,好似带了亦有若有似无的药味。” 陆任嘉闻言,顿时朝大厅外高声一喊:“来人!” 不过瞬息,一捕快就出现在大厅内。 陆任嘉吩咐道:“速速把死者的衣物取来!” 待衣物被呈上来后,唐安羽有些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包裹。 凑近鼻子逐一仔细闻了闻,而后捏了捏鼻子,缓了缓嗅觉,这才道: “诚如谢大人所言,死者的衣物上确有药味,只是极其清淡,如若不刻意凑近仔细去闻,应当是发现不了。 但如若穿在人的身上,人体的温度会使这味道稍稍浓郁一些。或许这就是百姓们能闻到药味的原因。” 唐安羽的鼻子是出了名的灵敏,陆任嘉与江华明对他此刻的判断深信不疑。 陆任嘉神情一肃:“如若不是故意在衣物上熏上此味,那这人必定是与药物打交道多年,这才会在衣物上留下药味。” 唐安羽顿时笑了:“谁人会故意在衣物上熏上药味?” 谢瑾澜微一颔首:“唐仵作所言有理。常年与药物打交道之人,要么就是从医多年的医者,要么就是常年离不开药物的病患。” 江华明道:“面具人入住风间客栈的那几日,并不曾亲自或者让旁人煎过药。” 陆任嘉道:“如此说来,面具人应当是一名颇有经验的大夫了。” 谢瑾澜若有所思:“果真如此的话,那死者与面具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是同一人。” 唐安羽三人闻言一愣,还是陆任嘉最先反应过来:“不错,死者双手光滑细腻,这不是一个常年与药物打交道的大夫能够拥有的双手。” 唐安羽沉吟片刻后,道: “如若凶手此刻正代替着死者的身份活着,那无论他的真实性别是男是女,如今他一定是以女子的面貌示人。 而符合死者身上所有条件的女子,怕是只有同丰铺的掌柜,冯安歌了。” 因着每日都要与那些绫罗绸缎打交道,冯安歌特别注意保养自己的双手。一些常去同丰铺的夫人小姐们还会请教她是如何保养的。 谢瑾澜却是摇了摇头:“未必!” 第131章 龙阳之癖 待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谢瑾澜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本官听闻,本地的青楼之中,亦是有一些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 三人顿时一愣。 不错,除却冯安歌之外,二十余岁尚且是处子之身的,还有那些虽然沦落风尘,却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努力保全清白之身的女子。 而且,比起冯安歌的身份,青楼鱼龙混杂,更加容易掩人耳目。 陆任嘉却是有所疑虑: “谢大人先前所言,这凶手极有可能是名男子。如若是这般的话,凶手怕是不会藏身青楼之中,毕竟这被发现性别的风险着实不小。 况,凶手如此费尽心机杀害死者,必定是与她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可何人会与青楼女子如此结仇?” 谢瑾澜淡然一笑: “陆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青楼女子并非自出身起就是青楼女子。陆大人又怎知,她们在入青楼之前,并无与人结怨?又怎知她们不是改名换姓入青楼避难? 本官的确曾说过凶手极有可能是名男子。但,如若死者为人清高,往日甚少与人交流,那凶手只需花些时日学习死者的言行,就能瞒天过海。” 陆任嘉略微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如此,他话锋一转:“谢大人同丰铺一行,可有收获?”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 唐安羽不解其意:“谢大人这是何意?” 谢瑾澜不答反问:“关于同丰铺掌柜冯安歌,唐仵作了解多少?” 唐安羽‘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桃花眼轻轻往上一挑,却是看向一旁的江华明:“这个,江捕头应当比我清楚。” 江华明轻瞥一眼唐安羽,却是直接说起了冯安歌此人。 冯安歌,芳龄二十有二,父母早亡,至今尚未婚配。 冯父冯母原不是双桂县人士。只是他们的故土遭遇饥荒,冯父不得已才带着怀有身孕的冯母离开,一路跋山涉水向东南方前行。 途经双桂县时,冯父终于是体力不支倒了下来。冯母也因此动了胎气。 幸而遇到好心的白氏夫妇,二人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同丰铺乃是白家祖传下来的产业,白母见冯母刺绣功夫了得,于是就动了留人的心思。 冯氏夫妻本就只是想寻一处繁华之地安定下来,闻言自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在此地安家落户。 尽管冯父一路上万事皆以冯母为先,但冯母到底还是在怀孕期间伤了身子。因此在生产之前,大夫就言其往后怕是难以受孕了。 冯父冯母夫妻恩爱,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冯父从来没有休妻再娶的打算。 生产当日,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冯母就带着虚弱的笑意晕了过去。 清醒之后,冯母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想要知晓自己生的是男是女。 夫妻三年,冯父自是了解冯母的性子,未免她思虑过重,他早已收买了稳婆,慌称生的是个儿子。 自此,冯安歌就被当成男孩养大。除了冯父冯安歌以及当日的稳婆之外,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性别。 十二年前,冯氏夫妻相继去世。临终之前,冯父把冯安歌叫到床前,告诉她从今往后,无论是想继续以男装示人,还是换回女装皆可。 含泪安葬了父母之后,冯安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依旧是以男装示人。 九年前,白父去世,七年前,白母去世。此后,就由冯安歌接手了同丰铺。 同丰铺的生意本就不差,而在冯安歌的打理之下,不过三年时间,就成了双桂县数一数二的布庄。 三年前,有同行眼红,想要暗中破坏同丰铺的名声。却意外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 不过一日时间,冯安歌是女子一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冯安歌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听闻此事之后,也不遮遮掩掩,当机立断就恢复了女装。 尽管一开始,同丰铺的生意因此冷淡了许多。但经过冯安歌一个多月的奔走努力,生意逐渐好转了起来...... 谢瑾澜挑眉一笑:“江捕头为何知道的这般详细?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江华明解释道:“当初冯安歌被识破女子身份之后,不日便来衙门修改了户籍。这些都是她当时亲口所言。”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道:“白氏夫妇为何要把同丰铺交给一个外姓人?他们没有后人?” 江华明道: “白氏夫妇育有二子,长子白思元,年长冯安歌一岁。次子白思和,如若还活着的话,如今该是十七岁了。 铺子本是传给白思元的,只是他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因此在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之后,他就把铺子,以及年仅十岁的弟弟交托给冯安歌,而他自己就外出求学,至今未归。” 谢瑾澜道:“你方才说,白思和如若还活着的话?难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安羽突然插嘴道:“这个我知道,当时那件事情闹的还挺大的。” 原来在五年前,年仅十二岁、长得唇红齿白的白思和被一有着龙阳之癖的乡绅看中。那乡绅仗着自己在京中有人,竟是当街就掳了白思和。 冯安歌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前往县衙。 如此行为,陆任嘉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他却不想与那乡绅撕破脸面。 几番周旋之下,乡绅终于是放了白思和。 只是白思和在乡绅府中待了一日一夜,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本活泼爱笑的一个小少年,竟是变得十分的沉默寡言。 三日之后,白思和突然就失踪了,整个双桂县都遍寻不到他的踪迹。时至今日,众人皆是以为他早已凶多吉少了。 谢瑾澜垂眸沉吟:想必先前在同丰铺看到的那副画中的少年,应当就是白思元了。 陆任嘉道:“谢大人可曾发现冯安歌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谢瑾澜没有马上回答,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须臾,他的手指一顿,看向陆任嘉的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陆大人,本官觉得冯安歌与本案凶手必定有所关联!” 此言一出,不说陆任嘉瞬间挺直了脊背,就连唐安羽与江华明,身子都下意识的前倾。 :。: 第132章 虚则实之 谢瑾澜的视线从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接着道:“几位可还记得,那面具人是自称何姓?” 三人恍然之际,一旁的阮叶蓁顿时惊呼一声: “白!所以,那面具人极有可能是白氏兄弟其中一人!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如今就藏在同丰铺中?冯安歌为其遮掩行踪?如此说来,凶手并未冒充死者?” 顿了顿,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镇上并未传出何人失踪的消息啊?” 谢瑾澜漫不经心的轻瞥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陆任嘉:“陆大人是否已经想好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陆任嘉微一颔首:“不错!” 随即看向一旁的江华明: “江捕头,你且带人去各个青楼仔细调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哪一处有人失踪了。并暗中调查白氏兄弟可曾与何人结过怨,以及暗中盯着冯安歌的一举一动。” 江华明停下脑中纷乱的思绪,拱手一礼后,径自离开了大厅。 这时,唐安羽道:“二位大人,卑职尚有一事不明。如若当真是冯安歌窝藏凶手。那凶手又是如何确定,死者失踪不会有人报官?” 阮叶蓁殷切的目光顿时直直的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这恰恰也是她想要问的。 谢瑾澜的视线好似不经意的从阮叶蓁身上一扫而过,与陆任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不答反问: “唐仵作,如若有人报官,此案又当如何?” 唐安羽微微一愣,脑中思绪顿时清明:“原来如此! 随即朝二人深深一礼:“卑职受教了!” 阮叶蓁看着三人心照不宣的模样,不由得更加纳闷了。 待谢瑾澜回了客栈,独自一人呆在房中之时,她满腹的疑惑倾倒而出: “谢瑾澜,你们先前在县衙究竟打什么哑谜?为何死者失踪却无人报案?为何你们对此毫无意外?凶手又是如何知晓死者失踪之后无人报案?” 待阮叶蓁话音落下,谢瑾澜这才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阮姑娘,你二哥可曾跟你提起过青楼里的事情?” 阮叶蓁轻‘啊’了一声,随即微红着脸颊摇了摇头:“自然没有。要是二哥真的与我说这些,怕是要被大哥打折了腿。” 谢瑾澜丝毫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如此,你会有这些疑问也不奇怪。” 阮叶蓁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谢瑾澜,你究竟是要说什么?” 谢瑾澜笑道: “阮姑娘怕是不知,这青楼虽是风月场所,男子的温柔乡。可里头的弯弯道道一点也不比富贵人家的后院少。如若是有竞争力的对手失踪,她们怕是只会拍手叫好。又怎会想要对方回来? 至于凶手是如何料到这一点......据我推断,凶手应当是把两种情况都预料到了。就算有人到县衙报案有人失踪,又有谁人能够料到那人已死? 对于凶手来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被人识破他偷梁换柱杀害死者一事。饶是如此,他也早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阮叶蓁慢慢的消化了这些话后,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所以你口中所谓的退路,就是冯安歌?” 谢瑾澜微一颔首:“不错!” 阮叶蓁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你如何确定凶手与冯安歌有关系?仅凭凶手自称姓白?如若这姓只是他随口瞎编的呢?” 谢瑾澜嘴角微勾:“自然不止是如此。” 阮叶蓁眼含疑惑。 谢瑾澜道:“你可还记得,冯安歌是如何介绍那画中少年的?” 阮叶蓁略一回想,道:“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怎么,这话有何不妥之处?” 谢瑾澜又问:“那你可曾注意,她说这话时的神态?” 阮叶蓁眉心微蹙,微闭着双眼。须臾,她睁开的双眸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好似带了几分眷恋。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画中少年应当就是白思元。他们二人多年未见,思念在所难免。” 谢瑾澜却道:“她有意隐瞒画中人的身份。” 阮叶蓁微愣:“此话怎讲?” 谢瑾澜道: “她的回答太过简单。按说这同丰铺是属于白思元的,一般人如若回答,应当都会加上一句‘他是同丰铺的东家’。 而她当时脊背挺直,双拳微微收紧,眼珠极快的转了转。一个人在心有警惕之时,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些动作。” 阮叶蓁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谢瑾澜,就在那一息之间,你就看出了这么多?” 随即,她恍然大悟:“所以她这是做贼心虚了。” 谢瑾澜笑道:“然也!” 阮叶蓁还是有些不解:“可是,凶手为何要说自己姓白?是太过自信了吗?”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非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才更能迷惑他人。” 阮叶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笑着一拍掌:“如此,凶手应当很快就能捉到,此案很快就能了结!真是太好了!” “叩叩叩!” “公子,墨砚可以进来吗?” 这时,房门外传来墨砚那带了几分心事的声音。 谢瑾澜早已猜到对方来找他是为何,暗暗叹了一口气后,道:“进来吧。” 关上房门后,墨砚直直的在谢瑾澜跟前跪了下来。 阮叶蓁顿时一惊,但观谢瑾澜却是神色未变,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她也就不发一言的静观其变。 只见墨砚挺直着脊背,定定的看着谢瑾澜: “公子,墨砚从未奢求过您能毫不保留的相信墨砚。在墨砚心中,只要您能够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墨砚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向公子寻求一个保证,还望公子能够答应。” 谢瑾澜微垂着眼眸,淡淡道:“你先说说看。” 墨砚眼神一定:“墨砚希望,公子往后如若要做什么危险之事,能够告知并且带上墨砚。不要独自一人以身犯险。”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墨砚一眼,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墨砚顿时一急:“公子!” 谢瑾澜抬手制止,并道:“此事并无商量的余地。如若无其他事,你且退下吧。” 墨砚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依旧跪地不起:“如若公子不答应墨砚的要求,墨砚就长跪不起!” 第133章 难以放下 谢瑾澜轻‘呵’了一声,随即起身一甩衣袖:“那就随你!” 而后径自入了里间。 阮叶蓁看了看神色坚定的墨砚,又看了看谢瑾澜的背影,最终决定随着谢瑾澜入了里间。 看着仿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斜靠在软塌上悠哉悠哉的看着话本的谢瑾澜,阮叶蓁几番纠结之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谢瑾澜,你为何不答应墨砚?他也是为了你好。” 谢瑾澜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复又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话本之上。 阮叶蓁看懂了他眼中的警告,顿时就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说什么。 直至到了离开的时候,她开口轻声道了一句:“谢瑾澜,我走了。” 话音未落,就消失在了房间内。 谢瑾澜放下手中的话本,隔着纱帘看向外间那跪得笔直的身影,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墨砚的那番要求是为他着想。可他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墨砚陷于危险之境呢? 这些暂且不论,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难以放下心结。焉知墨砚不会在最危急的时刻背叛了他...... 回到雁中山山脚后,阮叶蓁突然就懊悔了起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了解到,谢瑾澜表面上虽然一副吊儿郎当,不愿多管闲事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却不会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冷漠。他应当是不想牵连墨砚。 这时,阮叶蓁的脑海里陡然浮现出谢瑾澜先前那淡淡的一眼,眉心紧蹙: 不对!除此之外,谢瑾澜应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他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阮叶蓁在心中暗暗决定,有朝一日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一定要向二哥仔细打听谢瑾澜这些年所有的经历。 打定主意后,她就把思绪全都移到了目前的案子当中。 几日前出现在双桂县的那位戴着面具的白姓怪人,就是此案的真凶。同时,他也是同丰铺真正的东家,冯安歌的青梅竹马。 七年前他外出求学。近日归来,却是为了精心谋划一起杀人案。 突的,阮叶蓁脑海中先后闪过画中少年,以及死者的模样。 不对! 阮叶蓁神色顿时一变:饶是七年前的白思元,体型就已然比死者健壮许多,又何况现在呢?凶手另有其人! 但很快,她又十分泄气的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谢瑾澜他们曾说过,凶手应当是会缩骨功的。如此,就不能从体型上判断凶手了。 阮叶蓁一点一点的理清脑海中的思绪,最终剩下几个疑点: 其一、白思元七年前离开,至今才归。应当是在七年前与死者结下的怨。可是,他为何要七年过后才回来寻仇? 其二、如若他与死者有仇怨,又是如何做到让死者孤身一人赴约的? 其三、他既然想要伪造成死者意外身亡的假象,为何又要如此高调的出现在镇上? ...... 第二日,阮叶蓁先是去了风间客栈,却发现谢瑾澜主仆二人已经离开。 眼珠一转,她又去了县衙。可是她只在县衙内院的书房中看到陆任嘉与其夫人。 谢瑾澜究竟去哪儿了? 阮叶蓁皱眉苦思,终于,她想起了一件事:今日是谢瑾澜去百草堂换药的日子。 犹豫片刻,阮叶蓁终究还是决定在县衙等他。 医馆这个地方,她还是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吧。反正谢瑾澜早晚会来此地的。 瞥一眼书案后方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不知书写着什么的陆任嘉,以及在其身侧面色微红、微垂着眼眸研墨的陆夫人。 阮叶蓁心道:反正无事可做,就看看他在写些什么吧。 只是在看到宣纸上的内容之后,阮叶蓁面色陡然一红,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宣纸,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阮叶蓁看向陆任嘉的眼神就显得有些难以言喻了。 ‘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采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巢。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 这陆任嘉面上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竟是在写淫诗! 瞥了眼红着脸研墨,一眼都没往宣纸上看的陆夫人,阮叶蓁心道:难怪从方才开始,她一直都是这个姿势。 这时,陆任嘉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看着身旁的女子:“婉儿,你无需再研墨了。” 陆夫人依言停下,不语。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原处。 陆任嘉拿起写好的诗句,轻轻抖了抖宣纸,道:“婉儿,你可要看看我今日所作的诗句?这可是专门为你而作的。” 阮叶蓁看见,陆夫人的脸色顿时又红了几分,随即嗔怒的瞪了陆任嘉一眼:“夫君,你怎的这般不正经?” 陆任嘉不以为意一笑,随即在陆夫人的惊呼声中把她拉入怀中,靠近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婉儿,你我夫妻多年,我的性子你难道还不了解?此处并无他人,我在你面前要什么正经?” 陆夫人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微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叶蓁见此,顿时捂着双眼飘出了书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今日的陆任嘉,着实颠覆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阮叶蓁觉得,往后再见到他,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如此不正经的一面。 约莫一刻钟后,阮叶蓁看见一捕快步履匆匆的朝此处而来,双眸不由得一亮。 捕快对门口守着的两个门房道明了来意。门房在外头通报后,少顷,里头就传出陆任嘉准许的声音。 阮叶蓁随着捕快一同入了书房。 抬眼望去,就见陆任嘉面带微笑,早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站在其身侧的陆夫人双眸微垂,面带微红。 如若不是先前亲眼见到二人亲密的模样,阮叶蓁怕是会被他们此刻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捕快在书案前站定,拱手一礼:“启禀大人,谢大人与唐仵作来访。” 陆任嘉面上带了几分兴味:“哦?他们二人竟是一块到了?把他们二人请到书房吧。” 待捕快离去之后,陆夫人丢下一句:“夫君有事,婉儿不便打扰,就先行离开了。” 话落,不待陆任嘉有何反应,提过放置在书案角落里的食盒匆匆离去。 看着陆夫人那带了些许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陆任嘉摇头失笑,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双眼中,带着十足的宠溺之色:成亲多年,婉儿还是如此容易害羞。 如若陆任嘉还是六年前的俊俏模样,这番动作必然能为其增色几分。可如今他以这副白白胖胖的面容做此动作,阮叶蓁只觉得很是好笑。 :。: 第134章 万死不辞 谢瑾澜与唐安羽二人入座之后,陆任嘉的视线不经意的从谢瑾澜身后的墨砚一扫而过,随即笑问了一句:“谢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又有何发现?”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本官昨日回去之后,仔细回想了案子的始末,倒是理出了几个疑点。” 一旁的唐安羽轻摇着折扇,道:“巧了,卑职也有几个疑问。” 陆任嘉‘哈哈’一笑,而后道:“本官亦有不解之处,不知是否与二位想到了一处?” 三人对视一眼,谢瑾澜道:“想必陆大人应当已有了应对之策。” 陆任嘉道:“知我者,谢大人也!” 顿了顿,他接着道:“本官已让人暗中前去查探,白思元在七年前离开后,中间可曾回来过。” 谢瑾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对面的唐安羽:“唐仵作,如若是你,你会用何种方法,让与你有过节的人单独赴约?” 唐安羽手上动作一顿,神情微讶的看了眼谢瑾澜,却是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由得认真的思考了起来。片刻后,他道: “如若我是想对那人不利,我会以他人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留下一封书信,约他一叙。”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看向陆任嘉:“陆大人会如何做?” 陆任嘉早已猜到谢瑾澜会有此一问,故而早就做好了准备: “或许我会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给他留下一封书信,低声下气的假意认错,许诺好处。又或许,我手上握有他的把柄,威胁他必须单独赴约。” 谢瑾澜的视线又落在了唐安羽身上: “唐仵作,你是土生土长的双桂县人士。对于那白思元,你可曾有过交集?对此人知道多少?” 唐安羽手中的折扇轻敲着大腿,眉心微蹙:“我与他并无交集,倒是偶然见过几次。” 脑中略一回想,接着道:“那人整日不苟言笑的,性子跟江捕头倒是有些相似。” 顿了顿,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不过对他的弟弟,倒是温柔耐心的很。” 谢瑾澜与陆任嘉闻言,俱是敛眉深思。 唐安羽却是有些闹不明白了:“二位大人,白思元如何让死者心甘情愿赴约,这一点重要吗?” 二人神情一顿,随即十分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摇头失笑。 迎上唐安羽的视线,谢瑾澜道: “唐仵作所言甚是,是本官与陆大人想岔了。我们只要知晓死者的确赴了凶手的约,这就足够了。至于是用何种方式,的确不重要。” 陆任嘉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们只需调查清楚白思元如今身在何处,死者是何身份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待到逮捕白思元归案的那一日,自然能够迎刃而解。” 唐安羽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道:“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就等江捕头那边的消息吗?” 陆任嘉微一摇头,随即十分肯定的看向谢瑾澜:“谢大人此番来此,想必不仅仅是只有几个疑点需要解开那么简单吧?” 谢瑾澜缓缓笑了开来,道:“不错,知我者乃陆大人也!本官怀疑,百草堂的刘大夫与此案有些关系。” 此言一出,唐安羽陆任嘉以及阮叶蓁皆是一愣。 想起刘大夫那般和善的模样,他们着实难以把他与此案联系在一起。 谢瑾澜丝毫不意外他们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开始回忆起先前所发生的事情...... 今日将近午时之时,谢瑾澜才从床上起了身。 到了外间,不出意外的看见依旧跪的笔直的墨砚,他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在墨砚跟前蹲了下来。 眼前光线一暗,墨砚缓缓的抬起了脑袋。 他自小跟着谢瑾澜一块儿习武,功夫虽是比不上谢瑾澜,但身子骨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好上许多。 这跪了一夜,他只是眼底泛青,精神看着还是不错的。 谢瑾澜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眼中闪过几分复杂:“墨砚,你这又是何苦呢?” 墨砚却是笑了:“公子,墨砚不苦。” 谢瑾澜轻‘啧’了一声,好似妥协了一般:“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前提是,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墨砚顿时喜形于色,忙不迭道:“公子请说!只要是墨砚能够做到的,墨砚万死不辞。” 谢瑾澜失笑:“没有这么夸张。” 而后脸色一肃:“如若有朝一日我陷入危机之中,我希望你能够伺机而逃,而不是为了我以命相搏。” 墨砚想要反驳:“可是公子......” 却被谢瑾澜开口打断:“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答应我的条件,你我皆大欢喜。否则就算你跪到死,我也不会答应。” 墨砚眼珠一转,随即状若勉强的看着谢瑾澜:“公子,我答应你。” 谢瑾澜闻言,直接站起了身:“那还跪着做什么?” 墨砚依言起身。 谢瑾澜摆了摆手,道:“快回你自个儿的屋里梳洗,我们一会儿去品香居用午膳。” 墨砚笑嘻嘻的应声而退。 直至房门阻隔了视线,谢瑾澜的目光依旧虚虚的落在房门上。 墨砚恢复以往的模样,他顿时觉得周遭的气氛没有那么沉闷了。 想起墨砚答应条件时那一闪而过的异色,谢瑾澜嘴角微微一勾: 这小子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他又怎会不知?不过,对方有张良计,他亦有过桥梯。有危险的事情他不会瞒着对方。可究竟怎样的事情算是危险的,还不是他说了算...... 品香居,热火朝天的大堂内,谢瑾澜坐在靠窗一处角落的位置。 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大堂内来往的人群,却并不引人注意。 待菜品上齐之后,谢瑾澜给了身后的墨砚一个手势,墨砚当即叫住了转身即将离开的小二:“小二哥,你稍等一下。” 那小二回过了身,视线先是落在谢瑾澜身上,见他一副事不关己举止优雅的用着膳的模样,又把目光移到了墨砚身上,客气道:“这位小哥还有事?” 墨砚咧嘴一笑:“小二哥,瞧你这手脚如此麻利,想必在品香居呆了好些年了吧?” 顶点 第135章 作威作福 小二面上顿时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小的十岁那年就来品香居当学徒了,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八九年了。前几日掌柜的还说我干活认真,要给我涨工钱呢。” 墨砚适时的夸赞几句,随即几步来到小二跟前,视线在大堂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靠近小二悄声道:“小二哥,我跟你打听一件事。” 小二不解:“啥事?” 墨砚拉着他往墙角退了退,低声道:“你可知道一个名叫白思和的男子?” 小二回忆片刻,不确定道:“白思和?你说的是五年前失踪的那个人吗?” 墨砚连连点头:“正是那人。” 小二道:“可那白思和五年前就失踪了。你打听他做什么?” 墨砚道:“我听说了,白思和是在被县里的一个乡绅掳去之后没几日,就失踪了。你说这......” 小二赶紧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墨砚不解道:“小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小二紧张兮兮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方才那话你可千万别乱说,小心麻烦找上门了!” 墨砚面上顿时一惊:“小二哥这话怎么说?” 小二顿时有些为难了,欲言又止:“这......” 墨砚悄悄的把一锭十两银子往小二手里一塞,笑道:“小二哥,你就跟我说说呗。” 小二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而后眼疾手快的往怀里一塞,颇是有些神秘的低声道:“这个算是我们双桂县公开的秘密了。” 那乡绅名唤张陵,几个月前刚过了三十岁的生辰。 他是十年前来的双桂县,据说是来养病的。 但实际的原因却是他在京城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怕被人报复,这才装病躲到了此地。 他来时众多仆人前呼后拥,又在此地花重金购买了宅院,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潇洒了。后来还成了这里的乡绅。 一般人如若有着龙阳之癖,大多数都是藏着掖着的。可他倒好,竟是明目张胆的在后院养男宠。 而且他这人心眼小的跟针尖似的,但凡是在背后说过他不是的人,一旦被他发现,他二话不说,直接让人砍断那人的一根手指...... 墨砚顿觉有些难以置信:“县令大人就不管管?” 小二摇了摇头,道: “县令大人哪里敢管啊?前头那位县令大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这位县令陆大人倒是不错,会在事后安抚补偿受害人。” 墨砚道:“这张陵什么来头啊?” 小二道:“听说,他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侍郎。你说,这官比咱们桥州的知府大人还要高,谁敢得罪啊?” 墨砚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你说,那白思和的失踪会不会跟他有关?” 却是不想,小二竟是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那倒是不会。” 墨砚奇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小二道:“那张陵虽然仗着他爹的身份横行霸道,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 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墨砚就打发小二离开了。 回到谢瑾澜身后,墨砚低声道:“公子可还记得张陵此人?” 谢瑾澜手上的筷子一顿,道:“他是何人?” 墨砚道:“公子可还记得十年前,在街上用言语调戏您的那名男子?” 虽然当时他才八岁,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可这事却绝对不会忘记。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缕幽光,轻‘呵’了一声,道:“他啊。怎么,当年掳走白思和的乡绅,就是张陵?” 墨砚微一颔首:“就算人的姓名会有相同,但加上户部尚书侍郎之子这个身份,的确就是他无疑了。” 谢瑾澜嗤笑了一声,道:“当年听说他是回乡养病去了,原来是换了个地方作威作福了。” 当年在京城,十岁的谢瑾澜在街上偶遇张陵。张陵见其长得唇红齿白,长大之后必定会是一个俊俏的美男子,当下就动了歪心思。 只是他也知道在天子脚下,随便扔块石头砸的都极有可能是个权贵。 因此他在探听到谢瑾澜的父亲并非什么王孙贵族,亦无官职之后,这才放心的出言调戏,甚至打算把他抓回府中。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谢瑾澜与墨砚主仆二人逃脱。更是没想到,这一个邪念,会让他遭受后来那些难以忍受的责罚。 谢文彦听闻竟是有人欲把谢瑾澜当成男宠之后,当即大发雷霆。 他虽然无官无职,却是与许多官员都有所往来。只是在那些人面前稍稍露些口风,他们自会帮这个忙。 于是在某一日的朝堂之上,众多官员联名上书,状告户部尚书侍郎之子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于是户部尚书侍郎因为教子不严被罚俸三年,禁足三月。而张陵,重打三十大板后关进天牢,一年后才能刑满释放。 只是在几日之后,身在牢中的张陵就发起了高烧。张侍郎在御书房外跪上整整一天一夜,半数家产上交国库之后,当今圣上这才恩准放了张陵。 张陵养病养了月余,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对外宣称是回乡静养了...... 墨砚道:“公子,您接下来打算如何?” 谢瑾澜放下筷子,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起身之际把帕子往墨砚怀里一扔:“先去百草堂。” ...... 在柜台前忙活的黄记一甫一看到谢瑾澜,立马就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迎了上去:“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本官不想暴露身份,你不必多礼,唤我谢公子即可。” 黄记一表示明白,随即把谢瑾澜二人带到了刘大夫的跟前,道:“师父,谢公子来了。” 刘大夫抬头看了一眼,示意谢瑾澜坐下后,让黄记一去准备伤药,包扎所需的纱布,以及其他所需物品。 把了把谢瑾澜的脉,刘大夫收回手后,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谢公子这伤口恢复的很好。此次换药之后,再过三日就是最后一次换药了。” 谢瑾澜笑道:“多谢刘大夫。” 刘大夫随意的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可谢的。” 顶点 第136章 见猎心喜 谢瑾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刘大夫医术如此高明,从医想必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经验了吧?” 刘大夫捋了捋短须,道:“老夫自小学医,真正出师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 谢瑾澜面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惊讶:“二十余年?竟是比我的年岁都要长!” 刘大夫呵呵一笑,不语。 谢瑾澜又道:“刘大夫,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刘大夫可否为在下解惑?” 刘大夫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谢公子只管问便是。” 谢瑾澜道:“一人突逢变故,不过一日就性情大变,可是身体有恙?” 刘大夫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却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若不是谢瑾澜一直留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怕也发现不了。 刘大夫笑道:“这就要视情况而定了。有些人被保护的太过了,总要一些事情让其真正的成长起来。而有些人,性情大变不过只是前兆。” 谢瑾澜不解追问:“前兆?” 刘大夫微一颔首,语气中带了几分怜悯: “不错。变故来临之时,他们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游离在状况之外。但一旦他们反应过来,极有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从而变得痴傻或是疯癫。” 谢瑾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那刘大夫以为,五年前的白思和,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刘大夫顿时一愣,少顷,看向谢瑾澜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谢公子问他做什么?” 谢瑾澜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笑道:“本官会有此一问,自是因为此事牵扯到近日的一桩命案。” 其余的,他却没有多加解释。 百草堂内忙忙碌碌,无人注意到此处二人之间的异常。 见谢瑾澜以官压人,刘大夫也不好隐瞒,嘴唇嗫嚅半响,终是把当年白思和一事和盘托出。 五年前,白思和从张陵府中回来后,一开始除了性子变得沉默寡言之外,倒也正常。 只是冯安歌一直不能放心,把铺子交给了信得过的管事打理,自己则是时刻陪在白思和的身边。 她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两日后的清晨,白思和一醒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谁人都不认识。一旦有人靠近,他的情绪就会十分激动,不管不顾的抓咬他人。 冯安歌无法,只能等到他睡下之后,用不伤人的锦缎把他绑在床上,而后悄悄的去请了刘大夫。 刘大夫把过脉后,却也只是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此乃心病,除非他自己能够想通走出来。否则的话,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开了一剂安神的药方后,刘大夫就离开了白府。 怎料第二日,他就听说了白思和失踪的消息。 有心想要上门问询一番,最终却还是打消了念头:无论这失踪是真是假,左右都是他人的家事,他又能在其中搀和些什么呢......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 “本官听闻,刘大夫声名鹊起之时,是在三年前。想必在五年前,刘大夫在镇上名气怕只是一般吧? 冯安歌如此关心白思和,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刘大夫,而不是名气更大的其他大夫?” 刘大夫瞬间哑然,万万没想到谢瑾澜会抓住这一点。 迎上他那好似看透了一切的眼神,刘大夫深知自己根本无法在他面前隐瞒什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 “因为冯掌柜不愿他人知晓白思和的状况,只能来寻我了。”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示意他继续。 刘大夫道:“因为我曾教授过白思元一些医术,故而冯掌柜对我还算信任......” 白思元自小就对生意上的事情无感,反倒是对医术起了兴趣。只是他自小就十分懂事,不愿让父母失望,因此从不曾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什么。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雁中山偶遇上山采药的刘大夫。刘大夫见他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不由得见猎心喜,想要收他为徒。 在白思元坦言自己往后需继承家业后,刘大夫虽是惋惜,却也没有勉强。 刘大夫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但白思元在思虑片刻后,就恳求他能私底下偷偷教授自己一些浅显的医术,不要让他人知晓。 刘大夫见他当真是喜爱医术,他也不想这么一颗好苗子就这般埋没了,没多加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二人约定,每日申正时分在雁中山上碰面。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后,却在某一日被冯安歌撞了个正着。 不待白思元开口说些什么,冯安歌就保证不把此事告知他人。 自此以后,冯安歌就成了为白思元打掩护之人。 七年前,白母临终之际告诉白思元,他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左右这个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 也就是在那时,白思元才知道,原来他的心思竟从未瞒过母亲的双眼。 处理好白母的后事之后,白思元当即去找了刘大夫。把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坦然告之后,希望刘大夫能正式收他为徒,让他光明正大的跟在身边学医。 怎料刘大夫却是摇头拒绝了。 不是刘大夫不想收这个徒弟。 只是白思元的确如他初见时所判断的那般,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全部的医术倾囊相授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教的了。 当时他告诉白思元,如若想要医术更进一步,可以去京城看一看。天子脚下人才济济,能人辈出,想必能遇上十分出色的医者...... 谢瑾澜微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在这时,黄记一带着一应物品回来了。 处理好谢瑾澜手上的伤口,待黄记一再次离去后,刘大夫笑问:“谢大人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白思元的针灸之术如何?” 刘大夫道:“七年前与我不相上下。不过以他的天赋,此时怕是已经远胜于我了。” 谢瑾澜又问:“冯安歌可会医术?” 刘大夫微一摇头:“正如白思元对生意无感那般,冯掌柜在医术方面是块朽木。” 谢瑾澜闻言,若有所思。须臾,就向刘大夫辞行离开了百草堂...... 顶点 第137章 是否一人 唐安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这只能说明刘大夫与白家有些渊源罢了,谢大人为何说他与本案有些关系?” 谢瑾澜不语,却是笑看了陆任嘉一眼。 陆任嘉抚了抚光洁的下巴,呵呵一笑,道:“唐仵作,本官问你,对于白思元而言,刘大夫是什么人?” 唐仵作脱口而出:“自然是恩同再造......” 只是刚开了头,他就瞬间明了:“原来如此!” 一旁的阮叶蓁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眼巴巴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不错,白思元虽未曾正式拜师。但在他的心中,或许早就把刘大夫当成恩师来看待了。在他心中,刘大夫的地位想必还略高冯安歌几分。 可他自回到镇上后,却不曾去百草堂看上一眼。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曾偷偷的去看望过刘大夫。 白思元七年未归,杳无音信,刘大夫提及他时,却只是夸他的医术,并不担忧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要么是刘大夫不关心他的生死,要么是刘大夫心中确定他无恙。以刘大夫的为人,再加上他对白思元的喜爱,只可能是后者。” 阮叶蓁顿时恍然: 白思元在来到镇上之后,必定是早已与刘大夫相见过。可在听闻那面具怪人死了之后,刘大夫却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可见他必定是知道,或是猜到了些什么。 唐安羽的视线在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随即道:“可是要带刘大夫回县衙问话?” 谢瑾澜微一沉吟,却是看向陆任嘉:“陆大人以为如何?” 陆任嘉却是笑了:“本官所想,想必与谢大人一致。” 看着二人打哑谜的模样,唐安羽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二位大人有何良策?” 唐安羽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聪明了,可碰上这两人,他时常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谢瑾澜淡笑着替他解了惑:“如今并不宜打草惊蛇,只需暗中监视即可。” 陆任嘉接着道:“今日谢大人一番问话,想必会让刘大夫心中有所不安。如若他与白思元有所联系,想必会尽数告知。” 唐安羽用扇柄轻敲了下自个儿的脑袋,道:“妙哉!” 突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心微拧:“如若白思元不想把刘大夫牵扯进来,只是在最初见过一面就不再联系,那我们岂不是要做无用功?” 话音未落,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查案哪有事事都有收获的?能有这条线索已是不易。” ...... 离开县衙之后,谢瑾澜并未回风间客栈,低声吩咐墨砚几句之后,独自一人去了雁中山。 到了雁中山山脚下,眼见四下无人,阮叶蓁终于是说出了自己憋了一日的话语: “谢瑾澜,你可还记得李宝儿与王天赐这两起命案有何共同之处?” 谢瑾澜脚步一顿,面上并无丝毫意外之色,似笑非笑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你终于想到这一点了。” 阮叶蓁颇是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她怎么听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谢瑾澜行至一处大石坐下,道:“你是想问,那两次出现的面具人,是不是也是白思元?” 阮叶蓁闻言,暂且把心中的不满放在了一边,微一颔首,道:“你是怎么想的?”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阮叶蓁神情微讶:“你不知道?” 谢瑾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我不知道很奇怪吗?那两起命案中,我不曾见过那面具人,除了知晓对方是男子外,并无其他有用的信息。 就连那二者是同一人,亦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如何判断此次的凶手是否与前两次的面具人为同一人?” 阮叶蓁一想,觉得也是。 谢瑾澜瞥了她一眼,又接着道:“不过依我猜测,白思元应当与前两次的命案无关。” 阮叶蓁顿时有些郁闷了:“说不知道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谢瑾澜笑道:“没有证据证明白思元是否就是前两次命案中出现的面具人,与我猜测他与前两次案子无关,应当并不矛盾吧?” 从很早之前,阮叶蓁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丢下一句:“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的?一次说完不行吗?” 而后也不再纠结此处,转而问道:“你为何觉得白思元不是?” 谢瑾澜不答反问:“在李宝儿一案与王天赐一案中,那面具人是处于什么样的一个位置?而在本案中,白思元又是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阮叶蓁微微一愣,转而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在李宝儿一案中,那面具人帮助过李小丫,给予她几分人世间的温暖。只是那几分温情,或许从一开始就带有别样的目的。 在王天赐一案中,面具人也只是暗中帮助张小柳,并未真正对王天赐做过些什么。 如若李小丫与张小柳二人不曾提起,怕是无人会知晓面具人的存在。 而白思元,自一开始就戴着面具高调的出现,更是亲手杀害了死者,并非只是暗中相帮他人...... 见阮叶蓁的神情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谢瑾澜知晓她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遂不去打扰她,独自一人查看起了四周。 待阮叶蓁从思绪中回过神时,恰见谢瑾澜正蹲在一块石头面前。 凑近一看,见到那块熟悉的石头,以及上面那熟悉的血迹,她不由道:“这不就是毁了死者容貌的那块长得特别奇怪的石头吗?” 见谢瑾澜眸色沉沉的盯着石头上的血迹,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可是这块石头有何异常?” 谢瑾澜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我觉得石头上的血迹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却是说不出来。” 阮叶蓁闻言,也蹲在谢瑾澜的身侧,仔细的研究起了石头上的血迹。 半响后,她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由得有些泄气的喃喃自语: “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无论是凶手早已设计好让死者滚落山脚之时撞上,还是凶手抓着死者狠狠的砸向石面,不都是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顶点 第138章 代写书信 谢瑾澜闻言,突的灵光一闪:“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阮叶蓁顿时惊喜的看向他。 谢瑾澜道:“血量不对!按说死者面目全非,留在石头上的血量不该只是如此。” 阮叶蓁表示自己并未听懂。 谢瑾澜复又解释了一遍: “这块石头上虽然尖锐之处众多,足以毁坏一个人的容貌。可如死者那般面上无一处是好的,必定不是一次性造成的结果。 而如若凶手是用这块石头砸坏死者的面容,那上面的血迹应当会更深一些。” 阮叶蓁恍然大悟,却依旧有些不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块石头只是凶手的故布疑阵,真正毁掉死者容貌的凶器另有它物? 可是为什么?有现成的东西,凶手为什么要用别的?” 谢瑾澜云淡风轻的笑了:“或许凶手是在行凶之后才想到的这一点。” 阮叶蓁轻‘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不再多言。 谢瑾澜起身绕着这块石头打量了片刻,随即弯腰搬了起来。不过瞬息,又把石头放回了原位。 阮叶蓁只觉奇怪:“谢瑾澜,你这是做什么?”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此时稍后再说。” 阮叶蓁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另一块带有血迹的石头前。 轻抚着石头上的血迹,谢瑾澜若有所思。 阮叶蓁虽是对他此刻的举动感到不解,却也不会出言打扰。 须臾,谢瑾澜笑道:“这血迹不对。” 阮叶蓁好奇的歪了歪脑袋:“如何不对?” 谢瑾澜指着沾染着血迹的凸起,道: “如若死者是从山上滚落时撞到后脑勺的,那血迹必定是从上往下流,下方的血迹必定多余上方的。 可是你看这块石头,凸起位置上方的血迹明显高于正常下方。像是凶手用这块石头砸了死者后脑勺后,再放在此处的。” 话落,他又如先去那般,搬起了石头后,马上又放了回去。 不待阮叶蓁开口,他径自解释了:“我观这两块石头下方皆是布满了小草。足可见这两块石头才挪到此处不久。” 阮叶蓁若有所思:“雁中山石头分布各处,何处多了两块石头,何处又少了两块石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 双桂县近日天朗气清,更是不曾下过雨。因此此地的血迹依旧还在。 阮叶蓁看着此处往下延伸的血迹,略一沉思后,看向谢瑾澜: “如此说来,凶手应当是先把死者从山上滚落,而后重击死者后脑勺,毁其容貌。而后把两块石头分别放置两处,再制造出这一路的血迹。” 谢瑾澜肯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阮叶蓁先是一喜,随即又泄气了:“可是,我们就算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谢瑾澜却是道:“如何没用?还原凶手的作案手法,亦是查找真凶的关键之一。” 阮叶蓁不明白:“可是,凶手不是白思元吗?我们现在不是找出他的藏身之处就行了吗?” 谢瑾澜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别忘了,白思和在五年前失踪了。” 阮叶蓁顿时惊讶的瞪圆了双眸:“你怀疑凶手有可能是白思和?可是,他不是已经疯了吗?” 谢瑾澜道:“这些皆是刘大夫所言,谁也不知是真是假。况,就算刘大夫所言为真,焉知当年白思和不是装的?焉知白思和的疯病并没有好?” 阮叶蓁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苦恼的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谢瑾澜挑眉一笑:“阮姑娘可是在想,他们兄弟二人如何会与一个女子,甚至可能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有如此大的仇怨?” 被猜中了心思,阮叶蓁虽是脸色微红,却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正是如此!” 谢瑾澜道:“此事,还需等江捕头的调查结果。” 说着,他越过阮叶蓁,直接往镇内的方向走去。 阮叶蓁自是紧随而上。 却见谢瑾澜行至一处代写书信的摊子前,在摊主对面大刀阔斧的坐下。 那摊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袭灰色的粗衣洗的发白,此刻见到有人过来,顿时放下手中的书籍,笑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代写书信?” 阮叶蓁瞬间把这人与住在风间客栈的张西做了个对比。 同样是读书人,眼前的男子却能够如此坦荡的为他人代写书信谋生。而那张西,表面上以此等行径为耻,为了生计,却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抄录书籍赚取银钱...... “你只需替我写一句话就行。” 谢瑾澜的声音顿时唤回了阮叶蓁逐渐飘远的思绪。 那摊主微微一愣,而后笑道:“这位公子,我这代写书信,是以纸张多少收费的。一张五文钱。” 谢瑾澜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轻轻扔在了桌上。 摊主看了眼静静躺在桌上的那一两碎银,道:“公子,这一两银子我这里怕是找不开。”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一摆手:“无妨。多余的银钱就暂且寄放在你这里。” 摊主也不扭捏,直接把碎银收了下来。而后开始研墨。 笔尖沾上墨水后,摊主看向谢瑾澜:“公子请讲。” 谢瑾澜道:“今晚戌初一刻于雁中山脚一叙。” 摊主很快提笔写下。 待墨迹干了之后,未等摊主有所动作,谢瑾澜道:“无需信封,直接给我就是。” 说着,就朝摊主伸出了右手。 摊主把那张纸折好递给谢瑾澜,末了还道了一句:“每日的申时我都会在此处代写书信。”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敢问阁下贵姓?” 摊主坦然相告:“裴子曜。” 谢瑾澜拱了拱手:“裴公子,告辞。” 裴子曜回了一礼。 途中,阮叶蓁就见谢瑾澜把那张纸团成了一团捏在手里。 行至一处宅子的后院,谢瑾澜提气一跃,就入了院内。 阮叶蓁见此,赶紧穿墙而入。 此间宅院颇为清净,并无多少奴仆。谢瑾澜行至一处卧房前。 左右快速的打量一番后,闪身入了屋内。 入屋之后,他直直走向靠窗的那张书案前,而后把掌心那团纸的一角压在了镇纸之下。 随后,他入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宅院。 顶点 第139章 酒肆饮酒 阮叶蓁虽是一开始不知道谢瑾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现下一回想,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谢瑾澜,方才那处宅院,可是刘大夫的住处?” 谢瑾澜悠哉悠哉的行走在大街上,闻言只是轻应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阮叶蓁也不再多话,静静的跟在他的身侧。 回了风间客栈,墨砚早就在大堂等候了。见到谢瑾澜,自是迎了上去。 随着谢瑾澜回到卧房,墨砚道:“公子,您所需的东西墨砚都已准好,可是要现在取来?” 谢瑾澜微一颔首。 墨砚笑着应声而退。 阮叶蓁好奇的看着墨砚离去的方向。 不过片刻,墨砚就背着一个包袱进来。 待墨砚在桌上解开包袱,看清包袱里的物品后,阮叶蓁瞬间了然。 一套黑衣外加一个黑色面具。 ...... 夜幕降临。 此刻,身处雁中山山脚的阮叶蓁一改往日心惊胆战,颇是有些期待戌初一刻的到来。 约莫戌初时分,阮叶蓁远远的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此处靠近。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面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此刻正闲庭信步的朝她走来。 顿时,阮叶蓁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瑾澜你来啦!”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行至近前后一跃而上跃到了那条小青蛇所在的树上。 阮叶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谢瑾澜,现在还没到戌初一刻,你这么早来做什么?而且,你为何要躲在此处?” 谢瑾澜抬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并未言语。 阮叶蓁也不是那等无理取闹之人,见其这般正经模样,自是不会打扰。 约莫一刻钟后,又有脚步声朝此处靠近。阮叶蓁知道,不出意外,来人定是刘大夫了。 那张在月光下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容,正是阮叶蓁先前所见过的刘大夫。 刘大夫在三尺外压低声音喊着:“思和,思和是你吗?” 阮叶蓁闻言,顿时惊疑不定:那面具怪人当真是白思和?! 随即有看向身侧的谢瑾澜:难道谢瑾澜先前的推测是错的? 下一刻,阮叶蓁就见谢瑾澜从树上一跃而下。 刘大夫闻声而动,下意识的朝谢瑾澜靠近:“思和,真的是你?” 刘大夫一进,谢瑾澜就一退。 刘大夫见此,脚下一顿,眼神复杂的看向眼前的男子:“思和,你还在怪我吗?” 谢瑾澜静静的看着刘大夫,不语。 刘大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 “思和,七年前我让你大哥去京城闯一闯,当真是为了他好,想让他闯出一番成绩。可谁知,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见谢瑾澜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刘大夫道:“可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苦尽甘来,你大哥如今也是小有所成。” 顿了顿,他接着道:“思和,你约我来此,是为何事?” 谢瑾澜直接朝刘大夫掷去了一件东西,刘大夫下意识的抬手接过。 阮叶蓁凑近一看,发现握在刘大夫手中的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顿时神情一顿: 这玉佩,不会是那日江捕头他们在山上发现的那块吧? 这般想着,阮叶蓁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如若是谢瑾澜的话,还真的是有可能直接向陆任嘉讨要此物。只是,他是如何确定此物与刘大夫有关的? “这......这是......” 听到刘大夫不敢置信的声音,阮叶蓁顿时回身望去。 但见刘大夫握着玉佩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似哭似笑的喃喃自语: “难怪,难怪我当初第一次见到思元,就觉得十分亲切。难怪他对生意一窍不通,唯独对医术着迷。难怪,难怪啊......” 半响,心绪平复了大半的刘大夫握紧手中的玉佩,看向谢瑾澜: “思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轻应一声,随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待谢瑾澜走后,刘大夫望向空中的明月,眼中逐渐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 少顷,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手中的玉佩上,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后,亦是离开了此地。 徒留一头雾水的阮叶蓁,以及树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青蛇。 翌日一早,阮叶蓁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山脚,想要去谢瑾澜那处寻一个答案。 只是待她到达风间客栈,却见谢瑾澜与墨砚二人恰好出了客栈大门。 阮叶蓁顿时就惊异了,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天,随即又把视线落到了谢瑾澜的身上: 这人不是向来都是日晒三竿才起的吗?如今不过是巳初左右,他就已经出门了? 谢瑾澜自是看到了阮叶蓁的身影,也看懂了她的眼神,却是没有多加理会,径自越过她往前走去。 昨晚的事情一直盘旋在阮叶蓁的脑海里,着实让她有些抓耳挠腮。 但她也清楚,眼下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能狠狠的按耐住了。 阮叶蓁本以为谢瑾澜此行必定是去往县衙的,岂料他竟是入了一处热闹的酒肆。 随着一小二在一处空位入座后,谢瑾澜一个眼神示意,墨砚顿时就笑着向他打听: “小二哥,听说你们这儿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最为动听,不知,这位先生何事会来?” 小二对这样的问题早就习以为常了,说辞信手拈来:“大概一刻钟后,先生就会出现了。客官可是要点什么?” 墨砚顿时看向谢瑾澜。 谢瑾澜道:“来一壶猴儿酒,再上几道你们这儿师傅的拿手好菜。” 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吆喝一声:“好嘞!客官请稍等!” 说着,就疾步离开。 不过片刻,一壶猴儿酒就上了桌。 小二替谢瑾澜斟了一杯酒后,道:“客官请!” 说着,再次匆匆离开,好似是往后厨而去。 谢瑾澜端起酒杯,置于鼻间轻轻嗅了嗅,眼中闪过几分满意。 只是,待他想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恰好看到阮叶蓁面上显而易见的担忧。 手上动作一顿,谢瑾澜好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墨砚,刘大夫说我近日不能饮酒,这猴儿酒可算?” 墨砚不意谢瑾澜会有此一问,面露惊异。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 “这猴儿酒乃是果酒,公子少饮一些当是无碍。” 顶点 第140章 说书先生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意有所指的笑了:“原来如此。” 被看穿了心思的阮叶蓁面色陡然一红,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小二端着菜肴,脚步快而稳的行至谢瑾澜这桌。 麻利的上了菜之后,小二有礼的道了一句:“客官请慢用!”后,再次离去。 “啪啪啪......” 就在谢瑾澜执筷之际,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了大堂一矮几后。想来就是那位出名的说书先生了。 “先生,可把你给盼来了!” “昨儿个先生讲的是武松打虎的故事,今儿个不知要讲哪位英雄?” “我还是比较想听先生上回说的女鬼聂小倩与书生宁采臣那等故事。” ...... 待说书先生入座,四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显然不是第一回来此了。 说书先生抬手往下压了压,待大堂安静下来后,笑道: “诸位如此喜爱老夫的故事,是老夫之幸。老夫今日所要说的,是一少年年少离家,学成归来后手刃仇人的故事。” 说书先生端起矮几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就抑扬顿挫的开讲了:“话说,七年前某县一少年......” 说书先生的故事中,讲的是一黑姓少年黑元本是家庭美满,但父母在七年前被人害死。但苦无证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于是他背井离乡苦学本领,终于学有所成,回乡后手刃仇人,却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这位说书先生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是一出少年复仇记,被他绘声绘色的讲来,倒是听的人热血沸腾。 故事结束,不少人纷纷为那少年叫好: “父母之仇本就不共戴天,黑元做的好!”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年那人逃脱的了一时,却终究尝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黑元用了七年的时间,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手刃仇人!” ...... 阮叶蓁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说书先生所说的那黑姓少年报仇的方式,听着这般耳熟? 瞥一眼谢瑾澜,却见他面上虽是笑着,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就在说书先生起身离去之际,谢瑾澜也离席悄然跟去,只留下一句:“墨砚付账。” 随着说书先生行至一处偏僻的小巷,谢瑾澜直接从身后钳制住了他,把他用力的抵压在墙角。 说书先生动弹不得,亦是不能回身看到来人的模样,心下一慌,顿时求饶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身上的银钱可尽数给你,只求你勿要伤我性命!” 阮叶蓁闻言,顿时无语了:没想到这位说书先生如此没有骨气。谢瑾澜还未对他做什么,他就这一副怂样。 但见谢瑾澜粗声粗气道:“听着,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要是说谎......” 说着,他手上顿时一个用力。 说书先生瞬间就痛的嗷嗷直叫:“好汉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瑾澜粗声道:“方才你在酒肆说的那个故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说书先生面上顿时闪过几分犹豫。 谢瑾澜见此,当即又是一个用力。 说书先生面色瞬间就扭曲了起来,哪里还敢隐瞒什么:“我说,我说!是一个姑娘告诉我的!” 谢瑾澜稍稍卸了点力道:“什么姑娘?” 说书先生道:“那姑娘带着帷帽,我看不清楚模样。她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今日在酒肆说这个故事。”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又问:“那姑娘还说了什么?” 说书先生哭丧着一张脸:“没了,她只交代我做这事。” 谢瑾澜道:“那姑娘可有何特别之处?” 说书先生微微晃动着脑袋:“没有。” 谢瑾澜眉心微拧,手下又是一个用力:“你再仔细想想!” 说书先生又是一声惨叫:“好汉手下留情!我再想想,再想想!” 谢瑾澜微微放松了力道。 说书先生努力回想着,直至脑门上都冒汗了,这才惊喜道:“我想起来了,那姑娘右手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话落,说书先生只觉得身后的桎梏瞬间消失。 待他回过身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如若不是胳膊上的酸痛提醒着他,他一定会以为先前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却说离开了的谢瑾澜,面上虽是带着笑,但眼中的神色却很是凝重。 阮叶蓁静静的跟随在他的身侧,脑中不断的回想着那说书先生先前说的故事。 突的,她脑中灵光一闪,眼中划过几丝明悟:怪道那报仇方式耳熟,这不是与这桩案子的死者死亡方式类似吗...... 二人各有所思。 待阮叶蓁回过神来之际,她已随着谢瑾澜入了县衙大门。 恰在这时,一阵沉稳却又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随即传来门外两捕快的见礼声:“见过江捕头!” 二人回身望去,江华明的身影瞬间倒影在瞳孔中。 入了大门,江华明朝谢瑾澜拱手一礼:“卑职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淡笑道:“江捕头不必多礼。本官见你好似有些急切,可是案子已有新的进展?” 江华明正色道:“正是!” 谢瑾澜道:“如此,江捕头不若随我一同去寻陆大人。” 二人行至内院,当即就有一小厮迎了上来:“我家大人早有交代,如若是二位来寻他,小的直接带二位去花园便是。” 随着小厮行至花园内一处凉亭,就见陆任嘉与唐安羽二人相对而坐。 小厮在凉亭外停住脚步,示意谢瑾澜二人可直接过去。 待他们靠近,这才发现那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正摆放着一个棋盘,陆任嘉执白子,唐安羽执黑子。二人俱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上错落的棋子。 察觉到有人靠近,唐安羽眼一瞥,看清来人是谁之时,顿时把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扔,瞬间打乱了其中的局势。而后笑道:“你们来啦!” 陆任嘉把白子轻轻放回棋罐中,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唐仵作,你这棋品可不怎么啊。眼见就要输了,就找理由否了这一局。” 顶点 第141章 积劳成疾 岂料唐安羽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十分的理直气壮: “大人此言差异。卑职本就只是觉着无聊,这才与大人随便玩玩的。如今谢大人与江捕头已然到来,这局棋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陆任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唐仵作还真是能言善辩。” 唐安羽拱了拱手,道:“过奖过奖。”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四人相对而坐,开始说起了正事。 陆任嘉先生看向江华明:“江捕头,本官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是已经有了结果?” 江华明微一颔首,随即娓娓道来。 镇上的青楼都聚集在一条街上,调查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只是奇怪的是,所有青楼的人都说无人失踪。 江华明这些年来处理过各种案子,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因此那些人所言是真是假,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就算偶有几人是隐藏情绪的高手,但不可能一整个青楼里的人皆是毫无破绽露出。 这只能说明,无人在说谎,各个青楼当真是无人失踪。 随即,江华明又带人便衣走访了白府以及同丰铺附近的老百姓。 据他们所言,白氏夫妇待人以诚,从未与何人结过怨。白氏兄弟亦是十分懂事,从不与人起争执。 而那冯安歌,就目前看来并无异常之举...... 随着江华明的话落,凉亭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很显然,这调查结果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无异于把他们先前的推测全部都推翻了。 须臾,还是谢瑾澜出声打破了此间的沉默:“今日,本官在酒肆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三人都知道谢瑾澜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此刻说出这般言语,必定是有他的用意,遂静静的听着。 待这个故事结束,三人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在影射什么。 而后,谢瑾澜提及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位姑娘。 陆任嘉瞥一眼谢瑾澜,道:“谢大人可是已然知晓那位姑娘是何人?” 虽是疑问,但他却是说的十分肯定。 谢瑾澜嘴角含笑,道:“不错!那人正是同丰铺的掌柜冯安歌!” 话音未落,三人俱是面露惊异。 唐安羽直接出声问出了众人的疑惑:“她为何要这般做?是她自作主张?还是白思元让她这么做的?可是,这说不通啊......” 谢瑾澜又扔下了一颗大雷:“凶手或许不是白思元。” 江华明眉心紧皱:“还请谢大人明言!” 谢瑾澜悠悠吐出一个人名:“白思和。” 唐安羽惊得手中的扇子都掉了:“可白思和不是......” 迎上谢瑾澜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唐安羽瞬间恍然:百思和的疯癫是出自刘大夫之口,如若刘大夫说了慌...... 陆任嘉若有所思道:“如若那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是关于白家的。那就说明白氏夫妇的去世有蹊跷。” 顿了顿,他看向一旁的江华明:“江捕头,你可曾调查过他们夫妻二人是因何亡故的?” 江华明微一颔首,道:“夫妻二人皆是病逝。” 谢瑾澜重复了一句:“病逝?” 江华明道:“卑职也觉得事有古怪。二人病逝时间虽是隔了两年,可他们二人皆是因积劳成疾去世的。” 陆任嘉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奇怪。白家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不至于让夫妻二人积劳成疾。” 谢瑾澜道:“江捕头可知道当初给他们夫妻二人看病的大夫乃是何人?他们又是何时请的大夫?” 江华明道: “一开始的时候,白母并无异样。只有白父时常感到疲惫,但他并不以为意。但在某一次,白父晕倒在柜台后,这才去看了大夫。 大夫只说他是太过劳累,只是开了补气血的方子。可白父吃了之后,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就算后来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也是无能为力,白父最终还是病逝了。 一年多后,相同的症状出现在了白母身上。前车之鉴,家里人一开始就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可那大夫也只是说她只是太过劳累。 可没人对此掉以轻心,又重新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可那些大夫诊治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到最后,白母也如白父那般,病逝了。” 唐安羽拾起掉在地上的折扇后,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 “如此,的确是非常古怪。难道白氏夫妇当真是被人害死的?可江捕头的调查结果是说他们一家并无与人结怨,那是何人如此狠毒致他们于死地?” 谢瑾澜道:“他们所请的大夫并不是一人,这就排除了有人收买大夫的可能性......” 突的,谢瑾澜动作一顿,与身侧的陆任嘉对视一眼。 陆任嘉肯定的一颔首,随即看向唐安羽:“唐仵作,你可知晓,是否有什么毒药,能让人看起来是积劳成疾而死的?” 唐安羽顿时一愣,道:“大人的意思是说......” 随即,他的神色一肃:“这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这还需待卑职回去翻阅家中珍藏的典籍笔录后,才能有结果。” 陆任嘉微一颔首。 谢瑾澜若有所思道:“俗话说‘医毒乃是一家’,如若白氏夫妇当真是被人毒害,或许凶手是精通医理药理之人。” 顿了顿,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眼中带了几分歉意:“陆大人,昨日向你借的那块玉佩,本官怕是还不了了。” 陆任嘉脑中思绪一转,面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无妨。只是谢大人可否告知本官,那玉佩现在何人手中?” 谢瑾澜心中顿时对陆任嘉多了几分赞赏,关于昨晚约见刘大夫一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唐安羽闻言,诧异的看着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那玉佩,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陆任嘉却是看向江华明:“江捕头,那块玉佩可是你在雁中山发现的证物,你可有发现有何异样?” 江华明不意自己会被突然提到,微微一愣,随即眉心紧蹙,仔细回想起那块玉佩的模样。 他记得,那块玉佩只有大拇指大小,是晶莹剔透的白色。上头好似刻着一颗草的模样...... 顶点 第142章 雕刻草药 “孟婆大嫂,我怎么闻着,你今天的孟婆汤,味道有些不太对啊?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宋颂刚恢复意识,双眼要睁未睁之时,一个带着十分明显的疑惑的男声就传入她的耳里。 孟婆?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孟婆吧? 疑惑间,宋颂缓缓睁开了她那双与生俱来的月牙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男子穿着白色西装,十分修长的背影。 微微侧过了脑袋,宋颂看见男子的右前方摆放着一口如水缸一般大小的铁锅,锅底放着一个大型的电磁炉,此时,锅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大锅的两旁,一旁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小白碗,另一旁放着一个与铁锅齐高的白色塑料桶。 铁锅的后面,站着一身穿大红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子,此刻她正握着一把大大的勺子,在锅里缓缓搅动着。 听见男子的话,女子手上动作不停,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她那张十分艳丽的脸庞,只见她眉头微皱,语气颇为烦闷: “别提了,这还不是因为你大哥黑无常!我不就是昨天抱怨自己脸上长了颗痘太难看了吗?你大哥今天就不知道从哪儿给我弄了一大块的黄连,足足有他手掌那么大的一块!说是熬汤喝了之后,我脸上的痘很快就会消了。” 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大哥这也是关心大嫂你啊。” 女子并未因为男子这般话语而松开眉头:“我孟婆最是怕苦,你大哥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他这究竟是关心我呢?还是想要整我啊?所以我一气之下,当着他的面,直接把黄连丢进了这锅孟婆汤里了。” 男子想到自家大哥的性子,心中暗笑一声,道:“今天喝孟婆汤的那些鬼魂还真是倒霉。” 女子,也就是孟婆很是不以为意:“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要那些喝了孟婆汤的鬼魂能前尘尽忘,我往里面加点料又有什么?阎王对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孟婆说着,微微侧过了身,视线移到了男子身后的宋颂身上:“来,今天的第一碗孟婆汤,就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孟婆就伸手取过放置在一旁的小白碗,十分熟练的从锅里舀了一勺冒着腾腾热气的孟婆汤。这正要往小碗里倒呢,却被男子及时阻止了:“哎,孟婆大嫂,她可是阎王要的鬼魂,万不能喝你的孟婆汤。” 孟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碗放回了原位:“我说今儿个怎么不是牛头马面那俩小子带鬼魂过来呢,原来这鬼魂是阎王指定要的呀。” 而后对男子轻轻挥了挥手:“既然是阎王要的鬼魂,那你就快去吧,免得耽误了阎王的时间。” “孟婆嫂子,那我就先走了。”男子朝孟婆轻轻一个颔首,就带着宋颂离开了此地。 不知怎么的,宋颂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男子往前走的那一瞬间,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男子渐渐飘远。 两人对话的期间,宋颂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快速的在脑海中理清了思绪。 按照眼前的情形看来,她这是已经死了,并且魂魄已经被勾到地府了。 从两人的对话中,宋颂能够猜得出来两人的身份白无常和孟婆。 至于为什么不认为眼前的这一切是在拍电视剧,宋颂表示,她还没那么的脑残。 第一,她刚刚暗中观察了一下四周,可没看到什么摄像机之类的。 第二,谁会把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拉过来演戏?脑子秀逗了吗? 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饶是向来都是见人三分笑的宋颂,都忍不住想讲一句mmp了。 当时,她正在拍电视剧中最重要的一幕情景女主为救男主而被人打晕。 也不知道剧组的道具师是怎么准备的,那名群众演员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条真的不能再真的棍子! 也不知那名群演用了几分的力气,那手臂粗的棍子迎头而下,竟是把打算按照台本上写的那样装晕的宋颂,直接打的真的失去了意识。 昏迷的前一刻,宋颂还听到导演在那边兴奋的大喊:“ok!过!下一幕准备!” 然后下一刻,她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不过这个地府,跟她脑海中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一路走来,左右两旁坐落着的,是有着自己装修特色的商铺,还有店铺前那些不断闪烁着的led灯。就如现代那些繁华的街道一般。 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商铺并没有什么人烟,异常的安静。但这氛围,却是不像是人们口耳相传中的地府那般。宋颂一点也不觉得阴森。 不管心中如何想,宋颂面上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仿佛对眼前这副场景,习以为常了一般。 “到了。”男子,也就是白无常。他那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唤回了宋颂有些飘远的思绪。 也就是在白无常转身面对着她的此时,宋颂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白无常并没有传说中那般长着长长的舌头,脸上不但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反倒是长得比如今娱乐圈里的那些小鲜肉,还要好看一些。只不过他的脸色比一般人要苍白许多。 宋颂就像是在看正常人那般,看着白无常的眼神并未有丝毫的闪躲,但她也没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对方并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白无常定定的看了宋颂一眼,而后道:“你很不错!” “谢谢。”虽然不知道白无常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几个意思,宋颂还是礼貌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白无常点了点头,道:“阎王就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话落,他抬手轻轻一挥,宋颂整个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往大门上撞去。 本以为自己会撞个鼻青脸肿的宋颂下意识的把眼一闭,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已经是鬼魂了,这么撞一下是不会如常人一般感觉到疼痛的。 缓缓睁开了双眼的宋颂,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大门,进入了屋内,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第143章 故意暴露 为唐安羽解了惑,谢瑾澜话锋一转:“唐仵作,不知你所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唐安羽神色一正:“确有其事!” 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俱是神色一凛。 唐安羽接着道: “卑职在祖父的手札中看到,四十多年前,有一户人家有兄弟二人。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是为家产争个你死我活。 不知从何时起,兄长日渐虚弱。虽是怀疑弟弟下的毒手,却是苦无证据。等兄长死后,弟弟继承了家业。 一次醉酒,弟弟意外的说漏了嘴,这才得以降他绳之以法。 那是一种名叫‘红无’的草药。因其全身皆红,却无味而得名。 如若一次大量食之,那人的身体会在三日之内极速衰败,最终不治身亡。 如若少量食之,一年之后,那人的身体则会日益衰弱,最终药石不灵。哪怕是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都看不出半分异样。” 陆任嘉问:“此等草药,何处得以寻到?” 唐安羽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祖父的手札中并未记载。”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是卑职不明白,白氏夫妇并不成与人结怨,何人会对他们下此毒手。” 谢瑾澜意有所指的笑道:“当年,冯安歌可曾与何人结怨?那人为何要将她女儿身的身份公之于众?” 唐安羽一愣,随即道:“如此说来,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所为!” 陆任嘉微一颔首,道:“不错,或许我们可以从当年宣扬冯安歌女子身份的那人入手。” 唐安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随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 “只是,冯安歌究竟为何让说书先生在酒肆说那些?” 谢瑾澜道:“本官这几日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这本就是冯安歌背后之人故意为之,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唐安羽朝他拱了拱手,正色道:“卑职愿闻其详!” 谢瑾澜道: “当年白氏夫妇皆是因病过世。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无论是白思元,亦或是白思和,皆是想为父母讨回一个公道,想借我们的手,把凶手的罪行公之于众。” 唐安羽瞬间恍然。 陆任嘉道:“或许,死者脑袋上的那枚银针,亦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唐安羽先是一惊,而后有些不确定道: “大人的意思是说,凶手把死者伪造成意外身亡的模样,却又留下了银针这一极为隐秘的破绽,目的,是为了试探我们? 如若我们不曾发现那枚银针,那我们就不会听到说书先生的那则故事。”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唐安羽一眼: “不错,以凶手那般谨慎的性子,应当会在事后带走银针。又怎会如此粗心的遗漏这一处? 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故意暴露,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顺藤摸瓜,查出多年前白氏夫妇之死的真正原因。” 陆任嘉道:“或许,死者极有可能与白氏夫妇之死有关。” 唐安羽有些难以相信: “这可能吗?白父九年前病故,那凶手应当是在十年前动的手脚。十年前,死者也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谢瑾澜却道:“唐仵作,一人是否作恶,并不能以表象来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安羽瞬间面露愧色,拱手道:“是卑职狭隘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凶手为何要如此?他这般故意留下破绽,就不怕自己落入法网吗?” 陆任嘉若有所思道:“或许,他本就做好了这般准备。” 唐安羽顺着此话一想,也明白了凶手的用意,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 待江华明再次出现在大厅内,三人观其神色,就知此事并不顺利。 只见江华明面有难色:“禀大人,白府地窖中的确藏有一人。只是,依卑职看来,那人应当不是凶手。” 三人闻言,面上皆是带了几分意外之色。不成想那地窖中当真藏了人。 唐安羽‘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玩味一笑: “江捕头如何知晓那人不是凶手?难不成他脸上还刻了‘我是好人’这四个字?” 江华明却没有心思去反驳唐安羽的话...... 当江华明带人前去白府地窖搜查之时,冯安歌正在同丰铺中忙活。 府中下人自是不敢阻拦官差办公。只能让人快些去同丰铺报信。 只是那地窖的钥匙只有冯安歌才有,江华明无法,只得等她回府。 冯安歌回府之后,自是好言好语百般推脱,不愿开地窖的那扇门。 奈何江华明这人软硬不吃,公事公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冯安歌无法,只能带着江华明一行人入了地窖。 “砰砰砰......” 才刚入了地窖,一阵敲击声不断传入众人的耳里。好似是有人在击打着什么。 越往里走,敲击声就越清晰。 不过片刻,众人就来到一个铁笼前。 待看清铁笼里的情形时,江华明的瞳孔瞬间紧缩。 约为六尺高的铁笼里,此刻正关着一年轻男子。 男子身形瘦弱,头发凌乱,衣裳不整。但仔细观察,却见此人身上只是乱,并不脏。 男子看见冯安歌的身影,瞬间双眼一亮,停下脚踢铁笼的动作:“冯姐姐,你来看我了吗?” 突的,他面色变得凶狠:“冯姐姐,你要是再不来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落,他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冯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冯安歌当即上前几步,踮起脚尖,爱怜的摸了摸男子的脑袋,道: “冯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冯姐姐最重要的人,冯姐姐一辈子都不会丢下你的。” 男子颇为享受冯安歌这番举动,不由得低下脑袋更方便她动作。 冯安歌又揉了揉,随即收手柔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踢起了笼子?脚疼不疼啊?” 男子傻笑着摇了摇头,道:“冯姐姐,我不疼的。我就是太无聊了,踢笼子好好玩的。你看!” 说着,男子又开始踢起了笼子,边踢边兴奋的看着冯安歌: “冯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好玩?” 冯安歌点了点头,道:“小和真聪明!冯姐姐都想不到可以这么玩。” 第144章 银簪开锁 一旁的江明华看的心思复杂,待冯安歌安抚好铁笼中的男子后,他才从她嘴里知道男子的身份。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失踪的白思和...... 听完江华明的描述,在场几人均是若有所思。 唐安羽率先开了口:“如此说来,那谋划此案的人,就是白思元无疑了。可是,那晚刘大夫口中所唤之人,会是白思和?”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 谢瑾澜微垂着眼眸,手指在膝盖上轻点着。 少顷,他看向在唐安羽身旁入座的江华明: “江捕头,依你所见,那白思和是真疯还是假疯?” 三人闻言,皆是神情微讶的看向谢瑾澜。但转而一想,却又觉得他所言有理。 江华明皱眉回忆着当时白思和的模样,半响,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卑职观他模样,并不像是假装的。但......” 他的未尽之意,在场几人皆是听的明白。 陆任嘉微一沉吟,随即道:“江捕头,盯着冯安歌的人可曾撤回?” 江华明道:“并未。” 陆任嘉满意一笑:“直至本案水落石出之前,那人不可撤回。另,再派人盯着白府地窖的一举一动。” 江华明领命而退。 唐安羽与谢瑾澜也随之离开了县衙。 路上,谢瑾澜对身后的墨砚道了一句: “墨砚,你前去百草堂,套一套那黄记一的话,看看刘大夫这段时日是否有异常的举动。” 墨砚面上闪过几分犹豫,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只是离去之时,郑重的叮嘱了谢瑾澜要注意安全。 随着谢瑾澜穿梭在人群中,阮叶蓁眼珠一转,心底有了一个猜测: “谢瑾澜,你是否是要去白府一探究竟?” 谢瑾澜微一颔首,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 阮叶蓁面上一喜,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疑惑的模样: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晚上比较方便吗?这青天白日的,容易被人发现。” 拐入一处小巷,私下无人,谢瑾澜低声道:“当初李宝儿一案,我也不曾入夜再行事。” 阮叶蓁反驳道:“那如何一样?那时你要搜寻的是李大牛的卧房。夜晚他就回来了......” 说到此处,她陡然一顿,惊奇的看着身侧的男子: “难不成,你要去搜寻冯安歌的卧房?”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好似在说她大惊小怪。 阮叶蓁顿时就闭上了嘴巴,心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 她不就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么?至于这般鄙视她么...... 脑子里七弯八拐的想了些有的没的,阮叶蓁陡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上下打量了谢瑾澜一番后,道: “谢瑾澜,你就这般过去?” 谢瑾澜眉头一挑,好似在说:不然呢? 阮叶蓁道:“此处不比李家村,你不觉得,如此太过显眼了些么?” 谢瑾澜笑了笑,极快的低声道了一句: “越是行偷鸡摸狗之事,越要光明正大。” 阮叶蓁瞬间一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这话没有毛病。 随着谢瑾澜入了白府,顺利的避开了来往的下人们,摸到了冯安歌的闺房。 谢瑾澜搜寻的十分小心仔细,就连凳子底部都不曾放过。 在搜寻衣柜的过程中,谢瑾澜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突的一顿。 阮叶蓁好奇的凑近看去,就见他快速的抽出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东西,看着有些眼熟。 直至谢瑾澜解开白布上的布条,打开白布后,阮叶蓁这才知晓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这竟是一卷银针包! 所以,冯安歌会针灸之术? ‘我自小身子骨就好,倒是不曾与镇上的大夫有多少交集。’ 冯安歌那日的话语突然在阮叶蓁的脑海里闪现,让她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冯安歌说话倒是滴水不漏。这话无论是理解成她本身身体就好,还是通过后天调养才身子骨好,皆可说的通。 谢瑾澜并无多加停留,看清这里头是何东西后,又放回了原位。 接着,他在首饰盒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小包。 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后,发现里头是一些红色的粉末。 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轻轻沾染些许后,又小心的收进了怀里。随即把首饰盒恢复原样。 随后,谢瑾澜再无其他发现。如来时那般,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卧房。 本是避开人群打算离开白府,但在经过地窖入口之时,谢瑾澜却又停下了脚步。 阮叶蓁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径自朝入口走去。 拿起地窖那扇门上的锁细细研究片刻,谢瑾澜突的抽出束发上的那枚银簪,而后在锁孔里捣鼓了起来。 阮叶蓁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的动作,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啪嗒!” 一道轻微的开锁声传入二人的耳里。 谢瑾澜嘴角微勾,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把银簪插回原处,打开门后快速闪入。 阮叶蓁虽是好奇谢瑾澜如何会这等技能,却也不会开口多问。 就如同她不曾询问过谢瑾澜为何会验尸一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对人诉说的秘密。 在瞧见江华明所说的铁笼后,谢瑾澜身形一闪,就躲在暗处细细的观察了起来。 而阮叶蓁仗着白思和看不见她,光明正大的靠近了铁笼。 但见白思和时哭时笑,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绕着铁笼认真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阮叶蓁发现在铁笼的不远处摆放着一张小小的矮几。 矮几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凑近闻了闻,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药味钻入她的鼻间。 她算了一下距离,恰好是白思和触碰不到之地。 进入铁笼,阮叶蓁蹲下身子打量了一番里头的这张看似简单的木床。 不错,看似简单! 这木床上有并无花纹,看着好似只是几块木板随意搭建而成。可她能够看出,这木头是上好的檀香木,有助眠之功效。 而床上的被子,是上好的蚕丝被。轻薄柔软,却又十分的保暖。 而那枕头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很是好闻,能让人凝神静气。 阮叶蓁暗忖:冯安歌对白思和倒是颇为上心,竟是准备的如此周到。 顶点 第145章 难以排查 离开白府后,阮叶蓁就把自己所观察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谢瑾澜。 末了,她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观那白思和面色很少白皙,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他待在那地窖里至少超过了一年。所以我想,他应当不是凶手。” 一路上,谢瑾澜一言不发,直至回到风间客栈的卧房后,他才缓缓说道: “如此说来,白思和应当是真疯。那凶手只能是白思元了。只是,冯安歌究竟把他藏在了何处......” 见谢瑾澜敛眉沉思,阮叶蓁也顺着他所说的方向思考着。 片刻后,谢瑾澜突的冷笑了一声:“呵!只要他还在此地,就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难不成那人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阮叶蓁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陡然一亮:“谢瑾澜,或许他真的是人间蒸发了。” 谢瑾澜顿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阮叶蓁面上一急: “我是说真的。或许你们最先的推测是对的。白思元或许当真就是代替了死者的身份。江捕头不是并未查出青楼何人失踪了吗?” 早在阮叶蓁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谢瑾澜的神情就不一样了。 待阮叶蓁话落,他面上闪过几分若有所思之色:“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阮叶蓁下巴微抬,颇是有些自得:“谢瑾澜,想不到也有我想到你想不到的时候。”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是坦然的朝她微一拱手:“阮姑娘着实厉害,谢某佩服。” 谢瑾澜如此,阮叶蓁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闪躲着转移了话题: “那什么,如若白思元是顶替了死者的身份,那想要抓到他,必须要弄清死者的身份了。”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倒是不必如此?” 阮叶蓁疑惑道:“此话从何说起?” 谢瑾澜道:“冯安歌刘大夫,他们二人或许与他有联系。” 阮叶蓁顿时恍然:“所以,只要暗中观察着他们二人,看他们近日与何人有过接触......” 话到此处,她突然一顿,眉心紧蹙:“可是,依他们二人的身份,平日里接触的百姓众多,怕是难以排查。” 谢瑾澜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 “如若凶手与他们二人接触,必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只要他有目的,多少都会露出几分蛛丝马迹。” 阮叶蓁了然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了新的疑惑: “可是,你能确定盯着他们二人之人,能察觉出异样吗?” 话音一落,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顿了顿,他神色一松: “届时我让陆县令寻几个机灵的人。不过,我想不用我说,以陆县令的睿智,此刻怕是已经如此吩咐下去了。如若这般都无法察觉异样,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阮叶蓁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一脸的忧愁之色。谢瑾澜调侃一笑: “阮姑娘何必如此忧心,最差不过是晚上被困在雁中山山脚罢了。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好让你不至于太过孤单。”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事情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倒是说的轻松。” 顿了顿,她的面上顿时多了几分释然: “不过你所说的也有点道理。船到桥头自然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所言不似作伪,眼中闪过几分欣赏。 但这样的神色转瞬即逝,他很快又说起了正事: “不过,也不排除凶手不与他们二人联系的可能。因此死者的身份,还是该着手去调查。” 阮叶蓁微微一愣:“如此说来,案子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是,也不是。” 阮叶蓁先是不解,而后恍然。 待她张嘴欲言之际,熟悉的吸力瞬间把她从谢瑾澜的房内吸到了雁中山山脚。 谢瑾澜不在眼前,阮叶蓁就独自一人思索着案子。 凶手假扮死者,无论再如何相像,在亲近之人面前,总归是会露出什么马脚。 就算一次两次的让他蒙混过去,但次数一多,那人当真不会怀疑什么吗? 如若当真如谢瑾澜之前所言,死者并无亲近之人,倒是无人能察觉出凶手的异样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凶手是男子,他当真能够那般完美的扮演一个女子吗? 古有花木兰男扮女装,代父从军十多年却从未被人认出。 一则是因为花木兰自小是被父亲按照男子的标准来培养,导致她无论是体型还是性格,皆是更像一个男子。 二则因为从军的男子心思并不会那般细腻,就算花木兰露出些许蛛丝马迹,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 白思元即不是从小被当成女孩教养,如今又极有可能是混迹于青楼之中,他为何那般自信不会被人认出? 还是说,他早已最好了被人认出的打算,本就没想过自己能逃脱法网...... 第二日一早,阮叶蓁径自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经过昨日,她笃定谢瑾澜今日必定会去县衙。如此,她为何还要去往距离雁中山更远的风间客栈呢? 左右她不识路,何必要走更多的冤枉路呢? 待阮叶蓁赶到县衙之时,谢瑾澜、陆任嘉、唐安羽、江华明四人已然在大厅开始讨论了。 “或许,此案凶手并非只有一人。” 阮叶蓁刚一靠近,恰好听到谢瑾澜这话,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但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很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或许刘大夫、冯安歌其中一人,或是两人皆是帮凶。 须臾,陆任嘉看向江华明:“江捕头,刘大夫、冯安歌以及白府地窖,可有消息传来?” 江华明郑重的微一颔首,道:“除冯安歌外,其余两处皆有异样。” 顿了顿,他接着道:“昨日,有一名男子以银簪开了地窖之门,悄然潜入......” “咳咳!” 谢瑾澜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江华明的话语:“昨日潜入地窖的那名男子,是本官。” 三人闻言,俱是面露诧异。 侍立在谢瑾澜身后的墨砚虽是并不惊奇,却是颇感无奈: 少爷,您还真是......为了破案无所不用其极啊...... 顶点 第146章 另有蹊跷 话题既然说到这儿了,谢瑾澜也就把昨日潜入白府后的发现,以及自己对凶手的猜测尽数说出。 陆任嘉微一沉吟,道: “如此说来,这冯安歌也是会些医术的。瞧着地窖里的布置,或许她是为了白思和学的医术也未可知。” 唐安羽却是想不明白:“可会医术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瑾澜看向一旁的江华明:“江捕头先去的调查中,可有提及冯安歌会医术?” 江华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冯安歌大多时候都是同丰铺与白府两点一线。” 谢瑾澜若有所思:“这就有些奇怪了。她是如何学习这针灸之术的?莫不是自学成才不成?” 其余三人皆是沉默以对,显然也是不知。 还是江华明率先提出疑义:“可是学医之人如何做到如她那般双手光滑细腻的?” 唐安羽桃花眼一挑,笑道: “这有何难?冯掌柜又不是以医术为生。她无需常年与药物接触。只要平日里多多注意保养即可。” 谢瑾澜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江捕头,刘大夫那处有何异样?” 江华明道: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刘大夫近两日坐堂之时颇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医者最基本的常识都弄错了。 接连犯了两三个错之后,刘大夫就主动向百草堂的东家告了个假。 那东家是个好说话的,只是让刘大夫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也没因为他犯的小错惩罚什么。” 陆任嘉道:“想必是那晚的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顿了顿,他又看向江华明:“刘大夫告假之后,可曾去了何处?” 江华明微一颔首,道:“去了郊外给亲人上坟。” 不待在场三人追问,他径自说了下去: “据盯梢之人所言,那处葬着刘大夫的父母及妻子。” 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闻言,顿时就把视线移到了唐安羽的身上。 唐安羽干笑了两声,道:“想不到我还有当神棍的潜质。连这都被我歪打正着猜对了。” 陆任嘉道:“如若不是刘大夫此次突然拜祭父母妻子,我们想要查到此处怕是要费一些功夫。” 谢瑾澜附和道: “不错,或许刘大夫父母妻子的死另有蹊跷。如若只是劫匪所为,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去过?想必是怕被当年的凶徒发现他的踪迹。” 其余三人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的视线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又落在了江华明的身上: “除此之外,刘大夫可还有其他异常?” 江华明仔细想了想,道: “倒是还有一处,也不知算不算是异常。这几日,刘大夫时常在白府后门外发呆,却从不上前敲门。” 唐安羽悠悠的摇着折扇,道:“这并不奇怪。任谁突然之间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儿子,都会这般。” 话落,无人应答。案子再一次陷入了瓶颈。 四人心思各异,大厅内顿时安静的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片刻后,谢瑾澜不知想到了什么,道:“本官有一个想法。” 其余三人闻言,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任嘉笑道:“还请谢大人直言。” 谢瑾澜道:“本官猜想,或许死者并非青楼女子。” 唐安羽与江华明对视一眼,随即朝谢瑾澜拱手道:“卑职愿闻其详!” 谢瑾澜并未立即开口,而是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这才缓缓道来: “凶手假扮死者的身份,想必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的踪迹。可凶手是一名男子,难不成要一辈子都假扮一名女子不成? 而凶手如若想要脱身,必须要让死者死去或者消失。可这样一来,必定惊动官府,他想要脱身怕是不易。 除非,他有足够的理由能够离开双桂县,如此一来,他在异乡死遁,就容易许多。” 陆任嘉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谢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只是......” 他眉心为蹙:“除了青楼女子外,象岗镇内怕是只有同丰铺的掌柜冯安歌符合死者的条件了。” 唐安羽顿时出言反驳: “可是这如何可能!白思元与冯安歌乃是青梅竹马,白思元为何会杀她?失心疯了不成?” 江华明难得的站在了唐安羽这一边: “先前不是说死者与白氏夫妇的死有关吗?白氏夫妇对冯安歌有恩,当年的事又怎会与她有关?” 谢瑾澜悠悠道:“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的不可思议,都会是唯一的真相。” 唐安羽闻言心中烦闷,不由得起身在厅内来回踱着步。 须臾,他在江华明的跟前停下脚步:“江捕头,当年白氏夫妇之死,你调查的如何了?” 江华明微一摇头: “当年同丰铺的生意算不上多好。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是有两家布庄的生意与其相差无几。 不过,那两家布庄的东家早在前些年都相继举家离开了双桂县。” 唐安羽接着追问了一句:“那当初揭露冯安歌女子身份的是何人?” 江华明道:“是张西之父张元成。” 此言一出,唐安羽微微一愣。就连谢瑾澜与陆任嘉,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唐安羽回到位置上坐下,思索片刻后,道:“那张西,可有姐妹?” 江华明道:“并无,他是家中独子......” 却原来,在三年前,张西非但不似如今拮据,家中反倒是有些闲钱。 原先,张西家中是开布庄的。其父张元成颇有生意头脑,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把布庄做大,让他们张家的布庄成为整个双桂县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就在三年前,同丰铺隐隐有超越的趋势。这让张元成顿时有了危机感,这才想着暗中破坏同丰铺的名声,却误打误撞的知晓了冯安歌的女子身份。 不料他打压同丰铺不成,反而搭上了自家布庄。 自同丰铺度过危机之后,张家布庄就开始出现各种纰漏。不过半年,布庄就倒闭了。张元成更是亏的血本无归。 眼见张家偌大的家产都被他亏了进去,张元成怒极攻心,竟是直接气的中风了。 顶点 第147章 我心悦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元成中风在床后。其妻陈氏竟是连夜卷款潜逃。 如此,张元成身边仅剩了张西这一儿子。 为了给父亲看病,张西无奈之下只能卖掉自家宅子,在风间客栈的下等房暂且住下。 张元成这般模样,也只撑了一个多月就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日家中连番的变故,张西从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心比天高又仇富的穷酸书生...... 知晓了张西的过往之后,阮叶蓁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古语有云‘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此话当真不假。 不过,饶是张西曾经的遭遇让人唏嘘,阮叶蓁却依旧无法苟同他如今的所作所为。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对人言的无奈与苦衷,可这并不是可以做坏事的理由...... 听完江华明的话语,唐安羽有些颓然的耷拉着双肩:“如此一来,线索不就是断了?” 此时,谢瑾澜却是道:“为何不往冯安歌身上猜?” 在唐安羽张嘴欲反驳之际,他又接着道: “她与白思元是青梅竹马,这点没错。白氏夫妇救了她一家,这也是事实。不知唐仵作可曾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唐安羽嘴唇翕动几下,最终道:“就算当年白氏夫妇的死与她有关,可她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瑾澜眉尾一挑:“好处?” 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如今同丰铺是何人在当家作主?” 唐安羽瞬间哑然。 这时,江华明一脸的肃然:“如若当真如谢大人所言,这时,江华明一脸的肃然:“如若当真那只能说明冯安歌此人心机深沉,小小年纪就那般会算计。” 话落,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心紧蹙:“如若当真如此,她又岂会如此容易就被白思元杀害?”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 “本官不知。如今有两种可能。 其一,冯安歌依旧是冯安歌,她只是把凶手藏在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 其二,死者才是真正的冯安歌。而如今的冯安歌,乃是凶手白思元所扮。 不过本官更加倾向于后者。” 话落,谢瑾澜从怀中取出一块包裹的十分严实整齐的手帕置于茶几上,道: “这就是本官昨日在冯安歌的首饰盒中所发现的药物。先前本官还疑惑此物为何。但此刻,本官猜想,或许这就是‘红无’。” 陆任嘉微一沉吟,道: “或许谢大人的猜测是对的。如若凶手如今假扮死者的身份,他若是想要在异乡死遁,冯掌柜的身份倒是有足够理由离开双桂县。” 谢瑾澜赞同道:“不错,同丰铺与其他县城的布庄有生意往来,冯掌柜前去商谈合作事宜完全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如此一番交谈,唐安羽却依旧有不解之处: “谢大人先前不是说,此案或许并非一人作案么?如若死者是冯安歌,那帮凶是何人?刘大夫?” 话落,他的视线瞬间移到了江华明的身上: “江捕头,死者死亡当日,刘大夫身在何处,可有不在场证明?” 江华明微一摇头:“死者死亡时辰乃是在深夜,刘大夫孤家寡人待在卧房,自是无人证。” 见唐安羽好似抓不到头绪的模样,谢瑾澜笑道: “何必如此纠结?本官觉得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如今的冯安歌究竟是谁。” 陆任嘉很是赞同谢瑾澜的观点:“不错!冯安歌是此案的关键!” 顿了顿,他的视线瞥向茶几上的那块手帕:“至于这块手帕......” 目光移向一旁的唐安羽身上:“唐仵作,这就交给你处理了。” 唐安羽起身拱手一礼:“是,大人!” 而后上前把手帕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 离开县衙之后,谢瑾澜带着墨砚直接去了同丰铺。 还是之前的那个雅间,谢瑾澜安坐一旁,视线落在先前的那副画卷上: “画中之人,可是白思元?同丰铺真正的主人?” 相对而坐的冯安歌面露微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不错。谢公子既已知晓这些,想必也应当知晓我的身世了。”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别有深意一笑:“冯掌柜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冯安歌却是爽朗一笑,道: “好奇自然是有的。不过,如若谢公子想说,不需要我询问,谢公子自会开口。 如若谢公子不愿相告,那么不管我如何旁敲侧击,谢公子也不会透露半句。 如此,我为何还要把自己的好奇之心宣之于口?” “啪啪啪!”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掌,眼中闪过几分欣赏: “冯掌柜所言有理。如此,我也就无需费心思考该如何才能避开你的旁敲侧击了。” 冯安歌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谢瑾澜会这般回答。转而却是不甚在意一笑: “谢公子如此坦诚,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谢瑾澜嘴角微勾,面上带了几分玩味之色:“哦?莫非在冯掌柜眼中,我不是一个坦城之人?” 冯安歌不可置否的微一摇头,道: “聪明人,绝大多数都不会太过坦诚。而谢公子是个聪明人。” 谢瑾澜轻轻一笑,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冯掌柜在此雅间中悬挂白思元的画卷,除却青梅竹马的情意之外,可还有别的意思?” 冯安歌眼中闪过几分讶异,却也是坦然承认: “不错,我心悦白思元。不过当年他离开双桂县时,还不曾知晓我乃女儿之身。这不过是我一人的单相思罢了。”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试探,又似只是随意一问: “我观冯掌柜眼中并无黯然之色。难道冯掌柜不觉得如此单相思太过心酸吗?” 冯安歌却是释然的笑了:“谢公子会说出此话,想必是不曾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吧?” 不等谢瑾澜回答,她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心悦他,是我的事,无需他知晓,也无需他的回应。只要他一切安好。我就安好。” 谢瑾澜确实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却并不在意,只是轻笑道:“冯掌柜真是性情中人。” 顶点 第148章 不可告人 冯安歌坦然的接受了谢瑾澜的夸赞,转而道:“谢公子来此,可是询问那批斗篷的进度?”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冯掌柜既已承诺半月,我自是不会催促。” 冯安歌不解:“那谢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 谢瑾澜笑道:“来同丰铺还能做何?” 冯安歌瞬间恍然,为自己方才那显得有些愚笨的问题感到好笑:“谢公子是想定制还是买成衣?” 谢瑾澜道:“我想为我的父母定制一套冬衣。” 冯安歌感慨道:“谢公子孝心可嘉。” 谢瑾澜眼眸微垂,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好似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一套冬衣罢了。如若冯掌柜的父母在世,想必会比我更加孝顺。” 见冯安歌面色未变,谢瑾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歉意一笑,道: “对不住,我是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冯安歌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谢公子只是无心之失,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谢瑾澜好似松了一口气,道: “我一个大男人的,对衣物样式也没有研究。不过我相信以冯掌柜的能力,定是能设计出令我满意的冬衣。” 冯安歌也不谦虚,笑问了一句:“不知谢公子对这两套冬衣可有什么要求?例如,是何种场合所穿?可有何忌讳的颜色与花样?” 谢瑾澜微一沉吟,道:“日常穿着,并无忌讳的颜色与花样。不过,家母偏爱浅紫色,最喜鸢尾花。至于家父,并无特别喜爱之物。” 冯安歌微一颔首表示明白。 谈完了正事,谢瑾澜话锋一转:“白思元至今杳无音讯,冯掌柜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冯安歌微微一愣,眼中闪过几分追忆之色,柔声道:“等,哪怕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我也会继续等下去。” 谢瑾澜轻瞥了她一眼,神色不明道:“冯掌柜独自一人撑起同丰铺,难道不觉得辛苦吗?” 冯安歌却是摆摆手,道:“说不辛苦是假的。可是,只要是为了他,一切的辛苦,我都甘之如饴。”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白思元还有一个弟弟,名唤白思和,五年前失踪了?” 冯安歌闻言,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随即黯然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和。” 谢瑾澜道了一句:“冯掌柜不必太过自责。” 顿了顿,他又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知冯掌柜可会医术?” 冯安歌不意谢瑾澜会有此一问,微一愣神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对医术一窍不通。” 谢瑾澜的视线在冯安歌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上一掠而过,随即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道: “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冯掌柜,先告辞了。” 冯安歌也不挽留,直接把人送到了门口。 直至离开同丰铺一段距离,墨砚才道:“少爷,你先前那般话语,难道就不怕会引起冯掌柜的怀疑吗?” 谢瑾澜轻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之前你不是还劝我别管这件案子么?怎么如今反倒是关心起来了?” 墨砚有片刻的无语,随即道:“少爷,您又打趣墨砚了。墨砚在这儿给您认错还不行吗?” 说着,快步来到谢瑾澜的跟前站定,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一礼。未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很快就直起了身。 谢瑾澜径直越过了墨砚,擦身而过之时给了他一个眼神。 墨砚瞬间意会,嬉笑着靠近。 只听得谢瑾澜低声道:“当真好奇的话,不妨自己认真去想想吧。脑子总是不去用它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生锈的。” 墨砚闻言不由得一愣,回过神时,但见谢瑾澜已然走远,赶紧疾步追上。 同时心里默然无语:少爷这记仇的性子的性子可真是一点都没变。不就是前些时候威逼他快些离开此地吗?真的是...... 回到风间客栈之后,谢瑾澜就让墨砚退下了。 慵懒的躺靠在软塌之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双眸微眯,也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在闭目养神。 一旁的阮叶蓁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也有眼力见的没去打扰。 ‘脑子总是不去用它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生锈的。’ 谢瑾澜先前对墨砚说的话,不期然的闯入她的脑海里。不知怎的,竟是让她有些心虚的微红了脸颊。 不是不知道自从谢瑾澜出现之后,她就极少动脑。可每次看见谢瑾澜,她都下意识的依赖着他。就好似只要有他在,她就安全无虞一般。 轻瞥了一眼软塌上的谢瑾澜,阮叶蓁有些心慌的收回了视线:难道,她对谢瑾澜...... 只是念头刚起,就被她猛然摇出了脑海: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这人总是爱取笑她,惹她生气,她怎么会对他有那种心思呢? 但下一刻,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可他虽然嘴巴坏了些,每一次她有危难之时,都是他出手相帮的...... 谢瑾澜睁眼之际,恰好瞧见阮叶蓁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由得调侃道:“阮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表演变脸吗?” 骤闻谢瑾澜的声音,阮叶蓁被吓了一跳,轻轻拍了拍心口,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做何这般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谢瑾澜被她这倒打一耙举动气笑了:“阮姑娘这般模样,倒像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被人撞破而心虚。” 阮叶蓁陡然提高了音量:“我好好的呆在这儿,能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谢瑾澜以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女子,悠悠道: “听说人在心虚之时,为显自己的话语可信,往往会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就如同阮姑娘如今这般。” 顿了顿,他别有深意的看了阮叶蓁一眼: “我观阮姑娘面色微红,就算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怕也是在想什么不能与人言说之事吧。” 谢瑾澜话音一落,就见阮叶蓁的双耳瞬间红了个彻底。 与她亲近之人都知晓,这是她极致害羞的表现。 而与她相识不过几月的谢瑾澜,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顶点 第149章 细小伤口 不过话虽如此,但从阮叶蓁那明显闪躲的双眸中,谢瑾澜也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她的心思。 可他并未见好就收,接着打趣道:“阮姑娘怎的不反驳了?可是被我说中了?” 阮叶蓁顿时恼羞成怒的瞪着她道:“是,我方才就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了?” 谢瑾澜却是义正言辞的教育她:“阮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我满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 阮叶蓁咬牙切齿,嘴角硬是挤出一抹微笑:“谢瑾澜,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讨论这些了。不如说说案子吧。” 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阮姑娘所言甚是。” 不知怎的,阮叶蓁竟是从中听出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狠狠的再次瞪了他一眼后,道:“方才你在同丰铺,究竟发现了冯安歌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似乎是支着脑袋的手臂有些累了,谢瑾澜以手为枕,顺势躺靠了下去,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之色:“阮姑娘就如此确定我有所发现?” 阮叶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如若不是有所发现,你会这般轻易的离开?” 谢瑾澜微微一愣,随即低低的笑了开来。 阮叶蓁只觉莫名其妙:“我这话很好笑吗?” 谢瑾澜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抑制住自己的笑声,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确实是有所发现。” 阮叶蓁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有何发现?” 谢瑾澜却是轻瞥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可曾注意到冯安歌的双手?” 阮叶蓁一愣,随即秀眉微蹙,回想着先前并不曾过多关注的那双纤纤玉手。 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没能发现其中有何异常,遂义正言辞的开口道: “一双十指玉纤纤,确实是难得的一双美手,也难怪那些夫人小姐会向其请教如何保养了。”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卖关子了:“我观其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指尖有细小的伤口。” 阮叶蓁喃喃重复道:“食指与大拇指指尖?” 随即恍然:“针灸!”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不错,正是针灸。如冯安歌这般注意保养双手的女子,手上一旦有伤口,就会分外的明显。” 阮叶蓁有些不确定道:“她手上的伤口,可是那日杀害死者之时,往死者脑中刺入银针所致?”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此时事尚未可知。别忘了白府地窖中的白思和,或许是为了治疗他所致。” 阮叶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你可曾看出,如今的冯安歌究竟是男是女?” 谢瑾澜神色微微一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 “成年男子与女子最大的区别,本在与喉间处的喉结。可如今时值冬日,我实在是无法从被衣领包裹着的脖颈处看出什么。” 阮叶蓁皱眉苦思,却是突的眼珠一转,看向软塌之上的男子:“谢瑾澜,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谢瑾澜缓缓坐起,迎上阮叶蓁的双眸,自然看出了她必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却依旧从善如流的问了一句:“哦?愿闻其详!” 阮叶蓁笑道:“不是说戴在脸上的皮质面具遇水即脱?不妨你找个借口约冯掌柜去河边,装做不经意的推她入河?” “找个借口?装做不经意?” 谢瑾澜嘴里缓缓的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叶蓁: “阮姑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坏人都让我做了,你只需坐享其成即可。” 阮叶蓁的脸皮还不够厚,被人说中心思,底气瞬间就弱了下来: “这怎么能叫‘坐享其成’呢?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就是想亲自出马也不成啊。” 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慢悠悠道:“理确实是这个理。” 阮叶蓁闻言一喜,只听得他接着道:“但我却不想去做这个恶人。” 阮叶蓁脸色瞬间一变,下巴微抬,鄙视道:“曾几何时你也在乎起他人的看法了?原来竟是我看错了你!” 谢瑾澜云淡风轻道:“阮姑娘,你这招激将法,是我以前用烂了的。” 阮叶蓁瞬间一哽,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总之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谢瑾澜不答,却是缓缓的笑了开来。直笑得阮叶蓁心里头发毛,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难得阮姑娘出了个不错的主意,我又怎能因为名声问题拒绝呢?这不是辜负了阮姑娘的一番心意?” 阮叶蓁张了张嘴,想到他好歹是答应了这个计划,遂把即将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算了,她大度不与他计较...... 回到雁中山山脚之后,阮叶蓁脑中又不断的冒出一些问题: 如若冯安歌是白思元假扮的,那为何同丰铺近日并未出现问题?不是说他在这一方面没有天赋么? 白思元是七年前离开的。那他离开之时,可曾已经知晓了父母的死亡另有蹊跷?如若是不知,那他后来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曾见过红无? 是了,如若如今的冯安歌是白思元,如若她卧房首饰盒中的红色粉末是红无,那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如若他离开双桂县之前就已然知晓父母的死另有原因,那他这七年的时间,或许一直都在计划着如何为父母报仇。 如白氏夫妇那般日渐衰弱,那必须是少量服用一年的红无。 能做到这般无声无息下药,并且持续一年之久......不,白氏夫妇是相隔两年离世的,可见下药时间是错开的。 能做到这般的,必定是与白氏夫妇亲近之人,或是在厨房做活的厨子与下人们。 如此看来,冯安歌的嫌疑倒是不小。 虽然并未与冯安歌相交,但阮叶蓁却觉得她不应该会是杀害白氏夫妇的凶手。 从同丰铺雅间的那副画中,阮叶蓁可以感受得到她对画中人的情意。还有她对白思和的用心程度...... 就算她当真是个心机深沉,心思恶毒的女子,可她对白家人的用心,却做不了假。 如若当真是为了同丰铺,她为何还要留着白思和?就不怕他有朝一日清醒了,夺回同丰铺的所有权? 顶点 第150章 偷梁换柱 阮叶蓁从未想过,卖猪肉的孟大娘竟会和张西扯上关系。 但看着一脸严肃的江华明,她又知道,这件事情是有真凭实据的。 她万万没想到,孟大娘竟然就是张元成的前妻,三年前连夜捐款潜逃的陈氏! 当年,陈氏不愿留在破产了的张家,更是不愿照顾中风在床的张元成,这才一走了之。 或许是她仅剩的一点良知在作祟吧。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儿子,她并没有离开双桂县,而是在距离象岗镇不远的邻镇上住了下来。 每隔半月,她都会偷偷的回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在知晓儿子住在风间客栈后,她避开众人的视线找到了掌柜郑城。偷偷的塞了一些银子,让他多加照顾一下张西。 不然,郑城一个生意人,如何会收下张西那不值钱的字画当房钱?真当他发善心呢? 后来,陈氏遇上了如今的丈夫孟田。 孟田是一个鳏夫,妻子十年前去世,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七岁大的女儿。 陈氏遇上他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出嫁,家中并无其他亲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陈氏见他忠厚老实,就想着下半辈子与他做个伴。 她本身就是个胆大的,不然也做不出卷款潜逃这样的事情。遂直接上门开门见山的与孟田商量。 后来,陈氏就成了如今的孟大娘。 一年前,孟大娘见风声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她也不想总是这般麻烦才能见到儿子。于是就带着孟田在象岗镇上安家落户了。 孟大娘当初嫁给张元成算得上远嫁,因此在双桂县根本就没有什么娘家人。再加上张家破产之前,她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甚少出门。 因此,就算她如今光明正大的在雁西街摆摊卖猪肉,也无人认出她以前的身份。 不过,就算有认识她的人见到了她,也只会觉得二人容貌相似罢了。 谁会想到,当年吃颗葡萄都要丫环剥好送到嘴边的陈氏,会变成如今这个刀工娴熟的孟大娘。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张元成的宅子,就在白府的隔壁,两家仅仅相隔了一堵墙。 更加巧合的是,张西与冯安歌二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是张西是在傍晚时分出生的,而冯安歌则是在深夜出生的。 因为年龄相近,张西与冯安歌白思元二人从小关系不错。张白两家的长辈也因为孩子而熟悉了起来。 只是随着白氏夫妇的相继离世,张元成这人又比较势利眼两家的关系这才逐渐的疏远了开来。 只是让张元成没有想到的是,冯安歌竟是能独自一人撑起了同丰铺,并且越做越好。 眼红之下,他可没有顾及两家多年的情意,直接就下手了。 而冯安歌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自然是毫不手软的以怨报怨。 自此,两家的关系彻底走向了对立的局面...... 听完江华明的讲述,谢瑾澜不知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当年替陈氏与冯母接生的稳婆,可是同一人?” 江华明没想到谢瑾澜竟能猜到这一点,神情微讶的点了点头:“确是同一人。” 如若没有谢瑾澜与江华明二人的一问一答,在场的其他人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此番对话一处,他们又如何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 唐安羽惊得手中的折扇掉在膝盖上而不自知:“所以,冯安歌是张西,张西是冯安歌?” 江华明郑重的微一颔首:“不错!” 而后看向上座的陆任嘉,道:“卑职本是去找那位稳婆了解一下当年冯氏生产之时,白府可有何异常。万万没想到会问出这一秘辛。” 陆任嘉被这复杂的关系弄的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道: “说的详细一些。偷换两家婴孩一事,是谁人的主意?参与之人还有谁?如今知晓二人真实身份的又有谁?” 江华明一一娓娓道来。 当年,还是陈氏的孟大娘嫁给张元成之后,肚子十分的不争气,迟迟没有一点动静。 婆婆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甚至放出话来,她要是不能生,趁早给别人挪位,别白白占着张夫人这个身份。 陈氏虽然不是个柔弱的女子,但无子乃是犯了七出之条,张元成就算真的休了她,也无人会置喙什么,反倒会对她指指点点。 他们这门婚事本就是经由媒人介绍,父母点头同意的。二人之间并无多少感情。因此陈氏这个妻子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陈氏心里着急,在看了不少大夫,喝了不少的生子秘方后,终于是诊出了喜脉。 婆婆的脸色虽然好了不少,但也给她下个最后的通牒。如若她这一胎不能一举得男,就不要怪她这个当婆婆的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情,给儿子塞女人了。 虽然张元成身边也有一两个妾室,但那都是陈氏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听她的命令的。她又怎么会乐意自家婆婆送来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生产那日,让陈氏大失所望的是,她产下的竟是一名女婴! 好在陈氏早已做了两手的准备,生产之时并未让过多的人进入产房。而房内之人皆是她信得过的。就连稳婆,都早已被她收买了,对外宣称她生的是个男孩。 陈氏知晓隔壁白府的冯夫人也是这几日生产,而接生的稳婆,请的也是这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陈氏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稳婆答应,如若冯夫人生下的是男孩,那她就按照计划把两个孩子给调换了。 同时,陈氏也让人暗中打探邻镇可有哪家穷苦人家刚生了男孩。 在听闻隔壁的冯夫人晚膳过后就发动了,陈氏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也暗暗祈祷对方生个男孩。 不然从邻镇买来一个男孩,风险总归是比较大的。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陈氏的祈求,不说冯母一举得男,就连接下来偷梁换柱一事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对这一切,冯氏夫妇从头到尾皆是被蒙在鼓里,白白替别人养大了女儿。也不知冯父离世之时,是否对让冯安歌女扮男装一事耿耿于怀...... 第151章 达成共识 阮叶蓁一直以为这样的事情只发生在戏文话本里,却不想自己竟会有朝一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此事。 如此一来,孟大娘偷偷看望张西,怕也不是因为骨肉亲情,更多的或许是因为愧疚。 而她会回到象岗镇,真真的原因,怕是因为不放心她亲生的女儿冯安歌吧。 待江华明话落,谢瑾澜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冯安歌与张西二人,可知晓自己的身世?” 江华明眯眼思考了片刻后,道:“张西应当是不知晓,不然也不会过着如今这般日子。至于冯安歌......请恕卑职无能!” 逐渐晃过神的唐安羽若无其事的捡起折扇,猜测道:“她应当也是不知的,不然,她如何会那般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谢瑾澜轻轻敲击着矮几,敛眉沉思着。须臾,他手上动作一顿,缓缓道:“本官对本案,以及白氏夫妇一案进行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待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这才接着娓娓道来: “当年张白两家仅有一墙之隔,张元成想要收买白府的厨子怕是不难。白氏夫妇极有可能就是遭了他的毒手。 不管白思元是在七年前,还是在那之后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总之他知晓之后,就筹谋着为父母报仇。 直至回来报仇的前夕,却发现张元成早在三年前就已然病逝。他不甘心,所以只能报复在张西与孟大娘的身上。 本官猜测,他原本想要杀害的人是张西,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冯安歌才是张元成的骨肉,这才转移了目标。 准备好一切之后,他就十分高调的回了象岗镇。 冯安歌自小就是被当成男孩养大,因此就算她恢复了女装,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带了些男子的习惯。 况,她身边并无亲近之人。是以,白思元想要假扮她的话,并不会太难。” 众人一番思量,觉得谢瑾澜此言颇是有理。 如若谢瑾澜这一番猜测是真的,阮叶蓁倒是有些心疼冯安歌了。 她守着同丰铺七年,只为等心悦之人回来的那一日。却是不想,她等来的却是死亡!是来自心悦之人无情的杀害! 唐安羽手中的折扇轻敲着肩膀,眉心微蹙: “可是如何才能证明如今的冯安歌并非是真正的冯安歌?就算是官府中人,如若没有证据的话,也不好随便抓人。” 陆任嘉闻言,好似想到了什么,颇为意味深长的看着谢瑾澜:“如若谢大人肯帮忙,本官倒是有一个法子。” 不等唐安羽开口询问,谢瑾澜笑看了陆任嘉一眼,道:“却是不知,陆大人要如何感谢本官?” 陆任嘉十分大气的一摆手:“只要是本官力所能及之事,谢大人只管提就是!” 谢瑾澜道了一声:“好!”后,朝陆任嘉伸出了右手:“大丈夫一言既出!” 陆任嘉抬手与他击了个掌,同时接下了后一句:“驷马难追!” 唐安羽好奇的看着达成了某种共识的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可否告知卑职,你们二人究竟打算如何行事?” 二人相视一笑,陆任嘉道: “谢大人近日虽是时常进出县衙的大门,但象岗镇的百姓们并不知晓他真正的身份为何。更不知道他如今也插手了此案。 而他已然与冯安歌有了初步的接触。就算冯安歌对他有所防备,怕也不好避而不见......” 陆任嘉点到即止,在场众人皆是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阮叶蓁更是朝谢瑾澜投去得意的一眼,好似在说:看吧,连陆县令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谢瑾澜眼帘微垂,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离开县衙之后,墨砚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瑾澜,见他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低声开了口: “少爷,您当真......当真要牺牲色相,去勾引那位冯掌柜?” 一旁的阮叶蓁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视线在他和谢瑾澜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噗哧”一声捂嘴笑出了声。 谢瑾澜别有深意的轻瞥了她一眼,成功的让她立马抿嘴止住了笑声。 可她眼中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好似有星光一般。 谢瑾澜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回身给了紧跟在身后的墨砚一个爆栗:“瞎说些什么!” 随即又转身径直往前走去。 墨砚很是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中腹诽:是是是,是他瞎说!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得亏前方的谢瑾澜不知道墨砚在想些什么,不然肯定是一个更狠的爆栗。 谢瑾澜本是要去锦绣坊的,却在看见刘大夫的急匆匆的身影之时,暗暗的跟了上去。 待看到刘大夫来到义庄的大门时,他面上更是难掩的诧异之色。 不知刘大夫与金老说了些什么,金老竟是直接放他一人入了停尸间。 谢瑾澜眉心微皱:义庄有义庄的规矩,如非官府人员,任何人皆不可单独一人去往停尸间。金老这是明知故犯。 但很快,他的面色就恢复如常:左右这又不是他的事,他操这个心做何?不过他倒是可以把这事告知于陆县令,让对方操这个心去。 眼见着刘大夫的身影消失在停尸间,谢瑾澜示意墨砚在外头等着。 不待墨砚做何反应,他径自从另一头墙外翻身而入,避开金老的视线,悄声入了停尸间。 墨砚收回伸出的那只手,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郁闷的撇了撇嘴:少爷又这样,总是让他在外把风。 至于阮叶蓁,在即将步入停尸间之际,回头看了孤身一人的墨砚一眼,只觉他的身影颇为萧瑟,心里默默的同情了他一瞬: 也难为他了,跟了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子。 如若谢瑾澜能够听到她的心声,怕是会直接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阮姑娘觉得自己有何资格这般说我?” 一入停尸间,阮叶蓁瞬间就觉得温度骤降,阴风阵阵的,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双臂。 看了眼前方的刘大夫,再看了看身侧偷偷摸摸不远不近跟着的谢瑾澜,阮叶蓁还是觉得跟在他的身旁更为心安一些。 第152章 事不过三 刘大夫在一处盖着白布的尸体跟前站定,因着距离不近,再加上此处光线较暗,阮叶蓁并不能看清他面上是何种神情。 但她清楚白布下盖着的尸体是何人,正是本案的死者! 难道刘大夫真的与本案有些关系? 阮叶蓁心中一凛,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了,径直走向刘大夫。 谢瑾澜见此眉尾一挑,并未阻止她的动作。 阮叶蓁刚一行至刘大夫身侧,就见其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之色,低声喃喃着: “虽然并不知晓你是何人,是被何人所害,但老夫十分感谢你为思和挡了这一灾。白家对老夫有恩,如若他们家中唯一的血脉因着思元之故被人杀害,老夫就是万死也不足惜。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是自私,但老夫还是很庆幸死的人不是思和。不过你既然愿意当思和的替身,怕也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的吧......” 刘大夫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阮叶蓁却是听的一脸惊奇。 怎么,这跟谢瑾澜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这般想着,阮叶蓁一脸怀疑的看着刘大夫,见他面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心底更加疑惑了。 刘大夫也没别的什么动作,说完心里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就离开了。 在刘大夫有动作的第一时间,谢瑾澜就已经如来时那般,悄然的翻墙离去。 听完阮叶蓁的转述,谢瑾澜一脸的若有所思。 身后的墨砚好奇自家公子究竟发现了什么,但见他这般神色,却也知晓此刻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入了人群,谢瑾澜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轻瞥了一眼身后的墨砚,漫不经心一问:“你觉得冯掌柜可会答应我的邀约?” 墨砚不意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随即不确定道:“小的也说不准,不过冯掌柜早已有了意中人,怕是不会接受公子的示好。” 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就寻个让她无法拒绝出行的理由。” 墨砚知晓自家公子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面上恍然的一个颔首,心中却是好奇他会出什么招。 随着谢瑾澜来到了锦绣坊,墨砚心里一阵嘀咕:看那冯掌柜并非贪财之人,公子如若是想以珠宝首饰打动她的话,怕不会成功。 看了眼一脸淡然的谢瑾澜,墨砚心下又是一转:难不成公子另有后招? 在墨砚心中各种腹诽嘀咕中,谢瑾澜也不细看那些摆放出的珠宝首饰,只是随手指了一块看着质地上乘的玉佩,让伙计包起了。 这块玉佩在锦绣坊中算不上差,却也不能说是极好,只是处于中等的价位。 谢瑾澜这般随意的态度,再加上这块玉佩的价格,阮叶蓁大致猜到了他的目的:这玉佩怕只是一个诱饵。 ...... 同丰铺的伙计们也是有眼力见的,见先前两回谢瑾澜都是冯掌柜亲自接待的,一人忙不迭把他迎进了门,再有一人前去告知冯掌柜。 因此谢瑾澜还未坐下,就有另一伙计把人迎进了之前他去的雅间,并很快就备上了茶水点心。 须臾,依旧是一身红衣的冯掌柜推门而入。 她虽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却也是个爽利性子,因此很直接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谢公子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冯掌柜,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经过这两回的相处,我对冯掌柜颇有好感,不知冯掌柜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他面上看着平静,但颇是有些无所适从的双手,以及下意识挺直的脊背,都昭示了他此刻的在意与紧张。 冯安歌顿时面露惊诧之色,她实在是想不到谢瑾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见其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不安,面上闪过几分为难之色。 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承蒙谢公子厚爱,只是谢公子知晓我心中另有所爱,我已等他多年,怕是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谢瑾澜面上闪过几分失落,勉强的笑了笑。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在桌上,轻轻往冯安歌那边一推: “这份礼物是我特意为冯掌柜挑选的,希望冯掌柜能够手下。” 冯安歌毫不犹豫的婉拒了:“无功不受禄,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谢瑾澜也不勉强,微一颔首表示自己明了,把锦盒重新收到怀里后,黯然的看着她: “那不知,冯掌柜能否陪我出去走一走?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 冯安歌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一接触到他那略带祈求的双眼,再一想到自己先前已然拒绝过了两回,此时再否了,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略一沉吟,她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看完了全程的阮叶蓁这才知道先前谢瑾澜所说的那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先丢出两个对方根本不可能答应的事情,最后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事不过三,再加上最后一个要求比先前的要简单许多,一般人都不会拒绝。 交代好了店铺内的事情,冯安歌换了一身茶色衣裳随谢瑾澜从后门离开了。 冯安歌也不问谢瑾澜要带自己去哪儿,只是与他隔了些许距离并肩而行。 只是随着周遭的环境越来越僻静,冯安歌不由得开了口:“谢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谢瑾澜好似看不出她眼中那几分警惕之色,只是笑道: “是我偶然间发现的一处小溪。那处溪水清澈,环境清幽,身处其中,能让人暂且烦恼。所以我就想着带冯掌柜来看看。” 冯安歌了然的点了点头,眼中的警惕之色渐去,但却依旧紧绷着身体,不自觉的露出几分防备之态。 谢瑾澜或许是发觉了,或许是没有发现。他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似真的是想要与喜欢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喜好一般。 墨砚微垂着脑袋,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自然是知道自家少爷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他扯谎的功夫比不上少爷那般的炉火纯青,怕会被聪慧的冯掌柜看出什么,遂一直不敢抬头。 第153章 手心有茧 待来到谢瑾澜所说的地方,冯安歌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宁心静气的好地方,下意识的放松了许多。 谢瑾澜见此,眼中几分不明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他笑看着冯安歌,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径直朝她走去。 只是在即将到达冯安歌身旁之时,他极其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下意识的朝冯安歌扑去,面上顿露惊慌之色:“冯掌柜小心!” 但为时已晚。 只听的‘噗通’一声,冯安歌直接掉入了溪水之中。 谢瑾澜在岸上焦急呼喊:“冯掌柜你怎么样了?”作势要入水去救她。 岂料冯安歌经过了最初的慌乱,瞬间就镇定了下来,回了一句:“无事。”随即朝岸边游来。 谢瑾澜好似没有想到她会水,微微一愣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待冯安歌游到岸边,他赶紧伸手把她拉了上来,面上带着浓浓的愧疚:“冯掌柜对不住,都是我不小心。” 冯安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也不是有意的。不过冬日寒凉,我怕是要赶紧回去才是。” 谢瑾澜哪有不应的:“是极!” 而后与冯安歌二人极快的离开了此地。 只是在转身之际,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清澈的溪水。 不说低垂着脑袋的墨砚是何神情,一旁的阮叶蓁面上是满满的震惊。 冯安歌上岸之后,她曾仔细靠近细细的观察过她的脸,但却没有发现丝毫的不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易容之术遇水即可破解吗?难道冯安歌就是冯安歌?难道谢瑾澜之前的推测全都是错的...... 此刻的阮叶蓁脑中是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只是下意识的跟随着谢瑾澜的脚步。 待把冯安歌送回白府之后,一转身,谢瑾澜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后头的墨砚欲言又止道:“公子......” 谢瑾澜只道:“稍后再说。” 经过今日这一出,谢瑾澜知道以冯安歌的聪慧,定会察觉出什么。先前他一直都是从正门入的县衙,如今如若另改其道,反而是心虚的表现,不若不动声色。 陆任嘉三人一直在县衙等着谢瑾澜的结果,因此一听他来了,皆是在大厅翘首以盼。 只是谢瑾澜甫一入大厅,就对三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三人顿时面色凝重了起来。 谢瑾澜入座之后,就把刘大夫对死者所言,以及冯安歌并不曾易容一事娓娓道来。 陆任嘉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此说来,那冯安歌并非白思元假扮的。” 唐安羽若有所思道:“按照刘大夫话里的意思,当日来象岗镇之人乃是白思和,他或许早已猜到有人对自己不利,所以许以一人重金,让其假扮自己。” 顿了顿,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白思和不是被关在白府地窖之中吗?” 谢瑾澜捋了捋思绪,道:“当时刘大夫身侧并无旁人,他应当是不会说谎。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刘大夫也被蒙在了鼓里。” 江华明正色道:“谢大人的意思是说,那面具人是白思元,可他却对刘大夫谎称自己是白思和?” 谢瑾澜微一颔首:“就是不知替身一说,是刘大夫的猜测,还是白思元亲口告知的?”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须臾,陆任嘉道:“冯安歌并非白思元假扮,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白思元不知藏身何处。” 唐安羽面露苦恼之色:“还有一点,死者的身份......” 谢瑾澜的视线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语气意味不明:“关于替身一说,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三人闻言,俱是敛眉沉思着。 片刻后,陆任嘉看向下方的江华明:“江捕头,近日可有百姓报案有人失踪?” 江华明轻轻摇了摇头。 唐安羽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们追查的方向一直以来都是错误的?白思元非但不是凶手,反倒是受害者?” 此言一出,谢瑾澜与陆任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沉重。 虽说这般可能的真实性极小,但并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如若是从这个方向入手的话,那张西与孟大娘的嫌疑就加大了! 二人达成共识之后,陆任嘉再一次看向江华明: “江捕头,你再仔细调查死者死亡当日,张西与孟大娘的行踪。另,继续调查象岗镇可有何人失踪,尤其是各个青楼!” 江华明起身郑重的一拱手:“卑职遵令!” 待江华明离去后,谢瑾澜也起身告辞了。 见人都走了,唐安羽也不再多留。 回了风间客栈的卧房后,阮叶蓁有些怀疑的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男子:“谢瑾澜,先前在县衙之中,你是否有所隐瞒?” 谢瑾澜面色微讶,却很快就恢复如常,不置可否一笑:“阮姑娘何出此言?” 他这般神色,倒是让阮叶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才在溪边,我见你拉冯安歌上岸之时,面色好似微变了一瞬。可在县衙之时,你只说了她并非易容,却没有提及其他。” 谢瑾澜不曾想到阮叶蓁竟是观察的如此细致,不过他本就没打算隐瞒她什么,遂道:“她的手心有茧。” 阮叶蓁一愣,随即恍然:“所以,她并非真正的冯安歌!” 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眉心微蹙:“可是,如若她不是冯安歌,那又怎会与冯安歌长着同样的一张脸?而你,方才在县衙又为何不说出此事?” 谢瑾澜道: “我总觉得有些怪异。如今我们已然猜出了真正面具人的身份。象岗镇虽说不算小,可也大不到哪里去。可为何,我们直至现在都没有他关于他的踪迹的消息?哪怕是一丝丝的蛛丝马迹?” 阮叶蓁有些不能相信:“你的意思是说,陆县令唐仵作江捕头三人之中,有一人是内鬼?这就是你不说出全部事实的原因?” 谢瑾澜微一颔首,却又轻轻摇了摇头,道: “陆县令是六年前上任的,应当不会是他。如若当真有问题,只可能是出在唐仵作或是江捕头身上。但这仅仅只是我的直觉,或许是我疑心太重了吧。” 第154章 削骨换脸 阮叶蓁想了想,道:“可是需要我跟随他们二人?” 谢瑾澜略一沉吟,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就算唐仵作与江捕头二人之间有一人有问题,也应当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见白思元。” 在案子这一方面,阮叶蓁就算偶尔故意与他唱反调,却从来不会质疑谢瑾澜什么,遂也只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好似想到了什么,阮叶蓁求证般看向谢瑾澜:“你说有没有替身这一说法,究竟可不可信?” 谢瑾澜不答反问:“阮姑娘以为如何?” 阮叶蓁娇嗔般瞪了谢瑾澜一眼:“怎的又把话题丢回到我身上了?” 却也没有胡搅蛮缠着他要一个答案,反而垂眸静静的思考了起来。 谢瑾澜也不着急,躺靠在软塌之上闭目养神。 约莫一刻钟后,阮叶蓁‘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双眸晶亮的看着软塌上姿态慵懒的男子:“谢瑾澜,我明白了!” 谢瑾澜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微微勾起:“哦?不知阮姑娘明白了双眸?” 阮叶蓁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回答: “死者不是替身,她就是被白思元杀害的!白思元既能以白思和的身份去见刘大夫,误导对方以为自己留了个替身一事,想必不难?” 谢瑾澜从软塌上坐起,双腿随意的交叠着,眼中带了几分兴味:“阮姑娘倒是说说看,为何如此笃定死者不是替身?” 阮叶蓁道:“白思元从一开始进入象岗镇就是有目的的,不然,何以那般高调,生怕没人注意到他似的。” 谢瑾澜道:“或许他这人就是爱炫耀。” 阮叶蓁却是微一颔首,道:“如若这般,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谢瑾澜微一挑眉,示意她继续。 阮叶蓁接着道: “他在同丰铺预定了一批斗篷,我猜有两个原因。一则,那毕竟是属于他的产业,他多年未曾归家,去看一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二则,定制斗篷需要一些时日,倘若他在斗篷完工之前出了事,无人会以为他是生无可恋。 他故意制造出死者意外身亡的假象,却又在细微之处故意留下破绽。说明他不愿引起无辜百姓们的恐慌,却能让官府追查此事,从而查出多年前白氏夫妇死亡的真相。 由此可见,他良心未泯。死者只可能是与他有着极大仇怨之人。” ‘啪啪啪!’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手,毫不吝啬的夸赞:“阮叶蓁聪慧,只是,你还是未曾说明,死者不是替身的原因。” 阮叶蓁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不是需要先说清楚前因,才好说后果么?你别老是打岔!” 谢瑾澜轻捂着嘴唇,眼中闪过几分笑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他不会再开口打扰了。 阮叶蓁收敛思绪,接着道: “死者死亡的那一日,白思元在去往雁中山之前,几乎都是在众人视线里的。我想,他是故意让那么多人看到他去了雁中山的。 或许,他是想留给众人一个假象,一个他醉酒意外身亡的假象。 如若死者是替身的话,想必她一开始就应该清楚,有人会在暗处对她不利。明知如此,她又怎会故意醉醺醺的去往雁中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谢瑾澜把玩着自己的黑发,待阮叶蓁话落,他才悠悠道:“如若白思元就是买了那人的命呢?” 阮叶蓁一愣,随即道:“不会!” 谢瑾澜玩味一笑,道:“阮姑娘如此肯定?” 阮叶蓁微一颔首,道: “如若白思元当真是让人假扮成他的模样去送死,为何不当场抓住凶手,来个人赃并获?或者抓住凶手的把柄,让其不得不受制于他?” 谢瑾澜又道:“你又怎知凶手没有受制于他?” “因为他......” 刚开了个头,阮叶蓁突然就熄了声。 是啊,如若白思元弄一个替死鬼出来,只为抓住凶手的把柄,那就是不会把事情闹大,自是会瞒下此事。 思索片刻,阮叶蓁定定的看着谢瑾澜,道:“那他为何要找一个女子当他的替身?男子不是更为妥当一些?” 谢瑾澜摊了摊手,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死者身形恰好与他相似。是所有符合的人选里,他最满意的答案。” 阮叶蓁微眯着双眼,捏了捏鼻梁,再次睁开双眸时,面上带了几分狡黠之色: “即便你这般说,我依旧认为白思元是凶手,死者不是替身。” 谢瑾澜倒是有几分好奇:“此话怎讲?” 阮叶蓁笑道:“如今的冯安歌并不是真正的冯安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瑾澜失笑的摇了摇头:“到头来,还是我给你露了底。不错,一刻钟内能分析出这些,可见你从之前的两起案子中学到了不少。” 阮叶蓁下巴微抬,面上带了几分得意。只是她很快就正了正脸色: “所以,就是最开始所猜测的那般,死者是冯安歌,如今的冯安歌是凶手白思元,可对?” 谢瑾澜也敛了眼中的笑意,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 阮叶蓁为真正的冯安歌可惜的同时,依旧是有些不解: “可是为何?如若他当真恨极了张元成一家,不是应当让孟大娘知晓冯安歌已死一事,让其悲恸不已吗?” 谢瑾澜双手交叉,轻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因为他的弟弟白思和。” 阮叶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是极!从白思和对冯安歌的亲近程度来看,如若冯安歌死了,他极有可能会加重如今的疯病。 想到冯安歌那张明艳中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阮叶蓁眉心微蹙:“可是谢瑾澜,白思元是如何做到拥有一张与冯安歌一模一样的脸的?” 谢瑾澜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道:“你可曾听说过‘削骨换脸’一说?” 想到了某种可能,一瞬间,阮叶蓁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瑾澜道: “我曾在一本话本上看过,说是有一男子被人追杀掉下山崖毁了容貌,伤了心脉,却恰好被一神医所救。 那神医早年前痛失爱子,用了非常手段将男子整成了爱子的容貌。书中曾言这一手法称之为‘削骨换脸’。难道,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手段?” 顶点 第155章 知法犯法 谢瑾澜微一颔首: “确有此法!不过,没有话本中那般容易就是了。就算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经手,此法极难成功,而当事者必须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此法需得在当事者脸上不断的动刀子,甚至是削刮面部多余的骨头。待当事者脸上伤口恢复,还需接着在不似之处继续动刀子。 如此往复几次,待当事者的面容与另一人完全一样后,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削骨换脸’。因此,如非情非得已,无人会做这等选择。 而此等手法被大夫们视为邪门歪道,因此除了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甚少有人会对此感兴趣。”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阮叶蓁瞬间毛骨悚然,如若白思元当真是使用了此法,那他绝对是恨极了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把那般瘆人的画面摇出脑海,阮叶蓁问道:“一般来说,完成‘削骨换脸’,需要多长时日。” 谢瑾澜似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抓住其中的关键点,微微一愣后道:“顺利的话,两年左右,不顺利的话,三四年。” 阮叶蓁若有所思道: “如此说来,白思元怕是在当年离开之时,就已经知道冯安歌与张西的身份了。只是七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就能有如此重的心机。如今,怕是更难对付了。” 谢瑾澜却是轻笑了一声,道:“那倒是不见得?” 阮叶蓁不解的看着他,示意他说明白一些。 谢瑾澜悠悠道: “白思元如今假扮冯安歌,怕是以为无人发觉。他自以为自己在暗,我们在明。孰不知,如今的我们虽是在明,可他未必就是在暗。” 阮叶蓁道:“你是指我们已然发现他是白思元一事,还是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一事。” 谢瑾澜道:“二者皆有。” 随即眉心微蹙:“只不过,暗处盯梢者” 阮叶蓁直直的望入他的双眼:“你是觉得,那人会说谎?或是隐瞒什么?”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他或许不会 会隐瞒什么,可传达他的话的那个人” 阮叶蓁瞬间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所以说你怀疑的人,是江捕头。” 谢瑾澜也不否认: “自始至终,唐仵作除了与我们一同讨论案情之外,只负责了验尸一事。而追踪调查那些事情,却都是交由江捕头。如若他想要隐瞒什么,轻而易举。” 阮叶蓁红唇微张,虽是惊讶,却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突的,她脑中闪过一张脸庞,面上带了几分探究之色:“所以你方才打发墨砚出去,是让他去打探消息了?” 谢瑾澜眼中的几分夸赞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十分爽快的承认了: “然也!如若江捕头当真是内鬼,或许有人在时刻注意着我的动向。墨砚平日里虽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但他办事却是十分的认真谨慎。 他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我对他的能力和人品还算是信任,不会让暗处之人发现他此行的目的。再加上他本就与双桂县众人毫无瓜葛,此事交由他去办,我很放心。” 阮叶蓁下意识觉得,‘与双桂县众人毫无瓜葛’这一点,才是他放心让墨砚去打探消息的主要原因。 但她却知道此时说这话并不合适,遂只是轻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从何时开始江捕头的?” 谢瑾澜却是十分欠揍的挑了挑眉:“你猜?” 阮叶蓁眼中顿时蹿起几股火焰:“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会知道这些!你爱说不说!” 还有完没完了!虽然知道他是好意,让她多思多想,为以后遇上此类事情积攒一些有用的经验。可这些事情又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她今日思考的太多,脑子已经有些思考过度了! 谢瑾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急切了,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后,道: “就是说到白思元身上所掉落的那块玉佩之时。” 阮叶蓁回想了一下那日江捕头的表现,却依旧想不出他有何不妥,遂直直的看向谢瑾澜。 谢瑾澜转而问了一个问题:“在你看来,江捕头是 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叶蓁回想一下自认识江捕头以来,对方的所作所为,道:“成熟稳重,胆大心细,做事很有条理。”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不错!这样的一个人,玉佩又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按说,他就算不知道玉佩有何不对之处,也应当对玉佩的模样印象深刻,可是那一日” 话未说完,阮叶蓁顿时明了。 那一日,江捕头可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回答了一句。 如今与谢瑾澜所说的话一联系,他那番行为,看着倒像是事情瞒不住了,才故做自己记不太清了。 眼见阮叶蓁的面色从恍然转变成疑惑,不待她开口,谢瑾澜就替她说出了口: ps:书友们我是作者双木杉,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你是不是好奇,江捕头与白思元究竟有何关系,竟是能让江捕头知法犯法,故意阻挠案子的进展?” 阮叶蓁迟疑的点了点头。 谢瑾澜笑道:“我也不知。此事,需等墨砚回来才能知道答案。” 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他又道:“不过,阮姑娘怕是要等明日才能知晓了。” 阮叶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有些沮丧的低垂着脑袋。 谢瑾澜却是视而不见,起身行至外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说了这么些话,嗓子有些干了。 谢瑾澜一杯茶水还没用完,阮叶蓁就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看着隔着帘子的背影,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行至谢瑾澜的身侧,道: “谢瑾澜,你已到了弱冠之年,可曾与哪家姑娘订了亲?” 谢瑾澜不意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喉咙瞬间被茶水呛了一下。 轻咳了两声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好似打着什么鬼主意的女子,道:“阮姑娘如此关心这个问题,莫不是真的看上了谢某人?” 不待阮叶蓁回答,他敬谢不敏的朝她拱了拱手: “只是阮姑娘贵为大邺朝的嘉禾郡主,阮安将军的掌上明珠,身份如此尊贵,谢某人当真是无福消受!”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谋案》,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156章 一件小事 阮叶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本是想要取笑谢瑾澜一番,却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她被取笑了。 而且谢瑾澜口中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也让她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定了定思绪,阮叶蓁把那不知名的情绪压下,轻哼了一声,道:“你的确是无福消受。” 而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谢瑾澜,颇为怪异的笑了一下:“不过谢大公子还未曾订亲,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谢瑾澜却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模样,云淡风轻笑了:“阮姑娘如何知晓我未曾订亲?莫不是在京城之时,阮姑娘就已经在暗中关注我了?” 阮叶蓁的脸皮厚度比起谢瑾澜,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双颊通红的瞪着他:“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只是听二哥提起过。” 阮昊轩是在去年入夏后定的亲。 他本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听说要与他订亲的姑娘是刑部尚书之女郑芷岚之后,他在父母面前很是闹了几回。 郑芷岚是阮叶蓁的闺中好友,阮昊轩自是见过几回,他总觉得这姑娘高冷的很,与她处一块定是十分无趣,遂很是不愿。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竟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还催促着父母及早定下婚事。 等二人正式成了未婚夫妻,阮昊轩很是春风得意一段时日。还曾在阮叶蓁面前感慨: “蓁儿,二哥往常觉得一人潇洒自在挺好。可现如今,却觉得身边多个人也很不错。谢大哥如今都十九了,又没订亲又不曾对哪家姑娘另眼相待,也不知他何时会成家......” 阮叶蓁知道谢瑾澜在二哥的心中极有分量,如若对方订亲,他绝对会在她的面前提起。 可直至她昏迷前夕,二哥都不曾提过,想来谢瑾澜那时依旧未有婚约。 在临安县,她未曾见过谢瑾澜有与那个女子走的近些,想来他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阮叶蓁本以为她此话一出,谢瑾澜就拿她没办法。岂料他却是一脸的揶揄: “哦?昊轩曾说起过你就记得了?还说不是对我有意思?” 阮叶蓁抖着手指指着眼前一脸闲适的男子:“你......” 却是‘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最终,她小脚轻轻一跺,脸一瞥,轻哼了一声,一副‘我大方,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神情。 谢瑾澜差点就笑出了声,却也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轻咳一声收回了笑意。 阮叶蓁心里憋着一股气,因此离开之时并未与谢瑾澜打招呼。 回到雁中山山脚,被冷风一吹,她心中的气也顿时被吹散了许多。 冷静下来之后,阮叶蓁看着树上的小青蛇,却是想到了在李家村,谢瑾澜送她小白时的情景。 那时,谢瑾澜觉得她是一个大麻烦,说她往后别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最好的谢礼。 可哪里想到,二人却是如冥冥中注定一般,总是因为命案牵扯在了一起...... 阮叶蓁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浮现着与谢瑾澜相遇至今所发生的事。 令她觉得惊奇的是,有关于谢瑾澜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对方当时的神态,都未曾模糊。 阮叶蓁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难道,还真的让谢瑾澜给说中了?她对他真的有那等小女儿心思?可是,他总是取笑她打趣她,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不该是这样的,她喜欢的,应当是那种温良如玉的端方君子。谢瑾澜半点边都搭不上,她怎么会对他心动呢?这一定是她想岔了...... 脑中纷乱的思绪万千,回过神后,阮叶蓁虚虚的点着小青蛇脑袋,低声喃喃:“小家伙,一定是我这段时日只能与他交流,这才产生了错觉对不对?” ...... 第二日将近午时,风间客栈谢瑾澜的卧房内,在阮叶蓁第三次偷看自己时,谢瑾澜终于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朝身后的墨砚轻轻摆了摆手: “墨砚,你先下去吧。” 墨砚不知自家公子又想做些什么,却并未多问,直接应声而退。 谢瑾澜右手轻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看着阮叶蓁:“说吧。” 阮叶蓁一愣:“说什么?”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如若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你因何三番两次的偷看我?” 阮叶蓁的双耳顿时红了个彻底,脸颊也微微发烫。 她没想到,她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竟都被正主看在了眼里。眼神飘忽道:“我何时偷看你了?定是你太过自恋才产生的错觉。” 这般心虚的模样,正常人都能看出她在说谎,又何况谢瑾澜呢? 只见他轻轻抬了抬眼帘,不可置否:“是吗?” 阮叶蓁狠狠的点了点头,道:“自然,不然你说说,我为何不有话直说?” 谢瑾澜深深的看着阮叶蓁,只把她看得十分的不自在,想要寻个借口离开之际,这才收回了视线,继续拿起筷子用膳。 阮叶蓁见此,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没有继续追问。 自懂事至今,阮叶蓁从未对哪个男子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候。昨晚她思来想去,实在是闹不明白她对谢瑾澜的感情,究竟是因为太过无助而产生的依赖感,还是真的对他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只是如今不比在京城的时候,她也无法向任何人倾吐心声,寻求意见。因此再次见到谢瑾澜,她总是会忍不住的打量他。 谢瑾澜无意去探究阮叶蓁的内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她们的想法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他可没心思去研究。 待谢瑾澜再一次放下筷子,阮叶蓁总算是提起了正事:“昨日你让墨砚外出打探,可是有何收获?” 谢瑾澜轻点着桌面,道:“倒是与江捕头所说的相差无几。不过,倒是在三年前,白府发生过一件小事。” 阮叶蓁眨了眨眼,重复道:“一件小事?”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把墨砚打探出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三年前的某一天,白府后门徘徊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那男子行迹颇是鬼祟,倒是让对门出来采买的小厮停下了脚步,躲在门后暗暗盯了他一会儿。 第157章 刺痛双眼 小厮本以为男子会做些什么,岂料他只是抬头看了看白府的后门就离开了...... 事情过了三年,小厮本是早就忘记了这事。 昨日在墨砚不着痕迹的恭维之下,再加上一些醉意,他吹嘘着自个儿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这事,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谢瑾澜话落,阮叶蓁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那男子可有何特征?” 谢瑾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那人背对着小厮,又戴着斗笠,除了知晓他身形修长外,倒是无其他信息。” 阮叶蓁皱眉苦思,须臾,她不确定道:“你说,那人有没有可能会是白思元?” 谢瑾澜神情一顿,道:“尚未可知。” 毫无头绪,阮叶蓁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那江捕头与白思元,或是白家,可有瓜葛?” 谢瑾澜道:“两家相距甚远,江家与白家也无交情。更是未曾听说江捕头与白思元有何交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不过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结果,至于暗地里他们是否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还需细查。” 阮叶蓁好奇道:“你打算如何细查?”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仅凭谢瑾澜与墨砚主仆二人,在江捕头的刻意隐瞒下想要查出些什么,怕是不易。 谢瑾澜自是明白阮叶蓁的担心,笑道:“既然是双桂县发生的事,自然是要交给此地的父母官去做。” 阮叶蓁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心底不由得同情了陆县令片刻。但她依旧有所顾虑: “江捕头是陆县令的得力干将,万一陆县令想要包庇他,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会引起江捕头的警觉。到时......” 谢瑾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言语之间十分的笃定: “放心,通过墨砚先前调查的资料,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接触,陆县令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他虽是有些贪财,却懂得拿捏其中的分寸。知道什么财可以贪,什么钱绝对不能收。江捕头虽是他的得力干将,但在他心中,却抵不上一条无辜的人命。” 阮叶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虽是不知谢瑾澜究竟是从哪里看出这一点的,但她相信他的判断。 谢瑾澜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他起身推门而出,而后推开了隔壁墨砚的房间。 听见声响,墨砚面上先是一惊,但在看清门口那修长的身影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道:“少爷,您推门前怎的不先敲了门?倒是吓了墨砚一跳。” 谢瑾澜微一挑眉,道:“我并未刻意放轻脚步,你难道不曾听见我的脚步声?方才在想什么那般入神?” 墨砚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吐出半个字眼。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追问,转而道:“先随我去一趟雁西街。” 墨砚应声称是,只是心头的大石还未落地,就听得谢瑾澜道:“至于你方才所想之事,待回来之后再说。” 墨砚顿时哭丧着一张脸: 这可如何是好?少爷这人可精明的很,他要是说谎,少爷绝对能看得出来。可要是说实话......回京之后老爷夫人怕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一路上,墨砚满面的忧愁之色,惹得阮叶蓁的视线总是下意识的落在他的身上。 除了刚来双桂县,为了规劝谢瑾澜赶紧离开那会儿,墨砚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般模样倒是让人惊奇。 只是...... 到达雁西街时,阮叶蓁也算是看出了点什么。 忧愁或许是真的有,但从他频频看向谢瑾澜的目光来看,怕是故意夸张化,好让谢瑾澜不再揪着此事。 视线移到谢瑾澜的身上,阮叶蓁心中腹诽:这人小心眼的很,墨砚的目的怕是难以达到了。 阮叶蓁原以为谢瑾澜是去寻冯安歌,却见他七弯八拐之后,在孟大娘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自那日被人揭破缺斤少两的伎俩之后,孟大娘的摊子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生意了,今日见到个俊俏的公子哥,自是满心欢喜: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猪肉?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孟家的猪肉可是这个!” 说着就朝谢瑾澜比了个大拇指。 一看这人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铁定不会买菜。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她的摊子,但管他呢!有肥羊送上门不宰的是傻瓜! 谢瑾澜好似没有看出孟大娘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温和的笑了笑,道:“大娘怎么称呼?” 孟大娘道:“我夫家姓梦,街坊邻居都叫我孟大娘。” 谢瑾澜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句:“孟大娘。” 孟大娘笑容灿烂的“哎”了一声,而后道:“公子要买多少猪肉?看你长得这么俊俏,大娘给你便宜些。”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孟大娘,我不买猪肉。” 孟大娘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冷淡道:“不买猪肉你来我这儿干吗?” 谢瑾澜面色不变:“我是有事想要向大娘打听打听。” 说着,他朝墨砚使了个眼色。 墨砚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搁在了摊上,而后又退回了原处。 孟大娘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在瞧见被搁在摊子上的是什么之后,双眼顿时就移不开了。 好似生怕谢瑾澜会反悔似的,抓过银子放在嘴里用力一咬,确认这是真的后,赶紧收紧了怀里,笑得比之前更加灿烂了: “这位公子想要知道些什么,但凡是大娘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这时,旁边传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位公子可别被她给骗了,现在我们这片的人可都知道她的真面目。为了点钱,她连多年的街坊邻居都骗,更不用说是公子这样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跟孟大娘发生争执的温寡妇。 那天,她的确是被孟大娘那副凶狠的模样吓到了。今日见到谢瑾澜,她本是不想理会的。但那一锭银子却是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啊! 她得卖多少年的水果才能赚到这么多啊! 凭什么孟大娘这么容易就能得到这锭银子! 心里一不平衡,温寡妇就忍不住出声了。 第158章 难言之隐 孟大娘一看温寡妇想要坏她好事,顿时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姓温的臭寡妇,这有你什么事啊!怎么的,你是看这位公子打听事情不找你,银子落不到你的手里眼红了? 你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是不是真想挨我一顿揍才老实啊!” 说着抡起拳头朝温寡妇示威般晃了晃。 温寡妇下意识的一缩,随即虚张声势道: “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那十两银子,就算不知道的事情也硬生生给编出来。” 孟大娘心虚的转了转眼珠,道了一句:“老娘懒得跟你说这些废话!” 而后笑得很是讨好的看着谢瑾澜:“这位公子你可别听她胡说,她这是眼红嫉妒呢。”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半个字的谎话。” 谢瑾澜温和的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娘的。” 视线往四周一扫,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移开了视线。 他也不以为意,视线又落回到了孟大娘的身上:“不知大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大娘连连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还请这位公子稍等一下,我先把摊子给收了。” 谢瑾澜笑着应下,随即与墨砚二人往边上退了退。 或许是早就预料到没什么生意,摊子上的猪肉加起来也就十来斤的模样,是以孟大娘很快就收拾好了。 而后她在众人或明目张胆或隐晦的打量中,大摇大摆的带着谢瑾澜二人离开。 看着孟大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温寡妇朝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啐了一口,道: “真是走狗屎运了,碰上这么个冤大头!” 孟大娘带着谢瑾澜二人回到了她的住处,刚一推开大门,她就嚷嚷了开来: “当家的,家里来贵客了!快出来!” “哎!来了来了!” 这时,后院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同时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须臾,一看着老实巴交,皮肤黝黑的男子出现在几人眼前,脸上带着憨憨的笑意。 孟大娘把手上拎着的猪肉递给男子,催促道:“把东西拿去后院厨房放好,再烧点热水给客人喝。” 孟大娘的语气并不算好,但是男子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变,接过猪肉就往后院快步走去。 回身看向谢瑾澜时,孟大娘脸上顿时又堆满了笑: “小门小户的实在没啥地方能做,不然公子去厨房坐会儿?你放心,我家厨房虽然不大。但东西收拾的干净整齐!” 谢瑾澜笑道:“大娘大可不必如此,我并不介意。” 孟大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带着谢瑾澜二人往后院走去。 正如孟大娘所言,厨房不过一丈大小,但木柴、猪肉、蔬菜等物却是分门别类的摆放的整整齐齐。 孟家大叔正在灶台边烧水。 孟大娘拿过灶台上洗干净的抹布,快速的擦了擦中间那张四方桌,把抹布随意的丢回灶台后,招呼着谢瑾澜过来坐。 谢瑾澜一点都不嫌弃的直接坐在了孟大娘的对面。 墨砚却是走到孟大叔身边,和气道:“大叔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成了。” 孟大叔微微一愣,询问的视线顿时落在了孟大娘的身上。 孟大娘语气颇为不耐:“看我干啥?贵客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啊!” 孟大叔也不生气,憨笑着起身离开了厨房。 孟大娘收回落在孟大叔身上的视线,看向谢瑾澜道:“让公子看笑话了,我家这位就是人比较憨实。”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想必大娘当初也是看中了孟大叔这一点,这才与他结为夫妇的吧?” 孟大娘也不否认:“他也就这一点能让人看得上了。” 虽然她面上一副嫌弃的模样,但眼中却是带着笑意。 谢瑾澜转而提起了自己的目的:“大娘,你是双桂县人吗?” 孟大娘似是没想到他竟会问这个,瞬间一愣,随即抬手左右摆了摆,道: “我不是本地人,公子怎么问起这个了?” 谢瑾澜笑道:“我是想了解一下几年前的旧事,大娘不是此地人,怕是......” 见谢瑾澜面上隐隐露出为难之色,孟大娘生怕他会收回那十两银子,感觉保证道: “公子放心,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在这儿也待了二十多个年头了,算得上是半个本地人了。” 谢瑾澜顿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那就好。”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知大娘认不认识同丰铺的冯掌柜?” 孟大娘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如若不是谢瑾澜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怕也发现不了。 只见她大笑了几声,道:“同丰铺的冯掌柜谁不认识啊!” 话落,她朝谢瑾澜一番挤眉弄眼,神色颇为揶揄:“公子可是看上她了?”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随即稍稍靠前,神神秘秘的低声道: “我听人说,那冯掌柜并不是冯家女儿,而是被人掉包了的。” 孟大娘面色一僵,而后怀疑的看着谢瑾澜:“公子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靠谱吗?” 谢瑾澜肯定的点了点头:“这话是从当年给冯夫人接生的稳婆口中传出来的,绝对不会有假!” 孟大娘暗暗磨了磨牙,心底把那稳婆骂了个半死,面上还要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谢瑾澜就把冯张两家如何调换婴孩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莫了,他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这事说到底,还是那位张夫人的不是。为了一己自私害了两个家庭。” 孟大娘只觉有些不自在,底气不足的辩解了一句:“或许那位张夫人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那样做的。” 谢瑾澜道:“不管有何难言之隐,都不该伤害无辜之人。” 孟大娘勉强的笑了笑,转而道:“公子找我,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谢瑾澜轻拍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瞧我,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随即正襟危坐:“孟大娘,我是受人之托,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同丰铺的东家,白氏夫妇多年前是怎么死的?” 顶点 第159章 人不为己 孟大娘顿时惊奇的瞪圆了双眼:“他们夫妻俩不是病死的吗?公子这么说,难道他们不是病死的?” 谢瑾澜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瞒大娘,我跟双桂县的县令有些交情,他跟我说,他们夫妇二人是被人害死的。而这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住在白府隔壁的张元成夫妻。 张元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病死了。但张夫人还逍遥法外不知踪迹,陆县令如今正让人调查她的踪迹呢。 我在双桂县也没别的事,索性就帮他找找这位张夫人的行踪。孟大娘,你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可曾听到过什么风声?” 孟大娘想也不想的反驳:“你们搞错了,那张夫人并不知道这回事。” 见她说的这般笃定,谢瑾澜面上带了几分疑惑:“大娘这么相信她?” 孟大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了,缓了缓后,道: “我这也是猜测。你想啊,再怎么说她的亲生女儿都住在白府。白府要是倒了,她女儿怎么办?” 谢瑾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娘说的有道理。” 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此事还是张夫人到县衙当面对峙才好下结论。大娘以为呢?” 孟大娘干干的笑了笑,道:“公子说的是。” 谢瑾澜好似并不觉得她这般模样有何不对,又问了一句:“所以,大娘可曾听到过什么风声?” 孟大娘左右摆了摆手,道:“她既然偷偷的逃走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哪里会知道些什么?” 谢瑾澜顿时沮丧的耷拉着双肩: “说的也是。我早就想到此行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却还是想着万一......一日找不到张夫人,冯掌柜就多一份危险。也罢,这都是她的命......” 孟大娘闻言,瞬间紧张了起来:“这跟冯掌柜有什么关系?” 谢瑾澜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惊慌的捂住了嘴巴,闷声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孟大娘又岂会相信:“公子,事关人命,你可不能说一半留一半啊!” 谢瑾澜放下了手,疑惑的看向孟大娘: “可是,大娘你又不知道张夫人的下落,跟你说了也没用啊。再说,陆县令可是叮嘱过我的,此事万不可声张。你就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吧。” 孟大娘一噎,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最终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道: “要是我知道张夫人的下落,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了?” 谢瑾澜微一犹豫,道:“大娘你先跟我说说张夫人在哪儿,我要见到张夫人之后,才能告诉你。” 孟大娘道:“公子这是不相信我了?”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事关重大,我真的不能随意透露,还望大娘理解。” 孟大娘眼中有片刻的纠结,最终都化做一抹坚定:“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张夫人!” 谢瑾澜顿时双眸微张,好似真的才知道一般:“当......当真?” 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孟大娘只觉一阵轻松,闻言苦笑了一声,道: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至于上赶着冒认身份吗?” 谢瑾澜顿时尴尬一笑,道:“大娘,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太过惊讶罢了。” 孟大娘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现在你可以说说,我的女儿究竟有什么危险了吗?” 谢瑾澜自是应下: “官府得到消息,说是白思元暗中回到了象岗镇,并且他早已知晓自己父母被害一事,以及冯掌柜的真实身份。 如今大娘你换了个身份,他或许并不知晓你如今的身份,这样一来,他报仇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冯掌柜了。” 孟大娘顿时一慌:“可安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冯家的女儿!” 而后双拳紧握,面色有些狰狞: “都怪那姓张的,生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自个儿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却是连累了我和女儿!” 谢瑾澜小心的问了一句:“当年白氏夫妇的死,你当真一点也不知情?怎么说都是枕边人,你就没发觉什么异样?” 孟大娘面色瞬间有些尴尬了:“说来惭愧。以前张家富贵,我又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就是他当真露出了什么马脚,我也看不出来。” 谢瑾澜道:“大娘你再仔细想想,白氏夫妇死的那段时日,张元成有什么异样。” 孟大娘皱眉苦思,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不确定道: “倒是有那么几件奇怪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夫妻俩的死。” 谢瑾澜面色一喜:“大娘只管说便是。” 孟大娘回忆道: “我记得有两会,张元成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特别的高兴,嘴里一直念叨着‘成了’这两个字。” 谢瑾澜追问了一句:“那他有没有偷偷摸摸的见过什么人?” 孟大娘抬手挥了一下,不以为意道:“那人做生意不走正路,老是背地里算计对家,要说他偷偷摸摸见过什么人,那可多了去了。”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闻道:“张元成与张西之间的父子关系如何?” 提到张西,孟大娘眼中闪过几分愧疚: “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张元成还是很疼爱的。他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从不会让张西知晓。或许是不想让儿子看不起自己吧。” 谢瑾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张西应当是对张元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了。” 孟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本来是个性子温和的,如若三年前我没有离开,或许他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谢瑾澜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孟大娘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如此,我当年为何要卷款潜逃?” 谢瑾澜迟疑的点了点头。 孟大娘道: “我跟张元成虽是夫妻,但并无多少感情。至于张西......他终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自认为了他下半辈子吃苦并不值得。 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做很自私冷血。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160章 公之于众 谢瑾澜试探般问了一句:“大娘,这么些年,你可曾想过与冯掌柜相认?” 孟大娘轻轻摇了摇头,释然的笑了: “这二十多年我都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哪有什么资格让她养我的下半辈子?现在啊,我只要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好好的就知足了。” 这时,墨砚烧好了热水,取过两个粗碗用热水过了一遍,这才端着两碗热水放在二人面前。 孟大娘笑着道了一声谢。 墨砚笑着点了点头,随之退到了谢瑾澜的身后。 阮叶蓁发现,这厨房虽小,东西却是齐全。一应用具虽是比不上富贵人家的,但在普通老百姓之中,却算得上是不错的。 例如那两个粗碗,例如那张桌子。 看来,孟大娘这日子过的虽是不如三年前,却也不差。 谢瑾澜眼中闪过几分忧色,继续方才的话题:“可是大娘,如今冯掌柜有危险,如此,你还不打算与她相认吗?” 孟大娘迟疑了片刻,道:“那白思元既然是寻仇,那你把我的消息放出去,安歌是不是就安全了?” 谢瑾澜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解道:“可这样一来,大娘你就危险了。难道大娘不怕白思元对你不利吗?” 孟大娘苦笑了一下,道: “怕,怎么不怕?我这人最是怕死了?可我要是还不出现,安歌怎么办?我已经亏欠了她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吗?”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这时,阮叶蓁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既有李小丫之母那样,把孩子当发泄工具的母亲。也有孟大娘这般,虽然从未相处过,却依旧愿意为了女儿冒生命危险的母亲。 如若她知道真正的冯安歌早已不在人世,又该是如何自处? 这一刻,看着孟大娘提起冯安歌时微微放柔的双眼,阮叶蓁心中陡然一酸。 谢瑾澜轻叹了一口气,道:“怕就怕,白思元一个都不放过。” 孟大娘一惊:“那该怎么办?” 谢瑾澜道:“大娘,你可愿意指证张元成杀害白氏夫妇,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我想,白思元只是想为自己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或许这般,他就不会再对你和冯掌柜下杀手。” 孟大娘道:“公子这话可当真?” 谢瑾澜却并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不过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孟大娘犹豫道:“可是这样的话,张西......” 阮叶蓁算是看出来了,孟大娘只是爱财了些,人并不算坏。或许是太怕过苦日子吧。 谢瑾澜并未说什么好话忽悠她,实事求是道:“大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们二人总是有一人会受到伤害。” 孟大娘眼中闪过几分挣扎,最终道:“我终归是一个自私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她的决定? 不知孟大娘与在院子里忙活着的孟大叔说了些什么,孟大叔脸上的憨笑顿时就消失了,被焦急与担忧取而代之。 在孟大娘转身打算离去之际,孟大叔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能离开。 哪怕孟大娘放下了脸色,对他怒目而视,他也依旧摇晃着脑袋,不愿意放手。 最终,孟大娘放柔了脸色,或许是安慰了他什么,他这才踌躇着放开了手。 回到厨房,孟大娘朝谢瑾澜笑了笑,道:“让公子看笑话了,我家那口子就爱瞎担心。” 谢瑾澜微一摇头,道:“孟大叔赤诚之心,着实难能可贵。” 因为此事暂时不宜声张,所以谢瑾澜是带着孟大娘从县衙后门进去的。 因着白氏夫妇已然死去多年,要想证明他们二人是被张元成害死的,实属不易。 更何况,这一切也仅仅只是谢瑾澜几人的推测,或许当年的真相另有隐情。 谢瑾澜在孟大娘面前之所以说的这般肯定,是为了引蛇出洞。 虽说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如今的冯安歌就是白思元,男女之差只需验明正身即可。 可仅凭这一点,却无法指证他就是凶手。 倘若他说,这是他与冯安歌之间的约定,他时常会扮做冯安歌,他并不知晓对方已经遇害,又该如何? 再加上,死者如今面目全非,也无法证明死者就是冯安歌。 谢瑾澜想,白思元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让世人知晓父母死亡的真相,想让凶手承担起他应有的罪名。 如若当年之事是张元成一手谋划的,那他在白府之中必定有内应。只要把风声放出去,那内应必定会有所动作。 如若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的话,在知晓官府调查当年之事后,心中必定会有些不安,极有可能会做些什么。 如此,就可让当年之事真正的真相大白。 谢瑾澜有一种感觉,白氏夫妇死亡真相公之于众的那一刻,白思元自会到县衙投案自首。 谢瑾澜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荒谬,但它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就好似扎根了一般,挥之不去。 入了县衙大厅,只见上首坐着陆任嘉,除了他之外,厅内并无他人。 在看到孟大娘的第一眼,陆任嘉面上先是闪过几分讶异,但很快就被了然所取代,不由得笑看着谢瑾澜: “谢大人可是打算来一招引蛇出洞?” 孟大娘闻言,瞬间想起自己先前还打算狠宰他一顿,还有那些算得上无礼的举动,刚迈过门槛的双腿瞬间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俯首颤抖着声音道:“民妇见过二位大人。” 谢瑾澜行至陆任嘉身侧坐定,与他对视一眼后,道:“大娘不必多礼,起来坐下说话吧。” 孟大娘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脑袋,见谢瑾澜面色温和,好似当真没有怪罪她先前的无礼,心中不由得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这才缓缓站起了身,走到右侧最下方的一张椅子旁,很是拘谨的坐了下来。 孟大娘的不自在实在是太过明显,但谢瑾澜二人却并未说些什么。 只因他们二人知晓,如若他们开口让其不必紧张,反倒是会适得其反,不如就只做不知。 第161章 欲擒故纵 饶是曾经有过那么多年的富贵生活,但孟大娘几乎是没有与谢瑾澜这等官府中人接触过。 因此她一改往日里彪悍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直至出了县衙后门,抬头看着碧空如洗的天色,孟大娘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缓缓的落了地。 回想着谢瑾澜二人交代自己的事情,她顿时又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那二位大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什么都不干,真的能就能抓住对安歌有威胁的人吗? 摇晃了下脑袋,孟大娘眉眼缓缓舒展开来: 算了,大人们的想法又岂是她这样的升斗小民能猜到的?不管如何,她多注意着些安歌就行。 而被孟大娘腹诽的二人,此刻早已离开了大厅,在花园的凉亭里悠哉悠哉的对弈着。 陆任嘉执黑子,谢瑾澜执白子。 只是,他们二人下的似乎并不是围棋。 一局终了,看着棋盘上五颗连成一条线的白子,陆任嘉哈哈的笑了几声,道: “陆某甘拜下风!这所谓的五子棋虽是没有围棋那般费脑。却也是颇为有趣。谢大人真是有才。” 谢瑾澜却是不敢认:“陆大人过奖了,这五子棋并非我所创。” 见谢瑾澜并未想要透露对方身份的意思,陆任嘉也并不多问。 看了眼凉亭外站着的墨砚与自己的贴身小厮,转而看向谢瑾澜道: “昨日,谢大人可是还有何事没说?如今此地就你我,以及你的小厮三人,谢大人大可不必有所顾虑。” 谢瑾澜并未多加犹豫,就把昨日对阮叶蓁的说辞,对他和盘托出。 陆任嘉闻言,垂眸沉思。 谢瑾澜也不开口打扰,只是静静的品茗着杯中的茶水。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才过了一瞬,陆任嘉定定的看着谢瑾澜: “虽然本官很想相信江捕头的无辜,却也知晓谢大人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如若江捕头当真触犯了律法,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 陆任嘉的决定在谢瑾澜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笑了笑,道: “陆大人接下来可有何计划?江捕头有问题的话,有些事情怕是县衙里的捕快都不能动用了。” 陆任嘉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朝凉亭外候着的小厮高喊了一句:“修竹!” 此言一出,阮叶蓁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无他,只因这小厮身形圆滚,长相讨喜,与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称。 同时她也认出了这小厮是她第一次见到陆任嘉时,跟在他身侧的小厮。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这几次来县衙,竟是都没有再碰到过他。 下一刻,陆任嘉的话语就解开了阮叶蓁刚浮上心头的疑惑。 只见他看着谢瑾澜道: “想必谢大人这是第一回见到修竹吧?修竹是我的小厮,是随我从京城而来的。前几日他偶感风寒,这才没有在我跟前服侍。” 说话间,修竹已然进了亭内,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任嘉道:“你去查一查江捕头与同丰铺的白家有何关系。切记,此事不可声张!尤其是不可让江捕头看出异样!” 修竹应声称是,随即快步离开了凉亭。 直至修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陆任嘉才道: “修竹跟了我六七年,他的能力我信得过。谢大人就与我一同静候佳音吧。”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本官尚有一事不明,还望陆大人赐教。” 陆任嘉抬手示意道:“谢大人请讲!” 谢瑾澜道:“陆大人觉得,冯安歌卧房里的红无,究竟是冯安歌的,还是属于白思元的?” 陆任嘉不答反问:“那谢大人以为,她衣柜里的银针包,是属于何人的?” 话落,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阮叶蓁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冯安歌不会针灸,所以那银针包不是很明显是属于白思元的吗? 至于红无,会藏在首饰盒夹层中这么隐秘的地方,一般都是女子所为吧? 只是...... 左右看了看又继续下五子棋的二人,阮叶蓁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她所想的这般简单。 回到风间客栈的卧房后,阮叶蓁迫不及待的向谢瑾澜求证了。 触及到他那双意味不明的双眸,阮叶蓁不确定道:“难道,是我猜反了?” 谢瑾澜微一摇头,道:“不尽然,那银针包的确是白思元的。而那红无,也是属于他的。” 不待阮叶蓁问出口,他接着说了下去: “只不过,银针包是他特意准备着让人发现的。” 阮叶蓁皱眉思索片刻,而后双眼发亮的看着谢瑾澜: “怪不得我总觉得那银针包有些怪怪的。现在想来,应当是太新了!就像是从未被人使用过一般。” 顿了顿,她又不明白了:“只是,白思元为何要这么做?如此不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吗?”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举虽是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却也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他大可以推说自己是睹物思人。” 阮叶蓁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白思元的用意,却依旧不解: “就算他想以此换得你们顺藤摸瓜追查白氏夫妇的死因,可这也太过冒险了。难道他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谢瑾澜别有深意道:“或许,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或许早在计划杀死冯安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准备把自己搭进去了。 阮叶蓁依旧不是很能理解:“如若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还父母一个真相,完全没必要杀人啊。”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是道了一句:“父债女偿。” 阮叶蓁顿时恍然:是啊,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又岂是一个真相就能抹平的? 随即道:“你先前与陆县令说的欲擒故纵,指的可是孟大娘?” 谢瑾澜欣慰的点了点头:“脑子还不算太笨。”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是不与他计较:“所以孟大娘说谎了?当年张元成下毒一事,她是知道的?” 谢瑾澜道:“不错!就算当年毒害一事她并未参与,却也是个知情者。” 阮叶蓁顿时面有不愤:“知道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与共犯有何区别!” 第162章 相约义庄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不语。 阮叶蓁缓缓平复了思绪,道:“所以,白思元是否知晓?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孟大娘吗?” 谢瑾澜神色微敛,道:“十有八九。” 阮叶蓁一想,觉得也对。 如冯安歌这般毫不知情的都成了刀下亡魂,又何况是当时袖手旁观的孟大娘呢? 不过她并不担心孟大娘的安危,毕竟陆县令派了两个身手很好的捕快暗中保护着。 突的,阮叶蓁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谢瑾澜: “虽说陆县令交代了那两个保护孟大娘的捕快,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一人。但,他们若是在江捕头面前说漏了嘴,那该如何?” 谢瑾澜却是悠悠道:“无须担心,比起我们,江捕头更不愿孟大娘出事。” 阮叶蓁歪着脑袋,不解的看向谢瑾澜。 谢瑾澜道:“江捕头为人正直,他虽是在帮白思元隐瞒什么,却不会放任他再次杀人!” 阮叶蓁道:“何以见得?” 谢瑾澜笑道: “其实从江捕头这几次的行事当中,可以看出他的纠结之处。一方面,他不想白思元丢了性命。一方面,他又不愿看着死者死不瞑目。难道你没发现,许多关键信息他都不曾隐瞒吗?” 阮叶蓁一想,觉得此言不假。 ...... 不得不说,陆县令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不过一日,象岗镇的街头小巷尽是关于白氏夫妇死亡的真相。 作为张元成的独子,本就不受人待见的张西,更是受尽了冷眼。更甚者,风间客栈的郑城掌柜让伙计直接连人带包袱丢出了客栈。 象岗镇的百姓们更是以他为耻,竟是直接把他赶出了镇。 张西暗暗记下了那些唾弃鄙夷他的人的嘴脸。 背着包袱,灰头土脸的站在镇外往回望,张西心中发誓:待他有朝一日得势,必定十倍奉还! 这般想着,他收回视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他的故土,踏上了去往京城之路。 他不知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但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会不折手段,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无人知晓张西的决心。但就算知道,也无人会放在心中。 丧家之犬,向来只会放一些狠话。 静待了两日,孟大娘那处并无丝毫的异样。 阮叶蓁怀疑谢瑾澜的推测是否错误,但观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把怀疑压了下去。 这日,陆县令再次派人匿名给谢瑾澜送信,让其去义庄一聚。 谢瑾澜虽是不知为何相约之地会是义庄,却也准时赴了约。 只是,当他来到义庄之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唐安羽。 不过谢瑾澜也并未多问,既然陆任嘉带了他来,必定是有其用意的。 三人在义庄内唯一的一处石桌旁坐下,墨砚与修竹二人分别侍立在谢瑾澜与陆任嘉的身后。 率先开口的是唐安羽。 只见他‘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道: “二位大人可真不够意思,调查江捕头竟是瞒着卑职。如若不是卑职意外撞见修竹在向人隐晦的打听着江捕头,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谢瑾澜一点被戳破的尴尬也无,坦然道:“唐仵作现在不也是知道了?” 唐安羽一噎,动作一顿,道:“这如何能一样?” 谢瑾澜道:“如何不一样?只要结果一样,过程并不重要。” 唐安羽咬了咬牙,道:“可是卑职向来注重过程,结果如何,反倒是不太上心。” 此话一出,谢瑾澜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责怪: “唐仵作竟是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平日里验尸只享受过程,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难道你觉得破案的过程重过案子的真相?” 虽然知道谢瑾澜这是偷换概念,但他却是无法反驳,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拱手道:“谢大人言之有理,卑职受教了。” 谢瑾澜毫不谦虚的受了:“好说好说。” 唐安羽不想再看这张让他生气的脸,直接撇过脑袋,来个眼不见为净。 陆任嘉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笑看着唐安羽: “往日唐仵作是让人吃瘪的那一个,今日本官竟能见到你哑口无言的一幕,着实是罕见。” 而后又看向谢瑾澜:“谢大人,唐仵作今日可不能得罪。江捕头与白思元有何关系,我们还需从他的口中得知呢。” 谢瑾澜眉眼一挑:“哦?” 随即看向背对着他的唐安羽,笑道:“方才是本官口不择言,还望唐仵作别放在心上。” 唐安羽知晓谢瑾澜先前只是在与他说笑,并未真的生气,但这态度还是要摆一下的。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太好欺负了? 如今见谢瑾澜递了个台阶过来,他自然是顺着下了:“卑职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希望谢大人不要与卑职计较才是。”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玩笑过后,几人开始说起了正事。 陆任嘉道: “县衙人多嘴杂,难免会走漏什么风声。而本官这般体型,若是寻一处酒肆茶楼商谈。怕是前脚刚入了包间,下一刻众人皆知本官的踪迹。本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义庄最为安全。” 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在不远处的金老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又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况,此处如此空旷,如若有人藏身于停尸间或是金老的卧房内偷听,怕也是听不到我等的对话。” 唐安羽点头附和:“不错。就是金老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谢瑾澜道:“二位不必解释什么,本官并不介意。” 顿了顿,他看向唐安羽:“江捕头与白思元是何关系,还望唐仵作告知。” 唐安羽轻摇着折扇,悠悠道:“如若不是特意提起江捕头与白思元,卑职怕是早就忘记了当年所看到的那一幕了。” 那件事发生在白思元离开双桂县的一年前,也就是在八年之前。 当年的唐安羽十七岁,才刚成为双桂县的仵作,年轻气盛的他,与江华明颇为不对付。 那一日,他存了捉弄江华明的心思,因此一直暗暗留意着对方的举动。直至出了县衙,他也一直不远不近的暗中跟随着。 顶点 第163章 半个师父 跟着江华明入了一片竹林,唐安羽就看到早就在此地等候的白思元。 他听不见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片刻后,看到江华明指点着白思元习剑。 当时的唐安羽在想:他不是用刀的吗?怎么还教人舞剑?可千万别误人子弟才好。 偷跟着别人难免心虚。于是唐安羽不过看了片刻,就离开了竹林。关于捉弄江华明的那一心思,早已抛到了脑后...... 唐安羽话音一落,谢瑾澜就直接问出了声:“教人舞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那般偷偷摸摸的?” 陆任嘉同样不解的看着唐安羽。 唐安羽解释道: “谢大人有所不知,白家世代经商,对读书人十分推崇,却对武夫看不上眼。他们认为,舞刀弄剑乃是粗鲁莽夫所为,遂从不允许家中子弟习武。” 阮叶蓁闻言,瞬间在心中暗暗鄙视了白家人一番: 固步自封,难怪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同丰铺。难怪在冯安歌接手之前,生意平平,生意基本全靠‘百年老字号’这个口碑。 谢瑾澜二人瞬间了然。 谢瑾澜唯一沉吟,随即道: “如此看来,就算白思元不曾拜师,江捕头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师父了。如此一来,倒是不难理解江捕头为何能从一块玉佩中,判断出面具人的身份了。” 唐安羽点头附和:“就是不知,江捕头是否与白思元有联系了。” 陆任嘉肯定道:“并未。” 唐安羽一愣。 还是谢瑾澜解开了他的疑惑:“江捕头为人正直,如若他当真知晓白思元的踪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坦然。” 唐安羽微一颔首。 他与江华明互看不顺眼多年,却都对彼此的人品十分信任。 顿了顿,他接着道:“那孟大娘那处,白思元当真会有所动作?” 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相视一笑。 陆任嘉道:“白思元或许不会有动作,但孟大娘,怕是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唐安羽微微睁大了他的那双桃花眼:“哎?孟大娘知道白思元藏身何处?” 话一出口,他马上又自我否定了:“不对,如若她知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怕是不会如现在这般冷静。” 白思元、冯安歌、孟大娘...... 这三人不断在唐安羽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突的,他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折扇一合轻拍了下掌心,激动道: “原来如此!白思元这几日并无动静,想必孟大娘该着急。她心中挂念着冯安歌的安危,怕是会找上门去。” 陆任嘉朝他投去赞赏的一眼:“不错!一旦孟大娘过去纠缠,白思元或许会露出什么马脚。又或许,孟大娘会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谢瑾澜接着道:“血浓于水。再加上孟大娘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关注着冯安歌,不出意外,定能发现此冯安歌非彼冯安歌。” 陆任嘉又接过了话:“俗话说泼妇难缠。一旦孟大娘发现了这一点,白思元怕是会难以招架。” 谢瑾澜道:“届时他怕是难以保持冷静的头脑。” 陆任嘉道:“极易露出马脚。” 看着二人这般一唱一和的模样,唐安羽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取笑道: “二位大人配合的如此默契,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你们才认识短短几日。” 谢瑾澜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 陆任嘉附和道:“谢大人言之有理。” 唐安羽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相视而笑,道:“二位大人不妨说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的起身朝停尸间走去。 见对方与自己动作相同,不由得又是相视一笑。随即并肩而行。 唐安羽一愣,随即重新背起验尸工具箱追了过去。 难怪让他带着工具箱过来,怕是不止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一行人来到冯安歌的尸体前,谢瑾澜看向唐安羽,道:“孟大娘曾言,冯安歌左脚的小脚趾内侧,长了两颗红痣。” 唐安羽一愣,见谢瑾澜与陆任嘉的视线皆落在自己的身上,意思不言而喻,不由得暗自轻叹一口气,认命的开始准备验尸前的准备工作。 行吧,谁让仵作是他的本职呢!这事儿落在他的头上,十分正常。 缓缓掀开白布,唐安羽直接查看起死者的左脚小脚趾,见其上果真有两颗小红痣,回头朝谢瑾澜二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是在盖回白布时,他发现死者的嘴巴有些许异样,不由得凑近轻轻掰开死者的嘴巴仔细查看起来。 谢瑾澜与陆任嘉对视一眼,而后又紧紧盯着唐安羽的动作。 片刻后,唐安羽直起身子,看向谢瑾澜: “谢大人,卑职觉得死者的嘴巴看着有些怪异,好似和上一次看到时有些不同。但卑职无能,实在是找不出有何不对。”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做好准备工作,接替了唐安羽方才验尸的行为。 只见他捏着死者的双颊,使其嘴巴张的更开。 只是,停尸间内光线并不充足,饶是谢瑾澜耳聪目明,也实在难以看出死者口中有何异样。 顿了顿,他视线不移,一手朝身后伸去:“墨砚。” 墨砚仅仅只是一愣,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紧接着,从荷包中取出一物。 霎时,几人方寸之间大亮。 仔细瞧去,墨砚手中握着的,竟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 陆任嘉、唐安羽、修竹三人顿时被惊到了。 这样的夜明珠,饶是在锦绣阁也未曾出现过。谢大人一个临安县的县令,又怎会有? 这一刻,几人俱是觉得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要是谢瑾澜知晓他们的想法,必定会告诉他们,在京城,这样的夜明珠并不稀奇。更何况,他爹是皇商之首,这只是区区一颗夜明珠而已。 不过他无意显摆自家的富贵,也并未想要隐瞒什么。 无人开口问询,他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墨砚几步上前,把夜明珠递给了谢瑾澜。 谢瑾澜接过,照亮死者张开的嘴巴的同时,道:“本官一直会让墨砚备一颗夜明珠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顶点 第164章 养老送终 须臾,倒是真让谢瑾澜发现了一处异样。 死者上颚最右边的牙齿上,绑着一根细小的透明鱼线。 顿时,他双目一凛,伸手缓缓探了过去。 陆任嘉几人就见谢瑾澜从死者口中缓缓拉出了什么东西。在夜明珠的光亮下,他们看出那是一条透明而又细小的鱼线。 难怪他们先前并未发现。此物就算是被随意的放置在地上,也并不一定能注意到,更何况是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鱼线没有很长,约莫一尺左右。鱼线全部拉出后,他们发现在鱼线的底端,绑着一个卷成圆筒状的纸条。 纸条似乎是在人体内待的太久了,已经有些烂了,并且散发着明显的酸臭味。 几人的注意力皆被纸条所吸引,倒是忽略它本身那难闻的气味。 谢瑾澜不敢用手,只能用着工具箱内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剪开鱼线,再小心谨慎的缓缓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写满了字,但大多数字迹都已经晕散了开来,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元哥哥、心悦、不怪、开心。’ 这是仅能辨别出的几个字眼。 谢瑾澜三人就此进行了一番推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或许,以冯安歌的聪慧,早在一开始就猜到了白思元要对她不利,可她还是依约前往,只因为他是她念了多年的心上人。 她或许知道白思元为何要害她,又或许不知道。但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怪他。或许能再一次见到他,她就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 小心妥善的收好纸条后,几人再次来到了外头的石桌旁坐下。 唐安羽轻摇着折扇,满目的不解:“这冯安歌为何要留这么一个纸条在自己的腹中,她究竟是想让人发现,还是不想让人发现?” 谢瑾澜与陆任嘉二人皆是不语。 他们并未接触过冯安歌,亦是不懂她的少女心思。一时之间,倒还真的无法回答唐安羽的问题。 谢瑾澜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一旁的阮叶蓁身上。 阮叶蓁不由得一愣,随即摆了摆手,道:“别看我。我虽是女子,但我并未有过心上人,也自认不及她聪慧。” 谢瑾澜淡淡的收回视线。 只是他最后的那一个眼神,莫名的让阮叶蓁觉得有些不爽:什么意思?是在看不起她?还是在说她没用? 但她却是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什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 须臾,谢瑾澜的视线落在了陆任嘉的身上,别有深意一笑:“听闻陆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不知可否......” 他的未尽之语,在场之人又有谁人听不明白? 陆任嘉微一沉吟,也觉得可行:“总归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只是,本官并不能保证结果。” 谢瑾澜与唐安羽二人自是表示理解。 与陆任嘉几人在义庄外分道扬镳之后,谢瑾澜并未急着回风间客栈。反倒是脚下一转,就去了百草堂。 刘大夫已然回来坐堂。 虽然先前那几日刘大夫有些失误。但镇上的百姓们还是十分相信他的医术,遂找他看病的不在少数。 谢瑾澜并未急着上前,寻了一处并不起眼的角落静坐着。 待堂内再无病患,他才缓缓行至刘大夫的跟前坐下。 看清自己面前坐的是何人后,刘大夫微微一愣,瞥了眼他早已拆了纱布的左手,随即和善的笑了笑,道: “谢公子的手伤只需等它结痂自然脱落即可,无需再如何了。” 谢瑾澜道:“刘大夫,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刘大夫轻抚了下巴处的短须,道:“谢公子请讲。” 谢瑾澜的视线在堂内一扫,复又落回了刘大夫的身上,道:“此事不宜在此商谈。” 望着谢瑾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刘大夫隐隐感觉到他想要说些什么,面上的笑意微敛,道: “约莫一刻钟后百草堂就要打烊了,老夫早些走也不妨事。还请谢公子稍等片刻。” 待谢瑾澜颔首应下后,他与柜台前的黄记一低语交代了几句,而后熟练的收拾好了药箱,带着谢瑾澜离开了百草堂。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刘大夫问了一句:“不知谢公子可介意到老夫家中一叙?” 谢瑾澜自是不会拒绝。 厅内,待丫环上了茶水退下后,刘大夫端着茶杯,疑惑的看向对面的谢瑾澜: “不知谢大人寻草民,所为何事?” 谢瑾澜并未立即回答,优雅的品了品杯中的茶水后,赞叹了一句:“刘大夫家中这茶水着实不错,入口回甘。” 刘大夫顺着他的话道: “此乃桥州特有的龙井茶,每年立夏前一个月采摘,每次只得十两。草民也只在贵客来时才会拿出。谢大人要是喜欢,草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 见刘大夫一脸肉痛的说出违心话,谢瑾澜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龙井,还是刘大夫自己留着慢慢品吧。” 阮叶蓁闻言,顿时对他这话嗤之以鼻:君子?他算是哪门子的君子? 刘大夫自是喜不自胜的应下。 这时,只听得谢瑾澜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刘大夫可有妻儿?” 刘大夫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须臾,才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草民的亲眷早在多年前已经逝世。” 他的反应在谢瑾澜的意料之中。 但谢瑾澜并未就此打住,意有所指的追问了一句:“刘大夫当真再无亲人在世?” 刘大夫觑了他一眼,谨慎的道了一句:“谢大人何出此言?可是知道些什么?” 谢瑾澜轻啜了一口茶水,而后缓缓的放回了茶几的底座上。 两者相触,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声音听在刘大夫的耳里,就好似给他的警告一般,让他顿时心中一凛,看向谢瑾澜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惊疑不定。 谢瑾澜看向刘大夫,别有深意的提起了一个人:“刘大夫如此喜爱白思元,可曾想过认他为义子,好替你养老送终?” 刘大夫的双手微微一抖,少许茶水滴落在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他顿时收敛起外露的情绪,扯了扯嘴角,道: “思元是个好孩子,就算没有那些形式,他亦会待我如师如父。” 顶点 第165章 蓝色香囊 谢瑾澜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刘大夫一眼: “刘大夫可知,欺瞒官府是何罪行?” 正在把茶杯放回底座的刘大夫手一抖,一下子就打翻了茶杯,茶水顺着茶几缓缓滴落在地。 他干干的笑了笑,道:“年纪大了就会手抖。” 谢瑾澜却没有打算让他蒙混过关,神色微敛,轻叩着茶几,道: “刘大夫,如若你当真是为了白思元好,就请你说出实情,不要让他越陷越深!” 刘大夫眼中闪过几分慌乱之色,嘴唇翕动。 半响,他好似妥协了一般,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试探道:“如若草民说出实情,思元的罪行能否减轻?” 谢瑾澜却是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依情况而定。” 刘大夫深深的看了谢瑾澜一眼。 如若对方满口答应下来,他反倒是会怀疑话中的真实性,如此,他反而相信对方会酌情处理。 斟酌片刻,刘大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 “想必谢大人应当已经知晓,思元是我的亲生儿子。”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此事,草民亦是前几日才从思和那处知晓的......” 谢瑾澜却是开口打断了他:“白思和如今被关在白府的地窖中,形状疯癫,你又是如何从他那处知晓的?” 刘大夫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须臾,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喃喃低语着: “难道一直以来,我见到的人都是思元?可他为何要冒充思和......” 谢瑾澜轻咳了几声唤回刘大夫的思绪,正色道: “刘大夫,白思元是何时与你联系的?如何与你联系的?又与你说了些什么?” 刘大夫压下满心的复杂,缓缓道来: “思元第一次与草民接触,是在他回到镇上的第一日的晚上。他直接出现在草民的卧房中......” 那一日,刘大夫因为出诊回来晚了。回到卧房,借着月光看到了桌边坐着的一个黑影,陡然被吓了一跳。 可在他出声之际,黑影开口了:“刘大夫,我是思和。” 说着,他起身朝窗边走去。 刘大夫轻声重复了两个字:“思和?” 却是没有放松警惕,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缓缓的挪到了门口。 就在刘大夫抬手摸到门板那刻,房内缓缓的亮了起来。 却原来是黑影点燃了窗边的蜡烛。 也就是在这时,刘大夫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但见他一身黑衣,面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 面具人转身朝刘大夫走来,刘大夫面上镇定,心却是狠狠的提了起来。 面具人在刘大夫的跟前站定,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刘大夫以为那是凶器,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做什么......” 面具人道:“刘大夫,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大夫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面具人手中拿着一个深蓝色香囊。 那香囊刘大夫很是眼熟,与他当年上门为白思和诊治时,特意为其准备的简直一模一样。 刘大夫接过香囊打开,而后把里头的一面翻出,定睛一看,就见到被染了黑色的一角。 这就是他当年赠予白思和的那一个香囊! 他清楚的记得,那黑色的一角是当时不小心染上的墨汁,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把香囊凑近仔细闻了闻,依稀还能闻到其中淡淡的,能让人安神的药味。 刘大夫看着面具人,试探的喊了一声:“思和?真的是你?” 面具人道:“是我。刘大夫,好久不见,当年多谢你。” 说着,他就回到圆桌旁坐下。 刘大夫摆了摆手,笑道:“当年我只是给了你这么一个香囊,不曾做过什么。” 说着,他来到了面具人的对面坐下,颇是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思和,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可知晓当年你失踪后,冯掌柜有多着急?还有你的疯病......又是如何好的?” 面具人沉默片刻后,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刘大夫只以为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处,遂揭过不提,转而道:“冯掌柜如若知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面具人却是道:“刘大夫,我回来一事,还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冯掌柜!” 刘大夫不解道:“为何?还有,你为何不摘下面具?” 面具人轻抚上脸上的面具,声音带了几分苦涩:“我这张脸,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张脸了。” 刘大夫以为他毁了容貌,面上顿时浮现疼惜之色:“一切都过去了。” 面具人微一颔首,随即道:“刘大夫,我此番过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刘大夫道:“你说就是!但凡是我能帮的上忙,我一定尽力帮你。” 面具人好似轻笑了一声,道了一声谢后,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置于桌上,而后往刘大夫那边轻轻一推: “刘大夫,你可能辨别出此乃何物?” 刘大夫低头瞧去,就见到一个折叠整齐的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后,但见里头包裹着的是些许红色粉末。 刘大夫拿着纸包到烛火下细细研究着。半响,他面色一惊,折好纸包坐回原位,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道: “思和,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可知此物有何作用?” 面具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知道这是何物。” 刘大夫的声音陡然拔高:“知道?知道你还带着此物?你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面具人却是十分镇定道: “我并未想要做些什么。当年,我的父母就是死于此物,我不过是想让当年的罪魁祸首认罪伏法罢了。” 刘大夫闻言,顿时冷静了许多,看着面具人道:“你想如何做?想要我帮什么忙?” 面具人道: “我已有计划。近日,我会暗中与当年参与此事之人取得联系。 如若对方愿意去县衙投案自首,我会就此作罢。如若不肯,我自有办法让县令大人顺藤摸瓜查到此事。 时机成熟之际,还望刘大夫能够向县令大人说明‘红无’此物的作用。 至于何时时机成熟,我自会知会刘大夫。” 顿了顿,他接着道:“或许那人会想杀我灭口,所以我希望刘大夫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 :。: 第166章 不愿连累 话音刚落,谢瑾澜就道:“时机可曾成熟?” 刘大夫轻轻摇了摇头,道: “草民先前曾听说酒肆的说书先生说过一个少年复仇的故事,本以为此事街知巷闻之时,就是时机成熟之际。可思......思元却一直没有再联系草民。” 谢瑾澜微一颔首,怕是白思元知晓唐安羽已然查到了‘红无’,这才作罢的。 轻瞥了刘大夫一眼,他接着道:“除了那一次,白思元可还有与你联系?” 刘大夫道: “后面他还与草民见过两回。就在前些日子,他书信约草民至雁中山山脚一聚,那是草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他并未开口,只是丢给草民一枚玉佩。也就是在那时,草民才知晓思元他......他是我的亲生骨肉!”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取下用红绳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的那枚玉佩,起身行至谢瑾澜身侧,恭敬的递了过去:“谢大人请看,这就是那枚玉佩。” 谢瑾澜抬手接过,状若仔细的查看着。 期间,刘大夫一直提心吊胆的看着那枚玉佩,眼都不眨一下。 待谢瑾澜把玉佩递还给他,他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缓缓舒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后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谢瑾澜好似随意的提起:“刘大夫是如何知晓死在雁中山山脚的,并非白思元?” 刘大夫苦笑了一声,道: “最初之时,草民也误以为死的那人是他。草民先前说过,自第一次见面后,他还与草民见过两回。这第二回,就是死者尸体被发现的那一日。 也不知他是怕草民为此忧心,还是怕草民会因此泄露他的身份。” 谢瑾澜若有所思道:“那他可曾提起死者的身份?” 刘大夫轻轻摇了摇头,道:“他只是告知草民他并未身死,就径自离去。草民连与他搭话的机会都没有。或许那时将近午时,他怕被人发现,这才来去匆匆。” 谢瑾澜试探般问了一句:“刘大夫难道不曾好奇过死者的身份?” 刘大夫道:“自然是好奇的,草民思来想去,觉得那人应当是替身。” 谢瑾澜重复道:“替身?” 刘大夫道:“不错!正是替身!死者与他身形一致,穿着打扮一致。除了故意假扮成他的替身,草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了。”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白思元虽是并未拜你为师,可你也算得上他半个师父了。他为何要冒充白思和来见你?” 刘大夫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一下一下的轻捋着短须:“这......” 谢瑾澜也不出声打扰。 半响,刘大夫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恍然悔恨痛苦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而后看向谢瑾澜:“或许,他是不愿连累草民。” 谢瑾澜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刘大夫的意思。 刘大夫与白思元之间的关系隐秘,但如若官府仔细去查,定然能发现他们二人是何关系。 白思元此次回来,是为了父母之仇,虽然他对刘大夫的说辞是那般,但谁有知晓他是否真的不会去手刃仇人呢? 如若他手刃了仇人,如若官府查到了他的头上,那势必会牵连刘大夫。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刘大夫的双眼,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刘大夫可知晓,白思元现在何处?” 刘大夫微怔,意识到谢瑾澜话中的意思后,反问了一句:“谢大人这是怀疑草民把他藏了起来?” 谢瑾澜不答,可他的神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刘大夫,他就是这个意思。 刘大夫道:“大人,如若当真是草民把他藏了起来,草民又为何对大人说那些话?” 谢瑾澜道:“真亦假时假亦真。最好的谎言,就是真真假假掺杂着。” 刘大夫瞬间哑然,随即道: “大人,请恕草民直言。死者虽是因思元而死,却并非是思元所杀。就算思元一开始就是打算让死者当替死鬼,可这罪不至死吧? 如若草民当真要保护思元,难道不应该是让官差抓他回衙,以防他当真手刃了仇人,从而铸下大错吗?” 谢瑾澜道:“或许,他已然手刃了仇人,只是未曾有人发现罢了。” 见谢瑾澜如此不依不饶的模样,刘大夫面上隐隐带了几分怒气: “大人,草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皆是在你!如若大人执意怀疑草民藏了思元,草民无话可说!” 谢瑾澜紧紧盯着刘大夫,不语。 片刻后,他才收回视线,微带歉意的笑道:“刘大夫请勿见怪,本官现在相信你并未说谎。” 刘大夫一怔,反应过来谢瑾澜先前那般举动只为试探之后,也松了一口气,道:“大人英明!” 二人又随意交谈了几句,谢瑾澜提出了告辞。 刘大夫自是亲自把他送出了大门。 一个转身,谢瑾澜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转而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远离了刘府后,谢瑾澜朝墨砚招了招手,弯腰低头对其耳语了一番。 待他直起身子,墨砚郑重颔首,随即疾步离去。 阮叶蓁不知道谢瑾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仔细回想了一遍他与刘大夫所说的一字一句,以及刘大夫的神态,却依旧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她不由得觉得有些泄气。 她怎么这么笨! 看着谢瑾澜挺拔修长的身形,她的心情很快就恢复了:如谢瑾澜这般聪慧之人,世间少有。她不能看透他所看透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谢瑾澜虽是目视前方,但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阮叶蓁。 见她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懊恼非常,一会儿又重展笑颜,心中失笑的摇了摇头: 姑娘家的心思,就如同明日的天气一般,还真是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见谢瑾澜并未回风间客栈,反而入了品香居,阮叶蓁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但见他并未去往雅间,反倒是在大堂一处角落入座,她瞬间觉得他此行并非只是为了用膳。 只是...... 瞥了眼悠哉悠哉坐着,支着脑袋等着小二上菜的谢瑾澜,阮叶蓁着实猜不到他的目的。 :。: 第167章 利欲熏心 “哎,白思和你们还记得吗?” 菜上齐后,谢瑾澜刚拿起筷子,不远处一道压低的男声就传入他与阮叶蓁的耳里,让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 阮叶蓁仗着旁人看不见自己的优势,明目张胆的看了过去。 就见背对着谢瑾澜的那一桌,坐了三个年轻男子,其中一身穿墨绿色衣裳的男子身子微微前倾,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淡紫色衣裳男子与浅棕色衣裳男子对视一眼,紫衣男子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可是五年前被张陵掳去,而后失踪了的白思和?” 绿衣男子微一颔首:“正是此人!” 棕衣男子奇道:“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了?” 绿衣男子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到他们那处,这才低声道: “五年前那白思和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同丰铺的冯掌柜关在了白府的地窖里,整日不见天日,硬生生的给逼疯了!” 紫衣男子与棕衣男子低呼了一声。 棕衣男子道:“最毒妇人心,真看不出来,冯掌柜平日里看着英姿飒爽的,内心竟如此恶毒!” 紫衣男子道:“好歹是一块儿长大的情义,为了得到白家的产业竟然这般。啧啧啧......” 绿衣男子摇头叹息道:“只能说她利欲熏心了。” 紫衣男子好奇道:“这事儿你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绿衣男子自信道:“我娘的表姐的小姑子的女儿的丈夫的一个兄弟在白府干活,据说是有一次官差进府搜了地窖发现的,绝对假不了!” 棕衣男子若有所思道:“官差怎么会好端端的去白府搜查?难不成冯掌柜犯了什么事?” 绿衣男子不以为意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准儿是她囚禁白思和一事东窗事发了。” 紫衣男子道:“来来来,吃菜吃菜,这些事儿我们就随便听一听,说一说,那么认真干什么?” 绿衣男子连连点头。 三人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阮叶蓁十分的不解: 白思和是被冯掌柜逼疯一事,可以说是误传了。可白思和被关在地窖一事,又怎会通过白府的下人口中传出? 据江捕头所言,当日进入地窖的,只有冯掌柜与江捕头他们,白府的下人可是对地窖中的一切可都是一无所知的。 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谢瑾澜,就见他优雅的吃着菜,好似当真就是来此用膳似的。阮叶蓁不由得试探道: “谢瑾澜,你可知晓他们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谢瑾澜轻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菜肴后,道:“此番流言对冯掌柜十分不利,你觉得会是从何人嘴里传出?” 阮叶蓁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是白思元!” 但她又有些不明白:“可他这是拿他弟弟作筏子,难道他未曾想过如此一来,白思和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吗?”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别忘了白思和如今是何状态,外人如何看待他,于而言有何区别?” 阮叶蓁瞬间哑然。须臾,她又替死去的冯掌柜觉得不值: “可冯掌柜尽心照顾白思和这么多年,白思元怎么能这样一句话就抹杀了她全部的功劳?” 谢瑾澜却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或许在他的眼里,父母之仇大过天。” “说起来,近几日都未曾见到孟大娘摆起她的猪肉摊子。” 这时,谢瑾澜斜右方传来一道男声。阮叶蓁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但见那处坐着三十岁左右的两男两女,观他们身上的衣着,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却又比一般百姓手头宽裕些。 先前说话的,是背对着谢瑾澜此处的一身穿深灰色衣裳的男子。 他对面那身穿茶色衣裙的女子撇了撇嘴,道:“前几日或许是因为心虚,往后怕是没有脸去摆摊子了。” 她右侧那身穿深蓝色衣裳的男子好奇道:“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快说来听听。” 茶衣女子眼中闪过几分自得,却是卖了个关子:“你们真想知道?” 她左侧那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摇了摇她的手臂,催促道:“哎呀你倒是快说啊,这不是存心吊我们的胃口吗?” 茶衣女子道:“近日关于张元成毒害白氏夫妇一事不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吗?原来啊,孟大娘就是三年前卷款潜逃的张元成的妻子!” 黄衣女子闻言一惊:“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茶衣女子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这话可是孟大娘亲口所说的,哪里还能有假?” 灰衣男子有些不信: “现在谁和张元成扯上关系,谁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赶出象岗镇的张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孟大娘是疯了不成,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真正的身份?” 茶衣女子见他怀疑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亲耳听见的!” 黄衣女子给她递了杯茶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蓝衣男子轻瞥了灰衣男子一眼,随即看向茶衣女子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没有不相信你,你慢慢说。” 茶衣女子轻啜了一口茶水,捧着茶杯回忆道: “就在昨日,我回家途径白府后门,就见到孟大娘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徘徊着。因为之前她卖猪肉缺斤少两一事,我对她的印象很是不好,于是偷偷躲在暗处观察着。 没过一会儿,她好似下定决心了一般,直接上前敲门。待白府下人开门之后,我听不清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只瞧见那个下人很快又关上了门。 我以为孟大娘这是被拒之门外。没想到不过片刻,后门又被人从里头拉开,是冯掌柜带着方才那个下人出来了。 冯掌柜好似要让孟大娘进屋谈话,却被孟大娘给拒绝了。也不知孟大娘说了什么,冯掌柜就让那下人离开了。 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孟大娘突然拉扯着冯掌柜,好似很激动的模样。冯掌柜无奈之下狠狠推了她一把,却是直接把她推到在地。” 好似口渴了,茶衣女子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缓缓饮了口茶水。 第168 冤冤相报 其余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茶衣女子,这般模样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放下隐约见底的茶杯后,她接着道: “孟大娘好似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以牙还牙的推了冯掌柜一把。而后大声嚷嚷了一句‘我就是张元成的妻子,你是假的’。不知冯掌柜对她说了什么,她竟然直接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茶衣女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压低音量,是以虽然大堂嘈杂,但她周遭的人可都听见她说了什么。 当下就有人转身问道:“这位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茶衣女子下巴微抬:“自然是真的!我与孟大娘无冤无仇的,犯不着编排这些。” 另一桌一中年妇人也加入了谈话:“孟大娘那句‘你是假的’是个什么意思?她是在说冯掌柜吗?” 茶衣女子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明白。” ...... 看着大堂内越来越多的人围聚着茶衣女子那一桌,阮叶蓁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看着丝毫没有被影响的谢瑾澜,她试探的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来品香居的目的?来验证这些流言蜚语是否已经传开?” 突的,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那茶衣女子所言,是你的计划?” 谢瑾澜手上动作一顿,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错!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得到三十两银子,她哪里会不答应?” 阮叶蓁又问:“你这么做,是想引起白思元的恐慌,是想让他自己加快动作,从而露出马脚?”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日暮西山,谢瑾澜回了风间客栈,却是直接去往墨砚的房间。 一见到来人,墨砚直接从圆桌旁站起了身,好似已经等候他许久一般。 阮叶蓁的视线被桌上的那个灰色包裹所吸引。 谢瑾澜轻瞥了包裹一眼,随即看向墨砚,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墨砚微一颔首,随口抱怨了一句: “少爷,您上次让墨砚准备一套黑衣,这回又要一套与刘大夫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您是不知道,那布庄的掌柜看我的眼神有多奇怪。少爷,咱下次换一家布庄成不?” 谢瑾澜拍了拍墨砚的肩膀,却是残忍的拒绝了: “那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布庄,地处偏僻,生意惨淡。最重要的,是那里的掌柜和伙计都不是多嘴之人。” 看着谢瑾澜行至桌边坐下,而后缓缓打开包裹。墨砚仍旧不死心: “少爷,您也说了那布庄地处偏僻,生意惨淡。可它却没有倒闭,你说,那布庄会不会有问题啊?” 谢瑾澜轻飘飘的看了墨砚一眼,道:“墨砚,你是太久没动脑子,所以生锈了吗?” 墨砚一怔,随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说话这么毒舌,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 谢瑾澜顿时眼神一厉。 墨砚瞬间就怂了,连连摆手道:“少爷,墨砚是说您这么好,以后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么福气嫁给您呢。” 谢瑾澜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 墨砚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腹诽:老天爷,你快些派个少夫人来收拾少爷吧。 检查一下包袱,确定里头的衣裳与刘大夫今日所穿的无误,谢瑾澜直接拎着回了房间。 透过窗户,阮叶蓁发现自己离开的时间快到了,赶紧抓紧时间问了一句:“谢瑾澜,你这是打算冒充刘大夫去诈谁的话?” 谢瑾澜只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黄记一。” 阮叶蓁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刘大夫的小徒弟,不由问道:“刘大夫今日可是说谎了?莫不是他知晓如今的冯掌柜就是白思元?”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刘大夫的确是说了谎,却不是因为这个。他的确是不知晓白思元如今身在何处。” 阮叶蓁不解:“那他......” 谢瑾澜道:“刘大夫从一开始就知晓,面具人就是白思元。” 阮叶蓁顿时瞪圆了杏眼:“怎么可能?那日在雁中山山脚,他口中所唤的名字,不是白思和吗?” 谢瑾澜却是轻笑了一声,道: “原先我也以为刘大夫当真是把那人当成了白思和,可今日的谈话中,他却露出了破绽。想来,他那时之所以会唤白思和,怕只是不愿揭穿白思元对他的谎言。” 阮叶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依旧想不明白刘大夫究竟哪里表现出了异样。 谢瑾澜循循善诱:“你可还记得,刘大夫说起第一次与白思元相见时,白思元给他的那一小包‘红无’时的神情吗?” 阮叶蓁秀眉紧蹙:刘大夫那个时候的神情...... 片刻后,她从回忆中抽离,对谢瑾澜摇了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谢瑾澜刚要开口说话,阮叶蓁却是在眨眼间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被迫回到雁中山山脚的阮叶蓁很是懊恼:她还没听到答案呢! 但她转而一想:反正已经知晓刘大夫究竟是在何处说了慌,那些细节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般想着,阮叶蓁的心情陡然好了许多,就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她开始在脑海中整理着思绪。 想来,孟大娘应当是已然知晓如今的冯安歌并非真正的冯安歌了。只是,在知道此事之后,她为何不告知官府?她是在怕什么? 是白思元手上握有她的把柄,威胁了她什么? 难道..... 是当年白氏夫妇被害一事? 莫不是,当年是她与张元成合谋害死了白氏夫妇?白思元手上有直接的证明她的罪行? 只是...... 如若真是这般的话,白思元为何不直接把证据交给官府,让官府把孟大娘捉拿归案? 这时,阮叶蓁陡然想起在品香居听到的,关于白思和的流言。 或许,白思元不愿这般轻易的就放过孟大娘,就如同冯安歌死了,他依旧要败坏她的名声一般。 钝刀杀人,才是让人最痛苦的。 如今孟大娘只知道有人冒充冯安歌,却并不知晓冯安歌已经遇害。或许白思元下一步,就会让孟大娘知晓,雁中山被发现的死者,就是真正的冯安歌! 杀害自己亲生女儿的凶手,手上握有自己多年前害人的证据。想必孟大娘会十分纠结是否应该报官。 但...... 不管孟大娘的决定为何,想必白思元在她痛苦纠结几日后,就会对她下手了。 他应当不会给孟大娘一个痛快。 就连对当年一事毫不知情,与他一同长大的冯安歌,他都能那般残忍对待,更别提孟大娘这个直接参与者了。 想到此处,阮叶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如今的白思元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此,他利用了刘大夫,利用了白思和。如若他有朝一日清醒了,是否会感到后悔? 顶点 第169 事态紧急 第二日,阮叶蓁早早的就来到了风间客栈。 令她觉得意外的是,谢瑾澜竟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在外间用膳。 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确定不是自己弄错了时辰后,阮叶蓁又把视线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这么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要是一般人早就忍不住开口了。 可谢瑾澜是一般人吗? 不!他不是! 所以他直接视阮叶蓁如无物,继续慢条斯理的用着桌上的菜肴。 因此,败下阵来的依旧是阮叶蓁。 她不问谢瑾澜今日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只是对他说出了自己昨晚的推测。 谢瑾澜轻瞥了墨砚一眼,示意他先回他自己的房间。 墨砚虽是不解自家公子好端端的又想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房门被拉开又关上。听见墨砚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听见隔壁的房门开关的声音,谢瑾澜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过桌上早已备好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后,这才看向阮叶蓁: “阮姑娘往后也要多多动脑,别一遇事就急着向他人寻求答案。” 这个‘他人’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阮叶蓁闻言,顿时气鼓鼓的瞪了谢瑾澜一眼:这人,夸人就不能好好的夸吗?非得损她一番心里才能够舒坦? 谢瑾澜见好就收,转而说起了正事: “如今孟大娘那处,正让人紧盯着,一旦有何异常,陆县令立刻就会收到消息。至于白思元那边,他怕是早已发觉有人在暗处盯着,那盯梢之人怕只是个摆设了。” 阮叶蓁微一颔首,随即道:“你昨日去见黄记一,可探听出什么了?” 谢瑾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小子性子单纯的很,对刘大夫又很是信任,套不出什么话。” 阮叶蓁眉心微蹙:“那......”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小二的声音:“谢公子可在里面?” 谢瑾澜扬声道:“何事?” 小二道:“有人送来一封信,指名是给公子的。并且掌柜说送信那人叮嘱要马上把信交给你,好似有些着急。” 谢瑾澜让小二进来后,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越到后面,他的神色越是凝重。 待谢瑾澜看完,小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谢公子,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而后把信件折好放入怀中。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墨砚的房门前,直接推开房门,快速道了一句:“快些跟我走!” 不待墨砚反应过来,就疾步朝楼下走去。 墨砚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快速的追上了谢瑾澜的脚步。 在离去之际,他也不忘关上并锁好他与谢瑾澜二人房间的房门。 来到县衙大门,只见修竹早已在此处等候。见到谢瑾澜与墨砚二人,直接带着他们往里头走去。 只是此去并非大厅,而是县衙后门。 陆任嘉、唐安羽、江华明三人早已等在此处。 除他们三人外,后门处就一看门的小厮。 看见谢瑾澜的身影,陆任嘉几步迎了上去,道:“事态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谢瑾澜郑重的微一颔首,也不多问。 待出了大门,谢瑾澜才从唐安羽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 原来,竟是孟大娘那处出了事! 这在谢瑾澜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暗处盯梢的人竟是直接被白思元放倒了。而他们也失去了孟大娘与白思元的踪迹。 白思元这是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正面与官府对上吗? 还是说,他打算解决了孟大娘之后,从此天高海阔,逃之夭夭?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都猜错了他的心思? 一路上,谢瑾澜紧皱着眉头,眸色沉沉。 几人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小巷,江华明道:“此处就是孟大娘与白思元失踪的地方。” 众人闻言,纷纷四下查看了起来。 阮叶蓁环顾四周,只觉得此处很是眼熟,好似来过一般。 手指无意识的缠绕着一撮黑发,阮叶蓁拧眉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突的,她的视线在一处顿住。 那是一间看上去十分破旧的房子。 顿时,她想起了何时来过此处,不由得惊喜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我曾跟着张西来过此处,那间房子或许有问题!” 谢瑾澜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后朝其他人道:“那处房子或许有些问题。” 说着,不待他们是何反应,径自往那处走去。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上他的脚步。 跟在谢瑾澜身侧入了房门,阮叶蓁发现所有遮挡小隔间的黑布皆是掀挂一侧,房内空无一人。 阮叶蓁指着那些隔间对谢瑾澜道:“每个隔间的墙角处,皆有一块松动的木块。” 谢瑾澜闻言,眉目一凛,随即行至一处隔间的墙角处蹲下,摸索片刻后,动作一顿。 见他缓缓抽出一块木头,陆任嘉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 不过,他们虽然不明白谢瑾澜为何对此处的暗道如此的熟悉,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追问。 谢瑾澜让其他人把其余隔间的暗道处的木块全都抽出。 好在此处隔间并不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隔间角落皆是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洞,些许光线透了进来。 谢瑾澜在隔间外来回踱着步,视线不离那些空洞。 其余人也不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突的,谢瑾澜脚步一顿,随即快步来到了最里头的一处隔间。 但见他在隔间各处摸索着。 木凳、书案、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一无所获后,他又开始在木墙上摸索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目光直直的往挂着黑布的木梁望去,视线微移,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陡然,他目光一凝,从木墙借力跃上了木梁。 除了墨砚与阮叶蓁,几人皆是被他这一番操作惊呆了。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但见谢瑾澜只是在木梁一处轻轻一按,所有隔间后面的木墙缓缓升起,露出了墙后的一方天地。 顶点 第170章 圆形通道 谢瑾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随即从木梁上一跃而下,一马当先出了屋。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了过去。 但见墙后头是一道仅容一人行走的通道,最左侧有一扇半人高的小门。 这小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可对于身形有些肥胖的陆任嘉以及修竹来说,却是有些难行了。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在屋中与谢瑾澜等人往小门处前行。 在小门处停下脚步,众人面上皆是带着凝重之色。 他们不知门后究竟是何种天地,又是否有机关。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有所动作。 须臾,江华明紧了紧腰间的佩刀,郑重道了一句: “几位先请入屋,此门就由我来开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瑾澜本是在思索着是否该直接推开小门,见江华明有此提议,率先进屋远离了小门。 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左右他注意着些,一旦有何危险护着此人一些便是。 其余人见此,也纷纷退到了谢瑾澜的身侧。 江华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戒备,拔出佩刀,一脚踹向了小门。 只是这小门应当是被人从里头锁住了,他这用了七八力的一脚,竟是只踹的小门晃动了几下。 江华明眉心一拧,下一刻,用了十分的力气狠狠踹去。 如此反复三次后,小门终于是不堪负重的往里倒了下去。 在门被踹开的那一刻,江华明极速往后掠去。 其余人亦是神情紧绷,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片刻后,小门内并未有任何的动静。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由谢瑾澜打头阵,缓缓往小门靠近。 小门内漆黑一片,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谢瑾澜抬手朝后头一伸,淡淡唤了一句:“墨砚。” 主仆多年的默契,让墨砚当即明白对方的需求,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一颗夜明珠。 借着夜明珠的亮光,众人这才看清门内的场景。 这是一条与门同高,不知通往何处的半圆形通道。 见谢瑾澜紧盯着通道,却无任何动作,唐安羽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大人,此通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谢瑾澜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这才是最大的不妥。” 唐安羽不解:“此话怎讲?” 为他解惑的是陆任嘉:“此处通道如此大大咧咧的修建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好似生怕别人看不见一般。” 唐安羽瞬间恍然: “一般人要是发现隔间后头别有洞天,心神便会下意识的放松,不会再去思考小门的突兀之处。” 顿了顿,他又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只是如今,我们难道就不进去一探究竟吗?” 江华明眼中划过一抹坚定,朝前方的陆任嘉郑重一拱手,道: “大人,还请让卑职先行探路!” 谢瑾澜与陆任嘉对视一眼,二人皆知他此举极大可能是为了白思元。 谢瑾澜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陆任嘉这才道:“那就有劳江捕头了。” 江华明颔首领命,在经过谢瑾澜身侧时,却被唤住了脚步。 江华明拱手道:“不知谢大人有何吩咐?” 但见谢瑾澜笑着递出了手中的夜明珠,道:“江捕头忘了这个。” 江华明面上闪过几分犹疑,随即接过,朝他道了一声谢。 江华明半弯着腰在前头小心翼翼的走着。 谢瑾澜等人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其他人倒是还好,就是苦了陆任嘉与修竹二人了。 这通道是向下倾斜的,越是往里,温度越低,但却是逐渐开阔了起来。 待终于可以直立行走后,陆任嘉与修竹二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行了片刻,江华明突的顿住了脚步。 几人靠近后,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也不由得一怔。 这竟是一条死路! 难怪小门会修建在那般明显之处,敢情这就是一条故意糊弄人的死路! 众人本欲原路返回,却见谢瑾澜行至江华明跟前,道:“江捕头,还请归还本官夜明珠。” 几人俱是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一愣。 江华明回过神后,自是毫不犹豫把夜明珠物归原主。 谢瑾澜接过夜明珠后,仔细对着墙面一番敲敲打打。 这般模样,众人又岂会看不出他在做些什么? 难道这里有暗道? 这般想着,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他们倒是想上前帮个忙,奈何夜明珠只有一颗,实在是有心无力。 片刻后,谢瑾澜在墙壁一处摸到微微往里凹的圆形凹槽。 如若不是谢瑾澜伸手触碰,仅以肉眼怕是无法观察到此处的异样。 但他并未直接往里按压,动作微顿后,再查看起了其他地方。 约莫两刻钟后,谢瑾澜才停下动作,转身面对着众人,神色凝重道: “墙上共有四处凹槽,相距均为三尺左右。本官不知按下之后会发生何事。 或许会触动早已布置好的机关暗箭,或许会进入另一方天地。诸位,可愿意与本官一同按下?” 唐安羽摇着折扇,玩笑般道了一句:“能与二位大人同生共死,也算是卑职三生有幸了。” 江华明并未言语,只是他上前一步的动作,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陆任嘉笑道:“如若本官不应,岂不是显得太过贪生怕死了些?” 待四人在四处凹槽前站定,墨砚不赞同的看了谢瑾澜一眼,急切的唤了一声:“公子!” 说句无情的话,就算孟大娘当真出了意外,又与他们主仆二人有何干系? 他只想公子能够好好的,其他人的生死,他并不在乎。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一笑: “墨砚,你几时见过你家公子为了他人豁出自己的性命?放心,我既然敢这般做,自是有办法全身而退。” 墨砚将信将疑的看着谢瑾澜。随即行至他的身侧站定。 他自知无法改变公子的的决定,既然如此,一旦发生意外,他定会第一时间挡在公子身前! 修竹犹豫片刻,却是走到了江华明的跟前,道:“江捕头,我来替你按下此处机关,你去保护大人吧。” 第171章 鬼迷心窍 江华明只是怔了片刻,随即不发一言的走到了陆任嘉的身侧。 陆任嘉也并未拒绝。 因为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双桂县没了一个叫修竹的小厮,无关痛痒。 但如若没了一县之令,却是会让整个县衙都人仰马翻。 这不仅仅只是关系到个人的生死! 在谢瑾澜倒数:“三!二!一!”后,四人同时按下了凹槽处,全神戒备,屏息以待。 “咚咚咚!” 左侧的墙壁一侧缓缓向外侧移动着。 众人不敢放松警惕。 随着墙壁的移动,几分淡黄色的光晕从那头透了进来。 几人凝神看去,隐约能辨别出这是一间密室。 “呜呜呜!” 一阵呜咽声从密室传出,应当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巴,无法开口说话。 “诸位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就在几人以眼神交流之际,密室内突然传出一道清朗的男声。 几人神情微顿。 谢瑾澜与陆任嘉对视一眼,随即由谢瑾澜打头阵,一步一步极为小心的往密室而去。 入了密室,几人无暇打量周遭的布置,视线顿时落在前方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一袭暗红色劲装,黑发高高束起,身形修长。 “呜呜呜!” 这时,一道分外明显呜咽声传入几人耳里。 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的地上,一人被五花大绑着随意的扔在地上,嘴巴被塞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浑身脏兮兮的,很是狼狈不堪。 定睛一看,那人赫然就是失踪了的孟大娘。 见到谢瑾澜等人,孟大娘眼中顿时散发出一抹光彩,剧烈的挣扎起来。 几人心中一凛,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谢瑾澜试探道:“白思元?” 那人闻言缓缓转过了身,映入众人眼帘的那张面容赫然就是冯安歌。 但这身形,却是比冯安歌高大了不少。 见几人面上并无多少的意外之色,白思元笑道:“正是在下。” 正是先前那道清朗的男声。想必这应当是他自己的声音。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江华明身上,笑道: “江大哥,别来无恙!其实在一开始,你就无需替我隐瞒什么。如今这般,本就在无的计划之内。” 江华明眼中闪过几分复杂,嘴唇微微嚅动片刻后,道: “思元,你这是何苦?陆大人是个好官,你有何冤屈可尽数言明,为何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白思元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陡然浮现几抹怨恨之色: “父母之仇我虽有证据,可这牵扯到官府人员,焉知他们不会官官相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有闹出人命,把事情闹大了,官府才会重视。”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陆任嘉的身上:“我说的对吗,陆任嘉陆大人?” 陆任嘉正色道:“如若你当真有证据,就算此事牵扯到桥州知府,本官亦是不会不了了之!” 他为官虽是圆滑,却也有他的原则。事关人命,他又岂会和稀泥? 如若当真如白思元所言官官相护,那他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白思元明显一愣。 这位陆县令的为人他也是打听过的,虽说也会为百姓做些实事。但与本地乡绅和其他官员之间的关系,却也算是不错。 如此左右逢源之人,他料定了对方不会为了无权无势的百姓去开罪官府中人。 随即他冷笑一声,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江华明道:“我能证明陆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思元,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白思元闻言,却是惨然一笑:“事情已成定局,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几人俱是沉默。 “呜呜呜!” 这时,孟大娘有开始挣扎了起来。 谢瑾澜瞥了她一眼,而后看向白思元:“如若你放了孟大娘,本官可向陆大人说情,对你从轻发落。” 白思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朝孟大娘走去,蹲下身子取出她口中的白布。 “二位大人救命!” 孟大娘迫不及待的求救。 或许是因为嘴巴被堵的时间不短,再加上她先前不停的呜咽,此刻她的声音很是沙哑。 饶是用尽了全力呼喊,声音也比正常音量低上许多。 虽然她此刻恨不得把白思元骂个狗血淋头,想把他大卸八块。 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压下满心的怨恨,就怕激怒了对方。 也不知白思元是从何处摸出了两根细长的银针,随意的在孟大娘的脸上划动着。 想起他先前拿着银针刺入自己的脑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痛不欲生、满地打滚的模样,孟大娘面上不可遏制的多了几分恐惧。 白思元却是不看她,视线在谢瑾澜几人身上一扫,随即直直的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笑道: “谢大人,草民对大邺朝的律法虽说算不上知之甚详,却也略知一二。杀人偿命,反正都是一死,无论是斩首还是五马分尸,对草民来说并无不同。” 谢瑾澜瞬间哑然。 的确,白思元逃不过一死。所谓的从轻发落,不过是给他一个痛快罢了。 白思元也并未想要得到什么答案,接着道: “草民原本以为当年父母之死,孟大娘最多也就是袖手旁观而已。岂料,她才是罪魁祸首!当年,是她鼓动张元成下毒手的!” 谢瑾澜等人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皆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孟大娘。 孟大娘的性命握在白思元的手中,万不敢说谎,只能咬牙承认: “是民妇,民妇当年鬼迷心窍了......”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在孟大娘嫁与张元成之前,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爱慕之人。 那人救她于危难之际,可她却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曾知晓。 出嫁之前,她依旧不知心上人的身份。只能把这份爱慕深藏在心底。 未曾想,在嫁人后,她竟是遇到了那人! 原来,他竟是双桂县人氏,月前刚刚成亲。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 二人自小感情甚笃,双方父母对二人的婚事乐见其成。成婚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孟大娘在心中埋怨老天:为何上天要如此作弄她?为何偏偏要让她在嫁为人妇,而他娶妻后再次相遇! 顶点 第172章 死有余辜 恨不相逢未嫁时! 如今二人各自为家,孟大娘只能接受命运的捉弄。 可张白两家比邻而居,总是见着白氏夫妇恩爱非常,她的心思逐渐的扭曲了。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能享受着她梦寐以求的呵护与宠爱! 还有那个男人!凭什么扰乱了她的芳心之后,却能与别的女人那般恩爱! 这两人都该死! 因此,在知晓张元成在想方设法让同丰铺关门大吉之时,孟大娘时常不着痕迹的暗示他除了二人...... 听完孟大娘的坦白后,谢瑾澜等人俱是陷入了沉默。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白氏夫妇之死,竟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女子的嫉妒之心! “呵呵呵......” 白思元略带讽刺的笑声传入几人的耳里: “父亲当年的善心之举,竟是害了他和母亲的性命!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我想要让她以死谢罪,又何错之有?” 谢瑾澜上前一步,道:“白思元,你已害了白安歌一条性命,难道还要再背上一条人命吗?这般下去,你与孟大娘又有何区别?” “你杀了安歌?!” 初闻这个消息的孟大娘顿时瞪大双眼,也顾不得害怕了: “安歌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好歹她与你有着青梅竹马的情义,还替你们白家守着同丰铺,你怎么能够这么的狠心!” 白思元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痛色,却是无人看清。他的语气很是无所谓: “那我的父母何尝不是无辜之人?你与张元成可曾想过放过他们?” 孟大娘张了张嘴,却是哑然。 白思元也并未想要得到她的回答,接着道: “冯安歌并不无辜!她为了独吞我们白家的产业,把思和害成如今这般模样,她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谢瑾澜等人俱是怔住了。 孟大娘不解道:“白思和他不是早就失踪了吗?这与安歌有什么关系?” 白思元轻瞥了她一眼,道:“看来孟大娘还未听到镇上的流言......” 说着,就把白思和疯疯癫癫,以及被囚禁白府地窖一事告之。 孟大娘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白思和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安歌觊觎你们白家的家产?” 白思元不语,但面上的表情却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孟大娘的语气陡然激动了起来:“这不可能!安歌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白思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厉,手上的银针因为用力刺破了孟大娘的脸皮,血珠缓缓渗出。 只见他沉声道:“如何不可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三年前......” 原来在三年前,白思元就回过一趟象岗镇。 只是那时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冯安歌,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当时,白思元不见弟弟白思和,开口向冯安歌询问。岂料她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他笃定她有所隐瞒。 因此,白思元乔装打扮一番,在距离白府最近的客栈住下,暗中跟随着她。 无意间,他竟是发现了冯安歌的女儿之身,心绪有些复杂。 他见她总是三不五时的去一趟地窖,直觉那里有古怪。 在跟踪了一个月多后,白思元终于决定趁她出府的时候,去地窖一探究竟。 只是在看见被关在地窖铁笼里的那个人时,白思元顿时如遭雷击。 虽然四年未见,但他如何认不出那是他的弟弟白思和! 刚想上前与对方说话,白思元就听到地窖入口处隐约传来动静,顿时心中一凛,一个闪身躲在了暗处。 不过片刻,就见冯安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在铁笼不远处看着里面发疯的白思和,声音里染上了浓浓的愧疚: “思和,对不起!冯姐姐把你害成这副模样,又把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中,你会怪姐姐吗?” 顿了顿,她自嘲一笑:“你从来都是那么的善良,想来是不会怪姐姐的。你放心,白家的一切,我会替你,还有思元哥哥好好守护着的。” 直至冯安歌好声好气的哄着白思和吃了些东西,提着食盒离开了地窖,白思元依旧躲在暗处,双拳紧握,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难怪,难怪当日她不愿对他说实话。 安歌她为何会变成这般利欲熏心的模样?她如若想要白家的家产,只要她开口,他难道会不给吗?可她为何要伤害思和? 难怪当年他要外出学艺,她主动的揽过了同丰铺的生意,并且承诺会照顾好思和。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他竟是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离开地窖之后,白思元就把冯安歌女儿身的身份暗中透露给张元成。 而后无声无息的离开象岗镇,筹谋着如何报复冯安歌。 他本就是医者,因此他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把自己变成冯安歌的模样,咬牙学了缩骨的功夫,又苦心去学了口技。 改头换面之后,他以面具人的身份,以炫富的方式十分高调的回到了象岗镇。 白思元本是打算除去冯安歌之后,以她的身份出现众人的视线里。而后寻个合理的原因卖了白家的产业,带着白思和离开此地。 如此一来,面具人一个异乡人意外身亡并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官府也只会被一副棺材让其入土为安。 只是在回到象岗镇后,白思元偶然间知晓了父母当年死亡的真相,更是知晓了冯安歌乃是张元成之女!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白思元决定改变原定的计划,故意在冯安歌的尸体上留下一个隐蔽的破绽,想要借此引起官府的注意。 而所有事情的发展,也皆是如他预期中的那般进行着...... 待白思元话落,在场所有人,包括被他挟持着的孟大娘,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白思元顿时察觉出不对,心里一紧:“难道我所说的不对?” 江华明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道:“白思和之所以会变成那般模样,全拜乡绅张陵所赐,至于他会被关在地窖......” 待听完江华明的讲述,白思元手中的银针顿时滑落在地,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几步,低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 第173章 开诚布公 说时迟那时快! 谢瑾澜瞅准时机,当下救下了孟大娘。 待入了谢瑾澜这方阵营,被解开绳索后,孟大娘仗着有人保护自己,对着尚未回过神的白思元破口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你说我恶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枉费我的女儿对你一片真心,日日盼着你能回来,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白思元闻言,动作一顿,神色痛楚的捂着脑袋蹲了下来,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安歌,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什么会认为你是那样恶毒的女子?如若我那时愿意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们就不会......不会......”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被一阵隐忍的哭泣声所代替。 谢瑾澜等人心思复杂。 他们本以为白思元杀害冯安歌,是因为她是张元成之女。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因为一个误会! 就因为白思元不曾开口求证,就造成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局面! 陆任嘉上前一步,给江华明使了一个眼色。 江华明面上闪过几分犹豫,随即微一颔首,捡起孟大娘身上解开的那条麻绳朝白思元走去。 就在这时,白思元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江华明的脚步不由得顿住。 但见白思元惨然一笑,束手就擒:“江大哥,我愿接受律法的制裁。” 江华明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上前熟练的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见白思元并无反抗的能力,孟大娘当即上前对他一番撕扯打骂: “你个混蛋!安歌对你那么好,那么好!还爱屋及乌的照顾着你的弟弟。她蹉跎了最美好的岁月,只为了等你回来。 如果知道你会害死她,当年我就应该连你一块儿给毒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江华明本是想制止孟大娘的动作的,却被白思元一个眼神阻止了。 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比起内心的疼痛,身体上的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瑾澜一行人出了通道,出了那间别有洞天的破屋,在去往县衙的道路上,着实引起了一番轰动。 白思元顶着冯安歌的面容被五花大绑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更别说身旁还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孟大娘。 不过孟大娘也并未失了理智,待出了破屋后,她虽依旧打骂着白思元,但不该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往外露。 到了县衙之后,陆任嘉先让人把孟大娘收监,而后打算在大堂一侧议事厅内审问白思元。 陆任嘉与谢瑾澜二人一同坐于上首,修竹与墨砚分别站于二人身后。江华明与唐安羽在右下首入座。 随后匆匆赶来的赵主簿在左下首入座。 人员全部到齐,陆任嘉与谢瑾澜对视一眼。随即陆任嘉看向下方跪着的白思元,沉声道: “白思元,你是如何杀害同丰铺掌柜冯安歌的?速速道来!” 自知晓自己误杀了冯安歌后,白思元一直都是一副十分丧气的模样。 见陆任嘉开口审问,他的表情亦是无丝毫的改变,声线毫无起伏的叙说了自己作案的经过。 那一日,戴着面具的白思元与冯安歌在雅间单独说话。他声称自己是白思元,虽是不曾摘下面具,却是拿出了能够让冯安歌深信不疑的证据。 冯安歌自然是喜形于色,询问他三年前为何要不告而别,这些年来过的如何。 白思元对冯安歌是满心的仇恨,却还是耐着性子与她虚与委蛇。待时辰差不多,他约了她亥初三刻于雁中山的山顶碰面。并嘱咐她不可告知他人。 他说这些话时,故意说得暧昧,好让冯安歌以为他对她亦是有情。 冯安歌自是忙不迭的应下。 冯安歌精心打扮了一番,比约定的时辰还要早两刻钟到,正当她满心欢喜的等着白思元的到来时。早已在山顶等候的白思元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她的身后,趁她不备把银针狠狠的刺入她的头皮,冯安歌当即失去了意识。 把两人的衣服换了之后,白思元一脚把她踢下山,随即紧跟着她滚落的方向来到了山脚下。 看着昏迷着的冯安歌,白思元不是没有过犹豫。但很快,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白思和疯疯癫癫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痛。 紧接着,他眼神一厉,搬起早就准备好的其中一块大石狠狠的砸向冯安歌的后脑勺,而后搬起另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狠狠的把她的脸砸得面目全非。接着废了她的左手。 处理好一切后,白思元就伪装成冯安歌的模样,悄悄的回了白府,装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模样...... 除了记录笔录的赵主簿外,其余人对白思元的作案过程并无意外。 议事厅静了一瞬。 随即,谢瑾澜道:“你难道就不曾想过,以冯安歌的聪慧,或许早已猜到你约她是别有目的?” 白思元有片刻的怔然,随即双手捂脸,似哭似笑:“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她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赴约......” 在场众人默然。 白思元也并未想要得到任何人的回答,因为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因为约她的那个人是他,所以哪怕是会有危险,她也义无反顾的赴约。那个傻姑娘啊...... “当年白思和被张陵掳回府一事,象岗镇上众人皆知,就算你一时误会了冯安歌,又怎会一直误会她?” 陆任嘉开口打断了独自沉浸在懊悔中的百思元。 白思元微微收敛了思绪,神情恍惚道:“我也不知为何,当年得知是安歌害了思和之后,就不再去求证。心底十分笃定是她害了思和。” 谢瑾澜与陆任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这事怕是有些不简单。 陆任嘉又问:“那你后来,是如何得知白氏夫妇被害的真相?又是如何得知冯安歌乃是张元成之女?” 白思元表情颓然,言语间无丝毫的隐瞒:“是一面具人告诉我那些的。但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谢瑾澜心中顿时一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阮叶蓁,随即故作漫不经心道:“那人身形如何?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顶点 第174章 强词夺理 白思元满面涩然,知无不言:“那人身量与我一般,应当是名男子。观其双手,应当二十上下。” 谢瑾澜闻言,敛眉沉思:如此描述,倒是与前两起案子中的面具人十分相似。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梧州与桥州相距千里之远,那人难道是居无定所的江湖人?他选择下手的目标也全然不同,莫不是三者之间有他尚未想到的共同点? 见谢瑾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陆任嘉开口问道:“有人证言,三年前有一头戴斗笠之人在白府后门处徘徊,那人可是你?” 白思元点头应下:“正是我。那是我刚回到镇上时,第一次与安歌碰面后不久。” 陆任嘉了然的轻‘嗯’了一声,随即道:“那‘红无’,你是从何处所得?可是打算用于孟大娘身上?” 白思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本是打算用在孟大娘的身上的。可我观察了她几日,发现她所有的吃食皆是与其丈夫一同食用。我不想牵连无辜,所以就打算用其他的方式。至于那药是从何处所得...... 那三年时间,我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改头换面,无意间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小山洞中发现此物。‘红无’我先前只在医书上见过,当时自然是想着采摘后仔细研究。”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我从未想过,我竟会有朝一日,想要拿着它害人!” 陆任嘉轻瞥了一眼左下手的赵主簿,见他将将停下动作朝自己望来,就知他已然把白思元所言尽数记录在案,遂让江华明直接把人收押。 接下来,就该是如何判决白思元。 按照大邺朝的律法,如白思元这般涉嫌故意杀人,且是以那等残忍手段,并还打算再次犯案之人,当以连环杀人犯视之。理应公开凌迟处死。 凌迟即为剐刑,是为极刑之一。 将犯人绑在木桩之上,用刀将其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往下切,一般都是一百二十刀。如若情节严重的,增至三百六十刀。 此刑法由经验极其丰富的刽子手执行,不到最后一刀,不可切中犯人要害。如若不然,就是刽子手的失职。 所谓‘千刀万剐’一词,就是由此而来。 可这刑法,都是用于滥杀无辜的罪大恶极之人身上。白思元的行为虽然太过,可他毕竟是事出有应。这样的刑法,当真合适吗? 这般想着,陆任嘉也就把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了口。 赵主簿当下拱手道: “大人,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那白思元并非恶贯满盈之人,可他做出那等恶事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又无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行事。下官以为,就该凌迟处死。” 赵主簿的脾性如何,陆任嘉十分清楚。为人十分的古板迂腐,事事以律法为先。 虽说‘律法不外乎人情’,但他从来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会因为一些案子的判决,跟陆任嘉争个脸红脖子粗的。 对于这样的人,陆任嘉很是无奈。 要说他做的不对吧,可他确实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没有掺杂着半分私心。可要是说他做的对吧,又有些矫枉过正了。 早已有了经验的陆任嘉瞬间给唐安羽使了一个眼色。 唐安羽会意,摇着折扇玩笑般说道: “赵主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当真是如此认为的吗?古往今来,有多少王公贵族犯了事不是轻拿轻放的?倘若一朝王爷杀害一平民百姓,难不成那王爷当真要以命抵命不成?” 赵主簿顿时涨红了脸,指着唐安羽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唐安羽不以为意,反问了一句:“如何就是强词夺理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难道不是赵主簿说的?” 赵主簿心中一堵。 虽然他古板迂腐,可这并不代表他脑子坏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也只有在当今天子口中说出才会有效。 他平日里本就看不惯看不起唐安羽,遂轻蔑的瞥了一眼,一副‘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表情。随即目光灼灼的看向陆任嘉: “大人以为,下官所言是否有理?人犯白思元既已认罪,还请大人尽快判决!” 陆任嘉没想到这火到头来还是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由看向身侧的谢瑾澜:“谢大人以为如何?” 见陆任嘉迟迟不做决定,谢瑾澜又怎会看不出他的目的? 瞥了眼左下首正襟危坐的赵主簿,他心想:左右他不日将会离开双桂县,也见不到这位主簿,不若就给陆县令做个顺水人情。 这般想着,谢瑾澜故作沉吟,随即道:“本官以为,赵主簿言之有理......” 正当赵主簿面色一喜,陆任嘉拼命给他使眼色之时,又缓缓道: “只不过,那白思元如今已经尝下自己种下的恶果,这已然是一种极大的惩罚。不若给他一个体面,让他自行了断吧。” 此言一出,赵主簿当即反对:“这如何能成!” 随即朝陆任嘉郑重一拱手:“大人,如此行事,怕是难以服众。” 陆任嘉别有深意道:“依赵主簿的意思,只要能够服众,此法可行?” 赵主簿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套路了,但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如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不错,下官就是此意。” 陆任嘉高声道了一声:“好!” 而后正色道:“赵主簿,你即可拟一份告示,把白思元犯案过程,以及前因后果尽数写下,而后贴于县衙大门外的告示处,让百姓来评判该如何处置白思元。” 赵主簿犹豫道:“这......” 陆任嘉顿时摆起了官威:“赵主簿,此事务必越快越好!切不可让本官失望了。” 赵主簿无法,只能应声退下。 待赵主簿走远,唐安羽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卑职与江捕头平日里虽是有些不对付,但却也敬佩他的为人。可这位赵主簿,请恕卑职说句不中听的话,实在是让人厌恶的很。 每次见着卑职,他总是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怎么着,他是看不起仵作这一行业,还是看不起卑职的为人?” 顶点 第175章 朝朝暮暮 陆任嘉笑道:“赵主簿脾性如此,但他本性不坏。唐仵作与他对上,又有哪一回吃了亏?” 唐安羽一想也是,也就不再计较了。 陆任嘉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谢瑾澜:“今日之事,多亏了谢大人。天色不早了,谢大人是想回风间客栈,还是留下一同用了晚膳再走?” 谢瑾澜自是选择离去。 回了风间客栈后,阮叶蓁不知想到了什么,踌躇着问了一句:“谢瑾澜,你说有时候善意的隐瞒和谎言,究竟是好是坏?” 思来想去,她觉得造成这般悲剧的,不仅仅只是白思元一人的责任。如若一开始的时候,冯安歌如实告知白思和的情况,二人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或许冯安歌一开始只是不愿打击白思元,不想他好不容易从父母的伤痛中走出,又要陷入弟弟疯癫的伤痛之中。她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白思元好。 可也正是因此,才让白思元对她有所猜忌,才让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让其成为他人手中杀人的利器。 谢瑾澜沉吟片刻,道: “我认为此举并不可取。虽说是善意的谎言或者隐瞒,出发点是为了更好的维护你所关心的那个人,但那人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你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从而剥夺了他这一权利。 也许那人并不怕面对真实到让人难以承受的情况。而只是想要得到他所在乎之人,能够真心实意的陪着他面对难关,解决难关,给他走下去的勇气,仅此而已!” 就算是披着善意的外衣,谎言终究还是谎言,隐瞒依旧还是隐瞒。与其让人在编制的谎言中生活,还不如让他早些面对现实。所以,不要对你所爱所关心的人撒谎,或是隐瞒与他有关的事情。” 阮叶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确定道:“如若有朝一日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我应该告诉父母兄长真相吗?” 谢瑾澜神情一顿,随即道: “虽然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但对于那些真正关心爱护你的人,我觉得你不该欺瞒他们。他们比你有经验,如若有人拿你昏迷一事做文章,他们也能最快的想出解决方案。” 阮叶蓁深以为然,但很快,她就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味。 什么叫‘比你有经验’?这意思是说她太笨了,会着了他人的道吗? 顿时,阮叶蓁气鼓鼓的瞪着谢瑾澜不说话。 谢瑾澜却是视而不见,直接越过她入了里间。 阮叶蓁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想起此案已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到谢瑾澜,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不舍。虽说之前的案子也有不舍,却没有此时此刻来的这般浓重。 谢瑾澜甫一转身,就看见阮叶蓁面上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由得被吓了一跳,难得在心里反思:难道是他先前所言太过火了? 但下一刻,他陡然否定了这个猜想:比这更严重话语他都说过,也不见她这般。究竟是发生了何时? 这般想着,谢瑾澜也不为难自己,索性直接问出了口。 阮叶蓁自觉有些丢脸:她竟是不舍谢瑾澜到想哭的地步,这要是说出来,怕是会让他笑话。 如此,阮叶蓁打死不说实话,狠狠吸了吸气,压下眼中的泪意,随口胡说道:“就是替冯掌柜觉得惋惜。” 阮叶蓁的谎言太过拙劣,谢瑾澜一眼就识穿了,却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上一刻还那般认真的与他讨论谎言的问题,下一刻就直接对他撒谎。这姑娘要不要这么不走心? 入夜后,躺在床上的谢瑾澜在想:或许,他明日应当再见白思元一面再离开此地。 而回到雁中山山脚的阮叶蓁,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或许今晚一旦闭眼,下一次睁眼就不知会是何时了。 先前,她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对谢瑾澜有别样的心思。可先前那样强烈的不舍之情,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当真是对谢瑾澜动了男女之情! 回想着往事种种,阮叶蓁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何时对谢瑾澜动了心思。只是当她如今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动了真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虽然她对谢瑾澜还没有到那般情深的程度,却是已经有了一种想与他朝朝暮暮到老的想法。哪怕每日斗嘴,她也会觉得其乐无穷。 阮叶蓁想,或许她已经没救了,想起谢瑾澜曾经取笑她的那些话语,她竟是觉得开心。 ...... “阿嚏!” 次日将近午时,谢瑾澜才刚从床上起来,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墨砚见此,面露些许担忧:“公子,可是染了风寒?” 谢瑾澜随意的摆了摆手,玩笑般道:“无碍,应当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了。” 墨砚笑道:“定是老爷夫人。尤其是夫人。公子去往临安县赴任的当日,夫人一边对着您不舍的落泪。一边丝毫不给老爷面子,可劲儿的在下人面前数落他的不是。” 想起当时的画面,谢瑾澜也是一笑。 墨砚瞅了瞅谢瑾澜的脸色,接着道: “不过墨砚觉得老爷也着实冤枉的很。虽说这官是他花钱捐来的,可他哪里晓得您会被分配到那样的穷乡僻壤?倒是您,当时怕是求之不得早些离开京城吧?” 谢瑾澜顿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砚:“哦?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求之不得了?” 如此明显的威胁之意,墨砚又岂会察觉不出,不由得干笑了一声,道: “是墨砚说错话了。哪里是您求之不得?是墨砚太想去看看京城之外的风景了,求之不得的是墨砚,不是您。”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墨砚心底的大石瞬间落下,却是不忘腹诽: 还不是夫人那些时日催您成亲催的太过厉害,您这才那般迫不及待的离开京城。不然何至于比既定的日子早了七日离开? 偷偷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谢瑾澜,墨砚心道:这次回去,夫人怕是会念叨的更为起劲吧?就是不知,公子是否已有应对的良策? 第176章 心有顾虑 待听到自家公子吩咐自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之时,墨砚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直至谢瑾澜轻飘飘的瞥来一眼,他才一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的模样,在对方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收拾起来。 只是等墨砚收拾完毕后,却不见谢瑾澜踪影。 到楼下一问郑掌柜,他才知道自家公子离开之时给他留了口信,让他在客栈等着,他先去一趟县衙。 墨砚在心中暗暗腹诽了几句,只能老实在客栈等着。 而已然在县衙与陆任嘉碰面的谢瑾澜,见四周并无阮叶蓁的影子,猜测她或许已经离开了。 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看了眼走神了的谢瑾澜,陆任嘉取笑道: “真是难得,本官竟是能见到谢大人神不思蜀的模样。也不知是何人何事,竟是能让谢大人如此这般!” 谢瑾澜不接话茬,转而道: “本官此时前来,是向陆大人辞行的。毕竟与陆大人一起破获了这桩命案,如若一走了之,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陆任嘉道:“谢大人不多留一些时日,好好欣赏欣赏本官管辖之地的风土人情?” 谢瑾澜摇头道:“如若不是此番命案,本官不会在此地停留。此去京城需月余,本官若是再不启程,怕是回误了事。” 陆任嘉闻言,也不好再挽留。 他早就看出谢瑾澜不是普通的县令,但对方不说,他亦是不会多问。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是什么熟识。 谢瑾澜又道:“除此之外,本官还想单独去县牢看一看白思元,不知陆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陆任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本官让江捕头带你过去就是了。” 谢瑾澜笑道:“多谢陆大人。本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等陆任嘉开口询问,他径自说了出来:“从冯安歌腹中取出的残破纸条,不知可否借本官一用?” 陆任嘉虽是不解,但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虽说这是证物不好外借。但谢瑾澜关系特殊,破例一回也无妨。 在去往县牢的路上,江华明频频看向谢瑾澜,似乎有话要说。 这般明显的举动,谢瑾澜自是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并没有主动询问的打算。 眼见着县牢的大门越来越近,江华明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开口道: “谢大人,卑职有些话想说,不知大人能否给卑职一些时间?” 谢瑾澜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江捕头但说无妨。” 江华明握着腰间大刀的手紧了紧,艰难道:“谢大人,思元他当真......没有机会活着了吗?” 谢瑾澜自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酸涩,不答反问: “如若他活下去的条件,是你必须触犯大邺朝的律法,丢掉捕头这个职务,你愿意吗?” 江华明顿时沉默了。 谢瑾澜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越过他朝县牢大门走去。 “只要不触犯律法,即便丢掉如今的职务,即便是赔上身家性命,卑职也在所不惜!” 江华明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瑾澜突的顿住,转身神情复杂的看着江华明,道: “是你教授白思元武艺,是你对他有恩。你为何愿意为他付出这般代价?” 江华明面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笑意,语气中带了几分释然: “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卑职摔下悬崖,如若不是恰好被崖底的思元所救,怕是死了也无人发现。” 谢瑾澜瞬间了然:“如此,你教授他武艺,也是为了报恩?” 江华明微一颔首。 谢瑾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如若白思元所杀之人乃是罪大恶极的恶徒,此事或许会有些转机......” 他的未尽之语,江华明听了个分明。 他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有些不愿死心罢了。 “不过......” 江华明闻言,顿时定定的看着谢瑾澜,郑重拱手道:“不过什么?还请谢大人直言相告!” “若是死者早已存了死意,只是借着他的手了断的话,白思元或许能留下一命。” 待谢瑾澜话落,江华明面上满是失望之色。 谢瑾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多加解释。 有江华明这个一县捕头带路,谢瑾澜自是畅通无阻的入了县牢大门。 狱卒不知谢瑾澜的身份,但见其是陆任嘉首肯见的要犯,又是江华明带路,自是不敢怠慢。 江华明本是要在大门处等候的,但谢瑾澜却是让他自行忙去。 江华明见他当真是不想他留下,遂也没有多加逗留。 白思元的牢房被打开后,谢瑾澜就挥手让狱卒退下了。 白思元背对着谢瑾澜躺在床上,好似心灰意冷了一般,对外界的一切皆是不在意了。 谢瑾澜也不在意,进入牢房后,姿态慵懒的抱臂靠在牢门上,道:“白思元,你可想知道冯安歌死前有何遗言?” 白思元浑身一僵,顿时从床上一坐而起。但下一刻,他又十分颓然的耷拉着脑袋,惨然一笑: “到了这般时候,大人又何必诓骗与我?安歌是我亲手所杀,是我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又怎会留下什么遗言?” 谢瑾澜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在冯安歌的腹中,发现了一个残破的纸条。” 白思元顿时怔住了,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谢瑾澜做五体投地状。却是不发一言。 谢瑾澜缓缓行至白思元跟前蹲下,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到他的跟前,道:“东西在里面。” 白思元微微直起身子,颤抖着双手接过,将要打开之时,却是突然顿住了。 谢瑾澜看出他面上闪过几分犹豫之色,自是明白他心中是何顾虑。却也不催促,反倒是起身退开几步,给他留了一些空间。 白思元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帕。 在看清手帕中那些残缺纸片上的字迹后,白思元陡然落下了泪。 在眼泪即将滴落到手帕上时,他猛然回过神,十分粗鲁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接着就像是对待十分珍贵之物一般,小心谨慎的把手帕重新包好,递还给谢瑾澜。 第177章 父子相见 谢瑾澜上前接过,十分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有何打算?” 白思元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打算?” 谢瑾澜别有深意道:“如若有机会让你活命呢?” 白思元惊得猛然抬起了头,却是有些戒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瑾澜淡笑道:“别这么紧张。你只需回答本官的问题即可。” 白思元垂眸思索片刻后,道: “我本是该死了替安歌偿命的,可我实在放不下神智不正常的思和。 如若能够活下去,我自是要全力治好思和。待那之后,再为安歌偿命。”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本官有法子救你一命,但前提是,你必须为本官所用。” 白思元略一犹豫,随即挺直脊背,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背良心之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手扯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丢到他面前,道:“待你恢复自由身后,来京城安林街谢府找我。” 待白思元收好玉佩,恭敬拱手称是后,谢瑾澜直接离开了牢房。 谢瑾澜之所以会对白思元说那番话,并非无的放矢,也不是打算使出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 他的的确确有证据证明,冯安歌早已存了死意,且是故意让自己死于白思元之手的。 他本没有打算救白思元一命,那证据就连阮叶蓁也并不知晓。但就在昨晚,他改了主意。 这般精通医术,会武艺,又会设计机关密道的人才,就这般死去岂不是太可惜? 再次见到陆任嘉时,谢瑾澜就把第二次暗探冯安歌闺房时的发现尽数告知。 陆任嘉完全没有想到此案竟然还有如此隐情! 冯安歌竟是早就身患绝症,只剩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她平日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不过是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命! 早在白思元前去同丰铺定制斗篷的那天,冯安歌就已经认出了白思元。 不过这并不奇怪,虽说二人多年未见,但冯安歌思慕白思元,自然能够凭借一些细节认出自己的心上人。 她十分的聪慧,一开始虽是奇怪他为何如此打扮,又为何不与自己相认。 但在让人打听了他来象岗镇后行迹后,她隐隐觉得,或许他这次回来,是冲自己来的。 而这一猜测,在白思元约她于雁中山一叙后,到达了顶点。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极其隐忍的恨意。 在前去赴约之时,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左右她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让他记住她一辈子! 她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不知他为何会这般恨她。 若是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恨错了她。那么她的死,必定会引起他一生的愧疚!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冯安歌写在了一块帕子之上,缝于枕头里面。 陆任嘉想要开口质问谢瑾澜为何隐瞒此事,但在看到对方一脸的坦然时,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这事真要追究起来,还是他们县衙办事不利。如若谢瑾澜不说,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况,白思元杀人乃是事实。谢瑾澜与其非亲非故的,为何要费心救其一命。 不管谢瑾澜为何选在此时说出这些,都要感谢他说出这些。 这般想着,陆任嘉的心绪平复了许多,道:“如此,本官就让江捕头带人前去白府搜证了。” 来县衙的事情已了,谢瑾澜自是提出了告辞。 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认识到了陆任嘉的能力。因此他完全相信,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没有他,对方也能处理的很好。 在谢瑾澜与墨砚二人离开象岗镇的那一刻,刘大夫恰好去了县牢探监。 给狱卒塞了一两酒钱后,狱卒满脸不耐的给了他一刻钟的探监时间。 见到白思元身穿囚衣,很是狼狈的模样,刘大夫鼻头一酸:“思元......” 白思元突然跪地朝刘大夫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愧疚道: “刘大夫,你曾教导过我,医者仁心,让我切勿用所学到的医术害人。思元有负你的教导!” 刘大夫赶紧扶起白思元,与他一同坐到了床沿,苦笑道:“你虽有错,但更多的责任却是在我。” 白思元道:“刘大夫何错之有?这一切皆是因为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才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刘大夫看着白思元欲言又止,最终撇过脸去,哑声道: “子不教父之过。你犯错我又如何会没有责任呢?” 白思元顿时愣在了那里。 刘大夫所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能够听懂,但合在一起的意思,他怎么就有点闹不明白了呢? 他的反应在刘大夫的意料之中。刘大夫转头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懊悔愧疚疼惜之色不一而足。 白思元明白了什么,强笑道:“刘大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大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你不是白家的孩子,你是我四散多年的儿子。” 顿了顿,他接着道: “思元,为父当年未曾看见你的尸首,以为你被那伙歹人带走,早已凶多吉少。却不想老天有眼,让你被白氏夫妇所救......” 听完刘大夫的话语,白思元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知道此事着实怪不得他。 但甫一知道这个真相,白思元还是难以接受。张了张嘴,却是喊不出‘父亲’二字。 刘大夫能够明白他的感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也不强求: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今时辰所剩无几了,你可有何话要对我说?” 白思元定了定神,道:“思和还在地窖之中,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本是想说他过些时日就能够离开牢房,但他怕告知刘大夫,或许会坏了谢瑾澜的计划,遂把此事隐瞒了下来。 刘大夫微一颔首,笑道: “白氏夫妇是我的恩人,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好好照顾思和的。昨日我得知你入狱的消息后,就已经把思和接过来了。” 白思元感激一笑:“多谢你。” 刘大夫涩然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况,这本就是我该做之事。” 第178章 入土为安 刘大夫话落,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钥匙的碰撞声由远及近。 不过片刻,一狱卒行至牢门前,道:“时间到了。” 刘大夫闻言,不舍的看了白思元一眼,随即起身来到牢门前,对狱卒道:“有劳差爷了。” 狱卒轻应了一声,而后打开牢门放刘大夫出去。 离去之前,刘大夫最后深深看了白思元一眼,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思和,尽我所能医治他的疯病,你不必担忧。” 白思元喉咙缓缓滚动了一下,笑着目送刘大夫离去。 待刘大夫走远,白思元面上轻松的神色顿时一收,从怀中掏出谢瑾澜给的那块玉佩凝视良久。 待听见远处的狱卒高喊:“开饭了!”这才回神把玉佩小心收入怀中。 却说陆任嘉这边,果真在谢瑾澜所说的那处,搜出了冯安歌的亲笔遗书。 除去最初的震惊,陆任嘉看着手上的这份遗书,觉得有些不对劲。 倘若真如遗书上所言,是为了让白思元一辈子记住她,对她心怀愧疚,为何要多此一举留下这块帕子? 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留下。如此,不是多了一份被人拆穿的可能性吗? 冯安歌那般聪慧的女子,当真想不到这一点吗? 须臾,陆任嘉把手帕轻轻置于书案之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情之一字,当真是教人不顾生死! 冯安歌只余不足一年寿命之时不知真假,如今亦是无从考证。 但她明知白思元要害她性命,却是在赴约之前,为他留了后路。 ...... 对于白思元杀害同丰铺掌柜冯安歌一事,百姓中有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方认为,父债女偿,即便冯安歌并不知情,即便白思元是因误会而杀害了她。白思元却不应该为此偿命。 另一方认为,无论是何前因,杀人终究是杀人。张元成对冯安歌只生不养,为何要她来承当他所犯下的罪恶? 况冯安歌心善,经常会搭建粥篷施粥。这样一个女子,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而被杀害,凶手必须为她偿命! 但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皆是认为凌迟处死太过残忍了。白思元也是情有可原,是有苦衷的,这么多年他过的也苦,不该如此对他。 而在陆任嘉让人把冯安歌的遗书临摹一份贴于告示处,在知晓冯安歌拿死算计白思元后,百姓们纷纷沉默了。 不过两日之后,百姓们联名上书,请求县令陆任嘉免除白思元的死刑。 陆任嘉又把这份联名书上呈知府处。 十日后,知府处传来消息,白思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于是他被发配至桥州一处矿石场采矿,无特殊情况不得离开。 次日,他就被戴上脚铐,脑袋和双手戴上枷锁,由官差押解前往矿石场。 只是在离去前,陆任嘉把冯安歌的那块帕子交给了白思元。 无论他看了这块帕子之后会是何种心绪,他有知道事实的权利。 至于县牢中的孟大娘,她自知难逃一死,在白思元被带离牢房的那日,直接选择了悬梁自尽。 待孟田用板车推着孟大娘的尸首从县衙后门出来后,闻风而来的百姓们堵着前路,各种难听的谩骂不绝于耳。 臭鸡蛋,烂菜叶,馊饭馊菜纷纷往孟大娘的尸首上扔。一些百姓扔完了手中的东西,直接扣了地上的泥土丢去。 孟田身上自是不可避免的也被丢了这些东西。但他一向老实憨厚,加上这本就是孟大娘有错在先。遂只是低垂着脑袋,默默承受着这些。 百姓们见此,觉得孟田也很是可怜。陆陆续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与身侧之人相携离去。 镇上所有的棺材铺在听闻是给孟大娘安葬所用,皆是不打算做这一笔生意。 不是他们不想赚这笔钱。实在是这笔钱赚的太不划算了! 要是被众人知晓安葬孟大娘所用的棺材是他们铺子里出来的,他们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会损失多少生意! 在最后一家棺材铺拒绝卖他一副棺材后,孟田直接给掌柜跪下了。 虽说他与孟大娘是搭伙过日子。但自孟大娘嫁给他之后,他的生活确实比以往好上许多。 虽然她现在死了还被大家唾弃,但他也算是受过她的恩惠的,怎么能够不管她的身后事呢! 老实人一旦执拗起来,可比普通人更加的难缠。 掌柜的没有办法,只能卖他一副最便宜的棺材,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人知道这棺材是从他的店里卖出去的。 孟田自是忙不迭的应下。在伙计的帮助下,避开众人的视线把棺材从后门运了出去。 之后,他寻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把孟大娘葬在了山腰处。 他不敢让人知道孟大娘的墓在此处,怕有人会破坏。 他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敢请人给孟大娘做个墓碑。就怕对方欺他不识字,故意使坏在墓碑上刻些不好的字。 因此,孟大娘的墓碑上空无一字。 往后会来拜祭她,给她烧纸钱的,怕是只有孟田一人了。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冯安歌的葬礼。 尽管冯安歌是以死算计了白思元。但她多年来做了不少的善事,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们纷纷对她心存感激。 冯安歌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并无亲人为其送葬。 那些受过她恩惠之人自发的聚在了一起,东拼西凑的凑足了银子,为她买了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请人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尽管她的容颜已毁,但他们还是请了一个专业的人士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许多未曾受过她恩惠的百姓听到风声后,也纷纷拿出了一些银钱,想让她风风光光下葬。 选了一个好日子后,冯安歌在众人的哭泣声中,终究是入土为安了。 这消息传到白思元的耳里的时候,他正在矿石场努力的挖矿。 当晚,一身疲惫的他在众人入睡之后,拿出那块属于冯安歌的帕子凝神以望。与冯安歌多年前相处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浮现。 半响,他闭了闭眼,握紧帕子用力的贴在心口处,几不可闻的三个字从他口中溢出:“傻姑娘。” :。: 第179章 慧远大师 京城,镇国将军府,一间精致典雅的女子闺房中,一女子面色红润的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看着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她这般模样,时至今日已有九月。如若不是她平稳的呼吸,温热的体温,众人怕是都会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了。 无论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揭了皇榜通过测试的大夫,试了无数的方法,皆是无法让她苏醒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月前冯安歌一案告破后,再次消失了的阮叶蓁。 片刻后,房外脚步声渐起,守在床边的如诗起身,抚帘出了里间,与外间身穿绿衣的二人对视了一眼。 须臾,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下,门外响起了一阵对话声。 “奴婢如绣见过长公主。” “起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一身穿锦衣,面容温婉的中年妇人走在最前,其身后跟着一中年嬷嬷,再往后是两名年轻丫环。 最后头跟着的,是与屋内三人同为绿衣的丫环,方才自称如绣的女子。 “奴婢如诗见过长公主。” “奴婢如画见过长公主。” “奴婢如琴见过长公主。” 三人朝长公主叶紫瑶恭敬的行了一礼。 叶紫瑶轻轻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而后看向站在靠近纱帘的如诗,问道:“郡主今日如何了?” 如诗俯身一礼,道:“回长公主,郡主面色红润,与往日无异。” 叶紫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一摆,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想与蓁儿单独说说话。” 待其余人都下去后,叶紫瑶坐在床沿,抬手温柔的轻抚着阮叶蓁的脸颊。而后自额头、秀眉处缓缓而下,直至下巴处停下。而后又轻抚上她那双紧闭的双眸,柔声道: “蓁儿,你都已经睡了九个月了,怎么还不肯醒来?” 想起女儿曾经巧笑倩兮的模样,叶紫瑶眼泛泪光,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后,哑声道: “蓁儿,娘亲还有爹爹他们都很担心你。你是个孝顺孩子,一定不想让我们担心的对不对?所以,快些醒来好不好......” 叶紫瑶絮絮叨叨的的说了很多近些时日发生的趣事,末了,她起身捻了捻阮叶蓁身上的锦被,柔声道:“蓁儿,娘亲明日再来看你。” 再次面对下人们时,叶紫瑶已然收了情绪,吩咐了如诗等人一句:“好好照顾郡主!”而后离开。 自阮叶蓁昏迷之后,镇国将军府的气氛一直十分的低迷。 阮昊晖向来是以温文尔雅著称,除却阮叶蓁昏睡当日难得的露出几分慌乱之色,平日里让人瞧不出他究竟是何情绪。 可是这一日,他面上神情虽是未变,但自入府之后,他步履匆匆的去往汀蓝院,看上去颇为急切。 汀蓝院,长公主叶紫瑶与振国将军阮安的住所。 听闻下人通传长子求见,言语间还带了几分急切,夫妻二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长子求见,必定是有要事。而这般急切...... 二人俱是想到,怕是与小女儿阮叶蓁有关,赶紧让人请他进来。 “儿子见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是不是找到什么能让你妹妹苏醒的好法子了?” 阮昊晖刚行了一般的礼,就被阮安急切的打断了。 阮昊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儿子听闻,云游在外的慧远大师已然回京。” 叶紫瑶面色一喜,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一旁的阮安也是喜形于色。 当初,阮叶蓁昏睡不醒,却诊不出任何原由之后,他们也是想过要去请德高望重的慧远大师来瞧个究竟的。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弄人,就在前一日,慧远大师已然出了京城,云游四海去了。 如今得知他已然回京,他们如何能够淡定? 阮昊晖肯定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大师今日还入宫面了圣。只是待儿子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出宫了。” 叶紫瑶道:“大师必定是回了香远寺。” 说着,她就直接往门外走去。 阮昊晖一愣,明白了她的举动为何后,温声阻止道:“母亲,如今天色已晚,此时去请慧远大师,怕是不太妥当。” 叶紫瑶脚步一顿,随即苦笑道:“是了,是我高兴糊涂了。那就明日,明日一早我再去香远寺请慧远大师。” 阮昊晖道:“母亲,明日儿子告假与你一同前往。” 阮安也道:“我也一起去。” 叶紫瑶看了二人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好,到时叫上汐儿与昊轩一起。” 汐儿,乃是阮昊晖的妻子,全名欧阳汐。 入夜后,床上的阮安翻来覆去,一直难以入睡。 他身旁的叶紫瑶轻声道了一句:“别翻了,闹得人睡不安稳。” 阮安动作一顿,觉得有些委屈: “阿瑶,这怎么能够怪我?想到明日见到慧远大师后,蓁儿就有可能醒来,这让我怎么睡得着?你分明也同我一样睡不着,怎么能说我闹得你睡不安稳?” 叶紫瑶侧身面对着阮安,尽管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对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既如此,我们就来说说话吧。” 阮安道:“说什么?” 叶紫瑶道:“就说说蓁儿吧。想当初蓁儿刚出生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团,如今已经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了。” 阮安脑中顿时浮现出阮叶蓁孩童时期,那粉雕玉琢的模样,面上下意识的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说的是啊。那个时候我都不敢去抱她,就怕自己一个用力,弄疼了她。” 叶紫瑶也想到了阮安那时慌乱无措,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的模样,顿时捂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而后道: “谁能想到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镇国大将军,面对自家小女儿的时候,竟会怕成了那般模样。” 阮安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漆黑如墨,咬牙道: “也不知我的宝贝女儿,将来会便宜了哪个狼崽子!” 叶紫瑶顿时哭笑不得:“八字还没一瞥呢,你现在想这些,不觉得为时过早了吗?”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谋案》,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180章 城门相遇 阮安一想到自家的宝贝闺女在某个臭小子怀里撒娇的画面,整个人呼吸都重了许多: “哼!总之,想要娶我的女儿,没那么容易!” 叶紫瑶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一番谈话,也让二人的心绪平复了许多,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日一早,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就在众人的关注中缓缓驶向南城门处。 自嘉禾郡主昏迷之后,将军府行事十分的低调。如今这般隆重的出门,究竟所谓何事? 直至马车出了城门,一些脑子灵光且消息灵通之人就猜出了他们的目的。 心中不由得感叹:如镇国将军家这般疼爱闺女的,京城中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马车内,阮安一副神不思蜀的模样。边上的叶紫瑶双眸微闭,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似的。可实际上,她的掌心早已因为紧张,渗出些许细汗。 另一马车内,欧阳汐不时的偷看一眼身旁的阮昊晖,一脸的纠结之色。 阮昊晖自然是注意到了,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却故作不知,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书籍之上。 最终,欧阳汐终于是忍不住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男子,道:“夫君,你说慧远大师真的能让蓁儿醒来吗?” 自古以来,为人媳妇的最怕处理不好的就是与婆婆小姑子之间的关系。 但镇国将军府不同,叶紫瑶性情温婉,从不为难欧阳汐这个儿媳妇,也不会拿她立威。 阮叶蓁虽是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却不会骄纵蛮横。与欧阳汐之间的关系很是和睦,二人不时会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别人以真心待她,她自然会回以真心! 故而,自阮叶蓁昏睡不醒的那一日起,欧阳汐亦是十分的焦急担忧。 如今有了一丝的希望,她既怕这希望落空,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祷此行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阮昊晖看了妻子一眼,温柔的把她搂进怀里,肯定道:“别担心,蓁儿那般好,老天爷一定会她醒过来的。” 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只是见妻子这些时日以来因为担心妹妹未曾真正的展颜,以往的活力不再,他心中疼惜,不愿她再有过多的忧虑。 欧阳汐回抱住阮昊晖,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比他聪明,既然他这般确信,那这事一定能够有所转机。 香远寺位于南城郊外一处高山之上。历来受众人的推崇,香火鼎盛。 而这一届的住持慧远大师,更是佛法高深,声名远播。就连当今圣上亦是时常派人请他进宫讲授佛法。 只是慧远大师时常云游四海,归期不定。且他见人全凭自己心意,根本不怕得罪人。 那些无缘得见慧远大师之人虽是遗憾,却也只敢在心底小声嘀咕几句,不敢表露分毫。 当今圣上对他很是敬重,无人敢对他,对香远寺做些什么。再则,慧远大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众人亦是怕开罪他会遭什么天谴。 从山底到山顶,如若步行,一般得要一个时辰左右。许多人怕苦怕累,都是坐在山轿上由人抬上去的。 但亦是有不少人为了让菩萨看到自己的诚心,选择步行上山。 今日的阮安一行人,自然是后者。 不过是从山脚徒步行至山顶,对于他们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难事。 阮安自是不必说,身为泥腿子出身的镇国大将军,别说是这点路程,就算再高上一倍,对他来说亦是轻松的。 虎父无犬子! 阮昊晖与阮昊轩兄弟二人自小习武,体力自是比一般人好上许多。 至于叶紫瑶与欧阳汐...... 欧阳汐自小就与寻常闺秀不一样,不爱琴棋书画,偏爱舞刀弄剑。在嫁人之前,她爹一直担心自家女儿这般会找不着婆家。谁知,最后竟是嫁给了众多女子心中的完美夫婿人选。 就算嫁了人,在将军府她亦是不必收敛性子。更是时常在练武场与府中护卫比试一番。 因此对她来说,一个时辰的山路着实不在话下。 长公主叶紫瑶在未出嫁之前,才名远播,是众多女子争相学习的榜样。 可只有与她十分亲近之人才知道,她的武力值与阮安不相上下。更是鲜少有人知晓,当年虎门关一役中名声大噪,却又无端失踪的王尧,就是叶紫瑶! 因此她与欧阳汐一样,直至行至香远寺大门处,也只是额间冒了些许细汗。 大门处人来人往,众人看到阮安一行人时,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瞧上一眼。 就算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随行的护卫就能够知晓,他们并非一般人。 待他们走进大门,一旁一个小沙弥上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道:“主持方丈已然在禅房等候,几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阮安等人对视一眼,阮昊晖上前一步,温和的笑道:“小师傅如何知晓我们就是方丈所等之人?” 小沙弥道:“方丈告诉小僧,今日辰正时分,会有几位身份贵重的施主来此寻他。” 阮昊轩道:“来香远寺上香之人不乏身份贵重的,小师傅如何就知晓是我们?” 小沙弥道:“方丈告诉小僧,能在第一时间引起小僧注意之人,便是他要见之人。” 阮昊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烦请小师傅前头带路。” ...... 回城之时将近午时,一路上,叶紫瑶面上比来时多了几分忧愁。这是在她从慧远大师的禅房中出来之后,就不曾消散过的。 慧远大师只见了她一人,因此阮安等人不知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可叶紫瑶自禅房出来后,只说了一句:“回府再议。”就不曾再多说一个字。 阮昊轩心中烦闷,因此与车夫一同坐在车辕之上,目光落在南来北往的人群之中,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咦?” 将入城门之时,阮昊轩神情一顿,突的坐直了身体。 对车夫丢下一句:“本公子去去就回。”就直接跳下了马车,朝前方那辆正接受例行检查的马车跑去。 待靠近了,看清了车夫是谁之后,他不由得惊喜道:“墨砚,果真是你!” 顶点 第181章 解铃系铃 城门士兵拱手对阮昊轩打了个招呼:“见过阮二公子。” 而后朝墨砚道:“原来车内的是谢公子,多有得罪。” 说着,就让人放行。 墨砚从最初见到阮昊轩的怔然中回神,就见他已然跃上了马车,坐在自己身旁,边拉着缰绳缓缓入城,边笑道: “原来是二公子,你这是一早出城玩耍归来?还是彻夜未归?” 阮昊轩赏了墨砚一个白眼:“本公子就不能是有正经事吗?” 墨砚不语,但眼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是明显:你一个纨绔,好意思说自己是去做正经事? 阮昊轩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佯装生气的给了墨砚一个爆栗,咬牙道: “好你个墨砚,许久不见越发的没大没小了!小心我让你家公子严惩于你!” 这时,马车内突然传出谢瑾澜带笑的声音:“墨砚说的对极!我不但不罚,还要赏他一个月的月钱。” 墨砚高声道了一句:“多谢公子!” 阮昊轩猛的一掀车帘钻入了车内。但在见到谢瑾澜的那一刻,他的怒气陡然全消:“谢大哥,许久不见。” 随即在一旁落座。 看到阮昊轩,谢瑾澜脑中不知怎的就闪过阮叶蓁的面容,突然道:“令妹如何了?”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不曾让阮昊轩看出一丝异样。 阮昊轩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的关心起我妹妹了?” 这人不是向来对姑娘不敢兴趣的么? 谢瑾澜只是淡淡道:“随口一问罢了。如今举国各地皆是关于令妹的皇榜。” 阮昊轩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里提起的心同时放了下来:吓死了,还以为谢大哥对蓁儿有什么心思呢。 阮昊轩虽然佩服谢瑾澜,却并不认为他会是一个好夫婿人选。 定了定神,他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带了几分惆怅: “还是老样子。我与母亲他们正从香远寺回来,也不知慧远大师对母亲说了些什么,蓁儿是否有苏醒的可能。”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令妹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阮昊轩勉强的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谢大哥你这临安县令当的如何?如若不是因为你,我怕是连临安在何处都不知晓。” 谢瑾澜想了想,道:“虽说穷困了些,与京城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但却是十分逍遥自在。” 阮昊轩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谢大哥,难道你在京城就不逍遥自在了?你可是四大纨绔之首啊!” 顿了顿,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揶揄的朝他一番挤眉弄眼:“可是因为伯母对你的婚事催的太紧了?” 这件事京中权贵皆是有所耳闻。 实在是谢夫人太过操心谢瑾澜的婚事,跟其他夫人抱怨过他不愿成亲一事,这才渐渐传了开来。 背地里,许多人都暗暗猜测谢瑾澜或许是有隐疾。 不然,因何这般大年岁,就连通房侍妾都没有一个? 虽然是青楼常客,可谁人不知他去青楼是做什么的?简直就是把那当成了酒楼! 但与之关系交好的纨绔们却是清楚,他根本就是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女子。 就连安王嫡长女,才貌双全的淑雅县主,在他眼里也只是庸脂俗粉。 纨绔们曾取笑过他:“将来难不成想娶天上的仙女为妻不成?” 谢瑾澜当时只是笑而不语。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看不上那些女子,只是因为他没有遇上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罢了...... 谢瑾澜轻瞥了阮昊轩一眼,意味不明一笑:“看来,昊轩是不想与我们这群纨绔玩在一块了。” 阮昊轩顿时心中一凛,连连摆手,讨好的笑了:“是我说错话了,谢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人最是记仇?” 阮昊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谢大哥,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谢瑾澜垂眸沉思片刻,道:“在我行弱冠之礼之前,我要借住将军府。” 阮昊轩一怔,转而明白他这是怕谢夫人唠叨他的婚事,直接点头应下: “谢大哥只管住下就是。只是蓁儿如今昏睡不醒,我怕是无法招待你。” 谢瑾澜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无妨。” 二人又闲话家常了几句后,阮昊轩就回了自家的马车。 待马车在镇国将军府大门处停下,阮昊晖叫住阮昊轩:“昊轩,方才你去见了谁?” 阮昊轩并不隐瞒:“谢大哥从临安回来了。” 阮昊晖面上带了些许不解:“他回京可是有要事?” 阮昊轩微一颔首,道:“过几日就是谢大哥二十岁生辰,他总是要在父母跟前行弱冠之礼的。” 阮昊晖表示明了,遂不在多问。 对于阮昊轩不务正业,还成了四大纨绔之一一事,阮安等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阮家有一个阮昊晖撑住就够了。阮昊轩自是可以活的肆意一些。 况,他们也知道谢瑾澜那一群人虽是被称之为纨绔,却也只是爱吃喝玩乐了一些,做事还是知道分寸的。 后头下马车的叶紫瑶恰好听到了阮昊轩最后一句话语,若有所思。 待五人聚集在汀蓝院后,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叶紫瑶缓缓道: “慧远大师的意思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我们找对了人,蓁儿不日就能苏醒。” 阮昊晖眉心微蹙:“解铃?系铃?大师的意思是说,蓁儿昏睡不醒是人为?” 叶紫瑶轻轻摇了摇头,道:“尚未可知。大师并未多加解释。” 阮昊轩难以理解: “将军府守卫森严,漪澜院更甚。这世上能不惊动一人来去自如之人,屈指可数。况,对方只让蓁儿昏睡,并未伤及她的性命,这又是为何?” 漪澜院,正是阮叶蓁的住所。 几人深以为然。 阮昊晖看向叶紫瑶:“母亲,大师可有提示,何人才是对的人?” 叶紫瑶不答,却是看向阮昊轩: “轩儿,你先前所言,谢瑾澜的二十岁生辰就在这几日。那你可知晓他的生辰八字?” 顶点 第182章 入将军府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阮昊晖问道:“母亲,可是慧远大师向你说了那人的生辰八字。” 叶紫瑶微一颔首:“不错,大师言需是冬至日子正时分出生,且将弱冠的男子,就是能唤醒蓁儿之人。” 阮昊轩道:“冬至,那不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谢大哥生辰就是那一日!至于出生时辰,我倒是不知。” 叶紫瑶面上一喜:“轩儿,你与谢瑾澜熟识,尽快去问出他的出生时辰。” 阮安附和道:“对对,依我看,你现在就去吧。多耽误一刻,你妹妹就迟一刻醒来。” 阮昊轩无奈道:“爹娘,我正想跟你说呢,谢大哥要来我们将军府住上几日,直至弱冠礼的那一日。等他住进来,我再问不迟。” 叶紫瑶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随即看向欧阳汐:“汐儿,你且去差人把浮羽院收拾出来,待谢公子入将军府时,就安排他住那儿。” 欧阳汐应声而退。 阮昊晖沉吟片刻,道:“母亲,慧远大师可曾言该如何唤醒妹妹?” 叶紫瑶的目光从父子三人面上一扫而过,面上带了几分复杂:“大师言道,二人需成为至亲之人,才能化解蓁儿身上的困境。” 阮昊轩拳掌相击,笑道:“谢大哥是我兄弟,算起来蓁儿也算是他的妹妹了,如此也够得上至亲的身份了吧?” 阮昊晖却并不乐观:“母亲,慧远大师究竟是何意?” 叶紫瑶撇过了脸,涩然道:“二人成为至亲之人,需日日同塌而眠,蓁儿或许有苏醒的可能。” “这怎么能成?” 阮安顿时就激烈反对:“这不就是冲喜吗?不行不行!怎么能够这样呢!” 叶紫瑶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声音略带哽咽:“不如此,那我们该如何?” 说着,她转头看向阮安,眼中泪光闪烁:“夫君,蓁儿如今都这般模样了,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阮安顿时一愣,随即撇过脑袋,不语。 阮昊晖却是看向阮昊晖,道:“昊轩,你与谢瑾澜相识多年,在你看来,他为人品性如何?” 阮昊轩这才从叶紫瑶与阮安二人的对话中回过了神,仔细思考片刻后,认真的看着阮昊晖,道: “大哥,在我看来,谢大哥的为人品性皆是上等,但却不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阮昊晖眉心微拧,道:“说详细些。” 阮昊轩正色道:“坊间有关于谢大哥有隐疾的传言,想必大哥应该有所耳闻。” 阮昊轩颔首道:“的确。” 叶紫瑶插了一句:“可我听说,谢夫人时常留意着京中那些尚未出阁的闺秀,想要从中寻一个合适的儿媳妇。如若谢瑾澜当真有隐疾,她这般不是害人家姑娘守活寡吗?” 阮昊轩笑道: “所以才说那是传言。娘,伯母不是那样的人。如若谢大哥当真身子有问题,她早就熄了找儿媳妇的念头了。” 叶紫瑶了然的点了点头。 阮昊轩的视线复又落在了自家大哥身上: “其实,自认识谢大哥以来,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起过怜香惜玉之心。无论是含蓄,或者直白的向谢大哥表达爱慕之心的女子,皆是会被谢大哥毫不留情毒舌一番,从而羞愤离去。 渐渐的就有谢大哥不近女色的传言流出。再加上他年近二十身边尚未有一个通房侍妾,众人这才猜测他是因为身有隐疾才会如此。” 阮安不解道:“不为女色所动,这不是很好吗?轩儿,你老实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 阮昊轩顿时哭笑不得:“爹,你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说,谢大哥这般性子,蓁儿要是嫁给了他,二人日后怕是相敬如宾,做不到举案齐眉。” 阮昊晖若有所思道:“而且,不说蓁儿如今昏睡不醒,就算蓁儿活蹦乱跳的,谢瑾澜也未必会答应这门婚事。” 阮安重重的冷哼一声,道:“谢家那小子还敢嫌弃我的宝贝女儿不成!如若他当真不识好歹,那我就进宫面圣,向圣上求一道赐婚圣旨!看那小子敢不敢抗旨!” 叶紫瑶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道:“此法不妥!这般强逼着他娶了蓁儿,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阮昊轩见此刻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出声缓和:“爹娘,你们先别急。现在还不知道谢大哥是不是慧远大师说的那个人呢。” 阮昊晖赞同道:“不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 话说谢瑾澜这边,早在他入城门后不久,谢府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谢母许氏当即让人备上好酒好菜,为其接风洗尘。同时让人通知正在巡查商铺的谢文彦,让他速速归家。 在马车到达谢府大门时,谢文彦与许氏早已在那处等候了。 一看见谢瑾澜从马车上下来,许氏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抱住了他:“澜儿你终于回来了!为娘可想死你了!”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娘,我也想你。不过你可以先放开我吗?这还在大门呢,很多人看着呢。” 许氏闻言,松开了双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九个多月。每次回信就那么短短几句话,看着就是敷衍。” 说着,仔细的打量着谢瑾澜的脸庞,目露疼惜: “瘦了。定是临安县的伙食不好。这怪你爹,好端端非要让你去那里当什么县令。走,娘给你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 话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去,路过谢文彦身旁之时,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文彦很是无奈,他们老谢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买官的机会,他怎么能够放弃? 这官员派遣之地皆是由当今圣上决定的,他如何能够干预? 一路上,谢瑾澜听着自家母亲的唠叨,不时的应上一声,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身后跟着的下人们早已习惯了母子二人的相处模式,低垂着脑袋并不作声。 他们夫人平日里为人处事八面玲珑,但对着老爷和公子,却总是爱念叨。特别是公子,这心就跟永远操不完似的。 顶点 第183章 找上门来 入夜之后,谢瑾澜带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与墨砚二人偷偷溜出了谢府。 自家母亲的性子,谢瑾澜再清楚不过了。今日他刚回府,母亲一门心思都放在他先前在临安县的生活上。明日,母亲定是会老生常谈,提起让他娶妻之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还是先去将军府躲着吧。母亲就算找上门来,届时他只要拉上昊轩,母亲总不至于在昊轩面前念叨那些事情。 谢家的面子她还是要顾及的。 傍晚之时,他早已偷偷让人去给昊轩传了信。如今,昊轩应当已经在等他了。 当谢瑾澜与墨砚到达将军府大门之时,早已得到阮昊轩吩咐的小厮立即把二人迎了进去。同时让人去阮昊轩的院子里传信。 半路上,几人在一处抄手游廊相遇。 阮昊轩一脸复杂的看着谢瑾澜,欲言又止。 谢瑾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这么看我?这不像你啊。” 阮昊轩挥手让小厮们下去后,定定的看着他,问道:“谢大哥,我知你是冬至那日出生的,那出生时辰呢?可是子正时分?” 谢瑾澜身后的墨砚面露讶异之色,只是阮昊轩的注意力全都在谢瑾澜的身上,是以并未看到他的异样。 谢瑾澜先是一愣,但很快回神,拧眉看着他道:“你怎会突然问我这个?可是这个时辰出生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昊轩微一颔首:“此人对我,对我们将军府都很重要。所以谢大哥,你是,还是不是?” 谢瑾澜深深的看着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是,我正是冬至日子正时分出生。” 阮昊轩闻言,瞳孔微缩,嘴唇微微嚅动,最终却把想说的话语吞入腹中,只是道: “谢大哥,今晚你先好好歇着,明日家父家母有要事与你相商。” 谢瑾澜也不多问,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院落。 带着谢瑾澜主仆二人入了院子,阮昊轩道:“今日我向母亲提起你将在将军府住上几日后,母亲就让大嫂派人把着浮羽院收拾了出来。” 谢瑾澜笑道:“如此,我明日自当亲自向伯母道谢。” 阮昊轩离开后,墨砚背着包袱,与谢瑾澜一同入了主卧。 在整理行装的同时,他不解的问道:“公子,您说二公子知道您的生辰八字究竟是有何用?还这般吞吞吐吐的?” 慵懒的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的谢瑾澜不以为意道: “想这么多做什么?昊轩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想必是将军府遇到了什么困难。”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想这么多做什么?左右明日就能知晓了。” 墨砚点了点头:“也是。” 将军府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但一日三餐,却是必须一家子一同在大厅用膳的。如若有事,需得提前知会一声。 这一点,谢瑾澜昨日已经从阮昊轩的口中得知。 如若是在家中,谢瑾澜自是睡到自然醒。可这将军府...... 初来乍到的,他还是按照主人家的规矩来吧。 谢瑾澜带着到大厅的时候,将军府一家五口已然到齐。 也不知是不是已然从阮昊轩的口中获得了确切的消息,他们看向谢瑾澜的目光带了些许的异样。 不过好在谢瑾澜的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故而只做不知,客气的与几人见礼。 末了,还特意感谢了一番叶紫瑶与欧阳汐二人为他的住所费心。 将军府并无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但除了谢瑾澜之外,其余几人心中皆是藏着同一件事。是以今日的早膳用的格外安静。期间只听得碗筷相碰时,清脆的撞击声。 待下人们把残羹剩菜撤下去,上了茶水之后,谢瑾澜看着几人的神情,就知道正事要来了。 果然,阮昊晖笑着问了一句:“再过几日就是谢公子的弱冠礼了。正所谓成家立业,谢公子可曾想过娶妻一事?” 谢瑾澜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思疑狐,却是笑道:“大公子客气,你唤我瑾澜即可。” 而后看向阮安与叶紫瑶二人:“伯父伯母也唤我瑾澜即可。” 二人微一颔首,表示接受了他的提议。 阮昊晖道:“既如此,瑾澜也如昊轩那般,唤我一声大哥吧。” 谢瑾澜从善如流:“阮大哥。” 顿了顿,他接着回答方才的问题: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说出来可能让阮大哥笑话,我不是没想过娶妻一事。 只是,我只想娶我所爱之人为妻。可惜的是,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女子。或许,是因为缘分没到吧。” 阮安、叶紫瑶、阮昊轩、欧阳汐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觉得此事有些难办了。 阮昊晖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和的笑意:“这有何可笑话的?哪个男子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 说着,他的视线从欧阳汐的面上一扫而过,复又看向谢瑾澜: “与娶不过,如若五年,十年之后,你依旧遇不到让你心动的女子,你当如何?” 谢瑾澜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沿,笑道:“不管是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我会一直等着她的出现。” 他面上云淡风轻,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出他话语里的郑重。 他是认真的! 阮昊晖神情微微一顿,脸上却又很快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那位能让瑾澜心动的女子很幸运。” 却是不再多言。 见自家爹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阮昊轩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开门见山道: “谢大哥,有话直说了。你觉得我家小妹如何?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谢瑾澜握着茶杯的那只手顿时微微一抖,杯中茶水泛起微微的涟漪。但他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思绪,道: “昊轩此言何意?我何德何能,能够迎娶嘉禾郡主?” 桌上几人对他的话深以为然,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分毫。 既然阮昊轩说出了最难以启齿,也是最重要的目的,解释的话语也就不会那么难以开口了。 随后,叶紫瑶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顶点 第184章 心有波澜 谢瑾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垂着眼眸,道:“伯母的意思是说,希望我能与郡主成婚,为她冲喜?” 虽说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被他这么直白的指出来,桌上几人还是有些尴尬的。 尤其是大将军阮安,除了尴尬,心中更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 一方面,他心疼自家宝贝闺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嫁。另一方面,他分明是想为女儿找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婿。如今倒好,人没得挑不说,还要上赶着求着人家娶他闺女。 叶紫瑶给阮昊轩使了个眼色。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谢大哥,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救一救我的妹妹?” 谢瑾澜却是意味不明道:“你确定这样令妹就能苏醒?” 阮昊轩道:“这些时日以来,蓁儿不知看了多少名医,试了多少方法,却依旧没能醒来。所以,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一试。” 阮昊晖接着道:“瑾澜放心,我们将军府也不是那等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此乃权宜之计。如若有朝一日你有了心爱的女子,尽可与蓁儿和离,我们绝不阻拦!” 叶紫瑶也跟着表态:“是啊瑾澜。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厚着脸皮跟你说了这事。你要实在觉得为难,我们,我们也不便勉强。你就当从未听过此事吧。” 话落,她暗暗戳了戳阮安,示意他开口。 阮安只能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如若将来和离,吃亏又不会是你,你怕什么?” 此话不假,夫妻双方和离,尽管二人是和平分开,但世人依旧会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女方。 但是,先别说和离了,只要谢瑾澜同意了这门婚事。怕是不日就会有流言传出,说是谢家为了攀附镇国将军一家,不惜让唯一的嫡子娶一个活死人。 无论是阮昊轩真切的恳求,阮昊晖给出的后路,叶紫瑶的柔情攻势,还是阮安无可奈何的低姿态,谢瑾澜皆是看在眼里。 按照他的性子,他应该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的。 可不知为何,话即将出口的那一霎那,阮叶蓁的笑脸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波澜,让他下意识的吞下了所有的话语。 看着谢瑾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其他人也不催促,不管心中是何想法,都在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谢瑾澜身后的墨砚微垂着脑袋,无人看见的眼中带了几分担忧。既是担心自家公子答应,赔上了他自己的幸福。又怕他不答应,得罪了镇国将军府。 半响,谢瑾澜的视线从阮昊轩等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笑道:“可否让我去见见嘉禾郡主。说起来,我与昊轩相识多年,倒是从未见过嘉禾郡主。” 几人又怎会不应? 还是叶紫瑶发了话,让阮昊轩带他去往阮叶蓁的漪澜院。 眼看着阮昊轩带着谢瑾澜主仆二人走远,叶紫瑶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惆怅。 哎,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希望谢瑾澜能有几分恻隐之心,答应这门婚事了。 待到了阮叶蓁的主卧门口,正在刺绣的如绣把未完成的绣品放在凳子上后,起身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二公子。” 她虽是惊讶二公子为何会带陌生男子来郡主的闺房,但这显然不是她一个丫环该过问的事情。 阮昊轩微一颔首:“我来看看蓁儿。” 待房门打开后,阮昊轩带着谢瑾澜二人入了房内,而后挥退了房内的三个丫环。 如诗虽是觉得二公子这般行为有些不妥,但也知道二公子向来宠爱郡主,此事怕也是经过将军与夫人首肯的,遂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给如画如琴使了个眼色,三人相继从房内退了出去。 让墨砚留在外间,阮昊轩带着谢瑾澜入了里间,来到那张精致的床边。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每一次看到往日里娇俏可人的妹妹就这般静静的躺在那里,阮昊轩依旧会心中一酸。此刻也不例外。 只见他行至床边坐下,温柔的抚了抚阮叶蓁的鬓角,道:“蓁儿,你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来,二哥真的要生气了。” 余光瞥见谢瑾澜的身影,他接着道:“你看,二哥旁边站着的,就是二哥时常跟你提起的谢大哥。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很俊俏?二哥让他给你做夫婿如何?” 见惯了阮叶蓁生龙活虎的魂魄状态,乍一眼看到她这般安静的躺在床上,谢瑾澜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是突然冒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宁愿阮叶蓁对他怒目而视没个好脸色,也不想看到她这般没有生气的模样。 “我愿意娶她。” 这五个字,谢瑾澜脱口而出。 惊讶的不仅是阮昊轩以及外间的墨砚,他自己更是难以置信。 尽管内心十分震惊自己说的话,但谢瑾澜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阮昊轩惊讶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谢大哥,你......你说真的?” 谢瑾澜定了定神,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阮昊轩生怕他会反悔,赶紧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只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谢瑾澜道:“既然我答应了这门婚事,就该回家跟父亲母亲商量商量提亲一事。” 阮昊轩道:“该是如此。” 说着,就带着谢瑾澜与墨砚离开了漪澜院。 把人送到浮羽院门口后,阮昊轩就告辞离开了。 想必是去找叶紫瑶等人告知这一消息了。 入了浮羽院,谢瑾澜吩咐墨砚赶紧收拾行李,尽快回谢府。 墨砚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犹豫片刻后,问道:“公子,您为何答应娶嘉禾郡主?难道,您是对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谢瑾澜脑中陡然回想起第一次在李家村见到阮叶蓁的场景,失笑的摇了摇头:当时他可是唯恐避之不及,如何会一见钟情? 但他与阮叶蓁之间的事情,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遂只是似是而非的道了一句:“你若觉得是一见钟情,那就是一见钟情。” 顶点 第185章 左右为难 墨砚总觉得自家公子这话不像是真话,但他明白,公子要是不想说,他怎样也不可能套出真话来。无奈之下,只能默默的收拾起了行李。 而叶紫瑶这边,当从阮昊轩嘴里得知谢瑾澜答应了这门婚事后,他们也是大为震惊。 叶紫瑶着实有些顾虑:“他答应的这么突然,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此话一出,阮昊轩瞬间就不肯了: “娘!瞧你这话说的。谢大哥不答应烦,答应了又不放心,你这到底是想他如何?我与谢大哥相交多年,他不会利用将军府,利用妹妹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的!” 叶紫瑶也不生气:“瞧你这孩子说的,娘又没有说他不好。娘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成想他见了蓁儿一面就答应了。着实有些被惊着了。” 阮安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小子定是看上了蓁儿的美貌!以貌取人,果真是一个纨绔子弟!” 叶紫瑶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蓁儿如今昏睡不醒,你还想人家看上蓁儿哪一点?” 自家娘子大人的话,阮安自是不敢反驳,哼哼唧唧着不说话。 叶紫瑶不再理会这个别扭的男人,转而看向阮昊晖:“晖儿,你觉得瑾澜为何会答应这门婚事?” 阮昊晖微一沉吟,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 “儿子不知。儿子初次与他交锋,只觉此人心思难测。这样的人,如若当真有什么坏心思,怕是防不胜防。但从他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应当不会对将军府有什么恶念。” 阮昊轩附和道:“大哥说的对。要是谢大哥真的要对将军府做些什么,何必等到现在?我与他交好多年,他早就可以利用我做很多事了。” 叶紫瑶笑道:“此番最重要的,就是让蓁儿苏醒。至于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时日一长,总会露出一些破绽的,只要不会伤害到蓁儿,不会威胁到将军府,我也会帮他一把。算是还他一份人情。” 一旁的欧阳汐拉过她的手,安慰道:“娘,或许是我们想多了。或许他并没有什么目的。” 叶紫瑶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欧阳汐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 阮昊轩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几人,道: “爹娘,如今蓁儿昏睡不醒,谢大哥如若上门提亲,难免会有难听的流言传出。你们看,是不是求皇帝舅舅赐一道赐婚的圣旨比较好?” 阮昊晖当即否了这个决定: “此法不妥。圣旨一下,外人只会以为是我们将军府以权势压人,强逼他人娶了蓁儿。将军府的名声差一些不要紧,蓁儿可不能因此落人话柄。” 叶紫瑶道:“晖儿说的不错,如此,只能委屈瑾澜了。” 人都有私心。谢瑾澜与阮叶蓁之间,阮家人自是站在自家人这边。 待谢瑾澜来向叶紫瑶几人辞行之时,他们的态度比之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谢瑾澜心知肚明这是为何,却并未开口点破。 振国将军府与谢府皆是在安林街,相距虽是不近,却也不算太远。 拒绝了叶紫瑶的马车相送后,谢瑾澜回到谢府,不过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看门的小厮一看到谢瑾澜,高兴的大喊:“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边喊边朝府里跑去。 对此,谢瑾澜并不觉得意外。 此时将近午时,父母应当已经知晓他不再房中,怕是快要把整个谢府翻了个底朝天了。 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在最前方的许氏见到谢瑾澜安然无恙的模样,心里提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却是没给他好脸色: “你何时出的府?干什么去了,也不给娘留个口信,娘还以为你不想看见娘,偷偷躲着呢。”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 谢瑾澜又怎会承认呢?当下挽住了许氏的胳膊,拉着她往府里走去: “许久不见,我怎么会这么没良心的躲着娘呢?昨日我在城门遇见了昊轩,是他约了我,我就去将军府跟他叙了个旧。” 许氏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是吗?” 谢瑾澜笑道:“那还能有假?” 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却是偷偷的对墨砚做了个手势。 墨砚意会,轻手轻脚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岂料,却被眼尖的许氏给发现了。但见许氏脚步一停,拧眉道:“站住!” 墨砚顿时一僵,面上带着些许谄媚的笑意,转过身来朝她见礼:“墨砚见过夫人。” 许氏沉声道:“墨砚,你家公子说是去找了阮二公子叙旧,那你这身上背着的三个包袱,里面装了些什么?” 谢瑾澜悄悄的给他打了个手势,使了个眼色。 主仆多年,二人之间的默契自是不在话下。 墨砚笑道:“回夫人的话,这些都是阮二公子送公子的小玩意呢。” 许氏斜了谢瑾澜一眼,不置可否道:“是吗?” 墨砚连连点头。 许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墨砚一眼,道:“墨砚,本夫人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你可别忘了,除了你家公子,我也是你的主子!也有罚你的权利!” 墨砚闻言,顿时左右为难的垂下了脑袋。 两个都是主子,得罪谁他都不好过啊! 心中一番权衡,墨砚咬牙道:“回夫人的话,这的确是阮二公子送给公子的小玩意。” 比起夫人,墨砚还是更怕自家公子一些。 许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既如此,你就先回东阳院吧。” 东阳院,谢瑾澜在府中居住的院落。 墨砚如释重负一般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是,夫人!”随即转身离去。 许氏看了谢瑾澜一眼,道:“澜儿可要随娘回院子说说话?” 谢瑾澜笑道:“我也正好有要事要跟娘说。”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看不出自家娘亲早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呢? 先前她那般对墨砚,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包袱里是些什么。不过是舍不得对他这个儿子发火,故意吓唬墨砚呢。 而墨砚这边,在离开谢瑾澜等人的视线之后,也慢慢的回过了味。心中再一次腹诽:他这是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啊!尽会坑他! 顶点 第186章 帝心难测 “你说什么?!” 茗湘院,谢文彦夫妇的住所,一道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此刻正从院中传出,惊飞了不远处大树上的几只小麻雀。 院中的石桌旁,陡然站起的许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坐着的谢瑾澜:“澜儿,是你口误还是娘听错了?你说你要娶谁?” 谢瑾澜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娘,我没有口误,你也没有听错,我想娶的女子,就是镇国将军与长公主的幼女,昊轩的小妹,嘉禾郡主阮叶蓁。” 许氏神色纠结的坐下:“澜儿啊,你愿意成亲,娘自然是高兴的。可是......那嘉禾郡主如今昏迷不醒,你娶她回来当个摆设不成?” 幸而她把所有的丫环小厮全都打发到了远处,不然这个事情传出去,指不定那些人怎么编排澜儿呢。 谢瑾澜道:“娘,我既然想娶她为妻,自然是会好好的照顾她,如何会把她当成一个摆设?” 许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肃了脸色:“澜儿,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娘一直催你成亲,你觉得烦了,索性娶一个对你无甚影响的妻子?” 谢瑾澜顿时哭笑不得:“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真没这么想。” 许氏怀疑道:“当真?” 谢瑾澜无奈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许氏还是有些不相信:“那你跟娘说说,你看上嘉禾郡主哪儿了?” 想起阮叶蓁陪在自己身旁的那些日子,谢瑾澜的脸色下意识的放柔了些许。 为什么会想要娶她呢? 这个问题,谢瑾澜在打算回谢府的那时起,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此事,与任何人无关,仅仅因为她是阮叶蓁! 在自己脱口而出愿意娶她之后,他意识到,他对她是有好感的。 但这一些些的好感,却还够不上喜欢。 谢瑾澜了解自己,既然有了好感,那喜欢上她,也是迟早的事。 既然如此,他如今娶了她又何妨? 如若不是因为她如今这般模样,他就是想要娶她,怕也是困难重重。 但这些话,谢瑾澜却不会跟许氏吐露。他只是笑道:“我对她,一见钟情。” 其实就算谢瑾澜不说,许氏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对嘉禾郡主是有些心思。或许不深,但已是十分难得了。 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他何时对那姑娘起的心思,但他的确是真心想娶她的,不为其他。 许氏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眸,道:“澜儿,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此时去将军府提亲,他人会怎样看待你吗?”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自然知晓。只是,这日子是我在过,管那些无关的人做什么?左右我又不会因此少一块肉。” 许氏瞬间慈爱的笑了:“你啊......娘知道你的意思了,回头我跟你爹商量一下,看何时去将军府提亲。”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这事你跟镇国将军和长公主通过气了吗?他们同意了?可别娘这边请了媒人上门,却被他们拒绝了。” 谢瑾澜道:“娘你放心,他们都知道的。” 为了不败坏阮叶蓁在他娘心中的印象,关于冲喜一事,他绝口不提。 许氏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说郡主如今昏迷不醒,但她依旧是郡主,是皇亲国戚。咱们家虽是皇商之首,但说到底还是商人,他们真的同意了?” 谢瑾澜道:“娘,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还能拿这件事情诓骗你不成?” 许氏点了点头,却又道:“澜儿,你在娘的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可你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太好,长公主他们真的能看得上你?” 谢瑾澜顿时哭笑不得: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我虽然有纨绔之首的称号,可你看我做过什么坏事吗?不过是尚未有所建树罢了。何况,嘉禾郡主的夫婿,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建树。” 许氏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说镇国将军一家如今深受皇宠,但帝心难测。如若嘉禾郡主的夫婿是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怕是会遭圣上的忌惮。 或许阮家二公子整日里这般吃喝玩乐,不做正事,怕也是圣上乐意看到的。 瞥了自家儿子一眼,许氏心道:难不成,长公主他们就是看中了澜儿这样的名声? 这般一想,许氏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谢瑾澜可不管她在想些什么,只要她想通了就成。 回了东阳院,谢瑾澜郑重的叮嘱了墨砚不可把将军府想要把郡主下嫁的原因透露出半个字眼。并让他去将军府传个口信,他日议亲之时,万不可在他父母面前提起此事。 得知了这个口信之后,叶紫瑶等人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他如今愿意为蓁儿着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管是碍于将军府的势力,还是仅仅只是因为蓁儿本人。只要他肯对蓁儿好,原因为何并不重要。 次日,谢瑾澜与父母用了午膳之后,就被父亲谢文彦叫到了书房谈事。 在谢家,一直都是严父慈母的角色。 因此,在许氏面前,谢瑾澜会说些玩笑话逗她开心。但面对谢文彦,他却是会收起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书房中央,谢文彦定定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沉声道: “关于你想要娶嘉禾郡主为妻一事,你娘昨日都跟我说了。我不管你是因何想要娶她,只问你一句。你当真想清楚了?当真不后悔?” 谢瑾澜毫不闪躲的回视:“爹,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我不会后悔!” 谢文彦深深的看着他的双眼,道:“既然你打算娶她。那么无论她将来是否能够苏醒,你皆不可负她!” 谢瑾澜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此生定不会负她!” 谢文彦转身行至书案后坐下,头也不抬的朝他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了。提亲之事,待你行了弱冠礼后,我与你娘自会挑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谢瑾澜拱手一礼:“是,爹。” 直至书房的门开了又关,谢文彦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虚虚的落在房门之上,面上带了几分回忆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187章 弱冠之礼 时光飞逝,弹指之间已然到了冬至那日。 对于谢瑾澜的弱冠之礼,许氏很是重视,早早就让人准备了起来,该发的请帖,也早在半月之前发出。 饶是已然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但在这一日,谢府众人还是忙的脚不沾地。就连墨砚,都被人拉去帮忙了。 至于谢瑾澜,早在天色蒙蒙亮时,就已穿戴整齐,与其父谢文彦在祠堂祖先牌位前,行跪拜之礼。告知祖先他今日将行弱冠之礼。 祭告祖先之后,再在早已选定好的吉时,在大厅内,在满堂宾客的见证之下,行加冠之礼。 冠礼要有三名身份贵重的男性来宾依次加冠三次。这三人是事先早已定好的。 以谢文彦的身份,与之交好达官显贵不在少数。那被请到的三人自是乐意卖他一个情面。 之后,谢瑾澜向上座父母叩首,而后起身作揖拜谢为其加冠的三人。 自此礼成,宾客们入席。谢瑾澜回院换身衣裳,再出来与宾客们谈笑饮酒。 “圣旨到!” 席间众人微醺间,一声尖细的高喊声传入众人的耳里。 待反应过来听到的是什么后,众人赶紧起身,在大厅中间站好。面面相觑间,皆是一头雾水。 不过片刻,几个身穿太监服的公公由远及近。 一些官员认出,为首捧着圣旨的那一位,是在圣上跟前伺候的太监总管高公公。 能让他出面宣读圣旨的,都是很受圣上重视的人家。 一时之间,那些官员面上不动神色,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在心中重新估算了谢家的价值。 高公公在众人面前站定,高声道:“圣旨到,谢瑾澜接旨!”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诧异。 谢瑾澜几步上前站于人群最前方,道了一句:“微臣谢瑾澜接旨!” 话落,直接跪了下来。 身后众人也随之一同跪下。 高公公打开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商谢文彦之子,临安县令谢瑾澜。天资聪颖,近日屡破奇案,造福一方百姓,朕心甚慰。特加封为灵州知府,赐黄金千两,以示皇恩。钦此!” 灵州,与京城之间只隔了一个州的距离,是比桥州更为繁华的州城。 谢瑾澜抬手接过圣旨,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众人紧接着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公公亲自扶起了谢瑾澜,笑的很是和善: “县令大人,不对,现在称呼知府大人了,恭喜恭喜啊。圣上说了,去往灵州上任一事不急,年后再说。” 而后看向后方的谢文彦:“谢大人,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而后侧首吩咐身后抬着好几个箱子的太监:“你们几个,把箱子搬进来。” 这道圣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谢文彦事先也没有准备什么,借着袖口的遮挡,直接塞给了高公公几张银票:“高公公辛苦了。” 要是往常,这银票高公公也就收了,但今日,他是万不敢收的。 这道圣旨,可是长公主入宫向圣上求来的。 他作为圣上跟前伺候的人,虽是不知长公主究竟跟圣上说了些什么。 但能得长公主看重,谢家这位公子怕是要有大造化了。在他飞黄腾达之前,他可得结下这个善缘。 离去之前,高公公对谢文彦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谢大人,往后要是有用得着杂家的地方,可千万不要客气。” 谢文彦也不把装着黄金的箱子打开看看,直接让下人把抬了下去。招呼着众人继续入席。 只是这会,众人的兴致明显不高,心思皆在方才的圣旨,以及高公公的那番话上。 高公公作为圣上跟前最为得力的太监总管,平日里可不是这么慈眉善目的。 也只有那些深得圣心之人,才能够让他好言好语,姿态放低。 这谢家又是何德何能? 难不成当真是这谢瑾澜为官期间屡破奇案,才被圣上看重?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谢瑾澜一家却是心知肚明。 这怕是振国将军,或是长公主向圣上求下的恩典。 若是没有这道圣旨,日后谢家向将军府提亲,众人难免会说他们谢府趁火打劫,想借机攀附皇亲。 可这圣旨一下,众人皆知圣上对谢瑾澜欣赏有加。只要他不作死,日后定是能够飞黄腾达。 日后谢家再去将军府提亲,众人只会猜测谢瑾澜为何想娶嘉禾郡主。不会觉得他想要吃软饭。 弱冠礼一过,圣上嘉奖谢瑾澜一事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各个京官的府中。 一些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官员纷纷动起了心思。 不过两日,许氏就接待了不下十位夫人。 这些人无不是旁敲侧击着说明自家有一个适龄姑娘,温柔娴淑,与谢瑾澜十分的相配。 许氏早已知晓自家儿子的心意,又怎会应下?自是推脱了。 话里话外都是说她的儿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日将会差媒人上门提亲。 至于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她却是没有露出一丝口风。只说皆是就能知晓。 那些夫人见许氏言之凿凿,只能半信半疑的离去。 第三日,许氏实在是撑不住了,凡是上门来拜访她的夫人,她皆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见客。 这几日,谢瑾澜光明正大的去将军府看阮叶蓁。 外边的人只以为他与阮昊轩交好,去将军府只是找他。可府中大多数的丫环小厮却知晓,他是为了他们的郡主而来。 虽然不知谢家公子与郡主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脑补一出二人相识相知相恋,而后不得不分离的过程。 先是谢瑾澜去往临安上任,紧接着郡主在及笄礼后昏睡不醒。这让他们不由得感叹有情人总是会经历那么多的磨难。 坊间对于谢瑾澜的传言,将军府的下人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就这几日的观察,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些传言,定是嫉妒谢公子的小人恶意散播的! 如谢公子这般少年才俊,又对郡主这般情深义重,怎会是那种只知吃喝玩乐,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呢? 没瞧见圣上都听说了他在任期间的丰功伟绩,圣心大悦了吗? :。: 第188章 自罚几杯 谢瑾澜近几日的行为,让将军府的丫环小厮们对他的好感俱增。 他们还不曾知晓谢家过几日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心里纷纷祈祷着郡主快些醒来,好让他们二人能够终成眷属。 就连阮叶蓁跟前的四大丫环如诗等人,心中也承认了谢瑾澜。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谢公子在不知郡主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苏醒的情况下,依旧初心不改。 他对郡主,的确是真爱无疑! 只是让她们不解的是: 郡主与谢公子究竟是何时相识的?她们整日陪在郡主身侧,可从未见过二人有何交集! 但这一点,她们并不想去深究。只要谢公子能真心待郡主好,二人如何相识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将军府的下人们嘴巴严的很。 就算他们在府中对谢瑾澜与阮叶蓁之间的事情私下八卦的厉害,可一旦出了府,他们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将军与长公主没有透露出这个意思,他们岂敢外传?万一坏了事,他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日,谢瑾澜应阮昊轩之约,带着墨砚来到了品香居。 谢瑾澜是这儿的常客了,他一来,掌柜的赶紧笑着迎了上来,亲自带着他去往他们常去的那个雅间。 待谢瑾澜将将推门,一身形健硕,肤色黝黑的男子当即上前揽着他的肩膀: “谢大哥,兄弟几个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来来来,坐这坐这,专门给你留的位置。” 说着不待谢瑾澜开口,直接把他带到了靠窗的位置。从这处向下望去,街上景色尽收眼底。 谢瑾澜也不推辞,从善如流的入座。 他们四人每每在此相聚之时,他都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的专座。 先前那健硕男子坐在谢瑾澜的右手边,左手边是阮昊轩,对面是一个娃娃脸的男子。 四人身后,各站着一名小厮。 加谢瑾澜在内,京城四大纨绔时隔多月,再次在品香居齐聚。 健硕男子名唤夏越,乃是武安侯的嫡次子。 娃娃脸男子名唤言简歌,乃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孙子。 言简歌双手捧脸,眉目间略带了几分苦恼之色: “谢大哥,那日你弱冠礼我们只是匆匆说了几句,想着第二日找你聚一聚。没成想你接连几日都有事抽不开身,我们几个的聚会也就拖到了今日。” 夏越附和道:“谢大哥,听你府中的下人说,你这几日天天都往将军府跑,到底阮二在忙什么呢?” 谢瑾澜轻瞥了阮昊轩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两人这一举动,恰好被言简歌看了个正着。只见他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道: “谢大哥,阮二哥,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和夏二哥去做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夏越闻言,哪里还肯?当下对着阮昊轩怒目而视:“好你个阮二,是不是你让谢大哥瞒着我和简歌的?” 阮昊轩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却也不能把谢瑾澜是去看自家妹妹一事说出。 轻瞥了谢瑾澜一眼,接收他的眼神,阮昊轩只能背下了这口黑锅: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过几日你们就会知道了。” 夏越很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又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也明白此事定是得到了谢瑾澜的认同的。 言简歌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打了个来回,而后嬉笑道: “谢大哥,你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来,却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和我们一聚。今天你还是最迟来的那一个,你说,是不是应该自罚几杯?” 此言一出,夏越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谢大哥,自罚几杯你自个儿看着办。” 谢瑾澜摇头失笑,也不推拒,十分爽快的自斟自饮了五杯。 放下酒杯后,他的目光从夏越言简歌二人身上掠过,笑道:“如此,可还满意?” 二人自是点了点头。 言简歌又把目标转移到了阮昊轩身上:“阮二哥,该你了。” 阮昊轩动作一顿。 夏越连连附和:“没错,阮二。谢大哥都认罚了,总不能忽略了你。” 阮昊轩现在是有苦不能说,只能如谢瑾澜先前那般,自罚了五杯。 岂料,夏越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了他:“阮二,谢大哥五杯,你也五杯。你自个儿琢磨琢磨,这合适吗?” 这话说的,就差明说你必须多喝几杯了。 阮昊轩狠狠剜了他一眼,心道:好你个夏二,我可记住了。你可千万别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 随即恨恨的又饮了五杯。 谢瑾澜与言简歌皆是在看热闹,并不插手。 二人这般相爱相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一茬过去后,四人之间的聚会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虽说谢瑾澜离开京城数月,但他与三人之间并未显得生疏。 期间四人谈笑风生,时间转瞬即逝,夕阳西沉,天色将暗。 谢瑾澜看了眼街上越来越少的人群,对三人道:“我也该离开了。” 夏越顿时就嚷嚷了起来:“谢大哥,你做人怎么能这么不厚道呢?这就打算抛弃我们兄弟几个离开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谢瑾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总要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阮昊轩顿时了然。夏越与言简歌俱是一头雾水。 言简歌道:“谢大哥,你打什么哑谜呢?这个‘人家’说的是谁?”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多了几分调侃之色:“谢大哥不会是在家中藏了个美娇娘吧?” 墨砚眉眼微动,心道:言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虽说这美娇娘不在家中,可的确是为了一个姑娘。 谢瑾澜缓缓饮下杯中酒,但笑不语。 言简歌本是随口一说,见谢瑾澜这般默认的态度,顿时瞪大了双眼: “谢大哥,你当真藏了个美娇娘?!” 谢瑾澜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可不敢把她藏在家中。” 夏越也是吃惊万分:“谢大哥,你回京不过几日,什么时候认识的姑娘?还是说,那姑娘是你从临安带回来的?” :。: 第189章 君子报仇 一旁的阮昊轩却是差点被口中的酒水呛住。 虽说谢瑾澜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但是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怎么有一种自家妹妹被金屋藏娇了的即视感? 就在这时,谢瑾澜的视线直接落在了阮昊轩身上。 阮昊轩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不妙。 果然,谢瑾澜带笑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姑娘,跟昊轩也是熟识。” 言简歌与夏越那两双灼热的视线‘唰’的一下落在了阮昊轩的身上,直看得阮昊轩头皮发麻。 只见他干笑了两声,道:“你们别急,过几日你们就知道那姑娘是谁了。” 夏越闻言,双眼瞬间冒火:“我说阮二,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啥都让我们等几日。敢情着急的人不是你是吧?” 阮昊轩本就因为谢瑾澜把锅全都甩在自己身上觉得憋屈不已,见夏越这般态度,火气也噌的一下上来了: “夏二,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这是诚心想和我吵架是吧?” 夏越丝毫不退让,下巴一抬:“我不光是想吵架,我还想打你一顿!” 阮昊轩‘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打就打!我还会怕你不成?” 夏越当即起身,边撸着袖子,边朝旁边空地处走去:“来来来,好久没打架了,我正好手痒。” 阮昊轩依言过去与他过招。 言简歌却是想到了什么,挪到了朝谢瑾澜的旁边,朝他一阵挤眉弄眼。低声道: “谢大哥,你喜欢的姑娘,是不是就在阮二哥家里?” 谢瑾澜但笑不语,朝他做了个自己先走了的手势。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言简歌自是不会阻拦。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言简歌以手撑脸,视线虚虚的落在正相互切磋武艺的二人身上,思绪飘远: 阮二哥只有一个妹妹嘉禾郡主,谢大哥说的那个姑娘,会是她吗?可是谢大哥在去临安的前一晚,还和他们三个不醉不归。 还是说,那姑娘是谢大哥在临安认识的?她与谢大哥一同到了京城,却不便住在谢府,就把人托付给了阮二哥...... “停停停!” 余光瞥见只余言简歌一人的桌子,夏越赶紧喊停。 阮昊轩收了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着谢瑾澜的位置上空空如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咬牙: 谢瑾澜你给我等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成了我妹夫,我铁定会把这些账一笔一笔的还回去! 夏越却是没看明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一些来不及咽下的酒水顺着下巴滑落衣襟。 须臾,他把酒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后,看向言简歌: “简歌,谢大哥什么时候走的?” 言简歌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夏越的问话充耳不闻。 夏越好奇的凑到他的面前,大喊了一句:“嘿!回神了!” 言简歌的双眼瞬间有了焦距。但在看见自己眼前放大的那张黝黑的脸庞时,顿时被吓得往后一仰:“哎呦我的妈呀!” 却是一个不稳,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直疼的他咧嘴呲牙揉着自己快摔成四瓣的屁股。 突然,言简歌觉得自己眼前的光线一暗。 一抬眼,他就看到夏越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阴测测的看着他。 言简歌心中一个咯噔,手上的动作顿住,面上却故作不解: “夏二哥,你是有什么事吗?哦,对了,你是想问谢大哥吧?他在你和阮二哥切磋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夏越直接在言简歌面前蹲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简歌,谢大哥的事先放一边。我问你,我这张脸有这么可怕吗?” 言简歌笑的有些讨好:“夏二哥何出此言?” 夏越脸上的假笑顿时一收,磨了磨后槽牙,道:“我这张脸要是不可怕,你怎么会吓得摔在地上呢?” 言简歌赶紧摇了摇头,否认道:“我这是自己不小心,不小心摔的,跟夏二哥没有半点关系!” 夏越斜昵了他一眼:“你说的是真心话?” 言简歌立马点头:“自然,比真金还真!” 就差指天发誓了。 见夏越的目光还在他的身上打转,言简歌眼珠一转,赶紧道: “话说谢大哥这么急着走,想必是对那位姑娘很上心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有收服谢大哥。” 夏越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也很好奇。只是谢大哥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言简歌突然歪了歪脑袋,看向坐着的阮昊轩: “阮二哥,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点?” 夏越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先前跟阮昊轩打架的原因,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阮昊轩身旁。手掌重重的在他桌前一撑,凶狠道: “阮二,你当真一点都不肯说吗?” 言简歌见此,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而后轻手轻脚的回到座位坐下。 哪怕屁股坐上椅子的那一刻碰到了摔痛的地方,他也只敢无声的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引起夏越的主意。 阮昊轩却是对夏越的质问充耳不闻,悠哉悠哉的夹着桌上的菜肴。 夏越见此,胸口剧烈起伏,却偏偏无可奈何。他总不能掀翻了这一桌子的菜吧? 他虽然四肢孔武有力,却也不是那等粗鲁之人! 阮昊轩不着痕迹的瞥了言简歌一眼,心道: 谢大哥找他背锅,他忍了。毕竟他不是谢大哥的对手。简歌这小子,也想依样画葫芦? 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菜肴之后,阮昊轩看着言简歌,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我看简歌好像知道点什么,你不妨问问他。” “咳咳咳!” 言简歌一惊,顿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夏越虽然比不上谢瑾澜三人聪明,却也并不算太笨。经阮昊轩这么一提醒,此时哪里不知道言简歌方才打的什么主意? 顿时,他的鼻间喘着粗气,眼中的火焰看得言简歌整个人一抖。 言简歌心中暗道不妙,面上苦哈哈的道了一声:“夏二哥我知错了!” 而后在夏越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眼疾手快的跳窗跑了。 :。: 第190章 芝麻汤圆 夏越从窗户探出脑袋,看着言简歌跑远的身影,大吼一声: “言简歌!你个臭小子给我等着!我要是放过你,我夏越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言简歌应当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脚步一顿后,跑的更快了。 街上的行人本就被窗户突然跳出的那个人吓了一跳,此刻听见夏越的声音,顿时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言简歌,夏越。 四大纨绔的事情,谁敢去管?谁敢去看热闹? 到时候要是平白惹得一身腥,可就得不偿失了。 言简歌逃走了,夏越死活不让阮昊轩离开,要和他不醉不归。 却说谢瑾澜离开品香居后,到达谢府大门时,天色已经全然的暗下。可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就继续往安林街里头走去。 身后的墨砚快步靠近:“公子,您这么晚了去将军府,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谢瑾澜笑道:“有何不妥?” 墨砚撇了撇嘴,颇是无语:“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谢瑾澜悠悠道:“我可没说要正大光明的去拜访。” 墨砚顿时瞪大了双眼,嘀咕道:“夜闯女子闺房,那不就是采花贼?” 谢瑾澜轻飘飘的瞥了墨砚一眼,淡笑道:“墨砚,你方才说了什么,公子我没用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墨砚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顿时紧闭双唇,双手食指在嘴上做了一个打叉的手势。 谢瑾澜轻哼了一声,暂且放了他一马。 在将军府的外墙,谢瑾澜仔细回忆了一下阮叶蓁的院子的方位,而后绕着外墙走了片刻。 确定最佳位置后,谢瑾澜压低声音对墨砚道了一声:“在此处等我。” 墨砚还是有些不放心:“公子,将军府守卫如此森严,尤其是郡主的院子。要是你的行踪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谢瑾澜却是完全不担心:“就算被发现了,那又如何?” 墨砚瞬间一噎。脑子一转,觉得这话说的没毛病。 郡主此刻这般模样,要是被将军府的守卫发现公子的踪迹,众人只会以为公子对郡主用情至深。 回想起自家公子先前在品香居说的话,墨砚心想:难不成公子当真对嘉禾郡主一见钟情,继而情根深种? 墨砚满心纠结,他既为自己公子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而开心,又因为嘉禾郡主不知何时能够苏醒而糟心。 要是郡主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按照公子的性子,极有可能守着郡主一辈子。那公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这般想着,墨砚想要跟谢瑾澜说些什么,可一个抬头,却只看到前方的一堵墙。 左右看了看,皆是没有看到谢瑾澜的身影。墨砚顿时瘪了瘪嘴,心中自是一番腹诽。 而早已跳入将军府的谢瑾澜,成功的躲过了一批又一批的守卫,来到了阮叶蓁的卧房之外。 他方才没有跟墨砚说的是,这几日来将军府,他顺带着把将军府内的守卫给摸清楚了。今日就是循着守卫发现不了的盲点,一步一步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知道阮叶蓁的卧房四周,还守着几个暗卫。他着实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才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凭借习武之人极佳的视力,谢瑾澜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阮叶蓁的床沿坐下。 看着阮叶蓁这般安安静静睡着了的模样,谢瑾澜无奈一笑。 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是会为了见阮叶蓁一面,为此大费周折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毕竟,他从来都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讨厌麻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 定定的看着阮叶蓁,谢瑾澜心道: 阮姑娘,或许你醒来的时候,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不知道你届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惊讶是一定会有的,但更多的,怕是高兴吧?你啊,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一点都不会隐藏。 我早就看出你对我动了心。但是那时,我对你并没有那些想法,所以只做不知...... 心里有的没的想了一堆,看着阮叶蓁的睡颜,谢瑾澜心中一动,起身凑近她的耳畔,呢喃低语: “阮姑娘,快些醒来吧。我还是喜欢看你气我恼我的样子。” ...... 谢瑾澜与墨砚二人刚回到谢府,早就在门边等候的小厮赶紧迎了上来: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早就在大厅里等着了!”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扬:“爹娘找我?他们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小厮摇头道:“老爷夫人没说,不过小的看他们的脸色颇为严肃,应当是有什么正事。”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道:“我自己过去就是了,你去忙吧。” 小厮躬身退下。 谢瑾澜本是无所谓他们找自己所为何事。但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他忽然福至心灵的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估计是找他商议去将军府提亲之事。 让墨砚在厅外等候,谢瑾澜独自一人跨入了大厅。 看着上座二人面色皆是不太好的样子,他只做不知,笑着行至左下首坐下: “爹娘,你们找我,可是已经商议好去将军府提亲的日子了?” 许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 “你看你,你看你!明知道近日要去将军府提亲,如此这般像什么样子?” 谢瑾澜打开双手,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把视线落在许氏身上: “我不是还一如既往的这般俊朗不凡?有什么问题?” 许氏顿时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夸自个儿的吗?没脸没皮的!” 谢瑾澜道:“我说的是事实。难道娘不觉得你儿子仪表堂堂,俊朗不凡吗?” 许氏道:“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啊,就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一肚子的坏水。也就是一张脸能看了。” 谢瑾澜笑了:“娘,我就把你这话当做是夸奖收下了。” 许氏失笑的摇了摇头。 也就是因为谢瑾澜这般插科打诨,她一开始的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开始说起了正事: “我和你爹商议过了,打算明儿个去一趟安王府,请安王夫妇去将军府提亲。” :。: 第191章 命中克星 安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 安王的母亲柳氏当年只是宫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丫环,因为先皇的一次醉酒,这才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才人。 柳才人姿色平平,因此先皇在那一次醉酒之后,就把她抛之了脑后。 宫里的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的刘才人,自然是不受人待见。就连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伺候的不尽心。 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皇后是个仁德的,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撞见了刘才人被得势的宫女欺压的场景,严惩了那个嚣张的宫女一番,顺带罚她主子禁足两个月。 也不知是柳才人运气好,还是她有心算计,使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两个月之后,先皇竟是接连在她宫中宿了半月! 而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请太医诊平安脉时,她被诊出了喜脉。 那一次相帮,对于当年的皇后来说,那只是举手之劳。可柳才人却一直把这恩情记在了心底。 因此在安王出生之后,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皇后的好。直至她沦为宫斗的牺牲品,临死之前,她也一直让七岁的安王要报答皇后。 柳才人逝世之后,安王就被养在了皇后的名下,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一同长大。 在十六年前的夺嫡之争,皇帝能够成功坐上龙椅,其中安王的功劳必不可少。 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因此他并没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想法。 对于功臣,他从不怕对方功高盖主,如镇国将军阮安。就算如今边境安定,他也从未想过收回对方手中的兵权。 尽管皇帝不担心手握重权的安王造反。但安王却是主动交出手上的权利,只愿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虽然如今的安王无权无势,但他说话分量还是举足轻重的,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看轻了他。 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因此安王与长公主的关系也很是亲近。 在谢文彦认识的人当中,安王夫妇是最适合的媒人人选。 谢瑾澜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如此甚好。” 许氏却是有些烦恼:“安王还好说,就怕安王妃会拒绝。” 谢瑾澜不解: “哦?娘这话从何说起?镇国将军与长公主已然默认了这门婚事,请媒人上门不过是走个过场。爹与安王还算是熟识,不过是举手之劳之事,安王妃为何拒绝?” 许氏狠狠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这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桃花债!” 谢瑾澜一愣,想明白事情的关键后顿时觉得冤枉: “娘,我可从来没去招惹过淑雅县主。不过是那一次她的马车受惊,我及时制住了发狂的马儿,谁成想她竟是就此看上了我。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管这闲事,任由她被颠下马车。” 许氏柳眉一竖:“越说越不像话了。” 随即缓和了脸色:“不过淑雅县主在今年六月已经定了亲,想来是已经把你放下了。” 谢瑾澜顿时就像是拜托了什么大麻烦一般:“那就好那就好。” 许氏很是不解:“澜儿,淑雅县主才貌双全,她当年及笄之后,提亲的人可都快踏破了安王府的门槛了。你对她不动心也就算了,怎么好像还很讨厌她似的?” 谢瑾澜摆了摆手,道: “娘,你也是见过淑雅县主的。你不觉得,她很假吗?一言一行好似都是经过精心思考的,看着温柔娴熟,却多了几分刻意。就算是为他人解围,也是碍于名声不得不那般。” 许氏好似明白了什么:“难怪我说京城这么多的名门闺秀你都看不上,原来是嫌弃人家太循规蹈矩了。那嘉禾郡主呢?你又未曾见过她昏迷之前的模样,如何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 谢瑾澜心想:我还就是知道她是怎么样的。 面上却是笑道: “昊轩偶尔会提起他的宝贝妹妹,我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娘,你这话可说的不对。简歌的长姐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假小子,我对她可从来没有什么想法。所以这事啊,还是要看人,看缘分的。” 许氏一副被恶心到了的嫌弃表情:“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叫你来就是问问你,明日一早你可要随我和你爹一同去一趟安王府?”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为表诚意,还是去吧。” 许氏一副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模样:“儿子长大了,为了未来媳妇,竟是愿意主动早起了。” 谢瑾澜顿时哭笑不得:“娘,你别太夸张了。” 说着就站起了身:“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东阳院了。” 话落,他不雅的伸了个懒腰,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尽管知道他或许是装的,但许氏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儿子,原本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变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娘再让人叫你起床。到时候可别把人骂出门了。” 谢瑾澜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娘。” 而后朝上首两人行礼退出了大厅。 ...... 梳洗完毕,一身清爽的躺在床上后,不知怎么的,谢瑾澜竟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反倒是多了几分紧张。 想明白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之后,他在心中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 谢瑾澜啊谢瑾澜,你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如今不过是去请媒人去提亲而已,用得着这样吗?真是太没出息了!这事要是说出去,指不定笑道别人的大牙! 但不管他在心里如何唾弃说服自己不要紧张,却都是于事无补。脑子反而是越来越清醒。 谢瑾澜苦笑,他这算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吗? 第二日一早,被许氏派来叫谢瑾澜起床的小厮本是怀着一颗惴惴的心。 但在东阳院门外与穿戴整齐的谢瑾澜迎面而遇之时,他顿时呆住,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观一般。 谢瑾澜身后的墨砚看到那小厮的表情之后,突然间就觉得倍感安慰: 看来被公子自动早起吓到的不只有他一人。而且相比较而言,他的反应要比这小厮好多了。 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墨砚心中腹诽:天色微亮就被公子叫醒,他好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 第192章 算哪根葱(加更) 许氏没有想到,当她与丈夫谢文彦来到大厅时,自家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那儿了。 走近一瞧谢瑾澜的脸,许氏顿时大惊:“澜儿,你这眼底青色这般明显,昨儿个晚上做贼去了不成?” 谢瑾澜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正巧被许氏看了个正着。 眼珠一转,她立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忍不住取笑他一番:“澜儿,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不知成婚的前一日,你会是何模样?娘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谢瑾澜很是无奈:“娘!” 许氏摆了摆手,道:“老了好了,娘不笑你了。” 随即拉着谢文彦往外走:“夫君,要送给安王的东西下人们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谢瑾澜紧跟而上。 坐马车的时候,谢瑾澜被自家母亲十分嫌弃的赶去了后头的马车,说是他眼底的青色碍着她的眼了。 谢瑾澜无奈,接过墨砚手上早已剥好的水煮蛋上了马车。 待马车在安王府大门停下之后,谢瑾澜掀开车帘一跃而下,把早已凉透了的水煮蛋往墨砚怀里一扔。 许氏刚钻出马车,就瞧见谢瑾澜正站在她的马车边上等着。看了他一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还知道早些下车来等娘了。” 说着,搭着他的胳膊缓缓下了马车。 收回手后,许氏疑狐的看了他一眼:“你眼底的青色怎么消失了?” 谢瑾澜摸了摸鼻子,道:“我早先让墨砚准备了水煮蛋。” 许氏了然,揶揄的笑看了他一眼。而后与谢文彦相携着入了安王府。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某人故意为之。在前去大厅的途中,谢瑾澜一行人竟是在抄手游廊上与淑雅县主迎面而遇了。 两拨人员相互见礼后,淑雅县主眸光复杂的看了谢瑾澜一眼,就直接与其擦身而过。 只是还没走几步,淑雅县主骤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谢瑾澜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紧跟其后的一绿衣丫环眼含担忧的低声唤了一句:“县主。” 淑雅县主收回视线,温柔的笑了笑:“走吧。” 她定亲的消息,他应当已经知晓了吧?可他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看来,他是真的对她没有想法。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完全的死心,可以安心的待嫁了。 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婿,想起他面对自己时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淑雅县主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未来,她会过的幸福的。 ...... 大厅内,看着自家父母与安王夫妻一直闲话家常,半天还未提起正事,谢瑾澜心中有些不耐,频频给自家母亲使眼色。 许氏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的等着。 但她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儿子,话题一转,就进入了正题: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这一家子今儿个来啊,是有事要请王爷王妃帮忙。” 安王妃好奇道:“哦?这还真是难得,谢夫人不妨说来听听。要是能帮的帮,本妃和王爷一定帮。要是帮不了的,恕本妃直言,还请谢夫人另请他人。” 安王与谢瑾澜交情不错,连带着安王妃与许氏也走的比较近。 安王妃清楚,许氏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多年来,她与谢文彦夫妻二人也不曾有什么事求到他们府里。今日还带着谢瑾澜来访,此事怕是与他有关。 安王妃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许氏看了谢瑾澜一眼,笑道:“王爷,王妃,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夫妻二人是想请你们为我这不成器儿子保个媒。” 这话许氏说的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先前安王妃也曾旁敲侧击的想要把淑雅县主与自家儿子凑成一对。她今日却请他们夫妻为自家儿子保媒。 安王与安王妃对视一眼。 安王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道:“瑾澜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 安王妃附和道:“本妃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入得了瑾澜的眼。” 观二人的神情,这话说的并无丝毫的勉强。许氏这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其实在许氏最初委婉的否了两家的婚事之后,安王夫妇心中对谢瑾澜也是有些看不顺眼的:想我女儿堂堂一个县主,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娶呢!你小子算哪根葱! 但这些不满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淑雅县主定下了亲事,二人也就放下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是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缘分吧。 此刻听闻谢瑾澜终于是有了想要成婚的想法,他们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 许氏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厅内的丫环小厮们。 安王妃会意,挥手让下人们退了出去。 许氏这才道:“那姑娘王爷与王妃也认识,正是镇国将军与长公主的幼女,嘉禾郡主。” 安王夫妇顿时一怔。 安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一旁的谢文彦:“文彦,本王没听错吧?瑾澜看上的姑娘,是本王的外甥女,嘉禾郡主?” 谢文彦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郑重的朝安王夫妇拱了拱手,道:“还望王爷与王妃能帮这个忙。” 安王顿时觉得有些为难了:“文彦啊,本王的长姐和姐夫是有多疼本王那外甥女,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这事儿啊,本王实在是......” 说着,叹着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安王妃也道:“谢大人,谢夫人,这事实在是有些难为我们夫妻二人了。这事怕就是圣上出面,也不一定能过的了长姐那一关。” 许氏笑道:“王爷王妃别急,要是这事没有长公主的默许,我们也不敢请你们保这个媒啊。” 安王夫妻更是惊奇不已。 安王妃道:“谢夫人此话当真?” 许氏道:“自然,我怎敢拿这事哄骗王爷王妃?” 说着,她拿着放在茶几上的两个方形锦盒缓缓起身,把锦盒放在安王夫妻二人中间的茶几上后,又退回了原位坐下。笑道: “这是我们夫妻二人备好的谢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王爷王妃只管收下便是。当然,就算王爷王妃觉得此事不便出面,也不必觉得负担。” :。: 第193章 不太厚道 安王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王妃道: “谢夫人,这事对我们的冲击有点大,我们需要冷静冷静。要不这样吧。要是我们觉得此事可行,明日就去镇国将军府为瑾澜说媒。 如若不行,我们就让人给你们送信。你们以为如何?” 许氏明白二人的顾虑为何,自是应下。 待谢瑾澜一行人离开安王府后,安王妃就对厅内一小丫环道:“去请淑雅县主。” 小丫环应声而退。 不多时,淑雅县主款款而来,身子娉婷袅娜。 挥手让一众下人退下之后,安王妃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淑雅县主柔柔一笑:“母妃找我,可是事关谢家哥哥?母妃不必顾虑我,我已经放下了。” 安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安慰自己,心头不由得一松:“你能这般想就好。” 顿了顿,她就把谢家欲求娶阮叶蓁一事,以及将军府的态度悉数告知。 尽管已经对谢瑾澜死心,但初闻他意欲求娶他人,淑雅县主心中还是不免不可遏止的一颤。 安王妃见她神情有些不对,不无担忧道:“秋儿,你可还好?” 淑雅县主,闺名叶映秋。 叶映秋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大方得体的笑意,道: “母妃,我没事。只是一时之间太过诧异罢了。表妹是个好姑娘,谢哥哥亦是堪称良配。他们二人能成为夫妻,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谢瑾澜的纨绔之名在京中几乎人尽皆知,可对于爱慕了他好些年的叶映秋来说,她自是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他并不在意那些身外物罢了。 如若有朝一日他愿奋发图强,他一定能比任何人都做的更好,更优秀! 安王妃见自家女儿眼底虽是带了几分黯然,却并无心伤难过的痛色,轻叹着拍了拍她的双手,道: “好孩子,那你觉得,母妃与你父王做这个媒人可是妥当?” 叶映秋善解人意的笑了:“为表妹做媒,母妃与父王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她自然明白,父王母妃没有立即应下此事,不过是在顾虑她的心情罢了。可是她真的是已经放下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那个人,她仅仅只是因为今日的一个照面,就直接放下了。 或许是因为她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喜欢吧,更多的,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吧。 而这份不甘心,在真心待她的人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也许她早就放下了对谢瑾澜的感情,只是今日的这一面,才让她自己清楚的意识到这一事实。 虽然不知谢家为何会在表妹昏迷之时打算与阮家结秦晋之好。但既然双方都无异议。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置喙的呢? 对于自家千挑万挑的未来女婿,安王妃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她自然希望自家女儿能够对他敞开心扉。 如今见女儿放下过去,她自是欣慰不已:“好好好,既然秋儿都如此说了,我跟你父王要是不应下,岂不是说不过去?” 说着,她回过头与安王相视一笑。 叶映秋柔声道:“父王母妃,如若无其他事,秋儿就先行告退了。” 安王妃佯装不满的瞥她一眼:“秋儿可是嫌弃我与你父王了?都不愿陪陪我跟你父王。” 安王道:“王妃怕是忘了,宗钰可是约了秋儿今日去梅园赏梅呢。本王看现在时辰也是差不多了。” 安王妃顿时一副恍然的模样:“是了是了,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秋儿你就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叶映秋被自家父母这一番打趣,不由得面色通红,不依道:“父王,母妃,你们就知道调侃我。” 自家女儿这般小女儿的姿态,看的安王夫妻直笑。 看她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夫妻俩适可而止的收住了笑。 安王妃温柔的看着她,道:“好了不打趣你了。快些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叶映秋朝二人俯身行了一礼:“父王母妃,女儿告退。” ...... 第二日,叶紫瑶等人刚在大厅用完早膳,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安王与安王妃来访。 几人对视一眼,大致猜到了二人的来意。叶紫瑶吩咐下人把他们迎进大厅后,就让阮昊晖夫妻以及阮昊轩回避。 安王夫妻也是第一次为人保媒,一开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好在他们对男方女方都算是比较了解的,因此一旦开了这个话头,接下来的话,就比较容易说出口了。 虽说这门婚事本质上是为自家女儿冲喜。但叶紫瑶夫妻二人不但不会马虎,甚至更加的郑重。 这婚事他们本就觉得对不住女儿,自然是要在其他方面找补。 为显女儿受父母的重视,就算两家婚事早已私下商定。一般情况之下,头两次媒人上门之时,虽不会拒了婚事,却也不会就这样松口应下。 直至第三次媒人登门,女方父母才会应下婚事。 这个规矩,安王夫妇作为过来人,自然是十分的明白。 见叶紫瑶夫妇并未拒绝,他们心里也有了个底,知道这婚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不过婚事并未真正定下,此事也不好外传。 不知情的那些人只以为安王夫妻只是去串个门子而已。 许氏得知了此事后,心中唯一的不确定也确定了下来,自是暗暗让人准备起了正式提亲所需准备的一应物品。 叶紫瑶曾暗示过谢瑾澜,她希望婚事能越早越好。 故而,谢瑾澜从一开始,就明里暗里的在许氏面前表现出一副十分迫切想要娶妻的模样。 一直为儿子的婚事愁坏了的许氏自然也是希望婚事早些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为此,在安王夫妻第一次登门做媒之后,许氏紧接着就去了安王府拜访。厚着脸皮暗示了自己的意思,希望谢阮两家的婚事,能够在年前定下。 距离除夕剩下不足五日。临近过年,越是权贵人家越是忙碌。 许氏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不太厚道。因此在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对婚事的迫切之后。她提出如若安王府有需要,她这里随时可以抽调人手帮忙。 :。: 第194章 天作之合 早在及笄之后,叶映秋就已经开始跟着安王妃管家了。 可以说,如今偌大的一个安王府,就算安王妃撒手不管,也不会乱套。 因此安王妃婉拒了许氏调派人手帮忙的提议,直接应下了她的请求。 就在除夕的前两日,安王夫妇第三次上门之时,叶紫瑶夫妻终于松口答应了婚事。 除夕的前一日,谢瑾澜带着不知是从何处捉来的两只大雁,正式上镇国将军府求亲。 自此,纳采之礼全部完成。 就在同一日,谢阮两家把接下来的‘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四礼的整个流程全都走了个遍。 一般来说,按照这个步骤下来,至少也是要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耐不住两家的人都急啊,早早的就把所有需要的东西给准备好了。 至于最重要的聘礼,许氏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在去年已然准备妥当。在知晓亲家是镇国将军与长公主,儿媳妇是嘉禾郡主后,她又往里头添了不少的好东西。 双方有着同样的目的,这流程自然是快。 因此,在谢瑾澜与阮叶蓁即将定亲的消息传的街知巷闻之时,两家早已把婚期都商定好了。只等一个月后,来年开春,两家正式结秦晋之好。 在众人知晓二人的婚期定的这样匆忙之后,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但很快,就有消息传出,说是二人的八字可是请慧远大师合的。 大师曾言二人乃是天作之合,只是二人必须在正月的最后一日完婚。不然往后的日子怕是会多灾多难。 如此,众人才打消了心底的疑惑和各种猜测。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月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谢瑾澜与阮叶蓁的大喜之日。 阮叶蓁虽然昏迷不醒,但阮家人还是希望在这属于她的大喜之日里,让她享受新娘子该有的待遇。 无论是净面,梳妆,穿上大红嫁衣,上花轿,跨火盆,拜堂,皆是如诗在一旁搀扶着她进行。 新房内,谢瑾澜掀开红盖头,看清了阮叶蓁今日的装扮之后,眼中下意识的闪过几分惊艳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阮叶蓁长得挺好看的,却不想她打扮起来,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倒是多了几分与平日里不同的韵味。 二人的合卺酒,也是在如诗的帮助下完成。 只是阮叶蓁这般模样不好喝酒,因此在杯中酒微微沾湿了她的后,就算是完成合卺酒的仪式了。 最后,谢瑾澜亲自剪下了二人头上的一小缕黑发绑在一处,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香囊之中,意为结发。 之后,谢瑾澜就去大厅向宾客们敬酒了。 待他再次回到新房时,阮叶蓁早已换下了喜服,梳洗完毕,安静的躺在喜床之上。 看了眼躺在喜被里的阮叶蓁,谢瑾澜直接挥手让如诗等人退下。而后从衣柜中取出自己的寝衣,在屏风后早已准备好热水的浴桶内沐浴梳洗一番。 待下人把浴桶抬出新房后,谢瑾澜坐在床头静静的看了阮叶蓁片刻,随即放下帷帐,挡住了不远处的烛光。 但见他钻进被窝,动作轻柔的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拥入怀中,闭上双眼缓缓睡去。 ...... 阮叶蓁醒来之时,只觉得有人禁锢着自己的腰身,很是难受,不由得伸手去掰缠在腰间的东西。 下一刻,缠在腰间的东西又紧了紧,后背不期然的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时,阮叶蓁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被某个人揽在了怀里。 正当她想要放声尖叫的时候,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从她的耳畔突然传入她的耳里:“乖,别闹,再睡一会儿。” 这声音! 阮叶蓁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出现幻听了。 用力掰开了腰间的双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这般大的动静,谢瑾澜自然是被闹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下一刻就与阮叶蓁那双充满震惊的双眼对上。 这时,谢瑾澜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混沌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起来。 一瞬间,他被吵醒的起床气烟消云散,十分好心情的弯了弯双眸,道:“早上好,娘子。” 娘子! 阮叶蓁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盖着大红的被子。 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个接一个,阮叶蓁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坐起身子指着谢瑾澜道: “谢瑾澜,你......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从谢瑾澜口中得知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后,阮叶蓁缓了缓思绪,总结道:“所以说,昨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娶我,是为了给我冲喜?” 不知怎的,她的心中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失落。 谢瑾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你的家人是为了让你醒来,才让我娶你。而我娶你,却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你醒来而已。” 阮叶蓁疑狐的看着他。 谢瑾澜漫不经心一笑:“说句不好听的,你能不能醒来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为了不知能不能成功的可能,而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说着,他轻轻戳了戳阮叶蓁的额头:“小傻瓜,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愿意娶你吧。” 话落,他直接下了床,朝门口方向大喊了一声:“墨砚。” 房门被轻轻推开,进入新房的不止是墨砚,还有阮叶蓁的四大丫环。 几人抚帘入了里间,朝谢瑾澜行了一礼。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吩咐如诗等人一句:“去伺候少夫人梳洗。” 随即在面盆架前清洗面颊。 如诗几人虽是觉得他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往别处想。应声后就往喜床走去。 只是待如诗掀起帷帐一角,恰好与阮叶蓁还带着些许呆愣的神情对上,不由得怔住,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诗姐姐你在做什么呢?怎么不动了?” 身后的如画不明所以的上前撩起帷帐。在看到坐在床上的阮叶蓁时,不由得高兴的惊呼一声: “郡主,您终于醒了!奴婢不是在做梦吧?” 说着,她狠狠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顿时疼的‘哎呦’一声。但她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顶点 第195章 木棍炒肉 不过一刻钟,阮叶蓁苏醒的消息就传到了谢文彦夫妻的耳里。 谢文彦神色虽是不变,但面上柔和了不许,显然是十分欣慰的。 而许氏,自是喜不自胜,口中连连念叨:“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这果真是应了慧远大师的那句话,蓁儿与澜儿当真是天作之合啊......” 惊喜过后,许氏立马派人去镇国将军府送信。 叶紫瑶几人本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如今愿望成真,倒是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回过神来的叶紫瑶,更是顾不得会在人前失仪,当场就喜极而泣了。 欧阳汐见此,也忍不住默默的拿着帕子拭了拭溢出眼角的泪珠。 阮安父子三人虽是没有落泪,眼睛却都是红了不少。 阮叶蓁是他们阮家的宝贝疙瘩,如今苏醒,他们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她。 因此,他们顾不得这是阮叶蓁与谢瑾澜大婚的第一日,当即直接让人备马车。 镇国将军府的下人做事也很有效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在大门处备好了两辆马车。 一向规矩守礼的阮昊晖只要遇到自家妹妹的事,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抛下那些规矩。此刻自然也是不例外。 许氏早在派人传信之时,就已然猜到镇国将军一家或许会迫不及待的赶来谢府。 故而在敬茶礼后,她让人吩咐厨房早膳再做的更加丰富一些后,就拉着阮叶蓁闲话家常了,丝毫不提开席之事。 而此刻的阮叶蓁,脑子还是有些懵懵的。先前她从如诗四人的口中得知了近些日子发生在她与谢瑾澜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恍然如梦。心中有许许多多的不解。 为何谢瑾澜会娶她?为何母亲他们会这般轻易的答应?还有方才刚醒来时,谢瑾澜对她说的话又是何意?难道他对她,并非毫无情义? 这般想着,阮叶蓁下意识的看了谢瑾澜一眼,却恰好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不由得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双耳逐渐通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亲,许氏自然是不想吓到自家儿媳妇,言谈之间态度十分的温和,越看阮叶蓁,越觉得顺眼。就连她走神发呆的模样,亦是觉得十分可爱。 捕捉到她与自家儿子之间的小动作,许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欣慰的笑了。 “咕噜。” 这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阮叶蓁的腹中发出。 这本该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此刻,许氏恰好住了嘴,轻啜着茶水润润喉。 无人交谈,与阮叶蓁离得近的人自是听了个真切。 “咕噜。” 就在阮叶蓁企图装做无事发生的模样时,她的肚子又唱了一处空城计。 这下子,她不仅是耳朵,整张脸都红了个透彻。 谢瑾澜笑道:“娘今日怎的还不开饭?我家娘子都要饿坏了。” 此言一出,厅内伺候的下人皆是微垂着脑袋,肩膀微微抖动着,一副想笑却必须要忍住的模样。 阮叶蓁羞愤不已,面色更是红了一个度,暗暗的瞪了谢瑾澜一眼,心中暗想: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如他这般态度,如何会是对她有情? 许氏嗔怪的瞥了谢瑾澜一眼:“澜儿你怎的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要是把我的儿媳妇吓跑了,看娘不请你吃一顿木棍炒肉。” 而后又把视线移到阮叶蓁身上,拉着她的柔荑,柔声道:“既然蓁儿饿了,咱们就先开饭吧。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饿肚子。” 谢瑾澜又插嘴了一句:“娘,她已经嫁我为妻,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许氏警告的斜睨了他一眼:“再说一句,早膳你就别吃了!” 谢瑾澜顿时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吩咐下人摆膳后,许氏就亲亲热热的拉着阮叶蓁入座,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她先前出糗的模样似的。 许氏早已吩咐下去,如若镇国将军一家今日前来,不必通传,直接放行即可。 因此,前一刻才有下人微喘着气息来大厅通报,叶紫瑶等人后脚就出现在谢瑾澜等人的眼前。 “娘亲!爹爹!大哥!大嫂!二哥!” 见到来人,阮叶蓁直接起身朝他们跑去,直直的扑进了叶紫瑶的怀里:“娘亲,蓁儿好想你们啊!” 叶紫瑶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我们也都想你,还要你终于醒来了。来,让娘好好看看娘的蓁儿。” 说着把阮叶蓁轻轻推离了自己的怀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后,她才道:“亲眼见到你这般模样,娘也就放心了。” 阮安阮昊轩以及欧阳汐也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阮昊晖见自家妹妹当真无恙,遂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朝上座的谢文彦与许氏行了一礼: “伯父伯母实在抱歉。我们一家实在是太过挂心小妹,这才冒昧前来,坏了规矩。请勿见怪。” 话落,朝谢瑾澜颔首示意。 谢文彦许氏及谢瑾澜三人不约而同的起身。 许氏笑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我十分理解你们的感受。” 谢文彦负手而立:“此乃人之常情。” 谢瑾澜道:“大舅兄不必如此多礼,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叙旧的几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纷纷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不过‘大舅兄’这三个字,引得阮家父子三人心底一阵复杂。 他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女儿/妹妹,竟然就这么成为别人家的小媳妇了。 叶紫瑶拉着阮叶蓁来到谢瑾澜身侧,道: “瑾澜,我这女儿自小娇身惯养,实在是被我们被宠坏了。她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跟我说,我来教训她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女儿可是自小如珠如宝的长大,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就算哪里做的不对,你也没有资格教训。 谢瑾澜自是明白话中深意,半真半假道:“岳母大人放心,蓁儿哪里会做的不好?倒是将来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希望蓁儿不要与我置气才是。” 阮叶蓁偷偷瞪他一眼:知晓自己说话气人,就少说话! 谢瑾澜好似看懂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娘子说的对极。我尽量控制。 顶点 第196章 到达灵州 阮叶蓁却以为他是在取笑她,双眸不由得瞪得更圆了。 谢瑾澜只觉得她这般模样,像极了撒娇的小猫,不由得笑得更开了。 阮叶蓁以为自己与谢瑾澜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在场的几人瞧的分明。 谢瑾澜自是知晓,不过是不在意罢了。也不想去提醒自己的新婚妻子。 阮叶蓁自以为她是在与谢瑾澜无声的争吵。但在他人看来,他们却是在眉来眼去,感情甚笃。 谢文彦与许氏自是乐见其成。 叶紫瑶虽是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欣慰。 阮安父子三人的神情却是有些不太好看了。 阮昊晖还好,只是眼神冷了一些。阮安与阮昊轩,双眼都快把谢瑾澜盯出一个洞了。 还是许氏察觉出了不对劲,笑着让众人入席用膳。 饭后,谢家父子与阮家父子几人去了书房。许氏十分贴心的让阮叶蓁与叶紫瑶去新房单独说些体己话。 新房内; 挥退了下人后,叶紫瑶率先问了一句:“蓁儿,他待你可好?”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阮叶蓁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道:“娘,我不知道。” 叶紫瑶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知道是何意?” 阮叶蓁道:“他老爱捉弄我,看我生气他就高兴。可是,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未曾真的欺负我。娘,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看着神色懵懂的女儿,叶紫瑶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鬓角,道:“我的傻女儿,他呀,这是心里有你的表现。” 阮叶蓁顿时瞪圆了杏眼,不可置信道:“心里有我还这般对我?” 叶紫瑶笑道:“每个人表现喜欢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些人就会如瑾澜这般,就爱捉弄自己喜欢的姑娘,让对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阮叶蓁半信半疑:“娘说的可是真的?” 叶紫瑶失笑:“娘何时骗过你?瑾澜的为人,娘也是有所了解的,如若他不是喜欢你,万不会为了救你,而委屈牺牲他自己。” 阮叶蓁顿时一怔,随即道:“娘,你这是何意?什么叫为了救我?” 叶紫瑶深深看了阮叶蓁一眼,在和盘托出与隐瞒之间犹豫片刻后,选择了前者:“一个多月前,慧远大师云游回来......” 末了,她还总结了一句:“虽说事急从权,但娘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珍惜与瑾澜之间的这份姻缘。尝试着把他放进心里。” 阮叶蓁嘀咕道:“他早就住进我的心里了。” 叶紫瑶没有听清:“蓁儿,你在嘟囔什么呢?” 看着自家娘亲这般事事为自己操心的模样,阮叶蓁陡然想起谢瑾澜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正色道:“娘,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着,就把自己昏迷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待她说完,叶紫瑶好半响才回过了神,但依旧带了几分恍惚:“所以说,你与谢瑾澜早就相识?” 阮叶蓁没想到自家娘亲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却也诚实的微微颔首。 叶紫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此事虽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她晃过神后,十分良好的接受了。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如此看来,你与瑾澜倒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阮叶蓁道:“娘,你说他当真是因为心里有我才娶我的吗?会不会,会不会只是因为我与他之间那段奇妙的经历,所以他才会对我有些特殊?” 看着自家女儿忐忑不安的模样,叶紫瑶知道她是真的陷进去了,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后,柔声道: “蓁儿,你要对你自己多些信心。如此患得患失,这可不像你。娘的蓁儿这般好,他如何会不喜欢? 或许他现在对你的喜欢还不够深,但娘相信,假以时日,他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会比你对他的少。或许更甚。” 阮叶蓁的脑袋在叶紫瑶的怀里亲昵的蹭了蹭,道:“娘,我相信你。” 叶紫瑶道:“不是相信我,是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绝对不必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差!” 阮叶蓁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同时心里的忐忑与不安也逐渐散去。 毕竟是新婚第一日,叶紫瑶等人也不好在谢府逗留太久。在午时之前,他们就提出了告辞。 谢瑾澜在京城逗留的时日已经够久了,再加上阮叶蓁已然苏醒。 因此,在三日回门之后的第二日,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进宫见了当今圣上与皇太后。不过两日后,就收拾东西启程去灵州。 至于梧州临安县那边,在年后初八后,就已经有官员前去接任了。无需谢瑾澜再回去。 镇国将军一家虽是不舍女儿刚醒来没多久就离开。却也知道二人正值新婚,让他们就此分离实在说不过去。 一家子早就从叶紫瑶的口中得知阮叶蓁这些时日的奇妙经历,因此父子三人虽依旧看谢瑾澜不太顺眼,却已经从心底承认了他这个女婿/妹婿。 ...... “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谢瑾澜一行人刚入了灵州,一道惊慌失措的高喊声由远及近。 马车内的阮叶蓁与谢瑾澜对视一眼。 随即谢瑾澜撩起车窗旁的布帘,二人往声源处望去。 就见一身穿灰衣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跌跌撞撞,惊慌失措的往他们这处行来。 “这不是孙二吗?” “还真是孙二!” “他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在灰衣男子距离马车一步远处,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三人对视一眼后,纷纷上前拉住了他。 “孙二,你这是怎么了?谁杀人了?杀谁了?” “是啊,你把话说清楚些,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不怕那人做什么。” “孙二,你冷静一些,好好说话。” ...... 三人七嘴八舌的好一顿说。那名唤孙二的男子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孙二咽了咽唾沫,哆哆嗦嗦道: “死人了!我家里死人了!我亲眼看见有人拿刀捅死了我家婆娘!他看见了我,还想杀我灭口!得亏我手脚够快,这才成功逃了出来。” 阮叶蓁与谢瑾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 顶点 第197章 女扮男装 谢瑾澜放下车帘,轻唤了一声:“墨砚。你悄悄的跟随孙二等人前去打探消息。” 墨砚应声称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入了人群之中。 车夫重新驾车朝府衙方向缓缓前行。 马车内,谢瑾澜慵懒的靠在车壁上,别有深意的看了阮叶蓁一眼。 阮叶蓁虽是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般瞧着我做何?” 谢瑾澜轻笑一声,随即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自从遇上了娘子之后,我撞上命案的机率就直线上升,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阮叶蓁道:“自然是好事。” 谢瑾澜颇感兴趣:“哦?此话怎讲?” 阮叶蓁微微挺直了脊背,义正言辞道: “命案并不会因为你我是否出现而改变。既然如此,能为死者谋求一个真相,也为避免无辜之人承受不白之冤,牵扯其中,如何算不得是好事?” ‘啪啪啪!’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手,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之色:“娘子真是大义。” 顿了顿,他接着道:“娘子可要与我一同为死者谋求一个真相?” 阮叶蓁面上瞬间一喜:“当真可以如此?” 在遇见谢瑾澜之前,她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未接触那些命案。可自李宝儿一案之后,之后的那两起命案,她虽也是为了自己,可她同样也是真心想为死者找出真相的。 她本以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再也无法接触这些案子了。毕竟她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就算遇到命案,如何能够光明正大的插手其中? 为此,她曾失落了许久。只是...... 阮叶蓁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纠结的看着谢瑾澜:“可这样,会不会让你为难?” 谢瑾澜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无碍。” 而后上下的打量了阮叶蓁一眼:“不过,你届时不能穿这身衣裳。” 阮叶蓁面露不解。 谢瑾澜道:“回头我让墨砚挑几件我的衣裳,你让如绣改成你的尺寸,暂时凑活着先穿一些时日。待我们在灵州安顿好之后,再让如诗她们几个带你去铺子里挑一些喜欢的布匹做一些新的。” 阮叶蓁顿时明白:“那我的身份是何?你的友人?” 谢瑾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不,是我的男宠。” 阮叶蓁顿时瞪圆了杏眼,咬牙切齿道:“谢!瑾!澜!” 谢瑾澜面上的笑意顿时一收:“好了,不与你说笑了。就以门客的身份如何?” 阮叶蓁这才满意了。 谢瑾澜觑了她一眼,又旧事重提:“其实我觉得男宠这个身份挺不错的。往后你我之间要是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也无人会觉得怪异,娘子你说呢?” 阮叶蓁顿时面红耳赤,又气又羞的抖着手指指着谢瑾澜:“你......真是不知羞耻!” 谢瑾澜全当是夸奖了,欣然接受,作揖道:“多谢娘子夸赞。” 阮叶蓁直接撇过了脑袋,闭目养神,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谢瑾澜来的比较低调,又并未提前知会府衙中人,因此,待他们的马车到达府衙之时,并未有人出来迎接。 因着往后要与谢瑾澜一同查案,故而阮叶蓁下马车之前,用帕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如诗四人见此,虽是有些诧异,却并未多问什么。 待守门的两个衙役得知来人竟是新任知府时,顿时有些慌张的跪下请罪: “卑职不知大人今日上任,未曾接迎,还望知府大人恕罪!” 谢瑾澜自是不会怪罪,留下一句:“半个时辰后,除当值人员外,衙内所有人员到议事厅集合。” 就带着阮叶蓁等人直接往后院而去。 守门衙役面面相觑,随即一人留守,一人快步离去,前去各处通知衙内众人。 灵州与京城之间只隔了一个州的距离。 因此除却那些普通老百姓外,大多数人都早已把谢瑾澜的身份背景打听了个清楚。 如若他只是皇商之子,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娶了嘉禾郡主,成了镇国将军和长公主的女婿。 如此,别说是不敢开罪了,他们还不能让这尊大佛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 因此,不管心中对谢瑾澜是何种想法,府衙众人还是早早的就到了议事厅候着。 看着谢瑾澜带着一眉清目秀的男子款款而来,厅内众人心思各异,却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微垂着脑袋。躬身行了一礼:“卑职/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紧跟在谢瑾澜身侧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阮叶蓁。 她原本是没打算与谢瑾澜一同前来的。只是谢瑾澜言道让她认认人,往后办案时方便行事,这才答应。 不过时间紧迫,谢瑾澜随意拿了一件外袍让她换上。如绣也只能在不合身的地方快速的缝了几针,她凑合着穿上。 不过好在这才刚入春,衣裳不比夏日轻薄,她倒是还可以勉强遮掩住自己不同于男子的身形。 谢瑾澜在上首落座,见阮叶蓁站在他身侧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行事之时,索性直接拉着他在自己身侧坐下。 阮叶蓁心下一慌,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下方站着的一群人,见他们微垂着脑袋,好似对上首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的模样,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瞪了谢瑾澜一眼,警告他接下来不要胡来。 谢瑾澜不以为意笑了笑,而后看向下方众人:“诸位久等了,请入座。” 众人道谢之后,方才入座。 谢瑾澜先是介绍了阮叶蓁的身份: “诸位,本官身旁的这位,是本官在来灵州的路上所结交的好友。如今她已是本官的门客。往后她的话,就是本官的意思。诸位可明白本官的意思?” 众人拱手道:“卑职/下官明白!卑职/下官领命!” 谢瑾澜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阮叶蓁,示意她开口说话。 初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阮叶蓁还是有些紧张的。于是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别慌,皇家宴席她自小到大都不知去过多少回了。不过是一群男子罢了,有何可怕的?还能比那些善于算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夫人小姐更难应付不成? 顶点 第198章 一位故人 阮叶蓁轻咳一声,朝众人作揖道:“诸位,在下甄夜,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管心里对阮叶蓁有何意见,众人面上都表现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相互见过礼,认过人后,谢瑾澜就让众人退下。 只余两人的议事厅内,谢瑾澜漫不经心一问:“对于方才之事,你可看出了些什么?” 阮叶蓁微一沉吟,道:“他们怕是不服你我。” 谢瑾澜饶有兴致道:“哦?说说看!” 阮叶蓁回想着众人的态度,缓缓道: “他们太过恭敬了。这就是问题所在。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可我却是能够与你平起平坐。若换做是我,怕是不会服气。 可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的异议,反倒是十分良好的接受了。这只能说明......” 说到此处,阮叶蓁却是停了下来。 谢瑾澜悠悠的问了一句:“说明什么?” 阮叶蓁直视他的双眸,正色道:“说明他们只是碍于你的身份背景,不敢对你不敬。日后行事,他们怕是会对你我的命令面上恭敬应下,实则敷衍了事。” 谢瑾澜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阮叶蓁秀眉微蹙,苦思一番却是无果,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 谢瑾澜以手撑额,笑道:“娘子,为夫如今就教你一招。对于那些不服你的人,就要用实力说话,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 阮叶蓁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你说的倒是简单。道理谁人都懂,可能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谢瑾澜道:“你夫君我,就是这少数中的一员。” 这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让阮叶蓁很想反驳他什么。可她知道,他说的却是事实。 无论是能够收服二哥他们几个,成为京城四大纨绔之首,还是他在之前那三起命案中的表现,都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半响,她才憋出一句话:“可我并无多大本事。日后他们服你,未必会服我。” ‘笃笃笃。’ 谢瑾澜轻轻敲击着桌案,调侃道:“娘子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在阮叶蓁恼羞成怒之前,他及时道:“娘子无需太过担忧。只要他们对我心服口服,那必定是相信我的眼光,自会认为你有过人之处。” 谢瑾澜虽然是一副十分欠打的模样,但阮叶蓁却难以违心的去反驳他。 二人一同回了后院。 只是在路上,他们与脚步匆匆的墨砚迎面而遇。 一见到谢瑾澜,墨砚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在看清谢瑾澜身侧所站何人之时,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开口道:“少——” “墨砚,让你查探的事情如何了?” 此时,却是谢瑾澜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几个衙役,再看了眼阮叶蓁此刻的穿着打扮,墨砚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正色道: “大人,您绝对想不到,小的在那孙二家中看到了何人。” 谢瑾澜道了一句:“回后院再说。” 就与阮叶蓁相识一眼,与她一同越过墨砚,往后院走去。 入了主卧,谢瑾澜与阮叶蓁在外间的圆桌旁入座。 待如诗几人上好茶水后,阮叶蓁就让她们各司其职,不用在旁伺候。 刚来府衙,确实是还有一大堆的物品要收拾归整。几人对视一眼,相继退下。 墨砚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阮叶蓁一眼,不语。 谢瑾澜轻轻摩挲着杯沿,道:“说吧,此案少夫人也将参与其中。” 墨砚顿时惊诧的看向阮叶蓁,似是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是会对这些感兴趣。但一想到她的父亲,她的次兄是何人,就觉得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 收敛了神色后,墨砚正色道:“大人,被孙二指认的凶手,乃是一位故人,大人不妨猜一猜是哪位故人?”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墨砚,你这是在跟本官卖关子么?看来是往日里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墨砚心中顿时一凛,暗恼自己被自家大人罚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学不乖?面上却是谄媚的笑了: “大人你一定想不到,那人竟是陈主簿!” 谢瑾澜只是手指微顿,并无多大反应,阮叶蓁却是惊道:“临安县的陈清陈主簿?怎么可能?” 墨砚疑惑的看向阮叶蓁:“少夫人是如何知道陈主簿的?” 不待阮叶蓁想出借口,墨砚自己就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定是大人告诉您的吧?” 阮叶蓁从善如流的应下:“这是自然。不止如此,那三件命案,他也跟我提过。” 说着,她避开墨砚的视线,悄悄朝谢瑾澜眨了眨眼,示意他配合自己。 谢瑾澜轻咳一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墨砚心中暗道:看来大人还真的是十分看重少夫人。 这般想着,他在心里把阮叶蓁的位置又往上提了提。 收回思绪,墨砚接着道:“小的也不相信陈主簿会是凶手。可当时陈主簿那般模样,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清白的。也就是小的清楚陈主簿的为人,才会相信他不会犯下那等恶事。” 谢瑾澜眉心微蹙,沉声道:“详细说来。” 墨砚应声称是,随即缓缓道来。 他暗中跟随孙二等人穿街走巷,走进一处胡同。 远远的,就看到一户人家大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在说什么‘杀人凶手,丧尽天良’之类的话语。但他们好似又在顾虑着什么,堵在门外不敢进去。 孙二身旁一人问:“孙二,这是怎么回事?” 孙二道:“应该是我逃出门时动静太大,惊动了街坊邻里,他们才会出来查看的。” 孙二几人上前挤进人群。其中还有人高声道:“让一让!让一让!” 墨砚见此人多,也混进了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众人认出了孙二,纷纷给他让了道,其中不少人还纷纷出言安慰: “孙二啊,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得亏没让这凶手跑了,你家婆娘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就是,这铁定是老天爷在帮你。” ...... 顶点 第199章 会会县令 终于挤到了大门外,墨砚定睛往门内一看,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却不是因为凶案本身,而是因为那被众人的指控的凶手,竟然会是临安县的陈主簿陈清! 院中,但见一身形丰满的年轻妇人倒在地上,双目微瞠,好似死前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她的左胸口有大片血迹,目测致死之处应当就是此处。 在她身侧,有一沾满了血迹的匕首被随意的丢置在一旁。这应当就是造成左胸口伤处的凶器了。 死者身前坐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赫然是陈清无疑。但见他双手及身上好一些地方均是沾染了不少血迹。 他面色苍白的看向门口众人,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在接触他们的眼神之后,又闭上了嘴巴。 突的,他的视线落在了人群中的墨砚身上,面上顿时一喜。 眼见着众人来势汹汹的想要捉他去县衙见官,陈清暗暗朝墨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定要把事情告知谢瑾澜。 而他自己,则是丝毫没有反抗的被众人压着出了大门,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话落,阮叶蓁与谢瑾澜俱是敛眉沉思。 墨砚见此,心中不由得暗道:大人和少夫人连这听完案子后的反应都相差无几,难怪能成为夫妻。 片刻后,阮叶蓁看向谢瑾澜:“你怎么看?是要先去与陈主簿碰面,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还是说,先去调查死者的身份?” 谢瑾澜却是吩咐墨砚:“去把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包括她近日与何人往来。往来密切者又是何人。她是何为人,可曾与人结怨!” 墨砚应声而退。 谢瑾澜这才笑看着阮叶蓁:“我们就去县衙会一会新霖县的县令大人吧。” 阮叶蓁含笑应下。 新霖县的县令名唤蒋应宇,四十有余,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 早在谢瑾澜一行人到达府衙之际,就有人往县衙递了消息。 他知晓新上任的知府不似上一任知府那般没有身份背景,因此他甫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去准备了贺礼。 待他一切准备就绪,正要让人备马车前往府衙时,一捕快来报: “启禀大人,灵州新任知府大人求见,此刻正在大门外等候,大人可要见他?” 蒋应宇心下一惊,顿时毫不留情的给了报信的捕快一个大耳刮子:“混账!竟然敢把知府大人拒之门外!还不快快把人请到大厅!记住,态度要恭敬些!” 捕快心里头憋闷:前知府来县衙都是这般行事的,大人总是相见就见不想见就直接让人把他打发走了。也没见大人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倒是怪他们下边的人办事不利了。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捕快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异色,赶紧应声退下。 “慢着!” 蒋应宇又厉喝了一句。 见捕快停下脚步,恭敬的等候着自己的吩咐,他朝门外高喊一声:“管家!严管家!严管家何在!” 不多时,一身形消瘦,年约五十的男子匆匆而来,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朝蒋应宇拱手道: “不知大人传唤老奴所为何事?” 蒋应宇指了指一旁的捕快,道:“你跟着他去大门口,亲自把新任知府大人迎进大厅!切忌,态度一定要十分恭敬!” 严管家眼珠一转,心中已有成算,含笑应下。 看着捕快与严管家离去的背影,蒋应宇的视线落在那捕快的身上,轻啐了一声,低声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随即朝门外大喊了一声:“来人!” 一小厮快速进了屋内,朝蒋应宇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蒋应宇道:“去吩咐厨房,做些精致可口的糕点送至大厅,记住,要快!” 小厮应声而退。 却在退至门口时,又被蒋应宇叫住了脚步。 小厮回身恭敬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蒋应宇道:“去把本官珍藏的上好的君山银针取一些出来,用本官去年让人收集封存的雪水冲泡。” 小厮应声退下。同时心中暗道:连一向嚣张的大人都生怕怠慢了新任知府,看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需得更加恭敬才是。 而被拦在县衙大门外的阮叶蓁却是有些诧异。 守门的两个捕快在听闻谢瑾澜的身份之后,言语间虽是恭敬了许多,却依旧没有立即让他们立即入内,只能说明捕快们就是如此对待上一任捕快的。 见谢瑾澜神色淡淡,面上并无丝毫意外之色,阮叶蓁心想:他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还是对何种结果无所谓? 阮叶蓁猜测应当是后者。 如此一想,她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瞬间收敛了眼中神色。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不到一刻钟,进去通报的捕快与严管家二人疾步行至大门处。 那捕快神色慌张的行至谢瑾澜二人的跟前,诚惶诚恐的告了罪。 另一捕快见此,也一同告了罪。 谢瑾澜挥了挥手后,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严管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谢瑾澜与阮叶蓁,见谢瑾澜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恭敬的朝二人拱手一礼,态度十分良好的把二人迎进了府内。 门口两个捕快对视一眼,不免心有戚戚。他们只希望新来的知府大人当真如他先前所说的那般不计较。 不然,县令大人要是想拿他们二人开刀,他们身上的这身捕快府,怕是要穿到头了。 大厅内,蒋应宇坐立不安,频频朝厅外张望着。 远远的见严管家带着两人前来,他顿时起身出了大厅,迎了上去。 还未行至几人跟前,他远远的就高声笑道:“知府大人来访,下官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啊!” 待行至近前,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副谢瑾澜与阮叶蓁。 只是在看清阮叶蓁的容貌之时,他笑意微顿,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却是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把二人迎进了大厅。随即,让二人坐在上首,自己坐在左下首后。 挥手让严管家退下后,就有丫环开始上茶。而他专门让厨房准备的点心,也随之被端了上来。 顶点 第200章 捧高踩低 蒋应宇笑的有些谄媚:“大人和这位......公子,尝尝下官府中的点心和茶水,如若不满意,下官立刻让下人换了。” 谢瑾澜摆了摆手,道:“不必,本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县令大人相商。” 蒋应宇赶紧道:“不敢当不敢当,谢大人若是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声便是。但凡是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瑾澜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杯盖微掀,眉目微敛,轻吹着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不语。 蒋应宇面上的忐忑之色十分的明显,却是不敢出声说半个字。 还是一旁的阮叶蓁笑着开了口:“县令大人不必紧张,我家大人初到新霖时,恰闻此地发生了一起命案,听闻那真凶已然落网,他想与凶犯见上一面。” 蒋应宇却是直接怔住了,结结巴巴道:“命......命案?下官......不曾听闻......” 阮叶蓁诧异:按说陈主簿这个时辰应当已然被收押进牢房,可这县令却说不知? 谢瑾澜动作一顿,轻轻放下茶杯,淡淡瞥了蒋应宇一眼。 蒋应宇瞬间一个激灵,朝厅外高喊一声:“来人!” 一直在厅外等候的严管家应声而入。 蒋应宇道:“你去叫陶捕头来厅内回话!记住,要快!不可让谢大人久等!” 严管家躬身退下,行至厅外后,疾步而行,这般健步如飞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已年逾知天命的年纪。 严管家离去后,蒋应宇生怕谢瑾澜会质问他身为一方县令,为何连衙内是否收押人犯都不清楚,赶紧打哈哈的介绍起了点心和茶水。 谢瑾澜拿起一块刻着梅花图样的点心,轻咬了一口,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蒋应宇见状大喜,更加卖力的介绍了起来。 一旁的阮叶蓁却是瞧出了谢瑾澜的恶趣味,不过是在故意戏耍这新霖县令罢了。但此刻,她却十分赞同他的做法。 寥寥数语,她已然看出这县令是个阿谀奉承,捧高踩低之辈。往日里怕是没少滥用职权,欺压百姓。 不多时,严管家带着一身穿捕快服的中年男子快步入了大厅。 蒋应宇顿时住了嘴,皱着眉头看了眼中年男子,又把视线移到严管家身上,道:“严管家,这是怎么回事?陶捕头呢?” 严管家瞥了眼上座的谢瑾澜,又朝蒋应宇暗暗使了个眼色,道:“禀大人,陶捕头有要事外出,此时并不在县衙。” 蒋应宇顿时了然,陶捕头怕是又利用在职期间出去喝花酒了。心中顿时暗骂了他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面上却不得不为他遮掩:“原来如此!” 挥手让严管家退下之后,他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厅内跪着的中年男子身上,厉声道:“吕捕快,本官问你,今日衙内可有收押一杀人犯?” 吕捕快挺直脊背,拱手道:“回大人,确有其事!” 蒋应宇重重一拍茶几,责问道:“如此大事,你为何不及时向本官禀告?” 吕捕快不卑不亢的回答:“回大人,卑职先前正要向你禀告,可你却让卑职带你回府之后再谈。” 蒋应宇被吕捕快这么一呛声,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同时他也想起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他满心满眼都在上门拜访新任知府一事上,哪里会顾得上其他事情? 瞥一眼上座的谢瑾澜二人,见他们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蒋应宇心底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看着面无表情的吕捕快,他心中暗恨。 平日里,这吕捕快就经常跟他唱反调,根本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没想到在谢大人面前,这人竟然也丝毫不给他留几分颜面! 要不是严管家说县衙内总是要留下一个有本事没背景的人收拾残局背黑锅,他早就让这人卷铺盖走人了。 蒋应宇收敛了思绪,沉声道:“吕捕快,谢大人要见一见那名凶犯,你还不快前头带路!” 吕捕快惊讶的看了谢瑾澜一眼,随即应声而起,径自往厅外走去。 见他这般态度,蒋应宇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后,朝谢瑾澜赔笑道:“谢大人请勿见怪,这吕捕头就是这怪脾气。但他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与阮叶蓁二人紧跟着吕捕头离开了大厅。 蒋应宇实在是摸不准谢瑾澜的心思,颇为忐忑的追了上去。 一路上,他指着县衙内各处景色朝谢瑾澜夸夸其谈,企图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想却是适得其反。 半途,谢瑾澜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让他安静一些。 蒋应宇呐呐的住了嘴。 大厅与县牢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如蒋应宇这般大腹便便,平日里不爱走动之人,到达县牢入口处时,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吕捕头神色如常也就罢了,毕竟他常年在外走动,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这般轻松的模样,着实让蒋应宇有些诧异了。 入口处两名狱卒见到几人,赶紧对蒋应宇行了一礼:“卑职见过大人。” 蒋应宇气喘吁吁道:“不必......多礼......” 而后有气无力的朝谢瑾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谢大人请。”示意他先走。 两名狱卒见蒋应宇如此态度,不由得对视一眼,对谢瑾澜的身份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而后朝他恭敬一礼:“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抬手随意的挥了挥:“不必多礼。” 随即就与阮叶蓁一同步入县牢。蒋应宇紧随其后,吕捕快垫后。 甫一进入牢房,阮叶蓁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越是往里走,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更是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把那些异味遮挡在外。 自见识过临安的牢房之后,她便以为所有的牢房都是那般的干净整齐有序的。 现在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 临安的县牢之所以是那般模样,皆因当时的县令是谢瑾澜。 而此处县牢之所以又脏又臭,哀嚎声遍野,只因新霖的县令是个只会享乐,不做实事之人! 第201章 栽赃嫁祸 谢瑾澜轻瞥了蒋应宇一眼。见其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嫌弃,恨不能立马离开此地的模样,却是直接无视。 最后还是蒋应宇自己忍受不住了,朝谢瑾澜告了罪: “谢大人,下官想起还有一些要事尚未处理,不知可否先行离去?” 谢瑾澜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蒋应宇心惊肉跳的,好 《娇女谋案》第201章 栽赃嫁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客栈调查 从狱卒口中了解了详情之后,蒋应宇若有所思的在院中踱着步。 没想到那个杀人犯竟然跟谢瑾澜是旧识!看他的意思,是想包庇这个杀人犯了。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官。 这样一想,蒋应宇面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是一路人的话,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二人之间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 《娇女谋案》第202章 客栈调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孙二其人 阮叶蓁与谢瑾澜二人闻言,俱是敛眉沉思。 须臾,阮叶蓁开口问道:“那孙二又是何人,与应氏感情如何?” 墨砚下意识的看向谢瑾澜,得到他肯定的颔首后,这才娓娓道来。 孙二是土生土长的新霖县人,父母是卖包子的,家中还算是殷实。只是在去年的时候,孙父孙母在卖包子的时候,遇上了 《娇女谋案》第203章 孙二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着急下葬 不管如诗四人如何怀疑谢瑾澜的能力,男扮女装的阮叶蓁还是跟着他出门了。 此行二人并未带任何一人。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墨砚在心中默默的抹了一把辛酸泪:大人自从有了少夫人之后,有事经常不带他一起。 如诗四人虽并不清楚谢瑾澜的身手如何,却并不担心二人的安全。 毕竟 《娇女谋案》第204章 着急下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必有猫腻 看着众人的背影,谢瑾澜意有所指的高声道了一句:“还望孙族长命人好好看管尸首,以免有心之人破坏。” 孙二下意识的微微一抖,此刻却是无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孙族长道:“老夫既已应下此事,自是不会让尸首出现任何的差错。” 阮叶蓁回到谢瑾澜的身旁,与他一同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娇女谋案》第205章 必有猫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逛潇雨阁 孙族长面上闪过几分失望之色,道:“我自然不会把这事传出去,不过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死去的应氏。” 孙二才不管孙族长是什么原因,见他答应了,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双手。 孙族长复又在石桌旁坐下,直直的盯着坐在地上的孙二,沉声道: “稍后我会命人来此好好看着应氏的尸首,你可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要是被我发现了,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孙二心中不以为意,面上却是呐呐的应下。 孙族长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警告了一句: “你最好把我的话给放在心上!应氏的尸首是衙门要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这牢狱之灾怕是少不了了。” 孙二心中一紧,这才重视了起来。他一个大好的男儿,可不能去吃牢房。 待孙族长离去之后,孙二瞥了眼安安静静置放在厅内的灵柩,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不由得抱紧双臂搓了搓。 天色逐渐暗下,如今家中只余自己一人,孙二后知后觉的揪起了一颗心。 但见他双手合十,对着灵柩的方向拜了拜,闭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应氏你只管去找害你的那个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平日里我对你也还算不错,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话落,他小心翼翼的朝厨房而去。 屋顶的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却并不急着现身。 待孙二十分随意的用了晚膳,离开家门后,这才在院中落下。 二人的视线皆是落在了厅内的灵柩上。 阮叶蓁道:“可是要开棺?” 谢瑾澜略一沉吟,随即摇了摇头,道:“如今我的身上并无带任何的验尸工具,还是暂且搁下吧。” 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了大门不远处,道:“还是先在案发现场查探一番吧。” 阮叶蓁微一颔首表示同意。 二人根据墨砚之前描述的方位,来到了石桌旁。 阮叶蓁眼尖的看到了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指着那处道: “此处有血迹,应当就是案发现场了。” 话落,她径自蹲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那血迹。 谢瑾澜却是弯腰在她的周遭查看了起来。 阮叶蓁也不管谢瑾澜如何,循着血迹的方向望去,就见这血迹一直蜿蜒到一张石凳底下。 因着有被人随意的清理过痕迹,这血迹很淡,如若不仔细去观察,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阮叶蓁想要移开那块带着淡淡血迹的石凳查看,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石桌有些异样,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她低头望去,就见石桌底下支撑着的那块石柱上,沾染了一丝丝的暗红色的异物。 抬手轻轻蹭了蹭,阮叶蓁把手指放在鼻间嗅了嗅。 一丝丝血腥味钻入她的鼻间。 阮叶蓁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看这血迹的颜色,应当是近日才出现的。极有可能就是应氏的血迹,或者是凶手无意间留下的! 这般想着,阮叶蓁双眸一亮,转头看向背对着她的谢瑾澜,笑道: “谢瑾澜,你来看看此处!” 谢瑾澜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转身望向巧笑倩兮的阮叶蓁。 阮叶蓁指着石柱道:“你看这处血迹,是不是很奇怪?” 谢瑾澜来到阮叶蓁身旁蹲下,仔细的看了看后,也蹭了些许置于鼻下轻嗅了片刻。 他所得出的结论与阮叶蓁并无二致。 但见他眉心紧蹙,若有所思道: “此处血迹就算是下雨,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基本不会被冲刷掉。如此看来,倒像是有心人有意而为之。” 阮叶蓁双眸微睁,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这是应氏特意留下的,指向凶手的证据?” 谢瑾澜就是这个意思,但他却未能猜透其中的深意: “只是,这不甚明显的血迹,能证明什么?” 阮叶蓁却是直接钻到石桌下,凑近去看那丝丝血迹。 那与其说是血迹,不如说是血痕来的更为准确一些。 那三条有些扭曲,并排在一起相距不过分毫的血痕。粗粗看去是一个‘一’字,但仔细瞧去,却是一个‘三’字。 只是经过方才她与谢瑾澜二人相继磨蹭了片刻,这个‘三’字更加的不明显了。 好在她视力不错,倒是看清了。 钻出石桌后,阮叶蓁把自己的发现告知谢瑾澜。 谢瑾澜眼帘微垂,道:“就是不知这‘三’字究竟是尚未写完的字,还是代表着什么图案。又或者,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三’字。” 阮叶蓁却是拍了拍手起身,笑道:“这暂且放一边,还是看看此地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吧。” 谢瑾澜微一颔首,复又回到了先前搜寻的地方。 阮叶蓁提起一口气,随即直接移开了那块带着血迹的石凳,而后而后轻轻放倒。 谢瑾澜闻声转头望去,瞧见阮叶蓁的举动后却并未觉得惊讶,又继续回过头查看方才的发现。 阮叶蓁并未察觉到谢瑾澜的举动。她全身心的注意力皆在石凳上。 仔细看了看石凳上的血迹,又近距离的观察了石凳原先位置上的血迹,阮叶蓁并未发现有何不对。只能默默的把石凳挪回了原位。 正当她打算观察别处时,谢瑾澜起身道了一句:“天色已晚,想必潇雨阁此刻应当是已经开门营业了。” 阮叶蓁道:“那这里就不继续调查了吗?孙二的卧房也不查探?” 谢瑾澜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那孙二并非杀害应氏的凶手,他的卧房不看也罢。” 阮叶蓁却并不赞同: “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又岂可就此下定论?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孙二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确是小之又小。但这并不代表他毫无嫌疑。” 谢瑾澜闻言,深深的看着阮叶蓁,却是不语。 阮叶蓁被他看得颇为不自在,视线有些闪躲: “为何这般看我?这个道理,不是你曾经告诉我的吗?” 谢瑾澜缓缓的笑了开来,道:“不错!只是我不曾想到,你竟是记得这般清楚。” 阮叶蓁权当这是夸奖了,下巴微抬,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我自小就记忆很好!” 谢瑾澜不可置否一笑。 阮叶蓁问道:“那......可还要查探孙二的卧房?” 谢瑾澜摇了摇头,道:“不了,还是先去潇雨阁吧。如若他房里当真有什么证据,怕也早就被他毁尸灭迹了。” 阮叶蓁一想,深觉有理。 但在离开胡同,来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之时,她却觉得有些不对。 这孙二的卧房是迟早要查探的,既然都去了他家,为何不顺带先查卧房? 潇雨阁后厨是孙二做学徒的地方,相较而言,他的卧房不是应该更重要些吗? 阮叶蓁面带犹疑,时不时的看一眼身旁的谢瑾澜。 谢瑾澜觉得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这般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 阮叶蓁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不带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瑾澜不答反问:“依你之见,潇雨阁与孙二的卧房,有何不同之处?” 阮叶蓁知晓他这是在引导自己,故而并无不耐,当下就停下脚步认真思考起了二者之间的差距。 谢瑾澜倒也不急,就在边上静静的陪着。 索性二人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旁,倒也不怕挡了他人的道路,也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片刻后,阮叶蓁双眸晶亮的看着谢瑾澜: “我知道了,二者最大的差别,在于潇雨阁人多嘴杂。或许能探听到何人与应氏,或者孙二有恩怨也不一定!” 谢瑾澜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阮叶蓁。 阮叶蓁高兴的笑了笑,随即还是有些不解:“可这二者之间的调查并不冲突,为何不先查了孙二的卧房?” “这个嘛......” 谢瑾澜拖长了尾音,在阮叶蓁期待的眼神中,道了一句:“我就是想先见识见识潇雨阁。” 阮叶蓁没成想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须臾,她仔细的打量着谢瑾澜,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不知怎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 重重的冷哼一声后,也不与谢瑾澜打招呼,当下径自往前走去。 饶是谢瑾澜聪慧过人,也被阮叶蓁这猝不及防的变脸弄得一怔。 待他反应过来后,就只能看到阮叶蓁远去的背影,赶紧疾步追上,拉住了她的手臂:“等一下!” 阮叶蓁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又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低声喝道:“有话直说,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话落,直接往前走去。 谢瑾澜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能再前进一步。 阮叶蓁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回头对他怒目而视,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瑾澜无奈一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潇雨阁的方向在那边。” 说着朝右边指了指。 阮叶蓁的双颊顿时‘噌’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连带着双耳也变成了红色。 嘴唇嗫嚅半响,恼羞成怒的瞪了谢瑾澜一眼:“那你还不快走!” 谢瑾澜也不与她计较,只在心底道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而后拉着阮叶蓁的手臂就朝他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好在曾跟着阮昊轩去过京城的青楼,此时与谢瑾澜一同行走在这条满是青楼的街上,阮叶蓁倒也还算是镇定。 潇雨阁位于这条街的中间,虽然不是最大的那一家,但规模还算是不错的。 谢瑾澜与阮叶蓁才刚在潇雨阁门口停下脚步,门口那浓妆艳抹的老鸨当下就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满是浓香的帕子往二人跟前一甩,笑的十分的谄媚: “呦,二位公子快快里边请!我姓冯,二位叫我冯妈妈就成。” 二人随着冯妈妈入了潇雨阁。 冯妈妈边走边说: “二位公子瞧着眼生的很,怕是第一次来吧?二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潇雨阁都有!二位只管告诉妈妈,妈妈我立马给二位带来。” 谢瑾澜笑道:“冯妈妈好眼力!我们二人初到灵州,就想着来见识见识。” 冯妈妈喜道:“哎呦,二位这可真是来对了!” 说着,她就把二人往楼上的厢房里带。 在这青楼里待上一些时日的姑娘,都眼尖的很。她们自然看出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衣着不凡,气度不凡。都想着这伺候的机会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因此她们卯足了劲的朝二人抛媚眼,丢帕子,娇滴滴的叫唤,企图能入得了二人的眼。 当然,她们更想直接靠近,倒进二人的怀里。 只是有冯妈妈警告的眼神在前,她们自然不敢那样放肆。 入了一间厢房后,冯妈妈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看着在圆桌旁入座的谢瑾澜二人,扭着腰肢靠近后,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笑后,道: “二位公子还没告诉妈妈,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是活泼可人的?还是清高孤傲的?还是温婉清雅的?” 谢瑾澜笑道:“妈妈找几个长得漂亮又话多的姑娘过来吧。” 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十两黄金丢在了桌上。 冯妈妈顿时两眼放光,眼疾手快的把黄金揣进了袖中,笑得更加灿烂了:“没问题!公子只管放心,妈妈定让你满意!” 而后看向一旁的阮叶蓁:“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阮叶蓁顿时把视线移到了谢瑾澜身上。却见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显然让她自己解决的模样,眼中顿时闪过几分怒气。 随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看向冯妈妈道:“妈妈这儿可有长得俊俏的小馆?” 谢瑾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冯妈妈顿时一怔,干干的笑了:“这位公子真实对不住,我们这儿只有姑娘。” 心里却是暗骂了一声:来青楼找什么小馆?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阮叶蓁不着痕迹的瞥了谢瑾澜一眼,笑道:“那为姑娘们伴奏的琴师,可有男的?” 冯妈妈顿时有些为难了:“公子,琴师只负责为姑娘们伴奏,从不接客。” 谢瑾澜适时的开了口:“冯妈妈,他只是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在意。就照我方才说的标准,唤几个姑娘进来吧。” 第207章 孙二相好 冯妈妈赶紧应声而退,生怕迟上一刻,就会被阮叶蓁揪住不放。 待冯妈妈离去后,谢瑾澜意味深长的看着阮叶蓁,却是不语。 阮叶蓁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看什么看?怎么?只许你找姑娘,不许我找小倌?” 谢瑾澜悠悠道:“娘子这般模样,莫不是吃醋了?” 阮叶蓁心虚的移开了视线,道:“吃什么醋?我们来此是为公事。你少扯到其他地方!” 谢瑾澜故作了然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我错怪娘子了。”拖长了尾音,只教人觉得他话中有话。 阮叶蓁随意的打量起了厢房内的摆设布置,就是不肯与谢瑾澜搭话。 谢瑾澜也没有执意想要她承认,就随她去了。 冯妈妈所言不虚,不消片刻,就带了五个姑娘进来。 这几个姑娘环肥燕瘦各不相同,却都是生得貌美。 五个姑娘一字排开。 冯妈妈笑着朝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打了个招呼:“让二位公子久等了,妈妈在这儿给二位赔罪了。” 说着朝二人俯了俯身,随即从左往右依次介绍着几位姑娘:“这是燕儿,这是雀儿,这是鹃儿,这是灵儿,这是眉儿。” 而后一甩帕子,高声道:“姑娘们,还不快快给二位公子见礼!” 五人笑着应了:“是,妈妈!” 随即朝二人俯身一礼:“见过二位公子!” 冯妈妈的目光在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身上打了个转,随即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道:“二位公子可还满意?” 谢瑾澜的视线在五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笑看着冯妈妈: “自然是满意的。五位姑娘这名字起的真是不错,燕子、麻雀、杜鹃、百灵、画眉,这可都是招人喜欢小鸟呢。” 冯妈妈捂嘴迟迟一笑,道:“公子高见!” 朝五人丢下一句:“好好伺候二位公子!”就离开了厢房。 房门一关,五人正扭着腰肢想靠近二人,却被谢瑾澜抬手制止了:“姑娘们且慢!” 五人微微一愣,但见谢瑾澜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是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 五人对视一眼后,中间的鹃儿柔声问道:“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谢瑾澜道:“我姓谢,我身旁这位公子姓甄。” 鹃儿俯身一礼,随后笑道:“不知谢公子有何吩咐?” 谢瑾澜笑道:“我家娘子可是个醋坛子,若是她知晓我与其他姑娘亲近,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五人不曾想到竟会听到这个答案,俱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阮叶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由得暗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谢瑾澜却是眉眼一挑,似乎在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阮叶蓁气闷,不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那五位姑娘也因此收敛了思绪。 那位名唤灵儿的姑娘捂嘴娇笑了一声,道:“谢公子既然怕夫人,怎的又入了我们这潇雨阁?如今,谢公子就算是什么也不做,也百口莫辩了。” 谢瑾澜却是轻瞥了阮叶蓁一眼,道:“未必。我家夫人十分信任这位甄夜公子,若是有她作证,我家夫人自会信我。” 燕儿眉目流转,道:“如此,只要这位甄公子守口如瓶,那一切都好说了。”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家夫人对甄公子有恩,故而,甄公子绝对不会帮我欺骗我家夫人的。” 眉儿不解道:“那甄公子不是应该阻止谢公子进潇雨阁吗?又怎会随谢公子一同进来?” 谢瑾澜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眉儿姑娘怕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甄公子只会把我的所作所为对我家夫人据实相告,却不会阻止我做什么。” 雀儿朝谢瑾澜暗送了一个秋波后,娇声道:“既然如此,谢公子点我们姐妹五人做什么?难不成就这般聊天?” 不料谢瑾澜微一颔首,道:“然也!姑娘们想必也清楚进来的为何会是你们五位吧?我来此不为别的,就想向几位姑娘请教请教,该如何讨女子欢心?” 五人再一次露出了怔然的神情。 男子来青楼,无外乎是来寻欢作乐的。如谢瑾澜这般目的的,她们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遇到。 最先反应过来鹃儿看向谢瑾澜,试探的问了一句:“谢公子可是想要尊令夫人的开心?” 谢瑾澜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错!” 此言一出,在场包括阮叶蓁在内的六名女子心思俱是有些复杂。 鹃儿五人在潇雨阁内见惯了各样的男人,早就对男人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可是她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男人上青楼是为了自家的夫人! 而阮叶蓁...... 虽然她明知谢瑾澜这话是假的,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雀跃。她想,自己当真是没救了。 很快,鹃儿几人就收敛了心思。 不管对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她们能够得到该有的报酬,一切都好说。 更何况,只是多费几句口舌罢了,可比往日里费心伺候那些大老爷们要轻松多了。 这般想着,她们面上的笑容不免多了几分真心。 谢瑾澜招呼着五人在对面入座后,直接问道:“姑娘最是懂得姑娘的心思,不知几位姑娘可有什么好法子?” 燕儿笑道:“凡事皆是需要对症下药的。谢公子不妨跟我们姐妹几个说说尊夫人的脾性如何。” 谢瑾澜不着痕迹的瞥了阮叶蓁一眼,回忆着二人之间的相处,笑道: “她呀,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长大。她虽然有些小脾气,却并不会娇纵蛮横。性子娇软可人。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是可爱。” 阮叶蓁闻言,耳朵悄悄的红了起来。 她的视线不敢落在谢瑾澜的身上,四下游移,心中却是有些傲娇的腹诽:哼!就知道你平日里是故意气我,想要看我笑话的! 看着谢瑾澜眼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温柔,鹃儿几人心中明白:这位公子定然十分喜欢他的夫人。 这般想着,她们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羡慕。 灵儿道:“如令夫人这般,必定是什么都不缺的。我想,只要谢公子用了心,不拘何种法子,尊夫人都会高兴的。” 眉儿附和道:“是啊是啊。女子在这一方面的心思最为敏感。谢公子是用心还是敷衍,尊夫人定能在第一时间看出。” 谢瑾澜颇为苦恼的皱了皱眉:“可她什么也不缺,我不知能为她做些什么。” 突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她最是爱吃枣泥酥了,我若是亲自为她做一份枣泥酥,她定然是高兴的。” 阮叶蓁微微一怔,枣泥酥的确是她最爱吃的糕点。她万万没想到,谢瑾澜竟会知道。 雀儿道:“都说君子远庖厨,谢公子愿意为了尊夫人做到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话从雀儿的嘴里出来,却带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味道,让人听着着实有些不舒服。 鹃儿几人都是知晓雀儿的为人的,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她们怕这话会惹得谢瑾澜不快,鹃儿赶紧出声道:“我们潇雨阁恰好有一位擅长做点心的黄师傅,不知谢公子可是去后厨走一趟?” 谢瑾澜自是应下:“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多谢五位姑娘。”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往五人跟前各放了一张后,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待看清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后,五人面上多少流露出几分异样,随即缓缓的收入怀中。 五人自是对谢瑾澜一番夸赞。 谢瑾澜又取出一张银票置于桌上,视线从五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道:“不知哪位姑娘愿意带我去一趟后厨?” 仅仅领个路就能得到一百两,谁人不想? 只是却被雀儿抢了先:“后厨我熟,就由我带二位公子去吧。” 鹃儿四人也不好为了这一百两与她相争,所以这等好事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谢瑾澜见她人没有异议,收好手中的银票后,就把桌上的那张银票往雀儿面前推了推,笑道:“那就有劳雀儿姑娘了。” 知会了冯妈妈后,雀儿就带着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去往后厨。 一路上,雀儿在不停的旁敲侧击着谢瑾澜的身家背景,想要攀附上谢瑾澜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阮叶蓁虽然知晓这并不是谢瑾澜的错,却依旧在心里头给他记上了一笔:招蜂引蝶的男人! 谢瑾澜自然是看出了阮叶蓁的不高兴,但这事也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只能无奈一笑:这算是无妄之灾么? 将进后厨时,谢瑾澜靠近阮叶蓁,在她耳边快速低声道了四个字:“打听孙二。” 而后不待她有何反应,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阮叶蓁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停下了脚步,叫住了带路的雀儿:“雀儿姑娘,你带谢公子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雀儿见阮叶蓁眉心微蹙的模样,只以为对方不愿进厨房,遂笑着点了点头:“那甄公子尽可四处逛逛。” 她的目标本就是谢瑾澜,阮叶蓁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带阮叶蓁转身离去后,雀儿看向谢瑾澜的眼神就更加的露骨了,身子也不由得朝他靠的更近了些。 眼看着就要靠到谢瑾澜的身上,但见谢瑾澜一个侧身避过。雀儿瞬间一个踉跄。 谢瑾澜故作不解:“雀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雀儿也看不出来谢瑾澜方才的举动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嘴角勉强的扯了扯,道:“无碍,不过是没站稳罢了。”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见谢瑾澜完全不为自己所动的模样,雀儿暗暗咬了咬牙,越发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她不信这位谢公子当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厨房众人见到身穿锦衣的谢瑾澜,皆是一愣。 待雀儿解释了原由之后,众人心中依旧纳闷,却也无人敢上前追问什么。 雀儿把谢瑾澜交给擅长做点心的黄师傅后,却没有马上离开,以打下手为由留了下来。 这过程中,雀儿的双眼都快要粘在谢瑾澜身上了,在场众人哪里还看不出她的心思? 青楼女子有这等心思实属正常,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还是纷纷把看好戏的目光投向被雀儿挤到一旁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孙二! 他自然是认出谢瑾澜乃是白日里阻挠应氏下葬之人。 他本就对谢瑾澜心有芥蒂,如今更是多了一层愤恨。 潇雨阁大多数人都知晓,孙二与雀儿有一腿。 如她这般卖身的青楼女子本就没有什么清白可言,孙二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贪图她与她行鱼水之欢时的滋味。 但这是他头一回亲眼见到雀儿向别的男子献殷勤。再加上众人时不时飘来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被人带了绿帽子的愤怒感。 在雀儿再一次借机靠近谢瑾澜时,孙二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臂,咬牙低声道:“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雀儿本想直接甩手不理会,但在触到孙二那双赤红的双眼之时,不由得一惊。生怕他会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事,只能朝谢瑾澜告了个罪,随后与他离开了厨房。 直至行至一处无人的墙角,雀儿一把甩开了孙二,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有正事呢。” 孙二欺身上前,直接把雀儿压在了墙上,阴阳怪气道: “怎么,这是还想着回去讨好那位公子?想让他把你赎出潇雨阁?想从此以后享受荣华富贵?别做梦了,他最多也就和你玩玩,又怎么会真的看上你这样万人骑的货色!” 这话直接戳到了雀儿的痛处。 但见她狠狠的推了孙二一把,随即高高的扬起手掌,重重的落下。 眼见这巴掌就要落在孙二的脸上,却被孙二直接抓住了手腕。 孙二把雀儿的手狠狠的甩向一边,冷笑道:“怎么,这是恼羞成怒了?” 雀儿狠狠的瞪着孙二,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虽然是我在潇雨阁的相好,但我们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208章 面甜心苦 虽然雀儿说的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此刻被她这般红果果的搬到台面上说,孙二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雀儿见此,更加讽刺的看着他:“瞧瞧,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你就这般脸色。如若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眼见着雀儿从自己眼前款款而过,孙二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拳上青筋毕露:这个贱人! 就算不去看,雀儿也大抵能够猜出孙二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她并不在意就是了。 孙二算什么?不过是她寂寞之时的消遣罢了。如今她能有机会攀上高枝,又岂会理会他这样的人? ...... 话说阮叶蓁这边,她也没有去往前院。 四下闲逛之时,她来到了潇雨阁的浣衣处。 在青楼,但凡是有些姿色的年轻姑娘,不是登台献艺,就是陪着客人春风一度。潇雨阁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浣衣处做活的女子,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就是容颜丑陋的姑娘。 阮叶蓁能得长辈们的喜爱,不仅因为她自小就长得玉雪可人,还因为她在长辈面前向来嘴甜。 而此刻在这些婆子面前,她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入她们的内部。 这不,才不过一刻钟的时辰,这些婆子看阮叶蓁的眼神就分外的和善,就跟看自家的亲孙子似的。 阮叶蓁见火候差不多了,装做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昨日我听说湖柳胡同那里死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的丈夫在潇雨阁后厨做学徒,这事是真的吗?” 坐在她右边的一个矮胖婆子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孙二吧?说起来那应氏也是个可怜的,她死了她的丈夫也不见怎么伤心,还和雀儿那丫头厮混在一块儿。” 雀儿? 阮叶蓁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面上却故作不解。 她左边一个长得颇为彪悍的婆子道:“雀儿是我们潇雨阁的姑娘,自那孙二来了阁里没多久,二人就勾搭上了。这在我们这儿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阮叶蓁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试探般问了一句:“那如今孙二的发妻死了,这雀儿姑娘是不是就会离开潇雨阁,跟了孙二?” 四周的婆子们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对视一眼后,纷纷嗤笑了起来。 阮叶蓁面露不解。 还是一身形清瘦的婆子为她解了惑:“小夜啊,你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些。那孙二没钱没势的,雀儿姑娘怎么会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累?” 阮叶蓁还是没明白。 那清瘦婆子索性讲的更加直白一些:“雀儿姑娘不过是看中了孙二那不错的皮囊而已,寂寞之时与他来个露水情缘,哪里是真心看上他?” 阮叶蓁顿时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逗笑了在场的婆子们。 阮叶蓁又问:“那孙二对雀儿姑娘,是真心的吗?” 矮胖婆子止了笑,道:“他和雀儿姑娘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是享受与雀儿姑娘的鱼水之欢罢了。不然他们两个都好上半年多了,也没见孙二想着给雀儿姑娘赎身。” 阮叶蓁顿时恍然大悟。表示自己见识浅薄的同时,又把在场的婆子们一顿夸。直夸得她们眉开眼笑。 一番旁敲侧击之后,阮叶蓁从这些婆子们的口中得知,孙二平日里惯爱耍奸打滑。因此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但这些皆是小打小闹,远远不到要杀人妻子的程度。 阮叶蓁又故作好奇一问:“那孙二的妻子怎么会被一个外乡人杀了,是不是她对那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彪悍婆子不以为意的一挥手,道:“嗨,谁知道呢。左右这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大家伙儿没有生命危险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阮叶蓁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道:“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清瘦婆子意味深长的看了阮叶蓁一眼,道:“小夜啊,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你往后遇到事情还是不要这么追根究底的好。免得有朝一日平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阮叶蓁心中一凛,知晓自己此刻应当适可而止,不然在场众人就会怀疑她的目的,遂不再追问什么,随意的与她们闲话家常了起来。 离开浣衣处后,阮叶蓁瞬间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这群婆子精明的很。能说的话,她们不会隐瞒。但不能说的,她们半个字也不会透露。 她总觉得,这潇雨阁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叶蓁有些神不思属的在路上走着,在拐角处与一形色匆匆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她不过是肩膀处有些许疼痛,来人却是直接被撞到在地,嘴里发出一道闷哼声。 阮叶蓁有些过意不去的弯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子:“这位小哥可还好?可能站起?” 此人身穿一身褐色短打,身形高大,应当是潇雨阁内打杂的。 男子见她靠近自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随即快速站起,丢下一句:“无事。”后,就匆匆离去。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阮叶蓁心有疑惑。 就算她是习武之人,但这人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她撞倒在地?再者他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绝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阮叶蓁本想悄悄跟上去看个究竟,但在不经意瞥见地上的一样事物后,瞬间顿住了脚步。 蹲下身去,阮叶蓁捡起地上的东西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发现此物乃是一个小小的木质刀鞘。观其形态,应当是匕首的刀鞘。 刀鞘上并无什么复杂精致的花纹,只是两面相对应的上角处,刻了一只小小的鱼的形状。 如若不仔细去瞧的话,这两处标识极容易被忽略掉。 阮叶蓁瞥了一眼方才那男子离去的方向,心道:这是从他身上掉出的?还是本来就在此处? 直觉这柄刀鞘不简单,阮叶蓁直接收进了自己的怀中。刚要起身之际,她在不远处的墙上发现了几分一眼,顿时双眸一凛。 阮叶蓁并未起身,直接挪到了近前。 借着不远处那不甚明亮的灯笼的光亮,她发现距离地面一尺高的墙角处,有一个不甚规则的暗红色的小圆形印记。 因着墙面本就是深红色的,二者颜色相近,再加上这印记不过食指大小,位置偏低,寻常很难让人发觉。 天色过暗,饶是阮叶蓁凑的够近,也实在是难以看的十分清楚。 看来只能白日再来一趟了。 这般想着,阮叶蓁起身正打算离去。 但她陡然想起自己是不识路的,左右张望了片刻,记住四周一些明显的标志物后,这才离开了此地。 她不指望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能够寻到后厨所在。因此在碰到在潇雨阁后院干活的一名伙计后,她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带她去了后厨。 当阮叶蓁到达后厨门外时,谢瑾澜在黄师傅的指导下第一次做出的枣泥酥正好出锅。 在门外,看到在灶台边上与谢瑾澜靠的十分近的雀儿,阮叶蓁心里不可遏止的升起了一股不适之感。 她清楚自己这种感觉的由来,张了张嘴,‘谢瑾澜’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脑中灵光一闪,出口的话语顿时一变:“衍之!” 谢瑾澜循声望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甄夜你来啦!” 阮叶蓁微一颔首,随即道:“你好了吗?” 谢瑾澜笑着点了点头:“你来的也巧,枣泥酥恰好出锅。” 说着,他又看向身侧的黄师傅:“黄师傅,劳烦你把这些枣泥酥装好,我要带走。” 黄师傅自是应下,让人从不远处取来一个食盒后,就开始仔细装盒。 黄师傅的动作很是熟练,不过须臾,就把食盒交到了谢瑾澜的手上。 谢瑾澜接过,给了黄师傅十两银子表示感谢。 像他们这些在青楼里做活的厨子,平日里除了该有的工钱之外,根本收不到客人的打赏。 此刻看到黄师傅不过是教人做了一份枣泥酥,就能得到十两银子,众人不可谓不眼红。 待谢瑾澜阮叶蓁雀儿三人离去后,众人纷纷围在了黄师傅的身旁。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嚷嚷着让他请客。 黄师傅心里清楚,如若他不请这一顿,众人心中必定会留下疙瘩。他不想成为被众人排挤的对象,遂十分大方的应下了。 直至把谢瑾澜阮叶蓁二人带到冯妈妈处,谢瑾澜依旧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有丝毫兴趣,雀儿只能跺了跺脚,十分不甘心的离去。 看了一眼雀儿离去的背影,冯妈妈笑着打趣了谢瑾澜一句:“公子的魅力可真不小,瞧瞧我们雀儿,这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对公子芳心暗许,舍不得离开了。”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承蒙雀儿姑娘错爱,我着实承受不起。” 见谢瑾澜没这方面的意思,冯妈妈也不强求,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视线一转,就瞥到了谢瑾澜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由好奇一问:“这是?” 谢瑾澜微微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笑道:“这是我在黄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做的枣泥酥。冯妈妈不介意我带走吧?” 冯妈妈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一盒枣泥酥罢了,妈妈我哪有这么小气?” 送走谢瑾澜与阮叶蓁之后,冯妈妈把鹃儿五人叫到了跟前,询问了他们二人在那一个时辰之内的动向。 得知谢瑾澜来潇雨阁的目的是为了讨夫人欢心,最终决定亲手做一份枣泥酥后,冯妈妈的表情瞬间变的有些难以言喻了。 但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视线落在一侧的雀儿身上,沉声道:“谢公子一直呆在后厨,那位甄夜公子呢?” 雀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啪!” 冯妈妈顿时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雀儿的脸上。 其余四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但她们却不敢为雀儿说情。 冯妈妈平日里看着很好说话的模样,却是面甜心苦之辈。 阁里的姑娘一旦哪里惹了她不快,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雀儿捂着脸颊,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微垂着眼帘,低声下气道:“妈妈,雀儿知错了,你就饶了雀儿这一回吧。” 冯妈妈冷哼一声,道:“雀儿,你什么心思我很清楚。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让贵人赎你出去,我也不会强留你。届时自会把卖身契归还于你。” 雀儿闻言,心中一喜。 好似知道雀儿心中所想,冯妈妈脸色顿时一沉: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只要你在潇雨阁一日,就必须要遵守阁里的规矩!要是再有下一次,你为了一己之私看不住人,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雀儿整个人不可遏止的抖了抖,低低的应了:“雀儿知道!雀儿必定不会再犯!” 冯妈妈面色缓了缓,随即视线从鹃儿四人身上一扫而过,警告道:“你们也给我牢牢记住了!” 鹃儿四人心中一凛,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 出了潇雨阁后,阮叶蓁就把自己在潇雨阁的发现尽数告知了谢瑾澜。 谢瑾澜闻言,沉思片刻后,道:“看来,这潇雨阁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叶蓁问道:“依你之见,杀害应氏的凶手会是潇雨阁中之人吗?”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 “尚未可知。我们现在还不曾知晓应氏真正致死的原因就是是不是胸口的那一刀,也不知晓凶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所有的一切,此时此刻尚不能妄下定论。” 阮叶蓁了然的点了点头。 二人刚回到府衙,墨砚与如诗几人得到消息,很快就迎了上来。 去了一趟潇雨阁,二人身上皆是带了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他们皆是嫌弃这股味道,因此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沐浴更衣,去掉身上这股味道。 去后院的路上,如诗几人一门心思皆在阮叶蓁身上,是以并未注意到谢瑾澜手上多了什么东西。 只有墨砚看到了,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您这是打哪儿带来的吃食?总不会是在潇雨阁打包的吧?” 第209章 很是担心 谢瑾澜却是十分坦然的承认了:“你小子的脑袋瓜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墨砚顿时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吐槽自家大人对自己的毒舌,还是惊讶他竟然从青楼打包吃的回来。 不过想到他往日里在京城之时,时常为了一道好吃的菜肴跑去青楼,突然就觉得不奇怪了。 谢瑾澜把手中的食 《娇女谋案》第209章 很是担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死因有异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24小时内替换本章的正文内容! “你自己的身体?”阎王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对宋颂这个要求感到不解,还是不满。 “不错。”宋颂轻轻一个颔首,“我的身体,自然是属于我自己的,并没有违背阎王您所给出的限制。” “说说你的理由。”阎王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了宋颂一眼,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这样,我就省去了去适应、熟悉别人身体的时间,能更快、更好的融入那个世界。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太喜欢用别人的身体。”宋颂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的想法。 阎王低垂着眼帘,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宋颂也不着急,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 对于她来说,这本就是意外之喜,就算最后阎王不同意,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 阎王手中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宋颂:“这事虽然有些麻烦,但要是能帮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的话,这点麻烦也算不得什么。” “多谢阎王。”宋颂眉眼微弯,“那我随时可以开始任务了。” “念你这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先给你来个简单的适应一下。去吧,待你去到那个世界之后,自然就会知道该如何行事。” 阎王白嫩嫩的小手轻轻一挥,宋颂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就是,看她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模样,胆子竟然这么大!”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她身边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我还觉得她可怜呢!” “平常跟人说话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还以为她的胆子比鹌鹑还小呢!” “嗤,有胆子抄袭别人的论文,指不定这肚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坏水呢!我们可不能再被她给骗了!” …… 宋颂再次恢复意识之时,七嘴八舌的指责,从四周纷纷涌进她的耳里。 再加上原主的记忆,以及阎王所要求的具体任务事宜,也在同一时间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脑中。 这让宋颂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微微有些不适…… “你有胆子做,可别没胆子承认啊!这样缩在角落里,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你倒是站起来说句话啊!” 就在宋颂理清了脑中的记忆,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打算睁开眼之时,却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宋颂直接被推倒在地。 霎时,那些声音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四周瞬间安静如鸡。 宋颂轻轻的“嘶”了一口气,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腕,却见那里一大块皮都被磨破了,渗出点点血丝,看起来颇为严重。 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宋颂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自己眼前之人。 那推了宋颂一把的女生被她这样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待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宋颂这个胆小鬼吓到,女生更加生气了,下巴微抬: “怎么?我不就轻轻推了你一下,你这就倒地站不起来了?该不会是想污蔑我故意把你推倒,让学校给我处分吧?或者,想从我这里讹诈些医药费?”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宋颂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女生轻蔑的眼神中,缓缓的站起了身,而后眼疾手快的推了女生一把。 宋颂这般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回不过神。 就连那个女生,也是在手臂撞到桌脚,感到疼痛之时,才回过头怒瞪着宋颂:“你竟然敢推我!” 这一声怒吼,瞬间唤回了其他人的神志。 那些人,有的人忙不迭地关心安慰着那个女生,有的人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宋颂。 但在接触到宋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不知怎么的,所有人皆是心虚的闭上了嘴巴。 “说完了吗?说完了,那该轮到我说了。” 宋颂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个带头的女生身上,轻笑了一声,道: “我可不是故意推林晓沁你的,是你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只是把你轻轻的往旁边推了一下,是你自己站不稳而已。” “当然。” 在女生,也就是林晓沁张嘴欲言之际,宋颂又截断了她的话: “你要是想要以此来污蔑我故意推倒了你,让学校给我处分,或者想从我这里讹诈些医药费的话,那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竟是把林晓沁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都还给了她! “宋颂,看来以前还真是我看错你了。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被你欺骗了。没想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林晓沁捂着手臂,恨恨地瞪着宋颂。她能感觉到,自己被衣袖包裹着的手臂,现在一定是流血了! 要是换成原来的宋颂,恐怕早就被这样的林晓沁吓得说不出话了。 但现在的宋颂,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多谢夸奖。那么,现在可以给我让个道吗?” 所有人都被宋颂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给惊呆了,下意识地往两边退了开来。 “谢谢。” 宋颂朝众人微微一个颔首,而后抬脚往教室门口走去,在右手握住门把之际,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了头: “对了,关于我抄袭陈亦玖学长的论文一事,在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劝你们还是少以讹传讹的好。” 刚想喊出‘学校论坛里连调色盘都出来了,这不是证据确凿是什么?’的林晓沁,迎上宋颂那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待看不见宋颂的身影之后,林晓沁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么的窝囊。一时之间,她的脸色缤彩纷呈,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而另一边,完美解决了刚来这个世界所碰到的困境的宋颂,却是在第一时间去了医务室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毕竟这是她自己原本的身体,她可是十分爱惜的。 “你自己的身体?”阎王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对宋颂这个要求感到不解,还是不满。 “不错。”宋颂轻轻一个颔首,“我的身体,自然是属于我自己的,并没有违背阎王您所给出的限制。” “说说你的理由。”阎王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了宋颂一眼,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这样,我就省去了去适应、熟悉别人身体的时间,能更快、更好的融入那个世界。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太喜欢用别人的身体。”宋颂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的想法。 阎王低垂着眼帘,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宋颂也不着急,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 对于她来说,这本就是意外之喜,就算最后阎王不同意,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 阎王手中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宋颂:“这事虽然有些麻烦,但要是能帮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的话,这点麻烦也算不得什么。” “多谢阎王。”宋颂眉眼微弯,“那我随时可以开始任务了。” “念你这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先给你来个简单的适应一下。去吧,待你去到那个世界之后,自然就会知道该如何行事。” 阎王白嫩嫩的小手轻轻一挥,宋颂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就是,看她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模样,胆子竟然这么大!”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她身边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我还觉得她可怜呢!” “平常跟人说话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还以为她的胆子比鹌鹑还小呢!” “嗤,有胆子抄袭别人的论文,指不定这肚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坏水呢!我们可不能再被她给骗了!” …… 宋颂再次恢复意识之时,七嘴八舌的指责,从四周纷纷涌进她的耳里。 再加上原主的记忆,以及阎王所要求的具体任务事宜,也在同一时间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脑中。 这让宋颂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微微有些不适…… “你有胆子做,可别没胆子承认啊!这样缩在角落里,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你倒是站起来说句话啊!” 就在宋颂理清了脑中的记忆,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打算睁开眼之时,却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宋颂直接被推倒在地。 霎时,那些声音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四周瞬间安静如鸡。 宋颂轻轻的“嘶”了一口气,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腕,却见那里一大块皮都被磨破了,渗出点点血丝,看起来颇为严重。 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宋颂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自己眼前之人。 那推了宋颂一把的女生被她这样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待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宋颂这个胆小鬼吓到,女生更加生气了,下巴微抬: “怎么?我不就轻轻推了你一下,你这就倒地站不起来了?该不会是想污蔑我故意把你推倒,让学校给我处分吧?或者,想从我这里讹诈些医药费?”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宋颂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女生轻蔑的眼神中,缓缓的站起了身,而后眼疾手快的推了女生一把。 宋颂这般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回不过神。 就连那个女生,也是在手臂撞到桌脚,感到疼痛之时,才回过头怒瞪着宋颂:“你竟然敢推我!” 这一声怒吼,瞬间唤回了其他人的神志。 那些人,有的人忙不迭地关心安慰着那个女生,有的人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宋颂。 但在接触到宋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不知怎么的,所有人皆是心虚的闭上了嘴巴。 “说完了吗?说完了,那该轮到我说了。” 宋颂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个带头的女生身上,轻笑了一声,道: “我可不是故意推林晓沁你的,是你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只是把你轻轻的往旁边推了一下,是你自己站不稳而已。” “当然。” 在女生,也就是林晓沁张嘴欲言之际,宋颂又截断了她的话: “你要是想要以此来污蔑我故意推倒了你,让学校给我处分,或者想从我这里讹诈些医药费的话,那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竟是把林晓沁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都还给了她! “宋颂,看来以前还真是我看错你了。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被你欺骗了。没想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林晓沁捂着手臂,恨恨地瞪着宋颂。她能感觉到,自己被衣袖包裹着的手臂,现在一定是流血了! 要是换成原来的宋颂,恐怕早就被这样的林晓沁吓得说不出话了。 但现在的宋颂,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多谢夸奖。那么,现在可以给我让个道吗?” 所有人都被宋颂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给惊呆了,下意识地往两边退了开来。 “谢谢。” 宋颂朝众人微微一个颔首,而后抬脚往教室门口走去,在右手握住门把之际,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了头: “对了,关于我抄袭陈亦玖学长的论文一事,在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劝你们还是少以讹传讹的好。” 刚想喊出‘学校论坛里连调色盘都出来了,这不是证据确凿是什么?’的林晓沁,迎上宋颂那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待看不见宋颂的身影之后,林晓沁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么的窝囊。一时之间,她的脸色缤彩纷呈,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而另一边,完美解决了刚来这个世界所碰到的困境的宋颂,却是在第一时间去了医务室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毕竟这是她自己原本的身体,她可是十分爱惜的。 顶点 第211章 真正死因 停尸间内安静非常。 因此饶是阮叶蓁压低了声音,她的话语依旧十分清晰的传入了墨砚与吕捕快的耳里。 吕捕快手上动作一顿,笔尖墨汁因承受不住重量滴落而下,在宣纸之上晕染开了一小块墨迹。 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凝神听着谢瑾澜接下来的话语。 在听闻应氏十指皆有红点时,他 《娇女谋案》第211章 真正死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被下面子 灰衣男子冷着一张脸:“我今日刚到新霖县,自认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要一直跟我过不去?” 锦衣少年咬了咬牙,道:“新霖县不欢迎你,识相的赶紧给小爷滚!” 灰衣男子实在是厌烦锦衣少年的胡搅蛮缠,道了一句:“脚长在我的身上,我去哪儿就不由你操心了。” 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娇女谋案》第212章 被下面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大人英明 陶捕头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他能够坐稳捕头这个位置,并且颇得蒋应宇的重用,可见他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至于蒋兴棋,他平日里虽然无法无天惯了,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眼前的锦衣男子既然敢自称‘本官’,必定是有所依仗的。想必他也不会在这种极易让人拆穿的事情上说谎。 而在新霖县,他们并不曾见过的官员,并且对衙门毫无畏惧之意之人,怕是只有...... 想明白了的二人心中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蒋兴棋狠狠的瞪了陶捕头一眼,示意他赶紧说话。 陶捕头心里头暗暗发苦,面上却是对着谢瑾澜扯出了一抹谄媚的笑意:“大人可是灵州新任知府谢大人?” 谢瑾澜微一颔首,不咸不淡的轻应了一声。 陶捕头拿不准谢瑾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想着要是换做是他自己的话,必定是不会轻轻揭过的。遂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大人恕罪!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未能早些认出大人的身份!若是在办差时有得罪了大人的地方,大人尽管责罚,卑职毫无怨言!大人英明,定然会依法责罚卑职!” 边说,他还边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听着‘啪啪’的声响,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陶捕头对自己一点也不留情,这巴掌也扇的太狠了。 尚未从陶捕头这般中反应过来的蒋兴棋就是如此。 可阮叶蓁却是瞧的分明。 陶捕头微垂着脑袋,双颊虽是有些红印,却并不太严重。所以他这巴掌,应当是用了巧劲,只是听着声音吓人罢了。 而且他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 表面上虽是在认罪,可仔细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 我先前只是在依法办差,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有所得罪也是情有可原,你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不会因此责罚我的。 这若是一般人,没准儿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可偏偏,他遇上的人是谢瑾澜...... 阮叶蓁心中正这般想着,谢瑾澜就淡笑着开了口:“陶捕头是吧?既然你都这般认罚了,本官若是不罚你,岂不是显得本官不英明?” 陶捕头未曾料到谢瑾澜会是这般反应,直接愣在了那里。 谢瑾澜却是直接看向一旁的吕温明,道:“不知吕大人可否帮本官一个忙?” ‘吕大人’这几个字一出,无论是蒋兴棋与陶捕头二人,还是他们身后的捕快,皆是一惊。 吕温明打扮寒酸,也难怪他们看不出他是朝廷命官。 吕温明不着痕迹的扫了蒋兴棋与陶捕头一眼,看向谢瑾澜道:“谢大人请讲!” 谢瑾澜的视线复又落在了跪地的陶捕头身上,轻轻摩挲着下巴,道:“陶捕头如此干脆的认罪,本官也就从轻发落了。” 还未等陶捕头心底的那口气松完,谢瑾澜又接着道:“如此,就仗责二十,即刻执行,就由吕大人监督。” 想到了什么,谢瑾澜随手指了一个捕快:“你去向店家要两根厨房烧火的细木棍来。记住,越细越好。” 捕快下意识的看向前方的陶捕头,可惜陶捕头此刻背对着他,丝毫接收不到他的意思。 那捕快不敢得罪谢瑾澜,又想着细木棍打在身上应当不会太疼,陶捕头应当不会对他秋后算账,遂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去了。 跪着的陶捕头也是觉得谢瑾澜是有意放他一马,心里头颇为欣喜。 只有吕温明意味不明的看了陶捕头一眼。 其他人不知,可他这个在军营里待了五年的人又岂会不懂? 越细的木棍,以相同的力道打在人的身上,反倒是会比粗木棍疼上许多。 如此吩咐之后,谢瑾澜并未多加逗留,只是对吕温明道了一句:“不可惊扰百姓,事后来府衙寻本官。”就带着阮叶蓁离开了此地。 离去只是,谢瑾澜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分给蒋兴棋。 但蒋兴棋非但不觉得庆幸,反倒是觉得有一把刀悬在自己头顶上,迟迟不落,实在是难以安心。 瞅了一眼站在雅间内的吕温明,蒋兴棋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却又拉不下脸来,最终一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去。 捕快们对视一眼,最终其中三个捕快追了上去。 这位可是县令大人的最宠爱的幼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楼上虽是有些许动静传到大堂,但具体为何,众人却是不知。 眼见着敞开大门的雅间内走出毫发无伤的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片刻后,蒋兴棋也离开了酒肆,众人对雅间内发生的事情越发的好奇了。 在回县衙的路上,蒋兴棋想起自己下楼时,那些人遮遮掩掩的视线,只觉面上火辣辣的。 想他蒋兴棋自出生以来,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憋屈! 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谢瑾澜背靠镇国将军府,他不能得罪,但那位‘吕大人’,应当没什么身份背景。虽说他与谢瑾澜搭上了关系,但若是爹向谢瑾澜开口,想必要教训一下那人应当不难...... 离开‘女儿香’后,谢瑾澜并未直接带着阮叶蓁回府衙。而是去了一家名为‘掬香坊’的铺子。 尚未迈入大门,门内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使人闻之心旷神怡。 视线往大堂内一扫,阮叶蓁就知这是一间香料铺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陈清房内那掺杂了薰衣草汁液的蜡烛。 轻瞥了一眼身侧的谢瑾澜,阮叶蓁心道:难道是与此有关? 来掬香坊的大多都是一些夫人小姐,或是哪些贵人府中的丫环小厮。 乍一眼看到两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伙计们着实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回过了神。 一伙计笑着迎了上去:“二位公子买香料是自用?还是送与他人?” 谢瑾澜道:“我这几日睡的不太安稳,你们这儿可有什么能安神却不会伤身的香料?” 伙计道:“二位公子这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掬香坊’的所有香料,只要适当使用,绝对不会对身子有什么损伤!” 顶点 第214章 负荆请罪 谢瑾澜上下打量了伙计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怀疑:“买花的哪有不说花香的?你怎么证明你铺子里的香料对身子无害?” 伙计闻言一噎,要不是见二人穿着打扮以及言谈举止不俗,他都要以为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不过一瞬,伙计就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思,笑道: “我们‘掬香坊’不说在新霖县,就算是在灵州,也是有些名气的。二位公子若是不相信小的说的,大可出去打听打听。” 一旁的阮叶蓁轻轻扯了扯谢瑾澜的衣角,随即对伙计笑道:“小哥别介意,我家兄长这几日没睡好,所以言谈之间才会如此。” 伙计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小的明白。” 他在店里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客人,比之难缠百倍的都遇到过。 顿了顿,伙计接着道:“公子若是睡不安稳,我们这儿有一款安神香卖的极好。” 谢瑾澜与阮叶蓁交换了一个眼神,阮叶蓁好奇道:“哦?可否拿来让我们一观?” 伙计颔首应道:“这是自然。” 把二人迎到一处后,伙计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打开后,取出里头那个月牙白的香囊朝二人跟前一递:“就是这一款。” 就在阮叶蓁抬手欲接过之际,谢瑾澜快了一步直接从伙计手中拿过,而后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紧接着他眉心微蹙的看向伙计: “这里头可是放了薰衣草?” 伙计并不意外谢瑾澜能发现这点,肯定的点了点头: “公子所言不差,里头确实有薰衣草的成分。薰衣草能舒缓紧张情绪、镇定心神、平心静气的功效。因此我们这儿安神助眠的香料里头,基本都混有薰衣草的成分。” 谢瑾澜道:“薰衣草可会与其他香料相克?” 伙计不解谢瑾澜为何会有此一问,却还是如实回答: “我们这些卖香料的铺子最忌讳的就是把不能掺杂在一起的香料混用。不过薰衣草并不会与其他香料相克,公子大可放心。”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道:“那薰衣草与何物混用,会致使人无知无觉的昏睡?” 此言一出,伙计看向谢瑾澜的眼神顿时就带了几分警惕。 阮叶蓁心知他是误会了,遂开口解释道:“我家兄长的意思是说,他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这香料与某些东西一起混用,这才有此一问。” 伙计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眼珠微动,回忆着掌柜的之前所言的那些关于薰衣草的注意事宜。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不消片刻,伙计双手轻轻一拍,恍然道: “掌柜的曾经跟我们提过一嘴,说是佩戴含有薰衣草的香料时,不可食用牛乳。不过那牛乳一股子膻味,我们这儿本就没什么人会喝,我也差点就忘了。” 谢瑾澜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深意,道:“如若混用了会如何?” 伙计轻轻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如公子先前所言的那般,不过是昏睡五个时辰左右罢了。” 谢瑾澜握着香囊的那只手微微一紧,面上不露深色。 阮叶蓁也极快的敛起了眼中的异样,朝伙计笑道:“多谢小哥的提醒。这香囊,我们暂且先要五个,如若效果不错的话,我们会再来关顾的。” 伙计闻言,面上顿时笑的更加真诚了一些:“二位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取。” 话音未落,直接转身快步朝身后布帘遮住的地方走去。 离开掬香坊后,二人直接去了一趟县衙。 接到下人通报灵州知府来访之际,蒋应宇刚得知自家小儿子开罪了他,正让人去叫严管家过来商量着该如何赔罪呢。 花厅内,蒋应宇狠狠的瞪了一旁的蒋兴棋:“看你干的好事!找人麻烦之前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对方的身份吗?如今还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蒋兴棋虽然在外头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但在蒋应宇面前却是最会卖乖了。 蒋应宇对他的疼爱,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幺子,还因为他的嘴甜。 见蒋应宇一副又着急又恼怒的模样,蒋兴棋很是识趣的垂下了脑袋:“爹,是我的不是,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蒋应宇闻言,心里头的那股气顿时去了大半,摇晃着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 严管家一入花厅,就见着愁眉苦脸的蒋应宇,以及低垂着脑袋乖顺的站在一旁的蒋兴棋。 听到动静,蒋应宇赶紧让严管家进来,把蒋兴棋如何招惹了谢瑾澜一事告知后,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严管家,你说本官该如何是好?刚刚下人来报谢大人来访,此刻怕是快要到大厅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找本官兴师问罪来了。” 严管家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 “大人别急,依老奴看,谢大人如若是想要兴师问罪,当时在酒肆就不会放少爷离开了。此刻前来,怕是另有要事。” 蒋应宇闻言,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严管家所言有理。只是,就算谢大人不提,本官却不能当做那事没有发生过。依你看,本官如何赔罪,才会显得有诚意?” 严管家皱眉苦思片刻后,欲言又止的瞥了蒋兴棋一眼。 蒋应宇顿时道:“严管家有何主意只管说便是。” 严管家道:“还请大人恕老奴无状。老奴以为,谢大人之父乃是皇商之首,金银玉器自是不缺,大人若是送那些,谢大人未必能够看得上眼。不若......” 严管家顿了顿,在蒋应宇开口催促之前,接着道:“不若大人效仿古人,让小公子来个负荆请罪。” 蒋兴棋闻言,顿时惊愕的抬起了脑袋:“严管家,你此话可当真?” 严管家道:“自然不是让小公子脱去上衣背上荆条去请罪。只是小公子受些苦是在所难免的。” 蒋应宇顿时明白了严管家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苦肉计?” 严管家微一颔首:“不错,谢大人如今可不缺那些身外物,唯有此法,才能让他看出道歉的诚意。” 顶点 第215章 教子无方 蒋兴棋到底是年岁不大,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长大,如今乍一听严管家的意思,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不愿。 蒋应宇眉心微蹙,沉吟片刻后道:“那依严管家的意思,具体该如何行事?” 严管家道:“大人不妨带着小公子一同去见谢大人,当着谢大人的面亲自执行家法。就算是为了面子,谢大人应当也会阻止大人。否则传出去,岂非让人以为谢大人气量狭小?” 蒋应宇颔首表示赞同,随即看向一旁的蒋兴棋,目露几分疼惜:“兴棋,你就暂且忍忍,爹会补偿你的。” 蒋兴棋咬了咬牙道:“这本就是我惹下的祸事,我受点苦也是应当的。” 蒋应宇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 在离大厅不远处,蒋应宇抬眼一看,就看见大厅内坐着的两个人影,当即叮嘱了身侧的蒋兴棋一句: “兴棋,一会儿见到谢大人,你只管认错,其他的都交给爹来处理,记住了吗?” 蒋兴棋微一颔首:“爹放心,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做。” 蒋应宇满意一笑,随手整了整衣襟后,就往大厅行去。 尚未入得大厅,蒋应宇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就十分清晰的传入了谢瑾澜与阮叶蓁的耳里: “劳谢大人久等,是下官的不是。” 话音刚落,谢瑾澜与阮叶蓁循声望去,恰好见到蒋应宇与蒋兴棋二人将将迈入大厅。 二人身子微弯,蒋应宇面上带着歉意与小心讨好的笑意,蒋兴棋微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神态。 谢瑾澜状若看不出二人的异样,淡笑道:“蒋大人不必觉得抱歉。本就是本官突然来访。” 蒋应宇看不出谢瑾澜究竟有没有把先前在酒肆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不管如何,先认错总归是没错的。 这般想着,蒋应宇的面色突然一厉:“逆子,还不快跪下向谢大人赔罪!” 蒋兴棋依言朝谢瑾澜跪了下去:“草民先前在‘女儿香’对谢大人言行无状,还请谢大人责罚!” 蒋应宇朝谢瑾澜讨好的笑笑:“谢大人,是下官教子无方!下官这就狠狠的教训他一番!” 而后朝厅外大喊一声:“来人,拿家法来!” 谢瑾澜却是摆了摆手,道:“蒋大人,此事可以暂且放下,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应氏一案?” 蒋应宇的心中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急切:“可是真正的凶手有眉目了?” 蒋应宇无所谓真正的凶手究竟是不是如今被关押在大牢里的陈清。他想要的,只有尽快结案而已。 那陈清与谢大人乃是旧识,无论他是否是真凶,谢大人都会为他洗脱嫌疑...... 不管心中想法如何千转百回,蒋应宇面上却并未露出丝毫异样。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阮叶蓁微一颔首表示明白,随即笑着看向蒋应宇: “谢大人的确是发现了一些异样,只是,还需与陈清确认一番。” 蒋应宇顿时恍然:“下官这就让人带路。” 随即朝大厅外高喊一声:“来——” “蒋大人且慢!” 只是他才刚开了口,就被阮叶蓁打断了。 待蒋应宇疑惑的看来,阮叶蓁道:“不知吕捕快可在衙门?” 蒋应宇道:“应当是在的。甄公子可是想让他领路?” 阮叶蓁笑着点了点头。 蒋应宇道:“能入了谢大人与甄公子的眼,那是吕捕快的福气。二位稍等片刻。” 说着,蒋应宇就让人去传唤吕捕快前来大厅。 不多时,一阵略显急促却十分稳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着跪在厅内的蒋兴棋,吕捕快顿时面露几分诧异,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朝厅内几人见了礼。 蒋应宇说明了传唤他来的来意,末了笑呵呵的看着他:“吕捕快,既然谢大人这般赏识你,你可要好好的表现了。” 吕捕快可不管蒋应宇这话里是否别有深意,当下拱手道:“是,卑职领命!” 看着谢瑾澜三人远去的背影,蒋应宇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 蒋兴棋当即起了身,问道:“爹,谢大人这是不与我计较的意思吗?” 蒋应宇轻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咱们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心胸并非那般开阔。” 蒋兴棋面露不解。 蒋应宇道:“方才谢大人是说你的事可以暂且放下,却并未说可以既往不咎。” 蒋兴棋道:“爹,那我该如何做?” 蒋应宇道:“别着急,或许你不用受皮肉之苦。眼下爹可以卖谢大人一个好。礼尚往来,兴许他就不会计较你的无礼。” 蒋兴棋顿时惊喜道:“爹,此话当真?” 蒋应宇笑道:“爹何时骗过你?” 蒋兴棋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蒋应宇却道:“你不必多问,这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蒋兴棋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 ...... 吕捕快心不在焉的在前头带路,时不时的侧脸看一眼身后的谢瑾澜与阮叶蓁。 他心中有诸多疑问:应氏手指上的红点可有眉目了?十年前‘女儿香’的掌柜离奇死亡,这事与本案是否有所关联?谢大人要见陈清,可是真凶的下落有所进展...... 谢瑾澜与阮叶蓁自然是看出了吕捕快的欲言又止,只是此时此刻并非讨论这些的好时机。 阮叶蓁别有深意道:“吕捕快不必担忧,谢大人既然插手了此案,必定会抓住真正的凶手,替死者讨回公道!” 吕捕快黝黑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呐呐称是之后,就收敛了心神,专心带路。 因着上回有两个狱卒当值期间划拳喝酒被谢瑾澜状了个正着,因此这回大牢处看守的狱卒远远的看着吕捕快带人过来,赶紧让人去做好准备,该收的东西都好好的收一收。 入了大牢,见狱卒们都很本分的各司其职,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往关押陈清的牢房而去。 陈清看见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顿时欣喜的起身朝他们行了一礼:“见过大人,夫......甄公子。” 顶点 第216章 口味极重 这一回,不用谢瑾澜多说什么,他只是一个眼神示意,吕捕快就十分自觉的带着狱卒们回避了。 陈清看向谢瑾澜,眼中带着隐隐的期待:“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子钰,你投宿客栈的当晚,可曾饮过牛乳?” 陈清顿时一愣:“牛乳?” 随即敛眉回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喜那物,是以并未让小二准备。” 顿了顿,他又道:“可是那牛乳有何问题?” 谢瑾澜道:“不错!你房中的蜡烛内含有薰衣草的汁液,如若在点燃蜡烛的同时,饮下牛乳,便会昏睡五个时辰。” 陈清闻言,瞳孔突的紧缩。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 “那日的剁椒鱼,口味极重。我本以为是客栈的厨子偏好重口,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有人想要以此来掩盖其中牛乳的膻味。” 阮叶蓁眉心微蹙:“可是如今,我们怕是难以查证当日的剁椒鱼是否有问题了。” 谢瑾澜却道:“那倒是未必。” 未等二人开口,他看向陈清:“子钰,当日的剁椒鱼,是你自己想吃?还是小二推荐的?” 陈清道:“二者皆不是。是我在柜台登记入住时,听得不远处的一桌宾客谈起,这才想要尝上一尝。” 阮叶蓁道:“如此说来,这倒不像是人为。” 谢瑾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焉知谈论剁椒鱼之人并非事先安排?” 阮叶蓁深觉有理,随即看向陈清:“你还记得那桌宾客的容貌?” 陈清颇为懊恼道:“那几人背对着我,我亦未曾回头看他们一眼。” 谢瑾澜道:“就算知道那几人是谁,恐怕也无多大用处。” 阮叶蓁与陈清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幕后之人既然敢让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客栈大堂之内,就不怕有人发现什么,寻着那条线查下去。 在二人的沉默中,谢瑾澜又道:“不过客栈的厨子倒是可以查上一查。” 阮叶蓁不解:“那人既然不怕我们查到那一桌宾客,难道厨子那里会留下什么破绽?” 陈清看向谢瑾澜,不语。显然也是有相同的疑惑。 谢瑾澜道:“聊胜于无,至少我们可以证明子钰的清白。” 阮叶蓁又道:“若是那厨子不认账,我们又该如何?我们手中并无任何的证据证明当日的剁椒鱼有问题。” 谢瑾澜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他如何知晓我们没有证据?” 阮叶蓁先是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说……” 谢瑾澜微一颔首:“兵不厌诈。” 而后看向陈清:“子钰,自你入新霖县后,可曾遇到什么不太对的人或事?哪怕是很细微的异样!” 陈清皱眉苦思,半响,才有些不确定的道了一句:“倒是遇到过一事,只是不知那算不算。” 谢瑾澜道:“你只管说说看。” 陈清回忆起他刚入新霖县时,所碰到的那一对年轻夫妻。 从二人当时的穿着上来看,二人家境虽说不上是大富大贵,却也应当算得上不错的。 当时二人的神情有些许的慌乱,没留意到前方有人过来,直接把人撞倒在地。 二人丢下一句“对不住”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被撞倒的陈清虽是觉得那二人行为鲁莽,却也不会小心眼的与他们计较。 再者,那男子人高马大的,他一个瘦弱书生可不是那人的对手…… 谢瑾澜微一沉吟,随即道:“你可还记得那夫妻二人的容貌?” 陈清回忆片刻后道:“大致是记得的。”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让高声喊了一句:“吕捕快!” 待吕捕快应声而来后,他就让其准备文房四宝一应工具。 吕捕快瞥了牢中的陈清一眼,也不多问,直接应声离去。 不过片刻,吕捕快就与几个狱卒分别拿了笔墨纸砚进来。 待他们把东西放在牢门口后,谢瑾澜又挥手让他们退下。 陈清当即取过笔墨纸砚,开始在牢内的矮桌上研墨作画。 陈清寒窗苦读十余载,众人只知其学识渊博,却不知他画工更是了得,尤其擅长人物画。 这一点,谢瑾澜也是在临安县时,无意中发现的。 不过一刻钟,一男一女的容貌就跃然纸上。 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之后,陈清拿过两张人物画像递给谢瑾澜:“这就是我当日见到的那对夫妻。” 谢瑾澜接过后,轻瞥了一眼。发现并未见过这二人后,把两张画像递给了一旁的阮叶蓁。 阮叶蓁接过一看,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位年轻妇人的脸上,眉心微蹙。 陈清与谢瑾澜二人皆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谢瑾澜道:“你可是见过此人?” 阮叶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道:“在我的记忆里,并未见过这名女子。可看着她这张脸,我却又觉得有些眼熟。” 谢瑾澜道:“或许只是擦肩而过。” 阮叶蓁着实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或许真的如谢瑾澜所说的那般,只是匆匆一瞥。 谢瑾澜接过画像折叠收好后,就与陈清话别。 出了大牢之后,谢瑾澜就把那两张画像交给了吕捕快:“这画像中的二人,吕捕快可认识?” 吕捕快打开看了看,顿时面露惊异,随即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敢问谢大人,这二人可是犯了事?” 吕捕快神态直接表明了他认识这二人,并且可能还有些交情。 谢瑾澜道:“这二人或许与应氏之死有关。” 吕捕快却是直接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谢瑾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吕捕快怎知不可能?莫非,当时你与这二人待在一处?” 吕捕快本就没有想要隐瞒什么,闻言也并不见有任何的心虚之意: “那男子名唤张强林,是卑职看着长大的。他那人胆子一向小的很,平日里就连杀鸡都都不敢,更别说是杀人了。” 谢瑾澜道:“所以吕捕快只是依照他平日里的为人推断他并未杀人,而非真凭实据是吗?” 吕捕快顿时哑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颓然的垂下了双肩。 第217章 三人成虎 吕捕快实在是不愿相信应氏之死会与张强林夫妇二人有关。因而他主动向谢瑾澜请缨调查他们当日的动向。 谢瑾澜并未反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挥手让他离去。 直至吕捕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陈清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不解的看向谢瑾澜: “大人当真是信任吕捕快的为人,认为他定会奉公执法?还是另有目的?” 谢瑾澜嘴角微勾: “二者皆有。本官调查过吕捕快的为人,他是新霖县难得的好捕快。若是张强林夫妇与本案有所瓜葛,本官相信他不会包庇。 当然,若他当真辜负了本官的信任,那就当做这是一出‘引蛇出洞’之计。” 陈清与阮叶蓁二人微一沉思,就明白了谢瑾澜话中的意思。 想知道的问题都已然有了答案,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很快就与陈清话别。 二人刚出了大牢,就在大门处遇上了蒋应宇与严管家二人。 蒋应宇一见到谢瑾澜,就赶紧带着严管家迎了上来。 谢瑾澜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等着二人的靠近。 蒋应宇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之色:“谢大人,关于牢中疑犯陈清,下官有话要说,不知大人可否移步书房?” 谢瑾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烦请蒋大人前头带路。” 蒋应宇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与严管家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带着谢瑾澜二人往书房行去。 看着前方蒋应宇那肥胖的身形,阮叶蓁眉心微蹙,悄悄的扯了扯谢瑾澜的衣角。 待与谢瑾澜的视线对上之后,她极快的使了一个眼色。 自相识至今,二人之间越发的默契了。 对视的那一刻,谢瑾澜就读懂了阮叶蓁眼中的含义。借着衣袖的遮挡,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对谢瑾澜,阮叶蓁总归是信任的。 因此,就算不知谢瑾澜究竟是何打算,得到了他的回复之后,她不由得安下了心。 到了书房之后,蒋应宇就挥手让严管家下去了。 轻瞥了谢瑾澜身侧的阮叶蓁一眼,蒋应宇笑道:“谢大人,下官将要说的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谢瑾澜明白他的意思,却是道:“甄夜不是外人,蒋大人有话还请直言。” 为官多年,蒋应宇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能够看得出来,此刻谢瑾澜面上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却是不容他人反驳他当下的决定。 蒋应宇若有所思的看了阮叶蓁一眼,随即道:“既然谢大人如此说,那下官就开门见山了。” 顿了顿,见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面上并无丝毫好奇之色,他接着道: “自知晓陈清陈公子与谢大人乃是旧识之后,下官就吩咐了狱卒切不可怠慢。但在牢狱之中,总归会让人不甚爽快。只要大人发话,下官今日就能寻个原由,让陈公子光明正大的出狱。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谢瑾澜淡淡道:“本官相信陈清的为人,他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就不牢蒋大人费心了。” 见谢瑾澜面上带了几分不豫之色,蒋应宇赶紧道: “下官也相信,能与谢大人交好,陈公子定然也是个好的。下官这也是看大人这几日为陈公子奔波劳累,心中感慨,才出此言。大人若是不愿,就当下官从未说过这话。” 谢瑾澜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试探道:“若是本官答应了,蒋大人预备如何行事?” 蒋应宇察觉出谢瑾澜话语中那几分意动,当即道:“这事简单。要想证明陈公子的清白,只要陈公子有不在场证明即可。” 谢瑾澜眼神微闪,面上不动声色: “哦?陈清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官差从孙二家带走的。他那是是何模样,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蒋大人当真能洗清他的嫌疑。” 蒋应宇道:“下官这新霖县的县令当了十多年了。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人脉的。只要有人证明陈公子是在被孙二看见的前一刻钟进的大门,百姓们自然就会相信他的清白。” 阮叶蓁突然插嘴道:“难道百姓们不会怀疑那人是帮凶吗?” 蒋应宇轻瞥了阮叶蓁一眼,眼中极快的闪过几分不悦。见谢瑾澜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笑着向阮叶蓁解释了一句: “本官虽然读的书不多,但也知晓‘三人成虎’这个道理。若是只有一人作证,信的人自然不多。若是三个,或者更多毫不相干之人替陈公子作证呢?” 阮叶蓁瞬间恍然,随即微垂着眼帘,遮住眼中情绪。 蒋应宇本也不在意她是何看法,复又看向谢瑾澜:“不知谢大人以为如何?” ‘啪啪啪!’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手,意味深长道:“蒋大人此法当真是妙极!” 就在蒋应宇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之时,谢瑾澜眼神一变,笑道:“若是能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如此会不会太过麻烦蒋大人了?” 蒋应宇心下一松,道:“能为谢大人效劳,是下官的荣幸!这如何能称之为麻烦呢?大人放心,只要有大人的首肯,下官自然会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 谢瑾澜微一颔首:“如此,那就有劳蒋大人了。” 蒋应宇摆摆手道:“不敢不敢!” 随即面上浮现几分为难之色:“只是此事还需陈公子的配合。若是陈公子不相信下官......不知大人可有什么信物,能让陈公子相信下官是替大人办事的?” 谢瑾澜眼中极快的划过一缕幽光,而后笑着取下腰间的玉佩朝蒋应宇的方向一递:“此乃本官常年佩戴之物,陈清定然是识得的。” 蒋应宇面上顿时一喜,恭敬的接过之后,道:“下官定然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 离开县衙之后,阮叶蓁微蹙着眉心的看向身旁的谢瑾澜: “你故意把随身佩戴的玉佩交给蒋应宇,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别说你没想过他会以你的名义做什么坏事。” 顶点 第218章 另有隐情 谢瑾澜抬手轻弹了一下阮叶蓁的额头,在她不明所以又带了几分恼怒的目光中,轻笑了一声,随即道: “不过一块玉佩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阮叶蓁张口欲要反驳,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又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确定的看向谢瑾澜: “你早就猜到蒋应宇会有此举动,赠玉佩之举,莫不是故意为之?那玉佩,并非你常年佩戴之物,并不能以此代表你的身份。” 陈清此人,虽然性子直,但也是十分聪慧之人。如若蒋应宇当真拿着玉佩去试探他,他就算猜不到谢瑾澜的用意,却也会替谢瑾澜瞒过蒋应宇。 谢瑾澜眼中闪过几分赞赏,又进一步引导着:“猜猜看,我为何故意为之?” 阮叶蓁眉心微蹙,仔细的思考起来。 蒋应宇在书房的那一番话,无非是有两个目的。 一则是想卖谢瑾澜这个灵州知府一个好。 二则,若他成功帮陈清脱了罪,手中也算是捏住了谢瑾澜的一个把柄。若谢瑾澜往后想要对付他,他也可以以此相威胁。 轻瞥了一眼身侧的谢瑾澜,阮叶蓁继续思考着。 她能够想到的这些,想必谢瑾澜也早就想到了。可他却还是如此行事,是为了什么? 轻轻晃了晃脑袋,阮叶蓁从另一方面思考谢瑾澜的用意。 自来灵州之后,他们就一直为应氏一案奔波着。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此案的真凶,以便将其绳之以法。 谢瑾澜在这当口故意赠蒋应宇一块玉佩,还说了那样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语,莫非,蒋应宇会与此案有和干系? 接触到阮叶蓁略带震惊的双眸,谢瑾澜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阮叶蓁缓了缓思绪,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不解:应氏与蒋应宇,乃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应氏之死,当真会与蒋应宇有关? 似是看出了阮叶蓁是为何疑惑,谢瑾澜道:“你可还记得应氏胸口处刻着的那三个字?” 阮叶蓁微一颔首。 那三个字分别是:禾、木、于。 他们从孙二的口中得知了这三人的身份之后,也曾调查过。可这三人早在月前就因得罪了蒋兴棋而被随意安了个罪名关进了牢房,至今尚未被放出。 这三人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谢瑾澜为何在此刻提及这三人? 不对! 阮叶蓁眸光陡然一闪:谢瑾澜只说了应氏胸口所刻的那三个字,并未提到那三人。莫不是,那三个字另有隐情?谢瑾澜在此刻提及此事,难道这与蒋应宇有何干系? 禾、木、于......蒋应宇...... 阮叶蓁脚步突然一顿: 难道,这‘于’字,并非代表那三人中的一人,而是指向蒋应宇?如此,那‘禾’、‘木’又是指向何人? “为何不继续走了?” 谢瑾澜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阮叶蓁的沉思。 阮叶蓁抬眼望去,恰好触到了谢瑾澜那双微带笑意的眼眸。 她稍稍靠近些许,压低声音道:“那‘于’字,说的可是蒋应宇?” 谢瑾澜不置可否的一挑眉,随即继续往前走去。 阮叶蓁与他并肩而行,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 几不可闻的应答声从谢瑾澜喉间发出。若不是阮叶蓁一直凝神听着,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怕也不会听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阮叶蓁侧首看向谢瑾澜。 谢瑾澜目视前方,却好似知道阮叶蓁想要说什么一般,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专心看路,什么事回府衙再说。” 阮叶蓁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一开始让她思考的人不是他一般! 但她知道若是谢瑾澜当真不愿说,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 这一日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待沐浴更衣之后,阮叶蓁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如诗四人见她这般疲惫,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心疼。但见她乐在其中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语咽回了肚子。 罢了罢了,只要郡主开心就好。她们能做的,就是在事后尽力为郡主减少几分疲惫罢了。 大床上,如诗见阮叶蓁闭着双眸,呼吸逐渐平稳后,停下了手中按摩的动作,收回了手,并示意如画三人也停下手中动作。 三人收回双手后,顺着如诗的视线望去,就见阮叶蓁已然睡去。 如画如琴二人轻手轻脚的从床的里侧下来。 待小心把阮叶蓁翻过身,替她盖好被子,吹灭里间的蜡烛后,四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只是当她们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之后,一个转身,恰好看见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谢瑾澜。 四人心中一惊,却又很快就缓过了神,俯身一礼,压低声音道:“奴婢见过大人。”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低声道:“她睡了?” 如诗道:“是的,大人,郡主已然睡下了。” 谢瑾澜微一颔首,与如诗四人擦身而过。 只是在谢瑾澜推门之际,如画忍不住道:“大人,郡主自小被娇宠着长大,从未如这几日这般疲惫过。” 如诗顿时一凛,低声呵斥:“如画,不得胡言!” 随即微垂着脑袋朝谢瑾澜低声致歉:“大人,如画也是心忧郡主,才会一时口不择言,还望大人恕罪!奴婢定然会好好管教她一番!” 谢瑾澜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本官知道了,下去吧。”随即推门而入。 如诗见此,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狠狠的瞪了如画一眼。 早在对谢瑾澜说出那番话后,如画就后悔了,此时对上如诗的眼神,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虚道:“如诗姐姐......” 如诗低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什么话回房再说。” 而后一步当先离去。 如画三人对视一眼,如绣如琴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紧跟而上。 落在最后的如画垂头丧气的跟着。 她方才怎能对大人说出那番话呢!若是大人因此与郡主生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难怪如诗姐姐会这般生气。就连她自己,都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拳! 第219章 细小刮痕 如诗这边如何懊恼后悔不提。 却说谢瑾澜入了里间之后,瞥见床上安然入睡的阮叶蓁后,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 可不知是阮叶蓁心里记挂着白日里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瑾澜刚在书案前坐下不久,她就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 “你终于回来了。” 带着些许迷糊的声音传入谢瑾澜的耳里,让他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抬眼望去,面上带了些许的歉意: “是我吵醒你了吗?” 阮叶蓁微微摇了摇头,轻揉着眼帘缓缓坐起了身:“因着心有疑虑,我本就不曾熟睡。” 谢瑾澜了然:“可是因为应氏与蒋应宇?” 阮叶蓁微一颔首,起身披上外衣后行至谢瑾澜身侧,待看见书案上那空白的宣纸,以及谢瑾澜缓缓研墨的那只手后,道: “可是要梳理应氏一案的线索与疑点?”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随即放下墨条,看向阮叶蓁:“一起?” 阮叶蓁自是欣喜应下,但很快又轻蹙秀眉:“白日里你曾说过,应氏胸口的‘于’字,乃是指向蒋应宇。你为何会这般认为?” 谢瑾澜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阮叶蓁狠狠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你白日里在县衙那般行事,而后又提及应氏胸前刻着的字,这与直接告诉我二者之间有联系有何区别?” 谢瑾澜嘴角微勾:“还不算太笨。” 在阮叶蓁隐隐冒火的双眸中,他不紧不慢道: “这也是我今日才意识到的。蒋应宇对应氏除了敷衍,你可还看出了什么?” 阮叶蓁闻言,也顾不得与谢瑾澜置气,当即思考了起来。 片刻后,阮叶蓁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谢瑾澜: “若是没有你的插手,陈清极有可能会直接被定为杀死应氏的凶手。除去蒋应宇从不为百姓做实事这一点之外,或许他也想快些定案,好让应氏一案及早落幕。 这样一来,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可以永远的被掩埋。今日他主动提及帮陈清脱罪,或许就是怕你查到他与应氏有所瓜葛,可以以此做为交换条件,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说的可对?” 谢瑾澜道:“不错!一开始蒋应宇说起能让陈清光明正大出狱之时,我本以为他是为了他的幺子蒋兴棋讨好我。可细思之后,却觉得并不尽然。” 阮叶蓁道:“那依你之见,蒋应宇与应氏之死是否有关?” 谢瑾澜半点犹豫也无:“无关。” 阮叶蓁顿时诧异了:“为何?蒋应宇与应氏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奸情,难保二人之间有所矛盾。” 谢瑾澜眉尾一挑:“奸情?” 阮叶蓁道:“难道不是?你方才不也认同了?” 谢瑾澜道:“我只是认同蒋应宇与应氏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未说过他们二人有私情。” 阮叶蓁顿时脱口而出:“孙二不是说,应氏胸口的刻字是......” 说到此处,她突的一顿。 不对! 孙二当时的意思是,应氏胸口刻下的字,是当初他为了抵债,而让应氏陪睡之人的名字。 而这也只是孙二的猜测而已! 若是那些字并不是孙二所说的那个意思,那代表的,会是什么?这会是导致应氏死亡的杀机吗...... 阮叶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时,就见谢瑾澜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与应氏一案有关的线索。 瞥见谢瑾澜那副认真的神色,阮叶蓁暂且按压下心中的疑惑,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宣纸上的字迹,不去打扰。 待谢瑾澜放下毛笔之后,阮叶蓁这才指着宣纸上的某处,开口道: “地上有一道细小的刮痕,呈水波状,长约一寸。这是你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谢瑾澜微一颔首。 阮叶蓁顿时有些生气了:“那你当初为何不说?” 谢瑾澜微微耸了耸肩,好不亏心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阮叶蓁暗暗磨了磨牙,怕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不曾想过要告知她吧! 似是看出了阮叶蓁心中所想,谢瑾澜当即主动说起了这一线索: “我原先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并不能确定这与本案有关,只是我的直觉让我记住了它。如今,我依旧不曾发现,刮痕是否与本案有关。” 提及正事,阮叶蓁也无心与他计较那些,遂又指着宣纸上的另一处,道:“石桌底下的‘三’字,与应氏胸口处的刻字有何关系?” 谢瑾澜不答,只是提笔在另一张空白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三’字。 搁下毛笔后,他问:“仔细看这个字,你可有发现什么?” 阮叶蓁凝神望去,细细思索了起来。 突然,她面上露出恍然之色,直接提笔在‘三’字上加了几笔,而后变成了‘于’。顿了顿,她又在‘于’字上添上几划,成了‘宇’字。 放下毛笔后,阮叶蓁对上了谢瑾澜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双眸,她心中原本压着的气愤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心底甚至有隐隐的喜悦升腾而起。 微微咬了咬下唇,阮叶蓁复又把视线移到了那个字上,道: “或许石桌下的那个字并非是‘三’,而是‘于’。只是那个血字被凶手发现,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改成了‘三’。 ‘三’字扭曲又粗糙,就算被他人发现,他人也只会以为这是死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留下的线索。” 说到此处,阮叶蓁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道:“就如同当初的我们,就是这般想的。” 话落,她又看向谢瑾澜:“我推测的可对?” 谢瑾澜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推测的方向不错,不过你忘了我方才所言?蒋应宇与应氏之死无关。 蒋应宇身为一方县令,若他想要置应氏于死地,有多种可以悄无声息弄死她的方法。何至于把此案闹得众人皆知? 再者,我曾让墨砚暗中调查过蒋应宇那一日子时至应氏尸首被人发现的那段时间的踪迹。 当晚他宿在潇雨阁,第二日将近亥正十分才离开。故而,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顶点 第220章 被整崩溃 阮叶蓁却有不同看法:“蒋应宇身为一方县令,此事无需他亲自动手。” 谢瑾澜并未反驳:“你说的有理。但你不要忘了,我们如今要寻找的,是杀害应氏的真凶!是真正动手杀死应氏之人!” 阮叶蓁顿时恍然,面上划过一丝羞愧。 谢瑾澜只做不知,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二’字。在阮叶蓁不解的视线中,他寥寥添上几笔,这字就成了‘未’。 紧接着,他又写下一个‘二’字,几笔之后,这字就变成一个‘委’字。 看着这两个字,阮叶蓁脑中顿时灵光一闪:“禾!木!” 谢瑾澜搁下毛笔后,微一颔首:“不错!或许当时应氏尚未写完就已断气,凶手发现之后,又再添上了一笔。” 阮叶蓁道:“如此说来,只要知晓那两个字所指的是何人,或许就能抓到真凶了。” 谢瑾澜道:“不错,正是如此!” 阮叶蓁先是一喜,而后微微沮丧道:“可关于这点,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谢瑾澜却是笑了:“谁说没有线索?现在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知情者吗?” 阮叶蓁眼珠微转,顿时想到了谢瑾澜所指何人,但她并不乐观:“就算蒋应宇知道些什么,可无凭无据的,我们该如何去撬开他的嘴?” 谢瑾澜直直的看着阮叶蓁,但笑不语。 阮叶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有话就直说,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谢瑾澜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阮叶蓁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瞪圆了双眼:“你是让我装成应氏的鬼魂吓唬蒋应宇?” 谢瑾澜含笑点头。 阮叶蓁斜睨了他一眼:“就算我愿意,应氏身形丰满,与我可相差甚大。” 谢瑾澜道:“你只管同意,其它的交给我解决。” 顿了顿,他接着道:“再说,这事你最有经验。” 阮叶蓁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离魂与装鬼,这两者能一样吗! 如今的她可做不到穿墙而入! 但为了案子,阮叶蓁略一思索后,也就咬牙应下了。 谢瑾澜当即起身拉过阮叶蓁往衣柜那处走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行动吧。” 阮叶蓁顿时一个趔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两人交握的两只手上,微微有些晃神。 在谢瑾澜松开手后,她依旧有些神思不属。 直至怀里被谢瑾澜塞了一堆衣裳后,她下意识的接过后,这才回过了神,既诧异又不解的看着他。 谢瑾澜道:“好在如今才二月初,入夜之后穿上这些应当不会太过闷热。” 阮叶蓁低头定睛一看,就见自己手上抱着的,赫然就是冬日所穿的一整套素色棉服! 就算是在寒冬腊月,穿上手上这几件衣裳,也足够御寒了! 阮叶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谢瑾澜:“穿上这些,我或许就是这世间最为笨拙的鬼了。” 如此穿着虽不如如今轻便,但往年冬日都是这般穿着,着实称不上笨拙,不过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罢了。 只是这某人也不知是不是故作听不懂阮叶蓁话语里的讽刺,笑道:“你无需担心,届时你只需动嘴,并不需要做其它的动作。” 对此,阮叶蓁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暂且咬牙忍下,来日再与他算账! ......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避开众人,悄无声息的潜入新霖县县衙后院。 让阮叶蓁在一暗处躲藏好后,谢瑾澜独自一人去查探蒋应宇的踪迹。 离去之时,谢瑾澜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捏了捏阮叶蓁的小手以示安抚。 待阮叶蓁回过神时,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视线在四周一扫,阮叶蓁发现自己如今处在一处绝妙的藏身点。 这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死角!可并非四周皆是黑暗! 左前方乃是一处抄手游廊,廊上挂着几个灯笼,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亮。 他没有忘记我怕黑! 阮叶蓁顿时心中一暖,心中的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约莫一刻钟后,谢瑾澜去而复返。 察觉到阮叶蓁的情绪比方才好了许多,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心中不由失笑:这也太好哄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此时的蒋应宇恰好独自一人待在书房。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进入书房之时,阮叶蓁发现,蒋应宇正趴在桌案上,看着像是睡着了。 阮叶蓁以眼神询问谢瑾澜。 谢瑾澜比划了几个动作,告诉她这人被他点了睡穴。 紧接着,谢瑾澜放轻动作,极快的一阵忙活后,就解开了蒋应宇的睡穴。而后‘唰’的一下闪身藏了起来。 看着书房内渐弄的白雾,阮叶蓁有些好奇这究竟是如何弄出来的。 “嗯......” 听见蒋应宇幽幽转醒的声音,阮叶蓁立马收敛起无关的思绪,开始进入状态。 “我死的好冤啊......” 这几个字,阮叶蓁故意每一个字都拖长了尾音,配上这白雾,还有这微弱的烛光,给人一种十足的阴森感。 至少蒋应宇就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警惕的望向四周:“谁!” “我死的好冤啊......” 依旧是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调。 蒋应宇循声望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眼,直接把他的魂给吓飞了。 但见一片白雾中,站着一个看不真切的身影,长长的黑发垂直的倒挂在脑袋前,遮住了面容。 蒋应宇哆嗦着问道:“你...你是谁...” “我死的好冤啊......” 同样的话语从阮叶蓁口中幽幽吐出。她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这般反而更能激发蒋应宇心中的恐惧。 蒋应宇依旧都着声音:“你...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我死的好冤啊.....” 又是这一句话,蒋应宇都快被整崩溃了。 只是下一刻,他就见不远处的身影缓缓抬起左手,抚上左边胸口处。 这时,蒋应宇才发现那处异样。 那一大片似是被染上了什么的污渍,难不成是血迹! 蒋应宇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名字顿时浮现在脑海里。 应氏! 顶点 第221章 强大靠山 “应氏...你若是想...报仇...只管找害...死你的人...找本官...做什么...” 知道来者的身份后,蒋应宇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但依旧控制不住直打哆嗦。 谁人半夜见鬼能不害怕! “明知故问......” 装神弄鬼的阮叶蓁终于换了一句话。 自己与应氏之间的瓜葛只有那一件事。 想明白应氏为何会找上门来后,蒋应宇顿时心虚气短: “那事,是本官做的不地道。但是你死都死了,计较这些也没用了。” 似是怕激怒了应氏,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本官会时常让人给你多烧些纸钱的,好让你在黄泉路上打点!” 阮叶蓁见蒋应宇一直不提那事究竟是何事,眼珠一转,缓缓抬起双手朝前伸直,作势要朝蒋应宇靠近: “还我命来......” 蒋应宇见此,顿时瞳孔紧缩,慌忙想要后退。却忘了自己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直接带翻了椅子,整个人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你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不应该伙同冯妈妈和张强林算计你的银子!这事是他们两个的主意,你找他们去吧......” 蒋应宇吓得都忘了自称‘本官’。 虽是未曾从蒋应宇口中得知具体事情,但只要有这两个人名就足够了! 很显然,谢瑾澜也是这般想的。 在蒋应宇慌张到恨不能消失在此处时,再一次出现点了他的睡穴。 在把书房的一切恢复正常后,谢瑾澜就带着阮叶蓁如来时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县衙。 ......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谢瑾澜与男装打扮的阮叶蓁就带着墨砚前往吕捕快的住处。 今日吕捕快休沐,故而几人才没有去县衙寻他。 把三人送出府后,如诗四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光复杂。 片刻后,如画望向如诗: “如诗姐姐,我们就这样任由大人带着郡主这般行事吗? 郡主近些时日过得开心,我也替她开心。郡主疲乏,我们能在事后尽力减轻她的疲乏。 我知道大人与郡主之间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不该多嘴。但郡主对命案这般感兴趣,这真的是好事吗?” 如琴如绣二人虽未言语,但面上的表情透露出她们与如画相同的意思。 如诗的视线从三人面上一扫而过,温柔的笑了笑,道: “你们觉得,郡主决定了事情,谁人能够改变她的想法?” 三人俱是一愣。 无论她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子是活泼还是文静,但能够成为阮叶蓁的贴身丫环,足可以证明她们的聪慧。 被如诗这般点出关键,三人转念一想,心情豁然开朗。 是啊,不管此事对郡主来说是好是坏,早在郡主起了兴趣的那一刻,就无人能够阻止了。 左右郡主身后有着十分强大的靠山,就算郡主当真因此招惹了什么人,又如何呢? ...... “叩叩叩!” 来到吕捕头的住处后,墨砚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 不过片刻,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吕温明看着门外那张陌生的脸,不由疑惑:“请问你是?” 墨砚笑了笑,道:“我家大人有事找吕捕头。” 说着微微往边上移了移,露出后方的谢瑾澜与阮叶蓁。 吕温明先是一愣,随即朝谢瑾澜拱手一礼:“见过谢大人。” 谢瑾澜与阮叶蓁上前几步,谢瑾澜道:“吕大人不必多礼。吕捕快可在家中?” 吕温明道:“小叔今日休沐,此刻正在院中打拳。”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了,随即道: “本官如今有一小忙需要吕大人相助,不知吕大人可愿意?” 吕温明道:“谢大人请直言。” 谢瑾澜道:“你可识得张强林此人?” 吕温明点了点头,道: “他是下官的邻居,与下官自小一起长大,自是认识。只是自下官五年前去了京城后,与他的关系就有些淡了。” 谢瑾澜道:“你去请他与他的妻子过府一叙,只要不提及本官,随便什么理由都可。” 吕温明虽是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依言照做。 道了一句:“还请大人自便。”后,就径自出了门。 “温明,是谁来了?” 在院中打拳的吕捕快见吕温明久不回来,不由停下动作往大门走去。 刚到门口,就与迎面而来的谢瑾澜几人撞了个正着。 吕捕头顿时一惊,赶紧行礼:“卑职见过谢大人。” 起身后,他又道:“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顿了顿,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往几人身后望去。 谢瑾澜道:“吕捕快不必找了,本官让吕大人去请张强林夫妇了。” 吕捕快心中一凛:“难道他们当真与应氏一案有关?” 谢瑾澜道:“尚未可知。” 吕捕快心中忐忑,既不相信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与命案有关,又担忧张强林当真卷入了人命案中。 谢瑾澜只做并未看出什么,但笑道:“吕捕快打算让本官就站在此处等人?” 吕捕快顿时回过了神,黝黑的面上一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还请大人移步书房。” 谢瑾澜微一颔首,随即看向墨砚:“你在此处等候吕大人。” 墨砚自是应下。 随着吕捕快入了书房之后,谢瑾澜也不客气,直接在上首入了座。 阮叶蓁径自在左下首坐下。 吕捕快却是站在中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自己该不该坐下。 还是阮叶蓁开口提他解了围:“吕捕快还是先坐下吧。” 吕捕快先是看向谢瑾澜,得到他肯定的示意后,这才对着阮叶蓁勉强的笑了笑:“多谢甄公子。” 随即在右上首入了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吕张两家的关系当真不错,三人在书房才刚坐下不久,吕温明就带着张强林回了吕府。 墨砚轻轻叩了叩书房的房门,得到谢瑾澜的首肯后,这才推开房门,带着三人缓步入内。 朝谢瑾澜行了一礼后,墨砚径自行至谢瑾澜身后站定。 看着身侧明显被这阵仗吓到的夫妇二人,吕温明的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与担忧。 但他深知此时此刻,自己帮不了他们什么,朝谢瑾澜拱手一礼后,就在吕捕快的下首入了座。 顶点 第222章 亲生母亲 也不知张强林夫妇二人究竟是因为心里有鬼,还是因为对官员天生的敬畏,紧张的对视一眼后,直直的朝谢瑾澜跪了下去: “草民张强林见过大人!” “民妇冯氏见过大人!” 二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谢瑾澜轻应了一声,淡淡道:“你二人可知本官是谁,又为何要见你们?” 张强林犹豫了一下,道:“草民不知道。” 谢瑾澜道:“本官乃灵州新任知府,有人状告应氏死的前一晚,看到你二人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从孙二家中出来。你们与应氏是何关系,她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从实招来!” 二人被谢瑾澜最后的厉喝声吓了一跳,赶紧俯低身子,额头紧贴地面。 张强林慌张道: “冤枉啊大人!那晚草民和这婆娘的确去过孙二家中,但应氏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请大人明察啊!” 吕捕快和吕温明瞬间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谢瑾澜本只是诈这二人一下,岂料他们这么不惊吓,一下子就招了。 与阮叶蓁对视一眼后,谢瑾澜复又看向底下二人: “为何是活着,而不是无恙?可是你们与她起了争执?你们二人去孙二家,究竟所为何事?” 张强林与冯氏对视一眼,面上带了几分欲言又止。 谢瑾澜意有所指道:“你们有话尽管直说,就算事关新霖县县令蒋应宇,本官也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张强林顿时一惊,本能抬头看向谢瑾澜。但在接触到谢瑾澜视线的瞬间,又赶紧低下了脑袋:“大人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吕捕快忍不住插嘴道:“自然是真的!蒋大人的妹妹在宫中做了昭仪娘娘,但谢大人却是娶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外甥女——嘉禾郡主!” 这话就差直接说:蒋大人有昭仪娘娘撑腰,但谢大人身后的靠山却是皇上! 谢瑾澜闻言,顿时朝阮叶蓁轻轻挑了挑眉,好似在说: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你的身份。 阮叶蓁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下巴微抬,一副‘那是自然’的神态。 谢瑾澜身后的墨砚把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面上神情未变,心里却在吐槽: 大人与少夫人真是够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眉目传情!他都快没眼看了! 张强林听懂了吕捕快话中的意思,心中顿时一安,随即娓娓道来: “回大人的话,草民与婆娘当晚去找应氏,就是为了威逼应氏继续合伙......” 原来在两年前,应氏刚嫁给孙二不久的某一天,她恰好看见了张强林与冯妈妈在潇雨阁附近一处偏僻的巷子里说着话。 这本算不得什么,可坏就坏在当时的巷子里并非他们二人。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角,蹲着四五个被绑着双手双脚,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 她们身侧,站着三个打手模样的强壮男子。 这情景,只要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略微一想就能猜到,这是在进行一场人口买卖的交易。 应氏离去之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树枝,顿时就被巷子里的人发现了动静。 为了不让应氏把这事说出去,张强林与冯妈妈二人一番威逼利诱,并扯出了蒋应宇这面大旗,逼着她与他们同流合污。 应氏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再加上还能有银子赚,二人没费多少唇舌,就说动了她。 只是过了两年之后,应氏的肚皮一直没有动静,她认为自己是这种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看不过眼惩罚她没有孩子。故而她想要收手。 除却这个原因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们欺应氏身后无人,分给她的银子越来越少了。 当初拉应氏入伙,本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如今她也参与了这事,就不怕她往外说。 而且少了一人,除却孝敬县令的银子,冯妈妈往外掏的银子少了,张强林得到的银子多了。 两人一合计,当下就同意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少了应氏之后,他们能成功拐卖到的少女变得越来越少了。 张强林与冯妈妈商议之后,二人最终决定继续拉应氏入伙。若是她不答应,那就威逼利诱。若是再不成,直接动粗也未尝不可...... 吕捕快与吕温明二人听了张强林的话后,久久不能回神,他们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眼中胆子小到连只鸡都不敢杀的男子,竟在暗地里做起了这等下三滥的勾搭! 阮叶蓁一直盯着冯氏,听完张强林的话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与潇雨阁的冯妈妈,是何关系?” 冯氏下意识的看向阮叶蓁,目露惊诧。 谢瑾澜见冯氏面色有异,沉声道:“如实回答!” 冯氏复又低垂着脑袋,有些难以启齿道:“她是民妇的母亲,亲生母亲。” 阮叶蓁瞬间恍然,难怪她当初看着冯氏的画像会觉得眼熟,她们母女二人眉宇之间,确实有五分相像。 谢瑾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沉吟片刻后,看向张强林:“你与冯氏何时相识,是在你与冯妈妈开始交易之前,还是之后。” 张强林顿了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草民是和冯妈妈交易之后,才和这婆娘认识的。要不是因为认识冯妈妈,草民或许就永远不会认识这婆娘。” 其实他心里明白,冯妈妈当初是故意让他认识冯氏的。为的就是让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牢靠。 可那又怎么样? 他长得不好看,家里又穷。他又只是留榭客栈一个没出息的小伙计,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冯氏长得娇小清秀,又乖巧听话。不用彩礼钱就能娶到这样的婆娘,他哪里会不乐意? 谢瑾澜又问:“当晚你们夫妇二人,究竟是如何与应氏起争执的?” 最重要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已经交代了,张强林哪里还会隐瞒这个?当即道: “当时,应氏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次加入我们。草民一时气急,抄起地上的一根小木棍就往她的后腰狠狠打去。” 顶点 第223章 黑色颜料 张强林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 谢瑾澜阮叶蓁吕捕快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应氏后腰左侧处,那拇指大小的圆形黑色印记。 可若是击打之后留下的痕迹,不应当会是那般模样! 谢瑾澜目光沉沉的看着下方的张强林:“应氏身上并无与人争执的痕迹。莫不是你这一棍子直接打死了她?” 张强林赶紧替自己辩解: “冤枉啊大人!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氏挨了一棍之后,直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当时草民和我家婆娘都慌了,以为闹出了人命。草民壮着胆子去探应氏的呼吸时,她确实是还有气的。” 谢瑾澜道:“此话当真?” 张强林连连点头: “不敢欺瞒大人,草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只是草民也怕那一棍子把人打出好歹来,会因此惹上麻烦,所以就想法子把她腰上的伤痕遮掩住。 毕竟我们夫妇二人伤人在先,自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离开。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啊!” 谢瑾澜道:“若你当真清白,谁人也不能冤枉了你去!且说说你是如何遮掩伤痕的?” 张强林下意识的看向了身侧的冯氏。 谢瑾澜随之把视线移到了冯氏身上,沉声道:“冯氏,还不快速速道来!” 冯氏下意识一个瑟缩,脑袋垂的更低了:“民妇身上带有一种黑色颜料,沾在人的皮肤上,七日内遇水不化。”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如此说来应氏后腰处的黑色印记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 谢瑾澜道:“你这颜料从何而来?” 冯氏欲言又止。 谢瑾澜厉声道:“速速从实招来!” 冯氏顿时一个激灵,抖着声音道: “民妇是从潇雨阁内带出来的。冯妈妈为了逼迫姑娘们接客,时常动用私刑。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找人专门研制了这样的颜料,而后让画师在伤痕处作画。” 阮叶蓁想起了什么,看向冯氏:“如此说来,除却黑色,还有许多颜色?” 冯氏微一颔首:“正是如此。” 冯氏此刻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虽是冯妈妈的亲生女儿,可冯妈妈从未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平日里不给她好脸色不说,自小就不让她唤她一声娘亲。让她同阁里的姑娘一般,叫她冯妈妈。 小的时候,若是她不小心叫错了称呼,就会被毒打一顿,而后在被饿上一天一夜。 她也曾万般委屈:既然如此不喜她,为何还要把她生下? 冯妈妈在一次怒极之时,亲口说出了这个答案。 十八年前,冯妈妈是潇雨阁的头牌,也曾红极一时。可她风光没多长时间,就发现自己不知怀了哪位恩客的孩子。 她本想打掉孩子。可大夫却告诉她,若是打了这个孩子,她的身子也会因此变得虚弱。大病小病时常会找上门。 冯妈妈无奈之下,只能暂停接客,安心养胎。 待她生下孩子之后,潇雨阁的花魁之位早已被她人坐稳了。 她多年的努力,却因为一个孩子被打回了原形,这让她如何不恨? 可不管冯妈妈对她有多么不好。她始终生了她,养了她这么多年。 如今她这番出卖潇雨阁,真的对吗......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相同的意思。 或许,应氏手指上的红点,也与此有关。 谢瑾澜看着底下有些晃神的冯氏,道:“这颜料沾在皮肤上,如何辨认?” 冯氏骤然回过了神,道:“桔子皮可以擦拭掉这种颜料。” 谢瑾澜目光沉沉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久久不语。 不说张强林夫妻二人顶不住这样的视线,额间止不住的冒出细汗。 就连一旁的吕捕快叔侄二人,心中也是忐忑,不知谢瑾澜会如何处置这二人。 别说如今并不能确认应氏之死当真与他们无关,就是张强林这么些年拐卖良家妇女这一点,轻者吃几年的牢饭!重者发配矿石场采矿! 虽然他们恨铁不成钢,恨不能当场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但心中还是免不了会担忧。 终于,谢瑾澜出声了:“你二人先行回去。记住,你们今日来此只是来与吕捕快叔侄叙旧的。” 张强林夫妇与吕捕快叔侄二人俱是一愣。 还是吕温明率先明白谢瑾澜话中的含义,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喜意,赶紧催促张强林夫妇: “谢大人这是给你们机会将功赎罪,还不快谢过谢大人!” 张强林闻言,赶紧叩首:“草民谢过大人!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草民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冯氏也紧跟着叩首:“民妇谢过大人!” 谢瑾澜朝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而后看向吕温明:“吕大人去送送他们吧。” 吕温明起身拱手一礼:“多谢大人!” 三人离开书房后,吕捕快起身来到书房中央,‘扑通’一下,直直的超谢瑾澜跪了下去。 这重重的一声,阮叶蓁看着都觉得疼。 可她观吕捕快的神色,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谢瑾澜眉尾微挑:“吕捕快这是做何?” 吕捕快面带些许愧色: “大人,先前是卑职武断了。卑职自以为了解张强林,却不知这么多年,他一直做着这等下九流之事。卑职与他邻里多年,却一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卑职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谢瑾澜轻轻点了点头,面带赞同之色,悠悠道:“吕捕快的确失职。” 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此,本官就罚你务必尽心尽力查出杀害应氏的真凶。如有懈怠,本官定会严惩不贷!” 吕捕快诧异的看向谢瑾澜:“大人,这......” 阮叶蓁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吕捕快,还不快些领命!莫不是你对谢大人的责罚有所不满?” 吕捕快自是否认:“卑职并未有任何不满,只是......” 阮叶蓁再一次打断:“既然没有不满,就没有什么可是!” 吕捕快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这位甄夜公子,又把视线移到谢瑾澜身上。 见他对甄夜公子的这般行径一副听之任之的神态,遂明白这就是他的意思。只是借他人之口告知自己罢了。 第224章 故人住所 从张强林夫妇口中得知了关键性线索之后,谢瑾澜几人当即打算前往调查。 吕捕快本也想跟随,只是他这张脸在新霖县内,几乎人人识得。是以如若他跟去潇雨阁,十有八九会打草惊蛇。 离开吕捕快的家后,谢瑾澜让墨砚前去留榭客栈调查陈清入住当日做剁椒鱼的厨子。而他则是带着阮叶蓁再一次去了潇雨阁。 只是上一回,他们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而这一回,他们怕是要做个梁上君子了。 二人知晓,此案目前的关键,怕就是在冯妈妈身上了。 只是,他们若是直接找上门去,冯妈妈怕是会矢口否认。 二人商议一番,一致认为拐弯抹角不如简单粗暴一些,干脆直接掳了冯妈妈逼问。 除了死士,一般的老百姓少有不怕死的。就不信这般还不能撬开冯妈妈的嘴巴。 ...... 二人寻到冯妈妈所在卧房的房顶时,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发现,冯妈妈此刻正在午睡。 此乃天赐良机! 二人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分工合作。 阮叶蓁负责在房顶把风,谢瑾澜潜入房中掳人。 不过片刻,阮叶蓁就看到谢瑾澜扛着昏睡过去的冯妈妈去而复返。 二人不再逗留,赶紧离开。 路上,阮叶蓁低声询问:“不若我们带着冯妈妈去往吕捕头家中。” 毕竟那里是距离潇雨阁最近,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瑾澜眼珠一转,确实轻轻摇了摇头:“我倒是知道一处更好的去处。” 阮叶蓁疑惑的看着他。 谢瑾澜但笑不语。 约莫一刻钟后,阮叶蓁随着谢瑾澜的步伐来到了一处后院。 听着从前面隐隐传来的嘈杂声,阮叶蓁看着谢瑾澜,眉心微蹙:“这地方真的安全?” 谢瑾澜不可置否道:“安全与否倒是其次,有一个地方,或许更容易攻破冯妈妈的心房。” 话落,不待阮叶蓁开口,他径自朝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阮叶蓁不明所以的跟上。 须臾间,谢瑾澜就带着阮叶蓁来到了一间残破不堪,好似随时会倒塌的房门前。 推门而入之时,谢瑾澜丢下一句:“这是‘女儿香’的后院。” 阮叶蓁一愣,却又在瞬间回过了神。在门口左右望了望,确认四周无人之后,她这才入了房内,关上了房门。 此刻,谢瑾澜正十分粗鲁的把冯妈妈丢在了一根粗壮的柱子旁,四下搜寻能够绑人的绳子。 阮叶蓁趁此机会打量了一番这间房子。 看房内的摆设,像是一成年男子的卧房。只是荒废了许久,各处积满了灰尘。各色物件也都十分陈旧。 一开始不明白谢瑾澜为何选择这里,此刻,阮叶蓁倒是有所猜测: “谢瑾澜,此处莫不是就是十年前离奇死亡的那名‘女儿香’的掌柜的卧室?” 谢瑾澜终于在衣柜中寻到一条勉强可以当做绳子使用的长布条。“不错,我在书案的抽屉里寻到一些随笔,上面的落款,恰好就是当年死去的那位杜掌柜。” 看着谢瑾澜拿着长布条走向冯妈妈,阮叶蓁也上前帮忙。 “所以依你之见,冯妈妈不仅与应氏之死有着极大的关系,更甚者,还是当年杀害杜掌柜的真凶?” 谢瑾澜边把冯妈妈绑在柱子上,边道: “不错。如今应氏一案,所有的证据皆指向潇雨阁,而潇雨阁中,又属冯妈妈嫌疑最大。 十年前杜掌柜死后面上出现的那十个小红点,让我十分在意。与应氏手指上的十个小红点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应氏真正的死因,就是当年杜掌柜死亡的真相。” 阮叶蓁未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待绑好冯妈妈后,谢瑾澜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遮住了下半边脸。而后身手在地上抹了一把尘土,直接涂在露出的面容上。 而后就地一滚,把自己浑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一瞬间,三人所在之地尘土飞扬。 阮叶蓁轻蹙着眉头,捂着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 她猜到了谢瑾澜的目的。只是看了眼地上的尘土之后,她顿时目露嫌弃之色,有些下不去手。 谢瑾澜瞥了她一眼,道:“你只需寻个地方不让冯妈妈看到你的正脸,听到你真正的声音就是。” 阮叶蓁顿时一喜,却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遮住了下半边面容。 迎上谢瑾澜颇为无语的眼神,她笑嘻嘻道:“聊胜于无嘛。” 直至阮叶蓁退到冯妈妈身后之后,谢瑾澜这才从旁拿过一把椅子放在冯妈妈面前,而后解开了冯妈妈的睡穴。 冯妈妈悠悠转醒之际,飞扬的灰尘尚未落定,她成功的被呛住了。 咳嗽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 这时,她才看清自己面前坐着一名浑身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动弹不得。顿时又惊又怒:“你是何人?这是何处?你绑我来此做什么?” 谢瑾澜故意粗着嗓子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至于这是何处......冯妈妈不妨仔细瞧上一瞧。” 冯妈妈警惕的看了谢瑾澜一眼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四周。 只是这越看,她越是心惊。面上虽是极力表示镇定,但她的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惊慌。 若不是谢瑾澜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态,怕也看不出异样。 冯妈妈故作镇定的看向谢瑾澜:“这么个破房子,你究竟是想让我看什么?” 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恼怒。 谢瑾澜心里不由暗道一声:不愧是在青楼摸滚打爬多年的女子,这掩饰的功夫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但他面上却是嗤笑一声,道:“冯妈妈难道不觉得此处十分眼熟吗?就算时隔十年,但故人住所,冯妈妈又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冯妈妈与杜掌柜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但私底下的关系,却绝对不会太过简单。 冯妈妈闻言,顿时瞳孔一缩:“你......你究竟是谁?” 谢瑾澜道:“我方才就已经说了,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要知道,当年杜掌柜究竟是怎么死的?” 顶点 第225章 暗度陈仓 一开始,冯妈妈的确是被谢瑾澜唬住了。但转念一想,当年的事情她并未留下任何关系到她的证据,遂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故作不解道:“杜掌柜?你是说十年前死去的‘女儿香’掌柜?他不是突然暴毙的吗?难不成,他是被人杀死的?” 谢瑾澜早就料到没这么容易撬开冯妈妈的嘴,悠悠笑道: “冯妈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你老实交代了,我也不会为难你什么,直接就送你去衙门。可你要是嘴硬的话,这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了。 冯妈妈在潇雨阁当家做主这么些年,对于折磨人的手段,想必是知道不少吧?” 听闻谢瑾澜提到衙门,冯妈妈面色突然一松,不确定的看着他:“若我如实交代,你当真不会动私刑?”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冯妈妈,看来你并未弄清你自己如今的处境。若你现在不说,我总归有办法让你吐出实情。至于我是否说到做到,全凭我心情。” 冯妈妈顿时一噎,随即眼珠一转,心想就算我现在说了又如何?只要没有证据,我出了这个门后矢口否认又如何? 这般想着,冯妈妈面上顿时挂起了讨好的笑意:“是是是,这位公子说的是。” 谢瑾澜猜到冯妈妈这般老实,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并不在意。 就算不能以十年前杜掌柜之死,以及应氏之死捉拿她归案。但就‘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这一点,足够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妙龄少女遭受了毒手,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她的一己私利而支离破碎,谢瑾澜眸色微沉:“如实说来!” 冯妈妈顿时被谢瑾澜这般语气吓了一跳,心中腹诽:这人真的是有够阴晴不定的。 但她面上依旧好声好气:“是是是,我这就说。我的确是和杜掌柜相识......” 当年,在生下冯氏之后,冯妈妈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在十年前的一日,成为潇雨阁新一任的当家人。 当时的她很是高兴,就在‘女儿香’的厢房内独自一人饮酒庆祝。一个不注意,她就喝多了。 冯妈妈是潇雨阁曾经的花魁,这相貌如何可想而知。青楼的老鸨,最是知道男人喜欢怎样的温柔乡。而冯妈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教养出来的。身段以及手段自是没的说。 十年前,她也才二十多岁,自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韵味。且喝醉酒的她双颊泛红,眼神中带着些许迷离之色,更是吸引人。 当年的杜掌柜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二人就在厢房内成就了好事。 冯妈妈虽是醉了,但她的脑子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杜掌柜的皮相不错,是以当他有起了那等心思,有不轨之举时,她才半推半就的依了他。 自那次之后,二人开始暗度陈仓。 杜掌柜尚未娶妻生子,乃是孤家寡人一个。 冯妈妈那是潇雨阁的老鸨,自是无人管束她的行踪。 是以并无人发现二人之间的秘密。 只是,冯妈妈看着‘女儿香’因为独家秘方酿制的女儿红,生意越来越红火,顿时起了别样的心思。 而后与杜掌柜暗中相会之时,她趁着杜掌柜不注意,悄悄寻找女儿红的秘方。 知道秘方被杜掌柜藏在何处之后,冯妈妈在与杜掌柜欢好之后,趁着他放松睡着之时,悄悄偷取秘方。 只是天不遂人意,被尿意憋醒的杜掌柜正巧把她抓了个正着。 二人当下就起了争执。 冯妈妈见自己处于下风,当即假意服软,默默垂泪,又好一番勾引。 在杜掌柜沉浸在温柔乡时,冯妈妈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寻了一个最佳的时机,趁对方不注意时,一根银针直接刺入他的脑户穴。 杜掌柜身子一僵,当场昏了过去。 他最后看向冯妈妈的那一眼,难以置信中带着浓浓的怨毒之色。 冯妈妈知晓,若是他不死,等他醒来之后,她就没有好果子吃。 早在决定今晚偷取秘方之时,她就做了最糟糕的打算。是以她并不慌乱,接着旋转着银针缓缓插入杜掌柜的脑袋,直至银针尽根没入。除非仵作验尸十分仔细,不然怕是发现不了这根银针。 而后,冯妈妈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留下的痕迹清理个干净。让人看不出杜掌柜死前曾与女子欢好过。 随即,她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拇指大小红色药丸,直接塞入杜掌柜的肛门之中。 每每二人私会之时,杜掌柜总会找适当的理由让人不要靠近他的卧房。如今,正好也方便了冯妈妈逃脱...... 听了冯妈妈的作案经过后,谢瑾澜道:“那红色药丸是何物?杜掌柜面上出现的十个红点,可是与此有关。” 冯妈妈面上闪过几分犹豫,但在谢瑾澜暗沉的视线逼迫下,只能如实相告: “那红色药丸是由一种名为‘红无’的草药炼制而成。当初我曾好心救过一个游方郎中,他身无长物,只能以此作为报答。 他说此药丸中红无含量极高。若是食之那人的身体会在三日之内极速衰败,最终不治身亡。” 顿了顿,她接着不确定道:“至于杜掌柜面上的红点是否与此药丸有关,我不太能够确定。那是我第一次使用红无。”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闻言,下意识的一个对视。二人皆是想到了当初在桥州双桂县发生的那件案子。 二人定了定心神后,谢瑾澜再次看向冯妈妈:“那药丸你一共有几颗?” 冯妈妈闻言,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嗤笑一声,道:“我可不像你这般狠毒。我只是不想再让你用此物害死他人。” 冯妈妈眼珠一转,道:“那东西我没带在身上。你就算搜身,也搜不到!” 谢瑾澜不可置否:“哦?当真如此?” 冯妈妈理所当然道:“这般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会放在最为隐秘的地方,又怎么会随身携带?” 顶点 第226章 上达天听 谢瑾澜不再说什么,起身来到冯妈妈身侧,在她戒备的神情中,快速的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冯妈妈顿时急了:“你做什么?!” 谢瑾澜不答,又在冯妈妈身上点了一下。 冯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瑾澜回到椅子上坐下,随即直接给了阮叶蓁一个眼色。 阮叶蓁微一颔首表示明了,随即上前,背对着冯妈妈开始搜身。 自冯妈妈醒来之后,阮叶蓁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是以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冯妈妈想要阻止身后之人的动作,想要呵斥对方住手。无奈她有心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摸到冯妈妈腰下那处私密的地方时,阮叶蓁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了谢瑾澜一眼,示意他回避。 谢瑾澜也明白自己的确不适合继续看下去,遂起身背对着冯妈妈,负手而立。 直至阮叶蓁成功取出那个瓷瓶,冯妈妈才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阮叶蓁轻咳一声,示意谢瑾澜可以回头了。 阮叶蓁隔着手帕握住瓷瓶,把瓶中的药丸一股脑儿的倒在另一块帕子上。 两颗红色的药丸在手帕上无声的撞在了一起。 阮叶蓁抬眸望向谢瑾澜,得到他一个颔首示意后,就把药丸放回瓶中,塞好瓶口,用手帕严严实实的包好后,又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这才朝谢瑾澜抛去。 谢瑾澜轻松接过后,随意的往怀里一塞。而后上前解开冯妈妈的穴道。 冯妈妈一脸阴沉的看着谢瑾澜,张口欲言之际,却被他截了话头。 “冯妈妈,瓷瓶里的药丸,应当至少有四颗吧?还有一颗,你用在了何人身上?让我猜上一猜......近日应氏的死,是不是你的手笔。” 冯妈妈闻言,面色陡然一变,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换上了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有证据吗?” 谢瑾澜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道:“自然是没有的。若有证据,我早就直接把你送去衙门了。不过我尚有几点不解之处,不知冯妈妈可否告知?” 冯妈妈上下打量了谢瑾澜一眼,眉心微蹙:“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杜掌柜以及应氏之死这般关心?观你穿着打扮以及言行举止,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因着谢瑾澜全程皆是故意粗着嗓子说话,是以冯妈妈并未听出他的声音。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冯妈妈一眼,道:“冯妈妈不愧是在青楼里摸滚打爬多年的人,真是好眼力。冯妈妈可知应氏是何身份?” 冯妈妈轻嗤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不就是隔壁欣雨县应府的庶女么?虽然应府是大户人家,但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应氏出嫁之前,在府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自嫁到新霖县后,她从未与娘家的人有过来往。你瞧,她都死了好几日了,都不见她娘家来人。” 谢瑾澜道:“冯妈妈此言差矣。应氏在家中虽是不受重视,但并不代表家中无人在意她。” 冯妈妈顿时惊诧的看着谢瑾澜:“难道你是......” 谢瑾澜微一颔首:“不错,我正是应氏的堂哥。三年前我外出游学,近日才归家。不成想竟是听到这样一个噩耗。” 谢瑾澜说着,眼中多了几分黯然之色。 见冯妈妈眼中难掩惊慌,他接着道:“冯妈妈不必否认什么,我这几日一直暗中查探,自是查到了一些事情,才会抓你来质问!” 冯妈妈下意识的往柱子上靠了靠,神情紧绷:“所以你要杀了我为应氏报仇?”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我虽恨不能将你杀之而后快。但国有国法,若我私下杀你报仇,与你杀害应氏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冯妈妈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瑾澜复又问了一遍:“关于应氏之死,我尚有几点不解之处,不知冯妈妈可否告知?” 冯妈妈道:“你问吧。” 谢瑾澜道:“你为何杀害应氏,可是因为她不愿再次与你们合作?” 冯妈妈闻言,顿时一惊,但想起他既然能因应氏之死查到自己的头上,会查到这事也就不奇怪了。 于是她道:“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尽然。” 谢瑾澜道:“此话怎讲?” 冯妈妈道:“之前我曾暗中找过应氏谈话,告诉她只要再与我们合作,报酬是潇雨阁的一成利。” 潇雨阁虽不是新霖县内最大的青楼,但生意却是数一数二的。一成利,一个月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 顿了顿,冯妈妈接着道:“岂料她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声称她手中握有我们买卖良家少女的证据,若我逼急了她,她少不得要把证据交给知府蓝大人。” 谢瑾澜道:“据我所知,前任灵州知府蓝温纶蓝大人虽是位好官,但他出身寒门,如何与蒋应宇对抗?” 冯妈妈这个时候也不意外他知道蒋应宇参与其中了,解释道: “温大人的身份背景是不如蒋大人,但他可以直接上达天听。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可是要吃牢房的! 蒋大人身后有昭仪娘娘,或许可以逃脱法网。届时,蒋大人为了脱罪,必定会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我们身上!那我们的罪责就更大了!” 谢瑾澜接过话:“因此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应氏灭口。” 冯妈妈轻应了一声,道:“只是可惜,应氏把证据藏得太过隐秘,任凭我找翻了天,都不曾找到。” 谢瑾澜见冯妈妈一脸遗憾,并无半分愧疚的模样,不由面露怒意:“把你杀害应氏的过程细细说来!” 冯妈妈被谢瑾澜陡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中腹诽: 这般生气,怕不是与应氏有一腿吧?啧啧啧,这堂哥堂妹的,明显就是乱伦了。 当年应家人莫不是故意在他外出游学的时候,把应氏嫁掉?果然这些大户人家,龌龊的事真多...... 不管心中的想法如何不堪,冯妈妈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顶点 请假条 今天人不舒服,头痛到快炸了!请假一天!小伙伴们抱歉了! 《娇女谋案》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尚未干涸 见面前的男子这般愤怒,冯妈妈不敢耍什么小聪明,却也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怕他听了她的作案过程后,一个怒极,就直接对她痛下杀手。 谢瑾澜见此,冷笑一声,道:“冯妈妈,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冯妈妈顿时心中一紧:若她一直不愿说出作案过程,他也可能因此愤而起杀心。如今她的生死,全凭他的心情。 冯妈妈非常怕死,哪怕觉得自己难以活着离开此地,但她仍旧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这般想着,冯妈妈顿时老实了,开始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当时的作案经过。 在应氏死前的前五日,冯妈妈曾悄悄去找过她。二人自是不欢而散。 回到潇雨阁之后,冯妈妈想起应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对。 应氏手上握有她买卖良家少女,且逼良为娼的证据。今日她可以以此威胁不愿再次合作。那么有朝一日是否也会以此勒索敲诈她?甚至要挟她为她做事? 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讨厌极了! 冯妈妈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任应氏这样一个隐患存在。 为了以绝后患,冯妈妈当即动了杀心。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死人的嘴,总是比活人的嘴要牢靠许多。 暗暗谋划了几日,在无意间看到陈清这个异乡来客时,冯妈妈顿时心中一动。 暗暗打探了一下陈清的身份,确认他并没有什么靠山,且打算在留榭客栈入住之后,冯妈妈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当他在客栈大堂柜台登记入住之时,冯妈妈当即拦住一个当街买花的小女孩,让她进去给坐着三个年轻男子的那一桌送上一朵花,并且对他们说完一句‘剁椒鱼真好吃’之后,立马转身离开。 小女孩本是不太情愿的,但是当冯妈妈拿出一两银子买了她篮子里所有的花后,她立马就答应了。 小女孩离开后,冯妈妈又暗暗观察了一番,见那三个男子果真如她意料之中那般开始谈论起剁椒鱼,并且这话成功传入陈清耳里后,她才笑着离开。 冯妈妈知道留榭客栈主厨很是好赌,欠了赌坊一大笔的债,那几日已到了最后还债的日子。若他再拿不出来,他的房子就会被赌坊的人强行收走,并且他的右手也留不住了。 厨子本就是靠手吃饭的,若是没了重要的右手,可以预见他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 就在他急得头发都要白了的时候,冯妈妈趁虚而入,暗中找了一个小乞丐给他送去一封信。让他在当日下厨时,务必要在剁椒鱼这道菜里,加上牛乳。 信封里还夹杂着一百两银票,言明乃是定金。事成之后再有五百两银票。 六百两刚好是主厨欠赌坊的银子。 也不知主厨是否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总归到最后,他还是按照信上所说的做了。 至于陈清房内还有薰衣草汁液的蜡烛,则是冯妈妈让人趁着他沐浴之时,悄悄换的。 待确认陈清当真昏睡了过去之后,冯妈妈让人在一个时辰之后把他送到孙二家中。 而她自己则再一次去找了应氏。 冯妈妈在潇雨阁多年,自是知道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放下戒备。 而就在应氏毫不设防之际,冯妈妈瞅准时机,当即拔出匕首狠狠的朝她左胸口刺入一刀。 只听得‘噗哧’一声,匕首三分之一没入应氏的胸口。 应氏不可置信的瞪着冯妈妈,似是没反应过来她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冯妈妈见此,一咬牙,又把匕首往前送了送。 应氏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冯妈妈借机用力把匕首一推,匕首的刀刃尽数没入应氏的胸口。 眼瞅着应氏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无力回天了,冯妈妈松了手,直接起了身。 紧接着她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后,直接往应氏身下的私密处塞去。 瞧了瞧自己手上的血迹,冯妈妈面上难掩嫌弃之色,瞥了眼不远处的水井,以及那放在井边的水桶,她当即往那处走去。 就在她洗净手上的血迹,把水桶抛入井中后回过头时,就见应氏正艰难的在石桌底下做些什么。 许是听到了水桶落入井中的声音,应氏艰难的回过头,看到冯妈妈的身影之时,眼中难掩惊慌。 或许她以为冯妈妈早就离开了,才会是如此反应。 冯妈妈快步走近,一把拨开了应氏,待看清她在石桌底下用血迹留下的痕迹时,眼神一沉。 但她的面色很快就由阴转晴,就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又添上了几笔。 在应氏绝望的视线中,冯妈妈再次靠近了她,在她身上一扫之后,当即摘下了她发髻上的银簪。而后在她身侧的地面上留下来水波状的细小刮痕。 看着自己故意制造出来的痕迹,冯妈妈满意一笑,而后把银簪插回了应氏的发髻中。 应氏就在冯妈妈的淡笑中,不可置信而又绝望的死去。 待人把昏睡中的陈清悄无声息的带到孙二家中后,冯妈妈又一番布置,造就陈清杀害应氏的假象...... 谢瑾澜若有所思:如此看来,无论是当年杜掌柜面上的红点,还是应氏指尖的红点,应当皆是红无造成的结果。 瞥一眼故作镇静的冯妈妈,谢瑾澜心道:她怕是也不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为了让死者死的更加透彻罢了。只是有一点让他很是在意...... 想到此处,谢瑾澜开口道:“那帮你把陈清带到孙二家中的,是何人?” 冯妈妈眼珠一转,道:“是我花钱雇的一个江湖中人。”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冯妈妈一眼,意味不明道:“冯妈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是放心让一个陌生人去办?就不怕泄露了你的秘密?” 冯妈妈故作镇定道:“那只是途经新霖县的一个江湖人,他早就离开了此地,我有何不放心的?” 谢瑾澜不置可否:“哦?是吗?那敢问冯妈妈,那刀柄处有着对应鱼形花纹的匕首,冯妈妈是从何得来的?” 第228章 夫唱妇随 冯妈妈骤然浑身紧绷,不过一瞬,她又放松了下来,道:“是我从那个江湖人那买下来的。” 谢瑾澜玩味一笑,道:“果真如此?” 冯妈妈微一颔首,道:“自是如此。匕首作为凶器,我自然是不会在县中购买,以免被官府循着蛛丝马迹查到我。”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冯妈妈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一时间,房内无人再开口,安静非常。前院的嘈杂声隐隐传来。 须臾,谢瑾澜道:“冯妈妈,我说到做到,既然你已然把所有事情都老实交代了,我自是不会为难与你。稍后就送你去衙门。” 冯妈妈闻言一喜,不忘说好话:“公子当真是一言九鼎之人!” 冯妈妈话音未落,谢瑾澜骤然而至她的身旁,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又一次点了她的昏睡穴。 阮叶蓁上前来到谢瑾澜身侧,道:“依你之见,冯妈妈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谢瑾澜略一思索,道:“除却那凭空出现的江湖人,其他应当不会有假。” 阮叶蓁脑子一转,了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承认了人是她所杀,如何作案又有何可隐瞒的?再者,她方才所言的关于应氏的作案过程,与他们先前所得到的线索也十分的吻合。 未免多生事端,二人当即带着冯妈妈离开了此地。 离开之时,谢瑾澜还顺手带上了先前捆绑冯妈妈的那根长布条。 灵州府衙距离‘女儿香’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 好在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俱是习武之人,到达府衙之时二人面上俱是未显疲惫之色。 把冯妈妈的手脚绑严实后,谢瑾澜趁着无人之际,直接把冯妈妈放到了府衙前院公堂之上。离开之际,解开了冯妈妈的穴道。 谢瑾澜与阮叶蓁悄无声息的回后院的路上,远远的还能听到冯妈妈的叫嚷声。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回到后院后,如诗四人见到手帕覆面的二人,尤其是浑身脏兮兮的谢瑾澜,俱是吃了一惊。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直至阮叶蓁摆了摆手,笑着让她们准备热水,四人才明白谢瑾澜并未出事。 谢瑾澜与阮叶蓁前脚刚各自沐浴更衣,后脚就有捕快前来寻谢瑾澜。 得知谢瑾澜在沐浴之后,捕快心中腹诽:大白天的沐浴,这些富贵人家的臭毛病可真多。 但一想到主簿说过这事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定要大人做主才行,捕快耐着性子在院中等候。 谢瑾澜独自一人在耳房沐浴。阮叶蓁在一墙之隔的卧房内,在如画如琴的服侍下沐浴。 沐浴完毕,待看到如琴拿来一套茶色衣裙时,阮叶蓁轻轻摇了摇头,道:“去取一套男装吧。” 如画顿时面露诧异之色:“郡主,您这是还要跟大人出门?” 阮叶蓁还是摇头:“不出门。” 在如画如琴如释重负,却又带着几分不解的眼神中,她接着道:“陪你们家大人在府衙审犯人。” 如画张口欲言,却被如琴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如琴收起心中思绪,朝阮叶蓁笑道:“郡主这莫不是应了‘夫唱妇随’这四个字?” 话落,像是怕会看到阮叶蓁恼羞成怒的模样一般,径自转身往衣柜走去。 岂料阮叶蓁一点也不害臊,在脑中把这四个字过了一边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这话恰好被身侧的如画听了个正着,如画心想:郡主这厚脸皮,究竟是跟二公子学的?还是跟大人学的? 待阮叶蓁穿戴完毕出门,却被告知谢瑾澜已然跟着一个捕快去往前院公堂了。 阮叶蓁秀眉一蹙,暗道:这人竟也不知等自己片刻,当真有这般着急么? 不过片刻,她的眉心突然一松:若是她与谢瑾澜同时出现,怕是会惹人怀疑。 想明白之后,阮叶蓁就让如琴给自己带路,其余三人继续留在后院。 毕竟她男装的身份可是谢瑾澜的门客,郡主的贴身丫环一个带路能彰显他的地位,再多一个,就有些说不通了。 “知府大人,民妇冤枉啊!大人定要为民妇做主啊!也不知是何人趁着民妇午睡之时,把民妇绑到了知府衙门!那人此举分明是不把府衙,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啊......” 靠近公堂之际,阮叶蓁就听到了冯妈妈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让如琴回去之后,阮叶蓁继续朝公堂那处走去。 公堂外有一捕快守着,看见阮叶蓁靠近,当即拦住了她的去路,打量了她一眼,不确定道:“来人可是谢大人的门客,甄夜公子?” 阮叶蓁颔首道:“在下正是甄夜。” 捕快侧了侧身,朝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谢大人早已吩咐,若是甄公子到来,自管入内。但谢大人交代,甄公子在屏风后方听审即可。” 阮叶蓁本也不想出去引人注意,谢瑾澜的这一安排甚合她的心意,遂十分干脆的笑着应了下来。 捕快在外朝里望去,见阮叶蓁果真在屏风后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继续守着入口。 谢瑾澜听到屏风处传来细微的动静,耳朵不由得动了动,视线也随之朝那处望去,就见一个人影投射在屏风上。 他嘴角极快的勾了勾,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啪!” 是谢瑾澜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的声音。 堂下早已被松了绑的冯妈妈顿时一惊,叫嚷声瞬间戛然而止。 谢瑾澜道:“堂下所跪何人?” 冯妈妈低垂着脑袋,恭敬道:“民妇乃是潇雨阁的冯妈妈。” 谢瑾澜微一颔首表示明了,随即道: “冯妈妈,你说有人趁你午睡之时将你绑到了府衙。那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冒着被衙差发现的危险,将你绑到府衙? 若是与你有私人恩怨,大可趁你无知无觉之际,狠狠的报复你一顿。” 冯妈妈瞬间哑然。 她原先以为那人所说的衙门,是新霖县的县衙。岂料那人直接就把她送到了府衙。 她如何能说出真正的原因?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第229章 第二把手 谢瑾澜轻瞥了一眼底下沉默不语的冯妈妈,淡淡道:“冯妈妈为何不说话了?可是做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心虚之事?” 冯妈妈骤然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高声道:“民妇冤枉!这么多年以来,民妇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啊!还请知府大人明鉴啊!” 屏风后的阮叶蓁闻言,顿时无声的笑了:奉公守法的良民? 就算没有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这等违法之事,以冯妈妈往日里的做派,也算不上是良民吧? 谢瑾澜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吗?冯妈妈,凡事想清楚了再说话!你可知,在公堂之上撒谎,可是罪加一等的!” 冯妈妈闻言,心中一惊。不由得悄悄的抬眼打量着谢瑾澜。 见对方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着实看不出他是当真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在故意诈她。 在谢瑾澜的视线扫过来之际,她眼疾手快的再次低垂下了脑袋,压住心中的忐忑,镇定道:“大人明鉴,民妇不敢撒谎!” 谢瑾澜却是不再看她,直接吩咐底下的捕快道:“来人!把冯妈妈暂且收押入牢!” 此言一出,冯妈妈顿时慌了:“大人,你不能无缘无故抓民妇坐牢!民妇没有干犯法的勾当!” 谢瑾澜道:“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这两条罪行够不够将你收押!” 冯妈妈顿时俯地喊冤:“大人,这定然是有人陷害民妇啊!大人万不可听信谗言啊!” 谢瑾澜道:“是否真是陷害,本官自会调查清楚!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却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话落,他又看向底下站着的捕快:“还愣着做什么?本官这是差遣不动你们了?” 为首的捕快当即回过神来,拱手道:“大人恕罪!” 而后朝身侧以及对面的捕快使了个眼色。 当即就有两个捕快出列,不顾冯妈妈的喊冤以及挣扎,直接把她带了下去。 待冯妈妈被带离公堂之后,此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还是左下首一年约四十、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但见他轻抚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和蔼: “敢问谢大人,是何人状告冯妈妈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可是有人证物证?” 谢瑾澜看了他一眼,笑得颇有深意: “周主簿这是在怕本官被人蒙蔽,从而冤枉了好人?还是担心本官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意彰显自己?” 周主簿是知府衙门里的老人了。前知府蓝温纶还在的时候,对他很是器重。底下众人对他也很是服气。他是府衙的第二把手。 如今,蓝温纶升迁,府衙内众人对谢瑾澜这个新来的知府还不甚了解。再加之他的背景不凡,众人先入为主的认为,他这个知府是不做实事的。 可以说,在如今的府衙内,除了谢瑾澜自己带过来的人,其他的人都以周主簿马首是瞻。心里并不把谢瑾澜当成一回事。 这些,谢瑾澜自是明白。 但他并不以为意。他相信只要所做的事,对得起他的官位,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取得府衙众人的信任。 想到此处,谢瑾澜心里不由得一笑:曾经他可是立志要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的。曾几何时,他的想法开始变了? 不经意的瞥向屏风,看着投射在屏风上的人影,他顿时释然了:或许,是为了某个在意的人,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吧...... “大人误会下官了。下官身为主簿,了解案情的经过乃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周主簿带着笑意的话语,拉回了谢瑾澜逐渐飘远的思绪。 谢瑾澜看着他道:“周主簿随我来书房一趟。” 而后不待周主簿有所反应,径自起身离去。经过屏风时,示意阮叶蓁跟上。 周主簿不换不忙的起身朝谢瑾澜的背影拱手一礼,笑道:“下官领命。” 待谢瑾澜带着阮叶蓁走远后,底下的捕快们纷纷围聚到周主簿身侧,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周主簿,你说大人为何叫你去书房?” “该不会是你方才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恼羞成怒,想要狠狠的教训你一顿?” “这怎么成?周主簿一介书生,可经不起大人折腾!” “周主簿,我跟你一块儿去。反正大人也没说只让你一个人去。要是大人要惩罚你什么,我替你上!” “还是我去吧。” “我去!” “让我去!” ...... 一群捕快争执不休,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好了,大人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你们尽管放心吧。” 还是周主簿开了口,他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众人闻言,面上依旧难掩担忧之色。 周主簿笑道:“我看着像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别看周主簿平日里总是笑眯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可与他共事多年,他们可是知道这人就是个黑芝麻馅的。 若是有人与他做对,倒霉的往往都是对方。 这般一想,众人顿时放下了心。 周主簿到达书房之时,谢瑾澜与阮叶蓁已然在书房落座。 周主簿的视线从左上首的阮叶蓁,至书案后方的谢瑾澜身上一扫而过。 随即,他朝谢瑾澜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而后脚步微移,姿势不变面向阮叶蓁:“见过夫人!” 阮叶蓁顿时惊讶的微微睁圆了双眸,与谢瑾澜对视了一眼。 谢瑾澜笑道:“周主簿不必多礼,请入座。” 待周主簿入座之后,谢瑾澜道:“周主簿不愧是蓝大人所器重之人。不知周主簿是何时看出内子身份的?” 周主簿瞥了阮叶蓁一眼,而后道: “下官最初并未看出夫人的身份。只是近几日见大人与夫人时常同出同入,且大人的贴身小厮,以及夫人那四个贴身丫环对男装时的夫人态度不一般。” “啪啪啪!” 谢瑾澜轻轻击了击掌,赞道:“周主簿果然观察入微。” 阮叶蓁此刻也收起了惊讶,微微一笑道:“让周主簿见笑了。” 第230章 雁过留痕 周主簿道:“怎会是见笑?夫人本是千金之躯,近日却为了应氏一案随大人四下奔波,如此大义,在下佩服。” 阮叶蓁道:“周主簿过奖了。” 周主簿笑而不语,而后看向谢瑾澜:“大人此番让下官前来书房,可是为了冯妈妈?”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 “不错,正是因为冯妈妈。本官确有人证能够证明冯妈妈的罪行。且她的罪行不止如此。只是如今尚无物证,着实不好定她的罪。” 周主簿微一沉吟,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但凡做过的事,必定会留下痕迹。若是大人信得过下官,尽可告知下官实情。” 谢瑾澜道:“不瞒周主簿,本官如今的确信不过你,就如同你信不过本官一般。” 周主簿似是没有料到谢瑾澜会说的这般直白,先是一愣,随即抚着山羊胡笑道: “大人所言甚是。不知大人唤下官前来,是有何吩咐?” 谢瑾澜也不兜圈子,直接道: “本官初来乍到,灵州自是不比周主簿熟悉,人脉也不如周主簿广。还请周主簿暗中让人打听打听,近些时日冯妈妈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周主簿自是应下,又问:“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谢瑾澜微一沉吟,道:“还有应氏的丈夫孙二,查一查应氏死的前五日至今,他都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周主簿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与不解,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下官领命。” 谢瑾澜道:“还请周主簿尽心去查,本官等着你的结果。” 周主簿起身一礼:“是,下官告退。” 谢瑾澜朝他轻轻摆了摆手。 书房的大门开了又关,阮叶蓁看向谢瑾澜:“你这般让周主簿直接去查,以他的聪慧,届时怕是会猜到应氏之死与冯妈妈有关。” 谢瑾澜放松的往椅背靠了靠,挑眉道:“那又如何?” 阮叶蓁有些看不明白了:“你方才不愿对周主簿说出实情,如今却又放手让他去查。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谢瑾澜不答反问:“在你看来,周主簿为人如何?” 阮叶蓁微垂着眼帘,略一思考后,看着他道: “我与周主簿不过见过几面,要说了解自是谈不上。不过前任知府蓝温纶乃是有口皆碑的好官。周主簿既然能得他看重,想必这心也是向着百姓的。” 谢瑾澜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既然他心向百姓,就算查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又如何呢?” 阮叶蓁微蹙着秀眉看着谢瑾澜,须臾,她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我明白了。你这是有意试探周主簿的能力。若他当真有这个能力,我们也能多一个帮手。” 谢瑾澜笑看了她一眼:“还不算太笨。”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是不欲与他计较,转而说起了正事:“那如今,我们是等着周主簿的结果?还是继续查案?” 谢瑾澜道:“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乖乖等待的人吗?” 阮叶蓁眼珠一转,道:“可是,如今我们该从何入手?” 谢瑾澜提示道:“你难道忘了,冯妈妈口中的那个江湖人?” 阮叶蓁瞬间恍然:“与匕首匹配的刀鞘,乃是从潇雨阁一打杂男子身上掉落的。冯妈妈故意扯到江湖人身上,是想让我们放弃追查匕首的来历。” 谢瑾澜颔首道:“不错。对于那名男子来说,这样有着特殊标志的匕首必然是极其重要的。可他却把此物赠与冯妈妈,想必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阮叶蓁道:“你如何晓得匕首是那名男子赠予冯妈妈的?” 谢瑾澜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阮叶蓁一眼:“难不成还是冯妈妈偷来抢来的。” 阮叶蓁顿时一噎。 那样的匕首对于那名男子来说或许重要,但对冯妈妈来说,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为何要去偷去抢? 再者说,就算冯妈妈当真看上了那把匕首,又如何从一个会武的男子手中得到? 想明白了原由之后,阮叶蓁面色微微泛红,眼神飘忽,颇为心虚。 谢瑾澜心下好笑,却是接着说起正事:“如今只要证明那匕首确实是冯妈妈所有,就能定下她杀害应氏的罪名!” 阮叶蓁蹙眉道:“匕首是那名男子赠予冯妈妈的,难不成,你是想说服他作证?” 谢瑾澜道:“有何不可?” 阮叶蓁无语道:“你这怕不是异想天开吧?别忘了那名男子的身份。他不对付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指望他帮你?” 谢瑾澜笑道:“是人就有弱点。他既然与冯妈妈关系匪浅,或许可以拿冯妈妈要挟。” 阮叶蓁闹不明白:“以冯妈妈威胁他作证冯妈妈杀了人?这什么逻辑?” 谢瑾澜却是不说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罢,他起身越过阮叶蓁,径自朝门外走去。徒留阮叶蓁一人在书房,任凭她绞尽了脑汁,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 晚膳之际,被派去留榭客栈调查的墨砚总算是回来了。 谢瑾澜并不急着听结果,待晚饭过后,他才带着阮叶蓁与墨砚去了后花园的一处凉亭内。 让如诗四人在亭外等候,谢瑾澜与阮叶蓁在石桌旁相对而坐。墨砚则是站在二人的中间。 墨砚开口道:“大人,少夫人。留榭客栈当日做剁椒鱼的厨子,的确有问题......” 墨砚的讲述,与冯妈妈当时说的并无二致。 待墨砚话落,谢瑾澜道:“除此之外,可还探听到了什么?” 墨砚的视线在谢瑾澜与阮叶蓁身上打了个转,见二人皆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心中有些纳闷。 但他还是顺着谢瑾澜的问话,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在留榭客栈内听到的一切。 片刻后,他道:“小的无意间听到客栈几个店小二在后院说人闲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妈妈。不过他们说的乃是冯妈妈的风流韵事,小的不知这消息有没有用。” 阮叶蓁微微坐直了身体,与谢瑾澜对视一眼后,朝墨砚笑道: “你只管说来便是。就算无用,我与你家大人也权当是听个八卦了。” 顶点 第231章 赴汤蹈火 墨砚瞥一眼谢瑾澜,见他并无反对之色,这才道: “店小二说,那冯妈妈常年在客栈内包了一间十分角落的上房,但真正入住的日子,往往一个月内不超过十天。 而冯妈妈入住的日子里,房内总是会传出......传出那种声音。” 阮叶蓁闻言,先是不明所以,待反应过来墨砚所指的是何事之后,面色微红。 谢瑾澜却并未有何异样的反应,道:“那房中的男子是何人?” 墨砚轻轻摇了摇头,道: “无人知晓。这事说来也怪。冯妈妈的房间,从未有人见有男子出入过。 但店小二们大多都有听到冯妈妈房中传出那种声音。是以他们才能那般确定冯妈妈与男子在房中做那种事。” 谢瑾澜眉心微敛:“冯妈妈为何要特意在留榭客栈与不知名的男子做那等事?” 阮叶蓁逐渐镇定了下来,也顺着谢瑾澜的话语思考着: “不错。按理说,潇雨阁乃是青楼,若冯妈妈当真与哪个男子看对了眼,在阁内做了什么,众人也只会习以为常。 她又何必多费这个银子,给他人徒增笑料呢?” 墨砚左右看了看,见二人俱是不再需要自己,十分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二人一个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而后不约而同的微垂着眼帘思索着。 须臾,想到了什么的阮叶蓁陡然双眸一亮,抬眼看向对面的谢瑾澜:“我!” “我!” 恰在这时,谢瑾澜也抬眸看向她。 “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后,二人皆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谢瑾澜道:“还是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阮叶蓁微一颔首,道:“冯妈妈如此大费周章,我猜,或许是那男子的身份不足为外人道。” 谢瑾澜赞同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法。如此的话,男子的身份有两种可能。 一则,男子身份贵重,若是让人知晓他与潇雨阁的老鸨有染,定会影响他的声誉。 二则,男子乃是杀手一类的人物,不能让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阮叶蓁深以为然:“你说的有理,不过我更加倾向于后者。” 谢瑾澜眉尾一挑,淡笑道:“为何?” 阮叶蓁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故意考验我吗?” 不待谢瑾澜有何反应,她接着道: “那名男子这么多年出入留榭客栈,却从未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可见他的身手不一般。”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心中可有人选?” 阮叶蓁心中本是没有人选的,但他这样一问,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张面容,不确定道:“鱼纹刀鞘的主人?” 谢瑾澜肯定了她的想法:“我能想到的只有此人。” 阮叶蓁却是不太认同:“我们并未深入调查过冯妈妈,如何能确定她只认识这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谢瑾澜道:“你的怀疑也有道理。这些我们暂且先放一边。如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阮叶蓁不解:“更重要的事?” 谢瑾澜提示道:“忘了我在书房与你说的那些话?” 阮叶蓁自然是没有忘记,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谢瑾澜的意思。 谢瑾澜并未解释,看向站在一旁的墨砚,道: “墨砚,你让人暗中去潇雨阁散布消息,说是冯妈妈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如今被收押在知府大牢,三日后问斩。” 墨砚当即应下,随即转身离去。 阮叶蓁眼珠一转,很快就明白了谢瑾澜的用意: “你是故意说给那名男子听的?” 谢瑾澜微一颔首: “不错。他与冯妈妈关系匪浅,听闻此事,就算一开始能按捺的住,但他临近斩首之日,他定会一探大牢。 另,若是与冯妈妈有私情的男子并非此人,那人听闻此事,也定会有所行动。” 阮叶蓁微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谢瑾澜: “那知府大牢,是否需要设下天罗地网,让人有来无回?” 谢瑾澜笑得颇有深意:“这个,就交由周主簿来办吧。” 看着谢瑾澜面试那带着几分算计的笑意,阮叶蓁不知该庆幸他算计的不是自己,还是该同情被算计的周主簿。 ...... 第二日,谢瑾澜与阮叶蓁刚用完早膳,就听下人来报有人求见。 听闻求见之人姓名,谢瑾澜与阮叶蓁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随即,谢瑾澜让人带那人到书房来见。 不过片刻,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男子被带到了书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才入新霖县不久,就被人当成杀人凶手抓入县牢的陈清。 陈清朝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拱手一礼后,道: “多谢大人与夫人的相助。若是没有你们,陈清定然冤死在此地。此等大恩大德,陈清没齿难忘! 日后大人与夫人但凡有事吩咐,陈清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瑾澜笑道:“你这话我记住了,往后若是有事,我定会第一个找你帮忙。” 陈清郑重应下。 随即在谢瑾澜的示意下,在一旁落座。 阮叶蓁颇是有些迫不及待道:“陈清,你如何会被放出大牢?可是今日被放出大牢的?可是那蒋应宇做了些什么?” 陈清微一颔首,道:“夫人猜的不错,在下的确是今日一早被放出大牢的。也正是新霖县的县令下令放在下出来的。此事说来话长......” 那日,谢瑾澜与阮叶蓁离开牢房后的傍晚,蒋应宇带着严管家去大牢见了陈清。 屏退左右,只余严管家一人在旁后,蒋应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取出谢瑾澜交与他的那块玉佩,对陈清道: “谢大人与本官商议过了,要尽快让你清清白白的走出牢房。只是你离开此处后,可不能忘了本官的恩情。” 陈清先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而后才道:“可是需要我配合什么?” 蒋应宇对陈清这般的态度很不满:竟是在他一个堂堂县令面前自称我,这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但想着此人乃是新人知府的旧识,这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顶点 第232章 替罪羔羊 蒋应宇虽是没有直接在面上表现出来不满,但或许是他为官多年,又仗着身后有昭仪娘娘撑腰,这些年来有些膨胀了。 是以他伪装的并不到位,陈清认真观察片刻,便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蒋应宇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陈清一番,见他不但不觉得忐忑,甚至是敢直视自己,语气里顿时带出了些许不满: “本官届时会让人在县衙门口粘贴一份告示,其中会言明你的清白。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学会明日在公堂之上该如何说话。” 陈清眼珠一转,随即道:“愿闻其详。” 蒋应宇朝一旁的严管家使了个眼色,严管家当即几步上前,站到了陈清的面前。 严管家笑道:“陈公子,我家大人找到了三个能够证明你清白的人证。 明日在公堂之上,那三名男子会说是在孙二仓皇出门的前一刻钟,才看到陈公子走入孙二家中的。 届时陈公子只需言明你前一日与孙二起了争执,那日是打算找他讨个说法的。岂料一进屋就被人打昏了头。” 陈清闻言,眉心微蹙的看向蒋应宇:“蒋大人这是让我把脏水往孙二身上泼?” 蒋应宇顿时不满的横了他一眼,就好似在说: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严管家当即道:“陈公子此言差矣,这如何能叫泼脏水呢?你只管说被人打昏了头便是,又不曾说是被孙二打的。” 陈清顿时微垂着眼帘,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应宇见此,顿时有些不耐烦了:“若你不照做,那就继续在这儿吃牢房吧。左右本官也是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才想着捞你出来。” 陈清有些犹豫道:“可是这些都是没有的事,那孙二又岂会承认那些?” 见陈清意动,蒋应宇面色顿时缓和了些许: “这你无需担心,孙二在新霖县的名声并不好,只要明日有人在公堂之上言明,曾亲眼目睹你们争执,百姓们自然就会相信。” 陈清面上闪过几分为难之色,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 蒋应宇见此,顿时笑了:“你出去见到谢大人之后,可别忘了替本官说说好话。” 这般别有深意的话,陈清自是听得明白,当下道:“蒋大人放心,你如何费心费力让我出大牢,我会一五一十告诉谢大人的。” 蒋应宇的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就带着严管家离开了。 第二日公堂之上,果真如严管家与蒋应宇先前在大牢里说的那般,先是有人替陈清做了不在场证明。 而在他说出出现在孙二家中的缘由后,当即有一对中年夫妇从人群当中走出,证明他们曾亲眼看到他与孙二争执。 孙二被带到公堂后,直道自己并不认识陈清。 蒋应宇却是不听他解释,当即捅破了他与潇雨阁雀儿姑娘的奸情。 并推断他是为了让应氏给雀儿腾出正妻之位,这才狠心将她杀害。并栽赃嫁祸给正巧上门的陈清。 这莫须有的罪名,孙二自然是不认的。只是他喊冤之时,让人看着着实有些心虚之意,是以众人并不相信他的清白。 孙二当场就以嫌疑犯的身份,被押入了大牢。 只是陈清却并未当场释放。 蒋应宇声称陈清清白与否不能仅凭几人的证词,还需要调查一番才是。 退堂之后,陈清再次被收押入了大牢。 或许是怕他对自己心存怨怼,蒋应宇派了严管家跟他解释了一番。 声称他这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假意调查,只是走个形式。 自此又过了一晚后,陈清终于是被无罪释放了...... 陈清话落后,阮叶蓁当即道:“所以蒋应宇这是打算拿孙二当替罪羔羊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谢瑾澜:“你说,他是否知晓,冯妈妈是杀害应氏的真凶,这才故意为之?” 陈清这时才知晓原来此案的真凶已然查出,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毕竟他才刚从大牢里出来,对此案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谢瑾澜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冯妈妈的身份,她的杀人动机,以及蒋应宇与冯妈妈之间的关系。 末了,他还道:“冯妈妈如今被收押在府衙大牢,只能证据确凿,就能将其定罪。” 陈清闻言,面上顿时多了几分愤慨之色,恨恨的握紧了拳头: “简直丧尽天良!蒋应宇身为一方父母官,不为无辜百姓做主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其中插了一脚!他简直愧对他的身份!” 不错,陈清最恨的不是冯妈妈,而是蒋应宇这个县令。 世上的恶人何其多!但正是因为各州各县皆有能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百姓们才得以安宁的生活着。 可若是父母官与恶人勾结,反过来迫害百姓,那百姓们岂非敢怒不敢言,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任由陈清一人在一旁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他们则继续商议这先前的话题。 谢瑾澜道:“蒋应宇是否知晓尚未可知,但他收押孙二,却不仅仅只是为了替子钰脱罪这么简单。” 谢瑾澜这一开口,顿时唤回了陈清的思绪,沉思片刻后,陈清道: “的确如此,孙二当初在公堂之上被押下去时,草民分明看到蒋大......蒋应宇眼中闪过几分喜意。” 阮叶蓁微蹙着秀眉,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双眸微睁圆了些许,道: “当初冯妈妈不是曾说过,她在孙二家中,遍寻不到应氏所藏的证据吗? 或许,蒋应宇也知道应氏手中握有他们买卖良家少女的证据。应氏一死,他猜测那证据落到了孙二手中,这才想着先下手为强。” 陈清却是有些不明白:“若他想要先下手为强,为何等到今日?就不怕孙二已然把证据交给了他人?” 阮叶蓁一想,觉得也是。 谢瑾澜道:“若是蒋应宇是在我赠予他玉佩的那一日,才知晓应氏手中握有证据呢?” 阮叶蓁先是诧异,转而又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或许是冯妈妈在杀害应氏之后,又回头找过,实在找不到后,这才把事情告知了蒋应宇。蒋应宇这才怀疑到了孙二的头上。 顶点 第233章 请君入瓮 陈清想起当时孙二在公堂之上反应,有些疑惑: “孙二既然不是杀害应氏的凶手,那在公堂之上,他为何心虚?” 阮叶蓁闻言,心中也是不解。 二人俱是把目光投向了书案后的谢瑾澜。 接收到二人的眼神,谢瑾澜心中无奈一笑,敛眉思考这个问题。 他不由得想起了孙二急着要把应氏下葬的那日,与孙二的交锋。 思索片刻后,他道:“孙二与雀儿姑娘有私情是真。虽说应氏并非死于他手,但难保他未曾动过这样的心思。” 阮叶蓁顿时恍然:“若是冯妈妈再迟些时日动手,或许应氏就会死于他手,所以他才会心虚。” ...... 三人在书房接着商议了片刻。他们一致认为,此时应该做的,就是以静制动。 若是他们为了寻求证据,急于去做些什么,或许会被蒋应宇等人看出什么猫腻。 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那着急的,自然是蒋应宇这些与冯妈妈有瓜葛之人。 随后,三人出了书房,陈清提出告辞。 谢瑾澜却是让他把客栈的房间退了,直接带着行李住在府衙。 陈清自是婉拒:“陈清能安全的从县牢内走出,多亏了大人从中周旋。如今又怎好再麻烦大人?” 谢瑾澜挑眉道:“子钰莫不是以为本官这是在好心帮你?” 陈清微讶:“大人?” 谢瑾澜笑道:“本官只是觉得,此案若是有你的帮助,本官定然能清闲不少,就如同在临安县时那般。 本官可不想每日都去留榭客栈寻你,太过麻烦不说,或许还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瞥一眼愣住了的陈清,阮叶蓁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本是一番好意,为了不让人有心理负担,非要这般说话。 她朝陈清笑道:“如此,陈公子就勉为其难的在这住下吧。” 经过当初李宝儿与王天赐这两起命案之后,陈清对谢瑾澜的为人也多了几分了解。 此刻的他,自然是明白谢瑾澜的好意,也不再推辞,朝二人拱手一礼: “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阮叶蓁闻言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道: “若我以男装示人,还请陈公子唤我甄夜。那是我的身份乃是一介门客。” 陈清从善如流的应了。 谢瑾澜本是打算派人与陈清一同前往留榭客栈,帮他收拾行李。 陈清却是婉拒了。 他被无罪释放,本就会引人关注,他不想再为众人的茶余饭后平添别的谈资。 谢瑾澜也不勉强,自是应了。 午膳过后,早已得了谢瑾澜吩咐的衙差直接放陈清入府,并带他去见了谢瑾澜与阮叶蓁。 阮叶蓁早已让如诗几人收拾出一处清净的小院。与陈清见过之后,她就让人带他去往那处小院。 陈清把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就来到了二人所住的院子,当面致谢。 一番客套之后,三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商议着该如何在大牢中设下陷阱。 只是,如何做到不让来人察觉到,却是个问题。 三人俱是垂眸沉思。 须臾,陈清看向谢瑾澜,开口道:“不若就以草民为诱饵。” 阮叶蓁刚想张口反对,谢瑾澜却是道:“你先说说看你的计划。” 阮叶蓁只能咽下想说的话,看向陈清。 陈清道:“大人收押冯妈妈的理由,乃是其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 可对于知晓冯妈妈乃是杀人凶手的人来说,难免怕她杀人之事暴露。 只要草民声称自己在孙二家中看到了冯妈妈与那名男子,那人必定坐不住。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定然会想杀草民灭口。 与其在大牢中设下陷阱,倒不如在草民的院中设下陷阱来的方便。”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子钰就不怕万一?若是因此赔上了你的性命呢?” 陈清稍稍挺直了脊背,道:“若是当真如此,只能怪草民命该如此。” 谢瑾澜敛眉道:“你不后悔?” 陈清正色道:“不悔!” 谢瑾澜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眸。陈清毫不闪躲,坦然与之对视。 阮叶蓁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面上难言焦急之色。 只是,她还是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但见谢瑾澜突的笑了,轻轻的拍了拍陈清的肩膀后,道: “子钰果然还是当初那个一心为民的子钰。你既已下定决心,本官又怎能拒绝你的一番好意?” 陈清整个人一松,也跟着笑了:“多谢大人。” 谢瑾澜微一摇头道:“应当是本官谢你才对。” 阮叶蓁开口打断了他们:“当真决定如此了?不再考虑考虑?” 陈清道:“夫人不必为在下担忧,此事在下乐意之至。” 谢瑾澜也道:“与其担忧子钰的安危,夫人不妨帮忙想想,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子钰的安危才是。” 阮叶蓁闻言,却是在陈清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 谢瑾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失笑,却是没有解释什么。转而与陈清商议起了该如何布局请君入瓮。 阮叶蓁也明白,这事实在是怪不得谢瑾澜。若是不以陈清为饵,成功抓住那名男子的机率就大大的减少了。 若是不能一击即中,那男子逃脱之后,不仅无法以杀人罪定罪冯妈妈,谢瑾澜或许也有生命危险。 她方才,的的确确是在迁怒了。 只是,明知一人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以身犯险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但谢瑾澜说的对,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更好的保护陈清的安危才是重点。 这般想着,阮叶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而加入二人的讨论中。 直至晚膳时间,三人尚未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三人只能暂且停下。 晚膳过后,三人在后花园的凉亭之中,又接着讨论。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讨论,总是无法完全的保证陈清的安全。 最终,还是陈清笑道: “在打算以自己为饵的那一刻起,陈清早已做好任何意外发生的准备。事事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大人与夫人不必太过担忧。陈清命该如何,全看老天爷收不收了。” 顶点 第234章 已然入局 陈清本人都如此说了,谢瑾澜与阮叶蓁还能说些什么呢? 阮叶蓁打算在抓住那名男子之前,把自己身边的暗卫调一个过去保护陈清。 此举一开始遭到了众人的反对。特别是如诗四人,反应最是激烈。 就算是说她们冷血也好,在她们眼中,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郡主重要。尽管知晓郡主是安全的,但为了那仅有的万分之一的意外,她们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那两个暗卫本人也不愿意,他们本就是为郡主而生,为了郡主,他们可以眼都不眨的付出生命,但他人的死活与他们有何相干? 最终,还是阮叶蓁沉下了脸色,以自己的安全要挟逼迫他们二人答应。 眼见郡主当真要以自残威胁,暗卫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只要他们应下,其他人再如何反对也无济于事。 周主簿在灵州人脉广一事,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两日,谢瑾澜交代他的事情,他就已经悉数查出。 近一个月,冯妈妈除了潇雨阁外,仅去过两处。 一处是孙二住处,另一处则是留榭客栈。 为何会去这两处,倒是与谢瑾澜几人知道的相差无几。 在潇雨阁,冯妈妈曾与蒋应宇二人共处一间厢房,无人知晓他们在期间说了些什么。 冯妈妈也曾在潇雨阁后门偏僻处,与张强林夫妇鬼鬼祟祟的说了些什么。 至于孙二,应氏死的前五日,倒是与往常一般,除了潇雨阁之外,就与潇雨阁后厨的伙计一同去‘女儿香’吃酒。 他曾在吃醉酒时抱怨过应氏,言谈间对这个妻子积怨颇深。恨不能换个温柔小意的妻子。 这般种种,与谢瑾澜几人的推测倒是符合。 为了能够更好的抓住那名男子,谢瑾澜几人把商议好的‘请君入瓮’一计悉数告知。 更加完善了计策之后,谢瑾澜才让周主簿暗中把流言传播出去。 ...... 孙二不是杀死应氏的真凶,陈清当日亲眼看到杀人凶手的流言,在一日之内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新霖县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当日,在刚放出流言之际,谢瑾澜等人表面上如同往常一般,暗地里却是严阵以待。 天色渐暗,府衙内并无任何的风吹草动。但众人却是更加的戒备了。 夜色渐浓,月黑风高,府衙内陈清所住的院子,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黑暗中,一身形高大,身穿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在府衙屋顶上飞快的穿梭着。并未引起底下巡逻衙差的注意。 黑衣男子在屋顶搜寻片刻,最终来到了一处清净的小院。 他见主卧内透出柔和光亮,趴在屋顶上,悄悄的掀开一片瓦片,探头朝屋内望去。 但见里头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此刻正端坐在书案前,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他认出此人正是不日前贝放出县牢的陈清。 视线在屋内一扫,确定屋内再无他人。黑衣男子眼珠一转,当下把瓦片盖回原位,而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悄声来到陈清背后的窗户,他伸出食指在窗户上轻轻戳了一个小洞。随即从怀里取出一节竹管,一头伸入屋内,一头对着嘴巴,轻轻的吹着气。 一缕白烟顺着竹管,悄无声息的钻入了屋内。 几息后,黑衣男子把竹管收回了怀中,贴着窗户上的洞口,观察着陈清的一举一动。 须臾,书案前的端坐着的陈清渐渐泛起了困意,一点一点的点着脑袋。而后慢慢的闭上双眼趴在了书案上。 黑衣男子等了片刻,见陈清再无动静,又谨慎的打量了房间四周,确认无人后,他当即打开了窗户,一跃而入后又快速的关上了窗。 黑衣男子直直的盯着昏迷着的陈清,朝他靠近的同时,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唰’的一下拔出了刀鞘。 屋外,在院子四周埋伏着的谢瑾澜等人见他进屋后,随着谢瑾澜的一个手势,两个功夫最佳的捕快与他一同悄声接近主卧。 就在黑衣男子距离陈清一尺之时,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向下凹陷了下去。 男子双目一凛,眼疾手快的往边上一跃。 就在他落地之时,只听得‘嘭’的一声,石板落地的声音。 但见黑衣男子方才所站的那处地面,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洞口深约一丈,透过房内的光亮,隐约可见洞内放置了好几个捕兽器。 黑衣男子并未去看洞内是何情况,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当下他就猜到屋外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在埋伏着。 瞥一眼昏迷着的陈清,黑衣男子知晓或许他的身侧会有更危险的陷阱。但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他已然入局,就必须二者选一。 选择陈清,或许手里还能有一个筹码。 不过一瞬,黑衣男子就在两难的局面中,当机立断选出了对自己较为有利的一面。 不再犹豫,他快速而又谨慎的接近陈清。 屋外的谢瑾澜在听到石板落地的声音之时,当即一个手势,示意埋伏着的人朝屋子靠近。 而他则是一脚踹开了房门,带着两个捕快快速的闯入屋内。 黑衣男子的动作一顿,下一刻,他更快的靠近陈清。 而听到有人踹门的陈清突然睁开了双眼,直起身子端坐着。对上黑衣男子略带诧异的双眸,他微微一笑,双手在椅子的扶手上用力一按。 下一刻,但见他所在的石板突然下陷,陈清整个人被甩到了地下。而后石板与椅子恢复原状。 黑衣男子见此不再犹豫,快速的破窗而出。 谢瑾澜三人紧跟其后。 黑衣男子不过跑到院中,脚步突然一顿。 只见院子四周一群捕快缓缓的围聚过来。 他转身想向屋内退去,迎面而来的是谢瑾澜三人。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朝谢瑾澜道:“在下何德何能,竟是劳谢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谢瑾澜淡笑道:“阁下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黑衣男子道:“想要我乖乖束手就擒?做梦!” 话落,他直接朝谢瑾澜攻去。 擒贼先擒王! 第235章 声东击西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旁边那两个捕快想要借机加入战局,却不知该从何入手。 在保护圈中的阮叶蓁与墨砚看得胆战心惊。他们知晓谢瑾澜的功夫不弱,但究竟是否能与黑衣男子一战,他们并没有把握。 黑衣男子本以为如谢瑾澜这般的富贵公子哥,功夫定然平平。却不想,他越打越是心惊。 他深知自己不可久战,在与谢瑾澜交战的过程中,视线往人群中一扫。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女扮男装的阮叶蓁。 若换做他人,他不一定能够识破对方的伪装。但他在京中之时,曾无意间见过嘉禾郡主一面。 心下一定,黑衣男子不着痕迹的朝阮叶蓁的方向移去。 谢瑾澜很快就识破了他的计策,与他交手之时故意往相反的方向移去。 黑衣男子见此,当下放弃与谢瑾澜对战,转而朝阮叶蓁的方向而去。 四周的捕快赶紧把阮叶蓁围在了身后,全神戒备着。 谢瑾澜也当即从后方朝他掠去。 捕快们的功夫平平,哪里会是黑衣男子的对手? 就在黑衣男子即将成功抓到阮叶蓁之际,他瞥见了阮叶蓁那毫不惊慌的神色,顿觉不对,下意识想要退开。 但为时已晚,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一剑朝他刺来。 此人赫然就是阮叶蓁的暗卫! 黑衣男子躲闪不及,腹腰被刺了一剑。他顾不上流血的伤口,当即去抓人群中一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众人见他把目标转移到周主簿身上,当下有人护着周主簿离开。 却不想黑衣男子不过是声东击西,随意的抓了人群中的一个年岁不大的小捕快,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呵止众人:“住手!” 众人动作当即一顿,戒备的围聚在二人周围。 黑衣男子看向为首的谢瑾澜,道:“谢大人,不知在你心里,是捉拿在下重要?还是这个无名小卒的命重要?” 谢瑾澜眉心微蹙,他猜到了对方或许会以陈清、阮叶蓁、周主簿几人作为人质。故而他早已设下层层的保护圈,保护他们三人的安全。 却不想对方会拿一个小小的捕快威胁他!当真是百密一疏! 他必须承认,自己被成功的威胁到了。 无论这个小捕快平日里有多么的不起眼,但在他的眼中,这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见谢瑾澜面露难色,黑衣男子猜到自己这是赌对了,心下一喜,冷声道:“还不快些让开的话,这个小捕快就要没命了!” 这个小捕快也是有血性的,当即朝谢瑾澜喊道:“谢大人,你不必理会卑职!若能抓住人犯,卑职大不了就是赔上这一条命!” 黑衣男子怕谢瑾澜当真会被说动,架在小捕快脖子上的匕首当即近了些许。 顿时,一条血痕出现在小捕快的脖子上。他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 谢瑾澜当即阻止道:“只要你放了他,我就放你离开府衙。” “大人!” 小捕快大喊一声,下一刻,他脖子上的匕首又近了几分,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谢瑾澜示意周围的捕快往后退去,黑衣男子见此,挟持着小捕快跃上了围墙,见众人神情戒备的看着他,当即把小捕快狠狠的往下一推。 而他自己趁机跃下围墙逃跑。 一些捕快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下落的小捕快。周主簿快步来到谢瑾澜身侧,道:“大人,可要追?”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 小捕快被众人护着来到谢瑾澜面前,‘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自责道:“大人,此事全是卑职之过,请大人责罚!” 谢瑾澜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的确要责罚。” 此言一出,周遭的捕快虽说不曾说什么,但神色中还是透露出几分不满。 谢瑾澜视若无睹,道:“那就罚你自明日起在北城门排查出城之人,直至抓住人犯为止。” 小捕快听着这不算惩罚的惩罚,顿时愣愣的看着谢瑾澜。 周遭捕快也随之一愣,紧接而来的又是一喜。 谢瑾澜眉尾一挑:“怎么,可是不服?” 当下就有别的捕快道:“乐游,还不快些领罚?” 这位名叫乐游的捕快犹豫一瞬后,当下拱手道:“卑职领罚。”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道了一声起后,看向周主簿: “周主簿,明日城门开启之时,严格排查东西南北从四个城门排查出城之人,尤其是北城门!” 周主簿拱手道:“下官领命。” 吩咐完命令,再让人将陈清从地下拉上来后,谢瑾澜就带着阮叶蓁与墨砚回了住院。 守在院门的如诗四人听到动静,赶紧围聚了过来。 见礼之后,赶紧围着阮叶蓁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好几回后,提着的这颗心总算是落下了大半。 紧接着她们簇拥着阮叶蓁往主卧而去,言道早已准备好了梳洗的热水。 见她们这般紧张的模样,阮叶蓁虽是有些无奈她们的草木皆兵,但也因为她们的关怀,心中一暖。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看着前方远去的背影,谢瑾澜摇头失笑,对身侧的墨砚道:“本官也该梳洗了。” 墨砚赶紧让人把早已备好的热水送至耳房。 梳洗过后,谢瑾澜与阮叶蓁在主卧里间的美人榻上相对而坐。 谢瑾澜道:“那人可是你在潇雨阁遇见的那名男子?” 虽然心中基本确定二者乃是同一人,但他还是想要个确切答案。 阮叶蓁微一颔首,道:“不错,二人的声音皆是糖醋鱼的味道。” 谢瑾澜表示明了,随即道:“明日可要与我一同去北城门?” 阮叶蓁道:“你可是认为,那人会乔装出城去往京城找他的主子?” 谢瑾澜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认为他不会从北门离开?” 阮叶蓁点了点头,道:“或许他猜到我们会猜测他往京城去,故而反其道而行之。” 谢瑾澜并未反驳:“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只是,他此番离去,必然是要向他的主子禀报。” 谢瑾澜点到即止,阮叶蓁沉思片刻后道:“声东击西?” 顶点 第236章 无所遁形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 “不错,想必明日东西南三个城门之中,必定有一处会发现疑似那人的踪迹。最有可能的,是距离北门最远的南门。” 阮叶蓁接话:“待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城门之时,那人必会趁此机会从北城门逃出。” 谢瑾澜道:“届时我们就将计就计,一举拿下那人!” 阮叶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万一他在城内躲藏起来呢?”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身上有伤,如今非常时期,他定然不敢去医馆买药。而潇雨阁,除了冯妈妈之外,他人与他的关系怕是平平。” 阮叶蓁顿时恍然:“他若是回到潇雨阁,难保会有人到府衙告密。而他腰腹上的伤不轻,若是拖的时日过长,怕是会危及性命。” 谢瑾澜颔首道:“不错,故而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抓紧时间出城。” ...... 第二日,果真如谢瑾澜所预料的那般,在南门的守卫来报,在南门处发现一疑似嫌犯的男子。 谢瑾澜故作中计,撤离了北门大半的守卫去往南门。 他与阮叶蓁二人假意离开,换上守卫的衣裳后又悄悄的回了北门守着。 不多时,一伛偻着身子,一手置于腰间,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异味的男子边咳嗽着边步履蹒跚的朝北门外走去。 四周的行人见此,纷纷掩着口鼻避让开来,眼中难掩嫌恶。 守城的守卫虽也巴不得此人快些离开,却还是例行公事的拦下了他:“出城干什么?” 男子微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后,才沙哑道: “各位差爷,小民病中,自知时日无多,想要在最后的日子里,去见见死去多年,葬在郊外的老伴。” 守卫刚想放行,就听得一声:“抓住他!” 话音未落,守卫尚未反应过来,那名男子就想直接逃窜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瑾澜喊出那三个字的同时,一条软鞭从他身侧突然出现,直接捆住了刚有所动作的男子。 软鞭的另一头,正被阮叶蓁握着。 守卫们反应过来之后,认出二人乃是谢瑾澜与他的门客,见礼之后,当下把男子捆了个掩饰。 男子如何也想不到,任凭他如何的伪装,只要他一开口,就会在阮叶蓁面前无所遁形。 谢瑾澜知晓这名男子的嘴巴难以撬开,是以他只是让人押着男子从冯妈妈的牢门前经过,故意弄出一些动静,让冯妈妈看清这人的模样。 而后,故意弄出一些严刑拷打的声音,让冯妈妈听到。 待这声音消失,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谢瑾澜就让人把冯妈妈带到牢房的刑具房。 狱卒把戴着手铐脚铐的冯妈妈粗鲁的推进房间后,直接从外重重的关上了铁门。 冯妈妈不由自主的一抖。抬眼朝前看去,但见谢瑾澜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厮。他的下首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分别坐着两名男子。 左侧的两人分别是曾与谢瑾澜一同来过潇雨阁的甄公子,被她陷害成杀人凶手的陈清。 右侧两人分别是周主簿以及......蒋大人! 在看清右侧那人是何人之后,冯妈妈顿时瞪圆了双眼。 这时,谢瑾澜突然出声:“冯妈妈,你这般盯着蒋大人做何?” 冯妈妈突然醒神,不着痕迹的朝蒋应宇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当即朝谢瑾澜跪下喊冤: “大人明察啊!民妇的的确确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啊!” 谢瑾澜不可置否一笑:“哦?是吗?”随即看向蒋应宇,意味深长道:“蒋大人,你认为冯妈妈此话可信吗?” 蒋应宇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谢大人,下官愚钝,着实瞧不出什么。” 他掩在袖中的双手掌心微微汗湿,心道:谢大人此番让他前来究竟是做何?莫不是查到了他与冯妈妈之间的勾当? 这般想着,蒋应宇心中一惊,悄悄的打量起谢瑾澜的神色。只是谢瑾澜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着实让他看不出什么来。 冯妈妈见蒋应宇这般紧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暗暗鄙夷了一番: 真是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今儿个在比他靠山强硬的人面前,就怂的跟只老鼠似的。 见这人指望不上,冯妈妈眼珠一转,开始了她鬼哭狼嚎的表演。 “大人,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大人大可去新霖县的大街小巷问问,百姓们都知道民妇是一个好人啊!大人,你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啊!万万要还民妇一个清白啊!大人......” ‘哐当’一声,什么东西被谢瑾澜扔到了冯妈妈的面前,成功的止住了她的声音。 谢瑾澜道:“这柄刀鞘,冯妈妈可还熟悉?” 冯妈妈瞥一眼刀鞘,本想着否认什么,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人被抓的画面,以及之前听到的严刑拷打的声音,略一犹豫后,道: “这刀鞘,看着有些眼熟,民妇好似在哪里见过。” 谢瑾澜意有所指道:“冯妈妈不妨捡起仔细瞧瞧,说不准就能想起在何处见过了。” 在场的几人中,就蒋应宇最不明所以了。 不是说冯妈妈是以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的罪名被收押入牢的吗?那这刀鞘,又是什么情况? 冯妈妈应了声是之后,就捡起刀鞘,装模作样的认真打量了起来。 实则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刀鞘上,心中快速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她深知自己思索的时间不能过久,否认定会引起谢瑾澜的怀疑。 须臾,她脑中灵光一闪,放下刀鞘,垂眸道:“禀大人,民妇想起是在何处见过这刀鞘了。” 谢瑾澜略带深意的看着冯妈妈,道:“哦?在何处见过?” 冯妈妈道:“就在潇雨阁一个打杂的男子身上见过。民妇曾无意间见到过,他对此物可宝贝的很。” 谢瑾澜道:“此人姓甚名谁?可是灵州本地人士?” 冯妈妈略一思索后,微微摇了摇头,道:“潇雨阁内打杂之人众多,民妇并不曾注意过此人。” 第237章 徐娘半老 周主簿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缓声道:“不过什么?冯妈妈但说无妨。” 冯妈妈道:“民妇曾撞见他与雀儿在潇雨阁后院的一处假山后鬼鬼祟祟的,模样颇为亲密。”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了一眼,阮叶蓁面上带了些许的疑惑: “这位雀儿姑娘不是孙二的相好吗?怎么又与这男子扯上关系了?冯妈妈确定自己不曾看错了人?” 冯妈妈肯定道:“要说其他人,民妇不敢保证。可要说雀儿,民妇是万不能认错的。她平时里惯会讨好民妇,是以民妇对她的身形模样记得最为清楚。” 顿了顿,她接着道: “至于雀儿的相好。说句不怕诸位笑话的话,青楼里的姑娘本就薄情,难道还指望她对一人一心一意不成?甭说两个,就算雀儿有三个相好的,民妇也不会觉得奇怪。” 谢瑾澜却是直接冷哼一声,道:“好一招祸水东引!冯妈妈,那人方才可都已经招了。与他有私情的并非雀儿,而是你!” 冯妈妈顿时俯身在地,高喊道:“冤枉啊大人!民妇这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会有人看得上?那人分明是为了保住雀儿,这才故意这般说的。” 谢瑾澜似笑非笑的看了冯妈妈一眼,道: “冯妈妈怎可这般妄自菲薄?你年轻的时候乃是潇雨阁的花魁,如今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呢。” 冯妈妈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强笑道:“大人说笑了。民妇早已不及当年了。” 谢瑾澜突然脸色一正,沉声道: “冯妈妈,你别再狡辩了!本官已然查清,你在留榭客栈私会的男子,就是你口中与雀儿有私情之人!杀害应氏的凶器,正是与你眼前的刀鞘匹配的匕首! 应氏尸首被发现的前一晚,留榭客栈的掌柜以及小二皆可证明你当日去过留榭客栈,入了你常年包下的那间厢房之后,好几个时辰后才出来! 期间,并无人能够证明那几个时辰,你当真是在厢房内未曾偷偷离开。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应氏是死于你手吗?” 谢瑾澜这番言论,直接惊呆了蒋应宇。 他先是惊诧的看着冯妈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能。瞥一眼上首的谢瑾澜,他之希望此事不要牵扯到自己。 冯妈妈闻言,心里顿时一惊,但想到自己并未留下什么证据,顿时镇定了下来,哭诉道: “大人明察啊!民妇承认,民妇的确是与那人有私情。那天晚上在留榭客栈,民妇就是与他在私会。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民妇杀人啊!” 谢瑾澜微蹙着眉心:“冯妈妈,那人方才在狱卒的严刑拷打中,已经把如何协助你把陈清这个替罪羔羊弄到孙二家中一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冯妈妈依旧矢口否认:“大人,他这是栽赃陷害啊!或许,或许他才是杀害应氏的真凶!为了给自己脱罪,才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民妇头上!” 谢瑾澜道:“你杀害应氏的动机,乃是她手中握有你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的证据。你倒是说说看,那人杀害应氏的动机为何?” 冯妈妈道:“大人,民妇真的没有杀人啊!你不能因为民妇的动机大,就认定民妇是凶手啊!杀人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要看证据的!” 谢瑾澜冷笑了一声,道:“你要证据,那本官就给你证据!” 冯妈妈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只听谢瑾澜道:“本官在应氏的指甲缝隙中,发现了细碎的布屑,想必她从凶手的衣裳上抠下来的。只要查一查你所有的衣裳,再把有破损的衣裳与布屑对比,一切就都明了了!” 冯妈妈顿时松了一口气:“大人只管去查便是。” 当时杀害应氏所穿的衣裳,她早就一把火给烧了。 谢瑾澜与周主簿阮叶蓁及陈清对视了一眼。 陈清道:“你这般放心,想必当日的衣裳早已被你销毁了。不过我这还有别的证据。” 冯妈妈顿时看向陈清。 但见陈清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她顿时一愣。 陈清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瓷瓶,而后看向冯妈妈:“这个瓷瓶,冯妈妈可还眼熟?” 冯妈妈瞬间移开了视线,微垂着眼帘,道:“这个瓷瓶,与民妇放置金疮药的瓷瓶长得颇为相似。” 陈清转了一下瓷瓶,随即用力一收,道: “此药名为红无。冯妈妈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一游方郎中为报恩而赠予冯妈妈的吗?” 冯妈妈摇了摇头,否认道:“民妇从未听说过什么红无,更不知道这位公子在说些什么。” 谢瑾澜右手五指有节奏的点击着椅子的扶手,悠悠道: “应氏十指皆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本官怀疑乃是此物所致。既然冯妈妈拒不认罪,不若帮本官证实一下此物是否当真有此功效如何?” 冯妈妈‘唰’一下的抬起了脑袋,见谢瑾澜虽是面带笑意,但却并非说笑的模样,顿时慌了:“大人,万万不可啊,这药可会吃死人的!” 谢瑾澜手指动作一顿,身子微微前倾,玩味的看着冯妈妈:“哦?冯妈妈不是不曾听说过红无吗?又如何知晓此物会吃死人?” 冯妈妈神情一顿,随即道:“大人方才不是怀疑应氏十指上的红点乃是此物所致吗?故而民妇担忧此物会吃死人。” 谢瑾澜轻笑了一声,道:“冯妈妈尽管放心,应氏的致命伤乃是胸口的那一刀。” 见冯妈妈还想说些什么,谢瑾澜瞬间截过了话头:“冯妈妈这般推三阻四的,可是知晓此物的功效,不敢食之?” 冯妈妈心中纠结。 若是食之,必死无疑。若是不吃,那岂不是证明她方才说的是谎话? 一番权衡之后,冯妈妈咬牙道: “大人恕罪,此物的确是民妇所有。也的确如陈公子所言,乃是一游方郎中所赠。 此物若是食之,那人的身体会在三日之内极速衰败,最终不治身亡。 此物乃是剧毒,民妇怕承认此物乃是民妇所有后,大人会认为民妇居心不良,故而方才才会矢口否认。” 顶点 第238章 冥冥注定 谢瑾澜眉尾一挑,道:“哦?冯妈妈此话可是承认应氏乃是你杀害的?” 冯妈妈连连摇头,道:“应氏当真不是民妇所害啊大人!” 谢瑾澜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这瓷瓶乃是在案发现场所发现的,既然你承认是你的,那你该如何解释,此物为何会出现在那处?” 冯妈妈顿时一愣:难不成那蒙面男子把瓷瓶偷偷放到案发现场后,再引人去搜查? 这般想着,冯妈妈眼珠一转:“大人,这定然是有人故意从民妇身上偷盗此物栽赃陷害的!一定无名,他最有机会近民妇的身!” 谢瑾澜道:“无名?方才被严刑拷打的那人?你的相好?” 冯妈妈微一颔首,随即面上带了几分愁容: “因着应氏手中握有民妇买卖良家少女,逼良为娼的证据,民妇与无名私会之时,曾提起过。或许他是为了民妇,这才杀人灭口。 他怎么也不事先与我商量呢?如此害人性命,他怎么下得去手?” 谢瑾澜不可置否道:“那依你之见,本官应当如何惩处他?” 冯妈妈道:“不敢做大人的主。但民妇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杀了人,总该付出代价才是。” 谢瑾澜深深的看了冯妈妈一眼后,高声喊了一句:“来人!把人带进来!” ‘吱呀’一声,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下一刻,两个狱卒押着身穿囚衣的无名入内。按压着他跪在冯妈妈身旁后,这才朝谢瑾澜行礼退下。 冯妈妈悄悄打量了无名一眼,见他浑身上下并无受伤的痕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时,无名好似察觉到了冯妈妈的打量,‘唰’的一下侧脸看向冯妈妈。 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又充满狠意的双眼,冯妈妈吓的赶紧收回了目光。心中直觉要糟。 谢瑾澜道:“无名,方才冯妈妈说的那番话想必你都听到了。不知你对此可有何异议?” 无名收回看向冯妈妈的目光,道:“这贱人满口胡言!她就是杀害应氏的真凶!” 冯妈妈顿时急了:“大人切莫听信他的信口雌黄!” 无名也不急着争辩,淡淡道:“当初赠这贱人匕首之时,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匕首上动了手脚。” 轻瞥了冯妈妈一眼后,他接着道: “没想到,这个万一这么快就来了。匕首的刀柄上涂有一种特殊的药物。 若是与尚未干涸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但凡接触的人,掌心皆会出现一个如同胎记一般的褐色心形。只有敷上我手中特定的药物一个时辰,方可去除。” 冯妈妈闻言,下意识的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无名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嘲笑她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冯妈妈当下就被激怒,不管不顾的扑过来捶打着无名: “都是你这个混账!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吗!现在不就是该你报答的时候吗!你这个白眼狼!” 因着服食了软筋散,无名现在浑身上下无力,只能被迫承受冯妈妈的殴打。 在场之人无一人出手制止冯妈妈的行为。 或因看戏,或因事不关己。 看着冯妈妈这般毫无形象的疯婆子模样,阮叶蓁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有些事情,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或许早在十年前,冯妈妈动手杀害杜掌柜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今时今日的结局...... 证据确凿,冯妈妈再也无法抵赖,只能认下罪行。 而对于十年前‘女儿香’杜掌柜之死,她也供认不讳。 反正已经有一桩命案在手,死罪难逃,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又如何? 总之冯妈妈在心如死灰之下,对于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皆是供认不讳。 对于阮叶蓁提及的,潇雨阁墙角处暗红色食指大小的印记,冯妈妈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那是她无意间沾染上去的暗红色颜料。 ...... 关于冯妈妈所作所为的告示一出,百姓们皆是对她深恶痛绝。 抓住了真凶,孙二自然是被无罪释放了出来。 经此一役,那些被拐卖到潇雨阁的姑娘们在府衙的帮助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潇雨阁了。 只是,如今的她们,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家了。 阮叶蓁与谢瑾澜商议,决定在灵州开一家绣坊,专门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并请人教授她们刺绣,让她们能有一技之长。 潇雨阁的姑娘们走了大半,剩余的那些也撑不起潇雨阁。或是去了其他青楼,或是投奔自己的想好,或是也跟着去了绣坊。 自此,新霖县再无潇雨阁。 参与拐卖良家少女的张强林夫妇,以及蒋应宇。 念在张强林有悔改之心,且帮助衙门抓获冯妈妈。故而减轻罪责,判有期徒刑十年。 而蒋应宇不知悔改,甚至在应氏死后,为了掩盖证据,不惜冤枉他人,想致人于死地! 暂且夺取县令之职,收押大牢,不日押送至京城,听候圣上发落! 而他的家人,也被迫搬移县衙,在新霖县早前购置的一处宅院住下。 至于无名...... 在应氏一案中,谢瑾澜直接抹去了他的痕迹。彻底废去了他的武功之后,就放他离开,并且让他转告他的主子,藏头缩尾非君子所为。 三日后,冯妈妈被压往法场,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因着她的罪大恶极,在去往法场的路上,百姓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臭鸡蛋烂菜叶等物,一路跟着往她身上扔。嘴里也不停的骂骂咧咧。 这可苦了一路押解的衙差们了。 百姓们扔东西的准头十分一般,因此在到达法场之时,衙差们身上很是狼狈。 此案之后,府衙众人虽还是觉得谢瑾澜不能与前知府蓝大人相提并论,但着实是对他服气了不少。 ......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之后,陈清也向谢瑾澜阮叶蓁二人提出了辞行。 二人知晓他此行去京城是有要事在身,遂不曾挽留。 送陈清出城之时,谢瑾澜告诉他:“子钰,你只管安心去做自己的事,凡事有我这个后盾在。” 陈清笑着应下:“多谢大人,待陈清事一了,必定会来灵州投奔大人。届时还望大人不要嫌弃陈清。” 谢瑾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语。 陈清压下心中因为离别而产生的伤感,视线在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后,笑道: “大人,夫人,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吧。待来日再见之时,陈清定会补上你们的新婚贺礼。” 谢瑾澜朝他摆了摆手,道:“什么贺礼不贺礼的,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们还缺你的那份贺礼吗?废话少说,你快点启程赶路吧。” 陈清微一颔首,而后转身朝城门外走去。 看着陈清离去的背影,阮叶蓁心下一叹:但愿陈清此行一切顺利。 微一侧首,她与谢瑾澜恰巧看过来的视线相撞,似是看出了对方眼中对陈清前途未卜的担忧,二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随即二人转身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出了城门的陈清回头望了一眼,看着那并肩而行的一对丽人,无声一笑: 大人,夫人,请你们放心!无论如何,陈清定然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顶点 第239章 劣迹斑斑 陈清离开灵州半月后,阮叶蓁与谢瑾澜分别收到一份家书。 这两份家书虽是分别来自镇国将军府与谢府,但里面提及的事情,却是同一件——阮叶蓁的生辰。 再过二十多日后,就是阮叶蓁的十六岁生辰,也是她出嫁之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两家人都希望,他们夫妻二人能回京城过生辰。 至于谢瑾澜是否能暂离灵州,此事他们早已请示过当今圣上。圣上已然批了他两个月的假期。 二人对此并无异议,分别写了家书告知不日将会启程去往京城后,开始着手安排各种事宜。 此番去往京城,庆贺阮叶蓁的生辰乃是其一。 其二,是为了看望陈清,也不知他如今是何境地。 其三,则是去找派人暗杀谢瑾澜的幕后黑手讨个说法。 要说去往京城最高兴的人是谁,莫过于如诗四人了。 在灵州,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郡主天天跟着大人为了各种案子往外跑。行径与京中贵女们相差的越来越远。 而在京城,自然有长公主与镇国将军他们约束郡主。 把府衙的一切事情暂且交由周主簿后,谢瑾澜与阮叶蓁开始启程回京城了。 京中,在收到家书后的镇国将军府与谢府,不约而同的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迎接小主人的归来。 ...... 一行人抵达京城之时,恰好三月初,距离阮叶蓁的生辰还有七八日。 那日,天朗气清,镇国将军府与谢府两家人,早已兴师动众的在南门翘首以盼,等候着谢瑾澜二人的到来。 百姓们看到这般阵仗,再一想到嘉禾郡主的受宠程度,顿时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将近午时时分,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前一辆马车较为华丽,后一辆则较为普通。让人一眼看去就能知晓,前面做的乃是主子,后头的则是下人。 城门的守卫并不认识阮叶蓁。但在知晓马车内坐着的乃是嘉禾郡主与其夫婿之后,当即行了一礼,而后退至一旁让马车入城。 而在各种马车内等候的长公主及许氏等人,在听闻下人传话说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已然入城时,纷纷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双方人马会面之后,长辈们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 直至注意到二人面上的疲惫之色后,才停下叙旧,带着二人去往谢府。 不管长公主等人再如何不舍阮叶蓁,待到天色渐暗之时,他们也只能打道回镇国将军府。 两家就阮叶蓁生辰宴如何举办,早已商议出了一个章程。只待他们夫妻二人确认举办的地点,以及需宴请的宾客即可。 对于这种事情,阮叶蓁并不讲究,确定了几个好友的名单之后,就直接撒手不管了。 谢瑾澜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与阮叶蓁一样,确定要宴请的好友之后,就把事情丢给许氏了。 面对许氏的嗔怪,谢瑾澜直接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男主外女主内,这事本就不该我来管。既然蓁蓁对此事并不擅长,就劳烦娘辛苦一下了。” 许氏顿时哭笑不得,笑骂了他几句之后,就让他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了。 耳边终于清静之后,谢瑾澜与阮叶蓁让人去打听吏部尚书陈康伯家中,近日是否有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们自己,则是趁此机会出府玩乐一番。 阮叶蓁对于谢瑾澜曾就读过的万松书院很是好奇。她特别想要见一见,当初被谢瑾澜气到的那些夫子们。 不知他们如今再看到谢瑾澜,会是什么表情? 阮叶蓁换上男装之后,谢瑾澜就带着她直接从谢府后门偷溜出府了。 待许氏发现二人留下字条离府之际,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当然,她这气全是从谢瑾澜一人而去的。 她认定了是自家儿子带坏了儿媳妇,心中颇是有一种羞于面对亲家的感觉。 ...... “阿嚏!” 带着阮叶蓁刚到万松书院门外的谢瑾澜,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阮叶蓁轻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骂你了。” 谢瑾澜捏了捏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定是娘看见我留在房间的字条了,她肯定认为是我带坏了她的好儿媳。” 阮叶蓁道:“活该!谁让你平日里劣迹斑斑。” 谢瑾澜不与她在这个话题上掰扯,看了眼书院大门后,道:“走吧,我带你故地重游一番。” 话落,径直往前走去。 阮叶蓁赶紧跟上。 此刻书院大门敞开,一胖一瘦两名年轻童子相对而立,守在大门处。 二人听见脚步声,顿时看向来人。 瘦童子打量了谢瑾澜二人一眼,道:“二位公子来此,可是求学的?”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曾是万松书院的学生。如今想带着友人故地重游一番。” 瘦童子笑了:“原来如此,二位公子里面请。” 说着,他与胖童子二人微微侧身让开了道。 谢瑾澜与阮叶蓁入了书院大门之后,隐隐的还能听到门外两童子的对话。 “我怎么觉得方才说话的那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熟?” “那位公子不是说了,他曾是万松书院的学生吗?想必你曾在书院见过。” “应当是如此了。” ...... 阮叶蓁心想,怕不是谢瑾澜在京城玩乐之时,恰巧被他看到过吧?毕竟京城四大纨绔之首的名字,不是说着玩的。 片刻后,前方隐隐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阮叶蓁顿时好奇的循声而去。 谢瑾澜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只能跟去。 在门外,阮叶蓁贴着墙面偷偷朝里望去。 但见一四十多岁,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正前方的书案前。此人显然就是夫子。 二十余名年轻男子身穿同一款式的淡蓝色排排坐着,摇头晃脑的背诵着书本。 阮叶蓁收回视线,悄声问谢瑾澜:“这位夫子可曾教授过你?” 谢瑾澜微一颔首,笑道:“这是郑夫子,想当初,他是所有教授过我的夫子当中,被我气的最惨的一位。” 阮叶蓁眼中顿时闪现出浓厚的兴趣,静静的看着谢瑾澜,等着他给她说道说道。 第240章 别来无恙 郑夫子二十出头就在万松书院当夫子了,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是以他在书院内很是德高望重,是仅次于院长的存在。 郑夫子为人古板严肃。可想而知,当初抱着玩玩的心思来书院的谢瑾澜,在郑夫子心中的印象有多差。 偏偏谢瑾澜此人恶趣味甚浓,见郑夫子平日里一副不苟言笑的做派,总是上赶着招惹他,惹得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好几次都快要被气晕过去。 有一次在课堂之上,郑夫子讲授古人流传下来的一首名诗: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只是突然间,在这只闻郑夫子声音的课堂上,堂下传来一道‘噗嗤’的笑声。 郑夫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放下书本循声望去,就见那人正是让他看见就来气的谢瑾澜,不由压着怒气道: “谢瑾澜,你是觉得老夫可笑?还是这首名诗可笑?” 谢瑾澜眼珠一转,捂着嘴巴看向郑夫子: “郑夫子,学生觉得你还是不要听原由为好。免得以为学生亵渎了圣人,气坏了你的身子就是学生的罪过了。” 郑夫子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道:“你平日里气老夫的次数还少吗?有话直说,别这般遮遮掩掩的。” 谢瑾澜放下捂着嘴巴的手,道:“那学生可就说了。” 顿了顿,他强忍着脸上的笑意:“郑夫子难道不觉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句诗,别有深意吗?” 郑夫子怀疑的看着谢瑾澜:“你且说说看。” 谢瑾澜道:“这句诗,表面上是在说池塘里的景色,实则是在形容女子与男子亲密时的举止。” 郑夫子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谢瑾澜话中的意思后,顿时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谢瑾澜说不出话,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堂下众位学子也相继反应过来。打量着谢瑾澜与郑夫子二人的神态,不由得闷笑出声。 郑夫子听到动静,当下用戒尺狠狠的敲了一下书案,斥责道:“都不许笑!” 待众人收敛之后,他看向谢瑾澜,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谢瑾澜,你给老夫滚出去面壁!” 谢瑾澜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不正经的应了一句:“是,夫子!” 紧接着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郑夫子见此,怒气更甚:“《礼记》抄写三遍!明日上交!不得旁人代劳!若是作弊,加倍!” 谢瑾澜丝毫不当一回事,连头都没有回,应了一声‘知道了’后,径直走出了房门,面壁而站。 ...... 见谢瑾澜停下,阮叶蓁好奇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呢?你当真抄了?” 谢瑾澜眉尾一挑:“自然。” 阮叶蓁的表情证明她并不相信他这话。 谢瑾澜接着解释了一句:“加起来不过六个字,能有多难写?” 阮叶蓁眨了眨眼,想到郑夫子收到谢瑾澜上交的课业后会有的反应,忍不住想笑的同时,心里不由得同情了他一把。 有谢瑾澜这样的学生,正是难为郑夫子了。 “今日就暂且先到这里,下学。” 这时,屋内传来郑夫子的声音。 须臾,一人从屋内走出,此人正是郑夫子。 察觉到屋外的异样时,他下意识的望去,待看到那张印象十分深刻的脸时,不由得闭眼晃了下脑袋,心道: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谢瑾澜见此,与阮叶蓁对视一眼后,就与她一同走近郑夫子。站定后,谢瑾澜笑道:“郑夫子,别来无恙。” 这下子,郑夫子确定真的是谢瑾澜回来了,当下‘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 “托你的福,自从你离开万松书院之后,老夫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好了很多。” 谢瑾澜道:“郑夫子这般,可真是让学生伤心。当初学生离开万松书院之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夫子你了。不在万松书院的日子,学生可是时常想起你呢。” 郑夫子完全不为所动:“老夫可承受不起你的想念。你今日来书院有何事?” 谢瑾澜看了眼身侧的阮叶蓁,道:“我家娘子想要来看看我曾上过的学堂。” 郑夫子闻言,视线顿时转移到了阮叶蓁身上。 阮叶蓁当即向郑夫子问好:“郑夫子有礼。” 郑夫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后,语气中带了几分满意:“不错。” 再看向谢瑾澜时,他的脸色又是一板:“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谢瑾澜笑道:“多谢夫子夸赞。” 郑夫子双眼一瞪:“老夫并非是在夸你!” 谢瑾澜道:“鲜花只有插在牛粪上,才能开得更加美丽。夫子这不是在说我与我家娘子乃是天作之合么?” 郑夫子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满嘴歪理’之后,拂袖离去。 看着郑夫子离去的背影,阮叶蓁道:“郑夫子挺关心你的。” 谢瑾澜表示赞同:“郑夫子当真是一位好夫子。” 阮叶蓁笑道:“既然如此,你方才还那样气他?” 谢瑾澜道:“你不懂,这是我和郑夫子之间正常的交流。若是我哪一日不气郑夫子了,他才会觉得奇怪呢。” 阮叶蓁觉得他这话说的好笑,却又有几分道理。 不多时,学子们陆陆续续的从屋里走出,待看到门外站着的谢瑾澜二人时,皆是疑惑的看了一眼,随即不再理会,继续与自己身侧之人交谈着。 “鸿儒,听闻你近日多了个堂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清堂兄的确是我大伯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儿子。” “突然多了这么个堂兄,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 “我自然是替大伯高兴的。只是可惜大伯母已然逝去,他们未能一家团圆。” ...... 听到熟悉的人名,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而后朝说话的那二人走去。 靠近二人时,谢瑾澜道:“二位兄台请留步。” 前方一魁梧一修长的身影一顿,转过身来看向谢瑾澜与阮叶蓁。 其中身形修长的男子道:“二位可是有事?” 顶点 第241章 挤眉弄眼 谢瑾澜道:“陈公子的大伯,可是吏部尚书陈康伯大人?” 身形修长的男子,也就是陈鸿儒防备的看了谢瑾澜与阮叶蓁一眼,道: “二位可是有事要求我大伯帮忙?那你们可就找错人了,我大伯向来公私分明。”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陈公子误会了,我与陈清乃是旧事,故而有此一问。” 陈鸿儒依旧有些怀疑:“当真?” 谢瑾澜笑道:“自然是真的。陈清是自梧州临安而来的,我说的可对?” 陈鸿儒上下打量了谢瑾澜一眼,见其身穿一袭茄紫色锦衣,家中显然非富即贵,依旧不相信他的说辞: “临安乃是穷乡僻壤之地,我堂兄当时也并不富裕,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莫不是在他来京途中,或是来京之后认识的?” 谢瑾澜见此,不但不生气,反而替陈清感到欣慰:“这个嘛,你还是去问子钰兄为好。” 陈鸿儒听到此处,已然相信了谢瑾澜大半,毕竟外人只知晓堂兄姓陈名清,乃是大伯的发妻死里逃生生下的。 至于堂兄这么多年生活在何地,此刻京中尚且无人知晓。更别说堂兄的表字,家中知道的人也只有寥寥数人。 思及此处,陈鸿儒当下客气了不少:“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落脚?待回府之后,我定然转告堂兄。” 谢瑾澜却是道:“知晓子钰如今安然无虞,我就放心了,改日定会登门拜访。二位告辞。” 拱手一礼后,他就转身离去。 阮叶蓁匆匆朝二人一礼后,当即追了过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陈鸿儒嘟囔了一句:“神神秘秘的,堂兄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个人?” 随即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这事晃出脑袋,与好友继续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 谢瑾澜带着阮叶蓁在万松书院优哉游哉的晃荡了一圈。途径一些地方时,他就会停下,说说当年在那处所发生的趣事。 当然,在此期间,二人也遇到了好几位夫子。 每一位夫子见到谢瑾澜时的反应,皆与郑夫子大同小异。 由此可见,谢瑾澜当年在书院,闹得有多么的鸡飞狗跳。 出了万松书院,谢瑾澜又带着阮叶蓁在安林街逛了片刻,在品香居用了饭后,这才回了谢府。 只是这次,二人可不像出门时那般偷偷摸摸的,直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入。 二人一回来,当下就有小厮去向许氏禀报。 还有一小厮快步行至二人跟前,道:“少爷,少夫人,夫人让你们回来之后,立刻去见她。” 二人对视一眼后,谢瑾澜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躬身而退。 二人入了茗湘院后,一四十余岁,身形丰满的妇人当即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少爷少夫人,你们可算是来了。夫人就在花厅等着呢。” 谢瑾澜压低声音询问:“胡嬷嬷,我娘可是生气了?” 胡嬷嬷是许氏当年出嫁时的陪嫁丫环,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许氏身旁服侍着,也是谢瑾澜的奶嬷嬷。 胡嬷嬷嗔怪的看了谢瑾澜一眼:“知道夫人会生气,少爷还带着少夫人如此胡来?” 谢瑾澜道:“如何就是胡来了?我不过就是带着娘子出门转了一圈而已。是吧娘子?” 最后一句话是侧首跟阮叶蓁说的。 阮叶蓁看了胡嬷嬷一眼,有些尴尬的应了:“是啊胡嬷嬷,相公没有胡来。” 胡嬷嬷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笑道:“是不是胡闹,老奴说了可不算。少爷少夫人还是跟夫人解释吧。” 说着,她示意二人跟上自己,随即回身往花厅走去。 二人当即跟上。 看着阮叶蓁面上的愁容,谢瑾澜靠近悄声道:“放心,娘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她最是疼我,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阮叶蓁并没有被安慰到:“你也说了她最是疼你,那可不就会以为是我任性,硬要拖着你出府?” 谢瑾澜道:“我是什么德性,娘清楚的很。她不会怪到你头上的。再则说,我好不容易才娶到媳妇,娘才舍不得生你的气呢。” 阮叶蓁恼中带羞的横了谢瑾澜一眼:“浑说什么呢,整日里每个正经。” 谢瑾澜顿时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 胡嬷嬷余光向后瞥去,见这小两口挨在一处说悄悄话,不时挤眉弄眼一番,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慈爱而又欣慰的神色。 ...... 经过谢瑾澜一路上的插科打诨,到了花厅之时,阮叶蓁已不似最初那般紧张担忧了。 二人随着胡嬷嬷入了花厅,就见许氏端坐在上首,神色十分的不虞。 谢瑾澜当下快步行至许氏对面坐下,笑嘻嘻道:“娘你可别这么板着脸,容易老的。” 许氏没好气的戳了戳谢瑾澜的脑门: “那还不是被你给气的!整日里没个正行!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如今媳妇都娶了,能不能不要再这般胡闹了!” 谢瑾澜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瞥一眼站在中央的阮叶蓁,道:“娘,我娘子在这儿呢,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许氏差点就要翻白眼了:“你还有面子这种东西?” 看向阮叶蓁时,顿时换上一副贤母的模样,朝她招了招手,柔声道:“蓁儿到娘这边来。” 阮叶蓁笑着应下,缓步行至许氏的身侧,握住了她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许氏顿时笑得更加柔和了:“好孩子。” 视线移到谢瑾澜身上时,柳眉倒竖:“快些起开给蓁儿腾位。” 谢瑾澜瞬间垮了脸:“娘,别人家是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可倒好,有了儿媳妇直接就不要儿子了。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起身到左下首坐下。 许氏拉着阮叶蓁坐下后,随口回了一句:“你不是我亲生的,你是我在郊外的垃圾堆里捡来的。” 而后面色柔和的看着阮叶蓁:“蓁儿,澜儿这臭小子自小被我惯坏了。他要是欺负你,给你委屈受,你尽管来找娘,娘一定为你做主。” 话落,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似是警告。 顶点 第242章 能抱孙子 见许氏的和善模样不似作假,阮叶蓁眼珠一转,当下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微撅着嘴巴,面带希冀道: “娘,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许氏疑狐的看了谢瑾澜一眼,心道:这小子当真背着她欺负人了? 这般想着,许氏对阮叶蓁说话时语气越发的轻柔了:“娘向来说话算话。你只管说,这小子怎么欺负你了?” 阮叶蓁得意的看了谢瑾澜一眼,随即朝许氏撒娇道: “娘,相公他总是说我笨,说我脑子不好使。你可得替我好好说说他。” 许氏闻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确实不应该。” 而后收回了手,正襟危坐的看向谢瑾澜,语气严肃: “澜儿,你这毒嘴巴对着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自个儿的媳妇都不放过?娘命令你现在就给蓁儿道歉,并且往后都不许再对蓁儿说此类的话语。” 谢瑾澜的视线在许氏与阮叶蓁身上一扫,随即起身朝阮叶蓁深深作了个揖,道: “为夫这就给娘子赔不是了。希望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为夫计较了。为夫往后定然不会再说娘子的不是了。” 话落,他颇为不正经的给阮叶蓁抛了一个媚眼。 阮叶蓁顿时脸色微红,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这小两口之间的眉眼官司,许氏看在眼里,心里颇感欣慰。不由笑道:“就赔个不是?澜儿你这也太没诚意了,换我我也是不应的。” 谢瑾澜笑道:“娘言之有理。” 随即眉心紧蹙,轻点着下巴思索着。 阮叶蓁本只是随意说说,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但见谢瑾澜这般模样,也有些好奇他究竟会怎么做。 须臾,谢瑾澜的动作一顿,轻瞥了阮叶蓁一眼。 这一眼,让阮叶蓁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听谢瑾澜道:“如此,我就把我自己赔给娘子好了。往后我就是娘子的人了,娘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叶蓁余光瞥见许氏用手帕捂着嘴巴,一副想笑却又要保持仪态的模样,面上顿时青红交加。 她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暗暗深呼吸了几次后,这才压下心中的怒气,朝许氏挤出一个笑道:“娘,若是无事,我与相公就先行告退了。” 许氏轻咳一声,压下了即将溢出嘴边的笑意,朝二人轻轻挥了挥手,道:“去吧,记得一会儿到大厅用晚膳。” 谢瑾澜道:“娘,我与娘子已经在品香居用过饭了。稍后你和爹不用等我们了。” 话落,不待许氏说些什么,他就拉着阮叶蓁离开了花厅。 看着二人拉扯着远去的背影,许氏笑着对胡嬷嬷笑道:“你瞧见没?澜儿和蓁儿感情多好。” 胡嬷嬷应和道:“是啊,这般看来,或许来年夫人就能抱孙子了。” 许氏一想到胡嬷嬷说的那个画面,顿时笑的更开了。 ...... 离开茗湘院,途经后花园一处假山时,阮叶蓁脚步一顿,狠狠的甩开了谢瑾澜的手,气恼道: “你怎么能,怎么能在娘的面前说那番话呢?” 谢瑾澜一脸无辜:“那番话?那番话怎么了?” 阮叶蓁的面上一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后,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直接道: “什么你是我的人,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这般污言秽语,简直脏了娘和我的耳朵!” 谢瑾澜玩味一笑,道:“这怎么就是污言秽语了?怕不是娘子的思想太过龌龊了,才会如此的吧?” 阮叶蓁顿时秀眉一竖,恼怒道:“你还说!” 谢瑾澜顿时闭紧了嘴巴,以示自己不再说了。 阮叶蓁顿时觉得心中憋着的一口气无处可发,最终只是狠狠的瞪了谢瑾澜一眼:“要是下次你再如此口无遮拦,小心我缝上你的嘴巴,明白了吗?” 谢瑾澜眼含笑意,面上却是配合着阮叶蓁,乖乖的点了点头。 阮叶蓁冷哼一声,越过他径自朝前走去。 谢瑾澜道:“你去哪儿?” 阮叶蓁头也不回道:“回东阳院。” 谢瑾澜道:“你走错了,东阳院不再那边,在这边。” 阮叶蓁脚步一顿,随即转身回到谢瑾澜身侧,咬牙道:“还不快带路?” 谢瑾澜作揖道:“遵娘子命。” 阮叶蓁只觉这人是在取笑自己,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 二人回到东阳院后,墨砚当即笑着迎了上来。 但在见到少夫人一脸不虞的看着少爷,少爷却是笑得云淡风轻的模样时,他的神情瞬间一顿。 看到墨砚之后,阮叶蓁就知道让他打听的事情应当是已经有眉目了。 虽然已经知晓陈清顺利的回了陈家,与陈康伯父子相认了,但她依旧想要了解具体情况。 丢下一句‘进屋细说’后,阮叶蓁率先朝主卧走去。 谢瑾澜紧跟而去,走在最后的是墨砚。 入了屋,阮叶蓁与谢瑾澜在圆桌旁相对而坐。 墨砚给二人沏上茶后,这才缓缓道来。 吏部尚书陈康伯寻回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一消息,也是这两日才刚传出来的。 具体情况如何打听不出来。据说当时陈清与陈康伯二人在书房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出来后陈康伯就对府内众人宣称陈清乃是他的亲生子。择良辰吉日就要将陈清的名字上族谱。 仅能打听出来的消息是说,陈清是凭借一个信物,以及与陈康伯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这才让陈康伯信了他的身份。 阮叶蓁轻轻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道:“想必陈清在书房对陈康伯说了他母亲当初的遭遇。” 谢瑾澜深表赞同:“看来你生辰宴的宾客名单内,要添上吏部尚书陈康伯,及其子陈清的名字了。” 阮叶蓁道:“在这之前,我们不先上门拜访吗?”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急,子钰刚认了父亲,这几日想必事务繁忙。我们就先不去叨扰了。” 阮叶蓁微一颔首,这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了。 商议完陈清的事后,阮叶蓁顿时又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唰’一下站起了身,直接怕谢瑾澜与墨砚主仆二人赶出了卧房。 第243章 莫敢不从 入夜之后,墨砚在次卧的大床上铺着被子,不时欲言又止的瞥向慵懒的靠坐在软塌之上看闲书的谢瑾澜。 习武之人的感官本就比普通人敏锐,再加上墨砚这目光算不得隐晦,谢瑾澜自是察觉到了。 终于,在墨砚铺好被子,忍不住想要开口之际,谢瑾澜眼不离书籍,漫不经心道:“说吧,是想问子钰?还是你家少夫人?” 墨砚笑嘻嘻道:“看大人这般不慌不忙的模样,想必陈公子的事并不着急。” 谢瑾澜翻过一页书籍,道:“那你是想问你家少夫人了?” 墨砚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谢瑾澜的神色,见其并无异样之后,这才斟酌着开了口: “许是小的多管闲事了。大人与少夫人成亲已然有一段时日了,为何至今还......还未曾......未曾......” 谢瑾澜抬眼瞥一眼有些难以启齿的墨砚,视线复又回到了书籍上: “你是想说,我与你家少夫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对彼此又互有好感,为何至今还未曾圆房?” 墨砚先是告了罪:“是墨砚逾矩了。” 而后才笑道:“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墨砚的问题,不知大人能否为墨砚解惑?” 谢瑾澜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缓步来到墨砚跟前站定。 迎上墨砚那双笑意中夹杂着一丝丝担忧的眼睛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家少夫人年纪还小。” 墨砚更加不解了:“过完这个生辰,少夫人就十六了。有些女子在这个年龄就已经产下一子了,如何还能算小?” 谢瑾澜道:“未满十八岁,就算是小。” 墨砚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理论?女子十八岁,孩子早已会说话了。” 顿了顿,想到了一个可能,他不可置信道:“莫不是在少夫人十八岁之前,大人都不打算与少夫人圆房?” 谢瑾澜笑而不语。 墨砚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终只是道:“大人如此,难道不怕少夫人以为你冷落了她?” 谢瑾澜道:“在适当的时机,我自会向她解释的。你啊,就不要瞎操心了。” 墨砚心想:他这怎么能算是瞎操心呢? 但见自家大人心意已决的模样,也就不再多嘴了。 虽然理由听着颇为荒谬,但墨砚知道他不会找这样一个理由搪塞自己,只能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叩叩叩!” 就在谢瑾澜打算更衣入睡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瑾澜动作一顿,脱到一半的衣裳又重新穿了起来。 墨砚当下步出里间,打开了房门。 见房门外站着如琴,他不由得有些诧异:“如琴姑娘?这么晚了是有何事?” 想到了,他的双眸突然一亮:“可是少夫人让你来请大人回主卧的。” 如琴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的确是郡主让我来的。只是并非是请大人回主卧,而是......” 穿戴整齐的谢瑾澜抚帘而出,笑看着如琴道:“而是什么?你家郡主莫不是让你来赶人的?” 如琴俯身一礼,而后柔声道:“大人猜的不错。郡主的意思是说,若大人自今日起在书房睡上三日,那她就不计较您今日的所作所为。”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你家郡主指的是大书房,还是东阳院中的小书房。” 如琴摇了摇头,道:“这个郡主倒是未曾言明。想来只要是书房,郡主并不会在意是何处的书房。” 谢瑾澜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笑道:“娘子有命,莫敢不从!把这话原原本本的转告给你家郡主。” 如琴应声而退。 看着如琴入了主卧,墨砚这才回身看着谢瑾澜:“大人,您当真要在书房睡上三日?” 谢瑾澜耸了耸肩,道:“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送一床被子到大书房。” 话落,当下越过墨砚朝门外走去。 墨砚着实想不通自家公子这般行径。 若是宿在小书房,小心注意一些的话,也就他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知晓。 可若是宿在大书房,岂不是整个谢府的人都知道了?公子这不是存心让人看笑话吗? 待阮叶蓁知晓谢瑾澜竟是选择大书房之后,先是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道: 就算爹娘知晓了又如何?看娘今日的态度,怕是站在她这边的。至于爹么,应当是不会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的。 这般一想,阮叶蓁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在如诗几人的服侍下,很久就换好寝衣躺在了床上。 一夜好眠。 ...... 翌日一家四人在厅内用早膳之时,从谢文彦夫妇的神色中,阮叶蓁就看出他们已然知晓谢瑾澜昨日睡书房一事了。 二人的反应与她所料相差无几。 许氏先是数落了几句谢瑾澜的不是,而后让她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谢文彦则是从头至尾未曾开口说过此事。 刚用完早膳,四人正打算起身各自离去,就有下人来报,称长公主与阮大夫人来访。 许氏知晓二人乃是为了阮叶蓁的生辰宴而来,当即让人把人请了进来。 而后吩咐下人快些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剩菜,备好茶点。 正打算起身离去的谢文彦以及谢瑾澜夫妇也被她留了下来。 但见她义正言辞道:“这可是蓁儿嫁入我们谢家过的第一个生辰,我们自当重视。” 谢瑾澜道:“这是自然。只不过娘,这事交给你就成了,能有我和娘子什么事啊?” 许氏顿时柳眉一竖: “生日宴在何地举办,该宴请哪些人,宴席上该安排哪些助兴节目。这些就算我与亲家商议出了结果,不得你们夫妻二人点头才行?” 随即把视线移向阮叶蓁,面色顿时柔和:“蓁儿,你的生辰宴,总要你过的开心才是。你说娘说的有没有道理?” 阮叶蓁无言反驳,只能笑着应下。 见阮叶蓁拉着谢瑾澜在一旁坐下,许氏满意一笑。随即又把视线移向谢文彦,没好气道: “就算没什么建议,你这个一家之主就不能坐下听上一听?可别让亲家以为你对此事无所谓。” 顶点 第244章 甚是神秘 谢文彦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等内宅之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掺和什么? 但对于许氏的话,他向来不会反驳什么,是以就算无话可讲,还是在许氏身侧坐了下来。 待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许氏面上一喜,瞬间拉着谢文彦起身来到厅门处等候。 谢瑾澜与阮叶蓁也不好再继续坐着,起身来到二人身后站着。 胡嬷嬷墨砚如诗等人也紧随而上。 许氏突的想到了什么,回身拉着阮叶蓁的手道:“长公主最想要见的人定然是你这个宝贝闺女。蓁儿,到娘旁边来。” 而后颇为嫌弃的把谢瑾澜赶到后面:“你就跟澜儿站一块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许氏这般偏爱自己的模样,但阮叶蓁还是颇为受宠若惊。歉意的朝谢文彦笑笑后,就在许氏身侧站定。 后头不受许氏待见的谢瑾澜父子对视一眼。 谢文彦收回视线,轻咳一声,正了正衣襟。 对于自家爹娘的相处模式,谢瑾澜早已习以为常了。 在小厮的领路下,长公主叶紫瑶与其长媳欧阳汐相携而来。其身后各自跟了一个丫环。 在见到阮叶蓁的第一时间,叶紫瑶顿时面露喜色,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双方互相见过礼后,叶紫瑶拉过阮叶蓁的手道:“蓁儿,你就坐娘身边吧。” 阮叶蓁先是看了许氏一眼,见许氏面带笑意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直接就应了下来。 谢文彦与许氏坐上首。叶紫瑶与阮叶蓁在左下首落座,谢瑾澜与欧阳汐则坐在了右侧。 胡嬷嬷等人也各自在自家主子身后站着。 叶紫瑶率先笑着开了口:“亲家公亲家母,关于蓁儿的生辰宴在何处举办,我们一家子商议之后,倒是觉得有一处甚是合适。” 许氏问:“哦?既然是亲家选的地儿,想必是极好的。不知是何处?” 叶紫瑶缓缓道:“梅园。” 许氏一愣,随即道:“可是每逢冬日之时,最受文人雅士欢迎的那个梅园?” 叶紫瑶微一颔首,道:“不错,正是那处梅园。” 许氏眉心微蹙: “那梅园的主人甚是神秘,想要入园赏梅之人,需提前三日下帖子,征得主人家同意后方可入内。否则就算是皇亲国戚,他也照样不给面子。 而梅园只在冬日才会对外开放,如今正值春日,别说是在其间举办生辰宴了,就算是想要入内,怕也是困难。” 顿了顿,许氏想到叶紫瑶这强大的背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亲家这是已然跟梅园的主人打过招呼了。” 叶紫瑶神秘的笑了笑,道:“他知道蓁儿的生辰宴要在那处举办,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拒绝?” 许氏与谢文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不明所以。 阮叶蓁同样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家娘亲。 谢瑾澜的视线从叶紫瑶与欧阳汐身上一扫而过,从二人的神情中,他大致猜到了什么。 叶紫瑶道:“梅园的主人与我乃是熟识,他自小疼爱蓁儿。” 说着视线从侍立在侧的小厮丫环们身上快速划过。 许氏若有所思,对身侧的胡嬷嬷道:“嬷嬷,你先下去吧。” 许氏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纷纷让侍立在侧的丫环小厮退下。 待厅内只余在座六人时,叶紫瑶笑着看向欧阳汐:“汐儿,还是你来为亲家解惑吧。” 欧阳汐颔首道:“是,娘。” 而后看向谢文彦与许氏夫妻二人,道:“不瞒伯父伯母,这梅园乃是我家相公的产业。” 谢文彦与许氏先是一愣,转而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难怪梅园的主人这般的有底气,有时连皇子都敢拒之门外。 谢瑾澜的神色未变,依旧淡笑着。 最为意外的非阮叶蓁莫属了。她先是看了看叶紫瑶,而后又把视线落在了欧阳汐身上: “大嫂,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欧阳汐眼中闪过几分羞涩,却还是大方道:“就在我与你大哥的新婚之夜。他说既然成了夫妻,二人之间就不该有所隐瞒。” 谢瑾澜闻言,若有所思。 阮叶蓁又把视线移到叶紫瑶身上:“娘,那你是何时知晓的?” 叶紫瑶轻轻戳了戳阮叶蓁的额头,嗔怪道:“你大哥从来就不曾在我们面前遮掩过这事。是你自己太不上心了,才未曾察觉。” 阮叶蓁捂着额头,眨巴了下双眼,恍然道:“如此说来,家里就我一人不知此事?二哥也知道?” 叶紫瑶好笑的点了点头。 阮叶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嘟囔了一句:“看来真的是我太笨了。这么些年都不曾发现。” 这话被叶紫瑶以及正对面的谢瑾澜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里。 叶紫瑶怜爱的看了自家小女儿一眼。 谢瑾澜则是微挑了下眉,看向阮叶蓁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取笑之意。 接收到的阮叶蓁顿时狠狠的瞪着他,朝他一番挤眉弄眼,置于膝上的双手也做着小动作。 谢瑾澜从她的这一系列动作中,猜出了大概意思。 应当是在警告他不许再取笑她笨,否则睡书房的日子不止三日。 谢瑾澜心下好笑,却是收起了眼中的取笑之意,双手也悄悄的朝她做了个讨饶的动作。 阮叶蓁见此,心中的羞恼顿时散去了大半,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扩大了几分。 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其余四人皆是看在眼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笑意。 “咳咳。” 许氏清了清嗓子,道:“亲家母,这地点我是极满意的。就是不知蓁儿与澜儿二人是何看法了。” 话落,阮叶蓁顿时收回了视线,正襟危坐,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反观谢瑾澜,神色动作就自然多了。丝毫不在意方才那般举动是否有被在场之人瞧见。 阮叶蓁笑道:“梅园我也是去过的,那里我很喜欢。只是不知在春日,少了梅花之后的梅园会是如何。” 欧阳汐道:“蓁儿放心,梅园一年四季的景色都好看的紧。只是外人除了冬日,无缘见到其他季节的梅园罢了。” 第245章 有一说一 阮叶蓁道俏皮的眨了眨眼,道:“既然大嫂这个女主人都这般说了,那定然不会有假。” 欧阳汐道:“你就不怕我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 阮叶蓁道:“大嫂这么漂亮,怎么能把自己跟王婆相提并论呢?” 许氏与叶紫瑶二人顿时笑了。 叶紫瑶道:“你们两个啊。” 而后看向谢瑾澜:“瑾澜,你可有什么意见?” 谢瑾澜轻瞥了阮叶蓁一眼,而后看向叶紫瑶:“只要娘子觉得满意,我都没问题。” 饶是觉得谢瑾澜此话并不能太当真,阮叶蓁的心跳还是不可遏止的加快了几分。 叶紫瑶眼含欣慰:“如此,蓁儿的生辰宴就定在梅园了。” 阮叶蓁按住心口,定了定神后,朝欧阳汐道:“大嫂,我这头一回在梅园办生辰宴,就有劳你跟大哥多费心思了。” 欧阳汐摆了摆手,道:“自家人客气什么?蓁儿放心,这几日我定会让人好好装点梅园一番。” 阮叶蓁笑着应下:“我现在已经有点期待了。” 确定了地点之后,许氏与叶紫瑶开始商议期间该安排哪些助兴节目。 二人热情的商议片刻,见其余四人皆是兴趣缺缺的模样,顿时停了下来。 许氏笑看着谢文彦,道:“老爷,你若是有要事的话,尽可先行离去。” 谢文彦太清楚许氏这笑容的含义了。 在外人面前,她向来会给足他面子。但事后,他总会被清算。 心中无奈一笑,谢文彦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朝叶紫瑶致歉,而后离去。 随即,叶紫瑶的视线从阮叶蓁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笑道:“看你们几个的心也不在此处,我就不拘着你们了。” 阮叶蓁顿时拍了马屁:“还是娘你最好了。” 而后看向许氏:“娘,那我们就先行离去了?” 许氏柔声道:“玩得开心点。” 阮叶蓁高兴应下,而后起身快步来到欧阳汐身侧,把她从位置上拉了起来:“大嫂,我们走吧。” 欧阳汐先是与叶紫瑶与许氏告辞后,这才与阮叶蓁一同离开。 紧接着,是谢瑾澜起身告辞。 与阮叶蓁不过才刚走出大厅几步,欧阳汐余光就瞥见谢瑾澜紧随而至。 欧阳汐拉着阮叶蓁脚步一顿,待谢瑾澜靠近了,才道:“借用一下蓁儿,妹夫不介意吧?” 谢瑾澜刚要开口回答,阮叶蓁就道:“大嫂,什么借用不借用的,我去哪儿还要他同意不成?” 说着就朝谢瑾澜做了一个鬼脸。 谢瑾澜笑道:“蓁蓁说的不错。她想要去哪儿,跟谁一起,皆是她的自由。” 顿了顿,他的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跟我可不一样。” 二人先是一愣。 反应过来的欧阳汐视线顿时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揶揄意味明显。 阮叶蓁则是面色一红,恼羞成怒的丢下一句‘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后,就拉着欧阳汐越过谢瑾澜,快步朝前走去。 如诗几人也碎步追了上去。 谢瑾澜只是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并未追去。 二人行至一段路程,见谢瑾澜并未跟来,阮叶蓁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放慢了脚步。 欧阳汐别有深意的笑了:“蓁儿,看来你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 阮叶蓁微红着脸颊,不服输道:“自是比不上大哥与大嫂那般,都成亲好些年了,还那般的蜜里调油。” 欧阳汐眨了下右眼,道:“蓁儿这是羡慕了?需要我去提点妹夫一下吗?” 阮叶蓁微咬了下唇,晃了晃她的手臂,撒娇道:“大嫂~~” 欧阳汐笑了:“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这么久没见,蓁儿可有兴趣跟我切磋一番?” 阮叶蓁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大嫂,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欧阳汐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啊。” 阮叶蓁余光瞥见身后如诗等人,眼珠一转,贴着欧阳汐的耳朵悄声道:“大嫂,我有一些悄悄话想跟你说。” 在阮叶蓁出嫁前,家里人全都很宠这个小妹。如今就算她嫁人了也不例外。 欧阳汐的视线在四周一扫,瞥见不远处池塘之上的一座凉亭后,当下拉着阮叶蓁前往。 让丫环们全都退至凉亭外听不见二人谈话的距离后,欧阳汐做了洗耳恭听的准备:“现在可以安心说了?” 阮叶蓁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欧阳汐看她这般模样,福至心灵的道了一句:“可是与瑾澜妹夫有关?” 阮叶蓁一咬牙,直接应下:“大嫂,若是一个男子成亲后都不曾与妻子亲密接触,这代表了什么?” 欧阳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妹夫成亲月余,你们至今未曾圆房?” 阮叶蓁虽是觉得丢脸,却还是点头承认了。 欧阳汐追问道:“那你们的关系到何种程度了?亲过?抱过?” 阮叶蓁硬着头皮道:“抱过,亲过这里。”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欧阳汐想到一个可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可是妹夫那里......不行?” 阮叶蓁顿时捂住自己有些微微发烫的脸颊,道:“大嫂,你就不能问的委婉些吗?” 欧阳汐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这人一向都是这般直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你又不是头一日认识我。再则说了,我问的委婉些,你还不是要回答?” 阮叶蓁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欧阳汐催促道:“快说,妹夫他究竟......” 阮叶蓁赶紧打断:“他好的很,行的很。” 欧阳汐顿时疑狐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行的很?你们不是未曾圆房?” 阮叶蓁动作一顿,眼神闪躲道:“我睡相不太好,经常第二日醒来时,不知怎么的就睡到了他的怀里。” 欧阳汐意味深长的笑了:“我懂我懂,不就是男人晨起的那回事吗?你大嫂我是过来人。” 阮叶蓁羞愤至极:“大嫂,你就别取笑我了。” 欧阳汐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道:“妹夫既然身子康健,那他这般行径就是不太正常了。” 顶点 第246章 我心悦你 阮叶蓁仔细打量着欧阳汐的神色,见她眼中隐隐透出几分笑意,顿时咬了咬下唇,而后道: “大嫂,我真心实意的问你,你怎能这般看我笑话?” 欧阳汐正了正脸色,道:“那我就与你说正经的。妹夫这般,无非是两种情况。” 见阮叶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接着道: “一则是他嫌弃你,就算是起了反应也不愿意碰你。二则是他珍视你,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意伤害到你。依你之见,妹夫是哪种?” 阮叶蓁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与谢瑾澜相处的点点滴滴,面色逐渐红润了起来,犹如被夕阳染红的云彩一般。 欧阳汐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调侃道: “有句话说的不错,姑娘为情郎而红的脸,像极了抹了上好的胭脂。瞧瞧我们蓁儿,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阮叶蓁顿时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 “大嫂,你取笑我也就罢了,回去之后可别把这事告诉娘他们几个,我可不想再被取笑了。就算是背着我也不行。尤其是二哥。” 欧阳汐笑着应下,心想她要是回去说了此事,家里的三个大男人倒是不会取笑蓁儿,怕是会心酸自家养大的小白菜到了被拱的时候吧。 阮叶蓁想到了什么,红着脸问:“大嫂,我早已及笄,为何那般会是伤害我?” 欧阳汐爽朗一笑,道:“傻姑娘,女子的第一次皆会疼痛,你自小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我想妹夫是怕你疼吧。” 顿了顿,她狡黠的眨了眨眼:“若是蓁儿着急了,大可以跟妹夫暗示一番。娇妻投怀送抱,我想,妹夫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阮叶蓁本就红着的脸颊,顿时红了彻底,恼羞成怒的瞪着欧阳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欧阳汐见此,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了亭外,如诗等人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 待送叶紫瑶与欧阳汐离开谢府之后,阮叶蓁在回东阳院的路上,总是时不时的偷看谢瑾澜一眼。 她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孰不知一切尽被谢瑾澜看在眼里,只是他并未戳穿罢了。 入了东阳院,谢瑾澜与阮叶蓁一人去了小书房,一人则是回了主卧。 只是回了主卧的阮叶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犹豫了片刻后,她最终眼神一定,咬牙直接去小书房找谢瑾澜了。 “叩叩叩!” 待门内传来一声清朗的‘请进’后,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站在书架旁的谢瑾澜抬眼望去,见来人是阮叶蓁,顿时笑道:“娘子可是有事找我?” 一想到自己来找他的目的,阮叶蓁的面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谢瑾澜顿感好笑:好端端的一句话都还没说,怎么就害羞上了了? 他不再开口,静静的等着阮叶蓁的答复。 阮叶蓁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径自行至谢瑾澜的跟前站定,抬眸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道:“今晚,你搬回主卧睡吧?” 谢瑾澜眉心微挑:“哦?娘子这是消气了?” 阮叶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让你回来睡就回来睡,问这么多做什么?” 话落,不待谢瑾澜有何反应,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阮叶蓁那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谢瑾澜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明所以。 夜幕悄悄降临,在阮叶蓁忐忑的心绪中,主卧的房门被谢瑾澜‘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早已梳洗完毕,换上寝衣坐在软塌上的阮叶蓁双手一紧,想要起身却又按捺住了自己。 待房内其他人退下,吹熄蜡烛躺在床上后,面朝里侧躺着的阮叶蓁只听得自己的心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嘭嘭嘭’的跳个不停。 她顿时捂住胸口,心想:自己的心跳这般响,他会不会听到? 这般想着,她缓缓的转了个身,轻声道:“谢瑾澜,你睡了吗?” 闭着双眼的谢瑾澜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转身面对着阮叶蓁道:“怎么了?” 阮叶蓁道:“谢瑾澜,你当初娶我,可是因为心悦于我?” 谢瑾澜顿时就笑了:“傻丫头,我以为你醒来之后,我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 阮叶蓁咬了咬唇,不免矫情道:“可我想你亲口说出来。” 谢瑾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傻丫头,我当初之所以会娶你,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因为我心悦你。如此,可满意了?” 阮叶蓁的心里顿时就跟抹了蜜似的甜,却还是道:“谁心悦谁?” 谢瑾澜轻笑了两声,道:“谢瑾澜心悦阮叶蓁。” 阮叶蓁满意了,虽是不好意思,但借着黑暗的遮挡,她还是小声的说了句:“我不怕疼的。” 谢瑾澜一时没听明白此话何意:“嗯?”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阮叶蓁咬了咬牙,索性说的更明显一点:“我不怕疼,所以你也无需担心,会弄疼了我。” 谢瑾澜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弹了下她的脑门:“姑娘家家的,说这个也不害臊。” 阮叶蓁捂着脑袋,垂眸嘟囔道:“我已经嫁人了,不是小姑娘了。” 谢瑾澜道:“在我眼里,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阮叶蓁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我幼稚?还是嫌弃我身材不好?” 谢瑾澜无奈捏了捏眉心,道:“你想太多了。” 阮叶蓁道:“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谢瑾澜道:“太早圆房对你身体不好。” 阮叶蓁却是不信:“我已经十六岁了,怎能算早?” 谢瑾澜耐心解释道:“在我眼里,未满十八岁都算小。” “可是......” 阮叶蓁还欲说些什么,谢瑾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乖,听话好吗?” 阮叶蓁顿时闭上了嘴巴,却是大着胆子钻进了他的怀里,撒娇道:“我要你抱着我睡。” 谢瑾澜并未拒绝,柔声道:“睡吧。” 阮叶蓁在他的胸膛拱了拱脑袋,安心的闭上了双眸。 片刻,待阮叶蓁的呼吸平缓了之后,谢瑾澜低声喃喃了一句: “傻丫头,我的心里既然已经住进了你,就不会再让任何人进来,所以你不必害怕。” 顶点 第247章 颇为熟稔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阮叶蓁十六岁生辰的那一日。 因着阮叶蓁的身份,在梅园举办的生辰宴可谓是热闹非凡,十分的盛大。 据说当今圣上也会出席,是以所有收到请帖的人家都以此为荣。不仅送的贺礼费尽心机,就连穿着打扮,也格外用心。 负责在大门处接待的,乃是阮昊轩与谢瑾澜。 别看二人此刻笑脸迎人,实则他们皆是被迫的。 二人不时的对视一眼,颇是有一种难兄难弟之感。 阮昊轩本以为自己今日与往常无异,无非就是在宴席上与好友们吃吃喝喝。谁知一早想要出门之时,却直接被拦了下来。 因着今儿个是蓁儿出嫁后的第一个生辰,他被母亲大人不容置疑的分配了任务——在梅园大门处迎接来客。 宴席酉初才正式开始,除却与蓁儿十分要好的手帕交之外,宾客约莫会在宴席开始前一个时辰左右陆续到来。 是以阮昊轩分外不解,为何他一早就不能出门了? 面对阮昊轩的疑问,叶紫瑶明明白白的赏给他一个白眼: “知子莫若母,谁晓得你出门之后会不会乐不思蜀了?蓁儿生辰,你就不能安分一些?再过三个月就要成亲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些?” 在阮叶蓁随谢瑾澜去往灵州之后,阮郑两家就定下了阮昊轩鱼郑芷岚的婚期,就在今年六月。 面对自家母亲大人的数落,阮昊轩觉得很是无辜。 他哪里幼稚了?他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吗?蓁儿的生辰,往年他哪一次没有准时出席? 但看着不容反驳的母亲大人,阮昊轩默默的咽下了反驳之语。 前车之鉴,千万不要与母亲大人争论什么。否则她会各种翻旧账,直到他败下阵来位置。 叶紫瑶见阮昊轩这般顺从的模样,不由满意一笑,却还是嫌弃的说了一句:“别的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阮昊轩很想不顾尊卑的对他的母亲大吼一声:‘我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 ...... 这会儿,迎了半个时辰宾客的阮昊轩,只觉得脸都快要笑僵了。瞥一眼身侧的谢瑾澜,他的心才平衡了一些。 也是被自家母亲大人十分嫌弃赶来迎客的谢瑾澜,此刻心里头很是无奈。 母亲大人这般也就算了,自家娘子在见到好姐妹之后,也直接把他抛之脑后。更甚者,她还催促他赶紧离开,不要妨碍她们姐妹情深。 想起阮叶蓁当时巴不得他赶紧走人的模样,谢瑾澜顿觉好气又好笑。 借着无人入门的空档,阮昊轩的脑袋朝谢瑾澜稍稍靠近了些许,目视前方,低声道: “谢大哥,不对,该是叫妹夫。我说妹夫,你也是被自家母亲大人强迫的吧?” 谢瑾澜轻瞥一眼阮昊轩,淡笑道:“还有你的宝贝妹妹,见义忘色。” 阮昊轩先是一愣,随即颇是有些幸灾乐祸道:“蓁儿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难免任性了些,妹夫你就多多担待了。” 谢瑾澜很是赞同:“我家娘子,我不担待谁担待?二舅兄,你说是吧?” 阮昊轩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皮笑肉不笑道:“妹夫说的对极。” 未免再听到让自己堵心的话语,阮昊轩脚步微移,离谢瑾澜稍稍远了一些,闭口不再言语。 宾客之中,不乏与阮昊轩谢瑾澜交好之人,见到本是亲如兄弟的二人,如今成了舅兄与妹夫的关系,不由朝他们一番挤眉弄眼。 但因着自家父亲母亲在前,他们不敢太过放肆的打趣。 谢瑾澜眉尾一挑,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就让他们瞬间收敛了神色。 阮昊轩见此,饶是心中还有些不爽,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一身锦衣的陈清,谢瑾澜笑的更真了。 阮昊轩见此,有些诧异的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但见不远处一国字脸,八字胡,一脸正气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而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书陈康伯。 紧随其后的,则是两名年轻的公子。 其中一人阮昊轩倒是见过,乃是陈康伯的侄子陈鸿儒。至于另一人,倒是面生。 想起近日坊间的传闻,阮昊轩一下子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他的视线在谢瑾澜与陈清之间来回打了个转:难道他们二人认识? 这个念头才刚在阮昊轩的脑海中转了一圈,陈康伯一行人就已然行至近前。 谢瑾澜接过请帖,打开快速看了一眼之后,就递给了站在侧后方的小厮。随即接过陈康伯递过来的贺礼,与其客套了一番后,就把贺礼交给侧后方另一小厮登记。 谢瑾澜的视线从陈康伯的身上移到了陈清身上,笑道:“一段时日未见,看来子钰过的不错。” 与在灵州相遇时相比,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松快之意。 陈清拱了拱手,道:“劳大人惦记,子钰如今过的很好。” 虽然尚未让当年买凶杀害母亲的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但自母亲失踪之后,父亲至今未娶续弦,这让他觉得上天对他还是不薄的。 谢瑾澜道:“如今还叫我大人?” 陈清从善如流:“衍之。” 陈康伯早在收到请帖之时,就已从陈清口中得知了他与谢瑾澜的关系,是以此刻并未觉得意外。 倒是一旁的陈鸿儒,在见到谢瑾澜的第一眼,就面露惊诧,再看到自家堂兄与其颇为熟稔的模样,心里头更是好奇的抓耳挠腮。 此时并不方便叙旧,是以陈清与谢瑾澜只是匆匆几句,就随着陈康伯入了梅园。 入了梅园后,陈鸿儒靠近陈清,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堂兄,方才那人是谁,你与他怎么认识的?” 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堂弟,陈清并不排斥,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他乃是皇商之首谢文彦之子,嘉禾郡主的夫婿谢瑾澜。他曾是临安县的县令。” 陈鸿儒顿时恍然:“这就难怪了。” 瞥了眼身侧仪表堂堂的陈清,他把当日在万松书院碰上谢瑾澜一事坦然相告。 陈清闻言,心中顿时划过一股暖流。 顶点 第248章 皇上驾到 在宴席正式开始前一刻钟,谢瑾澜与阮昊轩相携入了梅园,径自去往阮叶蓁等女眷所在的花厅。 二人行至距离花厅不远处的游廊之时,远远的就听到从花厅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二人刚行至花厅门外,就见女眷们在叶紫瑶与许氏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叶紫瑶脚步一顿,其她女眷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少女眷并未见过他们二人,是以低垂着脑袋,好奇的暗中打量着。 叶紫瑶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笑道:“瑾澜,轩儿。可是来寻蓁儿?” 在阮昊轩开口之前,谢瑾澜率先开了口:“小婿确是来寻蓁蓁。至于二舅兄,怕是来寻未来二嫂子的。” 此言一处,人群中一阵骚动。 与郑芷岚交好的女子低声打趣着。饶是她平日里一副清冷的模样,提及自己的终生大事,难免也微红了脸颊。 阮昊轩本欲反驳,但见郑芷岚这般模样,心底不可遏止的泛起了一丝喜意,眼神飘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许氏掩嘴轻笑了一声,随即看向叶紫瑶:“亲家母,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几人说说话,我们就先带着女眷们入席如何?” 叶紫瑶赞同的点了点头,离去之际,提醒了一句:“酉初正式开席,你们四人切记莫误了时辰。” 顿了顿,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阮叶蓁身上:“特别是你,蓁儿,今日乃是你的生辰,谁人迟到你都不能迟到。” 阮叶蓁摇了摇叶紫瑶的手臂,撒娇道:“娘,你就放心吧。这么重要的日子,蓁儿知道分寸的。” 叶紫瑶点了点阮叶蓁的脑袋:“你啊你......” 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与许氏二人带着女眷们离开了此地。 谢瑾澜四人相视一眼。阮叶蓁开口道:“我们四人是一起还是分开?” 听出阮叶蓁话语里的调侃,郑芷岚道:“时辰不早了,有何话我们回花厅说吧。” 得到其他三人的赞同之后,阮叶蓁挽着郑芷岚率先转身回了花厅。 谢瑾澜与阮昊轩紧随其后。 入了花厅,谢瑾澜与阮叶蓁在左侧落座,阮昊轩与郑芷岚在右侧落座。 四人相顾无言,花厅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还是阮叶蓁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默:“二哥,瑾澜,你们想说些什么?” 阮昊轩悄悄看了郑芷岚一眼,恰巧与她的视线相撞,顿时心虚的收回了目光,干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对面的谢瑾澜。 事实上,他当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只是当时谢瑾澜往此处行来,他下意识就跟了过来。 阮叶蓁顺着阮昊轩的视线看向了谢瑾澜。 谢瑾澜与之对视,不慌不忙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阮叶蓁顿时面色一红,垂眸嘟囔道:“天天见面,有什么好看的?”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自然是不同的。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蓁蓁今日格外的明艳动人。” 阮叶蓁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谢瑾澜道:“肺腑之言。” 看着谢瑾澜与阮叶蓁之间的你来我往,阮昊轩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但很快,他的脸色一变,看着谢瑾澜的眼神就变得不善了起来: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莫不是对许多姑娘说过,熟能生巧了? 像是察觉到了阮昊轩的视线,谢瑾澜抬眼望去,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先是一愣,而后了然一笑。 随即他看向阮叶蓁:“蓁蓁,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人说过,从未对其她姑娘说过。” 阮叶蓁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为何突然这么说?” 谢瑾澜的视线从阮昊轩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回到阮叶蓁身上,意有所指道:“没什么,只是想让某些人收回想要吃人的目光。” 阮叶蓁疑狐的看了他一眼,视线一转,就落到了阮昊轩的身上。 阮昊轩赶紧收敛了自己面上的神色,给了自家小妹一个灿烂的笑脸。 把阮昊轩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的郑芷岚,以手帕捂唇无声一笑。 阮昊轩看到她的动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未婚妻面前丢了脸,不由得朝她尴尬一笑。 郑芷岚掩在帕子下的唇角更加弯了些许。 自小一起长大的二哥,阮叶蓁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在掩盖自己的心虚,了然的收回了视线。 四人也没说几句,就起身往宴席之处——后花园行去。 梅园不愧是梅园,虽是没了冬日里‘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景致。却有‘草书之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的美景。 四人两两一行,去往宴席的路上,不免多了几分赏花的闲情逸致。 景色虽是优美,但他们谨记着叶紫瑶离去时的叮嘱,并未多加停留。 四人落座之后,距离开席仅剩半刻钟不到的时间。 看着空着的主座,以及主座两旁空着的位置。对于那是为谁人而留的,众人心知肚明。 不过片刻,一阵高呼声传入众人的耳里:“皇上驾到!蒋昭仪娘娘到!芸妃娘娘到!” 席间众人跪迎。 待听到脚步声后,齐声道:“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穿常服的庆和帝大步行至叶紫瑶身侧,扶起她后,笑道:“皇妹不必如此多礼。” 叶紫瑶笑道:“礼不可废。” 庆和帝温和一笑,随即视线在众人身上快速一扫,声音中带了几分威严:“平身!” 待庆和帝在主座落座,蒋昭仪与芸妃分别在其身侧落座之后,其余众人才紧接着落了座。 庆和帝的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今日的小寿星阮叶蓁,朝她招了招手:“蓁儿,到皇帝舅舅这儿来。” 嘉禾郡主受宠是出了名的,是以在场无一人对庆和帝此举感到诧异。 阮叶蓁起身俯身一礼,笑嘻嘻道:“是,皇帝舅舅。”而后快步行至庆和帝身侧。 很有眼力见的蒋昭仪起身道:“郡主若是不嫌弃,就在此处落座吧。” 而后她看向庆和帝,柔声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顶点 第249章 暗骂昏君 庆和帝满意一笑:“爱妃真是善解人意。” 一旁的芸妃心中暗暗嗤笑了一声:惯会装模作样。 这时,得了叶紫瑶吩咐的小厮恰好搬来了一张椅子。待小厮摆放好椅子,叶紫瑶高声道: “蒋昭仪不妨来此处落座。皇上以为如何?” 庆和帝哈哈大笑一声,道:“还是皇姐想的周到。” 而后看向蒋昭仪:“爱妃就去皇妹那处吧。” 蒋昭仪俯身一礼:“是,皇上。能与长公主坐在一处,是臣妾飞福分。” 待蒋昭仪落座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之貌。 但因着皇帝在场,众人又不敢太过忘形。 一片喧闹中,庆和帝侧脸看向阮叶蓁,叹道: “一转眼蓁儿都这么大了,朕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的一只,朕都不敢抱你,生怕弄疼了你。” 阮叶蓁嘻嘻一笑:“蓁儿长大了,皇帝舅舅看着还是这么年轻,要是陌生人见了,指不定以为蓁儿和皇帝舅舅是兄妹呢。” 庆和帝顿时被哄笑了:“小马屁精,也不知你两个哥哥听到这话,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阮叶蓁撒娇道:“蓁儿才不是拍马屁呢,蓁儿说的是实话。” 阮叶蓁这话虽是有夸大的成分,但庆和帝看着的确是不像三十八岁。单从外表看来,约莫二十七八左右。 庆和帝道:“蓁儿自小就这般嘴甜,也不知是像谁。” 阮叶蓁道:“自然是像皇帝舅舅了。娘亲说,皇帝舅舅小时候嘴巴也是甜的很。” 庆和帝闻言,眸中带着几分回忆之色:“可惜自从朕坐上龙椅之后,就再也无法入少时那般舒心了。” 阮叶蓁小心翼翼的觑了他一眼:“皇帝舅舅,是蓁儿不好,蓁儿说错话了。” 庆和帝收回思绪,笑道:“蓁儿没错。今日是蓁儿的生辰,就不提那些了。蓁儿可有什么生辰愿望?” 阮叶蓁双眼一亮,道:“无论怎样的愿望,皇帝舅舅都能帮蓁儿实现吗?” 庆和帝保证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蓁儿只管说便是。只要不是匪夷所思之事,朕自然能满足蓁儿的心愿。” 顿了顿,他又道:“什么事竟是连皇姐都无法做到?朕倒是有些好奇了。” 阮叶蓁眼珠一转,靠近庆和帝的耳朵,以手遮挡,低声道:“皇帝舅舅,你能不能任命吏部尚书陈康伯大人的儿子为灵州同知?” 话落,她又端正身子坐好,迎上庆和帝诧异的目光,讨好的笑了笑。 庆和帝道:“朕记得陈尚书自从多年前原配夫人失踪之后,一直未曾再娶,何来的儿子?” 阮叶蓁道: “皇帝舅舅有所不知,当年陈夫人失踪之后流落梧州临安,而后产下一子,名唤陈清。陈夫人临终之前才告诉了他的身世,不久前,陈清已然认祖归宗了。 皇帝舅舅应当知道,我家相公之前任职临安县令,陈清乃是临安县主簿。那些时日,他帮了相公不少。” 庆和帝顿时了然,不由调侃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话当真不假。” 阮叶蓁却是不依了:“皇帝舅舅,蓁儿这是为咱们大邺朝,为你选贤举能呢。” 迎上庆和帝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低声坦白:“当然,蓁儿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希望相公身旁多一个能人替他分忧。” 庆和帝笑了,瞥一眼下方与谢文彦夫妇相邻而坐的谢瑾澜,而后视线再次落在了阮叶蓁身上: “说起来,朕还未曾与谢瑾澜有过交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宴席结束之后,朕与他好好聊上一聊。” 阮叶蓁道:“皇帝舅舅,那你要答应蓁儿,届时可不许为难他。” 庆和帝打趣道:“这就护上了?好吧,看在蓁儿的面上,朕就不为难他了。” 阮叶蓁面色微红,嗔了他一眼:“皇帝舅舅,蓁儿方才说的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庆和帝道:“朕要先考校一番,看看此人是否当真如蓁儿所言,是个能人。” 阮叶蓁笑道:“皇帝舅舅尽管考校就是了。” 庆和帝眉尾一挑:“哦?蓁儿这般有信心?若不是蓁儿方才言明是为了夫婿,朕还以为你看上此人了呢?” 阮叶蓁义正言辞道:“皇帝舅舅,这话可不好乱说的。蓁儿对陈清只是欣赏,绝无男女之意。” 庆和帝笑道:“是皇帝舅舅玩笑开过了,蓁儿就当没听见。今日乃是你的生辰,可不好这么肃着脸。来,给皇帝舅舅笑一个。” 阮叶蓁面上重新展露笑颜:“皇帝舅舅,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庆和帝道:“知道朕好,那就在去灵州之前的这段日子,就多进宫来看看朕吧。” 阮叶蓁道:“皇帝舅舅把相公调回京城,蓁儿就能随时进宫看你了。” 庆和帝不痛不痒的瞪了她一眼:“朕任命谢瑾澜为灵州知府,已然是对你的偏心了。若他无任何功绩,朕再把他的官位往上提,恐怕会被人暗骂昏君了。” 阮叶蓁道:“皇帝舅舅英明圣武,谁人敢这么骂你,蓁儿第一个不肯!再者说,若是能回京,降职又何妨?相公想必也是愿意的。” 庆和帝摇了摇头,道:“不成,若是降职,难免有人猜测蓁儿,甚至是皇姐圣宠不再。” 阮叶蓁失望的嘟了嘟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谁说相公无任何功绩了?皇帝舅舅难道没有收到自灵州而来的奏折?” 说到此处,阮叶蓁突然想到,灵州距京城不远,自奏折送至京城,再至判决文书下达至灵州,按理说半月足以。 可当时直至他们一行人启程回京,仍旧未收到文书。除非,奏折被人压下了! 阮叶蓁能想到的,庆和帝自然也能想到。 但见庆和帝脸上顿时没了笑意,眉心微蹙,眼中似是有些不满。 阮叶蓁忙笑道:“皇帝舅舅,今日乃是蓁儿生辰,蓁儿希望皇帝舅舅今日能够暂且放下公事,开心些。” 庆和帝顿感欣慰:“那朕就明日再处理此事。” 第250章 流水投壶 宴席过半,阮昊轩提出欣赏舞姬表演太过无趣,不妨来些娱乐项目。 此言一出,当即得到了同道中人的认同。 只是还未等他们高兴起来,席间接二连三的响起轻咳声。却是他们的父亲隐晦的制止动作。 叶紫瑶朝阮昊轩温婉一笑:“轩儿,不可胡闹!” 阮昊轩顿时一个激灵:“母亲不必当真,我只是说笑而已。” 这样的眼神阮昊轩见过太多次了,每每他在外头惹了祸,母亲总会露出这样的目光。等待他的,就会是至少半月的闭门思过,以及至少罚抄三百遍的《礼记》。 这可比狠狠打他一顿还要难受! 这时,上头的庆和帝看向叶紫瑶等人的方向:“可是发生了何事?” 叶紫瑶刚要起身回话,庆和帝却是让她坐下,而后看向阮昊晖:“晖儿,你来说说。” 阮昊晖起身一礼,随即笑道:“皇帝舅舅,并非什么大事。只是二弟觉得只是欣赏舞姬表演太过无趣,想来些娱乐项目。母亲却是觉得不妥。” 庆和帝闻言,大笑一声后,道:“这有何不妥的?今日乃是蓁儿的生辰宴,只要蓁儿觉得高兴,就没什么不妥的。” 而后看向阮叶蓁:“蓁儿,你觉得你二哥的提议如何?” 阮叶蓁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阮昊轩的身上。阮昊轩不由得朝她一阵挤眉弄眼,示意她同意这番提议。 阮叶蓁收回视线,故作思考:“皇帝舅舅,蓁儿觉得此事......” 余光瞥见自家二哥伸长了脖子,睁大了双眸,一副生怕她不答应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而后道: “蓁儿觉得二哥的提议甚好。每回不拘什么宴席,皆是大同小异,蓁儿也有些看腻了。” 话落,故作嫌弃的努了努嘴。 这般小女儿的娇俏模样逗得庆和帝龙颜大悦,他看向叶紫瑶道:“皇姐以为如何?” 叶紫瑶无奈一笑:“连皇上都这般纵容他们兄妹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的视线在阮昊轩与阮叶蓁身上打了个来回,而后落在阮叶蓁身上:“也亏得你皇帝舅舅宠你。” 阮叶蓁俏皮的眨了眨眼:“母亲说的是。” 后把视线落在庆和帝身上:“皇帝舅舅最好了。” 庆和帝抬手挥了挥:“去吧,找你二哥好好商议一番要玩什么。” 阮叶蓁起身后俯身一礼,随即快步行至阮昊轩身侧,笑道:“二哥,我对你好不好?” 阮昊轩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好,当然好了。” 阮叶蓁狡黠道:“既然我这么好,二哥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阮昊轩失笑:“二哥平日里待你不够好吗?你还跟二哥要回报?” 阮叶蓁道:“二哥要是不愿,那我就去找未来二嫂去。” 话落,作势要转身离去。 阮昊轩赶紧道:“回来。” 阮叶蓁脚步一顿,回身笑道:“二哥这是答应了?” 阮昊轩无奈的捏了她的笑脸一下:“你啊......说吧,想要什么?” 阮叶蓁眼珠一转,道:“暂且没有想要的,二哥暂且就先欠着吧。” 阮昊轩还能怎么办呢?最疼爱的小妹,自然是宠着了。 阮叶蓁道:“二哥想要弄什么娱乐项目?” 阮昊轩余光瞥见优哉游哉的谢瑾澜,顿时计上心来:“这种事情,我想妹夫比我擅长。毕竟他这纨绔之首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阮叶蓁顿时双眸一亮:“二哥说的有理。” 话落,不待阮昊轩有何反应,拉着他径自朝谢瑾澜那处行去。 阮昊轩顿时一愣,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一般女子都不喜欢自家夫婿被称为纨绔。 但他面上很快就换上了一副颇为得意的笑脸:不愧是他的妹妹,这境界就是比一般人高。 听闻二人的来意之后,谢瑾澜轻瞥了阮昊轩一眼,意味不明道:“既然二舅兄这么看得起我,我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岂不是会让二舅兄看不起?” 阮昊轩顿时一个激灵,自己曾经捉弄过他,却被他加倍捉弄回来的那一件件往事在脑中走马观花一过,干笑道: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瑾澜你误会了。我那话是夸你来着,只是单纯的夸奖。” 谢瑾澜眉尾一挑:“怎么不叫妹夫了?” 阮昊轩笑道:“这全看你的意思,你要是喜欢我叫你妹夫,我往后都叫你妹夫。” 自家二哥这般狗腿样,阮叶蓁顿时觉得没眼看了,心里不由想着:往日二哥面对谢瑾澜时,不会都是这般模样吧? 谢瑾澜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垂眸道:“不过一个称呼,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多年的好兄弟,阮昊轩自然是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咧牙一笑:“瑾澜,这些表演着实太过无趣,你可有什么想法?” 谢瑾澜沉思片刻后,道:“投壶如何?” 阮昊轩道:“投壶?可是与平日里的投壶有所不同?”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不错。往日里的投壶,是箭矢投入壶中多者为胜,败者罚酒。而我所说的投壶,也可称之为流水投壶。” 阮叶蓁猜测道:“流水投壶?可是把酒壶置于流水之中?” 谢瑾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不错,我正是此意,不过并非酒壶,而是这个。” 阮昊轩与阮叶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茶壶?” 谢瑾澜道:“不错,正是茶壶,且需从壶嘴进入才计一分,若是从壶身入,则倒扣一分。” 阮昊轩道:“可这壶嘴这般小,怕是只能进一支箭矢吧。” 谢瑾澜笑道:“这有何难?那就把箭矢换成细长的绣花针,针的一头系上绣线。每人一种颜色的绣线,待结束后,从水中取过茶壶,再细数壶中的绣花针即可。” 阮昊轩轻轻抚掌一笑:“这么难的流水投壶,也就你想的到了。不过我喜欢,越有挑战性的项目,我越有兴趣。” 阮叶蓁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跟皇帝舅舅说一句。” 庆和帝听了阮叶蓁口中的流水投壶之后,也颇觉有趣,当即笑道:“那就让朕来当这个裁判吧。” 顶点 第251章 添个彩头 得知皇帝乃是此次流水投壶比试的裁判之后,各家的公子小姐皆是跃跃欲试,想要以此来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行人就在阮昊轩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池塘。 因着谢瑾澜不想出风头,故而在没有明确提及此娱乐项目是谁想出的前提之下,众人皆以为是阮昊轩的主意。 这般投壶前所未有,无人想做这第一人,万一成绩太差,岂不是丢脸? 阮昊轩并不在乎这些,故而打了头阵。 阮家一家子都会武,流水投壶虽是难,但在投了三次之后,阮昊轩慢慢的找到了手感。接下来的三回,绣花针后缀着的绣线挂在了壶嘴之上。最后四次,绣花针根根落入壶嘴之中。 见阮昊轩才得了四分,各家公子小姐纷纷有些退缩了。 他们早已想到这流水投壶并非易事,但没想到会是这般困难。就连投壶技术高超的阮昊轩都才四分,那他们能得几分? 三分?两分?还是零分? 甚至可能比零分更低! 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上前比试,庆和帝哈哈一笑,看着阮昊轩道: “昊轩,看来是你这流水投壶太难了。瞧瞧,都无人敢上前一试。” 阮昊轩道:“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若皇帝舅舅加个彩头?” 庆和帝调侃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在算计着朕的库房了?” 阮昊轩道:“皇帝舅舅,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要是看上了你库房里的宝贝,直接向你讨要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庆和帝微一颔首,温和道:“如此厚脸皮的话,也就是你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了。” 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后,他接着道: “如此,那朕就添个彩头。此番比试,男女各记一名头名。最终再从二人之中决出魁首。男女双方的头名,皆赏赐黄金百两。魁首可再向朕提一个要求。” 此言一出,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皆是蠢蠢欲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人的神色,却不敢做这皇帝开口后的第一人。 还是武安侯次子夏越走了出来,愿一试。 夏越身形健硕,武艺较之阮昊轩要更上一层,但他最终却只得了个三分。 看来,仅靠蛮力是行不通的。 紧接着出场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孙子言简歌,他似乎是从阮昊轩与夏越二人的投壶之中,看出了什么门道,最终得了目前的最高分,六分! 有了这两人打头阵,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比试一番。 先在一旁领取绣花针处登记好自己所领的绣线颜色之后,众人在规定的范围内开始三三两两的投壶。 眼见着投壶即将结束,谢瑾澜行至陈清身侧,低声道:“子钰,为何不上前一试?” 陈清摇头笑道:“陈清一介文弱书生,且从未玩过投壶,自知没有任何的胜算,又何必一试?” 顿了顿,他反问道:“衍之又为何不去一试?” 谢瑾澜道:“除却昊轩夏越简歌他们打头阵的三人,其余参加的人,大多是为了在圣上面前表现,或是为了圣上的许诺。我二者皆不求,为何要试?” 二人相视一笑,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众人比试。 只是,二人不想比试,却耐不住有人注意到他们。 庆和帝瞥一眼不远处的谢瑾澜二人,侧首低声对身旁的阮叶蓁道: “谢瑾澜纨绔之首的名称朕也是听说过的,蓁儿好不好奇他若是参加此番投壶比试,会取得何种成绩?” 阮叶蓁闻言,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谢瑾澜心有所感,抬眸间恰好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谢瑾澜微微一笑。 阮叶蓁却好似偷窥被抓住一般,颇为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谢瑾澜先是一怔,随即失笑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继续看着众人的比试,间或与陈清交谈几句。 这对小夫妻的互动,庆和帝尽收眼底,心底颇感欣慰:不愧是慧远大师,二人当真如他所言,乃是天作之合。 收回思绪,见阮叶蓁面上带了几分甜蜜的笑意,庆和帝不由笑道:“蓁儿还未回答皇帝舅舅方才的问题呢。” 阮叶蓁眨了眨眼,脑子转了转才回想起方才的问题是什么,撒娇道:“皇帝舅舅,分明是你好奇,怎么就推到蓁儿身上了?” 庆和帝眉尾一挑,也不否认:“那蓁儿可愿满足朕的好奇心?” 阮叶蓁道:“皇帝舅舅乃是天子,若是好奇,只管叫他上前比试一番就是,问蓁儿做什么?” 庆和帝打趣了一句:“若是不征得蓁儿的同意,朕怕蓁儿会在心里埋怨朕。” 阮叶蓁鼓了鼓嘴,傲娇的哼了一声,道:“皇帝舅舅若是再取笑蓁儿,蓁儿可真的要生气了。” 庆和帝哄道:“蓁儿别气,朕不说这个了。” 阮叶蓁这才笑道:“皇帝舅舅若想知道相公会取得何种成绩,蓁儿这就去跟他提上一句。若是皇帝舅舅开口,太过引人注目了。” 庆和帝笑着让她过去,心里却是在想: 他身为一朝天子,本就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待蓁儿一来一回后,紧接着谢瑾澜上场比试,不少在场的人精都能猜出这是他的意思。也就那些涉世未深之人看不透罢了。 从阮叶蓁口中得知了庆和帝的意思,谢瑾澜挑眉问了一句:“圣上好奇,娘子是否好奇?” 阮叶蓁道:“无论我是否好奇,你都要上去比试一番。既如此,我好奇与否,重要吗?” 谢瑾澜不正经的笑了笑,道:“自然重要。若是娘子好奇,我自然是会尽十二分的力去比试。” 阮叶蓁面色微红,嗔了他一眼,道:“若我不好奇,你难道还想着敷衍皇帝舅舅不成?”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自是会认真对待,只是不会抱着必胜的决心罢了。” 阮叶蓁下巴微仰,道:“既如此,那你就拿个魁首给我看看。” 谢瑾澜故作正经的朝她拱了拱手,道:“既然是娘子的吩咐,瑾澜自当从命。” 顶点 第252章 翩翩公子 待阮叶蓁离去后,陈清道:“衍之与令夫人的感情真好。” 谢瑾澜笑道:“子钰若是羡慕了,尽可也娶上一位娇妻。” 陈清轻轻摇了摇头,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前有家父家母,后又衍之与令夫人,陈清只愿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 谢瑾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语。而后来到绣花针领取处领取登记后,就在池塘边站定。 谢瑾澜一出现,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些本打算投掷绣花针的人,纷纷停下动作。 谢瑾澜的投壶技术比之阮昊轩还要更上一筹,不知他能够得几分? 谢瑾澜看了一眼凉亭里坐在庆和帝身侧的阮叶蓁,与她对视之时,嘴角轻轻勾了勾。 收回视线之后,他面色微敛,全神贯注的盯着池塘中随着水波浮动着的茶壶。 但见他双眸一凝,‘嗖’的一下掷出第一根绣花针,只听得‘叮’的一声,绣花针击在壶身,而后落入池塘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心想:谢瑾澜也不过如此。 只是他们还未收敛起眼中的失望之色,就见谢瑾澜掷出了第二根绣花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谢瑾澜当真掌握了其中的技巧,这根绣花针稳稳的落入了壶嘴之中。 紧接着第三根第四根...... 一直到第八根,除却第一根绣花针之外,其他七根全都落入壶嘴之中。 就在谢瑾澜再次掷出绣花针时,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低呼声。 只因他们看到谢瑾澜这回是把手中仅有的两根绣花针一同掷出! 众人下意识的屏息望去。 只见那两根绣花针如同粘在了一起一般,直至落入壶嘴之中,都未曾分离分毫。 “好!” 庆和帝顿时抚掌叫好。 众人见此,也都附和着鼓掌叫好。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九分! 虽说除却阮昊轩夏越言简歌三人的成绩,众人的成绩皆是还未计算。大众人心里头都明白,直至此刻,这是最好的成绩! 不说男子组第一名,就连魁首,十有八九也是谢瑾澜的囊中之物了。 尚未投掷的男子心下叹息,顿觉自己没了胜算,颇为心不在焉的掷出了手中的绣花针。 就在场上只余一男两女之时,一身形修长、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行至谢瑾澜的身侧。 但见他朝谢瑾澜拱手道:“谢兄,一年多未见,别来无恙?” 谢瑾澜瞥了眼他衣袖上鱼形花纹,意味深长道:“我是否无恙,项兄难道不清楚?” 此人名唤项鑫元,乃是礼部尚书项延晓的嫡子,项歆芸一母同胞的弟弟。 与其姐的高傲不同,项鑫元为人谦和有礼。且他才华横溢,很受京中读书人的推崇。 项鑫元微微一笑,道:“谢兄这话是何意?” 谢瑾澜回以一笑:“项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随即他上前一步,贴近项鑫元的耳畔,低声道:“项鑫元,在我面前,你还是收起你这副虚伪的面孔吧。我嫌恶心。” 话落,他退回了原位,道了句:“我先行一步,恕不奉陪。” 而后与项鑫元擦身而过,径自往陈清的方向行去。 擦身而过之时,也不知谢瑾澜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重重的撞了项鑫元的肩膀一下。 项鑫元面上依旧带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意,只是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爆出。 缓了缓思绪,项鑫元也去领取了十根绣花针参加此次的投壶比试。 项鑫元乃是一介书生,在往日的投壶比试中,他的成绩也仅仅是中等水平,是以众人对他并不看好。 只是在他掷出的第一根绣花针准确无误的落入壶嘴之时,四周突的一静。紧接着,回过神来的众人顿时惊讶的窃窃私语起来。 在他作势要掷出第二根绣花针时,周遭的交谈声顿时一收。 在万众瞩目中,项鑫元的第二根绣花针稳稳的落入了壶嘴之中。 谢瑾澜的目光也落在项鑫元的身上,脑袋微微靠近陈清,低声道:“子钰以为,项鑫元与你一样乃是一介书生,为何能从一开始就把绣花针投入壶嘴之中?” 陈清眉心微拧,直直的盯着项鑫元,沉思片刻后,道:“或许他在此事上颇有天赋。” 谢瑾澜笑道:“子钰你刚来京城怕是不清楚,往日的投壶比试中,他的水平不过尔尔,从未进过前三。” 陈清道:“或许是他往日里故意藏拙。” 谢瑾澜又问:“那子钰以为,为何他今日就不藏拙了?可是为了得到圣上的青眼?还是为了圣上的许诺?” 陈清摇了摇头,道: “我曾从鸿儒口中听说过此人,今日到来的芸妃娘娘,乃是项鑫元一母同胞的嫡姐项歆芸。从今日圣上带她出席可以看出,如今的她颇为受宠。 在宫中有这样一个受宠的姐姐,若项鑫元想要得到圣上的青眼,尽可让其姐美言几句,何故这般费心?” 说曹操,曹操到。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鸿儒出现在二人身后,突然拍了一下陈清的肩膀,笑道:“堂兄,你们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清顿时被吓得一抖,抚下他的手掌,皱眉道:“鸿儒,你怎么在这?为何不在父亲身旁?” 陈鸿儒撇了撇嘴,道:“堂兄你好过分,自己跑到此处跟故人叙旧,徒留我一人面对神色肃然的大伯。” 陈清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对谢瑾澜道:“让衍之见笑了。” 陈鸿儒眼珠滴溜溜一转,道:“堂兄,不介绍一下。” 陈清微一颔首,道: “你们二位早已见过,也知晓彼此的身份,我就不多说了。谢瑾澜,曾是临安县县令,如今任职灵州知府。陈鸿儒,我的堂弟,乃是我二叔的儿子。” 谢瑾澜与陈鸿儒相互见礼。 陈鸿儒笑道:“你与堂兄乃是故交,我唤你一声谢大哥可好?” 谢瑾澜自是含笑应下。 “喔!” 此刻,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三人循声望去,就见众人面上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三人循着众人的视线往池塘望去,就见项鑫元此刻正收回往前掷出的右手。 顶点 第253章 表里不一 人群中,不知谁人先拍手叫了一声‘好’字。 紧接着,众人争相鼓掌叫好。 庆和帝笑着与坐在身侧的芸妃道:“朕记得,此人乃是爱妃的胞弟吧?” 芸妃面上露出几分引以为傲的笑意,道:“回皇上的话,他确实是臣妾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唤项鑫元。” 庆和帝摸了摸短须,道:“他可曾娶妻?” 芸妃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异样,道:“鑫元如今都已然弱冠了,若是尚未娶妻,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庆和帝笑道:“呵呵,爱妃说的是。” 而后侧首朝后方侍立着的高公公道:“高问,去传项鑫元上前回话。” 高公公应声而退。 一旁的阮叶蓁见高公公离开后,瞥见已有下人把池塘中的茶壶拿上了岸,不由眼珠一转,道:“皇帝舅舅,蓁儿有事先告退了。” 庆和帝视线往人群中一转,就见众人皆聚集在绣花针登记处,顿时心知肚明的笑了: “朕知道了,去吧。” 阮叶蓁嬉笑着离开了。 坐在芸妃下首的蒋昭仪柔声道:“嘉禾郡主真是天真烂漫,臣妾每每见到,都心生欢喜。臣妾真心羡慕长公主有这么一个女儿。” 庆和帝颇为赞同:“蓁儿确实讨人喜欢。” 芸妃轻瞥了蒋昭仪一眼,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蒋昭仪何必羡慕?温娴公主难道不够讨你喜欢?” 温娴公主名唤叶瑜芮,年方十四,乃是蒋昭仪之女。 蒋昭仪一怔,随即道: “芸妃姐姐说笑了。芮儿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臣妾疼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会不喜欢?臣妾只是觉得嘉禾郡主太过讨人喜欢了,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虽然蒋昭仪入宫比芸妃早,年纪又在她之上。可在宫中,向来是以份位来分长幼的。 芸妃淡淡来了一句:“是吗?蒋昭仪如此想便好。” 庆和帝含笑道:“两位爱妃相处如此融洽,朕心甚慰。” 也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二人暗中的交锋。 ...... 谢瑾澜三人靠近人群后,才从众人口中得知方才发生的事。 却原来,是项鑫云在他们三人交谈之际,在手中只剩三根绣花针之时,一同掷出。 而这三根绣花针如同先前的七根绣花针一般,稳稳的落入了壶嘴之中。 陈清闻言,眉心微蹙,低声道:“衍之,你可是与他有旧怨?” 陈鸿儒接话道: “谢大哥方才一同掷出两根,他就一同掷出了三根,很明显是想压谢大哥一头。他心中定然是对谢大哥有所不满的。 我早就说过,项鑫元这个人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风光霁月的。可他们都不信我说的,认为我这是嫉妒他。” 谢瑾澜笑道:“鸿儒为何觉得他表里不一?” 陈鸿儒皱了皱眉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这人表现出来的太过完美,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似的,太假了。” 顿了顿,他好奇道:“谢大哥,你与他到底是如何结怨的?” 谢瑾澜道:“我与他确实是有些恩怨。” 更多的,却是不再多谈。 陈鸿儒见此,虽然心底好奇的不得了,却也不再问了。毕竟人人都有不愿与人诉说之事。 阮叶蓁到达三人身侧时,恰好听到了谢瑾澜这一句话,不由得好奇道:“你与何人有恩怨?” 谢瑾澜三人同时循声望去。 陈清拱手道:“嫂夫人。” 阮叶蓁俯身回礼。 近距离看着阮叶蓁,陈鸿儒更加觉得眼熟了,拱手道:“嫂夫人,我们可曾在何处见过?” 阮叶蓁回礼后,看了一眼谢瑾澜,道:“我们曾在万松书院见过。” 陈鸿儒顿时恍然。 阮叶蓁行至谢瑾澜身侧,又重复了一句方才的问话:“你与何人有恩怨?” 谢瑾澜笑道:“鱼形花纹的主人。” 阮叶蓁眉心微蹙:“是他?” 陈鸿儒不明所以道:“谢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呢?与你有恩怨的,不是项鑫云吗?什么鱼形.....”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了:“是了,项鑫云此人酷爱鱼形花纹,不光衣裳上绣有此花纹,就连镇纸毛笔上,都雕刻了鱼纹。” 阮叶蓁低语了一句:“原来是他。” 陈清脑中忽然闪过那一把刻有鱼纹的匕首,以及潇雨阁那位无名男子。 阮叶蓁与陈清同时看向谢瑾澜,得到了他肯定的一个颔首。 陈鸿儒的视线从三人面上划过,见他们当着他的面打哑谜,顿时道:“你们在交换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三人相视一笑,却是不答。 陈清颇为郁闷的撇了撇嘴,哼声道:“哼!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 流水投壶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项鑫元是当之无愧的男子组头名。 至于女子组的头名,则是言简歌的长姐,言以菱。共有六根绣花针入了壶嘴,记六分。 就在下人打算把清空了的茶壶重新放入池塘中时,言以菱顿时阻止了。 但见她环顾一周,爽朗的笑道:“以菱自知技不如人,这魁首非项公子莫属,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诸位以为如何?” 项鑫元的成绩众人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对此毫无异议。 庆和帝大笑一声后,道:“不愧是言爱卿的孙女,当真大气的很!” 此时,人群中一老者上前几步,朝庆和帝一拱手,道:“孙女顽劣,皇上谬赞了。” 庆和帝道:“言爱卿谦虚了。” 而后看向人群中的项鑫元与言以歌,道:“二位胜者近前来说话。” 二人先是朝庆和帝一礼:“是!皇上!” 而后朝凉亭行去。 看着项鑫云的背影,阮叶蓁脑袋朝谢瑾澜这边靠近些许,取笑道:“方才也不知是谁人信誓旦旦的说,会为了我尽十二分的力去夺魁首。” 谢瑾澜丝毫不觉得丢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曾想到,项鑫云会有这般实力。” 一旁的陈鸿儒听到二人的对话,眼中闪过几分狡黠的神色,靠近谢瑾澜道: “既然谢大哥没有夺得魁首,让嫂夫人失望了,那是不是该补偿嫂夫人些什么?” 顶点 第254章 装模作样 阮叶蓁闻言,顿时双眸一亮:“相公可想好要补偿我什么了?” 谢瑾澜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看向阮叶蓁,别有深意一笑:“娘子想要何种补偿?” 顿了顿,他靠近阮叶蓁的耳畔,低声道:“不如,肉偿如何?” 阮叶蓁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不要脸!” 谢瑾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着自家娘子要什么脸?” 陈鸿儒靠近陈清,视线不离谢瑾澜二人,以手挡耳,在他耳边低声道:“堂兄,谢大哥经常这样调戏嫂夫人的吗?” 陈清淡笑着摇了摇头,脑袋朝陈鸿儒这边微微侧了侧,道:“不太清楚。不过,大人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如城墙。” 陈鸿儒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 凉亭内,庆和帝在夸赞了项鑫元与言以菱一番后,侧首看向后方的高问,道:“高问,二百两黄金可已备好?” 高问上前一步,恭敬道:“回皇上的话,已然备好。” 庆和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呈上来吧。” 高问应了一声‘是’后,就抬手在耳边轻轻拍了拍。 不过几息,就有两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穿过,微躬着身子,微垂着脑袋,手捧着盖着黄布的托盘,快步行至凉亭内。而后在高问身侧停下。 二人朝庆和帝、芸妃及蒋昭仪的方向跪下,恭敬道:“奴才见过皇上!芸妃娘娘!昭仪娘娘!” 一听二人带着些许尖细的声音,就知他们乃是从宫里出来的內侍。 庆和帝道:“平身吧。” 待二人谢恩起身之后,高问掀开了二人托盘上的红布。 但见每个方形托盘上,皆是整齐的码放着十块金元宝。 庆和帝朝项鑫元与言以菱二人笑道:“朕许诺的黄金百两,收下吧。” 两名内侍闻言,分别行至项鑫元与言以菱二人身侧站定。 二人谢恩之后,就接过了托盘。两名内侍随之退下。 待言以菱退入人群,项鑫元把托盘交给自己的随从之后,庆和帝问道:“鑫元,你还可向朕提一个要求。你可有何心愿?” 项鑫元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回皇上,草民参与流水投壶,仅为娱乐而已。百两黄金已是圣宠,草民何敢再要求其它?” 庆和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怎能出尔反尔?” 项鑫元思忖片刻后,拱手道:“如此,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庆和帝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道:“只管说来便是。” 项鑫元道:“关于嘉禾郡主的夫婿,现灵州知府谢瑾澜曾任临安县县令时的事迹,草民略有耳闻。草民不求其它,只希望能在谢府叨扰几日,与谢大人探讨探讨临安县那两桩命案。” 庆和帝道:“这有何难?” 话落,视线在人群里搜寻一番,就看到了谢瑾澜的身影。 他吩咐了高问一句:“高问,去把谢爱卿请过来。” 高问应声退下。 ...... 待高问行至谢瑾澜等人跟前,说明圣上有请之后,四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随即谢瑾澜笑道:“劳烦高公公了。” 高问道:“不敢,这是杂家份内之事。” 随即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谢大人,这边请。” 谢瑾澜轻嗯了一声。才刚迈出一步,就被阮叶蓁挽住了手臂。 高问面上极快的闪过一分诧异,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阮叶蓁挽着谢瑾澜往前行去,笑看着他道:“也不知皇帝舅舅找你所为何事,莫不是你这第二名也有奖励?” 谢瑾澜知晓她这话是故意说给高问听的,实则是在担心项鑫元不知是否对皇上上了眼药。 谢瑾澜但笑不语,有些话此刻不好明说,是以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看着前方谢瑾澜与阮叶蓁相携离去的背影,陈鸿儒有些担忧道:“堂兄,你说皇上偏在此刻召见谢大哥,会不会是项鑫元说了些什么?” 陈清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曾说过,项鑫元的名声极好,既然如此,就算他与衍之有个人恩怨,也不会在此刻说些对衍之不利的话。” 陈鸿儒闻言,握拳击掌,豁然开朗:“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项鑫元此人惯爱装模作样,对谢大哥不利的话语,定然是不会从他口中说出的。” ...... 这一道理,谢瑾澜也是知晓的,是以他内心并不忐忑,不慌不忙的入了凉亭。 三人见礼之后,高问回到了庆和帝的身后,谢瑾澜与阮叶蓁则是应庆和帝的要求,坐在了仅剩的两个石凳上。 阮叶蓁与蒋昭仪相邻,谢瑾澜则是与项鑫元相邻。 庆和帝面带揶揄的看向阮叶蓁,道:“蓁儿怎的一同过来了?可是怕朕吃了你的好相公不成?” 阮叶蓁一把抱住了谢瑾澜的手臂,傲娇道:“皇帝舅舅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蓁儿就这么一个相公,可不得好好护着?” 庆和帝失笑道:“你啊你,也不怕这话传出去,别人笑话谢爱卿是吃软饭的耙耳朵?” 阮叶蓁道:“相公才不会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呢。” 而后看向谢瑾澜:“相公,你说是吧?” 谢瑾澜宠溺一笑:“是,我知晓你是关心我才会这般。” 阮叶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看向庆和帝:“皇帝舅舅你看!” 谢瑾澜朝庆和帝道:“还请皇上见谅,蓁蓁就是这般性子。” 庆和帝呵呵一笑,道:“朕自小看着蓁儿长大,她是何种性子,朕最是清楚不过,自然不会怪罪。” 顿了顿,他向谢瑾澜提及项鑫元方才所说之事。末了,笑问一句:“谢爱卿以为如何?” 虽然庆和帝的语气和善,但谢瑾澜还是听出了其中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瑾澜含笑应下:“项公子乃是京中读书人的表率,能与他近距离交流,微臣求之不得。” 庆和帝满意一笑,而后看向项鑫元:“鑫元,你听听谢爱卿的话。你这简直就是浪费了朕给你的许诺。” 顶点 第255章 投机取巧 项鑫元温和一笑:“这是草民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心心念念之事,能得圣上之口实现,草民已然十分感激,不敢再贪心。” 庆和帝笑了笑,转而说起其它:“鑫元方才投壶可是有何技巧?” 项鑫元道: “草民在观察了众人投壶之后,就在脑中计算了一番池塘边距离茶壶的距离,观察了茶壶随着水波晃动的规律,今晚的风向。 根据绣花针的重量,找准合适的角度,拿捏恰当的力道,尝试着掷出第一根绣花针,不成想竟是让草民算准了。只要按照草民所言,无论谁人都可取得这般成绩,是草民投机取巧了。” 庆和帝闻言,看向芸妃道:“爱妃你瞧瞧,鑫元还在这谦虚呢。这法子说的简单,却不是人人都能够计算的出来的。” 芸妃笑道:“鑫元他自小就是这般谦虚的性子。” 庆和帝微一颔首,随即看向项鑫云:“鑫云这般才华,若是科考,必然能够名列前茅,为何从未参加科举?” 项鑫云告罪道:“圣上恕罪。并非草民不愿为朝廷效力,只是草民更加向往闲云野鹤的日子。” 庆和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各有志,朕不会强求。只是没有你这般的人才,是朝廷,是朕的损失。” 项鑫云面上带了几分惶恐之意:“圣上谬赞了,草民不过一介书生。” 庆和帝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不再言语,只是看向项鑫云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阮叶蓁眼珠一转,开口道:“皇帝舅舅,若是无事,蓁儿与相公就先行离去了。” 庆和帝顿时没好气道:“果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有了相公就不要皇帝舅舅了?” 阮叶蓁道:“蓁儿这不是看皇帝舅舅顾不上我们吗?” 庆和帝开怀一笑:“蓁儿可是因着方才皇帝舅舅冷落了你,吃醋了?” 阮叶蓁面色微红,微咬了咬下唇,嗔道:“皇帝舅舅!” 庆和帝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今日乃是你的生辰,玩得开心些。” 阮叶蓁的嘴角瞬间上扬:“谢皇帝舅舅!” 说着,就拉着谢瑾澜站起身。 待二人告退将要离去之时,庆和帝道:“带上鑫元一起吧。” 不说阮叶蓁与谢瑾澜,就连项鑫元的面上都带了几分诧异。 庆和帝又道:“鑫元近日就要去谢府暂住几日,不如趁此机会,你们几人熟悉熟悉。” 尽管阮叶蓁心有不愿,但还是神色如常的应了下来。 项鑫元派人暗杀谢瑾澜一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贸贸然向皇帝舅舅提及的话,若是皇帝舅舅相信的话还好。 若是皇帝舅舅以为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项鑫元,或是怀疑是谢瑾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故意通过她的口传到他的耳里,那就糟了。 转身离开凉亭之后,阮叶蓁的脸色瞬间就放了下来。瞥见行至谢瑾澜另一侧的项鑫元,冷哼了一声,道: “有些人还真是卑鄙至极,竟是借着皇帝舅舅的口,让人不得不欣然接受某些提议。” 项鑫云眼中划过一丝幽光,而后笑道:“郡主在说些什么?鑫元才疏学浅,未能理解。” 阮叶蓁语气不善道:“你就别装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凭你三番两次暗害我家相公的行径,如今打算暂住谢府,是要做何不可告人之事?” 项鑫云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原来郡主是不满鑫元去谢府叨扰。既然如此,鑫元这就去请圣上收回成命。” 话落,他脚步一顿,作势要返回凉亭。 阮叶蓁也拉着谢瑾澜停了下来,怒瞪了他一眼:“你敢?” 项鑫云淡笑道:“若是郡主不欢迎鑫元,鑫元也只能冒着触怒圣上的风险,请求圣上收回成命了。” 阮叶蓁暗暗咬了咬牙: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随即面上挤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意:“没有不欢迎,你只管来便是。” 话落,不待项鑫元说些什么,径自拉着谢瑾澜离去。 项鑫元深深的看了二人离去的背影一眼,随即不紧不慢的跟上。 待二人行至陈清二人身侧,陈鸿儒望了一眼后头朝他们靠近的项鑫元,顿时不待见道:“他来做什么?” 阮叶蓁面无表情道:“皇帝舅舅金口玉言,让他在来谢府暂住之前,与我们二人先联络一番感情。” 陈鸿儒顿时瞪圆了双眼,惊呼:“什......” 只是话音刚出口,他意识到许多人的视线都在明里暗里的打量着他们这处,瞬间压低了声音: “什么?他要去谢府?他自己提出的要求?” 阮叶蓁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项鑫元行至谢瑾澜身侧,拱手朝陈清二人道:“在下项鑫元,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陈清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眼后,笑着回礼:“在下陈清。这位是在下的堂弟,陈鸿儒。” 见陈鸿儒用一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色明晃晃的打量着项鑫元,丝毫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陈清眉心微蹙,低声呵斥道: “鸿儒,怎可如此无礼?书院的夫子难道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陈鸿儒望向自家堂哥,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这才不情不愿的回礼:“在下陈鸿儒,久仰项公子大名。项公子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 项鑫元好似看不见陈鸿儒的神色一般,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众人抬爱罢了。” 陈鸿儒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会装。 谢瑾澜开口道:“子钰,鸿儒,我介绍我在京中的好友与你们认识。” 说着,就带着他们往夏越等人的所在行去。完全无视了项鑫云的存在。 项鑫云面上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紧跟着几人的步伐而去。 ...... 夏越、阮昊轩、言简歌三人此刻正围聚在距离人群不远处的一棵山茶花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处较为安静,是以还未等谢瑾澜等人走近,他们三人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三人循声望去,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这才收起了防备。 () 搜狗 第256章 放孔明灯 陈鸿儒早些年一直生活在潭州,被养在祖母身边。直至今年,老太太觉得他是时候到京城来闯一闯了,这才十分不舍让他入京。 京中四大纨绔的名声,他刚入京不久就听说了,却一直无缘得见其中的任何一人。 今日不仅知晓当初在万松书院见到的男子乃是四大纨绔之首,更是有幸见到了其他三位,陈鸿儒不由得满眼放光。 替双方相互介绍了之后,谢瑾澜就让他们自行交流。而他自己,则是拉着阮叶蓁往别处走去。 至于项鑫元,则是被几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待他想要跟上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的步伐之时,谢瑾澜突的脚步一顿,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 “今日乃是我家娘子生辰,我想单独与她相处片刻。如此,项公子也要一同跟来?” 项鑫元面色毫无异常,淡笑道:“二位请便。” 谢瑾澜带着阮叶蓁来到一处空旷又安静的竹林,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不若后花园处那般灯火通明,不过好在今晚月光皎洁,也并非全然看不清。 阮叶蓁笑道:“可算是把那个讨厌鬼甩掉了。” 顿了顿,她疑惑的看向谢瑾澜:“不过,你是如何知道梅园还有这样一处竹林的?又为何带我来此?” 而后她又玩笑般道:“莫不是当真如你方才所言,是为了与我单独相处?” 谢瑾澜笑道:“带你来此,是为了送你生辰礼物。” 阮叶蓁不解的看着他:“生辰礼物?” 谢瑾澜抬头望向天际,搜寻了片刻后,朝一处指去:“瞧,那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阮叶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竹林深处的方向,逐渐升起一盏盏的孔明灯。 那些孔明灯越升越高,远远望去,就好似天边的星星一般。 谢瑾澜看着阮叶蓁的侧脸,道:“一共九十九盏孔明灯,每一盏上面都有我亲手写的对你的祝福语。” 阮叶蓁回过头看向他,面上笑的灿烂:“谢谢你,谢瑾澜,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谢瑾澜道:“你喜欢就好。” ...... 竹林深处,好不容易放完全部孔明灯的墨砚看着天空,微喘着气息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自言自语道: “公子为了讨少夫人的欢心,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为了此事能够秘密进行,公子硬是是不找其他帮手。可真是苦了我这个贴身小厮了。 希望少夫人会喜欢这个,不让我和少爷这几日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待休息够了,墨砚收拾好火折子之类的工具离开了竹林。 待行至竹林外围时,墨砚看到了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影,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仔细瞧去,他才认出二人是他家公子与少夫人。 墨砚眼珠一转,心想:若是他此刻出现在二人面前,岂不就是破坏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公子或许饶不了他! 这般想着,墨砚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此处的谢瑾澜似有所感的朝墨砚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笑看着阮叶蓁道: “你方才说,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何好消息?” 阮叶蓁道:“方才在席间,我跟皇帝舅舅说,希望能把你调回京城,就算是降职也无妨。” 谢瑾澜闻言,笑意微敛:“那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阮叶蓁太过高兴,是以一时之间并未察觉出他的异常,道:“我向皇帝舅舅提议,在你任灵州知府期间,希望陈清能任职灵州同知,以便协助你办案。” 话落,阮叶蓁一副求夸奖的神色看着谢瑾澜,却发现他不仅没有高兴,面上反而带了隐隐的怒气,顿时不解道: “谢瑾澜,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谢瑾澜淡淡道:“你怎知这两个消息对我、对陈清来说,算是好消息?” 阮叶蓁神色一怔,解释道: “你不是曾说过,你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富贵闲人?官职越高,责任也就越大。降职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至于陈清,当初在临安,他不是很欣赏你的吗?与你一同共事,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谢瑾澜道:“你说的不错。但你在对圣上言明之前,为何不先询问一下我们二人的意见?” 阮叶蓁目露微讶:“你们都乐意的事情,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谢瑾澜顿时肃了脸色: “你怎知我们都会乐意?是,我是希望能够降职,甚至做回以前的纨绔。但你是否想过,京中乃是大邺朝的国都,天子脚下,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事情也要比灵州知府繁杂许多。 再说陈清,如今他刚与亲生父亲团聚,甚至尚未替他母亲报仇,你又怎能确定,他愿意随我去灵州。” 阮叶蓁顿时怔住,这些问题,她都不曾想过。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见阮叶蓁好似被他吓到了,谢瑾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她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道: “今日乃是你的生辰,我本不应对你说这般重的话。可这事,的确是你做的不对。” 阮叶蓁面上顿时露出了懊悔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你此刻点醒了我,我还在以此沾沾自喜。” 母亲自小就教导她,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却原来,她以为的有所为,并不就是真正的有所为。 是不是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自以为是为他人好的事情,其实他人并不觉得是一件好事?是不是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他人才故作欣喜的应下了? 谢瑾澜安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别如此便可。” 阮叶蓁咬了咬唇,拉着他往回快步行去:“我们快些回去,我要跟皇帝舅舅说,我要换生辰愿望了。” 只是才刚走了几步,她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子一歪,就要往边上倒去。 谢瑾澜脚步一定,拉住了阮叶蓁道:“小心脚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慢点走。” 阮叶蓁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感到脸热,同时心中不由庆幸:好在夜色下谢瑾澜看不到她脸颊上的红晕。 第257章 金口玉言 待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回到后花园,凉亭内的庆和帝一眼就看到了,不由笑着看向才入凉亭不久的叶紫瑶: “皇姐你瞧,我们的小寿星可算是回来了。” 叶紫瑶也跟着笑了:“这丫头自小就被惯坏了,这般的没有规矩,一会儿皇上可得好好的训训她。” 庆和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皇姐这就不厚道了,这白脸还是你自个儿来唱吧。朕可不想蓁儿在心里念叨朕这个皇帝舅舅的不好。” 叶紫瑶无奈道:“蓁儿如今这般没规矩,皇上怕是功不可没。” 庆和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抚了抚短须: “蓁儿这般很好。该有的礼仪她懂,亦是不会失礼于人。私底下,朕就是喜欢蓁儿这般,只把朕当舅舅,而非一国之君。” 叶紫瑶笑着摇了摇头,不语。 入了后花园,阮叶蓁就与谢谨澜分道而行。 就方才在竹林阮叶蓁所言之事,谢瑾澜要先知会陈清一声。无论皇上是否会改变主意,他都理应知晓此事。 看着自家母亲与皇帝舅舅一副话家常的模样,阮叶蓁笑着来到了叶紫瑶的身侧,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娘,你跟皇帝舅舅说什么呢?我方才好像听到你们提到我了。” 这时,一小太监搬了一把小木凳过来。一旁伺候着的高公公接过后,直接挥手让他下去,而后把小木凳置于阮叶蓁身后,笑道: “郡主坐下说吧。” 阮叶蓁道了一句:“有劳高公公了。”而后径自坐了下来。 庆和帝朝高公公投去满意的一眼。 高公公朝庆和帝叶紫瑶以及阮叶蓁躬身一礼后,又回到原位站好。 身为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这点眼力见又怎能没有呢?早在看到嘉禾郡主出现在后花园时,他就已然悄悄吩咐小太监去搬小木凳了。 阮叶蓁坐下后,叶紫瑶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道:“可算是知道回来了?娘还以为你有情饮水饱,早就忘了皇帝舅舅和娘还在这儿呢。” 阮叶蓁微红了脸颊,不依道:“娘,我哪有这般没良心?” 叶紫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阮叶蓁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向庆和帝求救:“皇帝舅舅,娘亲欺负我。” 庆和帝眉尾轻轻一挑:“蓁儿这是要朕替你做主?” 话落,不待阮叶蓁有何反应,他又轻轻皱了皱眉头,故作为难道:“可是朕也觉得你娘亲言之有理,这可如何是好?” 阮叶蓁轻轻咬了咬下唇,道:“皇帝舅舅,怎么连你也取笑我?” 庆和帝呵呵一笑,道:“蓁儿这话好没道理,就许你做,还不许朕与你娘亲说一说了?皇姐,你说呢?” 叶紫瑶微一颔首,道:“皇上所言甚是。” 阮叶蓁轻轻皱了皱琼鼻,轻哼了一声,道:“皇帝舅舅和娘亲合伙欺负我,我生气了。” 话落,把脑袋直接撇向一边,不说话了。 庆和帝笑看着叶紫瑶:“皇姐你瞧瞧,都已经嫁人了,这脾气还如小孩子一般,也不怕让人笑话。” 叶紫瑶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道:“这脾气哦,也不知瑾澜是如何受得了的。” 阮叶蓁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仗着二人宠自己,这才故意撒娇的。眼见二人并不接自己的招,不由眼珠一转,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 “好吧,只要皇帝舅舅高兴,蓁儿怎样都行。” 庆和帝与叶紫瑶对视了一眼,而后打趣道:“蓁儿这般乖巧,可是有事求皇帝舅舅?” 阮叶蓁嘻嘻一笑:“皇帝舅舅英明。” 随即移动小木凳至庆和帝身侧,挽住他的手臂,道:“皇帝舅舅,蓁儿确实有事求你。” 庆和帝看向叶紫瑶,笑道:“你看朕说什么来着?” 叶紫瑶摇头失笑,看向阮叶蓁道:“蓁儿,今日是你的生辰,娘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不可仗着你皇帝舅舅宠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阮叶蓁自是听说了自家母亲笑言下的郑重,当下道:“娘放心,蓁儿什么时候胡闹过。” 叶紫瑶一想也是,遂不再多言。而后以要招待宾客为由,离开了凉亭。 庆和帝看向身侧的阮叶蓁,道:“说吧,还有什么生辰愿望?” 阮叶蓁瞥了眼坐着的蒋昭仪与芸妃,而后凑近庆和帝的耳畔,以手挡耳,悄声道: “皇帝舅舅,方才蓁儿在席间说的生辰愿望,皇帝舅舅可否当做没听到过?” 庆和帝眉尾轻轻一挑,道:“哦?这是为何?” 能让蓁儿这般快速的改变注意,怕是谢瑾澜说了什么。 阮叶蓁悄声说了方才在竹林里,谢瑾澜说的那番话。 当然,并非是原原本本的复述,言语间多有为其开脱之意。 话落,她微微坐直了身体,悄悄看了看自家皇帝舅舅的脸色,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庆和帝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因此多谢瑾澜高看了一眼。 这世上之人,多为争名逐利之辈,到手的权势却能这般轻易推出去,可见其心性。 庆和帝笑看了阮叶蓁一眼,轻咳了一声,不可置否道: “朕既然许诺了,万没有这般轻易收回的道理,蓁儿替朕传话给他们二人,明日巳初来御书房见朕。届时朕是否收回成命,全看他们二人的表现了。” 阮叶蓁鼓了鼓腮帮,不太情愿的应下:“好吧,蓁儿记下了。” 庆和帝笑道:“蓁儿这会儿可是在心里埋怨皇帝舅舅的不是?” 阮叶蓁摇了摇头,认真的看向庆和帝,道: “皇帝舅舅,你的决定并没有错,蓁儿并非怪你。这事本就是蓁儿思虑不周,是蓁儿做错了。只是这事说到底,是蓁儿给他们带去了麻烦,蓁儿心中有愧。” 庆和帝慈爱的摸了摸阮叶蓁的脑袋,道:“蓁儿不必想太多,朕不会为难他们,让你难做的。” 阮叶蓁复展笑颜,道:“金口玉言,有皇帝舅舅这句话,蓁儿就放心了。” 庆和帝先是一愣,而后笑骂道:“好啊蓁儿,原来你是在这等着朕呢。若是朕因此生气,从而迁怒他们,你待如何?” 顶点 第258章 去年上元 阮叶蓁却并不担心:“皇帝舅舅才不是这样公私不分的人呢。” 庆和帝道:“就会给朕戴高帽。此事朕心中有数了。” 阮叶蓁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识趣的揭过不再提。 至于一旁的蒋昭仪和芸妃,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去打扰二人,也不对二人所说之事感到好奇。身为宫妃,必要的装聋作哑是最基本的。 …… 再说谢瑾澜这边,陈清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先是诧异,而后敛眉沉默不语。 谢瑾澜并未催促,只待他自己想明白。 须臾,陈清抬眸看向谢瑾澜,郑重道: “衍之,替我多谢嫂夫人的好意。诚然,我的确是想再次与你共事。但暗害家母之人尚未得到她因有的惩罚,身为人子,我如何能安心离去?若是圣上未能收回成命,我自会向他说清楚原委。” 陈清的反应在谢瑾澜的意料之中,是以谢瑾澜道:“说什么谢,该是我向你致歉才是。你嫂夫人未曾问过你的心意,如此自作主张,是她考虑不周了。” 陈清温和一笑:“衍之,我这人虽然有时脑子一根筋,却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 被赶去一旁的陈鸿儒看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十分好奇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不由得有些抓耳挠腮。 谢瑾澜余光瞥见陈鸿儒这般模样,不由失笑。正好他们正事也说完了,遂抬手朝他招了招。 陈鸿儒顿时双眸一亮,两三步直接到了二人身侧,迫不及待道:“堂兄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呢?” 陈清与谢瑾澜对视一眼,而后笑道:“既是把你支开谈的话,自然是不能告知于你的。你说是吧,衍之?” 谢瑾澜自是赞同:“是极。” 陈鸿儒的视线在二人面上扫了一个来回,而后看着陈清道:“堂兄你变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清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事实,如何就是变了?” 陈鸿儒道:“堂兄往常可不会这般拿话噎我,你变坏了。” 陈清下意识的扫了谢瑾澜一眼,不可置否道:“或许吧。” 三人这般融洽的模样,被不远处暗暗关注着谢瑾澜的项鑫元尽收眼底。他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想起去年上元节发生的那件事,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项鑫元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微垂着眼帘,眼眸中极快的闪过几分杀意。 …… 宴会很快就接近了尾声,待庆和帝离去后,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告辞。 在能看见大门的一处开阔之地,屏退了众人后,阮叶蓁告知了陈清谢瑾澜明日面圣之事后,面带愧色的向陈清致歉。 这种结果陈清先前隐隐有所猜测,是以并没有多少意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陈清越是这般大方,阮叶蓁就越是愧疚。这事,他本是可以不用经历的。 见自家父亲与堂弟在不远处等着自己,陈清也不多说什么,再次真诚的表示自己真的不曾介意后,朝面前的二人微一颔首,就朝自家父亲的方向行去。娃 望着陈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阮叶蓁看向谢瑾澜,低声道:“真的没有关系吗?” 谢瑾澜笑道:“事已至此,你就算羞愧至极,也于事无补。与其这般,不如想想该如何补救。” 一语惊醒梦中人,阮叶蓁顿时双眸一亮。 是啊,她确实不该这般。应该想想明日二人面圣之后,她该如何行事才对。 若是事情如他们二人心中所愿,那她就来个锦上添花,若是事情不尽如人意,那她就去求皇帝舅舅,至少要替陈清报仇才是。 想通了的阮叶蓁笑嘻嘻的看着谢瑾澜:“相公你真好!” 谢瑾澜眉尾一挑,道:“你今日才知道我对你好吗?” 阮叶蓁道:“相公一直对我很好,只是今日特别的好。” 谢瑾澜弯腰靠近,鼻尖几乎碰到阮叶蓁的鼻尖时才停下,语气暧昧道:“相公今日这般好,娘子可有什么表示?” 无论是谢瑾澜此时此刻的举动,还是他说话时的语气,都让阮叶蓁的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 特别是对方那喷洒在自己面颊上的温热气息,让阮叶蓁的面颊也跟着升了温。 但见她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不敢直视谢瑾澜,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退离了谢瑾澜的气息包围圈,阮叶蓁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底气不足道:“夫妻之间计较这些做什么?” 看着面前如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的人儿,谢瑾澜不由得失笑,二人都已经成亲了这些时日,怎么还是这般害羞? 但这话他此刻可不敢说出来,免得某人恼羞成怒了。 这般想着,谢瑾澜笑道:“娘子此言差矣,有些事情就算是夫妻,也是该算清楚的。” 阮叶蓁咬了咬下唇,而后下定决心一般,直视谢瑾澜的双眸,道:“那你说,你待如何?” 谢瑾澜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道:“娘子又说错了,不是我要如何,而是你该如何。” 阮叶蓁看着面前笑得别有深意的男子,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隐隐的上来了,她把视线瞥向一边,有些结巴道: “那...那什么...今晚你...想如何便如何。”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语速快的让人几乎听不清。话音未落,她也不看谢瑾澜是何反应,径自跑了开去。 原先退至一旁的侍女先是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而后快步跟上。 被丢在原地的谢瑾澜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阮叶蓁话里的意思之后,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阮叶蓁的年纪还是太小了,若是与她行夫妻之礼,他会有一种罪恶感。 一旁的墨砚眼看着自家少夫人跑远,一头雾水的抓着头发来到谢瑾澜身侧,道:“公子,少夫人怎么跑这么急?” 谢瑾澜道:“害羞了。” 墨砚恍然大悟,而后朝谢瑾澜挤眉弄眼:“准是公子你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 谢瑾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看来你是太闲了。” 《娇女谋案》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娇女谋案请大家收藏:()娇女谋案。 第259章 抄家流放 庆和帝刚一回宫,就面色沉沉地去了御书房。 他虽是在梅园答应了蓁儿明日再处理那件事,但在处理之前,他今日定要查清事情的原委。 连上达天听的奏折都有人敢暗中拦下,那么假以时日,是否连他下达至各州各县的圣旨,都有人敢暗中动手脚? 此事必须尽快严惩,否则,君威何在! 随行的高公公见帝王的脸色是难得的阴沉,不由想到了在梅园时,原本龙心大悦的帝王,在嘉禾郡主不知说了什么后,面色陡然变得不悦。 高公公心想:想必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到了御书房,庆和帝翻看了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后,果不其然,并未发现自灵州而来的奏折。 微一沉吟,庆和帝看向一侧静候吩咐的高公公:“高问,把灵州知府管辖的各县县令的资料呈上来。” 待高公公领命退下后,庆和帝又招来了锦衣卫指挥使:“朕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务必寻到一个多月前自灵州而来被拦截的奏折。” 待锦衣卫指挥使退下后,庆和帝背靠座椅,闭目沉思了起来。 各地上呈的奏折,皆是经由三公初审后,才会被呈至御书房。因此,最有可能扣留了那份奏折的,就是太尉、丞相、御史大夫这三公之一。 这三人并无交情,甚至时常暗中较劲。故而二人或者三人联手作案的可能性极小。 ...... 翌日早朝时,庆和帝以欺上瞒下、包庇罪臣、徇私枉法数罪之名,革了秦太尉的职,并抄家流放至极北之地。 此事一出,与秦太尉不对付的人心中暗暗幸灾乐祸,而与他有些交情的人,则是心有惴惴,就怕龙颜大怒之下,自己会被牵连。 而内心最为惶恐不安的,则是礼部尚书项延晓。 他的独子项鑫元的妻子,正是秦太尉之女秦若云。 要说这朝中谁人与秦太尉的关系最为亲近,无疑是身为亲家的他。 见秦太尉不住地大喊着‘皇上开恩’,衣着凌乱地被宫中侍卫拖出去的模样,项延晓额间不由得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散朝之后,项延晓心中庆幸,强撑着一口气离开了皇宫。待入了回府的马车后,他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直接无力的瘫坐在了那里。 回府之后,项延晓立马去了书房,并且叫来了项鑫元一同商议该拿出何种态度对待秦太尉一家,以及已经嫁给项鑫元的秦若云。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秦太尉为何要扣留自灵州而来的那份奏折?从未听说过新霖县县令蒋应宇,与秦太尉有何种渊源。 就在项延晓与自家儿子在书房商议对策之时,后宫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十几年来一直圣宠不断的蒋昭仪,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贬为宫女,并且直接发配到了辛者库。 自小在她膝下长大的温娴公主叶瑜芮,则被送至太后跟前教养,无圣谕不得见其生母。 后宫诸位娘娘多番打探之后,才知晓蒋昭仪,不,现在应该直呼其名蒋莲儿了。才知晓她是被其兄连累至此。 当然,这只是后宫娘娘们得到的消息,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怕是只有庆和帝,已被判抄家流放的秦太尉,以及蒋莲儿最为清楚了。 而那些个精明的官员,或许从今日前朝与后宫发生的这两件事中,隐约猜出了个大概。 蒋昭仪被贬一事传到宫外时,谢瑾澜与陈清二人早已到达了皇宫。 不过在入宫之前,谢瑾澜得知秦太尉被抄家流放一事后,就猜到蒋昭仪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若是他得知了蒋昭仪的下场,或许也只是淡笑着说一句:“善恶终有报。” 早已在宫门口候着的高公公一见到二人从马车上下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谢大人,陈公子,圣上见二位初次入宫,特命杂家在此等候,二位这边请。” 谢瑾澜拱手一礼:“那就有劳高公公了。” 陈清随之附和。 高公公连道不敢。 几人说着就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可不敢叫高高在上的皇帝久等。 皇宫中人皆知镇国将军一家深得圣心,如今见圣上竟派高总管亲自来宫门口迎接,皆是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但凡与镇国将军府交好之人,皆不可怠慢了! ...... 三人到达御书房,朝上首书案后坐着的庆和帝见了礼后,庆和帝头也不抬,直接挥挥手让高公公退下了。 御书房房门一关,顿时就把洒入房内的阳光隔绝在外。房内无人开口,静的甚至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肃了起来。 陈清面上虽是镇定,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这位万人之上的皇帝,且他摸不清此刻的皇帝究竟是喜事怒,故而眼神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忐忑不安。 至于谢瑾澜,面上镇定,实际上也是真的淡定。因为他明白,无论皇帝对镇国将军府的圣宠是真心还是假意,皆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对他做什么。 此刻这般,或许是想给他们二人一个下马威;又或许,只是想考验一番他们的心性如何罢了。 陈清余光瞥见谢瑾澜那般淡定轻松的模样,慌乱的内心瞬间被安抚了不少。 庆和帝的视线虽并未直接落在二人身上,却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陈清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而这个谢瑾澜,倒是出乎意料的从容。 都说帝心难测,帝王多疑。许多人皆以为他给了镇国将军府如今的荣宠,是因为忌惮,是表面功夫。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镇国将军府的好,是真心实意的。 他相信,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只有从小就爱护他,愿以性命护他的皇姐,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他之事。 故而,他爱屋及乌,愿护镇国将军府一世。 原先同意蓁儿下嫁,不过是因为慧远大师的那句‘解铃还需系铃人’。但到底,他对谢瑾澜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可是经过昨日的观察,再加上谢瑾澜如今这处变不惊的模样,他倒是觉得此人或许是一块璞玉。若是加以雕琢,它日必成大器。 第260章 肺腑之言 直至坐上马车,马车开始驶离皇宫后,陈清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狠狠的松了下来。 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谢瑾澜竟是一副好似刚从某处游乐回来的模样,他不由佩服道:“衍之真是好魄力。” 谢瑾澜笑道:“圣上乃是明君,有何可怕的?” 陈清摇了摇头,道:“圣上是否是明君,与他是否可怕不可一概而论。我心中虽是清楚圣上并不会对你我如何,但若是帝王有意释放威压,这并非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越想,陈清越觉得谢瑾澜的心性非一般人可比,心中对他的钦佩之情不由得更深了一些。 谢瑾澜但笑不语,若是子钰也经历过他所有的经历,或许也能如他这般处变不惊了。 想到了方才在御书房与圣上的交谈,谢瑾澜面色一正:“子钰,若是报了杀母之仇,你当真愿与我一同前往灵州?” 陈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十几年寒窗苦读,一则是因为答应了母亲将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二则是为了考取功名之后,为一方百姓谋福祉。 虽说我直至现在也还未能完全了解衍之,但我清楚,跟随着衍之,定不会发生鱼肉乡邻,包庇罪犯这等危害百姓之事。” 谢瑾澜颇为揶揄地挑了挑眉:“哦?就算我届时的表现,如在临安县一般?” 陈清闻言,面色不由得变了变,但很快,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咬了咬牙,道: “衍之只要在重大案件时依旧那般上心,就算届时依旧如甩手掌柜一般,也无妨。” 谢瑾澜了然一笑:“如此,届时还要多多麻烦子钰了。” 话落,故作正经地朝陈清拱了拱手。 陈清也随之没好气地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届时你乃上官,我乃下属,替上官分忧,乃是下属应做之事。” 谢瑾澜深以为然:“子钰言之有理。” 陈清顿时无语了,心道:衍之的脸皮似乎更厚了一层。 ...... 御书房,刚从宫门回来高公公低眉顺眼地朝上首的庆和帝复命:“禀圣上,谢大人与陈公子已经离开宫门了。” 庆和帝想起先前谢瑾澜在御书房时的表现,笑道:“高问,你说一个人若是情愿去守护一方州县,也不愿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这是为何?” 高公公心念一转,立马就明白了圣上说的是何人,语气恭敬中带了几分恭维之意: “依奴才的拙见,这样不受权势地位所诱惑之人,必定心性坚韧。且愿意守护一方百姓,足可证明此人并非是只顾自己逍遥自在之辈,定是胸有沟壑。若我大邺能有这样一位贤者,实乃我大邺之福啊圣上。” 庆和帝顿时就笑了:“行了高问,你这马屁拍的过了啊。” 高公公也跟着笑了:“圣上明察,奴才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庆和帝道:“你这话虽是有些夸张,但在同辈之中,如他心性的,怕也只有昊晖了。” 高公公面上带了几分好奇:“不知是何人,竟能与太子太傅不相上下?” 庆和帝笑看了他一眼,道:“你个老奸巨猾的,这时候就别给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高公公适时地恭维了一句:“圣上当真是慧眼如炬,奴才这点小心思都被您看得透透的了。” 庆和帝轻轻摆了摆手:“行了,摆驾慈宁宫吧。芮儿那孩子突逢变故,如今在母后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 却说项府这边,在回自己院子路上的项鑫元,一想起父亲在书房内责怪自己的那些话语,面上虽是一派温和,实则掩在袖中的双拳早已紧握。 呵,如今觉得他娶姓秦太尉,不,如今该称呼其名秦修了。如今觉得他娶秦修之女是个错误了?怪他让项府与秦府扯上关系了?当初得知他想求娶秦修之女的时候,满心欢喜的也不知是谁。 只是在得知对象是秦家长女而非秦家次女之时,这欢喜才淡了些许。 众所周知,秦家长女秦若云乃是秦修发妻宋氏所生。在秦若云一岁之时,宋氏病故,不过三月,秦修就娶了如今的继室尤氏。 三年内,尤氏先后产下一女一子,自此把秦夫人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的。 尤氏在京中,乃是有口皆碑的贤夫人,不说把亲生的一女一子教养的很好,就连宋氏留下的女儿,也教养的温婉贤淑,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可从成亲之前与秦若云的几次接触中,项鑫元知道,秦若云并非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温婉贤淑。 她的温婉贤淑只是表现,实则她这个虚荣又胆小。那仅有的几次接触也并非偶然,而是她刻意为之。 项鑫元清楚的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但他从来都只做不知。每次相见,他从不拒绝她的示好,却从来不会承诺什么。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个怎样的妻子。 只是去年上元节发生的那一件事,彻底的打破了他的计划,直接的改变了他的一生! 想到此处,项鑫元差点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的温和。 那一件事后,他暗中调查了美名在外的尤氏,发现此人并非如她表现出的那般良善。 不过这也正常,秦修后宅美妾甚多,若是没点心机手段,怕是镇不住。 尤氏对自己的一女一子,教养的十分用心。对于宋氏留下的女儿秦若云,却只是教了个表面功夫,让外人挑不出错。 实则,她总是在秦若云有意无意地摆主母的谱,但凡秦若云犯了一点的小错,她都会十分严厉的惩戒,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对方好。 久而久之,秦若云就养成了胆小的性子,她很早之前就希望自己能尽快嫁人摆脱掉尤氏的束缚。但同时,她又羡慕尤氏在秦府所享受的尊荣,逐渐变得虚荣。 尤氏经常有意无意地让秦若云在秦修的面前暴露出她这些缺点,再加之有优秀的次女做对比。 秦修对发妻留下的这个女儿逐渐不喜起来。到最后,甚至一见到她就会下意识的皱眉。 及笄礼后,秦若云的婚事开始提上了日程。但秦修却对此莫不关心,全权交由尤氏处理。 这调查的结果让项鑫元十分满意。这样虚荣又胆小,又无娘家人可依靠的女子,娶做妻子最适合不过了。 但同时,他娶了秦若云之后,又对她的做派十分的看不上眼。但在人前,他又必须表现出一副对妻子爱重有加的模样。 每每这个时候,他对谢瑾澜的恨意就会更加深一分。 若不是因为此人,他定能娶到一个令他自己满意的妻子。而不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秘密,不得不千挑万选娶了这样一个女子。 第261章 投怀送抱 虽说知道皇帝舅舅不会对谢瑾澜如何,但自谢瑾澜坐上去往皇宫的马车开始,阮叶蓁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万一,皇帝舅舅因为舍不得她离京,强硬地要求谢瑾澜留在京城该怎么办? 万一,谢瑾澜倔脾气上来,言语间顶撞了皇帝舅舅怎么办? 万一...... 明知道皇帝舅舅是个明君,不会公私不分地强留谢瑾澜。明知道谢瑾澜聪慧过人,定然不会在这等情况下言语冲撞了皇帝舅舅。但只要没亲眼见到人回来,她的心就一刻也安不下来。 “回来了回来了,郡主,大人回来了!”伴随着一阵欢呼声,如画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阮叶蓁闻言,‘唰’的一下站起了身,如一阵风一般从如画身侧刮过,轻轻带起了如画的裙摆。 如画顿时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如诗、如琴、如绣三人,不确定道:“刚刚那跑得只看得见残影的,是我们郡主吗?” 如琴掩嘴轻笑一声,柔声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郡主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大人,就已经如此‘思之如狂’了。” 如绣调侃道:“好你个如琴,不过是在灵州待了一段时日,如今竟会打趣郡主了,真真是学坏了。” 如诗笑着打断了她们:“若是让郡主知道你们在私底下竟是这般打趣她的,少不得要让你们互换职责几日了。” 说着,径自越过几人,往郡主离去的方向小碎步追去。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追了上去。 如画道:“如诗姐姐你行行好,可不能跟郡主告状啊。往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我一定尽十二分的力去完成。” 如绣赶紧跟着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如琴柔柔一笑:“如诗姐姐何时想听曲,尽可来寻我。” 不过互换职责而已,听起来并非是什么严重的惩罚。可亲身经历过的她们知道,这可比直接打她们几大板子都难受。 ...... 四人来到大门口时,正好瞧见自己郡主和谢大人相携着走近。也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何时,郡主面色通红,似还带了些许的羞恼之色。 谢大人面上挂着一抹笑意,虽是目视前方,可余光一直在关注着郡主,看上去心情颇佳。 二人这样的神色,四人并不陌生。每每谢大人调戏郡主后,她们就能见到二人此刻的神色。 四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大人还真是恶趣味,每每惹恼了郡主之后,都必须好声好气地去哄,却每每还是乐此不疲。 看着如诗四人了然的神色,阮叶蓁面上的羞恼之色更甚。 就在片刻之前,阮叶蓁一看到谢瑾澜好好地站在大门处,情急之下下意识地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完全没注意到正在与他道别的陈清。 谢瑾澜与陈清二人皆是一愣,对话戛然而止。 率先反应过来的谢瑾澜,在被好友撞见娇妻投怀送抱的情况下,不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直接出言调侃: “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为夫投怀送抱,为夫比不上娘子这般落落大方,实在是羞于见人啊。” 说着就轻轻把她推离了怀抱,笑着低头凑近观察她的脸色。 阮叶蓁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究竟一时头脑发热做了什么,整张脸顿时‘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更让她尴尬的是,身后传来陈清憋笑的声音:“衍之,嫂夫人,在下就不打扰二位恩爱了,就先行回府了。” 阮叶蓁刚转过头想解释一下,却只见到陈清钻进马车的背影。而那车夫不经意与她的目光对上之后,下意识地一抽马屁股,马车顿时有些慌乱地驶离了谢府。 阮叶蓁内心哀嚎一声:完了,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这没羞没臊的行为了。 瞥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看笑话的某人,阮叶蓁顿时悲愤了:她就不该担心这人!现在这样算什么!算她赔了自个儿的脸面博美男一笑吗! ...... 谢瑾澜很是知道如何把握调戏阮叶蓁的那个度,故而一行人刚回到东阳院,他就开口道:“圣上答应让我回灵州继续担任灵州知府,只是......有一个条件。” 阮叶蓁闻言,刚想开口,又意识到什么,瞬间由闭上了红唇,只是轻轻瞥了谢瑾澜一眼。 眼中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了一个意思:本郡主才不稀罕知道!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惹得谢瑾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层。他朝后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先行离开。 阮叶蓁注意到动静,却并未说些什么,显然是默认了他这般举动。 待院中只剩他们二人之后,谢瑾澜上前一步靠近阮叶蓁的身侧,低垂着脑袋凑近她的脸颊:“娘子是否还在为方才之事生为夫的气?为夫在这里给娘子赔个不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阮叶蓁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别扭道:“方才之事你又没错,何须道歉?” 话一出口,谢瑾澜尚未有所反应,她自己倒是先愣住了,再一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瞬间对自己有点无语了:她竟做出这般矫情之事? 眼见谢瑾澜嘴角的笑意在不断的加深,阮叶蓁及时地转移了话题:“皇帝舅舅答应让我们回灵州的条件是什么?” 谢瑾澜道:“此次科考,我为主考官。” 阮叶蓁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谢瑾澜笑道:“你没听错,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阮叶蓁不明白自家皇帝舅舅想做什么:“让你当主考官,考什么?论‘吃喝玩乐的各种方式’?” 谢瑾澜微一挑眉:“娘子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阮叶蓁暗暗翻了个白眼:“那这就不是在选贤举能,而是在选逍遥居士了。” 谢瑾澜道:“圣上说了,既然任命我为主考官,那考题自然是我说了算。” 阮叶蓁道:“你就不怕搞砸了此次科考,皇帝舅舅不放我们回灵州了?”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笃定地笑了:“不会。” 阮叶蓁奇道:“为何?” 第262章 天下熙熙 谢瑾澜失笑:“难道在娘子眼里,我这个纨绔之首,就只会吃喝玩乐吗?” 阮叶蓁小声嘟囔:“自然不是。但从万松书院众位夫子的反应看来,你就不像个饱读诗书的。” 谢瑾澜虽是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从她的神态中倒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不由解释道: “圣上任命我为此次科举的主考官,起因是已经倒台的秦太尉秦修。而秦修之所以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乃是因为已被褫夺封号的蒋昭仪曾对他有恩......” 十年前,还是光禄寺主簿的秦修因没有靠山,光禄寺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经常都是落到他头上的。 一次,因为上官的疏忽,导致宫中极重要的宴会有一环节出了差错。上官拒不承认,直接把黑锅扣到了秦修的头上。 当时的秦修人微言轻,就算是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的官员,也因着不敢得罪上官而没有为他辩解什么。 眼看着他就要因此而被罢职降罪,还是那次宴会的主人公蒋昭仪出面,他才能够将功折罪,保住仕途。 ...... 阮叶蓁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由敛眉沉思了起来。 谢瑾澜见此,也不打扰,任由她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 因三公之间必须相互制约,故而这三公除了公事之外,必须没有私交。而今这三公之间,不仅没有任何的私交,更是互相看不顺眼。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三公乃是百官之首,不少的官员,以及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读书人,皆会明里或者暗里的巴结讨好他们。 太尉乃是三公之一,故而在秦修倒台之前,巴结讨好他的人定是不在少数。 而秦修能为了报答一己之恩,徇私枉法,包庇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蒋应宇。 那么巴结讨好他的人当中,能得他赏识重用的,与他必然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人,必定不能重用。 若是在朝的官员中有秦修的人,那么依锦衣卫的能力,只要想查,耗费些时日,定能查出。 但若是那些个读书人,通过各种七弯八拐的关系与秦修扯上关系,这若是查起来,有如大海捞针。 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科举找出那些人。 若是当真有那个能力通过会试参与殿试的,可依据不同的能力,适当的安排官职。但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事,不适合掌权。 如若此次科举的目的是为此的话,那谢瑾澜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自当初及笄后离魂至今,她跟在谢瑾澜身旁见他破过四起案子。每一起,他皆是观察入微,能发现常人所察觉不到的异常,感官十分之敏锐。 ...... 见阮叶蓁的神色从疑惑不解逐渐转变至恍然大悟,谢瑾澜眼中的欣赏之意逐渐显露。 同时他也暗中给了自己一个肯定:他所看中的姑娘,就是与一般姑娘不一样。不愧是他! 阮叶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抬头望向谢瑾澜,刚想向他求证自己的猜测,就见他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不错,就是你所猜测的那般。” 阮叶蓁顿时诧异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知道我的猜测是什么?” 谢瑾澜缓缓地笑了开来:“你我相识将近一年。这一年,我们经常形影不离,故而你的大多数表情,我还是能看出是什么意思的。” 阮叶蓁闻言,心里不由得泛起缕缕甜意,这股甜意逐渐向四肢百骸渗透,让她觉得似乎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被这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猜测是什么?”双眸晶亮,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期待。 谢瑾澜依言说出了自己理解的她方才的猜测。 听完之后,阮叶蓁的双眸就更亮了。这时,她早已把先前的羞恼抛诸脑后了。 谢瑾澜见此,眼珠微微一转,意味深长道:“娘子,为夫如此深知你心,可有何奖励?” 阮叶蓁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但在看到谢瑾澜眼中的别有深意后,顿时茅塞顿开。 她不想每次这种时候,都是她败在谢瑾澜的手上。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她就要扳回一局! 故而,虽然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学着谢瑾澜平日里调戏她时的模样:“夫君想要何种奖励?不如......” 说着,她缓缓靠近谢瑾澜的怀抱,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呵气若兰:“不如蓁儿把自己奖励给夫君,夫君想对蓁儿做什么都可以,夫君以为如何?” 话落,谢瑾澜尚未有所反应,阮叶蓁自个儿就已经撑不住羞红了一张俏脸。 就在她想要逃离之时,察觉到她的意图的谢瑾澜直接抱紧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低笑道: “娘子既说了这话,可一定要做到哦。若是反悔了,那夫君就自取奖励了。” 阮叶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若是她当真反悔,这自取的奖励定然比她许出去的奖励,要更加过分! 但她并没有想要反悔的意思。只是太过羞涩和难为情罢了。 她心悦谢瑾澜,自是不会排斥他的触碰,不会抗拒他的亲密。相反,每一次的亲密,她都觉得自己更靠近了谢瑾澜一点。 于是,她缓缓地回抱住了谢瑾澜,声音羞涩却又十分坚定:“这辈子我都不会反悔!” 谢瑾澜自是听出了她的一语双关,不由得把她抱的更紧了:“我也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反悔!” 阮叶蓁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瑾澜道:“别说四匹马了,十六匹马都追不到。” 阮叶蓁的嘴角无声的勾起,双眸灿若星辰。她此刻觉得,她又更靠近了谢瑾澜一点,对他的喜欢又更多了一些。 微风吹过,二人的衣摆相互触碰又分离,就好似一对尚未表明心迹的有情人带着羞涩,小心翼翼地试探和触碰彼此。 他们的发丝因风纠缠在一处,分不清究竟哪一些发丝属于何人,宛若这世间最密不可分的夫妻。 第263章 过河拆桥 陈清刚从马车上下来,陈鸿儒立马就迎了上去:“堂哥你可算是回来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怎么样怎么样,圣上传召你究竟所谓何事?” 这些日子,陈清早已习惯自家堂弟这般咋咋呼呼的模样了,边走边道:“父亲现在可在府上?” 陈鸿儒道:“就是大伯让我在门口处等你的,他让你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 陈清闻言,瞬间加快了脚步。 陈鸿儒见此,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同时还不忘问:“堂哥,你还没告诉我,圣上传召你究竟所谓何事呢。” 陈清道:“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陈鸿儒依旧不死心地追问:“那什么时候是我知道的时候?” 陈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等我离开京城的时候?” 陈鸿儒顿时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陈清早已走出去老远了,不由得高声喊道:“堂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话音未落,径直朝陈清跑去。 待跑至陈清身侧,陈鸿儒又接着道: “堂哥你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啊?你才刚回来呢。我会舍不得你的,想必大伯也会舍不得你的。我知道了,这是不是圣上的意思?圣上也真是的,你们好不容易父子团聚,他这不是为难——” “鸿儒!慎言!”陈鸿儒话未说完,陈清脚步一顿,满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 陈鸿儒当下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闷声道:“我知道了堂哥,下次不会了。” 陈清道:“没有下次!” 陈鸿儒连连点头:“嗯嗯嗯,绝对没有下一次!” 陈清见此,面色才逐渐缓和,继续朝前走去。 陈鸿儒放下双手,眼珠微微一转,边跟上他的脚步边小声道:“堂哥,那我悄悄地跟你说,不让别人听见,总是没有关系吧?” 见陈清面无表情地瞥了自己一眼,陈鸿儒一点都不怵,反而嬉笑着更加靠近了他,紧接着压低声音道:“我知道隔墙有耳,可我这样跟你说,那隔墙的耳朵又不是顺风耳,定然是听不到的。” 话落,他抬起脑袋,一脸求夸奖的看着陈清。 陈清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故意板着一张脸,低声道:“若是我去告状,你待如何?” 陈鸿儒一脸的不以为意:“堂哥你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而且我知道,堂哥你不是这样的人。” 陈清微一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样的人?” 陈鸿儒道:“那事先声明,我说了,堂哥你可不许生气。” 陈清微一颔首:“好,我不生气。” 陈鸿儒这才道:“我第一次见到堂哥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当时我心想,这人定然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相处之后,我发现堂哥你除了固执,在有些事情上脑子一根筋之外,不但不呆,其实还很聪明。” 陈清如他先前所言,并没有生气,甚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在临安县之时,衍之也说过类似的话。” 陈鸿儒瞬间好奇了起来:“哦?谢大哥说的什么?” 陈清笑道:“他说我做事时太过正直死心眼,不过幸而也只是在与百姓有关之事上才会这般。” 陈鸿儒一脸的深以为然:“谢大哥说的是极!” 说着他瞥了陈清一眼,道:“像堂哥你这样的,仿佛生来就是要成为百姓父母官的。” 陈清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哪有天生就是这般的?他之所以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不过是因为自小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罢了。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一直告诉他,百姓们生存不易,生活更是不易,为何一直让他要用心体会百姓们的艰辛。 直到他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亲一直都清楚她自己的身子骨如何,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在临终是告诉他真相。 她怕若是他只是死读书,将来某一日出人头地或是认祖归宗之后,会不知百姓疾苦,会仗势欺人。 所以,在临安县当了那么多年的主簿,他所做的任何事,皆以百姓的为先。 往后,他亦会如此。 ...... 二人说话间,很快就到了书房。 守在书房外的小厮一看到二人,脸上立马挂上了笑:“问二位少爷安。大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老爷正在里头等着呢。” 小厮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清微一颔首,抬脚从小厮身侧走过。 陈鸿儒刚抬脚跟上,却被小厮笑着拦了下来:“堂少爷,老爷交代了,他只见大少爷。” 陈鸿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大伯真这么交代?” 小厮的语气恭敬中带着笃定:“回堂少爷的话,老爷确实是这么交代的。” 陈鸿儒难以接受自己那一脸正气的大伯会做出此等过河拆桥之事,就算进不去,也不肯离去,非要在外头等人出来讨个说法。 陈清推门而入,反手关上大门后,才朝站在书案后方,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陈康伯拱手一礼:“儿子见过父亲。” 早在外头小厮问安之时,陈康伯就听到了动静,只是他按捺住了自己,静静地等着陈清进来。 此刻,他的目光虚虚的落在墙上那幅‘天道酬勤’的字画上,负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的动了动,声音威严地开了口:“圣上传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陈清道:“圣上问我可愿担任灵州同知一职,辅佐灵州知府谢瑾澜谢大人。” 陈康伯缓缓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陈清,似是随意一问:“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可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 陈清不躲不闪地回视:“若是报了杀母之仇,我愿。” 陈康伯闻言,双手又收紧了几分,神色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沉声道:“若大的京城,就丝毫没有让你留恋的?鸿儒他很喜欢你这个堂哥,你真忍心让他难过?” 陈清深深地看了陈康伯一眼,道:“鸿儒若是想我,尽可来灵州寻我。左右他无官无职,逍遥自在的很。” 第264章 我喜欢你 陈康伯总觉得自家儿子是话里有话,是在暗指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陈清无视了陈康伯探究的眼神,道:“父亲可还有事?” 若说对眼前这位才刚认的亲生父亲没有丝毫的不满,那绝对是在说违心之语。 虽说当年之事他并不知情,对母亲也是情深义重,在不知道他这个亲生儿子存在的情况下,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续娶。 可他依旧会在心底责怪他。 责怪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年为何没有对母亲上香途中路遇劫匪之事觉得蹊跷? 若是他当年能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也不至于让残害母亲的凶手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一想到这近二十年来,母亲为了拉扯他长大,为了供他读书,早早就熬坏了身子。而那个女人,却是过着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迁怒当时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父亲。 陈康伯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三日后,除却已然嫁为人妇的秦家长女,秦修一家皆被流放,无一例外。” 见陈清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陈康伯明白他早已知晓此事,却依旧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尤氏届时自是会被一同流放,如此,可算是报了杀母之仇?” 尤氏,就是陈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年买凶杀害陈母未遂的凶手! 陈清闻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声音铿锵有力: “如此,岂算是报了仇?作为我答应全心全意辅佐谢瑾澜的报酬,圣上答应,届时会暗中扣押尤氏,以及她的一子一女,任由我处置,死活不论。” 陈康伯有些不赞同:“尤氏无论落得何种下场,都是她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可说到底,她的子女是无辜的。” 陈清却道:“当年尚在母亲腹中的我,亦是无辜的。更何况那两人也并非什么好人。” 在知晓尤氏乃是当年杀害母亲的凶手之后,在京城毫无根基,毫无关系的他自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暗中查探到了那二人的为人。 只能说,不愧是尤氏亲生,亲自教养的孩子。这品性与她如出一辙。二人在京城的世家公子小姐中,是能排的上前十的。 可暗地里,与他们不对付之人,他们可从未轻易放过。 顿了顿,陈清接着道:“父亲为人刚正不阿,看不穿此等两面三刀的小人的真面目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是不是陈康伯的错觉,他总觉得陈清这话是在讽刺他。 陈康伯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双唇翕动半响,最终只是道:“若是有何困难之处,尽可来寻为父,为父定会尽力为你解决。” 陈清并未应下,只是道:“父亲若是无其它事,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陈康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陈清拱手一礼,而后十分利落的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直至房门被陈清反手关上,隔绝了视线,陈康伯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此时书房除他自己之外,并无第二个人在场,故而他直接放任自己瘫坐在了椅子上,看向紧闭的房门的目光复杂。 懊恼、心痛、自责...... 儿子与他之间的隔阂,这段时日以来他已经尽力在消除了。 只是,他这个人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为官多年,身上总是不经意的带了一股威严之气。 每每他想要对儿子出言关心,却总是说不出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故而他只能在物质上,尽可能的对儿子好。 当年之事他虽无辜。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说到底,是他亏欠了儿子和已逝的发妻。 ...... 等在门口的陈鸿儒见出来的只有陈清一人,不由下意识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心底顿时泛起了嘀咕: 大伯早早的等在书房,不就是为了和堂兄说话吗?怎么堂兄都出来了,他还待在里头? 待陈清走近,见他面色比方才进去之前难看了些许,陈鸿儒不由得诧异了:大伯这是怎么惹堂兄生气了? 陈清行至陈鸿儒与小厮二人身侧时,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径自越过往前走去。 陈鸿儒看看紧闭房门的书房,又回头看看逐渐远去的陈清。纠结片刻后,果断的去追陈清。 追至陈清身侧,他小心翼翼地觑了陈清一眼又一眼,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陈清虽是目视前方,但余光早已把陈鸿儒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的那股郁气不由得逐渐消散了: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别这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鸿儒。” 陈鸿儒这才开口道:“堂哥,大伯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不会说话,实际上他很关心你的。 你不知道,在你入宫的这段时间,大伯他嘴上虽是没说什么,但他在看书的时候,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可见他真的很担心你。” 陈清道:“我知道,我明白。但有时候,他所说的话我真的挺介意的。哪怕他无意中伤我。” 陈鸿儒挠了挠脑袋,道:“堂哥,那你就把大伯的话当成耳旁风,吹吹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我就是这样,以前在潭州的时候,祖母年纪大了爱唠叨,当着她老人家的面我笑眯眯地听着,实际上我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清失笑:“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父亲的为人。如今我与他虽是生疏,却也不会真的怨恨他什么。”只是偶尔会在心里责怪他。 陈鸿儒怀疑地看着陈清,似是想分辨出他此言真假。见他面上一派轻松之意,这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大伯很好,堂哥也很好。你们两个我都喜欢,若是你们闹翻了,我真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陈清笑道:“我不记得我何时对你好过。” 陈鸿儒嬉笑道:“哎呀堂哥,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只要你记住,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兄弟,这就够了。” 陈清微一颔首:“你这话我记住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第265章 应下赌约 在大邺朝,科举分为春闱与秋闱,春闱在三月二十,秋闱则是九月二十,每三年举行一次。 之所以分春秋,不仅是因为有些地方距离京城太远,需得三四个月的脚程。更是未免某些优秀的考生在赶考期间发生意外,错过当年的科考,还得再等三年。 但如若两次科考都错过,只能说明此人与此次科考无缘,需等三年后。 如今距离此次科考,只余不到十日,故而京中比比皆是从各地而来的考生,所有的客栈几乎全部满员。 每次科考分主考官与副考官。主考官一人,副考官五人。 在科考前一日,圣上会酉正时分传召六名在朝官员入宫,任命他们为考官,让几人出考题。由他决定最终考题为何。直至科考结束前,考官们皆不可回府,或与他人独处。 这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漏题,考官被收买的情况。当然,若是当真有人作弊,考生被终生剥夺参加科举的资格,且此后三代皆不可参加科考。考官则会被摘头顶的乌纱帽,终生不得再入朝堂。 庆和帝此次提早任命谢瑾澜为主考官,实为破例。但他称帝多年,眼神毒辣。 先是在他与阮叶蓁成亲前让锦衣卫事无巨细调查过此人,而后是在阮叶蓁十六岁的生辰宴,他亲自暗中观察过。而后是御书房的直面交锋。 种种迹象表明,谢瑾澜是个可堪重用之良才。但这尚且不够。 之所以破例提早告知,一则是想重用,二则是为试探。 不仅是在试探谢瑾澜,亦是在试探陈清。试探在他并未要求保密之时,二人是否会把主考官之事外传。 若是不外传,庆和帝会觉得谢瑾澜虽然可重用,却也不尽如他意。 若是外传,且能利用此事收服考生,剔除暗中背靠秦修一党之人,庆和帝这才会完完全全的认可谢瑾澜。 庆和帝的这些目的,谢瑾澜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注定要让庆和帝失望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他可不想做那个,天塌下来顶着的高个。 最初,他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后来遇到了阮叶蓁,他知晓身为她的夫君,不能一直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但也仅限于此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又焉知燕雀之志?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对于燕雀来说,鸿鹄太过自大,面对世事,为何不平常心。 陈清在谢瑾澜提点了几句之后,也明白了庆和帝的用意。他一心为民,本就不在乎功名利禄。故而一切,他皆按照谢瑾澜的意思来。 庆和帝近日一直留意着谢瑾澜与陈清二人的动向,直至科举前一日,二人一直未有动静。饶是早已有所预感,他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但在失望之余,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丝的高兴。 诚然,谢瑾澜若是能做到令他满意的地步,他将来会更器重。但对于这样的人,他内心亦是会有所忌惮。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科考的前一日。除却谢瑾澜,庆和帝又传召了在朝五位风评上佳的文官。 科考是京中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故而六人才刚被带入宫中,这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往京城各个角落。 那五位文官,众人倒是不意外。在得知谢瑾澜也在其中之时,所有的人皆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这纨绔之首何德何能,竟也能担任此次春闱的考官? 就连夏越、言简歌、阮昊轩三人,在刚听闻之时,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并未刻意去打听此次春闱的考官,不过是因为他们三人今晚聚在品香居后,玩笑般地感慨着谢瑾澜从灵州回来后,就极少与他们相聚,十有八九是因为成婚了,要从良了。 恰在这时小二来上菜,就笑着提了一嘴:“谢公子如今可不得了,今年的春闱被圣上定为考官了呢。” 三人当初愣在了原地,还是言简歌最先回过神来:“小二,你莫不是在诓我们吧?谢大哥?春闱考官?” 小二边上菜边道:“小的哪敢诓骗几位贵客啊。” 言简歌一想也是。 这时夏越与阮昊轩也回过了神。 夏越重重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道:“会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阮昊轩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此刻已然稳定了心神,道:“皇帝舅舅既然选他作为考官,想必定然是有什么地方如了皇帝舅舅的眼。” 夏越对谢瑾澜有一种迷之崇拜,闻言当即一拍大腿,却不想正巧拍在了方才的痛处,“哎呦”了一声差点跳起来,随即边揉边龇牙咧嘴道: “我从来就知道谢大哥不凡,此次就算是考官,也定然是六人之首的主考官!”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小二闻言,上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快速而又熟练的上完菜后,他躬身退下。 关上雅间房门后,小二忍不住撇了撇嘴,暗中腹诽:要说吃喝玩乐,谢公子确实无人能及。但这科考——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谢公子正经读书的模样。 言简歌听到小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后,才吐槽夏越:“夏二哥,虽然我也很崇拜谢大哥,但你这话说的,不亏心吗?” 阮昊轩附和道:“就是,夏二,你方才说出那话的时候,我都瞅见了小二上菜的手极快的停顿了一下。” 夏越当下不肯了:“旁人也就算了,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谢大哥,怎么连你们两个都这么不相信谢大哥?” 阮昊轩与言简歌不由腹诽:就是因为比旁人更了解,这才更加不相信。 二人的神色可谓是相当的明显了,夏越不由气道: “不若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是谢大哥是春闱的主考官,那你们两个分别给我洗一个月的脏衣裳。如若不是,那我给你们两个洗一个月的脏衣裳。” 阮昊轩与言简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十分爽口的应下了此次赌约。 第266章 心有沟壑 此次春闱与阮昊轩三人并无关系,故而除了刚得知谢瑾澜担任考官之时,他们心中掀起了些许波澜,之后就该吃吃该喝喝。 而对于那些参加科考的考生,却无异于当头棒喝。 有些心理素质差的,甚至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让这京城纨绔之首担任此次春闱的考官,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更有甚着,竟是在心里暗暗骂起了庆和帝昏君。 自然,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那些只有半肚子墨水,乡试名次排在最末的考生,心中竟是平添了几分自信。 这么个对吃喝玩乐尤为擅长的纨绔,能看出他们所写文章的优劣吗?若是因此误打误撞通过了会试,就算殿试时名落孙山,那也是将来值得拿出来吹嘘的事! 而那些朝臣,想的则是更多。他们皆在猜测庆和帝此举的用意。 是想让谢瑾澜在此次春闱中挂个名,日后好借机行赏? 还是故意有此一举,意在考验考生们的心里承受能力如何? 亦或是谢瑾澜此人当真有不曾显露的才能? ...... 无论何种猜测,朝臣们皆未觉得庆和帝把此春闱当成儿戏。比起那些考生,他们对庆和帝的了解要更深一些。 虽说帝心难测,但庆和帝绝非那等任人唯亲,任意妄为之辈。 京中不少人知道谢瑾澜曾在万松书院就读过,故而这天晚上,不少朝臣暗中派了府中机灵又值得信任的小厮,悄悄前去万松书院打探。 但打探出来的消息皆是大同小异。书院中没有一个夫子认为谢瑾澜当初在书院是故意藏拙。 就连院长,虽说喜欢他那机灵劲儿,但在才华这一点,他也实在夸不出口。 与谢瑾澜一同被拘在皇宫一处宽敞的书房内出试题的五名副考官,他们本就是因为清廉,不结党营私才会被庆和帝选中。 此刻见谢瑾澜不仅成为此次春闱的考官,更是在他们之上的主考官,面对谢瑾澜时自是不满,就差把‘不待见’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无奈庆和帝只是让人把他们几人带到了此处,高公公说明了此次考官谁主谁副之后,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当即就离去了。 他们想让守在门外的锦衣卫替他们给圣上带个话,或是带他们去面见圣上,锦衣卫都只是面无表情地道: “圣上交代,我等不得擅离职守,否则军法处置。大人们若是有事面见圣上,需等此次春闱过后。” 几次之后,五位副考官选择了硬闯。 但他们岂是锦衣卫的对手? 这前脚刚跨出门,衣领就被人提溜了起来。不过眨眼间就整个人都站在了紧闭的书房内。 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声线毫无起伏道:“圣上交代,若是大人们硬闯,三次之后,取消此次考官之职。” 五位副考官这才消停下来,开始商量着此次考题。 要知道,参与科考之人,当届科举的考官们,算是他们的半个老师。 虽说他们为官清廉,但也不是无欲无求的,若是能与将来的国之栋梁有些关系,也是极好的。 故而他们五人中,没有一人想要失去这个机会。 一旁的谢瑾澜见五人聚在一处讨论的热火朝天,一副明显故意无视他的模样,他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想要找出那些与秦修有联系的考生,与试题并无关系。只需从答题的观点,阐述方式这些地方入手,定然能找出得秦修赏识重用之人。 五人虽是在讨论,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谢瑾澜的一举一动。见他对他们此举不但毫无恼怒之意,更是漫步闲庭般四下打量着书房,心中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莫非此人当真心有沟壑? 五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让谢瑾澜参与进来的意动。 但就在此刻,谢瑾澜取下书架的一本书籍,待他们看清那只是一本食谱之后,顿时就在心底暗暗地摇了摇头: 纨绔果然就是纨绔,这等时候还在想着那些吃吃喝喝。 在五人看不到的角度,谢瑾澜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 却说谢府这边,自从谢瑾澜被传召入宫之后,许氏这提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虽说她儿子如今是成了皇帝的外甥女婿,今晚被传召进宫八成也是因为此次春闱担任考官这等事。 但就是这考官一职来的莫名其妙,她才会如此担忧。 母不嫌儿丑。 她平日里虽说表面上对自家儿子各种嫌弃,但在心里,她一直觉得他是顶好的。 但在诗书这一方面,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家儿子跟京中那些才子也是完全没法比的。 许氏实在是怕庆和帝在布什么局,生怕自家儿子身处其中会有危险。 左思右想之下,一个时辰之后,许氏决定去东阳院一趟。 或许,儿媳妇会知道些什么。 至于前几日得了庆和帝承诺来谢府入住的项鑫元,则是在谢瑾澜被传召入宫后,就被阮叶蓁暂时打发回项府了。 既然他当初来谢府做客的理由,是想与谢瑾澜探讨当初临安县的那两桩命案,那近几日谢瑾澜不在府上,她用这个理由让人离开,也并无不可。 再者说,她公公谢文彦整日里早出晚归的,谢瑾澜不在府上,府中就剩她与婆婆许氏两个弱女子,她在这时客气的请人离府,乃是无可厚非之举。 项鑫元自是不想离开,但他也知道此刻自己没有留下的理由。带来的行李尚留在客房中,面上温文尔雅朝前来传话的如诗道: “在下多有叨扰,不知郡主与谢夫人现在何处,在下这就去想二位辞行。” 如诗俯身一礼,恭敬中带着些许疏离:“项公子,我家郡主事先交代了,总归公子不日就会再次登门,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项鑫元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却是笑得温和:“郡主所言甚是,在下这就离去,免得扰了郡主与谢夫人的清静。” 如诗淡笑:“项公子一路走好。” 却是没有半个字眼否认他后面的那句话。 项鑫元身后的小厮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丫环说的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却也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第267章 知晓分寸 看着载着项鑫元主仆的马车逐渐远去,如诗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往东阳院缓步而去,她面上的笑意才逐渐收了起来。 两年前,她曾偶然见过项鑫元一次,那时的他与一群书生聚在一处高谈阔论。 那时的他也入现在一般,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但那时的他眼里是有光的。那是对生活,对未来的向往。 然而现在,他眼里的光变成了一滩死水,让人看不到任何对未来的希望。 他究竟是因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她丝毫不关心。只是...... 想起他几次与郡主相遇时,总是似有似无的打量郡主的模样,如诗不由得秀眉微蹙:待他下次入住,定要十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待如诗回到东阳院时,就见主卧房门紧闭,如画三人不远不近地守在门外,神色轻松地低声交谈着。 如诗缓缓走近,如绣眼尖地看到了她,顿时抬起头来与她打招呼:“如诗姐姐,你回来了。”却是压低着音量,好似怕会打扰到房中之人。 待如诗走近,不等她开口询问,如琴就柔声道:“夫人与郡主此刻正在房内谈心,吩咐我们不要近前打扰。随夫人而来的胡嬷嬷此刻正在小厨房做郡主最爱吃的枣泥酥。” 顿了顿,如琴接着道:“我观夫人方才来时,面上隐隐带着些许忧虑,或许是因为大人被传召入宫一事。” 如诗闻言,微一颔首,随即道:“你们三人继续在此处候着,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顺便做些夫人爱吃的糕点。” 如画高兴道:“我把胡嬷嬷带到小厨房后,本是打算留下来帮忙的。可胡嬷嬷说她身子骨尚算健朗,无需帮忙。若是我想留下,做些自己擅长的糕点就成。 如诗姐姐你知道的,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你的厨艺上佳,我们三个做的只能勉强入口罢了。我自觉不好意思留下,就回到了这里。 我们本也是打算请你去小厨房的,如今你自个儿开了这个口,这也算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如诗笑着轻轻点了点如画的额头,道:“谁要跟你这个小妮子心有灵犀一点通了?知道了,届时我会多做一份留给你们三个的。” 如画一下子抱住如诗的胳膊撒娇道:“如诗姐姐最好了。” 如诗面上故作嫌弃,满眼笑意地推开了她:“起开起开,我去小厨房了。” 说着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而去。 几人交谈都是压低着声音的,故而卧房里的两人一点也没听到外头的声响。 卧房里,许氏与阮叶蓁二人在美人榻上相依而坐,许氏拉着阮叶蓁的双手,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蓁儿你说,圣上究竟是想要澜儿做什么?” 阮叶蓁虽已知晓真相,但谢瑾澜曾叮嘱过她,此事万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他们二人的亲人。 故而阮叶蓁笑道:“娘,你别担心,夫君他不会有事的。你仔细回想一下夫君离府之时的神态。” 许氏闻言,顿时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听闻圣上传召时,他面上并未有意外的神色,只是淡笑着道了句:“有劳公公了。” 与她及蓁儿道别后,就十分淡然地入了马车。 许氏从回忆中回过了神,有些不确定道:“难道澜儿他,早就知晓自己今晚会入宫?” 阮叶蓁不置可否:“娘,夫君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无论他是否早就知晓,他定然是明白此行安全,这才什么也不曾交代直接离去。” 许氏一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心里一直提着的大石总算是缓缓地落了下来: “是了,蓁儿说的不错。澜儿虽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但他做事向来是知晓分寸的。是娘狭隘了。” 阮叶蓁轻轻摇了摇头,道:“娘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此话一出口,她瞬间僵住: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不就是在说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吗? 这般想着,阮叶蓁小心翼翼地觑了许氏一眼,见她面带笑意,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阮叶蓁的小动作许氏尽收眼底,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蓁儿不必太过紧张,娘不是那等小心眼的恶婆婆,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在心底责怪你的。” 自个儿的心思被看透,阮叶蓁顿时微红了脸颊,微垂着脑袋小声道:“我知道了,娘。” 许氏道:“在娘面前,蓁儿不必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有眼睛,有脑子,能分得清一个人是好是坏。” 阮叶蓁轻轻点了点头,道:“谢谢娘。” 许氏笑了:“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话虽如此说,但她也没有勉强什么。 她明白,她与蓁儿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数日,蓁儿会有些拘谨实属人之常情。 二人又聊了一小会儿后,许氏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澜儿他爹也是时候回来了,娘就先回去了。” 阮叶蓁跟着起身:“我送送娘。”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如诗四人连同胡嬷嬷一同转过了身,微微俯身一礼:“夫人,郡主。” 许氏与阮叶蓁相携着步出了房门。 如诗以及胡嬷嬷几人各自行至自家主子身后,随着她们二人的脚步缓缓而行。 许氏目视前方,话却是对着身后的胡嬷嬷说的:“胡嬷嬷,枣泥酥可做好了?” 胡嬷嬷道:“回夫人的话,早就做好了,因着不便打扰夫人与郡主谈心,枣泥酥一直在小厨房内热着呢。” 顿了顿,胡嬷嬷犹豫着继续道:“夫人,你不和郡主用些糕点再回茗湘院吗?如诗姑娘也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糕点呢。” 如诗见胡嬷嬷提到了自己,觑了一眼自家郡主的脸色后,这才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夫人,奴婢的手艺虽说比不上御厨,但也常得郡主夸赞呢。” 阮叶蓁也跟着挽留了一句:“是啊娘,不妨用些糕点再走不迟。” 许氏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公公今日在外想必也听说了澜儿进宫的消息,想必也是不明所以的,我还是先回去等他吧。 免得届时他回院子后见不到我,无人为他解惑,会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院中乱转。” 阮叶蓁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家那总是严肃着一张脸的公公,着急乱转时会是什么模样。 见许氏半点没有想要留下的意思,她也不强求,只是对如诗道:“如诗,你去小厨房把你做的糕点打包装盒,让娘带回去与爹一同尝一尝。” 如诗俯身应是,而后小碎步离去。 听着如诗离去时轻微的脚步声,阮叶蓁看向许氏:“还请娘稍等片刻。” 许氏笑着颔首,拉着阮叶蓁顿住了脚步。 第268章 光天化日 三日后,会试结束,主考官谢瑾澜并五位副考官终于得以回家。 在此期间,谢瑾澜虽是没起什么作用,却也不曾瞎做什么决策。故而五位副考官除却最开始那会儿,后头并不曾有过什么微词。甚至还看他顺眼了许多。 谢瑾澜刚从贡院出来之时,视线在四周轻轻扫过,似是在寻找什么。很快,他的目光在某一处定住,嘴角微勾。 站在自家马车旁的阮叶蓁与他四目相对,眉眼带笑。 这三日,他们不曾有过任何交流,她在第一日会试开始前,坐着马车来到贡院前等待。只为在谢瑾澜入贡院之时,见他一面。 而今日,她亦是赶在会试结束前,在会试门口等待。 谢瑾澜双眼不离阮叶蓁,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 “谢大哥!” 谢瑾澜才刚走下贡院门前的阶梯,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高呼。 谢瑾澜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就见夏越、言简歌、阮昊轩三人穿越人群,快速朝他奔来。 不过须臾,三人已至眼前,言简歌欣喜道:“谢大哥你可算是出来了。” 谢瑾澜微一挑眉,道:“看你们这般火急火燎的,可是又输了什么比试?” 谢瑾澜这般猜测,并非没有依据。 早前他尚未去临安县担任县令之时,四人时常聚在一处吃喝玩乐。自然,也有四人聚不到一起的时候。 那时,每每三人这般着急来寻他,解释因为在吃喝玩乐方面与人比试输了。 三人闻言,瞬间想到了什么。只见言简歌与阮昊轩满脸幽怨地看着他,而夏越则是哈哈一笑,道: “谢大哥,多亏了你,我这两个月的脏衣裳有人包了。” 言简歌的眼神更加幽怨了:“谢大哥,你突然成了此次春闱的考官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主考官。” 阮昊轩虽是没说话,但满脸都是对言简歌话语的赞同。 谢瑾澜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顿时明了:“你们三人拿我打赌,我可有何好处?” 三人齐齐愣住,还是夏越挠了挠头,道:“那谢大哥,你想要什么?” 谢瑾澜轻点着下巴,微一沉吟,道:“这个嘛,我要你们去搜集美食的配方,至少要二十份。 两日后必须收集完成,届时我会验证,若是验证之后的配方不足十五份,下一次时间间隔不变,但配方加倍,且不能与上一次相同。” 言简歌顿时道:“这有何难?” 夏越附和:“我们可是京城四大纨绔,论对京中美食的了解,我敢说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了。” 阮昊轩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如何验证这美食配方是否合格。” 谢瑾澜眼神轻轻往阮叶蓁的方向一扫:“自然是我家夫人认可才算合格。” 话落不等三人有何反应,直接快步朝阮叶蓁走去。 三人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谢府的马车,阮叶蓁正站在马车旁,她的身后站着如诗如画二人。 言简歌轻轻撞了撞阮昊轩的肩膀,道:“阮二哥,你妹妹什么口味?” 阮昊轩轻瞥了他一眼,道:“我妹妹喜食甜食,却又嘴刁的很。” 夏越不以为然:“能有多刁,比我们几个吃遍京城美食的还刁?” 阮昊轩道:“你以为往日我吃到好吃的,没有带妹妹去吃过?” 言简歌与夏越二人见阮昊轩面上带了些许的苦恼之色,内心不由得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只听阮昊轩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道:“就我这么多年曾带她去吃过的美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让她觉得喜欢的,却是十多样。” 夏越顿时瞪圆了双眼:“这这这,她这难道是金舌头不成,这么刁?” 言简歌瞬间垮下了双肩:“这么多年,有一些店家早已搬离京城,还有一些手艺自那位师傅去世后就失传了。 加上这些如今几乎得不到配方的美食,嫂子喜欢的都只有十多样。那现在能让她满意的,岂不是不足十样了?谢大哥是不是因为我们拿他打赌,故意找个由头折腾我们?” 夏越与阮昊轩二人深以为然。 这边三人如何苦恼不提,谢瑾澜到达阮叶蓁跟前后,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她。 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让阮叶蓁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一甜,下意识地回抱。 如诗如画见此赶紧背过了身,心中不约而同地腹诽: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大庭广众的,大人还真是......真是放得开。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此刻贡院门口人来人往,谢府马车所在位置虽说并不显眼,但总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一书生模样的人快速从马车边上路过,摇头轻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简直伤风败俗!” 他知晓这些人非富即贵,故而这些话只敢小声嘟囔。 但谢瑾澜与阮叶蓁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是以把这人的嘟囔听的一清二楚。 阮叶蓁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瞬间涨红了一张脸,挣扎着低声道:“你快些放开我!” 谢瑾澜知晓若是此刻再不放,恐怕脸皮薄的小妻子会恼羞成怒了,故而只能遗憾地放开了双手。 不远处,夏越与言简歌拉着一脸怒气想要往前冲的阮昊轩,见此,言简歌赶紧道:“阮二哥你瞧,他们现在已经分开了,你别冲动啊。” 阮昊轩闻言,定睛一看,见谢瑾澜与自家妹妹果真没有搂搂抱抱了,顿时停下了动作,脑子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夏越见此,十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谢大哥与你妹妹早就成亲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也不算逾矩,你到底在着急个什么劲儿?” 阮昊轩狠狠地瞪着夏越,摩拳擦掌,咬牙切齿道:“夏二,你是不是想打架?” 夏越也不甘示弱:“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眼见着两人越靠越近,双眼都快要瞪出框的模样,言简歌赶紧把二人往两边一推,自己站在了二人中间: “阮二哥夏二哥,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吵架,还不如快些想想该如何完成谢大哥交代的事情呢。我们可就只有两天时日呢。” 阮昊轩夏越二人闻言,顿时偃旗息鼓。 第269章 水涨船高 谢瑾澜看着阮叶蓁微红的小脸,闪躲的眼神,不由笑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好几年未见了,我可想娘子想的紧。怎的看娘子这般模样,似乎是不愿见我?难道娘子对我未有半点思念?” 阮叶蓁顿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谢瑾澜故作无辜:“冤枉啊娘子!我真的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阮叶蓁撇过脸去不理他:“跟你这没脸没皮之人没什么好说的。我去找二哥——” 说话间她的目光移向方才谢瑾澜所处之地,但那里哪里还有她想要找的人:“咦?二哥他们怎么不见了?” 谢瑾澜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不见阮昊轩三人的踪影,心下一想,顿时明了,估计是昊轩看不下去他们二人腻歪,来个眼不见为净了,故而不以为意道:“许是有要事要去做吧。” 阮叶蓁轻轻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二哥他们的要事不就是吃喝玩乐吗?二哥变了,以前我是他心中的第一位,现在竟是连吃喝玩乐也排在我前头了。” 谢瑾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可不是,二舅哥这般可真是大大的不对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阮叶蓁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道:“我的二哥,只有我能欺负,别人休想!就算是你也不行!” 谢瑾澜装模作样地朝她拱了拱手,道:“谨遵娘子令!” 阮叶蓁顿时被他这般模样逗笑了:“好了回去了。”说着率先上了马车。 谢瑾澜紧随而上。 如诗如画二人对视一眼,坐在了车夫的边上。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她们可不想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 两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了谢府大门前。几人刚下马车,一门卫赶紧迎了上来,神态恭敬中带着几分着急: “少爷,郡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宫里的高公公已经在府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如今夫人正在大厅里招待着。” 阮叶蓁与谢瑾澜对视一眼,阮叶蓁笑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门卫故作不经意地往二人身后一瞥,见如诗如画二人亦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瞬间就放松了心情:看来高公公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也难怪这门卫方才会着急了。 这高公公乃是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虽是每回来谢府时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关于他的传闻可不少。 他是孤儿,自小被一个老乞丐抚养长大。老乞丐去世那年,他才六岁。 无依无靠,被老乞丐保护的很好的他,被两个坏心眼的乞丐哄骗卖进了宫当太监。 在宫里,他受尽欺辱,八岁那年几乎丧命。多亏了年仅五岁的庆和帝相救,他才活了下来。 年幼的庆和帝念他可怜,就请求先皇把他调到身边伺候。 自此,高问高公公就一直服侍在庆和帝身侧,陪着他长大,陪他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而他自己,也一步步的成长,心思一点点地变深,手段也一点点地变强。 等到庆和帝登基,而他也水涨船高成为太监总管,有了一定的权利后,他就把这些年来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一个地拉下了马,或死状凄惨,或生不如死。 尤其是当年那两个哄骗着把他卖入宫中当太监的乞丐,死了之后连尸首都没留下。有猎户亲眼所见,那两个乞丐的尸首被野狼吞食入腹。 虽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些是高公公所为。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与他有一些瓜葛。而且有些人死前一日,有人曾见过他们与高公公见过面。 不少人私底下称高公公为‘假弥勒’,虽然逢人皆是一张笑脸,但谁人也不知这笑脸下是否藏着杀机。 故而就算是朝中重臣,也是不愿得罪这样一个在庆和帝面前得脸的太监总管。 门卫本是害怕让这位高公公久等之后,他因着郡主的关系不敢,也不会对谢府主人动手,却拿他们这些下人开刀该怎么办? 但看如诗如画二人的模样,想必这位高公公也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可怕。他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罢了。 门卫转念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圣上乃是明君,能得圣上重用之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阴险小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唏嘘: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啊! ...... 谢瑾澜几人刚迈入大厅,大厅内伺候着的丫环就俯身行礼:“见过少爷,郡主。” 高公公,与高公公对坐品茶评茶的许氏,以及站在许氏身侧的胡嬷嬷,三人听见声响顿时齐齐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如诗如画二人退到一旁,谢瑾澜与阮叶蓁相携着朝二人行来。 二人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胡嬷嬷紧随而上。 高公公拱手一礼:“见过谢大人,郡主。” 谢瑾澜抬手轻轻托起了他的双手,笑道:“高公公不必多礼。” 许氏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眉眼带笑:“澜儿蓁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虽说高公公表现的十分亲和,但她心底还是不太自在。 高公公笑着看向许氏:“有劳夫人作陪了。” 许氏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高公公严重了。” 谢瑾澜自是看出了自家娘亲的不自在,赶紧步入正题:“高公公来此,可是圣上有何吩咐?” 高公公道:“今儿个会试结束,圣上让杂家问问谢大人,这主考官当的,可还行?” 谢瑾澜在左上侧拱了拱手,道:“有劳高公公回禀圣上,瑾澜幸不辱命。” 高公公道:“杂家记下了。圣上还吩咐了,若是谢大人是如今这般自信的回答,那就明日巳正进宫面圣。” 谢瑾澜自是应下。 高公公谢绝了谢瑾澜三人的相送,只让如诗送他一程。 谢瑾澜三人心知肚明这是为何,直接答应了下来。 待看到高公公与如诗二人走远,许氏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胡嬷嬷,而后直接抬手打谢瑾澜,气恼道: “你个死孩子,当初进宫时一句宽慰的话也不说,害得娘提心吊胆了半天,要不是蓁儿开解,娘怕是要忧心到现在了。” 第270章 宠妻如命 谢瑾澜边讨饶边往阮叶蓁身后躲:“娘我错了我错了,别打别打,哎呦,娘,你轻点儿。” 许氏却仍旧没有放过他:“你若是知道错了,就别往你媳妇那边躲了。你既然敢躲,就说明你只是嘴巴知道错了,心里可并不觉得自个儿错了。” 谢瑾澜争辩道:“娘,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又不是傻子,哪有明知会痛,却还站着不动给你打的道理?” 许氏道:“你小子别给我贫嘴!” 谢瑾澜道:“娘子救命啊!娘她要打死我了!” 阮叶蓁自是看得出来,许氏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这手劲落在谢瑾澜身上,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故而她朝胡嬷嬷走近几步,把谢瑾澜暴露在许氏面前,俏皮地眨了眨眼:“此事的确是夫君你做的不地道,娘打你几下也是应该的。” 许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谢瑾澜,一巴掌直接往他屁股上招呼。 谢瑾澜顿时捂着屁股哀嚎一声:“娘子你没有心!” 许氏轻哼了一声,道:“蓁儿跟为娘一条心,你才是没有良心的小兔崽子。” 阮叶蓁掩嘴偷笑。 胡嬷嬷也跟着无声笑了起来。 眼前这场景,这么些年来发生过无数次了,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夫人虽每次都说要给少爷一个教训,让他下次再也不敢胡闹,却每次都下不了重手,只是做个表面样子。 而少爷每每都这般夸张地认错,却每每又明知故犯。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她从一开始担心母子俩会因此生了嫌隙,到后来淡定地在一旁看戏。 ...... 另一边,一段路后,高公公目视前方,笑着开口问着身侧的如诗:“如诗丫头,郡主成亲以后,过得可开心?” 如诗神色柔和:“自然是开心的。” 庆和帝十分疼爱阮叶蓁这个外甥女,自小就时常让她进宫玩耍。 高公公是庆和帝面前的红人,而如诗则是自小就跟着阮叶蓁,与她一同长大的。故而他们二人的交情不错,言谈间也颇为熟稔。 高公公道:“那比之出嫁前,如何?” 如诗想到了自家郡主在灵州时的模样,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高公公余光瞥见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如诗丫头,杂家可是头一回见你露出这般神色。” 如诗闻言,缓缓地深吸一口,笑道:“让高公公见笑了。奴婢私以为,郡主嫁人后,过得更快乐了。尤其是在灵州的那段时日。” 高公公有些好奇了:“哦?那你方才那副神色是为何?” 如诗道:“在灵州时,郡主竟是对那些案子感兴趣,天天跟着大人为了各种案子往外跑。言行举止与京中贵女们背道而驰。” 高公公顿时了然:“你可是觉得,嘉禾郡主这般固然开心,但若是变得与国子监祭酒言大人的孙女一般模样,似个假小子。旁人虽不敢明着说些什么,却总是于郡主的名声有碍?” 如诗微一颔首,道:“奴婢知晓这般想法是逾矩了,可......” 高公公笑道:“如诗丫头,你这般虽说有些逾矩,却也是因为心系郡主,算不得大错。你可知晓,你真正应该改正的错误是什么吗?” 如诗不明所以:“还请高公公明言。” 高公公道:“丫头觉得,长公主嫁于镇国将军阮大人,可算是委屈了她?” 如诗当即轻轻摇了摇头,道:“奴婢自小在镇国将军府长大,自是知晓公主与将军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将军更是宠妻如命,如何算得上委屈——” 如诗话音突然一顿。她本就聪慧,此时立刻明白了高公公的意思。 当初长公主将要嫁于镇国将军的消息传出后,不少人皆不看好这桩婚事。 长公主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而镇国将军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从泥腿子走到如今这般地位。 有着如此云泥之别的两人,婚后生活如何会美满?不成一对怨偶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婚后,二人恩爱非常的消息传出,大多数人皆认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也是正常,待过些时日,弊端就会显现。 如此过了一年,二人恩爱如初,大多数人依旧不看好,认为长公主定会厌烦了阮安这个大老粗。 如此又过了两年,三年......十几年,直到幺女成婚,二人依旧举案齐眉。 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消散。不少女子开始羡慕起长公主的好命。 如若长公主当初因为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而不嫁给将军,那如今,她还会过的这般幸福吗? 同理,若是郡主因为外人的眼光去做所谓的大家闺秀,那么她当真会快乐吗? 仔细想想,这么些年以来,在众人的宠爱之下,郡主要什么有什么,偶尔也会娇纵地发发小脾气,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 以前的郡主也是开心的,但那时的郡主,对未来是迷茫的。但如今的郡主,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她的快乐比以前更甚...... 如诗真心实意地向高公公道谢:“多谢高公公。” 高公公轻轻摆了摆手:“杂家不过提点了你一句罢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听你方才所言,嘉禾郡主这远离了京城的日子,过得还挺多姿多彩的。” 如诗虽是想通了,但回想起那些日子,依旧会觉得心累:“郡主与大人的日子多姿多彩,奴婢们可是每日都操碎了心。” 高公公‘呵呵’一笑,道:“小姑娘家家的别操心太多,容易长皱纹老得快,到时候就难嫁出去了。” 如诗颇有些无奈:“高公公倒是开起奴婢的玩笑了。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奴婢也逾矩说一句。 你如今也四十多年岁了,就算不找个宫女对食,也应找个机灵乖巧的徒弟。这样等你无法再在圣上跟前伺候的时候,也好有个人照顾你。” 高公公笑道:“小丫头操心的还挺多。不若杂家认你做干女儿,将来你给杂家养老送终如何?” 如诗微一犹豫,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奴婢要一直陪着郡主,就算将来嫁了人,也要继续在郡主跟前伺候。” 第271章 女子学院 高公公轻瞥了如诗一眼,随即轻松道:“生前哪管身后事?杂家自小便孑然一身,如若去了,哪怕是一把骨灰撒向江河湖海又如何?总归杂家也听不到亦看不到。” 如诗顿时惊诧地看向他:“高公公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世人都讲究入土为安,下辈子投个好胎。你这说法,不是咒自个儿灰飞烟灭,不入轮回吗?” 高公公不以为意:“人呐,过好当下这一辈子已是不易,又何必多求来世?” 如诗秀眉轻蹙,并不赞同他这话,略一犹豫,便道:“高公公,你不必认奴婢做干女儿。等你将来老了,奴婢自愿替你养老送终。”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大门处,高公公侧身,抬手慈爱地拍了拍如诗的小脑袋,道:“小丫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或许等你嫁人生子后,你的想法就会变了。” 不待如诗开口说些什么,高公公又道:“时辰不早了,杂家也该会宫向圣上复命了。” 说话间直接朝马车行去,半点不给如诗说话的机会。 看着高公公所乘坐的马车逐渐驶离谢府,直至转过弯再也看不见后,如此这才转身回去。 如诗在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将来发生何时,她必定要为高公公养老送终! ...... 次日巳初,谢瑾澜就从谢府向皇宫出发。 到达宫门之后,又是由高公公带着去了御书房。 高公公让谢瑾澜进御书房,而他自己则守在门口。 这是庆和帝一早就交代了的,若是谢瑾澜来了,让他一人单独面圣。 谢瑾澜微垂着脑袋行至书房中央,朝上首的庆和帝跪地行礼:“微臣谢瑾澜,参加圣上!” 庆和帝头也不抬,直接道了一句:“谢爱卿平身吧。” 谢瑾澜谢恩后起身,而后稍稍抬起了脑袋,微垂着眼帘。视线中,庆和帝正端坐在书案后,神色肃然地看着手中的纸张。 谢瑾澜眼神微微向下移,就见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叠同样的纸张。不出他所料的话,那应当是此次会试考生们的答卷。 不过须臾,庆和帝把手中的纸张与那一摞叠放在一处,目光移向下方的谢瑾澜:“此次会试所有考生的答卷朕都看了。你们做的不错,此次会首以及会试前十的评判,皆合朕的心意。” 谢瑾澜道:“这皆是五位大人的功劳,微臣不过在一旁看着而已,愧不敢当。” 庆和帝抚了抚短须,笑道:“谢爱卿不必过谦,你与其他五位爱卿不过各司其职罢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陈康伯之子陈清,朕本以为他自幼在临安那等荒远偏僻之地长大,才学见识定然有限,不料此次会试竟能考到前十。” 陈清是前年乡试时中的秀才,本该州试中举之后才能参加京城的会试的。 乡试一年一次,州试两年一次,会试三年一次。会试结束之后,取前一百名参加三日的殿试。届时由圣上亲自选出状元、榜眼、探花这前三名进行游街。 陈清去年本该参加州试的,却因陈母去世,以及陈母临终之前所告知的真相,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因而错过了州试。 此次能够参加,是庆和帝以陈清在灵州协助谢瑾澜破案有功为由,特许的。 谢瑾澜道:“微臣任职临安一职之时,陈清乃是县衙主簿。那时他虽才学出众,却因从未出过临安,见识有限。如今会有这般成长,想必是来京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事。” 谢瑾澜明白庆和帝让陈清参加科考,是为了考察陈清是否有真才实学。 他身为一国之君,届时自是可以直接任命陈清为灵州同知。但若陈清没有与之匹配的才能,终归是德不配位,在这个位置上待不长。 如今陈清向他,向世人证明了自己。届时自是不会有人对其任灵州同知一职有所非议。 庆和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他收敛了神色:“至于那二十份你做了特殊标志的答卷,朕已让锦衣卫按照调查那些考生。待核实后,朕对他们自有安排。” 谢瑾澜道:“圣上英明!不知圣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庆和帝声音不喜不怒:“朕听高问说,在灵州之时,你办案时带着蓁儿一块?” 谢瑾澜立时跪了下来请罪:“这是微臣之过,请圣上降罪。” 庆和帝面色微微柔和了些许:“蓁儿的性子,朕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舅舅还是清楚的。若是她自个儿不感兴趣,怕是八匹马都不拉不动她。” 谢瑾澜道:“郡主不过是好奇罢了,说到底还是微臣故意放纵的。” 庆和帝道:“哦?世间男子皆以‘温柔贤惠,知书达礼’要求女子,你为何如此?” 谢瑾澜道:“微臣不需要微臣的妻子有多么的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微臣只希望微臣的妻子能与微臣志趣相投,相谈甚欢。” 庆和帝哈哈大笑起来。 门外的高问听到里头传出的爽朗的笑声,不由会心一笑:圣上笑的这般开怀,想必是对谢大人极为满意的。无论是臣子,还是外甥女婿的身份。 庆和帝停下笑声,道:“谢爱卿起身吧,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随后他又问了谢瑾澜一些关于阮叶蓁在灵州之事,尤其是她跟随办案时的细节。 本来这些事情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既然庆和帝问了,他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半点没有添油加醋。 只是在叙述过程中,他半点没有提起无名的存在。 无它,他只是觉得这是他与项鑫元的个人恩怨,若是此时和盘托出,难免有在御前告人黑状的嫌疑,他谢瑾澜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当然,若是事后庆和帝自己调查出了这些,那就与他无关了...... 了解完阮叶蓁在灵州的经历之后,庆和帝若有所思地挥手让谢瑾澜退下了。 待高公公送谢瑾澜出宫回来后,庆和帝问他:“高问,你说朕若是开办一个女子学院,为朝廷培养女官,你以为如何?” 第272章 祸乱朝纲 高公公先是诧异,随即踌躇着开了口:“这......圣上,老奴猜想,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怕是不会同意。” 庆和帝脸一沉,重重地一拍桌案:“难道他们还敢违抗圣意不成?!” 高公公当即跪了下来:“圣上息怒,圣上保重龙体啊!” 庆和帝缓了缓呼吸,道:“起来吧。” 高公公这才缓缓起身。 庆和帝虚虚地看向房门处,冷笑一声,道:“朕这明君当的太久,也仁慈的太久了。久到他们估计都忘了,多年前朕是怎么从众多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坐上这张龙椅的!” 高公公默不作声,但他心里一直都很明白,明君也好,昏君也罢,无论将来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庆和帝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他做任何事都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确定是对百姓有利的,这才会开始实施。 只是这么多年,他所做的所有决定,都符合世人眼中明君的作风,朝中大臣自是不会反对什么。 而任女子为官,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推行之初必会遭到重重阻碍。 ‘愿所有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是庆和帝当年登基之初,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高公公一直伴在他身侧,自是知晓这么些年以来,他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高问,随朕微服去镇国将军府一趟。” 庆和帝的说话声拉回了高公公逐渐飘远的思绪。 高公公抬眼望去,就见庆和帝已然从书案后步出,正往房门处走去。 高公公赶紧快步先庆和帝一步打开了房门,而后紧跟在他身后去往乾清宫。 ...... 在殿试的前一日,成功通过会试,能参加殿试的那一百名人员名单粘贴在贡院门口的告示处。 锦衣卫办事效率极高,在公布参加殿试人员的那一日,他们把那二十名极有可能曾受秦修赏识重用之人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谢瑾澜聪慧过人,观察入微。这二十个人,竟全与秦修有瓜葛,无一例外! 这些人,庆和帝打算殿试之后,若是当真是个人才,就让他在合适的位置上发光发热,但上头一定要有压他一头的上官。若是平平无奇的,就无需特殊安排,就让他当个无官无职的进士。 殿试那一日,陈清被钦点为榜眼,与状元探花二人一同游街。 次日,庆和帝在朝堂之上宣布举办女子学院,由长公主叶紫瑶担任院长。 学院只在每年春分那一日招生,每次招生仅收二十名学生。学院的学生每三年进行一次考核,考核通过者,即可与当届考生一同参与会试。 此圣令一处,朝堂之上顿时跪满了朝臣,高呼: “请圣上收回成命!” “此事万万不可啊!” “圣上三思啊!” ...... 庆和帝早已做好了规划,心思坚定,自是不可能被说动。 众人见庆和帝对他们的劝阻之言无动于衷,纷纷脑门上都急出了汗。 同时他们暗忖:难怪今日镇国将军阮安称病未上早朝,敢情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此刻,有一十分迂腐的谏议大夫起身高呼:“圣上,女子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怎可在朝为官!此乃祸乱朝纲之举啊圣上!” 庆和帝皱眉:“李爱卿这话严重了。” 谏议大夫李大人高声道:“圣上若是一意孤行,那微臣只能以死相谏了!” 话音未落,他竟当真直直地往大殿中央的柱子上撞去。 众大臣们纷纷起身出手阻拦: “使不得啊李大人。” “是啊李大人,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啊。” “李大人,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如此这般啊。” ...... 被众人拦住的李大人哭天抢地:“微臣愧对先帝啊!没能劝住圣上,微臣自当亲自去下面向先皇请罪!” 众人又是一阵劝阻。 上首的庆和帝见底下如菜市场一般吵吵闹闹,顿时沉下了脸,大喝一声:“够了!都给朕住口!” 众人立时顿住,纷纷噤声。 庆和帝接着道:“既然李爱卿执意要下去见父皇,诸位爱卿就不必拦着了,让他去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让开。 庆和帝冷声道:“怎么,诸位爱卿莫不是想陪着李爱卿一同下去见父皇?”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纷纷退回了原位。 李大人顿时傻眼了。 他不是真的想死啊!他今年五十出头,前几日曾孙的洗三礼才过,他觉得自己还没活够,方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皇帝,会真的让朝臣撞柱而不让人阻拦的。 看着进退两难的李大人,众人哪里还看不出他的心思? 庆和帝讥讽出声:“李爱卿,怎么不继续了?” 李大人冷汗连连,他清楚自己是落不到好了,索性牙一咬,‘砰’的一声重重地跪到在地,呈五体投地状: “老臣年事已高,头脑不清,特此请辞谏议大夫一职,还望圣上恩准。” 庆和帝直直地盯着李大人,不语。 一国之君的威压,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的,尤其是如李大人这般有一定年岁之人。 不过半刻钟,李大人就承受不住压力,晕了过去。 待李大人被抬出大殿后,庆和帝才道:“李爱卿确实年事已高,朕就不强留了,他请辞谏议大夫一事,朕准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朕听闻江南水非常适合养身,特许李爱卿全家一同迁移至江南,如此李爱卿既可养身,又有小辈们在跟前孝顺,一举两得。众卿以为如何?” 庆和帝温和的太久了,这般雷霆手段顿时吓住了众人。 众人纷纷跪地:“圣上英明!” 无人敢提李大人那些在京中为官的子孙们,圣上既然如此说,就是把李大人全家一同贬为庶民,且在李大人入土之前,皆不可回京的意思。 底下众人的模样让庆和帝十分满意,他高声道:“朕欲开办女子学院一事,诸位爱卿可还有何异议?” 经过李大人一事,众人哪里还敢有异议啊?若是落得如李大人这般下场该如何是好? 第273章 丧家之犬 昨日陈清游街回府后,府上小厮丫环的迎面就向他道喜。 陈清按捺住内心澎湃的喜悦,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地向众人道谢。 虽说他并不在意功名利禄,但榜眼之名,是圣上对他能力的认可与肯定!这让他如何能保持平常心? 陈康伯一身正气,为官清廉。是以就算陈清有如此成绩,他就算高兴,也只是让京城最好的绸缎庄的掌柜上门,亲自替陈清量体裁衣,订做几件新衣裳。 再吩咐厨房今日的膳食做的丰富一些,一家子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就好。没想着要大摆宴席。 陈清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想让陈康伯连庆祝都不必。但在见到他那张向来板着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绷不住的喜悦之时,就随他安排了。 今日一早,天微微亮,在府中用过早膳后,趁着陈康伯上朝去了,陈鸿儒尚未起床之际,陈清独自一人出了府,在大街上七弯八拐,拐进了一处较为偏僻的胡同里。 他一路走到底,在最里头一间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抬头往上瞧了瞧,见匾额上书‘文府’二字,陈清知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庆和帝,名讳叶文曜。 昨日在殿前,庆和帝亲封了状元、榜眼、探花这殿试前三甲之后,就让高公公端着三顶不同级别的乌纱帽跟在身后,他亲自给三人戴上。 昨日陈清在独自一人回屋后,就仔细地查看起了乌纱帽。当时在殿上,庆和帝对他说了一些饱含深意的话语,他就猜到这乌纱帽内有乾坤。 果然,不过须臾,他就在内里隐蔽处,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并一个‘尤’字。 ...... 陈清拾阶而上,把住门环后,回想着庆和帝在大殿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按照‘一重二轻三重’的规律敲起了门。 很快,大门就被人从里头稍稍打开一尺左右的缝隙,一名身形壮硕,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探出了脑袋,上下打量了陈清片刻后,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陈清言语谦和:“是文老爷让在下来的,他说姓尤的一位妇人如今就住在此处。” 中年男子问道:“可是陈榜眼?” 陈清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中年男子当下侧让开来,对陈清做了一个里边请的姿势:“老爷昨日就已经让人交代小人了,陈大人里面请。” 陈清微一颔首,随即入了大门。 待陈清进屋之后,中年男子探头左右望了望,见屋外并未有可疑之人,这才缓缓关了门。 中年男子带着陈清往里走:“小人姓张,是这间院子的管事,陈大人叫小人张管事就行。” 陈清从善如流:“张管事。” 张管事带着陈清来到了书房,进屋后,张管事拿出一条不透光的黑布,朝陈清歉意地笑了笑:“还请陈大人蒙眼稍等片刻。” 陈清表示理解,此乃庆和帝的一处秘密之所,书房内的密道更是不能为外人道。如今能让他前来,已然是对他认可的一种表现了。 他接过张管事手上的黑布,自行蒙上了双眼。 见陈清如此好说话,张管事微微松了一口气。 陈清只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并不清楚张管事到底动了哪里的机关。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顿,转而是机关被启动,密道被打开的声音。 待声响停止后,张管事行至陈清近前,道:“还请陈大人搭着小人的肩膀,随小人进密道。” 陈清轻‘嗯’了一声,伸出左手在空中摸索着。 张管事见此,赶紧把自己的肩膀送到了他的手下,而后道:“陈大人搭稳了。” 陈清搭着张管事的左手微微用力,而后道:“有劳张管事了。” 张管事道了声不敢后,就带着陈清入了密道。 二人入了密道后,张管事在墙壁上轻轻地动作几下,打开的密道缓缓合了起来。整个书房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 密道里十分的安静,一路上只能听见两人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 不过片刻,张管事便停了下来:“陈大人,到了。” 陈清闻言,收回了左手,摘下了眼上蒙着的黑布。 好在密道里的光线昏暗,陈清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 他知晓自己不好随意打量,故而只是笑看着张管事:“就是此处?” 张管事微一颔首,开了房门的锁之后,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陈大人所寻之人就在这扇门后,小人就在此处等候,大人请自便。” 陈清朝张管事拱了拱手:“多谢张管事。” 张管事笑道:“陈大人不必言谢,这不过是小人的分内之事。” 陈清打开门之际,张管事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多看一眼。 门内之人听到动静立时望了过来。 陈清关上门后,一转身就与三双探究的眼睛对上。 尤氏看清来人是谁后,当即惊诧出声:“是你!” 尤氏的一女秦若雪与一子秦景羽也认出了来人是谁,虽未出声,但眼神里透露出的意思与尤氏如出一辙。 陈清并未言语。 他先是环顾了四周,发现这房间不过丈余大小,屋内的布置一目了然,只有不远处放着一只夜壶,夜壶内散发的异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所幸房门上方有一铁网通风口,让房间内的异味不会太过熏人。 尤氏三人所处的位置底下有着一堆干稻草,其上放着一床棉被。 三人的双脚上皆戴着一副脚铐,另一头固定在他们身后的墙上。观脚铐的长度,约莫房间大小。 除此之外,房内空空如也。 陈清把视线移到三人身上。 只见他们形容狼狈,就像是大街上蹲在墙角的乞儿,半点找不到昔日的雍容华贵,端庄优雅,温润如玉的影子。 见陈清就好似打量丧家之犬般打量自己,秦景羽第一个忍不住对他大喊大叫起来: “陈清,是不是你暗中把我们抓到此处的?我告诉你,你这是欺君之罪!圣上圣明,不日定能察觉到你此番所作所为!届时你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若是你就此把我们母子三人放了,就算它日我们落网,我们也绝对不会供出你的!” 第274章 善恶有报 秦若雪把垂落在眼前的发丝轻轻往耳后勾了勾,摆着往日里最能突显出她美丽的姿态——侧跪坐于双腿之上,双手置于膝上,微垂着眼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之态。 只见她带着哭腔道:“陈公子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若是陈公子能放我们母子三人离去,若雪......若雪任凭公子处置。公子想对若雪做什么都可以,若雪都不会反抗。” 话落,她微微抬起了脑袋,头朝陈清的方向缓缓转去,眼眶微红,眼中一直含着的泪,此刻才一粒一粒晶莹剔透地掉落下来,在地上溅起极小的水花。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这般模样,若是一般男子见了,早就心生怜惜,恨不能把最好的一切碰到她的面前,让她能够开怀展颜。 可陈清却是眼含厌恶,讥讽出声:“没想到曾经是京中贵女们楷模的秦二小姐,如今竟是这般姿态,与青楼中的花魁比起来,倒是不遑多让啊。” 秦若雪垂在双膝上的双手顿时紧握着罗裙,十分难堪地低头侧过了脸。 陈清把视线移向秦景羽,冷笑道:“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的相信你方才的话吗?即便你所言都是真的——” 顿了顿,陈清把视线移向了尤氏:“你不妨问问你的好母亲,以我与她之间的仇怨,我有放了你们的可能吗?” 秦景羽顿时把目光落在了尤氏身上,焦急道:“娘,你与陈清之间究竟有何仇怨?你快跟他认错,跪地磕头,自扇巴掌,什么都行,只要能求得他的原谅就行!” 尤氏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儿子。 她虽然心思狠毒,就连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她都能毫不犹豫地算计。但唯独对这一双儿女,她从未存过半点坏心。 被关在这里的这些时日,她宁愿自己多受点苦,受点罪,也要竭尽全力地让他们二人舒服一些。 可是到头来,她的儿子说了什么? 让她给她最嫉妒最痛恨的女人的儿子磕头认错?自扇巴掌? 尤氏把视线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却见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尤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最疼爱的一双儿女,如今一条心地像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以换取他们的自由! 她一直以来都让他们记住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她没想到,他们竟是自私到这般地步! 这是她教出来的一双儿女,如今这恶果她吃下了。可往后,她再也不会对他们掏心掏肺地付出了! 尤氏狠狠地瞪着陈清,恨声道:“我只恨当年买凶杀人时,没有让他们一把火烧了所有尸体!竟是让那贱人逃过一劫,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陈清双眼充血,眼含仇恨地瞪着尤氏,双拳紧握,指尖狠狠地掐入掌心。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缓了缓呼吸,微微松了松手指,冷冷地瞥了尤氏一眼:“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会让你痛苦地终老,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他明白尤氏想要故意激怒他,让他对她动手。因为她明白,如今痛快的死去,是她最好的结局。 可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如愿的! 尤氏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当下站起了身。 陈清从她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死志,当即朝秦若雪秦景羽姐弟大喊:“快拦住她!若是她死了,你们也必须给她陪葬!” 尤氏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陈清话音未落,她就直直地往前边的墙上撞去。 秦若雪姐弟二人面上顿时慌乱了起来。秦景羽当即咬牙狂奔,以身挡在了尤氏的面前。 下一刻,尤氏直直地撞在了秦景羽的胸口。 这一撞,让秦景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面色扭曲着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可见尤氏此般作为并非只是装装样子,而是当真想要了结自己。 见自家弟弟成功地拦下了母亲,秦若雪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柔声道:“母亲怎可这般想不开?你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我和弟弟?” 语气中那些许的指责之意,尤氏哪里听不出来?她转过身,讥讽地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 秦若雪被她那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心虚,直接撇过了脸:“母亲这般看着女儿做甚?难道女儿说的不对吗?” 尤氏眼神冰冷:“对,对极!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秦若雪垂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收紧,低声道:“母亲过奖了。” 秦景羽揉着发痛的胸口,抱怨道:“母亲你就算想死,也别连累我们啊。” 尤氏‘唰’的一下回过了头。她眼神里的冰冷吓得秦景羽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尤氏又把视线移到陈清身上:“让我们母子三人反目,这是你计划里的第一步吧?恭喜你,成功了。” 秦景羽一个激灵回过了身,赶紧远离尤氏,跑到秦若雪身边紧挨着。 陈清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接下来,该实行计划中的第二步了。” 陈清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丢向秦若雪:“我不管你们姐弟二人如何动手,总之两刻钟后,我要见到尤氏的舌头,眼睛,四肢皆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摆放在地上。” 秦若雪姐弟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清。 陈清面不改色:“若是下不了这个手,那就拿你们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交换吧。” 此言一出,二人当即犹豫了。 陈清讥讽一笑,道:“两刻钟后我再进来。” 话落直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而后转身关上了房门。在房门即将完全关闭之际,他看到秦若雪姐弟正缓缓朝尤氏走去。 关门落锁之后,陈清转身之际,直接收敛起了方才的神色,朝张管事温和一笑:“让张管事见笑了。” 他话音未落,房内就传出了尤氏的尖叫声: “啊——孽子孽女!你们竟敢这样对待你们的亲生母亲!啊——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该遭天打雷劈!你们不得好死!啊——” 《娇女谋案》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娇女谋案请大家收藏:()娇女谋案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275章 面目全非 两刻钟后,陈清推门而入,就见秦若雪与秦景羽浑身是血的瘫坐在尤氏身侧,双目无神。 尤氏的四肢、舌头、眼睛皆血淋淋地被摆放在了一处。 由于匕首太小,再加上使用者乃是初次做这种事情,故而这些部位的切口处,皆是坑坑洼洼,极不平整的。 再观尤氏,早已昏死过去,血液从她身上不同的部位流出,整个人宛若人彘,早已面目全非。 陈清心底不由得浮现一股快意:母亲,你在天有灵,看到尤氏这般模样,想必也是畅快的吧? 秦若雪气若游丝:“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如今可以放了我们了吗?” 陈清微一挑眉,道:“我何曾说过,你们这般做之后就会放你们离开?” 秦景羽顿时怒目而视:“姓陈的!你——” 陈清接话:“我如何?不过,若是你们接下来按照我所说的做了之后,我就放你们离开?” 秦若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此话当真?” 陈清道:“事到如今,你们除了相信我之外,还能如何?” 秦若雪微咬着下唇,不语。 秦景羽追问道:“你想让我们姐弟做什么?” 陈清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们各自断下一指,再在脸上划上几刀,我就放你们离开。至于是自残还是互帮互助,你们自行决定。记住,一定要面目全非才行。” 秦若雪慌乱地摇晃着脑袋:“不!我不要!我不要毁容!我也不要断指!” 若是毁了容,断了指,就算活着从这里出去,那她往后该如何过活? 秦景羽咬牙切齿道:“陈清,与你有仇怨的是我母亲,我们姐弟与你从无瓜葛,你这般对待我们,就不怕哪天报应来了,他人也如此对你吗?” 陈清半点不为所动:“我这般是为你们好。此时此刻你们本该是与你们父亲一同被流放的,若是顶着这张脸出去,难免会被人认出,我想届时,可不仅仅是再次流放这么简单了。 至于断你们一指,我承认,这是我蓄意报复。在我这里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说法,你们身为尤氏的子女,我只取你们一人一指,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秦若雪姐弟二人闻言,顿时犹豫了起来。 陈清再适时地加了一把火:“对了,我看你们的母亲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她没了性命,你们也不必考虑了,直接下去陪她吧。 待你们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替尤氏医治,让她好好的活着。” 秦若雪姐弟二人的眼神顿时坚定了起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几息的功夫,一阵惨叫声后,地上多了两只手指。再观秦若雪姐弟二人,满脸糊满了血不说,还有血液不断地从脸上滴落。 这两张堪称形容恐怖的脸上,两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陈清。 陈清却一点也不怵,淡笑着点了点头,抛出方才从张管事那里要来一个小白瓷瓶,道:“此乃昏睡丸,你们服下昏睡之后,自会有人带你们出去。待你们再次醒来之后,就能重见天日了。” 在方才那两刻钟内,陈清不仅向张管事讨来了昏睡丸,还拜托他尽快派人来接屋内母子三人出去,再悄悄地派人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 毕竟尤氏这般模样,不快些止血医治的话,当真要无力回天了。若是如此,岂非太过便宜她了? 陈清觉得这般太过麻烦张管事,遂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张管事。 张管事本是不愿收的,毕竟在陈清来之前,他受了上边的吩咐,无论陈清想要对这母子三人做什么,他都需无条件的满足。 但见陈清一脸的恳切,似乎若是他不收了这些银钱,就心里难安的模样,他也就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 ...... 秦若雪姐弟二人看着地上的小瓷瓶,有些犹豫,但仔细一下想,事已至此,除了按照陈清所说的去做,他们还能如何呢? 确认二人当真服下昏睡丸后,陈清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屋外除了张管事之外,还有四名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他们每二人抬着一副担架。其中一副担架上似乎还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纱布。 见他出来,张管事朝四人点了点头。四人这才抬着担架,与陈清擦肩而过,进了屋内。 陈清转身望去,就见他们其中二人抬着担架朝秦若雪姐弟二人走去。另外二人抬着放着东西的担架朝尤氏走去。 只见那二人打开瓶瓶罐罐,把里头的东西朝尤氏的伤口处倒去。尤氏似乎是被疼醒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陈清心想,还是张管事处事周到,简单的处理了尤氏的伤口之后,届时大夫救治时也会方便一些。 陈清回过了头,自觉地蒙上了黑布,道:“有劳张管事了。” 张管事笑道:“陈大人客气。” ...... 秦若雪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她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整张脸都被纱布裹着。抬手看了看,发现隐隐作痛的左手尾指断指处,也被纱布包裹着。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抬手环顾四周后发现,这个房间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仅一人大小的衣柜之外,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封信。 拆开信封后,里头有两张信纸,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后,她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这信是陈清请张管事代笔写的。 里头除了交代他们名字三人所处之地之外,还特地交代她们姐弟二人必须好好养着尤氏。 若是哪一日尤氏并非正常的死去,那他们二人将变成尤氏的模样,代替她活下去。 此处小院子算是他送于他们的,但往后过活的一切所需,皆需他们自己去筹谋。 若当真不知该如何挣钱,另一张纸乃是一封举荐信,举荐她与弟弟去京城中最大的青楼做妓子与小倌的推荐信! 片刻后,秦若雪冷静了些许,又起身把信捡了起来。 若是真到走投无路之际,这封信就是最后的倚仗了。 第276章 打好关系 在一处偏僻的茶馆等候消息的陈清,收到了张管事的来信。 信上交代了秦若雪与秦景羽二人苏醒之后的反应。 秦若雪把举荐信藏好之后,拿着另一张信纸,找到了躺在另一个房间的秦景羽。 秦景羽看了信的内容之后,自然也是发了好大的一番火。 陈清明白二人为何这般气恼。 他们姐弟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除了会些附庸风雅之事外,对于如何养活自己一事,他们是一窍不通的。 如今他们只能从头摸索。 更何况,他们毁容又断指,稍微轻松些的活计基本是与他们无缘了。再加上又有尤氏这么一个累赘在,他们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陈清猜想,或许再过一些时日,二人就坚持不住,会用上那封举荐信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而他之所以没有毁去尤氏的听觉,就是为了让尤氏听到着一切。 让她知晓她的子女是如何嫌弃她责骂她的,知晓他们是如何一步步堕落到最后再也回不了头的地步的。 至于他为何能举荐他们去京城最大的青楼,这就要多亏了谢瑾澜了。 谢瑾澜乃是京城四大纨绔之首,京中最大的青楼,他自是去过的,而且还是老熟人了。 不过众所周知,他每次去青楼,都只是为了那里的好酒而去的。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这青楼是他暗中置办的产业,他才是幕后大老板。 这举荐信上的不起眼处,有一个奇怪的帽子的图案,遇水才会显现。这帽子图案以及这特殊显现方式,是谢瑾澜专门的联络方式。 不过这一些,谢瑾澜并未告知陈清,他只说他与青楼老鸨乃是熟识,举荐信他做了特殊处理,老鸨确认为真后,届时自会收下两人。 陈清并非追根究底的性子,而且他也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相信谢瑾澜,所以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怀疑。 ...... 却说项鑫元这边,早在谢瑾澜监考结束的那一日,就想再次去往谢府。但却被他的父亲项延晓拖住了脚步。 自秦修被流放后,项延晓一直处在提心吊胆的状态,当初项鑫元去往谢府暂住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家儿子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跟谢瑾澜打好关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项鑫元刚去谢府没几天,谢瑾澜就被任命为科举主考官,他没了暂住的理由,只能暂时先回府。 如今科考已过,庆和帝始终没有追究他,以及朝中任何与秦修有过来往的官员,项延晓这颗提着的心,才缓缓的放了下来。 失去了秦修这根大腿,项延晓想借着项鑫元暂住谢府的时日,让他攀上谢家。 谢瑾澜娶了嘉禾郡主为妻,无论圣上是看在嘉禾郡主的面上,还是当真赏识谢瑾澜,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再则说,攀上谢家,等于是攀上了镇国将军一家。 以圣上对镇国将军府的荣宠,那他的地位或许能够更上一层楼。 只是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的嫡子无心朝野,且心思坚定,他软硬兼施都不能使其改变主意。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从庶子中挑选一个可造之材培养起来,等将来项鑫元成了项府的一家之主之后,也好以此让项府继续荣华。 所以在项鑫元打算再次带着小厮去谢府暂住之时,项延晓又跟他在书房进行了一次父子间的谈话。 自家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项鑫元十分明白,若是那年上元节之事导致的后果被他知晓,他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怕是会直接放弃他,把项府的继承权交给他培养的那个庶子! 他与谢瑾澜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去讨好他!他此次借机暂住谢府,是为了找寻机会悄无声息地置谢瑾澜于死地的! 虽然心里思绪翻涌,但项鑫元面上还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他的父亲无论说什么,他都态度恭敬地说‘好’。 就连让他带上妻子秦若云,让其巴结讨好嘉禾郡主,他也只是顿了一瞬了,直接答应了下来。 对于自家儿子这般态度,项延晓自然是满意的。又叮嘱了他一些该注意的事情之后,就挥手让他离开了。 之所以会拖住项鑫元去往谢府的脚步,是因为项延晓不知道该送什么礼好。 自然这礼是打着项鑫元暂住谢府这些时日,给谢府添了麻烦的名头送的。 这种理由送出的礼,不能太过贵重。但若是太过寒酸,却又达不到巴结讨好的效果。 还是他那位着重培养的庶子看出了名堂,拐弯抹角地提示了一番之后,他这才想到该送什么。 待礼物准备好之后,项鑫元这才带着妻子秦若云,并一个小厮一个丫环,去往谢府。 项延晓本是打算在他们启程去谢府之际,再仔细叮嘱自家儿子一番的。 但今日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心声不宁,故此他一回府就独自一人窝进书房,直至驶往谢府的马车出发了,他都未踏出书房一步。 庆和帝早朝时闹的那一出,他直至现在也想不出其中的用意为何。 女子会试时,当真能考过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 但若是圣上放水的话...... 女子为官?她们能做出什么政绩? 难道,圣上是想以此慢慢收回各大朝臣手中的权利。那些为官的女子只是空有官职的傀儡...... 有项延晓如此想法的官员不在少数。 在这些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中,女子就该在一定年岁后嫁人,而后相夫教子。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或者是不愿意相信,女子为官并不会输给男子! 有着如此的想法,他们又如何能够体会庆和帝的深意呢? 庆和帝深知,女子学院开办起来不难,但要真正培养起一个可造之材,却是十分不易的。 这学院乃是以皇家的名义创办的,又是他的皇姐担任院长,来求学的女子自是不会少。 只是这些女子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能与皇家攀上关系,届时好惠及家人,以及将来嫁个好人家。 但庆和帝却不会因此而放弃! 万事开头难,他相信假以时日,女子学院定能培养出为大邺所用的人才! 第277章 各个击破 马车上,小厮小方驾驶着马车,丫环小琪与他一同坐于车前。 马车内,项鑫元与秦若云相对而坐。 入了马车后的秦若云,早已收起了在人前表现出的那副温婉模样,频频看向项鑫元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有些害怕和胆怯。 她不知项鑫元带她到谢府暂住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让她做些什么。 但这些,她都不敢去问,因为她害怕他。 项鑫元是世人眼中的谦谦君子,温和有礼。自成亲后,在人前,他对她总是一副宠溺的模样,仿佛他深爱着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许多已为人妇或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每每在这种时候总会明里暗里朝她投来羡慕嫉妒的视线。 这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可是在人后,当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之时,她这温文尔雅的夫君仿佛是脱下了羊外衣的狼。对着她从来都是阴沉着一张脸。 他不会动口骂她,只会用非常手段折磨她。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手段。她每每都会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可偏偏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 有时候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但传到外头守门的丫环小厮耳里,不过是他们在行周公之礼时,项鑫元动作粗暴了一些。 可谁能想到,他们夫妻成亲一年多了,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因着这么长时间,她的肚子都没有一点动静,所以婆婆总是明里暗里地让她要贤惠大度,自己生不出来不要总是霸占着人不放。 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她倒是想让他放过自己,去找别的女人!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娶她!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但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想起外面那些女人看着她时那羡慕嫉妒的眼神。 若是和离,不管他们双方是谁主动提出的。在世人的眼里,她就是项鑫元不要的女人。 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定然会被嘲笑鄙视所取代。 不说现在秦家已经被流放,就算是秦家辉煌时期,她一个和离之人回一个不待见她的娘家,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所以,为了人前的风光,她宁愿忍受人后那些非人的折磨...... 闭目养神的项鑫元察觉到秦若云的视线后,陡然睁开了双目,与秦若云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秦若云双眼的瞳孔顿时一缩,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项鑫元不以为意地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想问什么就问吧。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烦。” 秦若云浑身下意识地一颤,随即微垂着脑袋,低声道:“夫君带我去谢府暂住,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项鑫元讥讽地看了她一眼,道:“拿出成亲前你对我的态度,去与嘉禾郡主相处。若是能让她喜欢上你,回府后我每隔七日便去侧卧就寝。” 秦若云低低地应了一声:“若云明白了。” 但她微垂着的眼眸中,却是闪过几分激动。 若是能入得了嘉禾郡主的眼,那她若是与项鑫元和离了,是不是就能躲藏到嘉禾郡主的羽翼下了? 项鑫元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闭目养神。 他看不清秦若云此刻的模样,却能猜出她此刻的几分心思。虽然他与嘉禾郡主的交集并不多,却也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若是秦若云打着巴结上那个女人后摆脱他的主意,那只能说她想的太天真了。 ...... 项府与谢府相距并不算远,不过一刻钟左右,马车就在谢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相对而立一胖一瘦的两个门卫看到小方后,对视一眼,而后其中的胖门卫笑道:“可是项鑫元公子到了?” 小方与小琪跳下了马车,小方微一颔首,笑道:“正是我家公子,烦请通报一声。” 胖门卫轻轻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家少爷早就交代了,若是项公子来了,直接把项公子送到之前在浮羽院所住的那间客房即可。” 小方道:“有劳了。” 胖门卫道:“客气了。” 小方掀开了车帘,扶着项鑫元下了马车后,并未放下掀开车帘的手。 紧接着秦若云从马车内缓缓步出,搭着小琪的手下了马车。 胖瘦二位门卫对此并不惊讶。早在看到马车前坐着的那名丫环时,他们就猜到马车内或许还有一人。 观这女子年岁约莫十七八岁,梳着夫人发髻,二人就猜到此女子应当是项鑫元的妻子。 待一行人走近,胖瘦二位门卫朝为首的项鑫元与秦若云拱手行礼。随即胖门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项公子,项夫人,这边请。” 项鑫元与秦若云皆是含笑点了点头,而后跟着胖门卫朝浮羽院的方向走去。 小方与小琪手里拿着各自主子的行李,紧随而去。 与瘦门卫擦肩而过时,小方歉意地看着他:“抱歉,马车待我替我家公子收拾好行装以及房间后,再来赶到马房。” 瘦门卫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稍后自会有人把马车赶至马房。” 小方朝他拱了拱手,道:“多谢。”随即快步追上了前方的项鑫元等人。 胖门卫前脚刚把项鑫元等人送至浮羽院的那间客房,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后脚就得到了项鑫元带着妻子来暂住的消息。 阮叶蓁有些无语:“这个项鑫元明知自己在谢府不受待见,竟还真的回来了?回来也就罢了,还带着他的夫人。他这是想做什么?” 谢瑾澜笑道:“或许是想各个击破。” 阮叶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还是猜不透项鑫元的心思: “他来谢府究竟想做什么?我本以为他是想借机暗中对你下手。可我派去监视的人说,他在府中只是四下闲逛罢了。难道,他仅仅只是为了膈应我们吗?” 谢瑾澜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啊,想问题还是不够透彻,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阮叶蓁秀眉微蹙,不满道:“我自然知晓四下闲逛的同时还能记下我们府中线路以及布局。可这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在府中设置机关不成?” 第278章 久病成医 谢瑾澜失笑,轻轻点了点阮叶蓁的额头,道: “除了记下线路与布局外,还能摸清府中侍卫的换防时间。如此一来,便能知晓府中视觉盲点,以及侍卫换防时的时间差。 知道这些,一则,若是他想对我不利,便可从中寻找时机,如此便能逃脱嫌疑。二则,若是当真发生意外被人发现,他也可以利用这些,顺利逃脱。” 阮叶蓁还是不太明白项鑫元的做法:“那他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地入谢府害你?你经常外出,在外面动手不是更加方便吗?” 谢瑾澜道:“我出门一般都是没有计划的,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他来不及提前准备布置。” 阮叶蓁了然地点了点头:“项鑫元想办法对付你,而他的妻子秦若云则纠缠着我,让我无法抽身理会他。” 谢瑾澜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目光看着她:“然也。” ......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谢瑾澜与阮叶蓁恍若察觉不到项鑫元地意图,随他在府中四下走动。 实则派了两个暗卫,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他。 他们不想与他斗智斗勇浪费时间,只想他尽快动手,届时他们好来个人赃并获。 为了让自己来谢府暂住的理由更加可信些,项鑫元时常找谢瑾澜谈论那些案件。 谢瑾澜每每都故作厌烦,却不得不陪他谈论的模样。 至于秦若云,总是以各种理由来找阮叶蓁谈心。 阮叶蓁自是不会委屈自己与她虚与委蛇,连借口都不找,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而且她这样的反应在项鑫元眼里才算是正常的。 毕竟初次见面时,她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秦若云是他的妻子,厌屋及乌,她不待见秦若云也在情理之中。 若她当真与秦若云相谈甚欢,项鑫元只怕会疑心她别有用心。到时他为了谨慎起见,不动手的话,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如此过了十多日,就在阮叶蓁以为项鑫元退缩了的时候,暗卫终于来报,说项鑫元动手了。 这日戌时时分,项鑫元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悄声来到了东阳院的小书房。 他偷偷爬进小书房后,不带丝毫犹豫地来到了书案前,拉开书案左边最下面的抽屉。 随即,他取出里头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拿在手中,而后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木盒放入抽屉。 把被掉包的木盒放入怀中后,项鑫元就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暗卫把项鑫元放入抽屉的木盒呈给了阮叶蓁。 阮叶蓁没说其它,只是让他回去继续监视着项鑫元。 阮叶蓁打开木盒,果不其然,里头放着与被掉包的木盒里一模一样的线香。 她不由看向谢瑾澜: “他这是打算毒死你?可小书房并非只有你一人会进入。若是他想连我一同毒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是你的妻子。可那些入小书房伺候的小厮丫环呢?他们何其无辜?” 谢瑾澜眼中不可遏止地闪过几分怒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道:“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能成功毒死我,就算牵连了其他无辜之人,又有何妨?” 阮叶蓁顿时气得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道:“简直岂有此理!我以为他只是一个睚眦必报罢了。没想到心思这般阴暗狠毒!” 见阮叶蓁这般生气,谢瑾澜反倒是有点被安慰到了,心中怒气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握住阮叶蓁拍了桌子那只手轻轻揉着,笑道:“这般用力,桌子乃是死物不知疼痛。难道你的手也不疼吗?” 阮叶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皱着一张脸:“疼死我了!这都怪那个项鑫元!” 谢瑾澜附和道:“是是是,都怪他让我家娘子生气了!” 阮叶蓁见谢瑾澜这般没事人的态度,顿时更生气了:“他要毒害你,你怎么这种态度?” 谢瑾澜故作无辜地歪了歪脑袋:“那我该是什么态度?像娘子这般与桌子过不去?” 阮叶蓁气红了脸,狠狠地等着他:“你——” “好了好了不气了。” 阮叶蓁刚开了口,谢瑾澜就笑着截断了她的话头:“明日随我一同去言府找简歌吧。” 阮叶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言简歌?” 谢瑾澜微一颔首,道:“不错,是他。你别看他现在是一个爱玩闹的鬼灵精。其实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他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他成了虚弱的早产儿。 他是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的,直到五年前慧远大师说与他有缘,想带着他云游四海。言家众人哪里会拒绝?就连简歌自己也十分愿意。 两年前,慧远大师带着简歌回来。那时的简歌已经是如今这般活蹦乱跳的模样了。问其原因,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抱着药罐子生活的那些年,简歌虽说算不上尝百草,但他识药的本事,怕是连宫中的御医都要稍逊三分。” 阮叶蓁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懂,久病成医嘛。” ...... 第二日亥时一刻左右,谢瑾澜与阮叶蓁就坐上了去往言府的马车。 言简歌与谢瑾澜乃是好友,故而言府的门卫一见来人是谢瑾澜,顿时笑着把人领了进去。 从好几年前开始,门卫就得了吩咐,若是谢瑾澜、阮昊轩、夏越这三位公子来访,无需通报,只管直接领着去小少爷的院子便是。 近日被自家祖父拘着读书练字的言简歌一见到谢瑾澜的身影,顿时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地放下书籍朝谢瑾澜跑去。 跑到近前,确定真的是谢瑾澜来找他之后,他的惊喜溢于言表:“谢大哥,你真的来找我玩了!我天天呆在自己的小书房里读书练字,都快要烦死了。” 这时领路的门卫躬身道:“小少爷,谢公子,郡主,小的先行告退了。” 言简歌立即朝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而后拉着谢瑾澜往自己的卧房走去:“谢大哥你跟我来,我带你看看我近日新做的好玩意儿。” 第279章 不务正业 谢瑾澜反手拉住言简歌的手停下了脚步:“简歌,那东西改日再看,我今日找你,是有要事想请你帮忙。” 言简歌笑看着他:“谢大哥有什么事情说一声便是,我一定能帮就帮!说什么请啊,太见外。” 谢瑾澜的视线落在了后头阮叶蓁的身上,言简歌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嫂子你也在啊,抱歉啊,我见到谢大哥太高兴了,一下子没注意到你。” 看到阮叶蓁,言简歌就想到前几日他与夏二哥阮二哥绞尽脑汁,劳心劳力去寻找美食配方的事。 那些日子,他连做梦都在寻找配方。 幸而最后总算是过关了。 故而他此刻面对阮叶蓁,除了不好意思外,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之意:这嘴竟比他们这些纨绔还刁! 阮叶蓁缓缓上前,来到谢瑾澜身侧站定,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既然有女眷在,言简歌也知道此刻去他自己的卧房不太合适,遂领着二人去了他方才所在的小书房。 他方才出来的急,小书房的门并没有关,如今三人行至近前,一眼就看到了书房内的情景。 随地乱扔的纸团,被风垂落在地的平整且未使用的,杂乱无章的书案。 并且好死不死的,那张言简歌才写了一半的狗爬字,且涂涂改改的纸张,竟是直接被吹至门口处,三人一眼就看到了。 言简歌脸色顿时一红,赶紧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而后转身朝二人笑笑:“谢大哥,嫂子,让你们见笑了,我的书房有点乱。” 二人表示并不介意。 言简歌引着二人至书案左侧的椅子坐下,而后道:“谢大哥喜欢喝什么吃什么我知道,嫂子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我让小厮去准备。” 话落他刚要朝门外喊人,就被谢瑾澜阻止了:“不必这么麻烦了,我们不便在外头久留,从你这儿寻到答案后就该回府了。” 言简歌顿时失落了:“那好吧,正事要紧。” 谢瑾澜见此,安慰了一句:“等解决完这件事,叫上昊轩和阿越,我们四个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日一夜。” 言简歌双眼顿时一亮,但余光瞥见一侧的阮叶蓁后,又有些踌躇道:“谢大哥,你毕竟是成了婚的人,这般......怕是不太好吧?” 谢瑾澜眉尾轻轻一挑,道:“有何不妥之处?” 见言简歌不断向自己使眼色,示意阮叶蓁在此,谢瑾澜顿时转头看向阮叶蓁:“娘子,你觉得不妥吗?” 此言一出,言简歌顿时露出一副‘谢大哥你脑子被门夹了吧’的神态。 谢瑾澜只当做没看到。 阮叶蓁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意:“不过是朋友间的小聚罢了,又不是腻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有何不妥之处?” 谢瑾澜回头看向被惊呆了的言简歌,微一挑眉,似乎在说:看吧,我说没问题吧。 言简歌瞬间更加佩服谢瑾澜了:不愧是谢大哥,当真是御妻有道啊。 但很快他脑子里又闪过另一个念头:若是被夏二哥这宠妹狂魔看到这般情景,不知道会不会想要冲上来咬死谢大哥。 见言简歌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谢瑾澜拿出怀里的木盒放在茶几上后,轻轻咳嗽了几声。 言简歌当即回了神。 谢瑾澜手指轻轻点了茶几,道:“我知晓你对药物了解甚多,不知,是否能辨别出这木盒里的东西究竟掺杂了些什么?” 言简歌的视线顺着谢瑾澜眼神示意的方向,落在了木盒上。 他拿起木盒,轻轻打开后,就看到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摞线香。凑近闻了闻,只闻到淡淡的檀香。 想了想,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捏起其中一根线香,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线香上不少地方有不起眼的红点。 言简歌顿时皱起了眉头,把那根线香放了木盒后,对谢瑾澜和阮叶蓁道:“谢大哥,嫂子,还请随我来。”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而后起身随着言简歌出了房门。 不过几息的功夫,三人来到院子左侧一间屋子前,屋子正前方是一个圆圆的石桌,石桌周围有共有四张石凳。 左前方有一个竹制支架,似乎晾晒东西用的。右边有一个石缸,里面约莫有三分之二的清水,一个水瓢在水面上轻轻的晃动着。 石缸前方是一个小型的泥炉子,泥炉子旁堆放着一叠半尺左右木块。木块下方压着些许枯枝枯叶。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医馆晾晒草药、煎药的后院。 言简歌把木盒和帕子放在了石桌上,让二人稍等片刻后,自己推门而入。须臾,就见他手里左手拿着一个一尺左右的药碾子,右手拿着一个铫子走了出来。 见二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言简歌也没有解释什么,将药碾子放在石桌上后,提着铫子去石缸旁打了半铫子的清水。而后把铫子放在泥炉子上。 之后他回到石桌旁,从药碾子里拿出火折子,回到泥炉子旁,取过几块木头,辅以少量的枯枝枯叶,熟练的升起了火。 之后他拍了拍手,回到石桌旁坐下后,用帕子拿起一根线香放入其中,边碾压边道: “谢大哥你知道的,早年我体弱多病,有名的大夫不知请了多少个,名贵的药材更是一日三顿的当饭吃。 为了方便,我娘他们就让人在此处专门搭建了一个小药房,还请了专人在此处晾晒药材。那时我娘他们什么也不让我干,我闲着无聊就天天来这里,耳濡目染之下也就学会了。 不过如今我用不着这些了,此处虽被搁置了下来,但我却依旧会让人每日打扫,定期更换石缸里的水。”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随之在石凳上坐下。 谢瑾澜笑道:“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言小公子,如今竟成了京中四大纨绔之一?” 言简歌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以前我娘只盼着我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可如今,她一见到我捣鼓那些木头,就气不打一出来,说我不务正业,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就追着要教训我。” 第280章 进宫面圣 谢瑾澜右手食指轻点着石桌,道了一句:“这样也挺好的。” 言简歌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挺好的,自从我随慧远大师云游回来后,家里人对我不再那么的小心翼翼,家里的气愤也轻松欢乐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我娘,不会再因为担心我的身体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会再偷偷背着所有人以泪洗面;不会再自责因为她当年的不小心,导致我早产成了一个药罐子,病秧子。” 线香本就是粉末制成的,因此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就被磨成了粉末。 言简歌又进屋取了几个石碗几双筷子,把粉末分别在每个石碗中倒上些许。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皆是不知言简歌打算做什么,却也十分默契没有去打扰他。 在这一方面,他们只是略懂皮毛,安静的不打扰对方做事,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只见言简歌取过一个石碗走到石缸旁,舀起一瓢清水向石碗中倒上些许,而后回到石桌旁放下,用筷子搅拌均匀后放下筷子。 随即他让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稍等片刻,独自一人离开了。 约莫半刻钟后,言简歌右手提着一个食盒,左手拿着一块抹布回来了。 食盒被打开后,里面并非什么吃食,而是放着五碗盛放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瓷碗。 言简歌把这些液体分别倒入盛放着线香粉末的石碗中,分别用筷子搅拌均匀。 这时,火炉子上铫子里的水也烧开了,言简歌灭了火炉子里的火,用抹布提着铫子,把铫子里的热水倒入些许至只有盛着线香粉末的石碗中,然后用筷子搅拌均匀。 做完这些后,他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几个石碗的反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言简歌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一刻钟后,他惊讶的看着谢瑾澜与阮叶蓁:“谢大哥,嫂子,这线香,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里面掺杂着的,可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谢瑾澜与阮叶蓁并不意外,谢瑾澜只是云淡风轻地笑道:“是一故人相赠,这线香里面掺杂的东西,究竟为何?” 言简歌闻言更惊讶了:“哪个故人竟然送这等要命的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谢大哥不愿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撬不开谢大哥的嘴,转而让谢瑾澜二人看向几个石碗: “谢大哥,嫂子,这几个石碗中的液体分别是热水、冷水、香油、白醋、陈醋、酱油、鸡血,你们可能看出,这几个石碗中的线香粉末有何不同?” 二人凑近脑袋,仔细的观察起了眼前的几个石碗。 片刻后,阮叶蓁蹙眉道:“陈醋、酱油、鸡血,这些东西颜色过深,我瞧不出什么来。热水那碗,水底沉着些许红色粉末,其它几碗,无论线香粉末是否融化,这些液体都有着淡淡的红色。” 谢瑾澜想到了什么,打开木盒,用言简歌方才取线香的帕子取出一根线香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即看向言简歌: “看来,线香上掺杂之物,就是盛放着热水的石碗中的那些红色粉末。这些红色粉末不溶于热水,却能溶于眼前的其它液体中。” 阮叶蓁闻言,凑近仔细地瞧了瞧谢瑾澜手中的线香,果然发现了几处不起眼的红点,再仔细地瞧了瞧陈醋、酱油、鸡血上的漂浮着的粉末,果然没有红色粉末。 言简歌佩服地看向谢瑾澜:“不愧是你,谢大哥。” 顿了顿,他的视线从眼前二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道:“谢大哥,嫂子,你们可曾听说过‘红无’?” 红无? 谢瑾澜与阮叶蓁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此物二人并不陌生。 无论是当初的冯安歌一案,还是应氏一案,红无皆在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难道,这两个案子,皆与项鑫元有关? 二人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猜测,神色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若当真如他们所猜测的这般,那项鑫元,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言简歌从二人的神色中,看出二人对此物有所了解,他还是详细地解释了几句: “红无乃是世间罕见的草药,生长在极其寒冷的雪山之巅的峭壁上,五十年才会长出一株。因其全身皆红,却无味而得名‘红无’。 此物我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在一本已成为孤本的医书上见到过。上面说,红无可溶于时间一切液体,唯独不溶于热水。” 言简歌说着,就把热水缓缓倒入另一干净的石碗中,只留底下红色粉末,而后起身舀了一瓢清水缓缓倒入盛着红色粉末的石碗中。 紧接着他用干净的筷子均匀搅拌,须臾,红色粉末融化在水中,微微染红了清水。 言简歌抬手示意二人看那个石碗,而后接着道: “红无此物,如若一次大量食之,那人的身体会在三日之内极速衰败,最终不治身亡。 如若少量食之,一年之后,那人的身体则会日益衰弱,最终药石不灵。哪怕是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都看不出半分异样。”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谢瑾澜小心地把木盒收在了怀里,随即二人起身向言简歌告辞。 言简歌起身,颇为不舍道:“这就走了吗?” 谢瑾澜此刻脸上毫无笑意:“简歌,此事事关重大,我与你嫂子必须即刻进宫面圣。” 言简歌见此,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谢大哥,嫂子,那你们慢走,我不送了。”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石桌上的几个石碗上:“我必须谨慎处理掉这些东西,万一被谁人误食,那就糟了。” 二人自是表示不在意。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坐上马车后,让在车上候着的墨砚直接驾车去往皇宫。 与墨砚一同在马车上的如诗,与墨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不解。 但他们从来都不会置质疑主子的决定,这是他们身为下人,最应该遵守的最基本的规矩。 只见墨砚立马轻轻挥动着手里的缰绳,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第281章 满门抄斩 因着阮叶蓁深受皇宠,自小便有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故而马车行驶到宫门口之后,阮叶蓁与谢瑾澜下了马车直接就入了皇宫。 至于墨砚与如诗,则被吩咐在宫外等候。 阮叶蓁与谢瑾澜二人面色肃然地直奔御书房。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除了用膳与就寝的时候,其余时间大多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或是召集一些大臣商讨一些政策。 二人到达御书房门口之时,守门的侍卫与小太监皆是惊讶的看着他们。 那小太监很快就收起了眼中的惊讶,笑着迎了上来:“奴才见过谢大人,见过嘉禾郡主。” 二人微一颔首,阮叶蓁问道:“皇帝舅舅可在御书房?” 听出了阮叶蓁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急迫,小太监道:“在的,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把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地来到了在一旁伺候着的高公公身侧,以手挡嘴在高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他退后几步,低眉顺眼地站着。 高公公放轻脚步来到庆和帝身侧,低声问询:“圣上,谢大人与嘉禾郡主求见。” 庆和帝顿时放下手中的奏折,微一挑眉:“哦?他们二人一同求见?真是难得,宣他们进来吧。” 高公公低声应下,而后与方才进来的小太监一同出了门。 须臾,阮叶蓁与谢瑾澜二人就被高公公领进了御书房。 待二人问安之后,庆和帝让他们起了身,而后笑问:“你们二人一同来求见朕,该不会是想向朕辞行的吧。谢爱卿,朕记得批了你两个月的假期吧?” 谢瑾澜拱手道:“回圣上,微臣二人并非为辞行而来,而是有要事禀告,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二人得知后不敢耽搁,立马进宫来面圣。” 庆和帝闻言,顿时正襟危坐了起来:“何事?” 谢瑾澜轻瞥了一旁的高公公一眼。 庆和帝道:“高问伺候朕多年,朕信得过他。” 谢瑾澜朝高公公歉意地拱了拱手,高公公笑着回礼,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谢瑾澜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从冯安歌一案,到应氏一案,还有项鑫元暗中偷换书房线香,以及线香中含有的毒物在那两个案件中所起的作用。 这一回,谢瑾澜并未隐瞒无名的存在,现在已经不是他与项鑫元的私人恩怨了,而是关系到整个大邺! 末了,谢瑾澜双膝跪地,言辞恳切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请圣上明察!” 阮叶蓁也跪在了他的身侧:“皇帝舅舅,谢瑾澜所言千真万确,若是皇帝舅舅不信,尽可让锦衣卫去求证。” 庆和帝重重地一拍桌案,眼中怒气升腾:“若此事属实,项府当满门抄斩!” 让二人起身后,庆和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说两起案件的死者,皆是普通的老百姓。但这案件的背后,牵扯甚广。 冯安歌一案中,若是真凶白思元并未落入法网,那么他与死者之间的误会或许永远都不会被解开。他将永远带着仇恨活着。 他医术精湛,又擅缩骨功与口技,倘若被项鑫元收为己用...... 而应氏一案中,冯妈妈虽只是青楼的老鸨,但她与当地县令私底下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而那县令的妹妹,正是前些日子被废的蒋昭仪。 而项鑫元的亲姐姐项歆芸,乃是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贵妃的芸妃。而她,前年刚生下一个小皇子。 倘若项鑫元当真与这两起案件有关,无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若是放任下去,长此以往,整个大邺将会落在他的掌控之中,届时,大邺危矣! 虽说会让锦衣卫尽快去核实事情的真实性,但庆和帝已经基本相信了谢瑾澜的说辞。 冯安歌一案事情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多年之前白思元外出求学之时,而那时的项鑫元,不过十二三岁罢了。若当年的事情也与他有关,那这人心思简直深到可怕。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留的! 就算多年前一事只是巧合,但从这两起案件中可以看出,项鑫元是个心思十分缜密之人。如此,就算锦衣卫彻查之后知晓与他有关,却也很难查出能将他定罪的证据。 故此,庆和帝打算从他的父亲——礼部尚书项延晓入手。 项延晓此人,能力一般,之所以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一则是因为他这人十分有眼色,爱溜须拍马,这马屁总是能拍的人通体舒畅。 二则是他不止会说,也十分会做人。他不会攀附所有权贵,而是在选定目标后就努力攀着那一个。 之前攀附的太尉秦修倒台之后,他近日倒是夹紧了尾巴做人。 三则是他这人虽然会贪,但胆子并不大,故而不敢贪得无厌。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庆和帝十分明白。 朝中如项延晓这般的官员,也并非他一个。 偌大的一个王朝,不可能全都是清官,故而有些事情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如他这般的官员,若他当真想要治罪,这罪证也是极其容易收集的。 庆和帝脸色神情变幻莫测,御书房内其他三人皆是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一刻钟后,庆和帝收敛了神色,肃然地看向谢瑾澜: “谢爱卿,蓁儿,此番回府,你们二人就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现,务必不能让项鑫元发现异样。” 二人本就是如此打算的,自是应下。 若让项鑫元看出他们已然知晓了他的秘密,或许他暗中会有所行动,届时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 谢瑾澜与阮叶蓁自知自己去了言府后又直奔皇宫的事情,定然是瞒不住项鑫元的。 故此二人回府后,故作无意地透露出他们早就想好了的,此番行径的理由。 项鑫元虽是有些不太相信,但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不但在谢府所行之事败露了,还因此暴露出了更多的秘密。 深夜,项鑫元再次偷溜进了东阳院的小书房。检查一番后,见抽屉的木盒里放着的依旧是被他所调换的线香,已经香炉里已经燃了一半的线香也是其中之一后,他这颗怀疑的心才真的安心了下来。 第282章 不能人道 项鑫元并不打算快速结束谢瑾澜的生命,他想要看着谢瑾澜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衰败下去,却适中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他要看着谢瑾澜一点一点的被绝望所吞噬,最终在绝望中死去!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项鑫元这几日的心情明显的好了很多。 这一点,秦若云深有体会。 因为这几日,在私底下的死后,项鑫元不但不再折磨她了,有时甚至温和地笑了。 对于这样的转变,秦若云是恐慌的。因为她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害怕等待她的,会是比之以往更为煎熬的折磨。 可是她后来发现并非如此。项鑫元是真的心情好,尤其是在见到谢瑾澜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愉悦得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秦若云希望在谢府暂住的日子越长久越好,项鑫元心情越好,她的日子过的就越舒心。 若是秦若云知道这段时日的舒心,是要用她下半辈子的命来换的话,她情愿一辈子都受项鑫元的折磨! ...... 锦衣卫办事极有效率,不过半月,就已经查清了谢瑾澜当初在御书房所言之事,确为属实。 他们还查出了项鑫元的另一个秘密:他在暗地里培养了一批只为他自己卖命的死士,无名,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死士藏匿的据点,他们也已经查清。 在此期间,庆和帝也已让人暗中收集好了项延晓这些年所犯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的罪证。 次日早朝,庆和帝让高公公当场宣读项延晓的罪证。 当‘满门抄斩’这四个字落下之时,跪在地上早已冷汗连连的项延晓,此刻更是瘫倒在地,一股液体自他两腿之间流出。 离得近的官员闻到那股子异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着是在大殿之上,他们忍下了捂住口鼻的举动。 圣旨宣读完毕后,庆和帝立即就把项延晓打入了天牢。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去了项歆芸的宫中,褫夺了她的妃位,与项延晓一同打入天牢。而两岁的小皇子则交由皇后抚养。 随即,庆和帝让锦衣卫分成三批,其中两批分别去项府、谢府抓人。而另一批,则是去项鑫元死士藏匿的地点,把那些死士彻底歼灭。 锦衣卫来的猝不及防,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项府众人直到被押解出府,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些死士一开始虽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见锦衣卫来势汹汹,自是不要命的反抗逃离。 待锦衣卫们成功歼灭所有死士后,三十名锦衣卫中五人死亡,十人重伤,十五人轻伤。 两名伤的最轻的锦衣卫先行回宫复命,五名轻伤的锦衣卫带着十名重伤的同伴前去医馆。剩余锦衣卫则留下来收敛同伴的尸首。 在谢府暂住的项鑫元,很快就从措手不及中回过了神。冷静下来之后,他就知晓是他暗害谢瑾澜的事迹败露了。 他心中暗恨,但在毫无准备之下,也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 被锦衣卫押着离开谢府,路过谢瑾澜身侧时,项鑫元冷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谢瑾澜,是我输了。只是你以为,赢的人当真就是你吗?” 看着项鑫元被押解着的背影,谢瑾澜眉头紧蹙: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叶蓁见此,当即宽慰了一句:“别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他不甘心就此失败,这才故意留下这么一句话。” 谢瑾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没信这话。 ...... 三日后,午时一刻,项府满门被押上了刑场。 大邺朝刑法中规定,午时三刻午门斩首之人,被斩首前一刻,允许亲友送上断头饭,让对方能做个饱死鬼。 但毕竟是死刑犯,就算是送断头饭,也需得刽子手近前听着,以防他们暗中谋划劫法场之类的事情。 午时二刻一到,现场看热闹之人众多,竟无一人上前为项府众人送上断头饭。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吧。 正在这时,谢瑾澜提着食盒,来到了项鑫元的面前。 认出了谢瑾澜的人无不露出讶异的神色:难道项鑫元在谢府暂住的那段时日,二人惺惺相惜成了朋友? 项鑫元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猜到了谢瑾澜此行的目的,云淡风轻地笑了:“谢瑾澜,你是不是想问我,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那究竟是谁?” 谢瑾澜微一颔首,直直地看着项鑫元的双眼:“我实在是想不出,与你我皆有交集的人,究竟会是谁。” 谢瑾澜是京城四大纨绔之首,项府被问罪之前,项鑫元乃是京中读书人所推崇的对象。 本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对于项鑫元的恨意,谢瑾澜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项鑫元收敛了笑意,深深地看着谢瑾澜,似是透过他这一张脸,在看另一个人。 不过几息后,项鑫元又笑了:“谢瑾澜,你可曾听说过谢厌此人?谢瑾澜的谢,厌恶的厌。” 谢瑾澜闻言,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从未听说过。” 或许是谢瑾澜此刻的神情取悦了他,项鑫元笑得温文尔雅:“若是你知道他的存在,你就会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恨你。” 谢瑾澜皱眉看着他。 项鑫元却直接闭上了双眼,嘴角微微勾起: “我言尽于此,你走吧。你越想知道谢厌是谁,我就越要带着这个秘密入土。我要让你知道暗处有这么一个敌人存在,却永远也不知道他是何人,身在何方。我要让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安心。” 话落,他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谢瑾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当真不愿再说,就提着食盒离开了刑场。 随着午时三刻越来越近,秦若云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终于在谢瑾澜离开刑场之时,到达了顶峰。 只见她形容狼狈,宛若疯婆子一般朝项鑫元大喊大叫起来: “项鑫元你个废人,你害了我一生!既然不能人道,当初为何要娶我过门!无人之时我要承受你那非人的折磨,如今我又因为你们项家,即将死无全尸! 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死后定要化成厉鬼来吞了你的魂魄,让你无法转世投胎!” 秦若云此言一处,全场哗然。谢瑾澜更是惊讶的看向项鑫元。 自己最难堪的事在死前被公之于众,项鑫元满是恨意地看向秦若云。 就在此时,监斩官高喊一声:“午时三刻已到,斩!” 随着斩令的落下,项鑫元来不及开口,脑袋就与身体分了家,人头落地之时,他的眼睛依旧是满怀恨意地盯着前方。 《娇女谋案》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娇女谋案请大家收藏:()娇女谋案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283章 大海捞针 谢瑾澜离开法场之后,直接转道去了皇宫面见庆和帝。 御书房内,谢瑾澜见礼之后,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问:“敢问圣上,项鑫元可有承认插手过冯安歌与应氏这两起案件?” 庆和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两起案子,他确实插手了,只是他是在确定你会在这两处地方逗留之后,才决定插手的。” 说着,庆和帝满带威严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了谢瑾澜的身上:“谢爱卿,你曾经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他如此的憎恨你?” 谢瑾澜的脑海中不期然地响起秦若云临死前在法场上大喊大叫的那些话。 莫非,项鑫元不能人道的原因,与他有关? 但是为何,他一点与此有关的记忆都没有。 不对! 谢瑾澜陡然想起去年上元节的时候,项鑫元浑身是血的被抬回了项府。当时项鑫元之父项延晓大发雷霆,势要找出伤害他儿子的凶手。 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项延晓就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曾查到,更别说是找出凶手了。 后来这凶手到底有没有找到,他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那时他已经在去往临安的路上了。 莫非项鑫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害得不能人道的? 可在他记忆中的那一日,他与项鑫元别说交集了,连面都没有碰到。 见谢瑾澜在沉思,庆和帝并未出声打断。 须臾,回过神的谢瑾澜才朝庆和帝轻轻地摇了摇头:“禀圣上,微臣实在不知与项鑫元有何仇怨。” 顿了顿,他接着道:“微臣来此之前,去法场见过项鑫元,从他的言语之中,微臣得知,微臣与项鑫元之间的恩怨,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庆和帝闻言,身体微微前倾:“哦?谢爱卿说来听听。” 谢瑾澜道:“据项鑫元所言,此人名叫谢厌,厌恶的厌,只是在微臣的记忆中,并未有此人的存在。” 庆和帝低声喃喃:“谢厌?” 而后看向一旁的高公公:“高问,你可曾听闻过此人?” 高公公认真回忆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禀圣上,老奴不曾听说过此人。” 庆和帝的视线又落在了谢瑾澜身上:“谢爱卿,那项鑫元除了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之外,还说过,那红无是他通过一个人的介绍,从一游方郎中手上买到的。” 那个介绍的人,难道是谢厌? 还有那游方郎中? 与冯妈妈所认识的游方郎中可是同一个人? 那游方郎中,会是谢厌的人吗? 若是如此,那当年白氏夫妇的死亡,以及杜掌柜之死,是否皆与此人有关? 谢瑾澜把自己的这些猜测尽数告知了庆和帝。 庆和帝敛眉沉思片刻,随即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谢爱卿所言有理。只是这谢厌,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不知高矮胖瘦,不知身份为何。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们对其一无所知。谢爱卿以为,我们该如何?” 谢瑾澜道:“若是十多年前那几人之死与谢厌有关,那么此人年岁十有八九在二十五岁以上。” 庆和帝深以为然:“不错,除非那人十分早慧。” 话落,他召来了锦衣卫指挥使,让他彻查京城中所有名为谢厌之人。 锦衣卫指挥使离开后,庆和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那谢厌如今尚在京城。不然,犹如大海捞针啊!” 谢瑾澜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此人曾做过坏事,那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庆和帝道了一句:“那就借谢爱卿的吉言了。” 随后挥了挥手让谢瑾澜退下。 ......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夜,谢瑾澜的梦中,他一直追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子。 那男子边逃还边笑着对他说:“谢瑾澜,放弃吧。若你追到了我,知道我是谁后,你会后悔的。” 谢瑾澜并未因此放弃:“你究竟是谁?你与项鑫元、白思元、应氏等人究竟是何关系?” 那男子背对着他幽幽道:“他们啊,是我选择的试验品。不止是他们,就连李小丫、张小柳也是呢。” 话落,男子背对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谢瑾澜顿时满头细汗地从梦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 一旁的阮叶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迷茫的双眼,语气朦胧:“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谢瑾澜轻轻拍着她,柔声道:“无事,你先睡吧。” 阮叶蓁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而后果真闭上双眼,重新睡了过去。 待阮叶蓁呼吸变得平缓,谢瑾澜这才收回了手,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而后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独自一人来到小书房后,谢瑾澜点燃了书案上的蜡烛,坐下后开始心不在焉地研墨。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与白思元,冯妈妈有关也就算了,为何梦中还会有李小丫和张小柳? 而且,试验品? 他的梦中为何会出现这个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试验什么? 谢瑾澜停下研墨的动作,取过一支毛笔,沾取些许墨汁后,开始在宣纸上整理信息。 李小丫、张小柳、白思元、冯妈妈、项鑫元,这五人乃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究竟有何共同之处? 谢瑾澜把这五人的名字绕成了一个圈,而后在圈的中间打了一个问号,把五人的名字全都箭头指向了这个问号。 电光火石之间,谢瑾澜想到了什么,从问号处一个箭头指向了圈外,而后在箭头处写下‘谢瑾澜’三个字。 若说这五人有何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五人皆是被他绳之以法的。 换句话说,若是这些人皆与那个谢厌有关,那么此人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或在明处,或在暗处。 这般想着,谢瑾澜不由有些心惊:他竟从未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这人,究竟意欲何为? 谢瑾澜环顾四周,随即缓缓开了口: “阁下躲躲藏藏这么久,为何不出来一见?当初李小丫临时前,口中念叨的宴哥哥是你吧?宴,厌,同音不同字。” 话落,谢瑾澜仔细注意着四周的声响。 但半刻钟过去,书房内并未有丝毫的异样。 第284章 一个秘密 次日,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洒进了小书房内。 枕着手臂睡在书案上的谢瑾澜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揉着双眼,他缓缓抬起了头,嘟囔道:“我竟然在书房睡着了,也不知蓁——” 在看清自己压着的宣纸上写的什么之后,谢瑾澜就好似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僵在了原地。 只见他昨日写过的那张宣纸上,原本的空白处写着整整齐齐的八个大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谢瑾澜的脑子里顿时充斥着昨夜梦里那名男子的大笑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吱呀’一声,是小书房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阮叶蓁一进书房,看到谢瑾澜确实在这里之后,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见他呆呆地看着书案,她不由笑道:“谢瑾澜,你在做什么呢?” 谢瑾澜顿时被唤回了神,脑海中的笑声瞬间如潮水退去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阮叶蓁,嘴角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意:“蓁蓁,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阮叶蓁这才发现,谢瑾澜的脸色确实苍白的可怕,她不由得着急出声:“谢瑾澜你不要吓我,你究竟怎么了?” 说着就抬脚朝谢瑾澜走去。 谢瑾澜顿时大喝一声:“我说我想静一静你没听见吗?” 阮叶蓁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谢瑾澜,顿时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谢瑾澜见此,眼中闪过几分歉意,他闭着双眼,揉着太阳穴,声音略带疲惫:“对不起蓁蓁,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只是我现在,真的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阮叶蓁回过神后,十分僵硬地笑了笑:“没关系,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谢瑾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只看到阮叶蓁离开书房时略显慌乱的背影。 待书房门被关上,他复又闭上了双眼。 他多想告诉自己,一定是谢厌在昨晚用了手段弄晕了他,在纸上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又躲藏了起来。一切都只是谢厌在故弄玄虚。 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从小到大一些早已被他遗忘的记忆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一觉睡醒后,不知为何浑身酸痛不已;一觉睡醒后,双手沾满了泥土;一觉睡醒后,前一日买的泥人的脑袋被捏成粉末掉落在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谢瑾澜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谢厌,是存在于他体内的第二人格! 就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不断地涌入他的脑海里,让他痛疼欲裂。 这些记忆,有关于李小丫的,张小柳的,白思元的,冯妈妈的,项鑫元的,甚至,还有关于阮叶蓁的! ......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才过了一瞬,谢瑾澜脑海中的记忆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靠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微后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其实,谢瑾澜有一个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一个自出生起就有的秘密——他有着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的谢瑾澜,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时,二十二岁的他刚从医学院毕业,因为成绩优异,就与另一个一样优秀的校友,也是他最信任的好朋友好兄弟,一起被选中,派到一个社团去当卧底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 那独属于他的联络方式,那奇怪的帽子图案,就是二十一世纪学士帽的模样。 可就在谢瑾澜打算把收集到的证据秘密上交的时候,他最信任的好兄弟出卖了他,导致他惨死在社团之中。 再一次睁眼,他就成了大邺朝刚出生的谢瑾澜。 因为上一世的遭遇,重生之后,谢瑾澜就立志要做一个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富贵闲人。 遇到任何事情,只要与他无关,他表面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因为他宁愿在他人眼中是个冷心冷肺之人,也不想他人对他抱有期待。 或许是上一世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感使然,就算谢瑾澜强迫自己别去多管闲事,可总是会偷偷地瞒着所有人去管上一管。 他所有的验尸手段,也是因为在医学院时,还选修了法医专业,毕业时拿到了法医学位。 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的阴影,让谢瑾澜这一辈子不再全心地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这一世的亲生父母。 可自从遇见阮叶蓁后,谢瑾澜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他从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一步一步地变得更好。 并且,他慢慢地开始相信阮叶蓁,直到现在,她成了他愿意交付后背的存在。 谢瑾澜本是打算再过一些时日,等回到灵州之后,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的。 只是现在,多了一个谢厌的存在,并且这人还曾伤害过她,谢瑾澜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通过如今获得的记忆,谢瑾澜知道谢厌是上一世他被好兄弟出卖后,奄奄一息之时被脑中极致的怨恨所激发产生的。 谢厌,厌恶世间所有的厌。 伴随着谢瑾澜的重生,谢厌并没有就此消失。 这么多年以来,谢厌清楚谢瑾澜所有的一切,而谢瑾澜却直到此刻才知道他的存在。 阮叶蓁当初之所以会昏迷,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正是谢厌在其中搞的鬼。 谢瑾澜与昊轩乃是好友,自然也会是镇国将军府的常客,对将军府的地形自是十分清楚。 阮叶蓁及笄那一日,将军府宾客如云,就算是夜晚宾客散去之后,将军府也定然比往日热闹忙碌许多。如此一来,就更加方便谢厌行事了。 前世,谢瑾澜选修的不止法医专业,同时还选修了心理学专业,在心理学专业中,他对催眠着一课程尤其感兴趣。 谢瑾澜前世学会的所有东西,谢厌自然也全部都会。 那个夜晚,谢厌趁着阮叶蓁将睡未睡之际,直接催眠了她,导致她昏睡不醒。 但阮叶蓁会灵魂出窍,着实是谢厌意料之外的事。 谢瑾澜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只有他一人能看到魂体状态的阮叶蓁,如今想来,应当是因为谢厌是害她昏睡不醒、灵魂出窍的罪魁祸首的缘故吧。 慧远大师曾告诉长公主叶紫瑶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在阮叶蓁醒来之后,叶紫瑶便告诉了阮叶蓁。 而阮叶蓁也没有隐瞒谢瑾澜,直接告诉了他。 直到此刻,谢瑾澜才明白,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阮叶蓁是谢厌经过多番筛选之后,选中的第一个试验品。 因为她的身份足够尊贵,她一旦出事,必然会引起众多在大邺举足轻重的人物的注意。 第285章 厌恶憎恨 因着有着前世的记忆,所有在谢瑾澜不过八九岁之时,谢厌就开始筹谋了。 应氏一案中,冯妈妈口中的那个游方郎中,乃是谢厌的人。 多年前,那游方郎中曾到过京城,谢厌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这个人。 交谈中,谢厌知晓了红无的存在,也知晓此人身上有不少由红无炼制而成的毒药。 谢厌顿时心生一计——暗中让人陷害郎中杀人,他拿出证据还郎中清白;暗中让人追杀郎中,他在恰当的时机出手相救...... 当时谢瑾澜的这具身体不过十岁左右,那游方郎中自是没有怀疑什么。 几次三番之后,那游方郎中就甘愿成为谢厌的人,愿意在他手下做事,替他卖命。 这正是谢厌想要的结果。 他让郎中去寻找更多的红无,且找各种机会将红无赠送出去。每隔三年,来京城与他汇报结果。 谢厌自己也没闲着,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杀手、暗探为一体的地下组织。 冯安歌一案中的张元成,应氏一案中的冯妈妈,他们手中的红无,皆是郎中所赠。 去年上元伤了项鑫元的命根子一事,实属意外。 谢厌计划中的第一个试验品,乃是嘉禾郡主阮叶蓁。他已然暗中准备好一切,只等阮叶蓁及笄礼那天行动。 不过既然项鑫元这人主动送上门来,谢厌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因此在项鑫元养伤期间,谢厌三不五时的深夜暗中探访他。故意在用各种言语明里暗里地刺激他。 终于,谢厌成功地让项鑫元恨上了自己。并且故意让他知道,只要杀了谢瑾澜,自己也就会随之一起死去。 因为谢厌讨厌谢瑾澜,讨厌他为什么前世遭受了那样的对待,却依旧不曾厌恶憎恨这个世界! 所以他总是会在保证谢瑾澜不会死亡的前提之下,给他制造各种各样的。 谢厌暗暗对项鑫元施以催眠之术,让他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谢瑾澜。 催眠术成功之后,项鑫元自己就会给自己找一个十分合理的,不说出秘密的理由。 项鑫元的插曲之后,谢厌便开始真正地实施起自己的计划。 只是谢瑾澜被外派到临安任县令一职一事,着实打破了谢厌的计划。 不过谢厌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他很快就重新调整了计划。 在临安县李家村,谢厌遇到了李小丫。 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小丫眼中的恨意和怯懦。 所以他戴着面具隐藏起自己的身份,故意接近李小丫,对她释放善意。在不经意间对李小丫进行催眠,把她心中深埋的怨恨慢慢激发出来,最终达到顶峰,超过了内心的胆怯,从而让其对自己的堂弟痛下杀手。 李小丫之所以会选择在那一日动手,也是因为谢厌故意在李氏的吃食中下了足量的巴豆,让她拉足够时间的肚子,给李小丫制造动手的时机。 而张小柳,与李小丫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在看出她入王员外府的动机并不单纯后,谢厌就开始暗中调查张小柳的身份背景。顺带着调查出了她姐姐张小梅当年死亡的真相。 张小柳虽然很想替姐姐报仇,但是她也害怕东窗事发后,她自己也活不了。 谢厌看出了她的想法,暗暗催眠了她几次,加深了她对王天赐的恨意,坚定了她为姐姐报仇的决心,削弱了她对死亡的恐惧。 案发当日,无人发现张小柳的踪迹并非巧合,而是谢厌替她隐藏了。 至于冯安歌与应氏这两起案件,幕后黑手确实是项鑫元。只是这两起案件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谢厌。 若是没有多年前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项鑫元就算是想在其中作梗,也无从下手。 谢厌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野心,只因他厌恶憎恨这个世界!他想报复世人!他想让朝堂动荡不安,不愿让老百姓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 谢瑾澜理清了脑中的记忆的同时,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隐藏多年的秘密,谢厌的存在,这一切尽数告诉蓁蓁! 一对恩爱的夫妻之所以会渐行渐远,形同陌路,大多数都是因为误会,而误会,往往来源于隐瞒。他不想和蓁蓁走到‘相敬如冰’的那一步! 哪怕蓁蓁会因此不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他也认了。总好过有朝一日她从别处得知真相,那只会让她更加讨厌他。 想通了之后,谢瑾澜豁然开朗,立马起身去找阮叶蓁。 而阮叶蓁这边,被谢瑾澜吼了之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卧房。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般吼过她,更何况,谢瑾澜还是她心悦之人。 她知道谢瑾澜并非是故意吼她的,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委屈有些矫情,但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如诗等人见自家郡主自从独自一人去了小书房回来后,就愁眉不展地把自己关在了卧房之内,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们都能猜到,偌大的谢府,能让自家郡主露出这般神情的,恐怕也就只有大人了。 可是,大人对郡主的情义,她们皆看在眼里,二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就在如诗四人商议好,决定让其中一人去寻谢瑾澜时,下一刻,谢瑾澜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谢瑾澜见到如诗四人的表情,顿时就意识到阮叶蓁此刻定然是情绪十分不佳,他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四人身前,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你们家郡主现在可是在房内?” 四人快速躬身一礼后,如诗蹙眉道: “大人,郡主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奴婢不知郡主与大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奴婢知道,只有大人能让郡主重展笑颜——” 如诗话还没说完,就见谢瑾澜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带起了一阵微风。 看着谢瑾澜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的模样,如诗欣慰地笑了。 如琴三人见此,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谢瑾澜一进门,就看到阮叶蓁背对着他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从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中,谢瑾澜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也肯定知晓来人是他。 第286章 初次见面 谢瑾澜上前坐在了美人榻的边沿,见阮叶蓁的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他无声地笑了笑,随即柔声道: “蓁蓁,之前在小书房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我跟你道歉。还有,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见阮叶蓁依旧在装睡,谢瑾澜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起了从未告诉他人的秘密,以及谢厌的存在。 ...... 阮叶蓁不知何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在谢瑾澜说完之后,她哭着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前世的那个兄弟,还有那个谢厌,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谢瑾澜顿时愣住了,他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阮叶蓁听完之后,竟会心疼他心疼到哭了。 他回抱住阮叶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好了,前世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至于谢厌,说到底他也是因我而生的,也算是我自食恶果吧。” 阮叶蓁顿时不依了:“什么叫自食恶果?你这么好,非但从来没有害过人,还帮过很多人,凭什么你要承受这些?” 谢瑾澜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赶紧顺着她的话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谢厌打消所有为祸世间的念头。” 阮叶蓁轻轻推开谢瑾澜,不解地看着他:“不能直接抹杀掉他的存在吗?这样的一个人格,为何还要让他存在?” 谢瑾澜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因为就算他只是存在我体内的副人格,那他也是独立且完整的存在,他有自己的记忆和个性。所以,就算真要抹杀,也不太可能真的杀掉他。 我学习心理学的时候,曾看过一个案例。副人格或许能在脑子里杀掉。但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换个身份出现。而且这种杀掉、毁灭的行为,会导致他反扑。 久而久之,主人格与副人格之间的冲突会更加剧烈,甚至会有可能产生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人格。而作为这个整体的这个人,会更加的痛苦和崩溃。 抹杀,会让人在绝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最终消失的,或许会是主人格。” 阮叶蓁一听,当下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我们千万别杀他!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谢瑾澜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和他融合。” 阮叶蓁道:“可是,他会愿意吗?” 谢瑾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他是不愿的。” 顿了顿,谢瑾澜开始自言自语: “谢厌,我知道你肯定能‘看到听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除了报复世人,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愿?若是有,我会尽量替你完成,作为交换,你也打消这样的恶念好不好?” 话落,谢瑾澜看向紧张地看着他的阮叶蓁,笑道:“蓁蓁,一会儿谢厌可能会出来,你别害怕,我——” 话未说完,他的眼神突然一变,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阮叶蓁,初次见面,我是谢厌。哦不,你是初次见我,可我却已经见过你许多次了。” 阮叶蓁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极力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惊慌,故作镇定地开口:“谢厌,瑾澜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见阮叶蓁这般模样,谢厌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恶劣地笑了:“怎么,怕我?你不是很喜欢这具身体吗?” 阮叶蓁瞳孔紧缩,置于榻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掐着掌心所产生的疼痛感让她镇定了许多:“我喜欢的是瑾澜,是他的灵魂,而非这具皮囊。” 谢厌收回了脑袋,阮叶蓁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听谢厌嘲讽道:“谢瑾澜话说的简单,我是因他脑中极致的怨恨产生的,我除了怨恨,还能有什么心愿? 我还存在,就证明他对前世之事还十分的介意,并且恨意并未消失,只是被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罢了。你告诉谢瑾澜,若想让我与他融合,不再作恶。除非他自己放下一切,不再怨恨。” 话落,就见他闭上了双眼,整个人直直的往前趴去。 阮叶蓁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谢瑾澜轻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见自己此刻正被阮叶蓁抱在怀里,谢瑾澜赶紧轻轻地推开了她,边上上下下地检查她身体各处,边着急道: “刚才是不是谢厌来了?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阮叶蓁对谢瑾澜这般紧张的模样十分受用,却还是按住了他作乱的双手,解释道: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给你传达一些话。我刚才抱着你,是因为谢厌离开的时候,你的身体无意识地往前倒,我怕你受伤,这才接住了你。” 谢瑾澜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谢厌让你给我传什么话。” 阮叶蓁深深地看了谢瑾澜一眼,这才把谢厌所说的话尽数告知。 谢瑾澜先是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苦笑道:“谢厌说的对。若想阻止他作恶,只有我自己先放下心结。可是......这谈何容易?” 阮叶蓁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认真道:“瑾澜,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陪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我相信,你心中有大义,定然可以战胜自己! 而且在大邺,你有我,有疼爱你的爹娘,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有全心信任你的陈清,还有很多很多其他关心在乎你的人。你有什么理由放不下过去呢?” 谢瑾澜看着阮叶蓁眼中的坚定,面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是啊,他在这个世界如此幸福,为什么还会放不下过去的那些仇怨呢? 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认真严肃的看着阮叶蓁: “蓁蓁,在我彻底解开心结之前,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边。晚上睡觉时,一定要把我绑在你的身边,这样才能阻止谢厌作恶。” 阮叶蓁颔首保证:“放心吧,睡觉的时候我就把我们绑在一起,这样你有所动作,我肯定会有所察觉。” 第287章 分享喜悦 解开心结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可真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让谢瑾澜放下心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见到,那个背叛过他的好兄弟得到应有的下场。 可是如今...... 未免夜长梦多,谢瑾澜想出了一个速战速决的方法。 他可以自我催眠,让自己不断进入前世临死前的那个场景,直至完全放下。 但是这个提议,得到了阮叶蓁的强烈反对。 那本是他最为痛苦绝望的记忆,若是一次次地反复经历,堪比被人千刀万剐。 谢瑾澜任何安慰的话语,阮叶蓁都听不进去。 无奈之下,谢瑾澜在夜晚就寝之时,先斩后奏地进行了自我催眠。 阮叶蓁次日醒来时,见躺在自己身侧之人犹在睡梦之中,却眉头紧蹙,嘴唇紧抿,面色痛苦,哪里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她气归气,却也十分担忧,但又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丝毫异样。因此她一如既往的起床梳洗,用早膳,而后屏退左右,留在卧房内陪着谢瑾澜,只等他醒来后再与他算账。 好在谢瑾澜平日里也时常睡到日晒三竿,倒也没人怀疑什么。 而在睡梦中的谢瑾澜,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和人,他清楚的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早已是过去式。 但即便如此,再次见到那个曾背叛自己的人,他还是意难平。 他想不明白,当初两人在医学院的时候,那么的要好,那么的志同道合。皆以为人民服务为最高宗旨,早就做好了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利益奉献一切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他最信任的好兄弟会背弃他,背叛国家和人民? 他并不惧怕死亡,可就这样死去,他不甘心! 含恨而终之后,谢瑾澜再次睁眼,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场景。他知道,只要他没有放下这一切,他就会一直重复经历这一幕,反复死去。 ...... 日暮西山,阮叶蓁面色如常地送走了许氏,回到卧房后,看着依旧沉睡着的谢瑾澜,她才放任自己露出担忧的神色。 坐在床沿,阮叶蓁抬手轻轻地描绘着谢瑾澜的面容。 看着他的面色从一开始极致的痛苦,到现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阮叶蓁心想,他应该快走出来了吧? 看着谢瑾澜有些干涩的嘴唇,阮叶蓁起身从外间倒了一杯清水走了进来,用帕子沾湿后,轻轻按压着谢瑾澜的嘴唇。 看着他的唇色恢复如常后,她才停下了动作。 ...... 谢瑾澜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被人握着。往左侧看去,就见他的姑娘此刻正握着他的左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谢瑾澜抬头朝窗边望去,就见紧闭的窗户外漆黑一片。收回视线扫了一圈四周,就见前方桌案上的两支点燃的蜡烛散发着柔和的亮光,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不知如今距离他睡着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一日,或许两日,或许更久。 他想跟阮叶蓁分享自己的喜悦,但见睡着的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他有些心疼地轻轻把她抱到了床上。 吹灭蜡烛之后,谢瑾澜回到床上,侧身动作轻柔把阮叶蓁抱进了怀里,而后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双眼缓缓入睡。 次日清晨,阮叶蓁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就是谢瑾澜那张放大的俊脸。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但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她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是趴在床沿睡着了,再然后,她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想明白了什么,阮叶蓁高兴地推着谢瑾澜:“谢瑾澜,你回来了是不是?昨晚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是不是?你别睡了,快些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谢瑾澜闭着双眼一把抱住了作乱的阮叶蓁,语气朦胧道:“好娘子,再陪我睡会儿,等我睡饱了再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阮叶蓁见谢瑾澜开口说话,顿时安下了心来,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就闭上双眼陪着他再次睡了过去。 ...... 阮叶蓁再次醒来,已是日晒三竿了,她一睁眼,就见谢瑾澜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含笑地看着她,也不知看多久了。 阮叶蓁面色微微一红,却还是镇定地对上了他的双眼:“事情都解决了?” 谢瑾澜笑着应了一声:“嗯,都解决了。” 无论梦境中的他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与挣扎,总归他回来了,总归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不会告诉他的蓁蓁他的艰难,因为这些苦难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的蓁蓁,只要每天都开心快乐就够了。 如今的谢瑾澜解开了心结,与谢厌融为了一体,自然也就知道了谢厌对蓁蓁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谢厌本就是因他而生,因此会与他喜欢上同一女子,这实属正常。 只是一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谢厌在自己的身体里喜欢了阮叶蓁这么久,谢瑾澜心里就不太舒服,尽管如今,他与谢厌已经是同一个灵魂。 见谢瑾澜看着自己不说话,而且眼神颇为怪异,阮叶蓁轻咳了一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会问他自我催眠之后,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代表着他必须再去回忆梦中所发生的痛苦。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只要谢瑾澜好好的,过程如何,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谢瑾澜拉着阮叶蓁起身:“我睡了多长时间?” 阮叶蓁随着他的力道坐了起来:“一日,期间我一直守着,母亲来访时只当你睡着了,并未发现异样。” 谢瑾澜猝不及防地亲了阮叶蓁的脸颊一口:“娘子做的真棒!” 阮叶蓁抬手捂住被亲过的地方,愣愣地看着谢瑾澜。 谢瑾澜挑眉一笑:“娘子这是让我不要厚此薄彼,另一边也亲一口?” 阮叶蓁顿时回过了神,红着脸把他推下了床:“快点起床,别磨磨蹭蹭的。” 谢瑾澜顺着她的力道下了床,嘴里又不着调地调戏几句后,这才转身来到屏风后头换衣服。 阮叶蓁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心想:谢瑾澜与谢厌融合之后,似乎变得更加不要脸了。 第288章 大结局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天气渐暖。一转眼,谢瑾澜的两个月假期就到了。 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谢瑾澜等人坐上了去往灵州的马车。 只是这一回,比来京城时,多了陈清一人。 这段时日,庆和帝一直让人在追查谢厌的下落,只可惜,一无所获。 谢厌地下组织中的暗叹,能力甚至在锦衣卫之上。如今谢瑾澜与谢厌融为一体,这地下组织自然也就被谢瑾澜接手了。 在庆和帝眼里,谢瑾澜只是自己疼爱的外甥女的夫婿,他并不会如阮叶蓁信任谢瑾澜那般信任他。 这个道理谢瑾澜明白,阮叶蓁也明白。所以他们并未告诉庆和帝真相,并且利用组织里的暗探反侦察,让锦衣卫根本查不到他的头上。 在暗探的掩护下,谢瑾澜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一叠厚厚的银票,让他们寻到那游方郎中的踪迹后交给他。 信中,谢瑾澜让郎中停下手上的动作,那些银票当做是这么些年的酬劳,从此以后两人之间各不相欠。 为了以防万一,谢瑾澜让暗探盯着那郎中,若是一年之后,他并无动作,就不再监视,如若反之,那就先抓回来。 谢瑾澜等人一回到灵州,府衙内的众人十分热情的为他们接风洗尘。 在此期间,谢瑾澜见到了一个让他意外,却又在他意料之中的人。 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找到这里来,意料之中是因为,他知道他迟早会来,因为这是他曾对他的承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冯安歌一案发生时,在镇上遇到的书生裴子曜。 当初,百姓们之所以会联名上书,请求县令陆任嘉免除白思元的死刑,乃是因为裴子曜在暗中鼓动。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谢瑾澜的授意。 谢瑾澜承诺他,若是他办成了此事,能得到千两银票,或者将来若是考中秀才,可到他的身边做事。 谢瑾澜告知裴子曜,自己乃是临安县的县令,往后是否依旧在临安任职,尚未可知。若裴子曜选择后者,它日中了秀才,可先去京城谢府寻他。 那时的谢瑾澜,心底隐隐有预感,或许他不会再回到临安。 裴子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他能看出,谢瑾澜并非池中之物,跟着他做事,它日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今年乡试,裴子曜中了秀才之后,就带着自家母亲前往京城,只是途径灵州之时,恰好碰上从京城回到灵州的谢瑾澜一行人。 谢瑾澜说到做到,让他先在刚任灵州同知的陈清底下做事。 裴子曜并非好高骛远之人,自然明白他一个外来人,唯有从头做起,才能服众。何况,他能看出,谢瑾澜很是器重这位新上任的同知。四舍五入,就等于谢瑾澜是看重他的。 ...... 谢瑾澜回到灵州之后,就甚少回京。 只有每逢亲人,或他或阮叶蓁的生辰,以及过年之时,才会回京一趟。 只是每一回,逗留的时日都不超过半月。 众人虽然很想二人就此留在京城,但人各有志,他们都明白,谢瑾澜志不在京城,阮叶蓁无所谓留在何处,只要能呆在谢瑾澜身边就足以。 正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 庆和帝依旧没有放弃暗查谢厌的身份,只是始终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渐渐地,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项鑫元临死前为了让谢瑾澜不安,故意编造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庆和帝虽一直没有放弃暗查谢厌的身份,但是对这件事情越来越不上心了。到最后,竟是直接下令,若是没有查到谢厌的身份,锦衣卫就不必禀告每月调查的结果了。 三年过去,庆和帝几乎忘了谢厌这个名字,只是非常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 又过了一年,阮叶蓁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一车接着一车的补品药材,绫罗绸缎被送至灵州府衙。 十月后深秋的一个夜晚,阮叶蓁开始发动。 谢瑾澜不顾众人的阻拦,不在意产房污秽不吉利之言,意志坚定地陪在阮叶蓁的身侧。 五个时辰之后,阮叶蓁顺利的产下一女。 待丫环们收拾好产房,稳婆抱着已经擦洗干净,裹在襁褓里睡得安稳的女婴放在阮叶蓁身侧时,谢瑾澜看着襁褓里那皱巴巴丑的跟只猴子似的的婴儿,压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他珍而重之地在阮叶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蓁蓁,辛苦你了。” 刚生产完,面色惨白的阮叶蓁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瑾澜的视线又落在了刚出生的女儿身上,很快就给她取好了名字:乳名丫丫,大名谢思韵。 阮叶蓁看了眼身侧的正闭着眼睛的女儿,而后又把视线落在谢瑾澜身上。 她明白他的意思:李小丫,宴灵韵;丫丫,谢思韵。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