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清歌》 楔子、第一章 天一阁 楔子五胡十六国之后,中原南北分裂、进入南北对峙的阶段,这是中国历史最为混乱的时期。南方进入兰陵萧氏的统治,国号齐,在萧氏内部,政权几经动荡,最后落到了南康王萧宝融的手里,称齐和帝。当时为了报杀兄之仇与萧宝融一同起事的还有雍州刺史萧衍! 在成事之后,梁王萧衍大权在握,萧衍的弟弟、荆州刺史让人传播民谣“行中水,为天子”,人心浮动。 萧宝融迫于萧衍的压力,下诏禅位于萧衍,萧衍假意谦让。萧衍好友带领众臣一百一十七人,再次上书,请求萧衍登基称帝,萧衍勉强接受众人请求,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梁,接受百官跪拜朝贺。 不久,当上皇帝的萧衍赐下一杯毒酒给萧宝融,萧宝融端着毒酒,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不禁泪流满面,心中悲愤难平,对左边的儿子说道:“吾儿,萧衍背信弃义,无耻反复,你长大之后当诛杀此贼,夺回皇位,平为父心中所恨!” 他看向旁边的女婴,神色一软,叹了口气,道:“生在帝王家,也未来得及享受人间荣华,便要失去至亲,奈何!奈何!女儿啊,若兄长失败,你便祸乱天下,叫萧氏一族永不安宁!” 说罢,令人抱着两婴孩逃离皇宫,看着宫人消失的背影,萧宝融哈哈大笑,将毒酒一饮而尽。 第一章天一阁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十八年来萧衍励精图治,战乱终于停歇了一段时间,饱受战乱的百姓安居乐业,江南一带也变得歌舞升平起来。 在距离京城建康三十里外有一处庄园,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在京城数得上名的人家哪个没有一个这样的庄园,可是往里走,在巨大的人工湖中心,蜿蜒的水上走廊尽头一处楼阁,却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楼阁掩映在水汽之中,犹如半羞的少女,如同置身于超然的世外仙境。 楼阁的门上吊着一块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天一阁”三字,旁边加盖着正是历代相传的传国玉玺。相传天一阁原本是皇家一处藏书所在,此间主人正是身份显赫的当朝宰相沈约。当年萧衍夺位,多亏老师沈约帮忙,封建昌县侯,知道老师喜欢书籍,便将此处送与沈约,做养老之用。沈约多年来搜罗天下奇珍孤本,加上天一阁原本的藏书,现在里面藏书之丰富,令人乍舌。天一阁中分门别类放置的各类书籍,成为世人梦寐以求的瑰宝,包罗各门各派武功秘籍的天一阁,也当之无愧成为武林圣地。 沈约早在十几年之前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公认的第一高手,加上在皇室中的地位,又出身于门阀士家沈家,南朝有“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之说,沈约虽然年岁已老,隐居于庄园,但是在朝在野都有十分巨大的影响。(.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除了沈约的亲传弟子,天一阁的藏书从来不借与外人观阅,许多外人想要进入天一阁,只好寻来一些手抄古本,献给天一阁,换得一个进入天一阁的机会。这个规矩一连延续了十多年,一直没变,但是主持献宝大会的人不知由什么时候开始由沈约本人变成了他的弟子高欢。 在候客厅里,依次坐着六个人,左首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势颇高,斜睨众人。他的下方是个儒雅的中年人,闭目假寐,一只手却放在桌上的木盒上时不时拍一下。最后面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左看右看。这边三人皆是文人模样,右边三人却大大不同,都是武者模样,在右首坐着的是个穿黑衣的老者,手边放着一把剑,目光与坐在对面的白须老者相遇,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敌意。坐于次位的是个俊美飘逸的少年,在六个人当中只有他最为闲适,慢悠悠品茶。最后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一把宝刀紧张兮兮,像防贼一样看着众人。 很明显,左边的人都是冲着天一阁的文学典籍而来,右边的无不是为了天一阁的武功秘籍的。梁国整体尚文,习文成风,文人多看不起练武之人,因此左边的人看着右边都有些鄙视。 六人在不和谐的气氛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外面悠悠走进来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是不到弱冠之少年,一个乃面白无须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座六人齐齐站起来,打量二人。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明亮的眼睛一扫六人,目光在那个俊美的少年脸上略微停顿。后面跟着进来一个青衣老者,目光一沉,跟在白衣少年后面。 过来献宝的不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就是往来于江湖的武林高手,那人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英俊少年,乍看之下不由得有几分轻视,可是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沈约的贴身侍从墨奴,对他的身份不由得几分猜测。少年站在中间,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高欢,奉家师建昌县侯之命接待各位。” 偏厅里面一阵沉静,沈约自己没有出来,却派了一个弟子出来,分明是不把众人看在眼里。想想沈约一生孤高,从来不屑于与修为比自己低微的人交谈,派个弟子出来,也合情合理。高欢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知道他们的打算,都不好意思跳出来说是拿东西换一个进阁的机会,于是朝白须老者行礼,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光临侯府有何指教?” 老先生?白须老者脸上一阵抽动,以自己的名声,高欢居然不认识,他也没有问姓名,莫非还要等着自己主动报上?老者极不自然说道:“谢某最近的了一本奇书,想要进入天一阁与沈老切磋一下。[.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白须老者不说自己是来献宝的,虽是有求于沈约,仍拉不下面子相求,只好在称呼上做了些文章,他须发皆白,年逾古稀,沈约比他还要小一些,可他不称其侯爷却尊称沈老,已经自降一辈,与高欢是属于同辈了。 高欢心中暗自发笑,也不客气,道:“谢兄奇书,可否容小弟一观?”白须老者的脸抽搐得更加厉害。其实在场诸位大多知道这个人是谁,此人乃是建康有名的诗人谢眺的叔父谢盺,也算是饱学之士,在建康颇有名望,他连谢眺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个ru臭未干的高欢,现在被高欢折辱,心里实在窝火。 他哪里知道高欢最讨厌这种只吟风月的腐儒,仰慕的是真正能够治国平天下的能人,所以对谢盺根本看不上眼。 听到高欢对谢盺的称呼,再听到他自称小弟,其余五人都止不住笑起来,连一直以来表情淡漠的俊逸少年也露出笑意。谢盺气呼呼从衣袖里摸出一本书,递给高欢,高欢也不论真假,看了一眼书名,又还给了谢盺,然后问谢盺身边的中年人:“这位先生?” 中年人道:“在下司徒易,献上一幅书法作品。”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蚕纸,打开呈现在高欢面前,高欢上前,看到上面的文字,纤细婉约,又不失大气,大叹一声“好字!”司徒易听到高欢赞赏,露出一股释然的轻松,显然在之前心里一直还在担忧会像谢盺的书一样入不了高欢的眼。 见高欢不理会自己的书,反而对司徒易的字赞不绝口,心中极不舒坦,冷哼一声,道:“高公子,谢某的书?” 高欢倾yin在书法中,半响才回过神,对谢盺说:“谢兄见谅,恐怕你不能进入天一阁。” 谢盺大怒,问道:“为何?” 高欢道:“谢兄,那本书天一阁已经有了。” “怎么可能,这本书……你再看看……天一阁藏书成千上万,你怎么可能都记得。”谢盺把书又递给高欢。高欢看都没有看,说:“谢兄,天一阁藏书丰富,有些什么书小弟自然比外人清楚,倘若谢兄不信……” 高欢对墨奴道:“阿翁,派人去把第七个架子上的第一百六十二本书拿来。” 然后,高欢又对谢盺说:“天一阁这本书年代比谢兄的还要久远,但是保存比谢兄手里这本还要完好,若是高欢没有猜错,天一阁里的这本才是原本,谢兄手里的是抄录的副本,倘若是谢兄愿意,高欢不介意与谢兄交换。” 几句话说出来,谢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本书来自宫廷御赐,天一阁本就是皇家藏书之地,有也不惊奇,惊奇的是这个高欢居然博览群书,连书的位置也记得一清二楚,实在是记忆惊人。谢盺明知道天一阁极有可能拥有这本书,扔心存侥幸,想浑水摸鱼,进入天一阁,被高欢识破,只是将书还给谢盺,哪知谢盺不死心,反而自取其辱。 在座诸位心中大惊,纷纷收了对高欢的轻视之心。 谢盺狠狠瞪了一眼高欢,气冲冲走出偏厅。高欢对墨奴道:“阿翁,还不送客!”谢盺听了,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高欢,眼中的怨毒之色,高欢岂会看不出来,他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已经再次落到司徒易的蚕纸上,心中已经记下。 左边那名俊逸公子淡淡喝茶,他可是看到高欢在还书给谢盺的时候,脸上那抹冷笑,也不知道谢盺是在哪里惹到高欢了,居然给他下套。高欢肯定是认识谢盺,而且十分了解他的脾气为人的,可就是谢盺心高气傲,不认识高欢。 当他放下茶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刚才已经看到旁边老者准备献上的东西,那东西以前也见过,按道理说不可能会落到他的手里,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高欢轻轻念着蚕纸上面的字,倒想看看在座有多少识货之人,蚕纸上面所写,正是晋朝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在这之前王羲之的书法并没有后世那样备受推崇,直到梁帝萧衍非常喜爱王羲之的字,并且评价道:“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并且在民间大量寻找王羲之的作品临摹,王羲之的字才在朝野中风靡一时。 “这是王羲之三十三岁,与当时的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聚兰亭,赋诗饮酒,王羲之将诸人名爵及所赋诗作编成一集,并作序一篇,记述流觞曲水一事,并抒写由此而引发的内心感慨,这篇序文就是《兰亭集序》,章法、结构、笔法都堪称完美。”司徒易拿着介绍道。 左边和右边同时蹿出两道人影,各自立在高欢左右,正是左边坐在最末位的年轻男子和右手次位的俊逸少年,那俊逸少年的目光在蚕纸上流转一圈,缓缓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高欢拍掌笑道:“兄台以曹植《洛神赋》描绘洛神之美的句子赞叹羲之的字,实在是妙。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在进门的时候,高欢就发现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在梁这个文风盛行的社会,文人是耻于与武夫为伍的,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他并不是练武之人,可是能够坦然坐在武夫之中受文人白眼而怡然自得,所以高欢进门对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少年拱了拱手,道:“在下宋清迦,区区拙见,让高兄见笑了。”司徒易对这人恨了又恨,居然凭别人的画跟高欢套上交情,实在是可恶。而坐在右首的那名老者听到宋清迦的名字,身体明显一震,笑着起来对宋清迦施礼道:“原来是魔教四公子,久仰久仰!” 自古就有正邪不两立之称,可是现在生逢乱世,早就没有那些忌讳,而如今魔尊阎魔影在京城与王公贵族走得很近,他的师兄三公子更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所以那老者也不敢失礼。 宋清迦朝老者施礼道:“见过莫掌门!”一句话打发了,便装作欣赏书法,不再理会那人。 司徒易听了宋清迦的身份,收了脸上的不满,赔笑道:“原来是四公子,久仰久仰。” 而那右边的年轻男子目光停留在蚕纸上,一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司徒易,问道:“据在下所知,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多被王家后代收藏,民间流传不多,而且多被皇帝陛下收集,司徒先生这《兰亭集序》算是王羲之作品中的精品,不知司徒先生从何处得到?” 司徒易一愣,暗自揣测,道:“家传!” “胡说八道,莫非司徒先生还是王氏子孙不成?”年轻男子大怒,气得满脸通红。 众人见他如此震怒,不由得怀疑起他的身份了,司徒易道:“在下母亲姓王,这是从我母亲娘家传下的。” 年轻男子更怒,斥责道:“将先祖遗物献出,岂是王家子孙所为!” “司徒先生想要看什么书?”高欢见年轻男子愤怒,几乎有暴走的迹象,连忙问司徒易想要看什么书打断二人,生怕两个人起了争执毁了这稀世珍宝。至于其中疑点,自会下来查个清楚。 司徒易回答:“诸子百家!” 高欢问:“哪一家?” 司徒易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道:“法家!” 从司徒易手中接过《兰亭集序》,高欢收好递给墨奴,墨奴出去交给一个粉衣侍女。看到事情敲定,司徒易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年轻男子还有些不甘,被高欢淡漠而又略带威胁的目光看了一眼,终于不敢在这里放肆,压抑着怒火坐下。 第二章 魔音摄神 先是由司徒易这么开始,剩下几人也不客气了,那年轻男子失去献宝的心情,一坐下右边的三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最终还是被宋清迦抢到先机,道:“高兄,小弟所献之宝,须移步观阅。” 征得高欢同意之后,宋清迦身形化作一道幻影,眨眼之间消失在偏厅之中,高欢眼睛一亮,知道他使的正是魔尊成名的“魔影分形”,使得这样纯熟,可见此人武功之高,不可小觑。 宋清迦这么一消失,众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了,说要献宝,人反而跑了,不知道要干什么。那个抱刀的大汉大喝道:“这个人怎么走了,喂!宋清迦,我你走了,我胡三牛就不客气了,这可不是占你便宜!”他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胡三牛抱着宝刀就要对高欢说话,高欢突然单手按住他,暗地里已经向墨奴打招呼,墨奴蹭地掠出偏厅。被这么一按,胡三牛气息被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胡三牛以为高欢要对自己动手,一双牛眼瞪得老大。高欢脸色凝重,将耳力提高到极致,才听到空气中几乎微不可闻的琴声,仿佛远处流淌的山涧泉水,清脆悦耳。琴声微弱,若不是偏厅里面以为高欢突然对胡三牛下杀手,突然鸦雀无声,是决然听不到的,琴声虽然微弱,可是心跳却隐隐有随着音律跳跃的冲动。 听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样,墨奴也回来了,对高欢摇了摇头,他脸色才恢复如常,暗道自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到胡三牛已经支撑不住,便放开了他。可也不能怪高欢如此紧张,因为阎魔影有种类似武功的“天雷音”,不知有多少人无声无息死在他的音律之下。 如同清水滴石的琴声突然之间变得激昂起来,恍然将只觉站在大江之畔,怒涛拍岸,千斤ng激起水花,水珠飞天,犹如滂沱大雨一般落下。起起伏伏,跌跌荡荡,仿佛在叙述一番心事,又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雄图霸业壮志难酬,悲壮如霸王别姬,似乎有千般柔情,又有万般无奈,幽幽怨恨,在心头萦绕不开。 “姓宋的搞什么鬼?走我们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宝贝。”胡三牛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人,听不懂音律,率先跑出去。司徒易的事情已经定下,没了后顾之忧,也出去凑热闹。 “原来宋兄的宝贝是要听的。”高欢微笑,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被音律控制,笑容里面多少有些苦涩,对剩下两人道,“不如我们也出去,偏厅隔得太远,还是外面听得真切。” 姓莫的掌门称是,便出去了。年轻男子有些发呆,现在回过神来,与高欢对视一眼,眼睛扫到他的脸,不由得一愣,默默出去了。 墨奴走到高欢面前,道:“少爷,你落泪了。” 高欢伸手在脸上一抹,果然湿湿的,自己竟然掉泪了,叹了口气,道:“魔尊之徒果然厉害,阿翁也出去吧!”墨奴深深看了一眼高欢,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第一次出现这样悲痛的表情。 偏厅里面只剩下他一人,高欢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心神,任由那股令人窒息的痛苦流淌,想到自己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想到父母生前百般疼爱,这里没有别人,再也不用强颜装欢,索性大哭一场。 琴声还在继续,凄怨哀痛,似要把人拉入痛苦的深渊,不肯罢休。 在后花园的假山上,宋清迦盘膝而坐,膝上横放一把古琴,他十指在琴弦上灵巧地翻飞,脸上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微笑。这琴声,音律造诣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 “别弹了,你要进天一阁,我让你进去便是。”墨奴在另一座假山上喝道。 可是宋清迦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墨奴大怒,合身扑向宋清迦,一掌拍去,宋清迦连人带琴突然弹起,身形飘逸,身后的假山在墨奴的掌力之下碎成几块,掉在下面的泉水里面溅起阵阵水花。而宋清迦仍旧弹着琴,没有丝毫停滞,依然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本人在墨奴身边掠过,落到另一座假山上,身形潇洒,神态自若。 魔尊的武功向来以身法诡谲而出名,在宋清迦使出,果然神秘莫测。 宋清迦在假山上盘膝坐下,见墨奴又要攻来,淡淡道:“一曲未终,心结不解,死地未至,何以再生?”说出这句话,宋清迦连自己也有些失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绝色少女的影子,当年她也是这样淡淡说:“一曲未终,心结不解,死地未至,何以再生?”她喜欢师兄萧羽音,一如自己暗自恋慕着她。当年能够狠下心来将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才第一次发现她除了美貌,还这么与众不同。 只觉心中悲苦异常,那琴音像是个魔鬼,把自己一次又一次拉入无尽的痛苦中,自己就像是在苦海中挣扎,永远见不到岸。像是个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都不能。 高欢痛苦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忽然,黑暗中出现一点亮光,像是在绝望中指引的希望,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在恍惚中似乎看到师父严厉的面容,此刻却觉得那么慈祥。师父牵起自己的手,向着黑暗中的亮光走去,周围越发明亮,一眨眼,又置身于山巅之上,俯仰天地,千里江山,万般蝼蚁,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顿扫心中阴霾,豁然开朗。好似漫步云间,和仙家为侣,与天地对饮,翩然者扬长而去。 高欢深吸一口气,才发现外面的琴声已经停了,于是走出偏厅,来到后花园,远远就看见宋清迦坐在假山上,对着自己微笑,高欢大笑道:“多谢四公子开导!” 墨奴看高欢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不似往常那样带着冷漠的保护层,不由大喜。 他脸上的泪痕,宋清迦也看到了,拿出一本小册,道:“伯牙难遇子期,千里马未必适逢伯乐,知音难求,想必清逻妹妹不会怪罪小弟将琴谱送与高兄。”说完,将小册扔给高欢,高欢接在手里,问道:“这是?” 宋清迦正色道:“魔音九重第一重,九重一起共称九天魔音,是当年我清逻妹妹为了开解师兄萧羽音的心事所谱,置之死地而后生,终于解开我师兄的心结。” “若无四公子这般琴艺,只怕也弹不出来。”高欢苦笑。 “这只是第一重,其余八重更加困难,也只有清逻妹妹一人能够完全弹奏,倘若高兄有幸,有机会听完九天魔音,那武功必然能够登峰问鼎。”宋清迦笑道。 高欢自然明白,倘若一个高手弹奏,加上这魔音的奇妙,不是武功高强心志坚强之人,根本承受不住,宋清迦方才弹奏根本没有注入内力,自己尚且如此难受,刚何况一个武功高强而精通音律之人弹奏。“宋兄想进入天一阁阅读何书?” 宋清迦摆摆手,道:“高兄误会了,并不是小弟想进入天一阁,小弟是奉家师之命前来,希望能够进入天一阁一阅诸派武功秘籍。” “那么阎前辈可一起前来?”高欢皱眉问道。 宋清迦拱手道:“倘若高兄同意家师进入天一阁,小弟立即返回建康通知家师。” 这才是心机啊,众人眼睛若有若无看向那个姓莫的掌门,他瞬时脸色苍白,人家多聪明,派个弟子前来,也不先说明是代表师父来的,不行也只是弟子丢一下面子没什么大碍,成功了再说是代表师父来的,输赢都不输面子,多好!哪像有些人,眼巴巴自己赶来,是输是赢都已经矮人一截了。 那姓莫的掌门也哀叹啊,门派里面怎么没有像这样替师父解忧的弟子啊。连最小的弟子都这样精明能干,也难怪人家看不起自己。 听到宋清迦这么说,邀请入阁的话已经出口了,想改也来不及了,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居然也被别人摆了一道,不禁有些郁闷,道:“自然是可以进入天一阁,在下绝不食言。” 宋清迦道了一声谢,魔影分形施展,逐渐远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那道灰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高欢回头,看到还有那老者,年轻男子和胡三牛,道:“只剩下你们三位了,也不回偏厅了,就在那个亭子里一边观景,一边赏宝吧。”一行人下了假山,来到亭子,那年轻男子见水雾笼罩中的天一阁若隐若现,仿佛人间仙境,叹道:“好一幅烟雨山水阁楼图。” 胡三牛奇道:“图?这里只见烟雨山水阁楼,哪里有图?” 年轻男子瞥了他一眼,道:“俗人,图在这里!”说罢立即在亭子里铺纸研磨,泼墨挥毫,一幅烟雨山水阁楼图跃然眼前,烟雨的朦胧在晕染的笔墨间表现得淋漓尽致。年轻男子收笔矗立一会儿,看了远处的天一阁一眼,又重新蘸了墨汁,在画上添上寥寥几笔,一座若隐若现的阁楼便出现在纸上。 胡三牛看了半天,索然无味,道:“你画你的,老胡我就不客气了。” 年轻男子没有理他,胡三牛哼了一声,对高欢道:“高公子,老胡我能不能用这把刀进入天一阁,学一门厉害的武功?”高欢抽出刀,只听一道龙吟之声,周围空气也随之一冷,刀上流光闪烁,寒气逼人,高欢轻轻抚摸着刀身,爱不释手。 旁边莫掌门道:“好刀,银蝉金乌排第一第二,这把刀排得上第三。” 胡三牛一脸好奇,问道:“什么银蝉?什么金乌啊?” 莫掌门本不愿意解释给他听,但是高欢似乎也有兴趣,便说道:“传说银蝉剑是天下第一利器,但是已经失踪很久了,金乌剑原本和银蝉剑是一对儿,现在在红衣邪影楚随影手里。” “那个金乌剑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拿来看看。”胡三牛兴奋道。 莫掌门讽刺笑道:“就凭你?人家连剑都不拔也能把你杀了,你是见识不到了。” 高欢指着宝刀,问胡三牛道:“这把刀你从何处得来?” 胡三牛傻兮兮地挠了挠头,道:“老胡也是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这把刀是后燕皇帝慕容垂的贴身佩刀,他人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我倒要问问你从哪个死人堆挖出来的。”高欢起身挥刀,把刚才坐着的石凳劈成两半,再看宝刀,依然寒光闪闪,丝毫无损。 见此威慑,胡三牛和莫掌门都脸色大变,胡三牛更是几乎站立不住。墨奴看到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也是微微惊讶,他向来相信沈约的眼光,也知道沈约的抱负,当初选择这个孩子传承自己的衣钵,自然有他的道理。 “启禀小侯爷,小人真的是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小人家在北边魏国边境,那里年年征战,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人吃人已经是寻常之事,更有些人连死人都吃不上,哪里比得上南方富庶,小人在死人堆里挖的时候找到这把刀,本想换点吃的,没想到有人想要强抢,还要杀人灭口,小人一家六口人被杀得干干净净,小人就用这把刀杀将出来,宰了好几个人,一路潜逃,就想学点本事回去报仇!请小侯爷成全。”胡三牛跪倒在高欢脚下哭道,一番话说得高欢唏嘘不已,男儿有泪不轻弹,胡三牛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回忆起家人惨死的场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泪。 高欢扶起胡三牛,柔声道:“我答应你了。” 胡三牛激动不已,连连拜谢道:“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侯爷。”。高欢喝道:“做什么!你所得到的不是我施舍,而是你用家人的性命,用这把宝刀换来的。”胡三牛看着愤怒的高欢,心中感激更盛,道:“多谢小侯爷,老胡一定珍惜机会学好本事!” 先前看到高欢对付谢盺,然后部分青红皂白将明明有隐情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收集起来,还以为他是个心胸狭隘,贪得无厌的小人,可是现在却有些改观了。 高欢别过头去,盯着姓莫的掌门道:“莫掌门,到你了。”这个老者高欢本没有放在眼里,可是随着众人各施手段,他依然沉着旁观,显然有必胜的把我能够进入天一阁。 “在下华山派掌门莫云祥,献上一本小札,希望能够入阁观阅华山派失传的武功绝学。”莫云祥双手奉上一本小札,高欢看封面便是一愣,这并不是常用的蓝皮封面,而是一张色彩清淡却栩栩如生的牡丹,在封皮的右上角,还用浓墨写了一个古体篆文的“清”字。 翻开来看,高欢不禁笑了,说:“刚刚是学生王羲之,现在又来一个老师卫夫人。”并不是这本小札是卫夫人所写,而是这字是卫夫人体。(卫夫人名卫烁,师承大书法家钟繇,妙传其法。她给王羲之传授钟繇之法、卫氏数世习书之法以及她自己酿育的书风与法门。《唐人书评》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字很漂亮,可是也算不得珍贵啊。”高欢合上小札,小札所写,应该是某个人的日记一类。莫云祥道:“在下所献之宝,还请公子细细品读。” 高欢闻言,又翻开书,这次不是从第一页看,而是直接翻开了接近后面的一页,因为卡着一朵干花,所以直接就翻开了,应该是莫云祥故意为之,高欢的眼睛落到一行字上面“天监十六年四月初一,梁沈约与魇椤谷谷主大战于洞庭孤岛,详细招数如下”,现在是普通一年,也就是四年前。高欢知道,四年前师父确实与魇椤谷谷主大战一场,当时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决斗后两人都受了重伤,魇椤谷谷主认输,沈约那时才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 高欢一招一招看下去,那场决斗打得异常激烈,招式精妙,仿佛亲眼所见,正要翻页看最后的结局,莫云祥突然伸手将小札一合,道 跳转到第页 第三章 乞丐夺宝 忽而听到有喧闹之声,高欢神色一变,单独起身前去查看,十几名侍卫围在假山周围,假山上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侍卫要上前抓捕,谁知少女身手十分灵活,凭借假山的遮拦,十几名侍卫居然捉不住她。那少女一边躲避侍卫,一变用假山上喷泉的水泼人,笑骂道:“爷爷说这建昌县侯府上,连水都不干净,脏得紧,我帮你洗洗,哈哈!”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莫云祥、司徒易和胡三牛等人闻声赶到,少女的话被众人听到,高欢脸上一白,突然跳上假山。十几名都奈何不了那少女,少女正暗自得意,突然眼睛一花,眼前已经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女吓了一跳,转进右边的假山中,高欢大步一跨,又挡在少女面前,少女又往左边的假山中去,没走几步,高欢依然挡在自己面前,如是几次,少女终于知道这个人武功很高,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神色不再轻松,站在那里不再妄图逃走,道:“你仗着武功好欺负人。” 高欢冷笑,“你不是仗着身手不错,戏耍我的侍卫?”少女被他反唇相讥,眼睛一瞪,道:“他们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我,是他们笨!” “你现在束手就擒,是你武功太差!”高欢笑道这个丫头十分可爱,高欢也不忍心下重手,“小妹妹是什么人?” 少女娇笑道:“我叫沛沛,你又是谁?”高欢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沛沛的笑脸唰地拉下来,在身后捧了一捧水往高欢脸上泼,道:“原来你也不是好人!”高欢没有挡住,头发和衣服都湿了,目光一冷,喝问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女孩傲然道:“自然是用双脚走进来的!”高欢正要发作,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以这个丫头的武功想要自己混进来绝对是不可能的,那么现在府里应该还有另一个高手,他突然看到通往天一阁的水上长廊上一粉衣侍女领着一行绯衣侍女,那是把刚得到的宝物送往天一阁的侍女,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叫沛沛的少女,果断喝道:“阿翁,快去天一阁!”墨奴化作一道青影,几个起落,便越过假山,到了水上长廊。 高欢见沛沛果然神色大变,她大骂道:“哼,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实则蛇鼠一窝,与强盗宵小为伍!”高欢沉着一张脸,伸手扣住她的脉门,问道:“说,你潜入天一阁来干什么的!”沛沛挣扎不开,眼泪都快掉下来,哭道:“你们抢了萧姐姐的东西,还欺负我,萧姐姐绝对不会饶了你的!”抢了别人的东西?高欢阴沉的目光扫了一眼来献宝的四个人,果然见除了以一幅画作获得入阁资格的王恒,其余三个人几乎都低下了头,那个华山剑派掌门更是脸色苍白。高欢冷哼一声,提起轻飘飘的沛沛,几个纵落也赶到水上长廊。 五人现在也猜到肯定是有人在打他们献出的宝物的主意,生怕自己进入天一阁的机会没有了,会武功的莫云祥和胡三牛使轻功飞快落到长廊,不会武功的王恒和司徒易撒腿就跑,暗叹自己为什么不学点武功。 别说莫云祥等人,就是高欢刚刚赶到天一阁前面,墨奴和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已经斗在一处,旁边是吓得花容失色的六个侍女。其中一个粉衣侍女见到高欢,惊魂未定跑过来道:“少爷,奴婢没用,东西被那人抢走了。”高欢一看那老者,手上果然还有来不及收起来的书本,他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莫云祥献上的那本小札,上面可是记载着四年前师傅和魇椤谷谷主一场大战的,因为等一下高欢要看,所以是这名侍女亲自拿着。 那老者武功也当真了得,墨奴跟随沈约多年,尽得沈约真传,武功在当世高手当中出类拔萃,可是这老者居然凭借秒到巅峰的掌法,跟墨奴斗了一个旗鼓相当。高欢心中震惊,暗道民间果然藏龙卧虎。 沛沛见那老者,叫了声:“爷爷!”那老者跟墨奴正斗得难舍难分,听到孙女的叫声,微微分心,差点挨了墨奴一掌。 “怎么回事?”高欢问,问的自然是粉衣侍女乔乔。乔乔抱着怀里的托盘道:“奴婢正要把这些书本送入天一阁归档,才刚刚走到门口,突然从房檐上跳下一人,直接抢走了放在最上面的小札,奴婢武功低微,实在无法夺回,请少爷降罪。” 其实高欢知道,若不是这个乔乔阻拦,也拖不到墨奴赶来,那东西才是要真的失去了。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莫云祥和胡三牛也先后赶到,莫云祥看到小札已经被那老者拿在手里,大喝一声:“老疯子,把东西放下!”宝剑出鞘,刺向老者,墨奴见莫云祥出手,微微有些不悦,又自恃身份,干脆退到高欢身后不出手。 刚才还能够与墨奴斗得难舍难分的老者,在莫云祥的长剑之下,变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好像莫云祥的武功专门克制着老者的武功一般。只见莫云祥一剑刺出,便挑了老者的手腕,手上的小札脱手而出,滴血未沾飞向高欢。 见老者受伤,沛沛失声哭着叫道:“爷爷小心呐!莫云祥你这个卑鄙小人。” 高欢面无表情接在手里,放在乔乔的托盘里面,对墨奴道:“阿翁,莫云祥的武功不是华山派的!他使的是什么武功,好像专门破解那个人的掌法。”墨奴道:“老奴也看不出来,那人的武功不弱,莫云祥应该远不及他。”奈何,老者的武功被莫云祥奇怪的武功克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被莫云祥挑了手腕,老者也神色大变,怒道:“姓莫的,你已经看了小札?”莫云祥冷笑道:“若是不找到克制你雪化春来掌的武功,我怎么打得过你!” 老者听了不怒反笑,怜悯地看着莫云祥,道:“报应来了,你连后悔都来不及!”莫云祥怒喝一声,仗剑刺去,一边将老者逼得手忙脚乱,一边冷笑道:“要报也是先报在你身上。”见莫云祥出手狠辣,渐渐想要夺老者性命,高欢微微皱起了眉头。 “雪化春来掌,融合六阴六阳,六阴诡谲莫测,六阳刚猛霸道,这人使的居然是雪化春来掌。”高欢道,这老者难怪能够跟墨奴一战,雪化春来掌在沈约口中,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掌法,“他是疯乞丐?” 疯乞丐,无名无姓,只因行侠仗义,又穿的破破烂烂,世人不知如何称呼,只好直接叫他疯乞丐。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乔乔托盘里面的小札,乔乔怕吹到水里去了,就用手压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见疯乞丐和莫云祥的打斗,不由愣住。“少爷,你看!” 高欢接过小札,发现上面画着几幅画,一页上大概有四幅左右,很小,却画得很精细,每幅画上都是两个人在打斗,奇的是,居然和疯乞丐、莫云祥二人的打斗一模一样,就像是这样搬上去的一般。这下明白了,原来疯乞丐的雪化春来掌已经被这本小札的主人破去,高欢拿着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这可是连师父也未必能够办到的。 疯乞丐冷哼一声,道:“萧丫头破得了我的雪化春来掌,却还从未见过老夫的穿花手,今天让你开开眼界!”说罢,双手犹如游龙穿插,莫云祥一剑刺去,眼看就要刺到疯乞丐的腰,疯乞丐的身形突然变得十分玄妙,不但避过宝剑,更是妙手穿花,夺了莫云祥的剑。 华山派的武功本以剑法见长,失去了宝剑,哪里是疯乞丐的对手,疯乞丐将宝剑一扔,穿花手一下一下打在莫云祥身上,直到打得吐血也没有停手。莫云祥遭受不住,向高欢求救道:“高公子,快帮帮在下,莫非这就是侯爷的待客之道吗?”刚好王恒和司徒易到了,听到莫云祥求救,王恒讥笑道:“莫掌门好骨气!” 刚才因为莫云祥这个祸害,导致侯府被人骂了,高欢也有心教训他,眼睛放在小札上,只当没有听到,可怜莫云祥被打得快认不出来了。 并非疯乞丐残忍,而是当初二人只是一场赌约,疯乞丐在华山剑派吃了亏,便说能够破了华山剑派的剑阵,莫云祥自然是不信,说要是真破了剑阵,就把山上养的火灵蛇送给疯乞丐,火灵蛇可是华山派的一宝,总共就两条,一雄一雌,吃了以后能增一甲子功力,莫云祥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半月,疯乞丐居然主动上山挑战华山剑阵,要吃火灵蛇的肉,莫云祥连同师兄弟七人摆下剑阵,要教训疯乞丐,反被疯乞丐打败,在言谈中无意泄露了小札的事情,莫云祥居然心生歹意,在火灵蛇中动了手脚把疯乞丐毒倒,将小札抢了去。 那日疯乞丐所中之毒非同小可,若不是有朋友相救,疯乞丐早死了。等到疯乞丐解了毒,莫云祥已经带着小札来了天一阁,要不然也不至于闹到侯府来。 眼看疯乞丐就要要了莫云祥的命,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侯府的客人,堂堂一派掌门要是死在这里,也会是麻烦。高欢没有说话,墨奴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一掌逼开疯乞丐道:“手下留情,请疯乞丐给侯爷一个薄面,饶了他!” 疯乞丐这个时候反而收不了手了,怒骂道:“什么薄面,疯乞丐哪有什么能力给得起侯爷面子,他以为他天下第一,就可以纵容别人杀人夺宝?不就一个天一阁吗,你要开便开,不开就算了,什么破规矩,他是不是看到外面的人为了进入天一阁你争我夺出了人命才高兴!” 沈约是墨奴一生最为敬重的人,听到疯乞丐骂到他的头上,墨奴怒不可遏,喝道:“老疯子,侯爷一生辅佐帝王,鞠躬尽瘁,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你在大梁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是这么说?我说墨奴你去问问你主子,是不是非搞得天下大乱不可?”疯乞丐哈哈笑道。 墨奴被他激怒了,大喝一声,便扑向疯乞丐。墨奴的武功大多出自沈约,他又是前朝宫人,得了宫廷秘传武艺的真传,武功独具一格,身形犹如鬼魅飘忽不定,疯乞丐犹如大江中的扁舟,置身于狂风ng中,依然沉着应对,与墨奴对了几掌,居然落了下风。 疯乞丐和墨奴都明白,并非疯乞丐武功不及墨奴,只是因为疯乞丐先前和莫云祥打斗了半天,已经伤了手腕,再加上受伤之后没有及时疗伤,手腕上的血留下,在白色的地面上印出朵朵梅花。 “大哥哥,你把小札还给爷爷好不好?”沛沛见疯乞丐吃亏,就来哀求高欢。 高欢放下小札,问道:“你告诉我这小扎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为什么要抢?” “非是我们抢夺,小札是爷爷跟萧姐姐借的,要还回去的。”沛沛说道。高欢发现,每次提到小札和那位萧姐姐的时候,小丫头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小札本是疯乞丐一位朋友所有,一日开玩笑说能够破了疯乞丐的雪化春来掌,疯乞丐不信,就要跟人家比划两招,还没动手,人家就说不用了,已经画下来了,疯乞丐好说歹说才借了,想看看怎样破解了自己的雪化春来掌。 看完之后,那小札的主人反而消失了,小札就一直保存在疯乞丐那里。疯乞丐知道上面有许多精妙的武功,也知道有许多武功的破解方法,但是想到那个人的恐怖,犹记得那个人交给自己的时候告诫的“不准多看,多看几眼便挖你几块肉”,谁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所以除了有关自己武功的那几页,一直没有翻看其他的,要不然按照他的收拾,小札也不至于像新的一样。 “你很怕你口中的那位萧姐姐?”高欢问道。 沛沛乖巧地点点头,道:“爷爷说,惹到阎王了也不要去惹怒萧姐姐,其实萧姐姐人很好的。”高欢想说的是,不会是因为惹不起,所以一直讨好人家,没有被惹怒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所以才觉得她人比较好吧。 “哼哼,萧丫头有多可怕你去问问你师傅为什么闭关三年不出就知道了。”突然一双手抱住沛沛,沛沛本来在跟高欢说话,突然看到爷爷就在身边,十分惊喜,叫了声“爷爷”,疯乞丐将沛沛抱紧,正要去抓托盘里面的小札,可是墨奴一掌袭来,根本腾不出手来,沛沛十分乖巧,眼疾手快,直接把小札抓在手里,抬头看了一眼高欢,见他笑着点头,也朝他甜甜一笑。 疯乞丐看到她把小札抱在怀里,大笑说了声“乖孙女!”带着沛沛绝尘而去。 “少爷为什么不出手?”墨奴有些不悦,刚才高欢若是出手,二人联手绝对能够将疯乞丐留下。 “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的,莫云祥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应该还给人家!”高欢道。 “可是他辱骂侯爷,坏了侯爷名声……”墨奴急道。 高欢淡淡一笑,道:“这件事我自有计较,阿翁不要着急。”看得出墨奴有几分不满,高欢并不放在心上。当下叫人把莫云祥抬下去医治,又将其余三人安排了食宿,便亲自进入天一阁将事情安排妥当。墨奴要走,高欢又突然把他叫住。 第四章 师徒密谈 刚才高欢之所以让沛沛拿走小札不加阻拦,实在是因为高欢已经看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一些不想看的也看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记下来了。 那本小札高欢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本当之无愧的奇书,乍看之下小小一本,里面用蝇头小字书写,其实内容相当庞杂,不但记录了许多高手决斗的详细过程,各派武功破解之法,音律琴谱,琴棋书画,兵法解析,时政剖析,无不包罗。高欢曾经以为沛沛口中的萧姐姐便是小札的作者,可是他越看越心惊,越发佩服起小札的作者了,到最后绝对不相信小札的作者会是一个女子,顶多这是个女子抄录的副本。 叫来墨奴,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验证,高欢带着墨奴来到后面的练武场,道:“阿翁,待会儿我念什么招式,你便出什么招,务必竭尽全力。” 墨奴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你想做什么?” “刚才我在那本小札上看到了四年前师父和魇椤谷一场大战的事情,有些地方百思不得其解。”高欢道。 高欢缓缓说了句:“一微尘!”墨奴有些为难,自己若全力施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挡得住,咬了咬牙,还是上前一步,掌化作漫漫虚影,好似细小的微尘无孔不入,掌影未至,凭借天生的敏锐,已经能够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这一招看似凶险,但是高欢知道墨奴已经有意放水,加上高欢对师父蔽日神功和魇椤谷修罗刀法的了解,也不至于会惨败。高欢以魇椤谷的“万法诛心”对阵,以掌作刀,横劈胸腹,实际上暗自威胁心脉,居然也旗鼓相当。 高欢有念道:“碎金乌。”墨奴的身子突然飘忽开,高高跃起,一掌罩住高欢全身,气势磅礴地压了下来,高欢顿觉无处可逃,脑门直冒冷汗,脑中突然跳出小札上写的“陌路无悔”,刀势凌厉霸道,一刀下去倾尽全力,颇有无怨无悔之意。 二人陆陆续续斗了十几招,总是有惊无险,高欢默数招数,已经渐渐接近十六招了,也知道谜底快要揭开了。 ng滔天!”十六招!高欢念,并立即用“芳华尽去”反击。 这前十六招,斗得相当凶险,高欢和墨奴只是演练,都这样惊险万分,更何况当时沈约和魇椤谷主罗蒙以命相搏,可是第十七招之后,形势大变,莫奴一招“绕指柔”,高欢一招“花落无情”居然直接往上面撞了上去,吓得墨奴赶紧收了手。又试了几招,结果都差不多,不是自寻死路撞上去,就是攻来完全不去防备,这才把两个人吓得胆战心惊。 那小札上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故意整人。高欢生气地想到,小札作为私人物品,应该不会让人看到,这样写到底居心何在,难道只是为了教训偷偷看小札的人,难道那个人是神仙算到看到小札的人精通这两种武功,而且还一定会演练? 前面十六招还能理解,双方对招精妙至极,而且完全是师父的风格,可是十六招之后的五十五招,完全牛头不对马嘴。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高欢越想越觉得糊涂。 难道是演练双方出了问题?高欢的目光又落到墨奴身上,本来还要演练一次,墨奴这次怎么也不肯了。墨奴年老,哪里比得年轻的高欢,刚才有好几招差点要了他的命,幸好中途改招迅速,要不然后果怎么样真的很难说,听到高欢还要再练一次,墨奴苦着脸道:“少爷饶了老奴这把老骨头吧。” 高欢回到书房,没一会儿,乔乔便来了,高欢知道叫她查探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少爷,奴婢查到司徒易的母亲姓张,他家也没有一个姓王的妻妾,而《兰亭集序》是他买通一个和尚从云门寺王家后人那里偷来的。”乔乔道。 这个结果早在高欢的意料当中,他也没有说要怎么解决,又询问乔乔打探沛沛所说的萧姐姐和宋清迦所说的清逻。乔乔面露难色,道:“清逻和姓萧的姑娘,奴婢还没有打探到。” 打听这两个人,高欢也有自己的理由,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宋清迦要急急忙忙离开,原来是那曲谱在小札里面也看到了,末尾还写了“作曲一首,以解兄忧”,肯定是怕莫云祥先下手,自己手里的曲谱便没有任何价值了。如果真的九天魔音是清逻所谱,那么小札也是一个女子所写的可能性很大。 而刚才跟墨奴对招的结果很明显,除了前面十六招,后面五十五招怪异得很,这么大的纰漏怎么也不可能是两个绝顶高手该犯的,那么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想到那种可能,高欢就觉得冷汗直冒。 想要知道真相,要么直接去找师父,要么找到小札真正的主人,那个真的亲眼见证了这场决斗的人。 现在高欢怀疑宋清迦的清逻妹妹和沛沛的萧姐姐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应该就叫萧清逻。 没过一会儿,墨奴来叫高欢,道:“少爷,侯爷有请!” 该来的终于来了,高欢应了一声,之所以找墨奴演练的另一个目的,是墨奴一定会把今天事情对师父说。 高欢跟随墨奴来到府中最为僻静的小院,这是师父闭关的地方,从来不让别人去打扰他,就算是作为他的徒弟,想见一面都很难。 沈约闭关四年,高欢就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到他,除了高欢隔着窗户请安,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招来高欢相见。(.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在院子里的藤架下,坐着一个清瘦的老者,一张石桌上正烹着茶,此人正是高欢的师父,也是梁帝萧衍的帝师沈约,比起三年前看到,师父苍老了,高欢站在他面前,他看到高欢,指了指前面的石凳,高欢乖乖坐下,沈约开口道:“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 “多谢师父夸奖。”高欢笑道。 沈约深深看着自己的徒弟,道:“这几年我闭关不出,你打理府中大小事务,也井井有条,能够独当一面,这些墨奴都告诉我了,欢儿,你长大了。” 受到师父的肯定,高欢也有些许欢喜,可是…… “师父,徒儿有个想法。”高欢突然对沈约跪下。 必是有什么难事,他才会如此郑重。“你说说看。” 高欢理了理思路,道:“徒儿知道,师父定下规矩,要外人用孤本秘技换取进入天一阁的机会,是为了收集天下奇书,让天一阁藏书更加丰富,让诸家言论不至于在战火当中流失,能够在天下一统之后教化百姓,这本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想必师父今天也知道疯乞丐大闹天一阁的事情,这给弟子一当头棒喝。” 沈约面色凝重,让高欢继续。 “这次收到的东西,王羲之的墨宝是司徒易买通别人偷盗而来,那本小札更是莫云祥毒害疯乞丐夺来的,那把宝刀是胡三牛杀了无数的人才保存到最后,今天这么一闹,徒弟觉得在这么下去,未必是好事。”高欢道。 “本来是为了教化百姓的事情,居然成了祸乱的起源,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要怎么做就去办吧,对了,阎魔影什么时候来?”沈约问。 “应该就是今明两天。”高欢回答,又问。“他来干什么?” 沈约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阎魔影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他坐不住了,来看书是假,冲着我来是真。” “那徒儿要不要……”高欢想要去安排一下,沈约制止了他,感觉高欢还是太浮躁,稳重不足,仍需要锻炼锻炼。 “既然人家来得名正言顺,我们等着就是,难道还怕了?”沈约笑道。 “师父准备出关了?”高欢一阵惊喜。谁知沈约也是一脸惊奇地看着他,道:“谁说我要出关,你自己解决。” 高欢那脸色,霎时难看得可以。自己都已经栽到别人徒弟手里了,那徒弟的师父岂不更难对付?高欢哀叹一声,“师父这次为什么闭关这么久?”他现在脑子里面想的是疯乞丐临走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一个女孩的可怕跟师父闭关不出扯上关系? 难不成要高欢说师父是惧怕那位萧姑娘,才闭关的?可是高欢知道,师父心中从未惧怕过任何人。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查四年前的事?”沈约清楚他想知道什么。 “弟子好奇。”高欢解释,顺便给沈约的杯子里面续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师父,刚才我和阿翁演练的几招真的是当年你们所用的吗?” 沈约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道:“确实是,连顺序都一模一样,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分心记下这些,果然还没有用尽全力啊!” “谁?是罗蒙?他不是败了吗?”高欢问道,难道真的还有第三个人?罗蒙一心想做天下第一,怎么可能不用全力。倒是那场决斗之后,罗蒙偃旗息鼓,从来不在江湖上行走了才是。 “罗蒙是败了,为师也败了。”沈约脸上有些落寞,对沈约的高傲来说,要说出这番话实属不易。 高欢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比武师父不必介怀。”沈约摇头,道:“一次胜败我岂会在乎,这天下第一的虚名我也并不在乎,你已经知道当时我们所用的招式,以你的悟性,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高欢沉默了,他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说,但还是说了,“前面十六招,招招逼人,确实是师父和罗蒙对战,师父和罗蒙的武功相差并不多,这场决斗才刚刚开始,可是还不至于受伤,后面五十五招,牛头不对马嘴,以你们的武功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我记得当时你们出来受了伤,是剑伤,师父和罗蒙都不用兵刃,当时是不是有第三人在场?” 那天的事情在脑海里,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沈约回忆道:“那天我跟罗蒙刚过十六招,正在不分胜负,突然听到有人念我们的招式名字,我们立即停止,就看见草丛里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跟我差不多大?”高欢惊呼。当时自己可没有那个胆量偷偷跑过去看两大高手的决斗,因为在决斗之前,沈约和罗蒙都不许在场有第三个人,以免受到影响。可是谁想得到还是被出现的第三人影响了。 沈约不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我和罗蒙怕伤到她,让她快快离开,她说你们只管比试,不用管旁人,罗蒙看到她身边插着一把剑,就说你要是能够接我一招,就可以留下,结果……结果……” “罗蒙就这样输了?”高欢问。 “小丫头说要动手不如你们两个一起上。”沈约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 口气也太大了吧,高欢想到那个女孩的口气,摸了摸额上的冷汗,道:“她脑子有问题吧!” 沈约意味深长地看着高欢,道:“五十五招,你不是也看到了?” “师父和罗蒙联手了?”高欢问道,一直都怀疑会是这个结果,那小札上记录确实是两个人决斗的招数,只不过前面十六招是是对手,后面五十五招,是联手。 “惭愧!”沈约道,脸上满是落寞,那一战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半招,她长剑在手,我跟罗蒙联手,只胜半招。” 半招?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恐怖的武功。 “其实,让我惊讶的,并不是她的武功,而是面对我和罗蒙二人时她眼中的淡定从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傲然,就算是师父我,在那一刻也觉得底气不足。”沈约想到四年前,手禁不住开始颤抖。正如疯乞丐所说的,师父对她,有股畏惧,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那场打斗,就像是一场兵法的比试,此女在兵法上的造诣非凡。” 那个时候,不管是沈约还是罗蒙的武功,都远远超过那个女孩,可是她偏偏能够周旋于两人之间处于不败之地,可怕的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心计。 “她是谁?是不是姓萧?”高欢问,真要是有这么高的武功早就崭露头角了,不可能是个无闻之辈。 沈约像突然苍老了十岁,终于把憋了四年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可是听到高欢问是不是姓萧,想起在那女孩身上见到一块凤型的玉,脸色变了又变,站起来,踱来踱去,对着高欢欲言又止,“姓萧?” 高欢依旧还震惊在那个小丫头可怕的武功上,“今天听到疯乞丐说起,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姓萧的姑娘。” 像是被石化了一样,沈约口中喃喃自语:“姓萧……姓萧……”高欢发现不对,问:“师父,你怎么了?” 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无力坐在凳子上,好像是自言自语,道:“难道当时一时手软,居然给大梁江山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隐患?”还不至于吧,聪明如高欢,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约神色突然冷若冰霜,看了一眼高欢,斩钉截铁道:“把她找到,我要见她。”高欢知道这次师父恐怕是要对那个人下杀手了。堂堂帝师,天下第一高手,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杀手,其中还有些什么恩怨?高欢看着师父,多少沧桑的往事铸造了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谁也不知道。 沈约觉得有些累,想要进屋,这时墨奴进来,对沈约道:“侯爷,达摩禅师来了。” 第五章 达摩禅师 从墨奴身后进来一个老和尚,面貌奇特,不似中原人,他目光灼灼,对沈约说:“沈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约指着达摩替高欢引荐,道:“这是达摩禅师。”又指着高欢对达摩道:“这是我的弟子,高欢。” 达摩目光缓缓流过高欢的全身,高欢觉得他的目光并不犀利,但是却有种把人看穿的力量。 “你不是在魏国吗?皇上又把你请过来了?”沈约皱着眉头问。梁帝萧衍笃信佛教,他即位以后建寺、写经、度僧、造像甚多,当年达摩在梁国传教,他召见达摩入宫,后来达摩却跑到魏国长芦寺传教,叫萧衍好生不快。 “梁帝陛下又问了贫僧那两个问题,这次南渡不易,顺道来看看沈先生,沈先生依然不理朝政?”达摩问。达摩东渡之时,梁帝萧衍曾经传召过达摩入宫,问达摩:“朕修建寺庙,供奉佛祖,在百姓当中传扬佛理,做了这么多有多少功德?”达摩回答:“无功德。”萧衍又问:“何以无功德?”达摩说:“此是有为之事,不是实在的功德。”萧衍不悦,萧衍信奉的是自我解脱,与达摩禅宗大成派的主张不同,和萧衍谈论,总是不投机。达摩自知在梁国立足艰难,才离开的。 近几年佛教大盛,沈约素来反感萧衍亲近佛教,萧衍屡劝不听,反而进入寺庙中当了几天和尚,气得沈约不轻。萧衍亲佛,过于迷恋佛教,对僧侣寺庙免税,导致朝廷税收大减,为什么?许多大户为了逃避赋税,都跑去当和尚去了。这也成为萧衍和沈约之间的嫌隙之一。 自从萧衍成事之后,与当时的大功臣沈约是越发疏远了。 虽然反感佛教,但是沈约并不讨厌达摩,但是达摩现在来这里,情况不妙啊,道:“你传扬你的佛法,最好别管这些事,还是那两个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依旧是那个答案,梁帝所做,怎么算得上是功德。”达摩道。 高欢也曾经听说过达摩和梁帝之间的问答,奇道:“请问大师,到底怎么做才是是功德?” 达摩笑了笑,道:“佛曰:‘普渡众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这才是禅宗真义。” 高欢若有所思,似乎有些领悟,达摩看了他一眼,点头微笑。 “听说梁帝又请你出山,你没有回应?”达摩看着沈约一身的青布衫,笑着问道。 “皇上虽然明说是请了,但是其实并不希望师父回去。”高欢道,这里面高欢看得透彻,萧衍想要将师父留在朝廷里面,却从来不重用,都封一些没有实权的闲职,说得好听是请,其实只是为了震住下面的大臣。师父无用武之地想要离开,萧衍又怕师父辅佐其他君主给自己树敌,师父想走又走不了,只让师父编纂史书,后来师父才推脱说要专研上乘武功,就到这个远离京城的庄园来了。 达摩惊奇地看着高欢,这个徒弟沈约一直藏着掖着,以前见过,没看出来,眼光还不错,他算是沈约的知音,知道现在的梁帝萧衍已经不能够满足沈约的抱负,那么以后这个高欢得到沈约的辅佐,前途不可限量。 “天下一天没有统一,四面强敌环伺,梁国一天不能放松戒备,萧衍居然将兵器收缴入库,大力推行佛教,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沈约沉着脸道。沈约是萧衍的老师,在萧衍登基之后依然直呼其姓名,不知被多少臣子弹劾。萧衍登基之后,觉得沈约虽然是老师,可是君臣有别,也渐渐对沈约这样做不满起来。 达摩脸上也是有些尴尬,脸上微红,道:“脱得苦海,天下百姓所望。” 一声嗤笑,沈约道:“吃斋念佛便能使百姓脱得苦海?他信佛,北边的魏国可不会相信佛祖,人家秣兵历马,莫非真要打过来了才醒悟?”沈约这一番话说得直白,却一针见血。 “阿弥陀佛!”达摩闭上眼,道,“沈先生一番苦心,皇帝未必能够接受啊。” “师父,我听说皇上现在厚宗室,远贤臣,这梁国能够长久吗?”高欢向来关注建康的动向,曾经听说宗室有个人犯了国法,梁帝萧衍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将那个人藏起来,使其免遭刑狱,还将追究这件事的官员贬离京城。 听到这话,沈约也是一阵伤感,“动荡了这么多年,天下是该安定的时候了。”一个心怀天下,一个只顾家族宗室,两个人的合作毕竟不会长久。 曾经沈约想要早萧氏子弟中寻找可以继承衣钵的人,可是发现萧氏内部的矛盾比想象中更加激烈,加上萧衍有意疏远,沈约空有抱负,也只得渐渐远离朝堂。 “天下归心,谈何容易,现在魏国,梁国都是元气大伤,谁都没有实力能够一统天下,梁国虽然修养多年,但是……”高欢心里一股悲凉,“帝王心态,我们猜也没用。” 沈约看着高欢,道:“达摩禅师还没有吃饭,你下去为禅师准备一些斋饭。” 高欢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对沈约和达摩施礼告退,下去为达摩准备斋饭去了。 达摩看着远去的高欢,道:“先生高徒抱负不浅啊,想必将来在梁国会有一番大作为。” 沈约呵呵笑道:“他不应该困在小小一个梁国,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 知道沈约终于找到满意的门生了,达摩笑着恭喜沈约,道:“千古帝师指日可待,也不枉费沈先生一身才学,恭喜恭喜!” 沈约的抱负,便是能够教导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君王,这个梦想在萧衍身上是不可能完成了,而沈约现在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当年的精力,想ng费了这么多年,沈约也是心沉沉的痛。 双眼似电,沈约看着达摩的目光变得犀利得可怕,达摩突然意识到沈约把高欢藏起来自然有一定的道理,想必是戳到他的逆鳞了,于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沈先生闭关三年,想必又有较大突破了?” “看得出来,禅师的武功也精进不少。”沈约冷冷道,“你到底来我这里干什么?” 既然沈约已经把话挑明,达摩也不客气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达摩这次来是来求救于先生的。” 梁帝萧衍已经两次传召了,就算他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达摩两次无礼。 沈约脸色发寒,身上突然爆发出强横的气势,朝达摩压去,道:“你认为老夫一定会出手?” 再怎么说沈约也是萧衍的师父,现在身份尴尬实在不方便出手。 达摩僧袍翻滚,身体却犹如大树的主干,任凭树叶如何摇曳,树干依然安然若素,淡淡道:“比起贫僧留在梁国,沈先生更愿意将贫僧送走。”达摩明白,沈约是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留在这里传扬佛法的。 沈约哈哈大笑,道:“堂堂一代天竺来的高僧,居然威胁老夫,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脸皮真够厚的,沈约皱眉,同时也暗自惊异达摩的在自己的强势压迫下居然谈笑自若,看样子他的武功在这几年也提高了不少,“好功夫!”达摩刚刚东渡入宫觐见,就曾经与沈约一场大战,那时沈约武功尚未大成,达摩功力深厚,但是招式差得一塌糊涂,有些招式虽然精妙,但是却发挥不出其中威力,很是奇怪,二人时常切磋,沈约一直也没能拿出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以你的武功,还有什么人可以拦得住你?为什么你要找我帮忙?你的武功如何做到的?” 如果达摩突破了这个瓶颈,那么自己也有机会摆脱现状,把武功提高另一个境界。还来不及回答第一个问题,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达摩应接不暇。 “梁帝派遣的人武功高强,贫僧希望先生能够拖延片刻,另外,通关的文书,还要麻烦先生。”达摩双手合十,口中连连念着佛号。 沈约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达摩,心中纳闷,建康还有谁能够对达摩产生威胁。“你现在的武功怎么样?” 沈约伸出右手,五指虚张,抓向达摩胸口,内功凝练在掌中,达摩宣了一声佛号,轻轻拾起一指,静静等待,直到沈约的收掌将要到达胸前,这才伸出两指,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戳向沈约的掌心。沈约知他内力深厚,被这一指戳中,手掌非要废了不可。 沈约立即收了轻敌大意之心,身形施展开,一微尘的掌法无孔不入,向达摩周围渗透而去。达摩脚不移,身形不动,用“大挪移身法”,整个人平地后挪七尺,从一微尘最为薄弱的方向突围而出,同时以“散花掌”迎面打向沈约面门,掌风催动地上的落叶,枯黄的落叶飞速刺向沈约,犹如利刃一般。沈约咦一声,停下身形,一招袖里乾坤,便将这些枯叶卷入袖中,不再出手。衣袖下垂,枯叶化为粉末随风而去,原来是被沈约用内力震碎了。 虽说未曾明显落败,但是还是逊了一筹。 “沈先生的心被三年前的大战所制约,为何不及早放开?”达摩问沈约。 三年前?沈约一愣,难道过去三年,自己还在为那场大战耿耿于怀? “今天老夫输得明明白白,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声禅师可以名正言顺戴在头上了。”沈约淡淡道。 对于名声,即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这样的名声,达摩也并不在意,“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声达摩无力担当,沈先生可知长芦寺囚禁着一位号称倾城阎罗的施主,贫僧武功,多赖那位女施主提点。” 沈约奇道:“天下竟然有武功造诣如此之高的人?” 达摩道:“贫僧受施主点化,执迷顿悟,适才悟得真谛!那位施主见识广博,达摩一身武功,全靠她整理归纳,终于成为拳法、掌法。指法等总共七十二套武功。” “此人见识虽广,恐怕武功并不入眼吧,否则又如何被囚禁在贵寺?”沈约皱眉问道。 “萧施主要走,是谁也拦不住的。”达摩笑着答道。 “这样的前辈,有机会定要去拜会。”沈约神往道。 “前辈?”达摩低声一笑,道,“这位萧施主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子。” 沈约惊诧不已,立即陷入沉思。 “倾城阎罗?”沈约眯着眼睛,突然一睁,“是她!” 沈约连手都有些颤抖,抓住达摩的手,问:“她是不是长得极美,又擅长使长剑?” 达摩想了想,道:“虽然从未见她使过,但是萧施主对剑法确实有独到之处。” 沈约面带疑惑,道:“居然囚禁在长芦寺……她怎么被囚禁在长芦寺了?” “因为杀戮过重,被本寺高僧困住,以佛法洗礼,望能改过。”达摩道,“沈先生要去吗?” 沈约摇头,他知道倘若自己去魏国境内,恐怕又要引起萧衍猜忌了,“让欢儿去吧!”沈约心里想,如果那个人真的残忍嗜杀到冥顽不灵的地步,就算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她击杀。 沈约道:“在三年前,老夫从未怀疑自己的武功会败在别人手里,可是在那之后,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老了该退下了,是不是年轻**展拳脚的时候了。”所以沈约一回来就闭关,把侯府的大小事情交给高欢打理,好好的锻炼锻炼。 十年磨一剑,也终有出鞘的时候。 第六章 魔尊挑衅 黑夜渐渐降临,沈约和达摩吃了斋饭,又在小院论道到深夜,忽然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震琴声,犹如雷霆震怒一般撼动人心,只听一声,就觉得气血翻滚,沈约和达摩两人功力高深,可是高欢没有这么高的武功,可就惨了,这声音听来,不亚于阎罗催命的吟唱。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沈约本在闭目休养,听到琴声,眼睛睁开,目光犀利地望着远方,似乎能够感觉到远处有一头凶狠的野兽正在接近。“居然这个时候来了。” 达摩也看着外面,庆幸自己来了,要不然如何应付得了,道:“魔尊阎魔影。” 原本以为没有那么快,谁知道天没黑就来了,看样子这次梁帝萧衍是真的下了杀心了。 没见谁看书这么积极来看书,也没见这么老远就挑衅的,沈约落到魔尊阎魔影面前,阎魔影身边跟着个年轻男子,却不是回去报信的宋清迦,而是另外一个。 阎魔影哈哈大笑,得意道:“先生出关亲自迎接,阎某受不起啊。” 他的得意和猖狂,影响不了沈约,他大袖一挥,道:“正要请魔尊到天一阁,请吧!”阎魔影收了瑶琴,递给身边的年轻公子,并没有随着沈约而去,反而昂首问道:“达摩何在!” 果然是冲着达摩而来,沈约看着这个傲气十足的魔尊,脸上挂着冷笑,根本就不理会魔尊,转身遣人关门,呵呵笑了,道:“既然不是为天一阁之约,就请回吧。” 见沈约就要消失在门后,一股掌力遥遥送出,关门的两个下人只觉得一股力量抵在大门上,使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动,旁边两个下人见了,捋起袖子帮忙,大门非但没有合拢,反而渐渐打开了。掌力在经过这样长的距离之后,还能够挡住沉重的大门,阎魔影内力之强实在令人赞叹不已。 轻轻一拂,沈约的衣袖仿佛没有什么阻碍,居然将抵在大门上的内劲震偏,阎魔影的内劲销于无形,关门的下人推着大门继续掩拢。(.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是个粗鲁的乡野村夫,连老夫的门都不配进。” “沈约老儿,你休要猖狂,本尊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达摩,识相的就把达摩交出来。”阎魔影喝道。 他身边那个年轻公子轻轻道:“师父。”阎魔影想起这件事需要隐秘行事,这才平息了怒气,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沈约的背影,道:“沈约,你闭关三年,连门都不敢出,莫非就做了缩头乌龟了吗?”高欢听到阎魔影的琴声,就已经赶了过来,听到阎魔影的叫骂,怒火升腾,就要出去,但是被沈约给拉住了,高欢指着阎魔影不解道:“师父?” 沈约对高欢摇了摇头,低声问高欢:“你可知他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高欢仔细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比四公子宋清迦要年长那么一点,虽然只是跟在阎魔影身边,但是天生的一股贵气,其气势隐隐有盖过阎魔影的迹象,此人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有。 “魔尊总共四徒,大徒弟早亡,二徒弟早就背叛他了,四公子今天已经来过,这个应该是三公子萧羽音。”高欢猜测道。 沈约面带神秘,道:“他还有个名字,叫萧纲!” “萧纲?”高欢大惊,“他是……那师父还把他关在外面。” 沈约盯着阎魔影道:“谁叫他是阎魔影的弟子。”就算是地位再怎么尊贵,他不挑明,也休怪沈约不讲情面。 沈约这样做未免小气,但是高欢知道他是把在萧衍那里多年受到的委屈发泄出来。 “贫僧给沈先生带来麻烦了!”达摩双手合十歉疚道。 沈约摆了摆手,道:“没有你,阎魔影也是要来的,高欢……” 高欢应声,听沈约吩咐:“高欢,你立即去把府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之后亲自把达摩禅师送回长芦寺。” “是!”高欢领命,但是阎魔影在外面,还是有些担忧沈约的安危,也担心走不安生,半路遇到劫杀。 “对了,”沈约想起一件事,差点忘记了,“替我把倾城阎罗请来,老夫要与她再次决战!” 决战?而且是再次决战,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没想到那个人还有这样一个外号。倾城,阎罗?怎会是这样两个极端。 可是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知道师父有没有一些消息。“她在哪里?” 沈约看了一眼达摩,略带担忧,道:“达摩会带你找到她!” 看着沈约叫人打开大门的背影,达摩好生感激,朝沈约的背影双手合十,道:“先生大恩,达摩万死难报!” 高欢到后庭,招来乔乔,吩咐乔乔将《兰亭集序》交给王恒,给司徒易一笔钱财作为补偿,把想学武功的胡三牛交给墨奴,那莫云祥直接送回华山去。交代完这些,就带着达摩从后门出发,两匹快马连夜离开。 沈约在门口那么一站,便立即有一股傲然天下的气势,阎魔影先前看沈约不过是个奇古的老头,还不如身边那个墨奴,不免有些失望,可是现在墨奴站在沈约身边,也完全被沈约的气势掩盖了去。 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第一高手。 “早闻先生大名,本尊早就想来拜访,没想到因为达摩之事,要跟先生提前见面了!”阎魔影神色淡漠,说道。 “什么达摩不达摩老夫不管,你一个后生晚辈胆敢如此失礼,不知是武功盖世,还是无知狂妄?”沈约笑道。 阎魔影正要发作,他身边的萧羽音抢先道:“沈前辈,在下萧纲,替皇上向先生问好!” “看看你一个师父,一大把年纪,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懂事!”沈约指着萧羽音道,故意忽略了萧羽音报上自己的真名。 阎魔影被沈约气得脸色苍白,本以为沈约会自恃帝师身份,没想过这样斗嘴皮子,非但如此,在听到萧羽音真名的情况下,还如此狂傲。 想起在建康城中,只要说是三公子的师父,说起魔尊阎魔影的名声,谁不礼让三分?可是一旦提起帝师沈约,风头就立即被盖过去。 “先生,达摩先生可在,晚辈想请教佛事!”萧羽音道。 “达摩已经走了,至于魔尊,既然已经约好,机不可失,请入天一阁吧!”沈约道。 “你把达摩放走了?”阎魔影怒道。然后对身边的萧羽音道:“快追,肯定走不远!” 萧羽音身影刚动,墨奴便挡在了他的面前,萧羽音武功远不如自己的师弟宋清迦,更比不上墨奴,墨奴虽说没有对他动手,但是已经隐约制住萧羽音。 萧羽音将瑶琴一横,手指轻轻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只觉一股悲凉袭来,心被音律牵引,墨奴竟然有一丝失神。 墨奴守住自己的心神,一双利眼盯着萧羽音手上的瑶琴,问道:“九天魔音?” 萧羽音抱琴,道:“正是魔音九重第二重!” 沈约冷眼看着阎魔影,道:“魔尊,你这弟子的九天魔音比起你的天雷音高明了不止一筹啊,只不过……”只不过过于依赖外物,沈约没有说出来。 墨奴手中突然射出一道寒芒,直取萧羽音瑶琴的琴弦,萧羽音施展魔音分形一边后退,左手抱琴,右手在弦上轻轻挥动,琴声犹如利刃迎上那两道寒芒,最终二者都销于无形。魔音震荡,余波居然把墨奴震得倒退四步才站稳。 墨奴道了一声“好”,仰仗比萧羽音高太多的功力,几步抢上去,抢攻萧羽音下盘,萧羽音想要施展玄妙的魔影分形逃开,突然墨奴一只枯掌,重重斩在瑶琴的琴弦上,琴弦应声而断,萧羽音也狼狈的退到一边。 本来萧羽音只要以九天魔音守定,墨奴是绝对不能奈何他的,但是他对九天魔音的控制还不够纯熟,师父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恐怕受到的伤害比沈约墨奴两人还要剧烈,是以不敢全力施为。 “沈约,你敢!”阎魔影大喝一声。 沈约对墨奴的行为看都不看一眼,负手而立,道:“既然老夫已经答应魔尊进入天一阁,今天魔尊来了,就请吧,免得世人说老夫言而无信。” 阎魔影岂会不明白沈约的意图,这是想把自己留在天一阁,好让达摩顺利逃跑。 “就请教先生手段,说不定今天,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便是本尊的了!”阎魔影突然出手,魔影分形的身形,幻化出无数的影子,迷惑人心。 沈约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伸手只是那么轻轻一抓,阎魔影就感觉无形中有一只枯爪抓来,漫天幻影随之破碎得干干净净,阎魔影的身形赫然眼前,无所遁形。阎魔影身形又是一闪,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在沈约身外一丈绕圈游走,寻觅沈约身上的破绽。 沈约身处飓风中心,坚如磐石,一动不动,以逸待劳。阎魔影在沈约身边游走了三圈,居然在这个老人身上找不到一丝破绽,可是自己却在不断消耗着内力。长久坚持下去,恐怕情况不妙,阎魔影停下来。 二人冷冷对峙,神色凝重,想要找到对方精神松弛的那一刻。 这边萧羽音被墨奴制住,也脱不开身。阎魔影面色一寒,大喝一声:“沈约老儿,看我六合魔功!” 六合魔功上窥天机,俯瞰黄泉,施展开来,犹如鬼哭魔吼,千军万马横扫而来,阎魔影修习六合魔功已经颇有火候,招式未至,便声势夺人。 沈约大袖一扫,冷喝一声“遮天蔽日”,蔽日神功的强大气场横扫过去,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穿过重重魔影。 萧羽音深知不妙,疾呼道:“师父!” 阎魔影脸色苍白,大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低头看了眼被震得鲜血横流的手掌。 沈约内外兼修,一双肉掌,堪当两柄利器。 第七章 一苇渡江 一辆马车在晨曦当中,缓缓驶向南梁的都城建康,本来高欢打算绕过建康城,直奔渡口,可是半夜迷路,转转悠悠,清晨看到一座城池,凝神一看,居然还是回到了建康。 高欢直叹晦气,达摩闭眼只管说是天意。 转了一晚上二人也有些劳累了,高欢索性把马车驶入建康城,休息一下,再行渡江,他就不相信,萧衍会在建康城明目张胆地杀害高僧。而且达摩去而复返,也会给萧衍一个达摩回心转意的错觉。 进入建康城,高欢一路见到有老百姓往同一个方向跑去,其中也有些达官贵人的马车朝那个方向去,高欢久居侯府,很少在外面走动,对外面的所知仅限于每一次密报传来的消息,真正亲眼看到,才觉得好奇起来。 “禅师,这些人做什么呢?”高欢知道达摩经常云游在外,自然见识比自己多多了。 达摩本在打坐,他睁开眼睛撩开帘子,道:“应是有高僧要讲道。” 高欢抓住一个奔跑的人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那人着急,想要挣脱,谁知这个少年力气大的不得了,居然挣脱不开,只好老老实实回答:“神光神僧开坛讲法,再不去就没位置了。” 神光神僧,高欢搜寻记忆,那人被高欢拉住,又着急前往,见高欢面露疑色,大声道:“你这个乡巴佬,连神光神僧都没有听说过吗?人家说‘神光讲经,委婉动听,地生金莲,顽石点头’,快快放开我,不要耽误了我!”高欢又问明了神光讲经的地方,这才放开,让他离开,看着此人的背影,暗道:此人怎如此着急。然后回头请示达摩,达摩听到神光讲经,也想去看看,高欢连讲经的地方都问明白了,怎能不去。 达摩道:“我们也去看看。” 等到高欢和达摩到了雨花台,那里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没有留下半点地方,人群中间留下一块空地,搭了个凉棚,凉棚上已经坐了一个模样庄严肃穆的老僧,便是神光,正在讲着一段《般若经》。讲经已经开始了,马车过不去又卡在人群中退不回来,都只好舍弃了马车下来步行,高欢和达摩在人群中的最外围,不断有人赶来听讲,达摩不愿与人相争,步步退却,离那中心是越来越远。 高欢见听讲的**多数为平民百姓,放下了手里的生计,大老远来听讲,去追寻虚无缥缈的大道,终于明白了密报中所说的“佛祸”,也明白了为什么师父那么反对萧衍信佛,推行佛教。 而达摩禅师明明知道如果留在南梁,那么他的传教之路将变得非常顺畅,但是因为二人理念的不同,依然选择了离开,让高欢此时对达摩才产生了真正的敬意,也难怪师父分明反对佛教,偏偏对达摩禅师又是那样不同。 高欢对神光所讲的佛经不感兴趣,想到累了一个晚上,肚子也饿了,看到旁边有卖早点的小贩,便跟达摩打了一个招呼,挤过人群去买了几个馒头。给了钱想到回去听佛经无聊,也不知道那什么神光还要将多久,就到旁边一个茶楼去了。 上了二楼的雅间,高欢找了一个能够看到讲经台的位置,发现远处波光粼粼,想必是离渡口也不远了,于是安安心心坐下来喝茶。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高欢发现门口晃过一个身影,觉得十分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那人进了旁边的雅间,高欢伏在墙上,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不一会儿又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参见三公子!” 三公子?难怪那么眼熟呢,原来就是昨晚上跟在阎魔影身后的三公子萧羽音,他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难道师父出了什么事没能留住阎魔影?高欢的心怦怦直跳,一方面担心师父,另一方面想到达摩还在外面站着听讲经呢,碰到阎魔影就麻烦了。 高欢又继续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想必就是萧羽音:“你去找四公子,让他尽快回来,顺便让他找到小公子,务必说服小公子回来。知道吗?” “找到四公子和小公子,让他们尽快回来。”那女子简要重复一次。 萧羽音好像很满意,让这个女子离开,然后高欢听到他走动的脚步声,萧羽音打开窗户,看着人群中听讲的达摩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神光能不能留住达摩。” 看到达摩在人群中听得入神,高欢心知不妙,生怕神光使用了什么迷惑人心的幻术,赶紧下去。 达摩见建康佛事如此盛行,不由得微笑着点点头,环视一周,士族大夫和平民百姓泾渭分明,那些富贵人家的下人趾高气昂驱赶周围的老百姓,在佛学的熏陶下依然凶悍,达摩忍不住摇了摇头。士族门第森严,实在与佛道中众生平等大相径庭。 那神光果然舌灿莲花,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观下方有人明了,有人迷惑,神光目光一扫倒也满意,可是看到人群中一老僧点头,也忍不住得意,又看到他摇头,认为那是对自己的大不敬,脸便拉下来了,走下台来,问道:“你为什么摇头?” 达摩说道:“大师说得对贫僧便点头,贫僧摇头是因为觉得大师说得不对。(.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神光怒道:“你说我说错了?那么你也上坛,也讲一讲经典,我们分个高低!” 达摩道:“一切经典均是由佛陀所说,具备圣者的智慧和真实观察,并不分高低大小,然而却因当时听法的众生根器以及场所、机缘的不同,而具备了义与不了义之分。”神光听了,只是冷笑:“我看你是不敢上台去,你只管认输,我也不比为难与你。” 达摩又说:“大师只知经典,不知真谛,按照中原的话讲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大师讲的是大成始教,应为心性未熟之人讲解,而你看梁国百姓,心性成熟,大乘始教并不适宜。” “不传大乘始教,难不成传小乘教法!”神光昂首道。 达摩正要回答,这时高欢挤进人群来到达摩身边,道:“禅师快走,萧羽音就在附近,这神光不怀好意,是别人派来拦住你的!”达摩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倒不是怕什么萧羽音,就怕沈约出了意外,阎魔影已经赶到附近,现在两个人想要从容离开就不容易了。 神光脸色微怒,他只是受命在此讲道,至于其他,一概不知,现在被高欢叫破,脸上满是窘迫,“你胡说!” 达摩对神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边走边道:“世间的一切现象,均处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浑然一体状态,一切众生都能成佛,不知大师觉得楞伽、密严如何?” 楞伽、密严皆是佛家经典,都是属于大乘終教,与神光所讲大乘始教有所不同,神光结合自己以往传教的经验,突然之间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眼看达摩和高欢走远,满脸惊疑问道:“此人是谁!” 一个声音冷冷说道:“他就是印度高僧菩提达摩,精通佛法,学识渊博。”神光回头来看,见一个华衣锦服的年轻男子站在他的身后,盯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冷笑,正是魔教三公子萧羽音。 神光自以为佛学渊博,不在任何人之下,但听达摩口中《楞伽经》、《密严经》的教义自己并不通透,枉自如此目中无人,脸上一阵羞愧,达摩刚才就在眼前,居然如此失礼,急忙赶上去想要赔礼道歉。 萧羽音身边带着一个少年,面白秀气,宦臣打扮,他低声问那少年:“码头安排好了吗?” 少年狡黠一笑,道:“公子放心!”萧羽音这才笑了,一副看戏的神情,达摩自己走不了,再对沈约施以压力,就不信他能扭转乾坤。 达摩带着高欢在前面跑,神光在后面也追得紧,穿过繁华的街道,很快达摩和高欢被一条大江拦住。一眼望不到头的江面波光粼粼,这个一日货物吞吐过万的码头居然没有一条船。 “萧羽音好大的手笔!”高欢惊叹。想必没有萧衍的命令,以萧羽音的身份也很难做到。惊叹之后,高欢立马陷入愁思当中,没有船,也没有桥,怎么渡江啊!萧羽音就是要把他们堵死在江边啊。 神光见达摩和高欢停在江边,一变追一变喊道:“达摩禅师,贫僧刚才无礼了,还请停留片刻,接受贫僧的歉意!”此时神光与刚才的趾高气昂大为不同,神态恭谦,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 达摩担心阎魔影就在附近,哪里敢在江边多呆,可是放眼茫茫江面,没有一条船,这可如何是好。正在这无可奈何之际,达摩突然发现岸边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老太太,身边放了一捆苇草,看样子好像也是在等船过江。达摩暗自盘算:这位若大的年纪,为何孤苦伶仃,无人护送照料?也罢!只好向她老人家求助了。于是他迈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老人施了一礼,说道:“老菩萨,我要过江,怎奈无船,请您老人家化棵芦苇给我,以便代步。” 老人本也在等待船只,听到达摩的声音,打量了达摩两眼,见他僧人打扮,也不像是歹人,不过是一根苇草,也不明白这和尚如何用芦苇代步,便伸手抽了一根比较好看的苇草,递给达摩。达摩神色恭敬,双手捧过,向老人告谢,走到江边,抓紧高欢,道:“公子,这就与贫僧过江去吧!” 高欢惊诧,指着达摩手中的苇草,道:“难道禅师真的要依靠一根苇草过江?”在高欢眼中,这未免匪夷所思。 达摩点头,“正是!” “大师可有把握?”高欢皱眉问道,在他想来,形势在怎么严峻,也不至于自投江海啊。 达摩明白了他的忧虑,原来高欢是怕渡不过,恐怕就要沉入江中。达摩哈哈笑道:“公子放心便是。” 说罢,拉着高欢,就要蓄势跳出,高欢却一把将达摩按住,达摩见高欢推三阻四皱了皱眉头,暗自叹道,沈约这徒儿怎是个怕死之徒,如此怯弱。达摩正要相问,高欢一脸担忧道:“既然禅师有此把握,那在下就送到这里,过江之后,想必无人能够拦住禅师,萧羽音出现在这里,我得回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达摩一愣,没想到高欢是这个原因。但是达摩并不赞同高欢,如果沈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阎魔影如此强悍,高欢更不能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替沈约将这个徒弟保住,“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公子现在回去也晚了,还是跟我一道渡江北去吧。” 高欢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和沈约的师徒之情深厚,万不会丢下师父一人独自逃生。达摩无暇与他争执,伸手点了高欢的穴道,将手中芦苇激射出去,苇草如离弦之箭在空中前行,瞬间已是数丈之远。达摩提着高欢一步跨出,未见如何出力,便跨过这几丈的距离,稳稳当当落在苇草之上,轻轻朝江心飘去。 到现在,依然不见阎魔影出来阻拦,高欢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遭? 高欢回头看了看后面的神光,发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江边,看到达摩踏着芦苇而去,气急败坏跑到老人面前抱起老人身边一捆芦苇,噗地一声扔进水里,依样画葫芦,双脚跳上芦苇,神光不懂武功,直接沉入水中,高欢见了,忍不住想发笑。 神光险些溺水,终于挣扎着上了岸,狼狈不堪,他不明白,忍不住问老人:“你给他一根芦苇就渡过江,我拿你一捆芦苇为什么还过不去呢?” 老人知道这是达摩轻功高明的原因,只是觉得神光这般无礼霸道,贪心不足,抢了芦苇就跑,哪像个得道高僧,达摩彬彬有礼,比起神光给人更多好感,“他是化我的芦苇,助人有份,你是抢我的芦苇,物各有缘,无缘无故,岂能相助?” 那老人说完,转瞬间悠然不见,浩瀚的江面上空无一人,原来也是一武林高手。这时神光自知有失,惭叹不已,呼天不灵,呼地不应,悲凄非常,懊悔而归。 不远的萧羽音看着远去的达摩,张口无言,沉默了半响,问身边的宦臣:“琴烨,你也可以这样么?”琴烨怅然摇头道:“以为世上只有小公子的轻功在奴才之上,不想这番僧的轻功也如此高明。” 萧羽音遥望江的那边,喃喃自语:“长芦寺……那是她所在的地方啊!” 第八章 血染长芦 过了江,达摩放开高欢,高欢涨红了脸,冷冷道:“原来禅师武功如此之高,为何还要硬拉我师父他老人家下水,连累他?” 达摩也是一脸惭愧,“贫僧只怕多造杀孽,本想让沈先生阻挡片刻,没想到却……” 只在这时,突然从码头密匝匝的人中走出一人,对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到现在才渡江?”高欢见他,惊喜交加,问道:“阿翁,师父怎么样了?刚才我看见萧羽音却不见阎魔影,到底怎么回事?” 墨奴呵呵一笑,道:“一个阎魔影算什么,先生留他在天一阁作客,在你回去之前他是走不了了!”高欢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又奇怪为什么墨奴会在这里。原来在沈约一掌将阎魔影击败之后,阎魔影被沈约强行囚禁在天一阁,至于萧羽音沈约还是有些忌惮他的身份不敢强留,只得放走,本以为高欢二人早已渡江,没想到他们耽误了一晚上,沈约不放心高欢,叫墨奴跟来,不想竟然走在了前面。 想到墨奴居然走到前面,高欢又羞又愧,又觉得师父派墨奴前来,是自己无能所致,更加坚定这次要将那个人找到并且请回去的决心。 三个人这就往长芦寺赶去,最终来到一间佛寺之前。 长芦寺依江而建,宏伟壮观,规模宏大,这时夜幕即将降临,江风吹拂,烟雾朦胧,长芦寺隔着江水笼罩在其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远远弥散在空气当中,还没有走近只觉心中一阵宁静,在浮世中的喧哗全都烟消雨散。 眼前便是久负盛名的长芦寺了。 逐渐走近,墨奴突然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深深凝视夜幕当中的长芦寺,缓缓说道:“不对,有血腥味儿!”达摩也面露忧色,道:“确实不对劲,寺里的师兄们怎么没有做晚课。”现在正是敲晚钟的时候,几里之外都能听到清清楚楚,可是长芦寺现在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施展轻功朝寺门赶去,还是达摩熟悉地形,加上轻功较墨奴略高一筹,比起高欢高的很多,第一个冲到了长芦寺之前。 朱红的大门半掩者,达摩身形一闪,首先进入寺门,浓浓的血腥味冲上脑门,只见长芦寺中一片狼藉,显然是经过了一翻激斗。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扬起,一股冷意传入心头。 “方丈,莫不是要等到他的鲜血流干,你才肯告诉我吗?”大殿里的红衣人指着倒在前面地上的小和尚,轻轻地问。小和尚浑身伤口,满身是血,不断地呻吟着。在旁边地上,还有几个同样下场的小和尚,只是他们更倒霉,已经气绝身亡多时,连血液都已经凝固了。长芦寺上百弟子,死的死,逃的逃,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了。 方丈双眼泛着泪水,不忍心去看地上痛苦的小和尚,闭上眼睛为死去的弟子诵经超度。 那个人,听到声音,转身过来,冷笑着看着进来的三个人,红衣似血凝固在他的身上,清秀的脸上还透着稚气,白皙的皮肤在红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苍白,像是一只ng的小猫惹人怜惜。 但是高欢三人都知道那只是他的表象,在他目光中隐隐透露出的杀意中透露出这个人灵魂深处的残忍和嗜血,令人胆寒的杀戮气息。他怀里抱着一把古朴的金色长剑,在剑鞘中蠢蠢欲动。 “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岂容施主这般残忍放肆!”达摩宣了一声佛号,僧袍铺天盖地朝那红衣人罩来,掌风随即袭来,虽不见得如何凌厉,却让人无处可逃,处处体现着佛家的慈悲为怀。 高欢本以为那人就此要束手就擒,谁知那人连剑带鞘在达摩的僧袍上连点几处,破开达摩的攻势,随即合身而上,剑鞘直刺达摩要害,居然逼得达摩不得不退后一步。 高欢和墨奴皆是脸色一变。 好高明、好诡异的剑法!高欢在心中也忍不住惊叹。尽管高欢尽览天下武学,却找不到关于这套剑法的丁点儿信息,他不禁大为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高欢是见识过达摩武功的,论内力,只怕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够匹敌,这人年纪轻轻,内力不见得有多么高,但是这剑法确实精妙到了极点,聊聊数招,将达摩的攻势尽数化去,即便是内力不敌达摩,单凭这剑法,居然也能处于不败之地。转瞬之间,那人与达摩又过了几招,至始至终,即便是那人身处险境,居然也不曾拔出鞘中的宝剑。 “他既是用剑高手,何不拔出手中宝剑?”高欢心中疑惑,轻声问身边的墨奴。墨奴也惊叹红衣人剑法精妙,却猜不出为什么此人并不拔剑,倘若拔剑,达摩可就麻烦了。 见达摩与红衣人胶着,方丈焦急万分,大声喊道:“小施主,快快罢手,你要找的人确实已经不在寺中,否则那人又岂会容你如此胡闹!” 红衣人将手中一停,冷哼一声,怒道:“分明就是你们将她藏了起来,再不交出来,我便要你长芦寺鸡犬不留!” “好大的口气,有我们在这里,你休得猖狂!”墨奴大喝一声。红衣人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理也不理,直接盯着达摩,问道:“你就是达摩?” 达摩回答:“正是贫僧!” “我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问你,倾城阎罗萧清逻可在你寺中?”红衣人又问。 不待达摩回答,方丈怕他不知情况,连忙抢先道:“小施主,老衲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方丈话未说完,突然一声怒喝:“我没有问你!”一道红影在众人眼前闪过,那方丈的脑袋无力垂下,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气绝身亡。 发生如此变故,倒不是达摩等人武功不如那红衣人,只是达摩慈悲为怀,高欢、墨奴两人也绝没想到此人动辄取人性命,全然没有一丝的犹豫,都救助不及。方丈不过是会一些粗浅的功夫,哪里能够在此人的攻势下自保。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做下杀孽?”达摩怒问。 红衣人收手,“我只问你她在哪里!” 难道他要找的也是那人?又是为的什么? “贫僧已数日不在寺中,方丈是如何跟你说的?”达摩问。 那人懒洋洋说道:“他说前天有个人来拜访到了晚上,她便离开了,但是我不信,我是跟踪那个人而来,那个人一走我便进来,如果她走了,我又怎会没有碰到?这个和尚却说没人,岂不是你们戏弄我!” 高欢闻言,呵呵一笑,道:“你没有碰到她,那定是人家不想看到你吧!” 红衣人脸色一变,怨怒地瞪着高欢,道:“你是什么人,谁要你多嘴!” 难道被说中了?看着他的表情,莫非那个人还真是不想见她?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这个人是谁?高欢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又不关你的事。” 那人目光中寒芒一闪,一脚踏出正要出掌,谁知高欢身边一个老人已经挡在前面,原来是墨奴见形势不对,将高欢护在身后,墨奴怒喝一声:“此人乃天下第一高手沈约的唯一弟子,你在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 他听到天下第一高手沈约几个字,神色果然一变,却并不是如同墨奴想的那样畏惧,他的目光变得阴沉,盯着高欢的目光既是怨恨又是不甘,几乎是一字一咬问道:“你是沈约的弟子?” 关系到师父的颜面,是不能站在墨奴的身后了,高欢不顾墨奴的阻拦,走到他的面前,坦然道:“正是,在下高欢,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达摩也发现红衣人神情不对,连忙道:“阁下若是与萧施主熟识必然知道整个长芦寺没有一个人能够留住她,这三年是她自愿留在本寺,现在她走了就是走了,也没有人能够拦住,想必阁下已经将本寺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她确实已经走了。”达摩也不顾红衣人的凶残,只想早点说明白让此人早点走,免得伤及了高欢。 那人也只是看了一眼达摩,什么也没说,想必也认同了达摩的话,不在那个人的下落上过多纠缠,看着高欢,突然古怪一笑,道:“我倒要看看沈约的弟子有何能耐。” 说罢,红衣人浑身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气势,虽然依然未曾拔剑,但是周身剑气激荡,在高欢身前一合,以万夫不当之势朝高欢绞来,高欢识得厉害,脑海中各种招式均不管用,正在焦急之时,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收手合十,全身内力灌注于双掌当中,狠狠朝冲来的剑气劈出,不知名的一招不自觉使出,正是当初在小札上看到的一招,生死关头使出,居然死里逃生。 红衣人见剑气被高欢劈散,脸上阴沉变幻,口中喃喃说道:“你怎么会这招,她怎么会教人这招,她更不会交沈约的弟子这招!”他的神色渐渐疯狂,高欢暗道不妙,正在寻找脱身之策,达摩和墨奴同时出手,达摩掌风猎猎,正是大力金刚掌全力施为,另一边,墨奴出掌狠辣,招招朝红衣人的要害攻击,暂时也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以多欺寡了。 红衣人冷笑一声,剑法全力施展开来,剑影纵横,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不知道所攻何处。墨奴一愣,虽知那人并未拔剑,但是恐怕被剑气所伤,少不得要躲避半分,在这种情况之下,稍一胆怯自保,那人剑法就多添一分威势,只得以攻为守,压制住他才行。 墨奴不再犹豫,一招沈约的“一微尘”掌力犹如尘土融入那人的剑影当中。另一边达摩换破虚掌法,和墨奴两面夹击,破了红衣人的虚招,二**吃一惊,他剑锋所指,居然是站在另一边的高欢,他竟然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重伤了高欢。 高欢大惊失色,来不及再去想对策,伸手从钱袋里面掏出一把铜钱,直接朝红衣人扔去,那些铜钱个个带着内力,有几个直接向他的要害打去。 红衣人周围已经是危机四伏,如果再视而不见恐怕就要将性命留在这里,将手中剑鞘一挥,将飞来的铜钱尽数扫落,剑招毫不停留的朝墨奴和达摩的掌上点去,瞬间变成了判官笔的招式。 红衣人身法诡异,颇有阎魔影魔影分形的影子。高欢突然眼睛一花,红衣人已经欺到眼前,墨奴和达摩已经救助不及,红衣人用剑鞘来打高欢,高欢用手去档,红衣人的剑鞘打在他的手上,高欢吃痛条件性地缩回去,红衣人则趁此机会用剑柄打在高欢肚子上,痛得高欢面容扭曲,捂着肚子蹲下去,耳边传来越来越远的声音,“我叫楚随影,让沈约记住我的名字!” 第九章 红衣邪影 “楚随影?”高欢吃痛,蹲在地上,始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红衣邪影楚随影?金乌剑的主人。” 高欢终于想起,在胡三牛献刀的时候,莫云祥曾经点评宝刀可说是天下第三,第一第二的分别就是不知所踪的银蝉剑和楚随影手中的金乌剑。 难道他手里的那把金色长剑就是号称天下第二的金乌剑? 高欢记得,红衣邪影楚随影也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今日一见,武功果然高得可怕,难怪这些年也没人能够拿他怎么样。 刚才要是楚随影用的是剑而不是剑柄,恐怕高欢现在已经是倒在地上的死尸。 墨奴见楚随影没有下杀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翁,远远坠在他后面,跟着他!”高欢看着楚随影离去的方向,忍着还没有过去的疼痛说道。在这个时候,高欢还没有忘记沈约给自己的任务。 从刚才的语言中看出,楚随影比自己更加想要找到已经失踪的倾城阎罗萧清逻。 墨奴没有在意高欢言语中的命令语气,把高欢交给达摩留在长芦寺,自己施展轻功远远跟在楚随影。 “禅师觉得这个楚随影武功如何?比起那个人如何?”高欢站起来问达摩。长芦寺经此一难,只剩下几个撑不起门面的小和尚。 达摩长叹一口气,道:“此人武功很高啊,与那个人相比,贫僧也说不清楚,他的武功与萧施主的武功渊源颇深,公子让墨先生跟着他,绝对不会错。” 高欢笑了笑,道:“他比我更想找到那个人,跟着他事情就简单许多了。”高欢对这个女人一直有些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囚禁在一个小小的长芦寺,这长芦寺除了达摩,可没有能够困得住她的。他让达摩带他到她住过的地方去看看,达摩带着他一边走一边告诉他:“当年也是听说有人杀人无数,贫僧和几位老友联手堵住她,将她擒回长芦寺,才发现原来她根本不是传言那样,本来我们想放她走,谁也没想到她却不愿意离开了,没办法只好在偏僻处给她找了一处地方。” “不是传说那样?传说中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高欢问。 达摩回忆了一会儿,道:“当时有人来联系我们几个的时候,说萧施主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因此才有了阎罗之名。” “哦?禅师眼中的她呢?”高欢问道。 达摩笑而不语,让高欢到萧清逻的住处自己看。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一处小院处,这里说得好听叫雅致,说得不好听叫简陋,“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啊?” “萧施主刚来的时候,摄于她的凶名,无人敢与她说话,没人敢接近这间小院,为了怕消息走漏,只有一个聋哑小和尚给她送些饭菜,禅宗讲究坐禅,一坐禅三五天也是常有,可是像她这样一忍便是三年,贫僧对她的心性也是敬佩非常。”达摩指着院子里面争相开放的鲜花,说道,“这些都是萧施主种下的。” 与世隔绝,那种寂寞和难耐,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让人陷于癫狂。 可是那个人却恬淡地过了三年。 高欢推开门,脚下似乎踢到什么,捡起来看,竟然是一团揉乱的纸,高欢将它展开了,居然是一个人的画像,而这个人居然高欢认识。 魔尊三公子萧羽音,看这画像的精细程度,不难看出她的心思。没有见到人,但是他的轮廓,他的脸已经深深印刻在了那个女子的心里,那这个女子对他的感情绝对不一般。高欢看着,一阵的叹息。 旁边有几个精致的字:厌看春秋几时归?雁歌回,声声碎;黯然无泪今始垂,残花蕊,年年坠。 好悲戚的字句,让高欢的心中也染上了一股悲伤。 她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委屈。 字的旁边,斑斑点点,显然是手极度抖动造成的,高欢看向屋脚,果然看见一只摔破的毛笔。 挣扎的内心有怎样的不甘? 这个萧清逻跟萧羽音到底什么关系?姓萧?难道是梁朝宗室?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不知道找谁能够解惑。 地上有个铜盘,里面灰烬,大部分东西已经被烧了。高欢捡起一张残片,“忘不了,千般好?”看到这几个字,他的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 唉!高欢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可怜可恨又可叹! 满室书香,禅房里面有好几个大书架,高欢本以为里面都是些佛经,可是走近一看,却大吃一惊,里面居然还有大量的道家经纶,除此之外便是些兵法之类的,还有少量的杂书。 每本书都几乎被翻烂了,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注释。 那字,也是高欢熟悉的卫夫人体。 “真的是她。”高欢还记得那本被疯乞丐抢走的小札。 就算是人不在了,高欢也能感觉到那股心中的宁静和离别前的挣扎。这样度过了三年的人,还是师父的对手吗? 最让高欢在意的是楚随影离开时眼中的怨恨,师父和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虽然高欢长年替沈约处理建昌侯府的事宜,但是有很多事情,沈约是不让高欢插手的。 “达摩禅师,那个照顾她的聋哑和尚呢?”高欢问。 达摩禅师一愣,与高欢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跨出禅房,搜索了整个长芦寺,无论死活,都没有发现那个聋哑和尚。 高欢和达摩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高欢从长芦寺出来,循着墨奴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楚随影的行踪飘忽,忽东忽西,难以捉摸,沿着长江东行一段,又忽然北上,进入了东徐州宿豫郡。顺着睢水,沿江而上,出了梁国边境,进入魏国,到达潼州。 虽然萧衍不是像沈约所希望的那样开疆辟土,但是也将前朝的疆域向北扩充了不少,梁魏本以淮水为界,现在梁国已经把淮水完全控制住,向北大有可进之机。 高欢知道淮水一带是梁国边境的缓冲地带,时常有些小打小闹,许多绿林都潜藏在这一带,而一进入淮水流域,高欢就发现墨奴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少,有时需要寻找很久才能找到,这说明,楚随影的行程越来越快,墨奴的跟踪有些吃力了。 这让高欢有些着急,自己必须尽早跟上墨奴的脚步。 因为时常战乱,淮水一带原本富庶,也经不起多次折腾,很多人都不愿意在这一带定居。高欢几天以来所经过的地方大多荒无人烟,高欢风餐露宿了几晚,这天终于看到一家客栈在官道旁边,旗帜招摇,却鲜有人光临。 跟高欢一起到的还有一支商队,一进去,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小儿就精神抖擞地招呼客人坐下,客栈里已经有位客人,占了最中间的一张桌子,商队不敢惹事,都往旁边的桌子去,商队十几人,居然把剩下的桌子占完了,高欢慢走一步,居然没有桌子。 高欢环顾四周,发现商队以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自己,心想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高欢把目光放到坐在中间位置上的精壮大汉身上,此**碗喝酒,大口吃肉,豪迈至极,一举一动给人一种沉稳若山的感觉,高欢见此心喜,道:“这位大哥好生豪迈,小弟可否与大哥同桌一起喝上几杯?” 那大汉见他是个文弱书生,拿上一只大腕,往里面倒满酒,傲然道:“几杯?要喝就用大碗,老子最不喜欢南梁书生一样用小杯,斤斤计较。” 大汉声音洪亮,整个客栈听得清清楚楚,目光一时之间全部汇集到高欢身上,高欢浅浅一笑,道:“与大哥这样的英雄豪杰喝酒,自然是要用大碗才尽兴。”说罢,端起碗,便一饮而尽。 那大汉双眼发亮,没想到这个富贵公子哥如此干脆,大叫一声好,道:“凭兄弟这份气魄,也有资格跟我一张桌子,坐!” 高欢道谢,在大汉对面坐下,大汉替他倒满一碗酒,高欢却没有发现在酒柱后面,大汉的手里滑下一些粉末,入酒即化。 高欢见桌上菜肴所剩不多,便又叫小儿上了几个菜,外加一大坛酒,高欢和大汉喝个痛快。那边商队的的酒菜也已经上来,一扫路途上的疲惫,大家都放开了肚子吃。 酒过三巡,大汉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觉得这家客栈的酒肉如何?” 此时高欢已经喝下去五大碗,却一点醉意也没有,也觉得有些奇怪,道:“味道倒是不错,只是这酒醇香有余,烈性不足,怎么也没有北方烧刀子一样的烈酒那样爽快!” 听闻此言,客栈的风骚老板娘和小二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大汉摇了摇头,道:“兄弟不知,北方的酒性烈如火,南方的酒却是绵里藏针,叫人不得不防啊!” 老板娘和小儿闻言脸色巨变,那商队也是也是发现不妙之处,就要拔刀找老板娘算帐,谁知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全倒下去了。 高欢吃惊的看着这些,道:“全倒了。”高欢立即查看自己体内,发现并无异样,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在奇怪荒郊野岭怎么会有客栈,原来是家黑店,专门拦截过往商旅的。 第十章 黑店 大汉满不在乎倒下的商旅,道:“倒下也好,免得误了老子的事,老板娘你过来,问你件事!” 那美艳风骚的老板娘惊怒异常道:“你怎么还没倒下?”大汉傲然笑道:“你能下药,老子就不能吗?兄弟,你喝下这酒是什么感觉。” 高欢感觉了一下,惊奇道:“怎么越喝越清醒?大哥在酒里下了什么强效的醒神药吗?” 随后从后堂上来二三十个执长刀的人,迅速将二人包围起来。老板娘厉喝一声:“到了老娘嘴里的肉,就从来没有吐出去的时候。” 大汉哈哈大笑,对高欢道:“跟在我身后,免得误伤了兄弟。” “大哥放心,小弟自有保命之策。”高欢淡笑,也觉得窝囊,难道自己真的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这次遇到硬茬儿,老板娘也不打算客气,冷喝一声:“杀了他们,抢了他们的财货大家好逍遥快乐!” 高欢看这个时候的她哪像刚才娇滴滴的老板娘,倒像是强盗土匪的女头头。 那二三十人蜂拥一般朝二人砍过来,那大汉暴喝一声,提起双拳便向砸去,硬接砍来的长刀,只听几声脆响,几把长刀竟被他的拳劲震断,高欢暗惊:好硬的拳头。 适时也有几人向他砍来,高欢连连冷笑,身法玄妙,绕道一人身旁,脚下一绊,那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去,高欢又顺势在他背上,的脊骨上两处大穴重重一点,那人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连刀也丢在一边。 高欢捡起地上的刀,施展开来,刀刀打在对方的手背上,那几人手上吃痛,听到几声金属的脆响,地上落下七八把长刀。 那大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高欢打法只制敌不伤人,暗叹他功夫了得的同时,也觉得这个人心慈手软,只怕要吃亏。 老板娘皱着眉头看着一切,本以为那大汉带着一个累赘,动起手来必然会束手束脚,没想到这个年轻男子居然还是一个高手,那边大汉是不可能制住了,这边年轻人这边要杀了自己那几个手下简直是易如反掌,“都住手!”老板娘娇喝一声。(.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二三十人也被大汉打怕了,都捂着伤口回到老板娘身后。 老板娘对二人抱拳道:“多谢二位手下留情!” 大汉冷哼一声道:“我没有手下留情,你不用谢我!” 老板娘暗道:也没向你道谢,自作多情。老板娘要谢的是高欢。 高欢看了看老板娘身后的人,那大汉下手很重,一拳下来,不少人骨头都断了,摇头道:“这里面没几个会武功,我又何必痛下杀手,老板娘开个黑店想要养活这么大群人也不容易。” 他的目光看向一个角落,那里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伸出脑袋,担忧地看着人群中受伤的亲人。 听到高欢的话,老板娘也叹了口气,道:“多谢公子体谅!” 大汉看到了,也皱了皱眉头,问道:“老板娘可知附近有一场热闹可看,到底在哪里?” 老板娘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又绷紧了,“我不知道!” “你以为老子没办法杀光你们所有人吗?再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大汉怒道。 高欢也劝道:“老板娘还是实话实说吧,刚才这位大哥的拳头打死一个人并不困难。” 老板娘闻言,这才放下了所有的坚持,道:“英雄所说的大热闹,其实是双龙会、盐帮还有青纱宫为首的几大帮派,在做完一笔大买卖之后,会到小店聚首,重新划分各自的地盘,并不值得英雄如此上心。” “什么?他们要做完大买卖才来?”大汉大吃一惊,脸色巨变,“他们在哪里交易?” 老板娘谨慎地看了一眼大汉,又看了一眼高欢,道:“在渡口,交易完之后人对方就会沿水离开。” 大汉大喝一声“遭了”,就要拉着高欢走出客栈。 二人走后,老板娘身边的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担忧道:“大姐,就这样放他走,要是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担待不起。” 老板娘娇笑一声,又变作了之前那个美艳风骚的女子,扭着腰肢到柜台,道:“怕什么,多半又是个没有管好孩子的父亲,这样的人我们遇到的还少吗?你看又有几个能够回来的? 唉,可惜了那个小子。[.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出了客栈,高欢就要挣脱大汉的手,可惜大汉拳上的力气大得很,始终挣脱不开,高欢也停止了挣扎,道:“大哥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言,难道还怕小弟跑了不成?” 大汉将高欢拉到江边,才停下来,道:“前面是为兄小看了兄弟,还请见谅!” 高欢看着他,他突然之间放下身段,必有所求,“不管大哥有什么事,只管明说,小弟也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需要速战速决。”毕竟因为这大汉,高欢才在那家黑店捡回一条性命。 大汉见高欢没有拒绝,也知道他不是怕事的主,不由大喜,道:“我叫柳风扬,安阳郡人士,今天晚上会有一队人马将一群七八岁的小孩转交给另一伙人,这群小孩当中有一个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现在正万分焦急,为兄想请兄弟陪我一道救出这些孩子。” 柳风扬的话还没说完,高欢就已经在思量,最后还是答应了。柳风扬大喜,带着高欢往渡口赶去,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那老板娘所说的渡口很荒凉,高欢刚从繁华无比的建康都城而来,那里的渡口随时都有人忙碌,不像这里,好似荒废了许久,连个人烟都没有。“大哥确定是这里吗?” 柳风扬点了点头,道:“只能是这里,虽说现在的世道父母卖掉小孩的事情实属平常,但是这么大的买卖,里面还有一些小孩是拐带走的,还是要避一避众人的视线,选这里最合适,有人来了。” 柳风扬跟高欢躲在野草丛中,视线中渐渐出现一辆大马车,马车后面用绳子捆着一群青壮年男子的手脚,旁边隔着一段距离便有人骑着马给走得慢的人来一鞭子。高欢吸了一口冷气,在那群骑马的人中居然有不少的高手,同时也有些疑惑,柳风扬所说的小孩根本就没看到。 柳风扬也有些着急,横看竖看,怎么没有看到那群孩子,难道在马车里。柳风扬按捺不住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高欢眼疾手快,立即按住他,“别惊动了这些人,我们出去也讨不到好处,咱们只能智取。” “哼,难道我还怕这几个人?”柳风扬不满道。 高欢指着那群被捆着的精壮男子,道:“大哥不要冲动,你看他们几个脚步轻盈,落地有力,人被捆着拉走,正常情况应该是像周围几个人那样重心不稳,脚步虚浮,东倒西歪,那几个人太不正常了。” 柳风扬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仔细一看,那几个人的手虽然绑着绳子,但是根本没有打结,只是用手抓住绳头,掩饰过去,暗叹高欢心细,要是自己冲动之下,可能就着了道了。 在这群人得后面又尘土飞扬来了另一群人马,风急火燎地往前赶,前面马车上赶车人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葛衣男子,伸直脑袋往后看,打笑道:“宋老弟,时间还早,你赶着去投胎啊!” 后面的人马中赶上来一个骑马的年轻胖子,恶狠狠道:“裘老儿,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嘴巴里说出的就没好事。” 裘老儿呵呵一笑,发现对方押送的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们盐帮找不到人舍得大出血把这么多好手交出去?” 宋胖子也朝裘老儿的队伍里看了看,道:“彼此彼此,你们双龙会不也是打的同样的主意!” 二人都知道彼此之间太过熟悉,根本瞒不过对方,两队人马在江边停妥,宋胖子见交易那方的人还没到,将手一挥,几个好手自动从绳子上脱落,朝隐蔽处潜伏起来。 高欢和柳风扬看着朝二人隐藏之处跑来的男子,双双惊叫:“不好!”两个人身体一瞬间都有些僵硬,不管是现在跑掉还是等那个人过来,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发现。 高欢一咬牙,道:“我把他们引走,大哥乘机查看一下马车里面。” 柳风扬点点头,高欢便往旁边跑去,故意把旁边的荒草弄得哗哗作响,那人果然发现高欢的踪迹,大喊一声:“这里有人!” 见被人发现,高欢索性大喝一声:“你们果然设下埋伏,你们好生卑鄙。” 那裘老儿和宋胖子大惊,见此人在草丛中乱窜,派出去几个人居然无法跟他打个照面,心中害怕是那方派来打探消息的人,自己的布置肯定让他知道了,二人眼中都升起一股杀意,只留下几个人看管队伍,剩下的都跟着他们亲自去追捕那人。 柳风扬瞅准机会,趁着混乱,悄悄混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往里看,里面果然密密麻麻坐了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全部都精神萎靡不振,应该是被灌了什么迷药。 柳风扬找了其中马车,没有发现自已要找的孩子,正要去寻另一辆马车,突然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大喝一声:“什么人干什么!” 本来大部分好手都已经去追高欢,来不及回来救援,剩下几个不成气候,被柳风扬三拳两脚打到几个之后便不敢上来。柳风扬威风凛凛扫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打开马车,居然也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小孩。那些人不敢阻拦,见柳风扬跳到马车上,将两辆马车的缰绳揽在手中,将两辆马车并排在一起,顿时脸色大变,道:“杀了他,不能让他跑了。” 柳风扬站在马车上对绑着的精壮男子喝道:“尔等年纪轻轻,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受人当货物买卖由此散去,各奔前程!”说罢,用马鞭卷起地上的长刀,将束缚这些人的绳子,这些人突然之间获得自由,都面面相觑,胆子大的人便立即撒腿散去,心中有顾虑的却站在原地不敢走。 面对四下散开的人,看守的人顿时傻眼了,那柳风扬已经驾驶着马车横冲直撞,眼看就没影了,只得去抓四下逃散的精壮男子。获得自由的精壮男子也有几分力气,岂是这么好抓的,仗着人多把看守的人一阵围攻,都四下逃散得干干净净。 高欢沿着河水的上游只管一路狂奔,他的轻功不错,路上遇到什么阻碍很容易就能躲开。不过后面裘老儿和宋胖子的武功也不赖,居然还能带着几个好手跟在后面。高欢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旦停下,自己没法将后面的人一举击杀,拖延片刻大队人马跟上,自己就会陷入包围当中。 第十一章 围追堵截 裘老儿盯着高欢的背影恨声道:“这小子跑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见内力不济,好深厚的内力,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情,宋胖子,别吝惜手里的铁蒺藜了,给那小子一下。” 宋胖子没好气道:“那你的毒针怎么不来一根,干脆咱们一人给他一下?” 高欢听到又是铁蒺藜又是毒针的,背后也吓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走直线,只是忽东忽西,在树林的掩盖下曲折路线,这样速度就慢下来了。裘老儿和宋胖子相视一笑,有些奸计得逞的笑容,更加发力往前冲。 高欢心中越发焦急,忽然拐过山道,忽然看见有队人马正缓缓过来,也是一辆马车,一队精壮青年,只不过押运的人都是青色纱衣的女子,青纱随风飘荡,十分飘逸。 后面的裘老儿大喜,喝道:“前面可是青纱宫的朋友,快快拦住此人,否则你我难逃一劫。” 青纱宫的众女看见是裘老儿,也是熟识,立即将人散开成扇形,拦住高欢去路。高欢无处可逃,只得停下来,裘老儿大喜,呵呵笑道:“小子,看你往哪里跑,留下命来……” 高欢暗道不好,居然落入了包围当中。也不知道柳风扬找到要找的小孩没有。 裘老儿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欢突然折回,向自己扑来,心中大骇,哪里还敢舍不得,掏出一枚铁蒺藜就向高欢胸口打去。宋胖子也在这个时候朝朝高欢的后腰踢去,别看他胖得像个球,身手却十分矫捷,下手狠辣,断了高欢的退路。 进退两难的高欢大喝一声,使出沈约蔽日神功中一招“风云变色”,掌上生出一股柔力,将裘老儿和宋胖子扯得身子微晃,在二人之间出现一个空隙,高欢看准时机,便从里面冲了出来。 高欢见周围双龙会,盐帮还有青纱宫的人越来越多,心思急转,冷声喝道:“你们胆敢图谋不轨,待我回去禀报,你们只等死无葬身之地。” 裘老儿大喝一声:“老子能让你回去报信?痴心妄想!” 青纱宫领头的女子大惊,心中生疑,喝问:“你是谁?” 高欢也不清楚他们交易的对象是谁,看了一眼裘老儿和宋胖子,道:“你问他们我是谁。” 不待青纱宫女子询问,裘老儿脸色阴沉道:“浣仙子,这是阎王殿派来暗哨,刚才我们布下埋伏的时候被他撞见了,绝对不能让他回去报信!” “什么,你们要对付阎王殿!”浣青纱脸色大变,心中有些畏惧“你们居然拖我下水,你以为杀了一个来交易的使者,就能万事大吉?难道你们不知道得罪阎王殿会是什么下场?” “没错,你们杀了我,阎王殿绝对会追究到底,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这些人似乎很惧怕口中所说的阎王殿,高欢顺势趾高气昂,狐假虎威道。 青纱宫的人果然颜色大变,有些犹豫。 “哼,难道浣仙子还想永远受制于人?就算是我们现在想乖乖交易,也必须把这个人除掉,否则走漏消息,大家都别想活了。”裘老儿喝道,“浣仙子可以选择跟我们合作还是让我们把消息永远掩盖起来。” 浣青纱大怒,裘老儿明显在威胁自己,逼着自己跟他们坐在一条船上,裘老儿说的是事实,她还是有些犹豫。 高欢是绝对不能允许他们结成联盟来对付自己的,趁着浣青纱还在犹豫,于是喝道:“浣仙子,青纱宫维护之情,在下会铭记在心的。” 经高欢一提点,浣仙子豁然开朗,呵呵笑道:“公子说哪里话,这是青纱宫应该做的。” “浣仙子不要被这个臭小子蛊惑了,他不过是阎王殿一个毫无分量的小人物,能给你什么……”裘老儿还要再劝。 一直没有开口的宋胖子忽然道:“裘老儿,你不要再劝了,浣青纱是想借阎王殿的手除掉我们,好让她青纱宫一人独大。” 高欢听了暗喜,一猜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因为刚才看见青纱宫的人马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像是双龙会或者是盐帮那样的异常,很有可能他们的交易目的是不一样的。高欢就是要他们起争执,最好撕破脸,才有机会下手,而且,要快。[.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既然如此,我就转告浣仙子一声交易地点已经改变,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高欢道。 浣仙子轻笑一声,笑颜如花,道:“有劳公子帮奴家把这些人带过去,奴家替公子把这群人挡住,公子只管安心上路。” 看到浣青纱的模样,裘老儿和宋胖子脸上都露出一丝奸笑,浣青纱号称笑面母老虎,越是笑得厉害越是要防备。 高欢口中答应,慢慢地走向马车,心里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危机感,觉得马车里会有什么危险的气息。杀气!高欢心中大惊,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去掀马车的布帘,眼睛余光瞟向浣青纱,看她笑容更加妩媚,心里不由大了一个寒颤。 马车里面坐着十几个七到八岁的小孩,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陌生人。高欢松了一口气,浣青纱笑道:“公子验货完了吗?” 高欢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将浣仙子的货物带过去接收。” 浣青纱也催促着高欢出发,高欢不敢朝上游去,那是青纱宫来得方向,也不敢朝下游走,那里有盐帮和双龙会,只有驾着马车拉着后面的一串人朝树林里去。 浣青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登时脸色铁青,喝道:“公子留步,不知公子是哪位阎罗的属下,可有信物?” “阎罗……”高欢脑筋急转,只想起一个有阎罗称号的人,见浣青纱脸色冰寒,她的手渐渐将宝剑拔出来,高欢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倾城阎罗!” 三个人都是一愣,看着高欢驾着马车,把身后一串精壮青年拉走。宋胖子吓得脚软,哪敢再与高欢索要什么信物,与裘老儿面面相觑:“阎王?” 高欢自然是没有听到宋胖子的话,驾着马车拉着一串人已经走了老远。 高欢为了照顾后面被捆着的人,走得很慢,后面的人成了一种累赘,高欢砍断绳子放他们自由,那些人千恩万谢才走。可是他不知道在他放走的人当中,有一个人用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摸出火石,点燃了车下的一根黑线…… 那个人回去见到浣青纱,浣青纱脸色大变,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狞笑道:“他把我们放了,带着那群孩子跑了,我打不过他,就把车下的火药点燃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炸得粉碎。” 浣青纱、裘老儿和宋胖子都叫道:“上当了!”双龙会和盐帮的人来报告渡口被人偷袭了,裘老儿和宋胖子更是痛声疾呼,三个人都失去了交易的货品,便分道扬镳,各自寻找。裘老儿和宋胖子带着人去追踪柳风扬,浣青纱则去找被高欢散去的青壮,她相信不久之后高欢就会被炸得粉碎,车上的小孩也看样子保不住了。 只是可惜了那群孩子,浣青纱只好让人把另外一批打算卖到宫里去的小孩拿来抵上。 但是裘老儿和宋胖子却不打算这么乖乖交出货物,依然弄了几辆空马车,在帮派中找了一堆好手乔装成交易的货品。 当夜,便是在这个渡口,从长江上游缓缓驶来几只大船,船上灯火通明,人影重重。裘老儿和宋胖子见了都是脸色苍白,心中先就胆怯了。 眼看大船就要靠岸,裘老儿和宋胖子的手下跃跃欲试,凝气屏息,手痒难耐,旁边浣青纱今天虽然被高欢耍了,但是依然没有胆子跟阎王殿作对对二人的举动,心里有万千个念头,这二人若成了,也不会放过自己,若是不成,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裘老儿,宋胖子,加我一个!”浣青纱咬牙道,终于下定了决心。 浣青纱的加入,又给二人无限的底气。 “管他阎王殿有多厉害,我就不信我们三家加起来,会对付不了。”裘老儿吐掉嘴里嚼着的干草道。 大船靠岸,立即有人搭好了跳板,数十个黑衣人站在两旁,便是这一站,居然也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压在心头,令人呼吸急促,心底发寒。 从上来下来一个阴冷的青年,举步轻盈,太阳穴高耸,一看便是内家高手,此人浑身杀气凛冽,他盯了三人一眼,道:“三位便是双龙会、盐帮和青纱宫的三位头目?” 裘老儿,宋胖子和浣青纱低头称是。宋胖子问道:“阁下可是阎王殿的主管,不知是哪位阎罗?” 青年又扫了身后的青壮和马车,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道:“在下不过是秦广王手里不成器的奴仆,不敢称作阎罗,想必三位头目在此处已经等候多时,肚子已经饿了,船上略备酒菜,主人请诸位上船边吃边说。” 裘老儿三人脸色大变,私下交换眼神,这便是轻敌的后果啊,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急着交易,还叫三人上去喝酒。 布置了再多,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感觉都使不上劲。 见三人没有动作,青年眼色一冷,冰冷的声音让人发颤。“请吧,不要让我家主人等久了!” 三人打个寒颤,乖乖上船。刚上船,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里面太过明亮的灯光,便听到船上传来三声惨叫,岸边三个帮派的人听到是自家当家的声音,全都紧张地聚集到跳板前面,船上站着的那数十人仿佛黑夜中的影子一般扑来,露出藏在衣中的兵器,瞬间将这群龙无首的人杀了,行动迅速,无声无息进行着,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杀完了,这数十人无一伤亡,又站回原位。 比这些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武功,都比刚才那几个当家的高许多,这些下属的武功在这群黑衣人面前,几乎可以忽略。 这样的势力,让人心生畏惧。看得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高欢心寒。 阎王殿,似乎并没有听过,但是强大得可怕。 船里一个男子的声音风轻云淡似的说道:“这几人包藏祸心,要不是柳公子提前告知,恐怕本殿便要费一番功夫了。”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让高欢有些熟悉,“可笑闯了祸没有赶快逃命,还在这里等着想要反抗,真是不自量力,风扬能为阎王殿效力是风扬的福气,还希望阁下能够收下在下的礼物,在阎王面前美言几句。” 第十二章 江淮柳家 那谄媚的声音,实在是没法跟下午在黑店里面遇到的那个粗犷豪迈的大汉重合在一起。(.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人一阵爽朗的笑声,“柳公子放心,杀了这三人,江淮一带不可群龙无首,自然还要倚重公子。” “多谢,在下愿为阎王殿效犬马之劳!”柳风扬高兴道。 说了这些,那人便让柳风扬下船,装上了三个帮派留在岸上做场面的青壮和孩童,扬帆而去。 看着在岸边一动不动恭送远去的大船的柳风扬,高欢只觉一股冷汗直冒,拳头握得紧紧的。 没想到居然被这样的小人利用了,还差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要不是高欢带走的那批小孩中忽然有个尿尿,把车底的引线熄灭了,恐怕高欢现在已经被那火药炸上了天。想想便是一阵后怕。 看到车厢底下忽然冒出的青烟,直到发现车下的火药,高欢岂会不明白自己还是被发现了,但是依然还是把小孩弄下车,把马车炸了。 小孩,被高欢送到呆过的那家黑店了,老板娘看着这些小孩,虽说头痛,还是收留下来了。船走远了,柳风扬也收起了谄媚的笑容,面色凝重地朝一条小路走,确定身后没有阎王殿的尾巴之后,便开始飞奔。 高欢想了想,还是远远地尾随,谁知天黑道路难辨,一会儿便没了柳风扬的踪影。正在高欢暗自懊恼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风声,急忙转身格挡,“柳风扬?” “是你!”身后产来柳风扬惊讶的声音。 高欢脸色更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高欢并不能看清楚前面的人的面容,如果身后这个人才是柳风扬,那么刚才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柳风扬还有同伙?这下麻烦了。 “风扬,这个人是谁?”前面那人沉声道。听那人的声音浑厚,似乎已经有些年纪。 “二叔,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刚才还帮了我大忙!”柳风扬迟疑了一下说道。 “哦?既然是朋友,阁下又何必鬼鬼祟祟跟在小侄后面?风扬,他到底是谁!”那人显然是不信柳风扬的话。(.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在下确实是帮了柳大哥一个小忙,还差点为此送了命,柳大哥,小弟猜想,你要找的朋友的孩子,并无其人吧。”高欢冷然说道。对于一个存心算计自己的人,高欢并不觉得还能当作朋友。 柳风扬哈哈笑了一声,道:“确无其人,本来只是想拉了兄弟一起投效了阎王殿,合我二人之力干一番大事,没想到兄弟如此不识抬举。” 高欢也笑了,谁信柳风扬的鬼话,“一番大事?柳大哥说得好听,带上小弟也不过是为了降低阎王殿的戒心,依小弟看来,恐怕柳大哥对阎王殿也没安好心。” 黑夜中看不到柳风扬和那名老者的脸色有多难看,那名老者冷冷道:“风扬,废话少说,这小子已经看到我们在一起,要是传到阎王殿耳朵里,我们柳家都要完!” 柳风扬对高欢也失去了耐心,道:“兄弟武功高强,真是可惜了。” 高欢冷哼一声,道:“安阳柳家?小弟这次记住了!” 柳风扬不再废话,一拳向高欢打去,高欢知道他硬功了得,却不知这样厉害,接下一双铁拳,让高欢的的双拳也生疼。 那老者见柳风扬暂时拿不下高欢,也加入战局,趁高欢全力对战柳风扬,,老者一拳狠狠打在了高欢的小腹上。 黑夜中只能根据对方动手时的微弱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这对高欢没有江湖经验的人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深受老者的一拳,高欢的行动也变得凝滞起来。 高欢以一敌二,立即变得捉襟见肘,暗叫不好。忽然又想起师父说过,萧清逻的武功不高,却能够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游刃有余,这两人单论武功是不敌自己的,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高欢却不知道,萧清逻之所以能够做到,那是因为多少次生死的历练,观摩了多少场高手的决斗,才有今日诡异的出招,犀利的眼光。他高欢资历尚浅,想要做到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游刃有余,火候还差得远。 所幸的是柳风扬二人的武功远远不及沈约这样的绝顶高手,高欢对付起来,虽说吃力,但是也无法危及性命。[.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想要摆脱二人的围攻很容易,最难的是摆脱二人的追杀,高欢一边跑,一边想着脱身之策,渐渐高欢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江边。 身后就是草木被踩倒的声音,高欢心中暗急。要是有达摩一苇渡江那样的轻功,倒也不怕那二人。 江边怪石林立,高欢左闪右避,纵然轻功不错,但是也对脚下不平的道路无可奈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异常艰难。 “高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跑了,不如我们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柳风扬的话似乎在耳旁响起。 高欢现在受伤不轻,方才柳风扬和那老者那一拳的后劲渐渐上来,越发疼得厉害,难以忍受。 不行,落入他们手中,肯定是死路一条。 高欢抬脚,就要迈上一块石头,忽然脚一滑,人就向一边倒去,高欢伸手去抓,谁知手上一疼,有暗器打在手背上。从暗器的力道上看出,发射暗器的人内力深厚,能够在黑暗中如此精准打中人的手背,眼力惊人,而无声无息跟在人的后面无法发觉,连发射的暗器都是无声无息的,绝对是惯于刺杀的好手。 高欢一阵心惊,人已经掉入水中,淹没于滚ng涛当中。 黑暗中一双黑眸一闪,盯了一眼赶来的柳风扬二人,又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柳风扬和老者赶到高欢落水的地方,紧皱着眉头,“刚才听到落水声,难道他……” 老者脸上布满了阴霾,道:“不管怎么样,事关整个家族,在四周好好搜索一下,别中了那小子的计。” 柳风扬脸色凝重,点头与老人分别在四周搜寻了一下,确实没有发现高欢离开的痕迹,这才作罢,只当是高欢不小心滑下了水,淹死了。 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发觉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 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落水而亡,此事蹊跷,那老者和柳风扬都闭上嘴,什么都不交谈。他们心里都明白,阎王殿这些年的突然崛起,最近的大幅动作,都不简单,而梁魏两国的气氛有些怪异,对夹在两国之间的柳家来说,值得注意。 而这些年带走的青壮和小孩总数已经不下一万,这些人到哪里去了,是个谜。 顺水而下的大船上,一个黑衣的俊美青年匆匆走入船舱,一柄剑猝不及防横在他的脖子上,红色的衣袖上似乎沾满了血腥,“她现在在哪儿?” 船舱里另一个声音淡淡说道:“楚江,把你的剑拿开,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持剑之人似乎并不买那人的账,手中的剑更加逼近了黑衣青年,“说!” 黑衣青年脸上不见一丝慌乱,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这是命令!” 一双嗜血的眼睛盯着黑衣青年,眼中的杀意似乎要将人吞没。 见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敌对,船舱中的那人忽然冷喝一声:“来人!” 数十黑衣人各执武器,瞬间将红衣人包围在中间。叫楚江的红衣人的目光冷冷扫过这数十个黑衣人,那数十人只觉一股寒气往上冒,红衣人道:“难道你们还真以为我不杀人?” 金色的长剑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好似金乌在空中长鸣,金色的剑痕在空中划过几道诡异的弧线,闪电一般点在几个黑衣人的死穴上,那几人应声而倒。 这一手施展出来,把在场的人都震得一愣。黑衣青年却趁着他出手的一瞬间,忽然双袖滑出一对匕首,朝楚江持剑的手交错着削去。 楚江冷哼一声,后退半步,金剑朝下一挥,两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便断做了四截,黑衣青年手中只剩下两只柄。 船舱中惊呼一声,“金乌剑!” “夜鹰,别逼我!”剑又回到黑衣青年的脖子上,方才楚江的剑太快,太诡异,黑衣青年竟然没有逃离的机会。 “你应该找宋琴或者醉梦,不该是我!”夜鹰道。 “找他们都不如你,因为你这三年一直在她的身边!”楚江怒道,“别以为长芦寺我找不到你存在的痕迹!” 夜鹰微惊,转而目光变得阴冷无常,“她不想见你,别想在我口中知道什么!” 楚江手中的剑微微抖了一下,把剑收回来,冷冷看了一眼夜鹰和船舱中的人,纵身一跳,在江上划出一道红色的影子,融入夜色中不见。 船舱当中的人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夜鹰也叹了一口气,道:“楚江果然是十殿阎罗中武功最高的。” “你刚才跟踪姓柳的人有什么结果?”船舱当中的人问。 夜鹰冷笑一声,道:“安阳柳家!注意防备!” “柳家?从北方南迁的豪强世家之一?柳家在南北两国之间摇摆,好不容易在这一带站稳脚步,居然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那人说道。 “倘若不是这样,柳家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夜鹰冷冷说道。 区区柳家,阎王殿还没有放在眼里,船舱里面那人并不关心,“你刚才很兴奋,是不是杀人了,不会是柳家吧?别打草惊蛇!” “杀了一个不自量力多管闲事的小子!”夜鹰道,“感觉他比柳家更危险,所以趁机杀了。” 那人似乎不想纠缠于这个问题,道:“阎王有什么命令吗?” “藏锋守拙,待机而动,还问你阎王殿修好了没有?”夜鹰道,“阎王要我留下来训练一批新手!” 船舱中那人闭眼深吸一口气,邪魅无比,嘴角挂着一抹魅惑的笑容:“天下要乱了?” 夜鹰没回答他,却淡淡笑了一下,笑容中充满了血腥味。 “咱们散落四方,沉寂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一口气了。” 高欢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江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墨奴,惊得高欢一下坐起来,“阿翁?你怎么在这儿?” 墨奴似乎有些生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道:“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下次不能如此逞强妄为。” “是。”高欢低头认错。 “楚随影呢,阿翁?”高欢问。 墨奴皱眉道:“他上了一条大船,我便在岸边等他出来。” “大船?”这么凑巧?“阎王殿?”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高欢皱眉。还有安阳柳家,高欢记着的! 第十三章 潼州取虑 墨奴带着高欢慢慢跟着那条大船,见那大船一阵骚乱之后,一道红影飘然而去,高欢正要跟去,墨奴说了句“你跟不上他!”便窜出去,远远坠在楚随影后面,高欢跟出不远便远远落后了,让高欢很是气馁。 还好还好,墨奴一路上也不忘留下记号,让高欢知道墨奴大概的位置。 高欢不是梁国人,他的故乡在魏国北部边境的怀朔镇,那里临近魏国与柔然的交界处,在抵抗外族入侵上有很重要的地位,向来是军事要塞,常年战事不断,自从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之后,高欢偶然遇到了过来办事的沈约,沈约见高欢聪明伶俐收为弟子,自此以后高欢离开魏国再也没有回去过。 在踏上魏国土地的那一刻,高欢的心里有股莫名的激动,甚至有种想要穿过整个魏国回到故土去看看的冲动。连走在街道上都似乎能够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恍惚惚,就在潼州取虑城的街道上迷了路。 “真是邪了门了!摊上这等事,真是晦气!……没长眼睛呐!”一个穿着公家服侍,军士模样的人匆匆走来,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没留意就跟高欢迎面撞了个满怀。 此人上来说话便不客气,他身边的人也是对高欢怒目而视,几乎想把他撕了一般凶悍。 高欢从茫然中回过神,看着面色不善的几个人,发现周围的人很有共识地绕道走,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道:“在下的眼神不好,冲撞了几位,几位兄台的眼睛不知又长在什么地方?” 几名军士正要发作,高欢撞到的那名军士将手一挥,阻止几人,目光如炬,见高欢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衣袍鲜亮,想必是有些身份的,他盯着高欢问道:“遇到我们哥几个还敢嚣张,有几分胆色,兄弟看着眼生,不只是哪个大户人家子弟?” 高欢微微皱了皱眉,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在下只不过是路经此地,大家且行个方便,则相安无事。[.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军士面色一寒,冷哼一声,对手下兄弟道:“最近潼州附近命案连连,此人来路不明,颇有嫌疑,把他带回去细细盘问!” 高欢闻言,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当街带人,这群军士未免目无王法,他瞬间也是面色冰冷。 还没等几人动手,突然有人在大街上叫喊:“表弟!”那少年将军闻言,朝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朝他招手。 高欢见那书生在人群中卓尔不凡,鹤立鸡群,心中也是大为赞叹。 少年将军脸上大喜,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叫道:“表哥,你可难得回来一次,外婆可想你了。” 少年将军又想起高欢,指着他冲几个军士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回去!” 书生看着嚣张跋扈的军士,面露不快地皱了皱眉,问道:“他可是犯了什么事?”既然书生相问,少年将军不得不答:“表哥不知,这几日城里城外莫名死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早就加强戒严,一旦遇到可疑的陌生人,都是要带回去盘问清楚的,正好表哥也在这里,回去帮我参详参详。” 书生却摇了摇头,道:“我是不想参合你们那些事的。”少年将军脸上却越发焦急起来,道:“表哥可要救救命呐!” “我不过是个大夫,你若有病我倒是能够救你,可是我看你气色很好啊,至于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书生显然不想沾染官场上的事情,断然拒绝。 书生的拒绝,旁边的几个军士也跟着着急了,可他是少年将军的表哥,少年将军在他的面前也恭恭敬敬的,他们自然也不敢贸然插话。 看着他们几人哭丧的脸,书生倒是于心不忍了,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几人好像是遇到了救星,少年将军更是高兴,道:“我就知道表哥宅心仁厚,陌生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更别说我了,表哥随我来,表哥走南闯北,肯定看得出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走南闯北?这倒不像是一个书生所为了,高欢暗道。 那书生看到站到一边的高欢,走过去,满面微笑道:“在下龙源,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高欢!”高欢简单答道,倒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想怎么样。 “原来是高兄,这位是我表弟张凤,是本城守将。”龙源听闻高欢的名字,脸上僵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他指着旁边的少年将军介绍道。 高欢冷笑,道:“你这表弟倒是年轻有为啊!”确实如高欢所说,这个位置有些人辛苦了一辈子也没有熬到,这个张凤年纪轻轻,成就已是不凡,但是在赞叹张凤年轻有为的同时,不免有些讽刺龙源不务正业了。 龙源只是笑笑,并不在意,他本就志不在仕途,否则成就也不会比张凤低。“我表弟这里鲁莽了些,高兄不要在意,只是例行公事需要兄台跟着回去一趟,并非有意为难。” “跟你们去一趟就免了,你们想要知道什么现在就可以问。”高欢可不想领情。 龙源脸上有过一丝尴尬,张凤冷哼一声道:“由不得你,要是你不跟我们去取一张凭证,恐怕你连城都出不了。” 取虑城竟然戒严到这个地步了?高欢暗自心惊,脸上不做任何表情,心里却在权衡跟着去取凭证的利弊。先是不知道所谓取凭证是否属实,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沈约的弟子,而沈约是萧衍身边最重要的谋臣,虽然这只是在世人眼中的未必属实,但是在梁国的死敌魏国这边,特别是在这个气氛如此紧张的潼州,高欢这个时候出现注定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在魏国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欢有个预感,即将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恐怕自已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高欢久久没有回答,张凤已经等不及了,怒道:“难道你不敢跟我们走?” “我家公子已经领取了出城凭证,自然不用跟着各位回去,没什么敢不敢的!”不知何时驶来一辆马车,马车豪华精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所有,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高欢一听便认出来,那是墨奴的声音。 书生龙源听到墨奴的声音,眉头微皱,问道:“听闻阁下说话中气不足,似乎阁下受伤不轻,在下略懂医术,是否能替阁下解忧?” 马车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墨奴对龙源仅凭声音就断定自己受伤的事情微微惊讶,冷冷拒绝道:“一点小伤,不劳阁下费心。” “阿翁?”高欢对墨奴此时的出现颇为惊讶,二话不说,立即上了马车,看到神色憔悴的墨奴,“阿翁,你的手怎么了?” 墨奴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十分不自然。高欢想要看看伤势,墨奴却拉住她不让他碰,“我这支手骨头全部都碎了,可能永远废了。” “对不起,我不该让阿翁涉险。”高欢心中一酸,暗自责怪自己,阿翁已经这般年纪,要不是自己让他去追楚随影,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是谁?谁干的?楚随影?” 墨奴轻轻点头,让马车渐渐行驶。 高欢问:“可还有救?”墨奴却一脸淡漠,毫不关心,道:“恐怕天下无人有此妙手。” “是我连累阿翁了。”高欢愧疚得胸口沉闷,几乎就要落泪。 墨奴反倒很是坦然,对高欢说道:“恐怕这次我们要卷入大麻烦当中了!” 与此同时,龙源在张凤的带领之下,进入州衙内,张凤让左右回避,然后才带着龙源进入一间密室当中。 密室阴暗干燥,从里面飘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二人用衣袖捂住鼻子进去,里面有两个人守着,见了张凤连忙上前行礼,张凤只是淡淡答了,让他二人在外面守着。龙源见几个台子上摆着十来具尸体,不由得心中一惊,道:“你是府城守卫,难道这些杀人命案也归你管吗?” 张凤摇头,道:“平日里这些本来也不归我管,但是如果关系到潼州的安危,太守大人追问下来,我们也不得不过问。” “这些是什么人?”龙源心不在焉问道。 张凤与他向来亲厚,也不再是平日里的严谨模样,反而有心戏耍龙源,他嘻嘻一笑:“你猜!” 龙源苦笑摇头,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这些不是徐州府的人,就是武州府和东徐州的人,现在这些人死在你们潼州,恐怕连杀三大太守的刺客已经到了潼州了,你们太守不紧张才怪。” “原来表哥已经知道了,那你还戏耍我!”张凤有些憋屈。 龙源叹了口气,本来是不想过问这些,只想行医问诊悬壶济世,现在张凤陷进去就不得不管了,否则怎么对得起姑姑多年来的照顾。 “你要让太守早作打算。”龙源担忧道。 张凤嘿嘿一笑,道:“表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刺客得手的,表哥看看这些人到底怎么死的,我们也好做些防备。” “我说的不是这个……”龙源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外面有人,不想多说,张凤也没有在意。 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张凤脸上的轻松一扫而去,看着没有明显伤疤的死者,道:“这些都是州府的高手,却死得不明不白,身上没有致命伤,其实连血口都没有,也不是中毒……哇,表哥,你干什么?” 第十四章 暗潮汹涌 暗红的血随着龙源在死者胸膛的挤压,从死者的嘴里漫出,把正在说话的张凤吓了一跳,还以为死人活了。龙源看着大惊小怪的张凤,道:“死于内伤,而且他的心脏已经移位了。” “什么意思?”张凤半信半疑,龙源见他不信,让他用手来摸摸死者的心口,果然摸到一个有些圆的移动物体,张凤有些脸色苍白,“表哥是说,这个人的心脏已经脱位,所以才……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当然不是妖魔鬼怪,你看他心口周围的皮肤,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龙源指点道。 埋头去看,脸已经贴着死者的皮肤,张凤果然在死者的心口附近看到几个细不可查的狭长紫痕。“这么细小的伤痕,居然能够把人心给摘了?什么玩意儿啊?” 龙源伸出右手,张开手指成爪,缓缓按在那几个紫痕上,虽然手掌的大小和手指的长度对不上,但是基本位置还是对上号了。张凤深吸一口凉气,道:“好霸道的爪法。” “摘心爪,魔尊的武功,看样子应该是南梁的刺客。”龙源淡淡说道。已经给了张凤很多提示了,至于张凤能不能想透,就看他自己的了。 “高手啊,这么霸道的爪法!”张凤惊叹。 这时又有几句尸体抬进来,龙源见抬进来的衙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于是走到其中一具前面掀开白布,原本淡然的他脸上也露出骇然之色,“若论霸道,又怎么及得上这个凶手的手段。” 张凤看了,也是脑门直冒寒意,那人的模样看了,让人忍不住想吐。 这几个人的死法并不难猜,看他们软趴趴的躺在那里,全身都塌陷了,分明是全身骨头已经尽数粉碎,只剩下颅骨还算完整。看着死者脸上痛苦的表情,他们生前所经历的痛苦可想而知。 先前已经死了十几人,但是这样的死法,还是头一次遇到,张凤问随之进来的捕快:“可查明这些是什么身份?也好叫人送回去。”那捕快笑着答道:“和三个州府前来抓捕刺客的人都交涉过了,都不是他们的人,也不是他们追捕的那个人,这些人应该是梁国的刺客。” 张凤闻言也是一喜,道:“哈哈,有高手相助我们潼州,那些刺客落网之日不远。”那捕快也跟着笑,只有龙源面色更沉,张凤发现了,他是知道龙源的才华的,问道:“表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猜为什么刺客杀了徐州、武州、东徐州三州太守之后,扰得三州大乱,在三州的穷追不舍下,没有逃回梁国,反而折回潼州送死呢?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不回来的原因。” “问题出在新出现的这批刺客身上?”张凤发觉龙源有些不对劲。 龙源对这个迟钝的表弟有些无奈,道:“魏梁多年相安无事,现在梁国派出大量刺客进入魏国,绝不是无的放矢,你一方面要保护好太守的安危,另外还要加强戒备,派出斥候打探梁国兵马情况。” 张凤回头想想,确实如龙源所说,大事不妙了。 街道上马车静静行驶,看不出什么异常,马车里气氛却有些沉重。 高欢用手指暗暗指了一下马车外面的车夫,询问墨奴他是否可靠,墨奴轻轻点了点头,告诉高欢能够信得过。 “出了什么事?”高欢的心已经沉到底,问道。 墨奴深吸一口气,道:“有人一路从徐州,路经武州、东徐州沿着清水一路杀下,现在又朝潼州扑来了,同时,太子殿下秘密陈兵北兖州。” 也就是说,战争一触即发。 高欢脑海中浮现出墨奴提到的地方的位置,墨奴所说的太子殿下自然是梁帝萧衍的长子昭明太子萧统,由此一想,高欢便明了,道:“魏国青州到北扬州危矣!” “这么远?何以见得?”墨奴只是以为是徐州一带,没想到会波及这么远。 “倘若梁只取徐州,将会两面受敌,根本站不住脚,到时候被逼得退回淮水以南,岂不是白忙一场,以后可没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机会,可是如果取下青冀二州,还有北扬州一带,东西相互照应,到时候魏国想要再夺下这些土地就不容易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刺客已经在徐州闹出这么大动静,太子反而按兵不动,让人费解啊!”高欢有些不明白,战机稍纵即逝,刺伤高官本就是制造混乱,现在这几个州被搅得混乱不堪,太子为何迟迟不攻? 墨奴见他不明白,有心提点他,于是问道:“你可知道这次在魏国闹出偌大动静的人是谁?”高欢摇头。墨奴道:“是宋清迦。” 高欢一惊,随即明了,笑道:“萧衍恐怕要骂竖子误国了。”宋清迦是魔尊的徒弟,魔尊是三皇子萧纲的师父,那么宋清迦自然是萧纲的人,可是带兵攻城的却是太子。 高欢的脑海里瞬间想了很多,萧衍肯定是不愿意自己其中一个儿子过于强大,以至于能够威胁到自己的。 萧纲逐渐势大,昭明太子被压制得死死的,萧衍这次让昭明太子带兵,肯定是为了打压三皇子,提高昭明太子的威信。 昭明太子封锁战线,有心折了三皇子这一翼,宋清迦回不去,于是又从北徐州回来,到了潼州。 宋清迦想用迂回之策摆脱追杀,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追杀的人又跟着到了潼州。 如果是这样,宋清迦既要躲开魏兵的追杀,还要面对梁国杀手的暗算,恐怕难逃此劫。 “就算是为了一个宋清迦,太子也不会这样按兵不动,他可不敢拿军国大事做儿戏,更何况他从打胜仗得到的好处可比杀了宋清迦要多,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等一个机会。”墨奴缓缓道,对于萧衍,墨奴比高欢更加熟悉。 “机会?是了,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取得北扬州和青冀二州的机会。”高欢点头,同时也明白自己和墨奴在魏国的处境有多危险。卷入这场战争,不是明智之举。 如果他们知道宋清迦折回来的真正原因只是某人怕他引来追兵伤及到自身安危,才派人在东徐州宋清迦拦住,高欢、墨奴、龙源会是什么表情。 有一点高欢没有忽视,楚随影哪里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潼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来和某人会和一样。“阿翁,你可知道楚随影是哪方的人?” 墨奴有些累,闭眼休息,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刚才杀了几个太子的刺客,手段残忍,我便是那个时候被他发现,与他对了一掌。”墨奴没有告诉高欢,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埙声救了他,恐怕此时他也是被送去州衙的尸体当中了。 高欢本来以为前面的判断错误,楚随影不是冲着萧清逻而去长芦寺,而是为了追杀宋清迦,断定楚随影是太子一方的,可是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楚随影至少不是太子的人。 那么萧清逻呢,她应该也到潼州了吧,这个人跟萧纲的关系很微妙,很难断定她是不是萧纲的人,但是高欢猜到长芦寺去看望她的人,是宋清迦。 高欢跟墨奴并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到一家叫齐氏布行,上来一个四十好几的掌柜,上来对墨奴行礼。墨奴与那人也不多说,只是跟高欢解释道:“大战在即,我们扮作商人西行一段时间,避开两军锋芒,再想办法回去,这是齐氏布行的掌柜齐不缺,你是东家出来历练的少爷,我是家里的总管。” 齐不缺异常恭敬地就要跪下行大礼,却被墨奴一把抓住,齐不缺不解地看着他,见墨奴几乎微不可查的摇头才放松下来。 看着齐不缺这阵势,把高欢吓了一大跳。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虽然齐不缺动作还没有做完,却明白是三拜九叩的大礼无疑。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完全没有关系,怎受得起?墨奴将他扶起来,看样子也确实认错了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多秘密?高欢偷偷瞅着墨奴,突然觉得多年来看似亲近的阿翁很遥远啊。 因为加上了货物,行程相对来说就变得慢了,但是却安稳了。高欢知道,这些商旅大多有自己的运货的渠道,虽说有些人烟稀少,但是路上多有打点,绿林盗匪得了好处,并不会过分为难,有商旅照顾,自是安稳了许多。 高欢和墨奴没走多久,梁魏大战果然爆发,从秘密渠道得来的战报发现,魏国居然有所准备,在东徐州摆下阵势,与昭明太子针锋相对。“虽然说事先得到情报,知道昭明太子的战事布置,但是主帅的仗打得太差了。” 魏国节节败退的同时,南北二青州和北扬州引起叛乱,诸将领共同逼近州府,只是短短十天,南北二青州和北扬州已经被梁国掌握了,一举将梁国边境推到了北扬州、徐州、南北二青州一带。 “这便是萧衍,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或许侯爷也看错了他。”高欢看完谍报的时候,墨奴对高欢说。 不管是当年谋夺皇位,还是今天突袭夺城,都是先不动声色埋下暗棋,再一举得手。 就在墨奴跟高欢谈论梁魏之战时,马车突然停下来,齐不缺出去看了看,回来道:“不知是谁那么残忍,杀了几个当兵的,尸体就摆在路中央。” 墨奴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吩咐齐不缺继续赶路。这年头死个把人很平常的事。 马车缓缓前行,高欢还是有些好奇,往窗外观望,果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里面的情况已经看不清楚了,只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这些人全身骨骼粉碎,手段残忍至极,已经发现好几拨了,大家上路多加小心,最好结伴而行。” 那声音听着耳熟,那个人站起来,高欢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居然是在取虑城见过的龙源。 “真是有缘,居然在这里遇到龙兄了!”高欢笑道。墨奴和齐不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龙源对高欢主动打招呼有些意外,“高公子?” 高欢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快要下雨了,龙兄不如进来,在下捎龙兄一程?” 墨奴微惊,齐不缺已经出言阻止,“公子三思!” 看着高欢有些过分热情的脸,对比着那天他的冷漠,龙源搞不懂他,道:“公子好意龙源心领,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 他不愿意上来,高欢只好直接开口问:“龙兄怎么赶路到荒郊野岭的了?”龙源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龙源不过是一介行医,走到哪里算哪里。” 那样的生活倒是逍遥自在,高欢暗道,突然墨奴小声道:“你问问他,那些人是不是被人一掌震碎所有骨头?”高欢趴在窗口,问龙源:“小弟请教龙兄,那些人可是被人一掌震碎骨头致死的吗?” 他居然说出是一掌震碎骨头致死,龙源心中暗惊,“你怎么知道?” 高欢神色也是一变,回头看着墨奴道:“难道就是打伤阿翁的楚随影干的?”墨奴坐过去,透过人群看了看那些人的死状,点头道:“正是。” 那一瞬间,高欢心中涌起万千念头,一丝莫名其妙的雀跃,墨奴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对龙源点了点头,便让马车出发,后面跟着运送布匹的马车,缓缓出发。 秋风萧瑟,落叶萧索,下起了绵绵细雨,龙源拿出包袱里面的雨伞,盯着远去的马车,心有疑惑,抬起手做了一个微弱的手势,在人群中立即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余下的人为了躲雨,立即散开,在荒凉的路上便只剩下龙源一人而已。只有大的商队,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拿出油布遮蔽货物,趁着雨势不大,赶紧赶路,希望能够遇上一个避雨的地方。 为了各自的生机忙活的众人,又怎么会为了几个陌生人的枉死而停下脚步。龙源在雨中一阵叹息,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声惋惜的叹息,龙源回头,见一个在黑色斗篷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像是长久生活在黑暗中许久不见阳光的透明苍白。很年轻的男子,纤细的手收拢斗篷,将雨水挡在外面。 那人见龙源看向自己,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微微点头算是行礼。龙源学医,对人的怜悯超过一般人,那人一笑,好感自然倍增,见他没有打伞,便将伞递到他的头顶,道:“给你,不要着凉了!” 那人微愣,目光从龙源的脸上缓缓转移到递伞的手上,他的目光很犀利,仍何人见了都会害怕。退缩,因为他们都怕,怕被看穿,怕在不知不觉就被他杀了,却从来没有谁,能够像这个人自始自终都带着让人心安的笑容,为他遮去风雨。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龙源道:“在下姓龙名源,字湛明。”很奇怪,龙源连不轻易告诉的字也说了出来,反应过来让龙源吓出一身冷汗。 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那人接过龙源手里的雨伞,道:“龙源,妙手神医龙源?好,龙源,我会记住你。”那人脸上绽放出令人惊艳的笑容,令龙源有刹那间的失神。 那人冰凉的手扳开龙源的手指,把伞重新交到他的手里,撑在他的头上,道:“谢谢你的伞,但是我不需要。”那个人突然变得冷冰冰,悄无声息地离开,好似幽灵一样。 龙源把伞交到另一只手,摊开手掌,掌上躺着“适可而止”的小纸条,那个人把它跟伞柄一起交到龙源手中。捏着那张小纸条,龙源的手在不断发抖,刚才擦身而过的,居然是这一路追踪的杀人凶手? 马蹄声渐起,龙源收起所有的表情,气定神闲地在路边慢慢行走,前面的人下马,正是前面悄悄跟上高欢他们的人。“主子,那家布行没有问题,只有那个少东家和管家有些不对,我怀疑是梁国密探。” “怀疑?”龙源面色微冷,“确定了再来回禀!” 跳转到第页 第十五章 道观夜雨 临近夜幕,雨下得越发大了。龙源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是找不到投宿的地方了,还是尽早找个避雨的地方过一夜吧。看前面似有火光闪动,龙源加紧了步伐。 是一处残破的小道观,大殿的中央点着一堆火,火上面支着一个瓦罐,瓦罐里面温着酒,酒香四溢,加上火上正烤着的野味,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对于赶路的人来说莫过于最大的诱惑。 “龙兄来得好晚,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高欢向火堆里扔了一块木材。 龙源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他的商队也没有看到他的掌柜和总管,只有高欢一个人。“湛明何德何能,有劳少东家等候。” 高欢呵呵一笑,道:“我们一个偷偷摸摸地跟踪,一个小心翼翼防备,不如坐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倘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龙源冷笑道。 “什么心中有鬼,不过是讨厌后有人面阴魂不散地跟着罢了。”高欢道。 龙源不想再跟他东拉西扯,道:“少东家既然已经在这里等我,要说什么便说吧。” “恰巧龙兄有一些东西是小弟想知道的,所以小弟还要先请龙兄为小弟解惑。”高欢可不想把自己的底牌这么快交出来。 龙源算是明白了,“只要少东家说出我想知道了,少东家自然可以知道你要的答案。” “你一直跟踪的那个人在哪里?如果龙兄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小弟也不会让龙兄如愿。”高欢问。 他不问龙源为什么调查他,也不问龙源到底是谁,尽管一切都是谜,但是高欢最关心的还是楚随影的下落,以及这次出来的最终目的。 龙源讥讽一笑,道:“如果我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在哪里,我又怎么会调查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这个问题或许问少东家更加合适,现在在下只想问少东家,你是不是南梁派来的?” 两个人的目光霎时间变得犀利无比,隔着火堆盯着对方,生怕放过对方表情上的任何一个微妙变化。 高欢突然脸色一缓,道:“不是。” 龙源就知道他不会承认,脸上突然充满了怒气,道:“难道还要在下提醒少东家南梁大名鼎鼎的建昌县侯是谁?天一阁主持大局的高欢公子是谁?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全身骨骼碎裂而死?” “你!”高欢惊得站起来,看着龙源,思绪飞转,明明已经很低调,已经扮作普通商贩,为什么还被他发现了,“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你在取虑城报上姓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至于我是谁,你永远不用知道!”龙源怒喝一声,宽袍大袖一拂,一股掌风推向高欢,掌力浑厚,裹着火堆烧向高欢。 高欢暗惊,没想到此人文弱书生的外表下武功居然也不弱,眼看火焰就要烧来,不敢怠慢,鼓足了真气打在火堆上,把火焰逼回火堆,火焰向龙源一方倒去。 虽然在楚随影手下,高欢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那是因为楚随影身手诡谲难测,奇快无比,加上高欢临阵经验不足,才吃了亏。若论功力高低,楚随影也未必比高欢高到哪里去。 龙源一手控制住火焰的去势,另一只手衣袖一扫,袖中三道乌光奇快无比地射向高欢的眉心印堂、胸口膻中、腹部气海三处要穴,高欢大惊,生怕暗器上淬有毒液,暗器来得又快又急,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只好拿衣袖兜了,原来是大夫常用的普通银针,见龙源一掌袭来,喝道:“还你!”运足内力,将银针抖落,悉数射向龙源,高欢不善此道,准头和速度比起龙源来都逊色不少。 尽管银针威力不足,但是也足以扰乱龙源的来势,龙源面色一寒,屈指弹出三根银针打偏高欢射来的银针,已经被高欢占去先机,高欢的武功所学庞杂,一招一式层出不穷,不断欺来,龙源也只来得及应付,便彻底失去先机,只能跟高欢斗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生死相搏,凶险万分,谁也不敢停手,只好耗费打量内力僵持着。 他们二人都知道如果再不分出胜负,恐怕两个人都会耗尽内力,竭尽而亡。两人武功本来龙源较高,可是渐渐高欢武功应用逐渐娴熟,所学庞杂的优势逐渐显露出来,出招往往出人意料不可捉摸,忽而掌法,忽而剑法,或者是一串腿法、爪法、刀法,打了龙源个措手不及,就算是龙源武功较高,也逐渐吃力起来。 破旧的道观里,人影闪烁,火堆被二人劲气激得忽明忽暗,高欢和龙源二人都精神都高度凝聚,谁也不敢分心。就在二人斗过两百招之后,突然龙源被高欢一招虚招骗过,计算失误,高欢一爪抓来,龙源却已经来不及自救,只好抬起手臂去挡,被高欢一爪抓伤皮肉,衣服也破了几个大洞,露出滴血的伤口。 “龙兄,何必呢,小弟前段时间跟踪这个凶手不小心跟丢了,只是想问龙兄是不是有他的线索而已。”高欢一招得胜,不再乘胜追击,而是停下来喘口气,恢复一些力气。 龙源无法确定高欢是不是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知道多少,冷哼一声趁着高欢休息的空档给手臂上的伤口上了些药,撕下一片衣角包扎好。 见龙源这副模样,高欢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欲与龙兄结交一番,成为知己好友,奈何龙兄如此固执。”高欢已经休息了片刻,力气恢复不少,加上打斗经验渐渐积累,对上龙源,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龙源见他起了杀心,冷笑一声,并不着急,突然脸色一变,冲着道观外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外面!”高欢大吃一惊,手里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龙源的咽喉之处,这才扭头去看了看,道观外漆黑一片,只听得到雨越下越大,打在地上和屋檐上,犹如闷鼓一般,人影却一个也没有。 “龙兄这个玩笑好没意思!”高欢不知道龙源搞什么花招,嗤笑道。匕首还是抵在龙源的脖子上,可是龙源看都没有看一眼,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外面。 漆黑的雨夜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龙源感觉得到,但是高欢初出江湖,就未必能够感觉得到了。 高欢觉得被他戏弄,怒道:“龙兄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弟……谁!”一阵又急又冷的风从颈项吹过,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来,一只冰冷的手抓住高欢的衣领直接将高欢扔到角落,火堆的火焰被吹灭,道观一下暗了下来,一个凛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二位不顾在下再三警告,多次派人尾随,不想活命了吗?” 龙源和高欢对突然出现在暗处的高手,都生出十分的戒备,不敢大意。 借着残留的余火,渐渐重新燃了起来,在灌进道观的冷风下摇摆不定,龙源和高欢二人的视线逐渐清晰,黑色的斗篷,上面还有雨水顺着褶皱滑下,黑色的斗篷下一张苍白的连在忽明忽暗的火焰的照耀下晦暗不清,一双眼睛好像是黑夜中的星辰一样闪亮,龙源一眼认了出来。 “是你!”那个下午在路上遇到还给自己一个纸条的黑衣人,不知为什么居然来得比龙源还要迟。 此人挥手之间便制住了高欢,将他扔在角落,他武功之高,让高欢和龙源都愣在了当场。 “原来龙兄不但派人跟踪了在下,还像是个疯狗一样乱咬人。”看到龙源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高手,高欢有些幸灾乐祸。 “看样子这位兄弟没有听清楚在下方才的话!”那人轻笑道。 道观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高欢看着那人,分明是男子的打扮,却不知为何脑海里却蹦出两个词:风华绝代、风情万种。高欢问道:“什么话?” 龙源紧盯着那人,没有在意高欢的出言不逊,反而提醒道:“二位!” 高欢一听,脸变得煞白。那人明显把自己也算进去了,高欢勉强一笑解释道:“阁下不要误会,我跟这个人可不是一路的。” “你跟他不是一路,不知那断手的老翁可是与你一路?”那人冷笑。 高欢的脸彻底青了,同时也隐隐猜到这个人是谁。早知道这个人这么可怕,就不会这么冒失去追了,都是受了达摩的影响,总觉得她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高欢的脑海中突然之间响起胡沛沛的话“爷爷说,惹到阎王了也不要去惹怒萧姐姐”,可是现在贸然派人跟踪,只怕已经惹怒了她。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今天下午还没有来得及请教。”龙源问道。 那人在火堆旁边坐下,道:“宋清迦。”好似随口说出一般毫不在意。 高欢是见过宋清迦的,虽然此人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是绝对不是宋清迦,高欢自然不会真的相信此人名字是宋清迦。 龙源消息来源极广,早已见过宋清迦的画像,也不相信此人的话。 “宋清迦”毫不在意他们二人信不信,龙源和高欢也不会再去质疑。龙源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道:“阁下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想必杀人不少,我有位朋友说过一个人,宁惹阎王也不要惹。” 高欢神色又是一动,扫了龙源一眼。 “宋清迦”淡淡一笑,盯着龙源,颇有深意道:“龙兄举手投足之间也弥散着一股桃花的香味,我还在奇怪为什么北魏的追兵为什么阴魂不散,原来是因为龙兄。”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宋清迦”和龙源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对方。 高欢看着打着哑谜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身上有股檀香味,一个有股药香味才是真的,至于他们相互口中所说的“血腥味”“桃花香”,高欢根本没有闻到。 第十六章 指点江山 “既是故人之友,在下不好为难,只想知道龙兄为什么派人跟踪在下。[.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宋清迦”开门见山道。 龙源也不再拐弯抹角,脸上充满了伤感,道:“取虑城失守,在下的表弟张凤身为潼州守将,不能挽救大势,但是也必须将逃脱的刺客抓捕回去,将功赎罪,在下一介寒士,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连龙兄都自称寒士了,真是稀奇,身为守将,丢失城池难辞其咎,”“宋清迦”淡淡说道,“只是这刺客在下保了,龙兄莫要继续为难,否则也只有跟龙兄一较高低了。” 龙源自嘲一般笑道:“阁下武功远高于在下,一较高下就免了,只是阁下若是遇到在下表弟,希望能手下留情……” “宋清迦”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又看向高欢,问道:“你呢,一路跟着楚随影来到潼州,必有所图吧?你那‘阿翁’若不是我出手,只怕早就惨死!” 高欢觉得此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似乎也没有恶意,道:“高欢还要多谢阁下,在下跟着楚随影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那个人干什么?莫非连一战的胜败都放不下?沈约还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真是坐井观天,那人若不与他争,沈约还能勉强算是江南武功第一,倘若那人与他争,连江南武功第一他也轮不上。”不是谁都给沈约面子,“宋清迦”脸上满是讥讽。 “你!”高欢大怒,转念一想此人武功之高不是自己能敌的,脸色也缓了下来,“我师父说那人兵法了得,在下想与那人比一场,倘若在下赢了,就请那人跟着在下走一趟。” “宋清迦”又岂会惧了高欢的挑衅,看见道观中有一盛满香炉灰的大香炉,推倒香炉将炉灰倾倒出来,手法精妙,居然没有扬起半点灰尘,那香炉灰在他的手上听话无比,不一会儿便变作了万里江山。“宋清迦”对高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要赢她,你还要先过我这关。” 高欢见他堆砌战用沙盘娴熟无比,显然是对这些地方地形了如指掌,恐怕不是单单兵法了得,心里也没有几分胜算。“就拿这次梁魏大战,你我各自选择执掌一方,如何?” “你选哪方,我选择另外一方便是。”“宋清迦”淡然说道。 高欢愣了,这场战争哪方占有优劣势显而易见,他要自己先选,倒叫高欢不好做了。“宋清迦”见他发愣,道:“不管你选择哪一方,你必败无疑,我若是魏国,大可舍了这几座城池,分派一只五千人精兵,分作两路,隐匿于洪泽湖,避开昭明太子的大军,只要昭明太子挥军北上,后方定有一片空虚,梁国都城离两国边境太近了,一路精兵偷袭梁军后方,断其粮草,一路……你说当我这几千人沿着水路连夜掩杀到建康城下之时,梁帝会是什么反应?” “只怕你这五千人有去无回!”高欢沉声道。同时高欢也明白,倘若真的让这五千人杀过去,建康必定大乱,这场仗便不可能像今天这样速战速决,梁国必定要先消灭掉进入肚子里的这支精兵,再继续北上,只怕到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偷袭的优势,魏国已经集结大量兵力。 或许整个战局就会彻底改变。 “倘若我是梁军,这场仗可能根本打不起来……”“宋清迦”的下一句话让龙源和高欢大为吃惊,“梁帝还是把目光放得太近,放远一点,夺取北扬州、徐州、南北二青州会少很多麻烦,现今疆界已经超过这三州,魏国反扑,最终疆界只会再往南五十左右。” “远?”高欢目光渐渐北上,在沙盘上家乡怀塑镇的位置停留了片刻,心中大骇,“北镇!” 高欢能够看见北镇,“宋清迦”面露赞赏之色,轻视之色渐去。 “就算是多年来鲁阳、秦州、汾州、幽州、冀州等地频繁有人起事,但是真正能够动摇魏国根本的还在于北镇!”“宋清迦”冷笑着说道。 高欢和龙源均是脸色大变,此人出手绝不是在边境小城小打小闹,要做便是倾城覆国,不留余地。 北镇是指太武帝开始为了抵御北方异族柔然,而先后设置的六镇,有怀荒、柔玄、抚冥、武川、怀朔、沃野,加上后来设置的御夷镇,实为七镇。是拱卫京城的军事重镇,在魏国朝堂颇受重视,后来太武帝拓跋焘击破柔然后,原为防范柔然而建立的边镇军事地位一落千丈。到孝文帝时北魏王朝迁都洛阳,六镇就连拱卫京城的职能也丧失了,再得不到朝廷的重视。 跟六镇一起不受重视的除了它的军事地位,还有驻守此地的权贵子弟,在六镇地位卓越之时,从军六镇是权贵子弟入朝当官的捷径,六镇地位的丧失,他们入朝为官的机会也跟着丧失,还必须与发配充军的犯人为伍,相反,当年留在京城的同族却依然还能保持贵族大姓的地位,叫驻守六镇的军官如何甘心! “柔然王虎视眈眈,高车、山胡蠢蠢欲动,北镇一旦**,若是再出现几个雄才大略之人,北魏必然难逃此劫!”“宋清迦”盯着高欢道,“倘若我派遣一个得力之人不过几分挑拨,魏国必是举国大乱,别说淮东数州,洛阳城也是手到擒来。” 龙源出身魏国望族,听到“宋清迦”的言论大惊失色尚属正常,可是高欢更是脸色煞白,二人皆以为是因为高欢认输,才华不及所致,却不知高欢是因为此人口中的北镇也包括了自己的故乡怀塑镇,虽然已经没什么亲人,但是还有大量的族人在那里生存。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好了,现在你还要我去见沈约吗?”“宋清迦”问高欢。 高欢自知不如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宋清迦”拢了拢斗篷,走到道观门口,就要出去,龙源跟高欢之间的矛盾误会已经解开,也没了性命之忧,听到外面雨声越发大了,于是出言挽留道:“外面雨大,你还是等一会儿再走吧。” 高欢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此人,自然也不肯轻易放他走,先把他留下,再想办法请他走一趟,也跟着出言挽留。先前还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现在突然变得如此默契,二人面面相觑,“宋清迦”看着也有些意外,看了看漆黑的雨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留下。 二人引着“宋清迦”再次来到火堆旁边,围着火堆坐下,将就着高欢先前准备的酒肉把酒言欢,说得好生兴起。 几个人谈今论古,说起了秦皇汉武的丰功伟绩,说起了五胡入华之后的朝代更替,说起了千古英豪的荣耀悲剧,说起了现今梁魏两国的弊政**,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小酌几杯,三个人都有些醉意,有时候会看到高欢跟“宋清迦”在沙盘上演练兵法惨败沮丧,苦笑着被罚酒一杯,而“宋清迦”大胜之后像个孩子一样笑容灿烂;有时会看到“宋清迦”跟龙源谈起治国之策眉飞色舞,龙源温和浅笑地回应;有时又会看到龙源跟高欢将沙盘推平了在纵横十九路间厮杀皱眉的模样,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而“宋清迦”却在旁边端着酒杯默笑不语,等着评判输赢,给输的一方倒酒。 等到炉上温酒全部喝完,三个人也醉醺醺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开始蒙蒙发亮,高欢觉得胸口闷得慌,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发现自己胸口有个脑袋,鼻间隐约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宋清迦”枕着自己的胸膛睡得正熟,黑色斗篷盖在二人身上。高欢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绯红,动也不敢动,龙源或许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但是高欢已经猜出这个“宋清迦”就是萧清逻,是个女子。 这样近距离跟一个女子偎依在一起还是第一次,高欢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心乱如麻。就在高欢想该怎么办时,胸膛上的萧清逻动了一下,吓得高欢马上闭眼装睡。 萧清逻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眼睛又闭上继续睡觉,可是立马觉得不对劲,睡意全无,睁开眼睛犀利的目光在高欢的脸上扫来扫去,突然身形化作一片黑云飘出道观。 确定萧清逻已经走了,高欢终于松出一口大气,生怕萧清逻羞怒要杀了自己。 “在那里!”萧清逻刚走,就听到道观外面有**喝。高欢爬起来,不想有个人动作比他还要快,抓起脑袋下的包袱就冲出道观,正是龙源。高欢见他双目清灵,哪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只怕早就将自己刚才的窘样看完了。 高欢跟着龙源跑出道观,已经听不到任何喧闹声,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道观前面的小树林里杂草丛生,只见萧清逻一个人站在草丛里正皱着眉宇看着什么,然后俯身去只听到有**喝:“四公子手下留情!”看见二人飞奔而来,萧清逻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高欢惊叹她的轻功,跟龙源一起跑入草丛,看到的一切让二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龙源看见地上躺着十几个军人模样的人,又是沿路以来全身骨碎的恐怖死状,龙源在地上搜索,果然在地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表弟张凤,他的位置正是萧清逻刚才站立得到位置。 张凤还算幸运,显然凶手还来不及动手,只是拍碎了他的双腿,还没有来得及丧命。张凤见到龙源,激动得大哭,叫道:“表哥救我!” 以刚才的情形,应该就是“宋清迦”下的毒手了,龙源又急又怒,道:“我绝不会饶过你的!”一路上都在寻找能够救治这种伤势的方法,但是就算是龙源号称妙手神医,也完全想不出救治的方法,龙源想要把张凤弄走,离开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可是张凤双腿骨头俱碎,但是还能感觉到疼痛,龙源一碰他的腿,痛得难以忍受。 就在龙源想尽办法救治张凤之时,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红色身影,伸手便朝龙源的头顶拍去,此人掌力惊人,这一掌拍下去,龙源少不得当场毙命。 “龙兄小心!”高欢提醒道。 张凤则是更加激动,惊恐万分道:“他又来了!” 龙源知道不能硬接那人掌力,否者会落得跟张凤差不多的下场,手里一把银针像是雨点一样洒向那道红影。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那红衣人面前出现一片金光,将银针全部反弹出去,击飞的银针把附近的树木扎得面目全非。 “楚随影!”高欢惊呼。 楚随影只是很冷冷看了一眼高欢,然后就像是死人一般盯着龙源和张凤,道:“刚才她救了你,现在看谁还能救你!” 龙源挡在张凤前面,道:“你不能杀他,我表弟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哼,我要杀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现在我连你也要杀,你又能奈我何!”楚随影冷笑道。他大喝一声,便朝龙源扑去,那边高欢见龙源形势危急,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去跟龙源一起挡住楚随影,奈何楚随影的掌力太过霸道,是人都不敢硬接,二人想要自保都觉得困难。 却在这时,天空中降下一灰色僧袍,朝楚随影当头罩去。高欢见树上站着一西域僧人,正是达摩,不由大喜。达摩二话不说,变作怒目金刚,一拳一拳砸向被抱住的楚随影。 楚随影两眼一黑,被罩在僧袍中,分不清东西南北,忽闻外面掌声、拳声和利刃的破空之声越来越近,将手中剑鞘舞开,把外面所有的攻势都挡了下来,只觉得那使拳的人内力深厚,自己的霸道掌力占不了丝毫上风,几掌下来,居然口吐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不由怒喝一声,僧袍被内力震碎,楚随影破空而出,阴冷的目光杀气腾腾,缓缓扫过面前的三人:达摩、高欢、龙源。 “又来一个送死的!”楚随影冷笑说道。 见这样也奈何不了楚随影,高欢脸色大变,不知为何这楚随影如此难缠。 就在三**为惊诧的时候,诡异的埙声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化作锋利无比的刀刃霸道凌厉地斩向楚随影,楚随影大吃一惊,急忙舍了几人,应付无形的刀刃,那低沉的埙声越发地诡异起来,魔咒一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楚随影痛苦至极,反观其余斯人,竟然无一人受到影响,真是诡异至极。 高欢深深呼出一口气,才有力气惊叹道:“九天魔音!居然是九天魔音?” 那日萧羽音在建昌侯府施展九天魔音,见他转瞬便被墨奴制住,高欢没有觉得有多么高明,现今发现,这九天魔音换一个人施展,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 楚随影体内血气涌动,真气不受自己控制在体内乱串,实在无法与人动手,看了一眼这几人,冷哼一声,化作一道残影朝埙声的方向去了。 高欢有心见识一下九天魔音的威力,想了想还是跟达摩聚在一起比较安全一些。 就在离刚才打斗的数百丈远的地方,黑衣人神情淡漠,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捧着一只精致的埙吹奏,楚随影跌跌撞撞跑来,狼狈不堪地半跪在他身后,眼中尽是不解和不甘,声音嘶哑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反过来对付我?” 那人只是叹了口气,化作黑影消失在密林当中。楚随影眼中滑下两滴眼泪,他疯狂地砸着树干,发泄心中的愤恨,直到双拳血肉模糊,合抱粗的树干被砸倒在地,他才停手。他抱着金乌剑的手,青筋暴起,脸上杀气腾腾,低声自言自语一般:“是你抛弃了我……是你……抛弃了我……” 第十七章 神医妙手 看着张凤痛苦地躺在地上,高欢也于心不忍,问达摩:“禅师可有办法解救?” 达摩皱着眉头上前看了看,摇头道:“这是西域一种专用来行刑逼供所用的碎骨绵掌,让人受尽折磨而死,许多人死在这种折磨之下,想要救这位施主只有两个办法,只是这两个办法都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源听了,想起墨奴的伤势,也充满了希冀,眼睛一亮,道:“什么办法?” “第一个办法,长痛不如短痛,将双腿截下,只是这样下半辈子就只能在椅子上度过,总好过一直受着这痛苦好。”达摩悲叹一声说道。 听到这个办法,龙源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表弟失去双腿,禅师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忍受不了好端端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残废,表弟现在二十岁不到,失去双腿叫他下半辈子如何生活。 达摩面色更加凝重,道:“这第二个办法,恐怕非常人所不能及,就是用内力牵引着碎掉的骨头恢复原位,修养一段时间,或许有可能恢复原样。” 高欢一听便听出其中问题,皱眉道:“这样就有两个难题,施救之人必须内力深厚,还要会一门精妙至极的牵引之术,禅师既然能够想出这个办法,想必也能做到!” 龙源也是一脸期望地望着达摩,谁知达摩却沉默了,龙源以为达摩不愿耗费内力施救,心中大为焦急,扑通一声跪在达摩面前恳求道:“晚辈就这一个亲近的表弟,还请禅师出手相救,龙源一生感激不尽,必当重谢!” “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是贫僧能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达摩虽有一身内力,可是却无这精妙的手法,而这方法也不是贫僧想出的,贫僧只是见人施展,具体如何操作并不清楚。”达摩道。 这次龙源彻底绝望了。 张凤躺在地上,痛苦得大叫道:“表哥,你行行好杀了我吧,我不想做个废人。” 龙源闻言,越发心痛如绞,自责道:“是表哥无能,治不好你。” 可是高欢却发现达摩脸上并没有悲叹之色,想必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问道:“难道禅师还有办法?” 达摩笑了,道:“这位小兄弟好运气,当初施救之人就在附近!” “在哪里?”龙源问道。 “是谁?”高欢问,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是……” “没错,就是我,这世上只有我能救他!”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龙源三人怔怔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正是刚刚分离的萧清逻。 萧清逻看了一眼达摩,有些意外,随口问了一句:“达摩禅师不在长芦寺清修,怎么到这儿来了?” 达摩苦笑一声,道:“长芦寺招来无妄之灾,已经被楚随影洗劫一空,贫僧只好离开长芦寺,云游四方,以免再给长芦寺带来灾难。” 是楚随影将长芦寺屠戮一空,萧清逻脸色微变,对达摩说道:“倒是在下给贵寺带来了灭顶之灾,禅师放心,清逻在此必然给禅师一个交代。” 看萧清逻就要急着去寻找楚随影,达摩连忙阻止,道:“萧施主且慢,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麻烦萧施主救人一命,也好洗脱一些楚施主的罪孽。” 萧清逻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目光扫过高欢和达摩,然后扫过用乞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龙源,最后她把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缓缓说道:“我的手只杀人不救人,今天我破例一次。” “谢谢!”龙源的感激只剩下这两个字。 萧清逻没有立即出手,而是问龙源:“你要不要给他点麻沸散?” 龙源知道萧清逻果然是懂医术的人,大为放心,如萧清逻所说当场给她配了一剂麻沸散给张凤服用。 一剂麻沸散下去,张凤失去全身知觉,只觉萧清逻的手掌上生出一股吸力,腿上酥酥麻麻,噼噼啪啪响声不绝,隔空从大腿往下移,移动的速度极为缓慢,几乎无法察觉,但是三个人还是能够感觉到萧清逻的手很吃力地移动,将张凤腿上的骨头送回原位,恢复原样。 高欢心存疑惑,在达摩耳边问道:“楚随影到底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听到能够为楚随影消除罪孽,居然愿意破例救人?” 达摩只做莫测高深状微笑不语。高欢只得在肚子里面暗骂达摩不厚道,居然不肯透露一二,说不定想要请动萧清逻,就得靠楚随影呢。(.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过了好半天,萧清逻的手才移动到张凤的膝盖处,还是左腿,右腿还没有开始治疗,她因为耗费大量内力,原本苍白得透明的脸显得更加无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奈何分心不得,也不敢擦拭。 就在汗珠就要顺着眼眶流入眼睛的时候,突然出现一片衣袖,吓得她差点出手伤人,没想到那人只是小心翼翼将汗水擦去,萧清逻淡淡瞥了一眼,只见高欢脸色尴尬地收回衣袖,道:“冒犯了!” 高欢知道她是一个女子,这般行为,未免有些暧昧。 萧清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波澜,她低头专注于张凤的治疗掩饰过自己的异样。当一口气把张凤的左腿治好,萧清逻已经累得喘气,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治疗另一条腿。 麻沸散的作用渐渐开始失效,张凤觉得痛楚的感觉渐渐回来,之前麻酥酥的还没有感觉到痛楚,可是现在,就感觉有无数的小虫在腿里乱钻,在皮肉里面撕咬,现在才发现这痛苦是难以忍受的。 张凤的惨叫声响彻树林的各个角落,龙源和高欢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萧清逻要张凤事先服下麻沸散,真要两条腿忍受这样的痛苦下来,那比杀了一个人还难受。 张凤痛苦得大喊大叫,双手乱抓,想要摆脱萧清逻的手掌控制,萧清逻面色大变,喝道:“龙兄赶快按住他,达摩过来助我一臂之力,有劳高兄帮我……” 龙源二话不说,按住乱动的张凤。 具体帮什么萧清逻没有明说,但是高欢看她额上的汗珠也明白了一二,而达摩知道萧清逻内力将竭,走到她的背后,双手缓缓将内力输入到她的体内。 有了达摩强横的内力支持,萧清逻更加得心应手,高欢时不时把阻碍萧清逻视线的汗水擦掉,萧清逻双颊通红,低头不敢去看高欢,龙源按稳了张凤,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他们二人的模样,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大功告成,几个人都仿佛累得虚脱了,尤其是萧清逻,几乎脱力,做好最后一个步骤,就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运功,恢复失去的内力,达摩也耗力不少,也坐下来休息,龙源则照顾张凤,高欢无事便坐在萧清逻和达摩中间,看着萧清逻,似乎要把她看穿。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萧清逻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 “他们为什么称你为倾城阎罗?”高欢问道,眼前的萧清逻跟传说中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倾城阎罗相差太远。 “因为死在我手里的人太多太多!”萧清逻闭眼回答道。永远不会有人再见到那个时候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高欢感觉得到萧清逻不愿意提起以前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再继续提起,“我求你件事!” “还要让我去见你师父?”萧清逻问。 高欢摇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把阿翁的手治好,如果真要有个人要承受失去右手的罪,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让阿翁跟踪楚随影的。” 萧清逻睁眼,看到龙源正要扶张凤起来,冷冷说道:“如果你想让他彻底失去双腿,你只管扶他起来。” 龙源吓了一跳,把张凤放下,对萧清逻道:“那要怎么办?” 萧清逻道:“在床上至少将养半年,不能下地走动,半年之后也不能动武。” 张凤挪到萧清逻面前,道:“兄台再造之恩,张凤无以为报,请恕在下双腿不便,不能行大礼跪下。” 萧清逻淡淡看了一眼,又闭眼恢复功力,道:“不用。” 张凤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双掌齐拍,狠狠朝萧清逻胸口拍去,萧清逻眼睛蓦然张开,双掌后发先至,接上张凤双掌,奈何内力丝毫不能提起,毫无力道,竟然被张凤掌力所伤,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这些都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等高欢、龙源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张凤似疯似狂,大叫道:“我要杀了你!”说罢,又扑向萧清逻,想把她击毙于掌下。 龙源看着陷入疯狂的表弟,愣住了。 萧清逻双眼朦胧,似乎还没有从张凤的恩将仇报中醒过来。高欢就在萧清逻身边,毫不犹豫上前架住张凤双掌。在给张凤疗伤过程当中,萧清逻消耗了大量内力,才被张凤一个大伤初愈的病人所伤,高欢却没有损耗丝毫内力,张凤根本无法抵挡高欢,直接被高欢掀翻了。 “噬心断魂散?”萧清逻只觉得呼吸一阵急促,发现自己和张凤对了一掌已经中了剧毒,高欢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张凤掌中毒药在萧清逻身上用尽,他跟张凤动手居然一点都没有沾上。 龙源见张凤又要扑上去,这才惊醒,屈指弹出一根银针,准确无误扎在张凤脑后风池穴上,张凤这才失去全身力气,倒在地上。 龙源似乎还无法相信刚才翻脸无情,恩将仇报的人是自己的表弟,愣愣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张凤有气无力,指着萧清逻道:“他是刺客,我是来抓刺客的军人,我们本就是天敌,你们怎么会这么天真,以为他治好我的腿,我就会放过他!” 高欢冷笑道:“我看你是看人家内力耗尽,好趁火打劫,杀她好回去立功领赏,升官发财吧!” 张凤哈哈笑道:“没错,有这个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我才不要一辈子做一个普通人,才不要屈居人下!” 见萧清逻受伤吐血,龙源知道她伤得不轻,还中了“噬心断魂散”这样的剧毒,这毒发作起来极快,身上也没有现成的解药,连忙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清香四溢的药丸出来,道:“这是秘制的龙雪丹,快吃了它。” 萧清逻冷笑着拂开龙源的手,他手中的龙雪丹脱手而出,落入草丛之中。萧清逻起身眨眼之间蹿出数丈,大笑不止,笑声很苍凉,回荡在树林上空。高欢大惊,她的笑声暗含九天魔音,具有惑人心神之效,只得守紧心神,保持灵台的一点清明,只听在笑声中传来萧清逻狠厉的声音:“我心本向慈悲佛,奈何世人推我下阿鼻,哈哈……” 达摩功力深厚还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多少还能护卫高欢一点。龙源就惨了,被九天魔音震得身受重伤口吐鲜血。最惨的还是属张凤,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哪里还能承受得住九天魔音的攻击,心脉俱碎,大喊了一句“表哥救我,我不要死!”便倒地不起了。 九天魔音越来越远,高欢才恢复清醒,萧清逻就这么走了,想起墨奴的伤势,大叫道:“等等我!”施展轻功追上去,没走几步,面前一个老僧却挡住自己的去路,正是达摩,达摩道:“现在萧施主魔性大发,你追去只是自寻死路。” 第十八章 倾城阎罗 高欢道:“可是阿翁也受了伤,我要请她救我阿翁,再说现在她身受重伤,未必能够杀了我。[.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年前也是这般,她内力耗尽,但不还是凭借手中一把长剑,把围攻她的十几个高手杀了大半,后来要不是有人用她所在乎之人的性命为要挟,又岂会束手就擒?三年前尚且如此,更别说武功大进的三年之后。”达摩道。 高欢惊道:“围攻?你们为什么要围攻她?”上次达摩可不是这么说的。 达摩语气沉重道:“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叫倾城阎罗吗,贫僧就把实话告诉你!你可知道五年前安丰郡的一场暴乱。” 高欢点头说:“知道,那是控制陆路和水路货物运输的走马帮和蛟龙帮之间厮杀,最后导致整个安丰郡大乱的事。” 达摩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那一夜厮杀死了多少人?” “全城皆亡,没有一个活口,安丰郡城内当时大概有一万人,”高欢不解道,“这跟她什么关系?” 达摩哀叹一声,道:“屠杀这满城之人便是萧施主,从此她倾城阎罗之名也传扬天下了。” “屠城?”高欢一下子想到了楚随影屠戮长芦寺,这两个人作为简直是如出一辙,要说两个人没什么关系,打死也不信。 “达摩禅师恐怕被谣言误导了,当时屠城并非倾城阎罗一人所为,为什么你们却只针对她一人?”龙源淡淡说道。 高欢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凤,问道:“他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龙源也有些生张凤的气,道:“还有一口气在,死不了,但是也休想活得舒坦。”总算是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不过张凤现在这副模样,还不知道跟姑姑怎么交代呢。 高欢本还想继续听达摩讲一讲当年那件事,回头却发现达摩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禅师怎么了?” “公子怎么知道当时屠城凶手不止一人?”达摩问龙源。 龙源道:“在下自有消息来源,我还知道那时屠城还有另外十个人,而且也并不是满城皆亡,事后只找到七千具尸体,还有至少有三千人下落不明,大部分为青壮男子,还有部分妇孺,也是在一夜踪迹全无。” “既然屠城之人不止一人,为何当年请我们出手的人并没有说明呢?”达摩不解道。 高欢立即明白了,这根本是那个人针对萧清逻的借刀杀人之计,那十几名高手都被人家当枪使了,可怜糊里糊涂三年之后才知道。也就明白为什么后来长芦寺有意放她走,她却留在那里不打算离开了,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内幕的。 是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又是什么人的性命萧清逻看得如此之重,甘心为此幽禁在长芦寺三年?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她居然肯走出长芦寺?安丰屠城的背后会不会也不是表面看到那么简单?就像是小札上写着“罗蒙豪强,不知比沈约何如”,没过多久罗蒙不就和师父打了一架吗。 萧清逻的神秘就是一个不解的谜,知道得越多才发现不知道的更多,高欢对这个女人传奇人生的好奇越来越重。 几日之后,高欢又跟上了墨奴他们的商队,看到墨奴低垂的手臂,高欢又是一顿自责,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萧清逻请她出手。而达摩早在萧清逻走后不就继续北上,至于龙源,他叫人将张凤送回去,居然也跟着南下到南梁去了。 高欢在想,龙源这个人身份绝不简单,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被人到处赶着抓细作? 也就在这一日,树林深处盘坐着一名黑衣人,冷若冰霜的脸很是好看,经过几日的疗伤,终于恢复了内力,她睁开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刚才微微一动的荒草,厉声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一双手扒开荒草,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浅笑着看着萧清逻道:“清逻妹妹别慌,是我!” 萧清逻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看到此人身后还有一名南梁军官模样的年轻人,看品阶并不低,至少也是从三品,略微惊讶,道:“清迦哥哥,这人是谁?” 那人见了萧清逻,问宋清迦:“这便是你让我帮你找的人?原来是个大美人,难怪宋兄弟去而复返。” 宋清迦点头,道:“是啊,若不是清逻妹妹引走大半追兵,恐怕小弟这条命就要葬送在魏军和太子这个蠢猪手里了。” 听到宋清迦这个文质彬彬的人生气地骂昭明太子蠢猪,那人哈哈大笑,萧清逻也翘了翘嘴角。 那人打量着萧清逻,此人能够从层层埋伏当中逃出,不但武功不弱,想必更是智谋百出,不是寻常之辈,“杨忠见过宋姑娘。” 萧清逻皱了皱眉头,道:“我不姓宋,我姓萧。” 杨忠左右看了看宋清迦和萧清逻二人,哈哈笑道:“二位名字如此相似,为兄错将二位认成兄妹了,误会误会!” 宋清迦和萧清逻相视一眼,均是心中略动。 宋清迦立即介绍二人正式认识,萧清逻才知道这是宋清迦在军中的好友杨忠,是梁国大将军陈庆之手下的一员猛将。而看此人性格豪迈,不拘小节,一点都没有南梁人的文弱之气,倒像是草原上不羁的骏马。 说了半天,萧清逻还是保持那个坐姿,宋清迦感觉到不对,脸色一沉,问道:“清逻你怎么了?” 萧清逻再次运功,将体内余毒压下去,道:“我被人暗算了,中了毒,现在已无大碍。”张凤这人恩将仇报,心狠手辣,竟然在掌中藏毒,若不是萧清逻本人精通医术,在用毒方面比起张凤来高明不少,否则也不会在“噬心断魂散”这样剧烈的毒药下活命。 宋清迦总算是放心下来,当下不再耽误,带着萧清逻和杨忠一起跟守在树林外面策应的手下将士会和,在杨忠的保护下安然回到梁国境内,又辞别了杨忠辗转回到京城建康。 入夜的秦淮河畔,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依然是歌舞升平,丝竹管乐不绝于耳,灯火辉煌的青楼花船,都是文人骚客聚集之地。一只小船在众多豪华精致的花船当中穿梭,十分刺眼,极不和谐,但是船上的两个人对旁边的议论置若罔闻,小船继续在河畔慢慢行驶。 宋清迦见萧清逻对着周围的一切发呆,问道:“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想快点见到师兄?” “为了让我回来,先让红袖带信,又让你亲自来接我,现在昭明太子立下战功,大哥在朝廷并不好过吧?”萧清逻坐在船头,单手支在船舷上,“我倒想知道他敢不敢见我!” “从小到大,师兄待你不薄,总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现在他有难,你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宋清迦劝道,不过既然她已经跟着到了秦淮,也不会反对去见师兄了。 “亲妹妹?他府中妹妹不知多少,我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他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歌舞弹唱,倘若不是我的武功还有些用处,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像这些秦淮的女人一样,成为他取悦男人的工具?”萧清逻冷然一笑,虽是倾国倾城,却满是落寞。 宋清迦无奈笑了笑,她口中怨恨,心里还是很在乎师兄的,要不然也不会红袖千跪万拜也不肯见面,反而自己跟她说师兄快要成亲了,就将她从长芦寺请了出来。 在秦淮的另一艘船上,龙源看着这两个双胞胎侍女,灵姝和灵韵,两个鬼灵精一样的丫头,感觉脑袋一阵胀痛,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让你们找的人呢?我让你们先行一步打点一切就是这么打点的?” 左边灵姝说道:“主人既然来了南梁,就要了解南梁的风俗人情,这秦淮河畔正是这样一个了解南梁的地方。” 右边的灵韵点头道:“是啊,主人,您说的那个人既然才情过人,身居南梁,不可能不到这名士云集的秦淮来。” 龙源看了一眼外面,南方人崇文,风气果然不同于北魏的尚武之风。灵姝伸出头在外面张望了一会儿,兴冲冲拉着龙源道:“主人你看,那是晋安王的船,这几天晋安王天天都来,听说是被哪个头牌给迷住了。” “晋安王?”龙源极为惊讶。此人允文允武,文采出众,三岁封王,五岁封为云麾将军,七岁迁使持节、都督南北兖、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宣毅将军、南兖州刺史,十一岁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梁、南北秦、益、宁七州诸军事、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十五岁征为西中郎将、领石头戍军事,寻复为宣惠将军、丹阳尹,加侍中,今年二十三岁出为使持节、都督益、宁、雍、梁、南北秦、沙七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可谓是梁帝萧衍最为喜爱的儿子,宠爱有加。 这样一个天之娇子,风流倜傥的才子,在南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怪提到晋安王,灵姝会如此激动。可惜近年来萧衍身边佞臣不少,晋安王受到排挤,竟然失宠了。这次梁魏大战按道理已经准备许久,负责这件事的应该就是晋安王,却不知为何最后北伐的变成了他的哥哥昭明太子,可怜为他人做了嫁衣。 晋安王的船只很大,比起江上任何一艘都来得要豪华,无不显示出他的地位尊崇。 灵韵也跟着到龙源身边,沉思道:“晋安王最近老是在秦淮河寻欢作乐,不太正常,主人要多加留意。” 龙源点头同意又听到灵姝惊叫道:“咦,秦淮河上怎么会有这么破旧的小船?”一条破船龙源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船上的两个人,其中那个坐在船头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居然是苦苦寻找的萧清逻。 见她虽然心情不好,但是身体已无大碍,龙源放心不少。 宋清迦也看见了江上那艘显眼的大船,对萧清逻说道:“师兄在等我们,我们去吧。” 萧清逻笑道:“好啊。”脚在岸上一蹬,小船像是离弦之箭奔向晋安王萧纲的大船,宋清迦脸色大变,小船撞大船,真是不要命了,叫道“赶紧停下!” 萧清逻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就是不听。 那一脚萧清逻加上了内力,哪那么容易停下,宋清迦见没法停下,只得认命,坐下来抓紧船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船向大船撞去。 第十九章 秦淮夜露 晋安王的船上,四个舞女簇拥着一名着粉红色轻纱的美貌女子翩翩起舞,周围宾客看得目不转睛,都忘记了身在何处,突然船身一阵颤动,五个舞女脚下不稳最先发现,惊叫一声,经过一阵慌乱,众人才如梦初醒。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知情的宾客都暗自打量萧羽音的表情,不知情的宾客却已经骂开了,甚至有些人准备下去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人。 在船舱外的侍卫最先反应,一部分防守在船上,另一部分已经跳上肇事者的船上,围住船上的两人。 “什么人胆大包天,竟敢冲撞晋安王。”话音一落,直接从船舱里面跳出一个宦官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朝立在船尾的宋清迦攻去。 宋清迦正要迎上去,萧清逻只是睁眼瞄了一眼那人,在船舷上蹬一脚,船身突然旋转。事出突然,周围的侍卫个个身手不凡,虽然没有被掀翻,但是也稍微有些晃动,不由心中大惊,更有一个侍卫发现自己因为船身移动,正好是那名宦臣攻击的对象,不由脸色大惊,大叫道:“公公手下留情。” 那名宦臣可是晋安王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随时贴身护卫着晋安王,绝不是这些侍卫能够比的。那名宦臣也没为难那名侍卫,只是抓住那名侍卫,借力在小船上站稳,那名侍卫却因为借力,被掀翻在江里,喝了几口冷水。 宦臣知道真正的主使乃是坐在船头这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低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宦臣也没有细看,也不去攻击宋清迦了,转而朝萧清逻攻去。 这一下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有看热闹的,也有对敢于得罪晋安王的人感到惊讶的,也有对晋安王幸灾乐祸的。 萧清逻依旧坐在那里,双脚轻点,踢在那宦臣快如幻影的掌影上,一道不落。那宦臣大惊,脸色变了数遍。在宦臣一掌间隙的空档,萧清逻突然一脚踢出,宦臣被震得倒退几步,突然想起这不是在岸上,一脚踏空,就要掉入冰冷的江水当中,宦臣倒是并不慌乱,一手拍在船舷上,在空中兜了一圈,又跳了上来,众人见他轻如鸿燕,轻功如此高明,都拍手叫好。 萧清逻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在船上等着他又跳上来,阴冷的声音钻入宦臣的耳朵:“琴烨,我教你这玄天九变的轻功还好用吧?” 宋清迦站在船的另一边,船上狭窄,又站了这么多的侍卫,根本没法腾挪,更对萧清逻和宦臣之间的打斗插不上手,无奈地朝大船喊了一声道:“师兄我们回来了。” 叫琴烨的宦臣大吃一惊,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小公子?”琴烨神色恭谨,犹如对待晋安王本人,脸上更多出许多畏惧。 听闻小公子的名声,再看到心高气傲的琴烨这般神色,众侍卫面露惊色,眼前这个黑衣人难道就是晋安王府大名鼎鼎的小公子萧清逻? 萧羽音听到宋清迦的声音,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宋清迦说“我们”,那么一定把她也带了回来。 “上来吧!”他说。 小船上的侍卫立即把船划向大船,宋清迦首先登上大船,回头却见萧清逻一动不动,轻轻唤道:“清逻?” 萧清逻看了一眼周围林立的侍卫,把光线都挡住了,或许是幽禁三年带来的影响,有种深处牢笼的感觉,不由有些生气,更气的是大哥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的,就像是帝王接见臣下的命令语气,让萧清逻很不舒服。 他以为三年的时光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把所有的伤害弥合如初?没错,一开始确实有想要见他的冲动,却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脑海中一片迷茫。 “我数三声,谁还在我的船上,杀无赦!一……”萧清逻冷冷道。众侍卫脸色大变,都回到大船上,只有琴烨还在小船上,欲言又止的模样,萧清逻并不理会,“二……” 琴烨不敢在船上多呆,等到小公子数三,逃都来不及了。 萧清逻深深看了一眼大船,萧羽音依然没有露面,站起来捡起船篙,朝大船一撑,便划出老远,然后坐下来划着船桨,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渐渐离开。[.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直安稳坐在大船里的萧羽音见萧清逻说走便走,终于坐不住了。 萧清逻感觉到小船微沉,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周围看热闹的人在小船走远之后,纷纷散去,脸上已有慌乱之色,道:“快快传消息回去,说晋安王府的小公子回来了,务必小心!” 宋清迦站在大船上,看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换成了自己的师兄,替萧清逻高兴,但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朝廷风向不明,百官观望,这秦淮河上下潜伏着多少不轨之徒准备伺机而动,对付师兄,清逻此举,必能震慑宵小之辈。 小公子回来,朝廷政势格局也会相应发生改变。 宋清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望着小船远去方向的琴烨,他刚才的杀意凌冽而明显,师兄已经事先知道二人回来的消息,琴烨在动手之前也不可能认不出清逻,却依然胆敢公然动手,那种感觉,就像是如临大敌。 敏感如宋清迦,又怎么会看不出清逻对师兄的的态度也不似三年之前那样了。 看着那条小船潇洒远去的背景,听到周围惊慌失色的声音,龙源有些失神:“小公子?萧清逻,居然是他。” 旁边的灵姝已经大呼小叫,道:“什么?他就是晋安王身边三大高手阎魔影、琴烨、小公子中最为神秘的小公子?晋安王府不管何事都可以全权代替晋安王处理的小公子?不是已经消失三年了吗?” 灵韵略带担忧之色,道:“虽然刚才小公子跟琴烨只是过了短短数招,但是已经看得出琴烨远不是小公子的对手,琴烨武功不低,这个小公子的武功高得可怕。” “他要杀人,只在举手投足之间。”龙源叹道,“走吧,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真没想到居然被这两姐妹说中了,真的在这里找到他。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毒解了没有?更让龙源忧心的是达摩临走之时的话:长芦寺众僧用三年将萧施主从魔鬼变成人,却抵不过张施主的一瞬间,把她又变回魔鬼。 表弟啊表弟,你看看到底做了什么!龙源在心中哀叹。 龙源的眼睛一震颤动,他看到一个穿红衣抱着金剑的年轻男子将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正对着萧清逻离去的方向。 小船很快驶出秦淮,萧清逻把小船停在江心,预防别人偷袭,回过头来,看到萧羽音悠闲地躺在另一边,说不出的惬意。 萧清逻刚要说话,萧羽音已经抢先道:“什么都不要说,清逻乖,就让我这么躺一会儿,江山皇位尔虞我诈,诗词歌赋江南才子,明枪暗箭你死我活,什么都不用管,有你在,我心里终于能够安宁片刻。” “晋安王敢坐上我的船,果然胆色过人,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萧清逻冷哼一声。 萧羽音毫不在乎笑了笑,仍然闭着眼睛,道:“你不会这么做,你要是真的恨不得杀了我,我那一船的侍卫没一个拦得住你,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跟你走了,你自然不会让我出事,这三年在长芦寺过的好吗?” 后面这一句问候,言辞恳切,发自肺腑,叫萧清逻心里一阵慌乱,萧清逻打坐片刻,才调整好心静,道:“当然好,不用冒死拼杀,不用阴谋设计,每天只要吃斋听禅念经,怎么会不好?” “三年能把你的心性磨砺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萧羽音道。 萧清逻一阵沉默,就这样陪着他在江上漂流,给他片刻的安宁。 等到萧羽音自己坐起来,敛去那享受的惬意表情,一脸严肃,萧清逻才问道:“太子殿下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萧羽音脸上划出一丝阴寒的笑容,“挡我者死,哪怕他是我的亲哥哥。” “你斗过了太子又怎样?到时皇上已经察觉,怨恨和忌惮你,而且论长,还有二殿下挡在你的面前,那时你想动他可就难了。”萧清逻道,昭明太子和萧羽音都是皇后所生,二殿下是庶出,但是也不排除继位的可能。 “你的意思?”萧羽音目光一颤,思绪飞转。 “先对付二殿下,他的生母,不是前朝东昏侯的淑媛吗?我记得吴淑媛是早产。”萧清逻道,“我想,他自己也怀疑过自己是谁吧。” 萧羽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轻松地敲打船舷,“他自己跟父皇翻脸,自己退出,可不关我的事。” 萧清逻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你真的要娶王灵宾?” 叩击船舷的声音停止,萧羽音的手凝滞在半空,这像是一个他极想回避的问题,可是环顾左右都只有滔滔江水,才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他对萧清逻点了点头,答道:“是!” “非娶不可?”萧清逻又问。难道这三年还是放不下吗?怎么一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还是急急忙忙回来了? “师父有命,弟子不能不从。”萧羽音低声道,“师母为了照顾清迦,经常找我,师父不高兴。” 因为不高兴,所以要这个身份显赫的弟子娶世上最丑的女人为妻?所以把最小的弟子派到北魏去送死?所以萧清逻不得不回来了? 萧清逻趴在船舷,用洁白如玉的手挽起一捧水,又百无聊赖地放下,脸上不动声色。 萧清逻冷笑,连他的皇帝父亲的话都能忤逆的人,怎么会不敢反抗区区一个阎魔影。 萧羽音知道骗不了萧清逻,只好承认:“娶王灵宾,就能够得到他的父亲王太尉的支持,进而得到整个王氏家族的支持。” “什么时候大哥为了权势肯出卖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婚姻,我一直以为你的妻子的位置会永远为紫苑姐姐留着。”萧清逻冷笑。 听到紫苑,萧羽音的神色一片黯然,眼睛确是一片清明。“清逻,我要你帮我!” “杀阎魔影?” “是沈约。”萧羽音黯然道。对沈约的诗才,萧羽音也是极为爱惜的,沈约在五言诗上的韵律之美,当世绝无仅有,要杀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萧清逻幽幽叹了口气,望着茫茫的江水,大哥曾经说“天地有情”,也曾经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这一生所求到底是什么?皇权霸位、万里山河? 第二十章 痴心枉付 当龙源找到停在江心的小船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龙源已经困得双腿发软,那大名鼎鼎的晋安王萧纲已经不在萧清逻的小船上,小船上只剩下萧清逻坐在一张小桌旁自斟自饮,小桌的旁边支着一盏油灯,豆粒大的火焰在江风中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萧清逻双脚搭在船舷上,几乎快要坠入江中,龙源吓得困意全消,跳上去把萧清逻摆正了,灵姝挤眉弄眼地让人把大船划走,江上只剩下龙源和萧清逻两个人。(.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江上起了浓雾,睁眼几乎看不到十丈之外的东西。 萧清逻睁开迷蒙的双眼,总算还是认出了龙源,吃吃笑道:“是你啊,我废了你表弟,你是来报仇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仇怨!”龙源摇头,“我有事才南下的,正好遇到了你。” “你不打自招吗?我又没问你其他的。”萧清逻笑道。她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酒杯,给龙源也倒了一杯,什么也不说,只管喝酒。 龙源也不知道自已想撇清什么,端起酒杯喝下去,还没尝出什么酒味就吞下去了。“楚随影好像已经盯上你了,小心点。” 萧清逻若有所思,道:“他呀……”她突然沉静下来,端着酒杯的手有些迟疑,盯着面前的酒杯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终于端起来一饮而尽,龙源见她喝酒这么急,想要劝她,却怎么也劝不住。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龙源问。 萧清逻只是摇头苦笑,不停地喝酒,直到醉得不省人事。龙源见江上湿寒,她衣着单薄,便将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但是仍然显得不够,只得把船划到江边另寻住处。 可惜等到把船划到江边才发现这里已经远离城市,荒无人烟,哪里能够找到一个住处。龙源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抓起小船上萧清逻的包袱,背着萧清逻去找他。萧清逻柔软的身子刚刚伏到龙源身上,龙源犹如触电一般,条件的回头去看萧清逻,谁知她的头就枕在他的肩膀上,龙源的嘴唇触到萧清逻柔滑的肌肤,鼻尖一股幽香从萧清逻身上传来,心神一阵激荡,呆呆地不敢动,“你是……你是……”一个女子? 可笑自己居然这样迟钝现在才发现。 “你有没有喜欢我?”萧清逻在耳旁低声问。 龙源脸上一窘,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清逻把头埋在龙源的肩上,忽然压抑着声音哭道:“大哥……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龙源刚想解释,忽然脖子上一凉,原来是萧清逻的眼泪掉进了自己的脖子,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一颗杀人魔头的眼泪让他的心也染上一阵悲凉。 “棋子?我只是一颗棋子?哈哈……三年前你选择了阎魔影,现在你还是选择阎魔影,我到底哪里不如他?……”萧清逻抓着他的肩膀又咬又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忽然之间,萧清逻变得杀气凌冽,“大哥,你莫要再护着他,我不想与你为敌的!” “可是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我求求你,不要再拿谎话来哄我了。(.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萧清逻哽咽道。 “你要娶王灵宾,你要忍受所有人嘲笑的目光娶她,你不是只爱紫苑姐姐的吗?”萧清逻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伏在龙源肩头不断颤抖。 紫苑!听到这个怨恨了十年的名字,龙源的思绪好像是被拉回到了十年前无比痛心的夜晚,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却在那一夜懂事了许多。 或许,只是同名罢了。 经过十年,那份痛恨已经看得很淡。此番南下寻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追寻着叫紫苑的女子而去的人。 渐渐远去的记忆变得模糊,肩膀上的痛才是真实的,龙源忍受着疼痛,原来萧清逻说的另有他人,只是在迷糊当中认错了人,他看着萧清逻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种怜惜。 夜晚吹来的凉风吹散了江边的芦苇,龙源觉得一阵阴冷,好浓烈的杀气!龙源看到一个人影飞快闪过,摇着萧清逻道:“快醒醒!” 谁知道萧清逻喝了酒已经睡着了,龙源不再多想,背起萧清逻便跑,身后那人也随之跟上来。 龙源背上一个人,就跑得慢,但是身后那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立即追上来,只是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坠着,好像猫捉老鼠戏耍龙源一般。 就算是那个人没有立即追上来,龙源也不敢大意,后面那人身上的杀意太明显了,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像是影子一样黏在后面,阴魂不散的。 奔出数里地之后,后面那人好像忽然失去了耐心,忽然拔地而起,只听一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一道金光直直射向龙源背上的萧清逻,快如闪电,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龙源躲闪不及,便抱着萧清逻朝旁边滚去,却依然被剑上的真气震开,差点爬不起来。 “阁下是谁?既是高人,为何做偷袭这样下作的勾当?”龙源厉声问道,手上扣了一把银针,随时都要打出的模样。 那人好像知道他银针的厉害,竟然没有上前,只是用剑指着萧清逻道:“阁下不要多管闲事,我要杀的只是她!” 夜色中光线虽暗,但是从那把剑上散发的光芒来看,龙源还是认了出来。 金乌剑! “你是楚随影!”龙源惊道,可是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楚随影要杀萧清逻,因为他的记忆里,始终还存在萧清逻为了减轻楚随影的罪孽破例救人的事。 楚随影一步步走向萧清逻,萧清逻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一声一声在睡梦中呼唤道:“大哥……大哥……”或许在睡梦中又看见了让她时刻牵挂的人。 楚随影的怒气更盛,冷喝一声,金乌剑发出一声龙吟,划破夜空,刺向萧清逻。龙源手上银针像是漫天箭雨射向楚随影,楚随影只是冷哼一声,金乌剑划出一道光幕,叮叮的一阵脆响,已经把全部银针震落。 龙源脸色大变,再要摸出一把银针,可是金乌剑已经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仿佛是天上炙热的金乌扑向自己。 那耀眼的目光让萧清逻惊醒,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把身边的龙源当成了萧羽音,还以为萧羽音在自己的船上没走,于是毫不犹豫挡在龙源身前。 金光在萧清逻咽喉前面停住,楚随影怒极,喝道:“说好了我侍奉你三年,为什么三年不到,你却弃我而去!你为了他喝得烂醉如泥,为了他用身体挡在我的金乌之前,为了他什么也不顾,说到底都是为了他!” 萧清逻只是凄苦一笑,脸上依然还是不容动摇的坚持,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杀他,你也不可以!” 楚随影怒喝一声,金光再度升起,朝萧清逻当头劈去。 “不要!”龙源想要阻止,却挡不住金乌宝剑之威。 “大胆!”正在危急时刻,忽然黑暗中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喝道,黑暗中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金乌剑上,力道之大,楚随影竟然拿捏不稳,逼得大退三步。 一颗石子!看清楚打在他剑上的东西,楚随影心头一震,对方内力之高,远在自己之上。 “什么人!”楚随影怒喝一声,这世上除了萧清逻,他从来没有怕过谁。 “你这孽畜又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没有萧丫头约束,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看她回来怎么教训你!”那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楚随影冷笑,道:“想要教训我,还是等她酒醒之后再说吧,大不了现在我手上再多几条人命。”说罢,又仗剑刺向萧清逻,忽然从林子里蹿出一道黑影,出手如电,只见急道残影,便看到金乌剑已经易手,到了那人手中。 “妙手穿花!”处在黑暗中楚随影还是认出了对方的招数,大吃一惊。以对方对自己剑法的熟悉,难怪会被轻易夺剑。 龙源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道:“老疯子,你来得可真及时啊。” 疯乞丐也一阵奇怪,低声问:“我不是叫你不要惹他们吗,你怎么不听?” 龙源道:“我没惹他,是楚随影要杀她!” 疯乞丐仔细看了倒在龙源怀中熟睡的人,脸色大变,暗道;果然只有萧羽音的消息能够让萧清逻回来。他看着龙源一脸的古怪,道:“真是奇了,你们俩一主救赎,一主杀戮,竟然会有相聚的一天,这一天又居然会是这样……” 楚随影寒着脸,道:“老疯子,你走开。” 看着楚随影,疯乞丐脸色更怪,道:“楚随影胆子也见长啊,你竟敢弑师!” 弑师!龙源一时还接受不过来,萧清逻居然是楚随影的师父,更奇怪的是二人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楚随影冷哼一声,道:“老疯子,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萧清逻也算是疯乞丐的一个忘年之交,龙源也曾经对他有救命大恩,虽然不知道楚随影为什么要杀萧清逻,但是疯乞丐也不会让楚随影乱来。 疯乞丐让龙源背上萧清逻跟在自己身后,带着他向树林里面去,楚随影见自己的金乌剑还在疯乞丐手里,叫道:“把剑还我!” 疯乞丐将手一扬,把金乌剑抛向空中,楚随影接住了。龙源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只在心里说疯乞丐果然是个疯子。 跟着疯乞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处火堆,火堆旁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不安地张望,显然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疯乞丐远远叫了一声:“沛沛。”那少女的神色才缓和下来,她先是看见跟在疯乞丐身后的龙源,叫了一声:“龙神医。”又看见龙源放下来的女子,更是惊奇,“萧姐姐!” 见萧清逻没有回应,胡沛沛问道:“萧姐姐怎么了?” “她喝醉了。”龙源轻声道,生怕吵着了怀里这个人。 胡沛沛的目光在龙源和萧清逻之间扫来扫去,也露出跟疯乞丐差不多的古怪表情。显然也想不通为什么两个人能够和睦相处。 树林里响起缓缓的脚步声,三人全部都警惕地看去,原来是楚随影又跟了上来。 疯乞丐斜睨着他,问道:“怎么,还不死心?” 楚随影双眼赤红,道:“我必须杀她!” 疯乞丐摇头,“你已经入魔了,也罢,龙公子你让开!” 让开?龙源大惊,怔怔地看着疯乞丐,不明白疯乞丐的用意,疯乞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平日里连旁人吵醒萧丫头楚随影都不能容忍,又怎么会下得了手。” 龙源看了看楚随影现在的神情,道:“问题是楚随影已经入魔了,对萧清逻的怨恨不容忽视……” 尽管龙源反对,但是还是无法阻止疯乞丐把他带到一边,将熟睡当中的萧清逻暴露在楚随影的攻击范围之内,龙源惴惴不安看着楚随影,暗自祈祷希望疯乞丐的判断是正确的,希望楚随影对萧清逻的感情真的有疯乞丐所说的那么深。 疯乞丐对楚随影摆了摆手,道:“你不是要杀她吗?动手吧,要是现在不动手,等萧丫头醒来,你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 楚随影神色一动,握紧了手中锋利无比的金乌剑,一步一步走向萧清逻,看着睡梦中对危险浑然不觉的萧清逻,楚随影内心在不断地挣扎。 还记得初遇她的时候,修罗场一般的遍地血腥当中,看到一个清丽如仙的少女,白衣胜雪,不染尘埃,手中抱着的正是如今在自己手中的金乌剑,她看着野兽般厮杀的自己,皱起了眉头,问:“你为何厮杀?” 他喘着粗气,割下死者的头颅,道:“为了生存,为了打败传说中无敌大存在。” 她神色一动,“沈约?” 他没有回答她,她却轻轻笑了,道:“这样的武功,可还不够!” 他自然不信,却没想到自视甚高的他在这个少女手下走了不到十招,他便败下阵来。那一刻,他对武学似乎有了一个新的领悟,发现自己所学原来远远不够。 “如果你肯侍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就让你拥有可以与天下绝顶高手一战的实力!”她留下一个背影对他说。 那天的他像是着了魔,丢弃了手里的头颅跟在那个女孩的身后。 那时的他,还是叫楚江,而不是楚随影。 楚随影的名字是后来取的,便是萧清逻要他如影随形,藏匿了一身的杀气,做萧清逻暗藏的影子。 这不为人所知的影子,是萧清逻身边最锋利的武器。这个影子,绝对不允许危险出现在萧清逻一丈以内,连鲜血也不可以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除了剑法,楚随影所会的,便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我把你当神一样供奉着,却突然有一天再也找不到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遵守诺言,弃我而去?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不,全都是你的错!”楚随影大喝一声,金乌剑朝萧清逻的咽喉而去。 胡沛沛见了,吓得尖叫一声,捂着眼不敢去看。 龙源的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里,手里扣着的银针就要出手,疯乞丐按住他挣扎的手,道:“你不能阻止他!他心中的魔性你越是压抑,就越是厉害。” “医者仁心,难道我就要看着她死去?”龙源反问。龙源不喜欢江湖仇杀,不喜欢官场的黑暗腐败,不喜欢党派的明争暗斗,见不得别人忍受病痛,见不得鲜活的生命在眼皮子底下惨遭毒手,想要阻止楚随影,却被疯乞丐制住,无能为力。 两滴泪从龙源的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要看着人死在眼前,终究是不忍。 那张脸,熟睡的脸就在眼前,一如往昔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楚随影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剑可以刺下去,刺下去所有的怨恨都可以平息。 谁也没法去 跳转到第页 第二十一章 阎罗手段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一夜,龙源将疯乞丐的孙女胡沛沛安排在身边休息,好随时能够照应,然后在萧清逻一侧与楚随影争锋相对守在她身边。 天蒙蒙亮,萧清逻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身边一边把金乌剑抱在怀里小憩的楚随影,又看到了另一边枕着手臂熟睡的龙源,龙源的另一边还有一个熟睡的少女,分外眼熟。 萧清逻摇了摇自己因为酗酒而昏沉的脑袋,始终搞不清楚怎么自己到了这里。昨晚,好像是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梦见自己伏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迷迷糊糊说了些什么,又梦见楚随影要杀自己。 忽然闻到自己身上一阵刺鼻的酒味,不由皱了皱眉头,静悄悄拿起自己的包袱,朝树林外走去。 “你为什么不动手?”萧清逻走后,龙源睁开眼睛问。 “她会回来。”楚随影眼睛都不睁说道。说了,就再也不理会龙源。 一会儿,胡沛沛也醒了,在原来的火堆上又生了一堆火,在火上支了一口小锅,做起早饭来。对于长期风餐露宿的祖孙俩,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对二人笑了笑,道:“萧姐姐最喜欢我煮肉汤了。” 楚随影淡淡看了一眼,道:“她喜欢的是小米粥,不是肉汤。” 胡沛沛悄悄对龙源笑了笑,做了个鬼脸。 龙源见了,便动手帮忙,煮了一锅小米粥,不一会儿便飘来一阵香味。 高欢警惕地查看四周,没有看到萧清逻的身影。他一直注意着楚随影的行踪,果然不负所望,楚随影真的找到了萧清逻。好不容易看到她单独一人,谁知在树林里转几下就不见了踪影,很是奇怪。 阳光刺透云层,射入林中,投下斑驳的树影,透入林中的阳光在晨雾的作用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煞是迷人。附近传来流水的声音,应该是山泉水从高处落下,打在石头上形成。 忽然眼角一道亮光闪烁了一下,高欢立即以为是暗器袭来,连忙躲开。等到大惊小怪的高欢定下神来,树林里哪有什么人。莫非遇到了高手? 高欢又走了几步,忽然发现等多的银线一闪而来,高欢又吓得大退,却始终没有见到想象当中的敌人。 有古怪。高欢皱着眉头,换不同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前方的密林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根透明的丝线,横七竖八在树林中看似杂乱地牵引着,丝线的端头没入枯草丛,高欢小心扒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碰到这些丝线,碰响了系在丝线上的铃铛就麻烦了。 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之内,萧清逻就布下了一座预警的阵,若非高欢足够机警,只怕高欢闷头撞上,就被萧清逻发现了。 他很好奇,萧清逻布下这个铃铛阵到底想干什么? 高欢敛好袍衫,看准了透明丝线的位置,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透明丝线,很缓慢很缓慢地往里走,有时候贴着地面,都能闻到地上泥土的香味。 可是,高欢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高欢刚好弯着腰,避过一根透明线,忽然鼻子抽了抽,看到藏在杂草角落里面的锥稥,上面飘着淡淡的青烟,脸色大变。 迷神青烟?高欢暗道不好,萧清逻果然不会单单留下几根系着铃铛的透明线来阻挡别人,当闯入者发现了外面的透明线就会集中注意力想方设法避开,从而忽略了在透明线结成的阵当中的迷神青烟。 这迷神青烟无臭无味,但是会产生淡淡的青烟,此时混在迷雾当中很是隐蔽。迷神青烟可以让人神智昏迷,吸入过多,还会危急生命。想必这些锥稥点燃多时,已经扩散了很大的范围。高欢已经觉得头脑昏沉,立即屏住呼吸,必须马上离开,不可能像进来的时候那样避开那些透明线了,为了避免吸入更多迷神青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离高欢不远的林中确实有一处山泉,从崖上泻下,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几件衣服随着流水飘走,那主人却一点都不可惜那价值不菲的衣物,水中青丝飘荡,好似水草一般,雪白而妙曼的身躯在发丝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深秋的泉水已经有些冰冷,但是水中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忽然林中铃铛打响,水中的妙人神色一动,忽然看见一道影子飞快冲出,没看到脚下的水潭,扑通一声掉下来,溅起巨大的水花。 高欢没想到自己会掉进水中那么狼狈,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有人把自己的头使劲往水里按。高欢在水里憋得难受,张嘴又呛了几口水,自然是拼命挣扎,只觉对方肌肤入手滑腻,说不出的柔软,那人似乎更加气愤,抓住高欢的手腕就一扭,拧得高欢手腕脱臼。高欢又觉得被人蹬了几脚,在水中站立不稳又倒了下去。 等到高欢从水里露出头,除了自己的倒影,哪里还能看到一个人影。 “喂,萧清逻,我知道是你!”高欢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忽然看见岸边的岩石上放着一个包袱,高欢拿起来一看,是一套衣服,包括女子贴身衣物。 也就是说……水下的萧清逻现在…… 高欢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道:“衣服都湿了,正好换上,谢了啊!” 高欢作势就要穿上,忽然听到一石头后面传来耻笑的声音:“一个大男人穿女人的衣服,走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含着抑制不住的怒气,正是萧清逻的声音。 高欢笑了笑,道:“怎么,你就打算躲在时候后面不敢见我?”忽然又发现手中的衣服,高欢也是面红耳赤,人家现在没穿衣服,怎么出来相见啊? 但是,衣服绝对不能现在给她。 “高欢!我绝对不会饶过你!”萧清逻怒喝一声,奈何浑身赤裸,拿高欢没办法。 高欢背脊发凉,讪笑两声,嬉笑道:“哎呀,衣服被水冲走了!” “你……你混蛋!高欢,你到底想干什么?”萧清逻气得发抖,在水里摸出一颗石子,运足内力向高欢打去。石子贴着高欢的衣角擦过,把高欢身后的石头像是快刀切豆腐一般,打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看得高欢冷汗直冒。 看到高欢躲过自己的石子,萧清逻大惊,看到身边荡漾的水波,便想到是挥手时荡起的波纹引起了他的警惕,不由眉头紧皱。 高欢也是一阵后怕,真想将衣服扔进水里了事,让萧清逻好好难堪一番,高欢心中是气,但是终究没有能够动手将衣服扔进去,道:“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要不然我就把衣服扔了,还叫一大帮人来,好好见识一下倾城阎罗的绝代风华。” 萧清逻脸色苍白,双唇不住发抖,道:“哪三件事?” 听到萧清逻松口,高欢大喜,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帮阿翁医治他的手臂。” “我可以答应你!”萧清逻冷冷道。 高欢又说出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我要你去见我师父。” “见你师父,只怕是要我跟你师父一场生死决斗吧!”萧清逻冷哼一声,“难道你以为我就怕了你师父,这件事我也可以答应你,说出你的第三件事。” 高欢道:“待会儿你从水里出来,你不会杀我吧?” 萧清逻恨声道:“我真是恨不得将你扒了皮,做成灯笼挂起来!” 高欢道:“这就是我要你答应我的第三件事,你从水里出来,不可以动我分毫,保证我性命无忧。” 萧清逻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好,可以。” 看到萧清逻这么好说话,居然全部答应,高欢也愣了,忽然听到她怒喝一声:“还不把衣服给我!”高欢反而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说话算话?” “我当然说话算话。”萧清逻已经极怒,高欢看不到她脸上阴冷的笑容,让人寒彻心扉。 “你发誓。”高欢道。 “要我发誓可以,但是你也要发誓,今日之事,决不可泄露出去!”萧清逻道。 高欢大喜,道:“成交。” 当下,二人皆是对天指誓,高欢这才满意,将衣服扔在萧清逻所倚靠的大石之上,只见一只皓白的手腕抓起衣服,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从大石后面转出来一个身穿素衣的绝美女子,不施粉黛,及膝的头发尚且还有些湿漉,只是简单用一根丝绢束起来,清淡恬静,看得高欢微微一愣。 美虽美,但是萧清逻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高欢也早有准备,问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萧清逻整理了一下衣物,问道:“跟你走?干什么?” 高欢脸色一沉,道:“当然是跟我一起去见我师父,你刚刚才发了誓,立即就不认账了吗?” 萧清逻掩口呵呵一笑,立即变得风情万种,转变之快,让高欢应接不暇,她说道:“我只说跟你去,可没说什么时候,高公子着急了?” 高欢才觉得不妙,难怪萧清逻答应得如此干脆。可是时间拖得越久,阿翁的伤就更难医治,师父又怎能等得,高欢忽然觉得胸口一滞,竟然是体内的迷神青烟发作了。 “清逻敢问高公子,加了噬心散的迷神青烟的滋味如何?”萧清逻笑问。 “你不是说过……”高欢急问。 “我不会伤你,但是也不会救你。”萧清逻冷冷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但是今天的事,我会在这里看着你死了才能甘心。” 自己的身子,不但让他看了,还让他给……轻薄了,树林里已经布下铃铛,还放了迷神青烟,他仍往里冲,还让他如此威胁,萧清逻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这样的气。 迷神青烟的剧毒,来得又快又烈,高欢只觉呼吸急促,心口绞得生疼,意识也开始模糊,脑海中开始出现各种幻象。耳旁萧清逻的像是无孔不入一般,“高公子好福气,迷神青烟能让你在不知不觉当中去往西天极乐。” 迷迷糊糊的高欢慌乱中从衣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丢入口中,脑中顿觉清醒了不少,呼吸也平缓下来,心口好受得多了。 萧清逻轻轻挑眉,道:“清心丸,东西是不错,可惜解不了你的毒啊。”说罢,飘然而去,高欢想起她答应的事,见她果然没有动手加害自己,原来她也算是守信之人,略略放心,但是高欢咽不下被萧清逻戏耍的气,也跟在她的后面。 第二十二章 朝阳赤舞 晨雾朦胧,雾气随着风涌动,将阳光隔绝在外。(.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源愣愣地看着雾中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已经完全忘记了手中熬制的粥,眼中只有雾中飘然若仙仿佛不食人家烟火的女子。 楚随影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缓缓拔出了手里的金乌剑。 “楚随影,难道你就不能等疯乞丐回来再动手?”看到楚随影的动作,龙源忽然喝道。 萧清逻也淡淡瞥了一眼楚随影,脸上没有半点波动,问道:“怎么?想跟我动手?” “三十招对我来说,一定可以做到。”楚随影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虽然你能够打败我,但是三十招之后,你内力不足必败无疑,我不信到现在我还过不了三十招。” 阳光穿透了云雾,照射在楚随影的金乌剑上,金乌剑金光闪闪,发出炙热的光芒,真如金乌临世。 说实话,高欢真的希望两个人真的在这里打起来,这样就可以对萧清逻的实力有个基本的估计,也能够为日后师父和她的决斗有个参照。 萧清逻脸上忽然有些失神,看着楚随影手中的金乌剑,目光缓缓移到在拨弄火堆的胡沛沛身上,轻声道:“沛沛,把你手上那根棍子给姐姐。” 胡沛沛不明所以,手上只有一根三尺长的拨火棍,乖乖递到萧清逻手中,不解地问道:“萧姐姐要这跟棍子干什么?” 萧清逻把拨火棍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色。高欢见不过一根拇指粗的木棍,在萧清逻手里却爆发出一股冷冽的剑意,心中大惊。 龙源也感觉到了,道:“他手里是削铁如泥的金乌剑,不可大意,你还是等到疯乞丐回来了再说。” 萧清逻对龙源的好意心领了,对于昨晚上的事情,虽然记得不多,但是也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对龙源的相护之情,萧清逻也是十分感激,对他摇头笑了笑。 胡沛沛也劝道:“萧姐姐,你还是等等吧,爷爷一会儿就到。” 对楚随影的挑衅,萧清逻没有丝毫的犹豫,道:“沛沛,姐姐还有事情要办,不等爷爷了。” 看到萧清逻打算用一根树枝跟自己打斗,楚随影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他不甘心,三年之后,她居然还是这样小看自己,怒道:“动手吧,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手下留情。” “你还是先过了三十招再说吧。”萧清逻轻笑道,“我也不会留情的。” 楚随影怒喝一声,金乌剑犹如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飘荡的红衣似火一般燃烧,凌冽的剑芒好像是要把一切吞没入金乌的火焰中,那一刻,杀气惊得林中飞鸟竟飞,走兽奔命。 而面前的萧清逻看到楚随影这强势的一剑,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微微一笑,对身后的胡沛沛道:“沛沛看好了,姐姐现在教你两招。”手中的拨火棍化身为黑色的剑锋,没入楚随影金色的剑影当中。 楚随影的剑招诡异,萧清逻的剑招更是诡谲难测,拨火棍啪的一声钉在金乌剑的剑背上,将金乌剑拍离原先的轨道两分,金乌剑忽然划出一道圆弧,犹如毒蛇一般朝萧清逻卷去,却又被萧清逻挡去,这其中险象环生,剑招精妙,楚随影进攻招招凶狠,萧清逻的招式很慢,足以让胡沛沛看个清楚,应对也极有分寸,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让楚随影占不到半点好处。 胡沛沛知道那是萧清逻有意点拨自己,眼睛睁得很大,紧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将萧清逻的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对萧清逻简单有效的剑招十分惊奇。 高欢面色苍白地看着楚随影的剑招,楚随影每出一招,他都在心中暗自揣度,如果是自己,能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破去楚随影强横而又刁钻的招式。十招过后,高欢便已经完全放弃,萧清逻在剑法上的造诣果然惊人,每一招都是摒弃了繁复的剑招,只为制敌而出,但是却不失行云流水的飘逸。 剑法不见得需要多么高深精妙,能够制得对方便成,这一刻,高欢隐隐有所领悟。 龙源本以为萧清逻托大了,可是看到这种情况总算是放下心来。 楚随影再猛烈的攻势,都被萧清逻风轻云淡地破去,任他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金乌剑如何变幻,萧清逻都不会硬接它的锋芒,每一剑都避过楚随影剑锋。 手中拥有号称无敌的金乌剑,却敌不过她手中一根拨火棍,楚随影杀意凛然,剑法渐渐狂躁起来,剑法越发凶狠凌厉,强横的剑气到处乱飞,迫得龙源将胡沛沛拉着后退了几步才免受牵连。 高欢确实眼中一亮,虽不知楚随影为何从不拔剑,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剑法十分高深,楚随影这一剑势必要逼得萧清逻正面相抗,只有逼得她认真,才又机会看出她真正的实力。 一道剑锋削过,萧清逻虽然及时躲过,但是手中的拨火棍却被金乌剑削下一截儿,留下一个钝头,一场惊变吓得胡沛沛一声惊叫。萧清逻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微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果然有点长进,可以跟我嚣张了。” “凡是抛弃我的人,通通要死。”楚随影清秀的脸上狰狞不已。 “好了,我真的还有事,不跟你啰嗦了,”萧清逻冷冷道,“沛沛,睁大眼睛看清楚。” 萧清逻身形一动,一改之前的守势,主动出击,拨火棍在她的手中舞得极快,几乎看不清楚,只剩下一道道残影,以楚随影的剑法在萧清逻面前竟然施展不开,只觉在萧清逻面前,一招一式都拙劣无比,像是初学者一般生涩。 楚随影节节败退,拨火棍再次与金乌剑正面相撞,楚随影大惊,以萧清逻的聪明,怎么会做正面对抗的蠢事?拨火棍在金乌剑下又被削下一截。 高欢看见看着忽然变得尖锐的拨火棍,只觉心跳一滞。 果然如高欢所料,拨火棍的长度并没有变得很短,还有两尺多,被萧清逻当作短剑使,接连几剑刺在楚随影的肩上、手上,顿时鲜血淋淋。 龙源看得出,萧清逻口中说决不留情,但是终究还是心软了。刚才那几剑随便一剑便能刺到楚随影的心脏,但是这几剑很讲究,总是刺到只会让楚随影吃痛却无伤大雅的穴位上。 楚随影吃痛,仍旧咬着牙抓紧了手里的金乌剑不放,将金乌剑舞起,护住全身,让萧清逻进不得身。萧清逻果然颇有顾忌,无法近身,眼中厉芒一闪,忽然露出一丝破绽,楚随影眼神何等辛辣,立即仗剑刺去,绝无退意。 萧清逻的身形在空中盘旋,反手握住拨火棍,飘然撞入楚随影面前不到半尺,金乌剑从她腰侧刺过,而拨火棍却从手腕插入楚随影握剑的掌中,硬生生将金乌剑从楚随影手中撬出来,另一只手却已经锁住了楚随影的喉咙。 金乌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插在地上。 楚随影面如死灰,闭眼等死。 “不要杀他!”龙源心软,劝阻道。 高欢冷哼一声,道:“龙兄心肠真好,现在居然为伤你表弟的仇人求情。”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总是条性命,只是希望萧姑娘手里能够少杀一人是一人。”龙源道。 萧清逻手里的拨火棍一下一下实实在在打在楚随影身上,楚随影只是跪在地上,只见一缕缕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萧清逻也打得没有力气了,她扣住楚随影的喉咙,压抑着怒气,问:“长芦寺的人是你杀的?” 楚随影没有否认,道:“没错,你要杀了我替他们报仇。”楚随影睁大眼睛看着萧清逻,眼中蕴满了泪水,只怕眨一下眼睛,泪水便会不受控制流出来。 “我不想杀人,不想再做杀人不眨眼的阎罗,可是我做不到,我又怎么可以要求你做到?”萧清逻手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拨火棍从手中滑落,掉在脚边。 看到晨曦当中有一人极速奔来,萧清逻掩去眼中的痛苦之色,静静地等着那个人到自己面前。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疯乞丐,他现在怀中抱着一蓝布的狭长布囊,形似一琴囊,交到萧清逻手中,道:“这是三年前你交给我的,幸不辱命。” 萧清逻失神地抚摸着布囊,好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对疯乞丐轻轻点头道:“谢谢你!” 疯乞丐哈哈大笑,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楚随影大战一场,好好教训一下他,也替老疯子出口气。” 高欢和龙源都看了看跪在地上重伤的楚随影,胡沛沛则拉了一下疯乞丐,朝楚随影示意了一下,疯乞丐看到楚随影一愣,便默然了,心道:萧丫头的武功又大进了,千万不要惹怒了她,可不能让她知道小札曾经丢失的事情。 高欢还在好奇萧清逻的布囊里面有什么,龙源却已经发现高欢脸色有异,问道:“高公子怎么了,怎么有中毒的症状,来我看一下!” 高欢暗道,还差点忘记了还有位神医在这里。 萧清逻目光一凝,道:“谁敢救他!” 高欢也生气了,她不救就算了,居然还要阻挠别人救自己,怒喝一声,道:“萧清逻,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萧清逻抬手就要朝高欢拍去,高欢拧着脖子上前,道:“朝这儿拍,你想违背你的誓言就从这里拍下去。” 什么誓言余下几人自是不明白,但是当场几人多多少少跟高欢有些交情,或者受了他的恩惠,自然不会让她动手,疯乞丐和胡沛沛拉开了萧清逻,龙源则把高欢拉开了。 萧清逻怒气难消,看着高欢欲言又止,急得眼圈都红了,心有不甘放下手掌。为了劝下萧清逻,胡沛沛也急了,道:“萧姐姐,其实高大哥是个好人,当初若不是高大哥,也不可能取回小札……”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想要爷爷的命啊!”疯乞丐大惊,捂住胡沛沛的嘴巴,却还是晚了,让胡沛沛把话说了出来。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二十三章 奇丑无比 萧清逻的目光好似刀刃,似笑非笑,盯着疯乞丐,问道:“小札?” 疯乞丐拉着胡沛沛大退几步,小心翼翼道:“现在以你的武功,就算是有人看到小札,应该也没有影响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忘记了我怎么叮嘱你的?”萧清逻根本就不想听那么多,直接问疯乞丐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那小札上的武功和一些破解之法或许对萧清逻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其他人如楚随影等人却干系重大,因为楚随影的武功就是记载在里面。 甚至有可能,一些天资极高之人能够从里面摸到自己武功的门路,最为担心的还是找到破解之法。 疯乞丐不敢隐瞒,就把跟莫云祥打赌的事情跟萧清逻说了,说了莫云祥半路暗算下毒偷走小札并献给沈约的事情。 胡沛沛指着龙源道:“要不是遇到龙大哥,只怕爷爷就死了,也不能替姐姐保管其他东西了,要不是高大哥,我们也拿不回小札。” 萧清逻看了一眼龙源,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口中冷哼一声:“莫云祥?活得不耐烦了!”之后又安慰了疯乞丐和胡沛沛两句,说是有事要做,让疯乞丐前往华山的路上等着,自己便飘然而去。 高欢觉得她肯定是被小札的事情气疯了,连龙源替自己解毒都没有阻止。 疯乞丐看着萧清逻的背影,问坐在地上打坐疗伤的楚随影,问道:“她急匆匆的去干什么?” 对疯乞丐,楚随影可没有好脸色,道:“自然是去杀人。” 疯乞丐咦一声,奇道:“难道有比你更该杀的人?” 楚随影大怒,奈何起不了身,只得干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疯乞丐指着楚随影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滥杀,萧丫头也不会被囚禁,要不是有人拿你的性命作为要挟,萧丫头又岂会就范。” “你说是我?”楚随影好像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是他,不好!” 居然也顾不得受伤,抓起金乌剑就去寻萧清逻。 疯乞丐知道楚随影可以说是最为了解萧清逻的人,也是这个世上跟萧清逻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就像是萧清逻对他一般,下手责打得很严厉,心里却是不舍的。楚随影口中说想要杀了萧清逻,只怕心里更愿意自己死在她的手里。 看他神色大变,难道萧清逻有什么危险?疯乞丐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疯乞丐跟萧清逻的交情也是极好的,要不然萧清逻也不会在危难之际把东西交给他保管,而疯乞丐也确实保管得极为妥善,当然,除了那本小札。 高欢心中暗惊,这几天他也打探了一下萧清逻的情况,晋安王府的小公子,萧纲在外期间,王府的所有事宜都是她做主,在王府可谓是位高权重,无人可及,加上在长芦寺看到的画像,高欢一直以为萧纲才是她在意之人,谁知反而一路上作恶多端,之前还要杀她的人才是那个令她束手就擒之人。 当真是出人意料啊,高欢叹道。忽然,高欢意识到要是萧清逻出了什么事情,谁来治阿翁的手啊,高欢大急,跟在了楚随影身后。 奈何楚随影轻功远远高过高欢,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楚随影的踪影。高欢没有继续跟踪,而是去建康城中找墨奴,让墨奴动用城中密布的眼线找萧清逻,墨奴也知事情紧迫,立即传下命令去找人。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传来消息,说一个神秘人劫走了萧纲的未婚妻王灵宾,高欢奇道:“难道她还因爱生恨,报复萧纲不成?” 墨奴问高欢:“你打算怎么办?” 高欢双眼明亮,微笑道:“当然去看看,阿翁,走吧,我们一起去,这次绝对不能让她赖账。” 出了城,却到了一处偏僻之处,飞瀑急湍,许多简陋的木桥垂拱如虹,来回交错,四通八达,在木桥的中间有一小茅屋,茅屋之外已经站了几个人,原来是疯乞丐、胡沛沛和龙源三人,居然先得到消息到了,另外还有个白须老头,一身药香,在旁边惴惴不安,眼睛不时望向茅屋之内。 高欢心中越来越惊奇,也望向茅屋之内,里面传来打斗声,却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对龙源的印象一向不错,便问了龙源道:“怎么了?” 龙源见是高欢,点头算是打招呼,眼睛却锁定在茅屋,似乎要穿透茅屋看清里面的情况,道:“我们刚到,就见萧羽音和宋清迦就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见面就和萧姑娘打起来了。[.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清逻把人家未婚妻绑走了,能不急吗?”高欢无奈笑道。 龙源几人来得匆忙,还来不及打听事情始末,见高欢这么清楚,也愣了,忽然听到茅屋里萧羽音暴喝一声:“清逻,你不帮我就算了,她是王太尉的女儿,你想杀人我可以给你其他人,但是你不能杀她。” 萧清逻咯咯冷笑,道:“说得容易,你给我的不都是你想杀的人吗?我想杀的人你一个都不会给我,这个女人,我决不允许这样的女人成为晋安王妃,让你成为整个建康的笑柄。” “清逻,往日情分,你一点不念?”萧羽音问得很无奈。和师弟联手也打不过萧清逻,那么世上还有谁可以阻止她? 外面龙源听到萧清逻又要杀人,脸色煞白,不容多想便冲进去。 高欢看着不知所措的白须老头,面色和善,问道:“老先生可是茅庐的主人?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微微一礼,道:“在下乃是这间医庐的主人,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今天刚开始整理药材,就有一个女人拽着另一个女人进来,便把在下赶了出来,此人强占了在下的医庐,公子可要给在下做主啊。” 高欢讪笑,心道:你看我们像能给你做主的人吗?那个女人惹火了什么都敢做,谁也惹不起。高欢又问了被拽进去的那个女人的长相,老头想了想,面露惊恐之色,在高欢耳旁轻声道:“在下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现在想起忽然出现子在眼前的那张脸,还心有余悸。” 高欢心中了然,低声对墨奴道:“听说王太尉家的女儿王灵宾奇丑无比,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要跟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高欢想一下也觉得恐怖,为了拉拢琅寰王家,萧羽音还真是下得了决心。 按道理说以萧清逻的武功手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王灵宾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把人带到医庐来。 “医庐?”高欢反复咀嚼萧清逻的用意,安慰老头一声,“你放心,办完事人家自然会还给你的。” 漠然不语的墨奴对高欢道:“如果她真的杀了王灵宾,萧羽音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高欢摇头道:“萧清逻是个聪明人,不会杀她。” 龙源一进去,便看见萧羽音和宋清迦挡在一人前面,轮流攻向萧清逻,一人败下,便换另一人攻上,循环不息。萧清逻一手端着一碗药汤,另一手挡去二人攻势,以一敌二,不落丝毫下风。狭小的医庐之内人影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龙源一进去,便出现在萧清逻的身后,出手夺了药碗。 萧清逻手中一空,心中惊诧,手腕翻转便扣在龙源脉门上,龙源受制,药碗翻倒,眼看就要打翻在地,萧清逻伸出另一只手一抄,药碗又稳当当落在她的手里。 萧清逻回头来夺药碗,已经完全不顾整个后背露在宋清迦的攻击之下,见萧清逻毫不抵挡,宋清迦心中大惊,不忍下手,竟然立在那里。萧羽音见他突然顿住,心中大怒,怒喝一声:“师弟还不动手!” 宋清迦低叹一声,道:“师兄若非出于无奈,也不会娶她的,何不借此机会……”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等师傅回来,绝不轻饶了你!”萧羽音道,宋清迦不愿动手,萧羽音冷哼一声,提起双掌,打向萧清逻。 奈何萧羽音和宋清迦说话的一来一回之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萧清逻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可是她一手扣住龙源的脉门,一手端着药碗,也只够闪躲开。 一道金鸣之声在耳旁犹如撕裂的天空,发出耀眼光芒刺向萧羽音的双腕。萧清逻岂会认不出剑光的主人是谁,道:“随影,不可以。” 话音一落,萧清逻已经挡在剑锋前一寸处,她本是挡在萧羽音面前,萧羽音双掌落在她的背上,在掌势余威下,萧清逻竟然撞在了楚随影的剑尖之上,若不是楚随影反应奇快,只怕这一剑便刺在了萧清逻的心口上。 萧羽音那一掌余势未尽,萧清逻仍然向剑尖倒去,吓得楚随影不断后退,生恐再刺入分毫,想把金乌剑从萧清逻的肩头拔出来,谁知手肘居然撞在墙上,再也无法后退。“不!”楚随影惊恐叫道。 忽然一只手环在萧清逻纤细的腰肢上,止住萧清逻的去势,小心翼翼将萧清逻往后拉一点,终于脱离了金乌剑。此人正是还在萧清逻身侧的龙源,龙源从身上找出一堆的内服外敷的药,先让萧清逻服了内服的药,正要把她伤口处的衣服撕开止血,却发现怀中的人瑟瑟发抖,两滴冰冷的泪水落在手背上,原来是萧清逻背对着众人哭泣。 “清迦哥哥尚且不忍下重手,大哥何其狠心!”萧清逻泪眼朦胧望向萧羽音,幽怨道。 外面高欢听到楚随影那声“不”,便知发生了大事,几乎和疯乞丐同时到了门前,正好看到这一幕,萧清逻不愿让人看到这样失意的自己,娇斥一声:“都出去。” 萧羽音看着自己的双掌,又看着坐在地上的萧清逻,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解开了方才二人保护的那人,众人看向那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王太尉的女儿奇丑无比向来只是传闻,今日一见,加上受了惊吓,脸上更加狰狞,只怕真的要做今天的噩梦。 那王灵宾先前已经被萧清逻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又被众人以这样的的目光看着,特别是刚才要杀了自己的那个绝色女子,在场的人无不是围着她转,她心中又是妒恨又是自怜。 “放下她!”萧清逻冷冷说道。 “我不会让你杀她!”萧羽音也冷着脸说道。 见萧羽音有心相护,王灵宾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道:“王爷,我不要死,杀了她,救我!我父亲一定会帮王爷的!” “晋安王只管放心,我相信萧姑娘带王小姐来不是为了杀她。”龙源道,从萧清逻手中接过至今不曾洒下半点的药碗,手平平推出,连碗带药一起飘向萧羽音,“据闻晋安王精通医术,想必不会不认识这个!” 萧羽音精通医术确实不假,当年萧清逻的医术还是他传授的,只是后来萧清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一碗药一闻,萧羽音便清楚是什么了,只是刚才救人心切没有注意,还以为是毒药,“麻沸散?清逻,你想干什么?” “换脸!”萧清逻冷冷说道,“难道你真想对着这张脸过一辈子?大哥,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第二十四章 变脸鬼医 萧羽音的脸一阵青白,把药放在小桌上,问:“你有把握?” 萧清逻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暗中在手中把一截芦草掐成几节儿,道:“本来有,现在,没了。(.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萧清逻的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见她眼中闪过的一抹亮色,萧羽音便知大事不妙,从萧清逻手里飞出几道乌影直袭萧羽音手里的王灵宾,萧羽音大惊,把王灵宾推开,双袖一展,便将暗器震成粉末。 楚随影跟随萧清逻多年,岂会不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抓起金乌剑架在王灵宾脖子上,吓得王灵宾啊啊大叫,速度之快,令宋清迦也来不及阻止。 “清逻!”萧羽音看到王灵宾再次落入萧清逻手中,几欲扑上去。 “不要杀人,既然你受伤,我替你给王姑娘换脸便是,”龙源忽然道,深深看了一眼萧清逻,然后看向萧羽音,“晋安王不用担心,萧姑娘此举,只是为了等在下这句话。” “龙兄心慈,断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丧命,换脸是件精细的活儿,我受了伤恐怕无法胜任,有劳龙兄。”萧清逻轻声说道。 让不相关的人离开,医庐里面就只剩下萧清逻和龙源,加上惊恐地看着两人的王灵宾。 “对不起!”对于故意以杀人逼迫龙源,萧清逻还是要向他道歉。 龙源看了一眼萧清逻血迹蔓延的肩头,把一盒膏药递给萧清逻,道:“把你肩上的血止住吧。” 萧清逻背对二人,将领口拉到肩下,雪白的肩上露出一条深见白骨的伤口,还在淌血,萧清逻用干净的擦拭伤口,布一会儿便染透了,龙源见她疼得难受,但是碍于男女有别,不能太近,远远等着,重新配上一副麻沸散,看着王灵宾,王灵宾本还有些害怕,但是一会儿发现这个男人眼中并没有其他人眼中的厌恶嘲笑,逐渐放心下来。 王灵宾情绪平稳下来,龙源才将麻沸散递给王灵宾,温声道:“你放心,我和萧姑娘联手,不会出差池,等你醒来,便是个让人羡慕的美人了。[.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龙源的话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乖乖服药的诱惑,王灵宾端起麻沸散,把刚才打死也不喝的麻沸散喝下去。王灵宾眼前开始模糊,恍惚听到有个好听的声音道:“龙兄好生厉害!” 萧清逻已经麻利地包扎好伤口,刚才只是静静看着龙源哄着王灵宾喝下麻沸散,整理好衣服便站起来,走到案桌旁边,拿起一幅墨迹未干的肖像,工笔细画,国色天香的美人形神具备跃然纸上。 看到画像上的女人,龙源一阵失神,萧清逻道:“很美是吧,我就是要你给她换上这张脸。” “这是谁?”龙源难掩震惊的表情,恨不得萧清逻把知道的通通告诉自己。 “紫苑,我大哥此生最爱的女人,”萧清逻喃喃说道,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就算是不得不娶,我也希望大哥娶的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哪怕是个假的。” “这个女人呢,难道晋安王不能娶她吗?”龙源试探着问道。 萧清逻苦笑,道:“走了,都几年了?对了,八年,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她说带我去无极宫,然后回来跟大哥成亲,可是转眼便一声不响走了,哪怕这样,大哥依然忘不了她。” 龙源眼睛一亮,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无极宫?” 龙源看着萧清逻藏在背阴处的脸,还有她肩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显眼的血迹时刻提醒着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昨晚她深情呼唤萧羽音的哭泣声还在耳旁,“告诉我,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清逻淡淡一笑,看着昏迷的王灵宾,道:“龙兄,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要是做到一半她忽然醒来,只怕要疼死在病床上。”龙源这一剂麻沸散下得极重,王灵宾直接失去知觉昏迷了,龙源知道她不愿说得再多,也不敢再问下去惹她生疑,只好作罢。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龙源没有替人换过脸,萧清逻却好像很熟悉,大概给他说了一下步骤,指着肖像说了些注意事项,具体由龙源来做,萧清逻在旁边指导。 在王灵宾的各大穴位扎上金针,控制住流血,便开始了龙源生平第一次的换脸。 第一刀划在王灵宾原本丑陋的脸上,龙源握着刀的手在颤抖,没有人知道这一刀下去会有怎样的情况。 萧清逻对这次换脸的态度让龙源很不安,她的漫不经心,似乎对换脸的结果漠不关心。 对于医庐外的人来说,这几个时辰过得极为煎熬,没有人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也没有人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疯乞丐带着胡沛沛和高欢站在一堆,旁边还站着医庐的主人,萧羽音和宋清迦站在一起,楚随影持着金乌剑站在门口,只要说走近,便会毫不客气拔剑,门前三丈,谁也靠近不得。 宋清迦看到高欢,便走过来闲聊一般:“高兄既然已经将达摩禅师送到,为什么不早日回到建昌侯府去看看沈先生?” 高欢和墨奴相视一眼,二人都知道魔尊阎魔影被囚禁在天一阁的事情,也知道沈约放话,只有弟子高欢平安回到侯府,才会放人,想到萧羽音在萧清逻心中的位置,高欢有心让萧羽音给萧清逻施加压力,便道:“小弟也是归心似箭,奈何家师请萧姑娘前去侯府作客,小弟不能完成任务,实在无言面见家师。” 宋清迦不动声色笑了笑,道:“沈先生是长辈,清逻是晚辈,去侯府作客,是清逻的福气,在下定当助高兄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宋兄了。”高欢口中说道,心中却知宋清迦和萧羽音都是做不了萧清逻的主的,只是随口敷衍。 跟高欢寒暄了一会儿,宋清迦便回到萧羽音身边,把高欢的话简单说了一下,萧羽音冷笑一声道:“沈约当真是急着找死。” 宋清迦却有些担忧,道:“你觉得清逻敌得过沈约吗?” “敌不过又如何,师父不是也在天一阁吗?”萧羽音道。 宋清迦心中一沉,后背冷汗直冒,有个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盘旋不停。“你说清逻肯出手帮忙吗?” 萧羽音这倒不担心,狭长的眼睛瞟过医庐,道:“她刚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她一定会出手。” 夜暮将近,医庐的门终于打开了,萧清逻和龙源都是一脸疲惫地出来,萧清逻更是脚下虚浮,还是楚随影扶着才能走路。龙源也是双手发抖,这场换脸耗费了二人极大精力,任谁这样精神高度集中几个时辰,小心翼翼划出每一刀,都是会虚脱的。 龙源和萧清逻相视一笑,从换脸的过程当中,龙源又学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医术,大受裨益,心中也有一个疑问,看萧清逻娴熟的手法,绝不是第一次替人换脸,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替人换过脸,可惜她三缄其口,绝口不谈。 萧清逻出来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句话,带着楚随影就要离开,到了萧羽音身边,萧羽音忽然拦着她,低声问道:“你真的要我娶她?” “死也要娶她的,是大哥!”萧清逻轻笑,一手抱着那随身不离的琴囊,伸出另一只手勾在楚随影的脖子上,楚随影将她一捞便横抱起来,身形平掠,脚尖在水上蜻蜓一点,已经奔出老远。疯乞丐哈哈大笑,对楚随影的轻功大为赞叹,抓起胡沛沛,道:“走,跟你萧姐姐去华山玩玩。”在桥上几个起落,居然也跟上了楚随影。 “华山?”高欢想起了当初得罪了疯乞丐的莫云祥,对墨奴点点头道,“阿翁,我们也去!”两个身影从小桥上拔地而起,追上疯乞丐。 龙源将几副药膏交给萧羽音,道:“晋安王,你现在可以带走王姑娘,十天之后才能拆开纱布换药。”说了,沿着小桥慢慢离开。 萧羽音望着他的背影,垂目看着手里的药膏,对宋清迦道:“我送王小姐回去,华山你跟着清逻去看看,去天一阁的事情不用劝,高欢会做。” 高欢绝没有想到,自己推波助澜的一席话,反而取到了相反的作用。 “论道大会我是看不到了,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太子那帮人。”宋清迦笑若春风,也施展轻功向萧清逻的方向追去。 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散了,萧羽音的笑容忽然收敛起来,看着医庐的双眼布满了思绪,缓缓走进医庐当中,看到王灵宾头上缠满了纱布,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萧羽音。 忽然案桌上的画像触动了萧羽音记忆中的某个部分,朝思暮想的容颜出现在眼前,萧羽音清冷的双眼开始模糊,仿佛回到了在外任职的八年前。 他紧紧拽着画像,画像已经在他不知不觉当中揉成了团,两行清泪缓缓流过,眼中充满了痛恨,更多的是深深的眷恋,“清逻,我花了这么多年才走出来,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更痛苦……” 萧羽音在医庐站了许久,才从往事当中解脱出来,低头看着不成样的纸团,斩钉截铁道:“紫苑,总有一天我能够替自己做主,你等着,到那天谁也左右不了我!” 到了那天,你又在哪里? 萧羽音没有发现,身后那双幽幽看着他的眼睛闪烁着冷静、智慧的光芒,远不是之前王灵宾只会嫉妒愤恨的目光所能比的。 萧羽音带走了王灵宾,那医庐的主人才进入的自己的医庐,一反之前胆小懦弱的模样,从底下的夹层里面拖出一个缠着头纱布,浑身赤裸,奄奄一息的人,医庐主人在药柜暗格当中找出一只白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此人身上,整间医庐中弥散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地上那人的惨叫声渐渐微弱,只在地上留下一滩脓水。 医庐的主人又清理干净了,继续安心住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十五章 华山偷蛇 华山三大主峰落雁峰、朝阳峰、莲花峰三峰并立,犹如花状,盛开在黄河旁边。(.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清逻抬头仰望,若有所思,宋清迦站在身边看着她皱眉的模样,心中也无法平静。 “宋大哥怎么了?”萧清逻问道,她肩上的伤痕还没有痊愈,不敢怎么动右手的胳膊,一路上都是楚随影在照顾生活的各个方面,宋清迦也偶尔照顾一下,却总觉得生疏了。 不,是萧清逻在下意识地抗拒,让宋清迦觉得很不适。 “三年,把我们都变了。”宋清迦说道。诚如宋清迦所说,这三年的时间,原本亲密的三个人,忽然之间多了许多算计。 “沈约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帮忙?”宋清迦黯然问道。被困在天一阁的人是宋清迦的师父,叫他怎么不着急? 萧清逻冷笑,道:“我凭什么帮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其实你在长芦寺,他也挺挂念你的。”萧清逻走开的时候,宋清迦轻声道,也不知道萧清逻听到没有。 萧清逻看了一眼不远处佯装什么也没有听到的高欢,现在高欢的装扮可不再是以前翩翩公子的模样,他背后背着一只不小的锅,看起来像只乌龟背着它的龟壳。 这幅扮相让高欢很是憋屈,但是却不得不这么做,疯乞丐要带胡沛沛上山,萧清逻本人要楚随影照顾,墨奴手上的伤才好,不宜攀爬,不会上山,宋清迦帮她拿那副琴囊,整个队伍只有高欢是空闲的,用萧清逻的话来说,你不拿谁拿。 这是萧清逻故意的,高欢肯定。“我们为什么拿口锅上去?” 这一路上,高欢绝口不提到建昌侯府的事情,让宋清迦说去。因为提到去侯府,高欢就发现萧清逻不会给你好脸色,脾气变得比平常暴躁。 萧清逻没理他,高欢又看向疯乞丐,疯乞丐道:“多半是炖肉吧。” “炖肉?”高欢看了一眼背后黑漆漆的锅底,脸上一阵抽搐,“吃火灵蛇还要自带锅具?” 疯乞丐瞪了一眼高欢,没好气道:“那你带筷子没有啊?” 高欢一脸茫然,对这群人的行事作风全然不理解,“没有,华山派那么大,吃饭不用筷子?” 疯乞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萧清逻:“萧丫头,老头子准备好了,上去吧。” 高欢看着眼前的刀削一般的悬崖峭壁,直吞口水“不会吧……” 萧清逻对楚随影点点头,施展玄天九变的轻功,在光华的石壁上攀爬,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他的人影,直到一盏茶后,一根绳子从天而降,垂到山脚。萧清逻试了一下结实程度,便率先施展轻功爬上去。 高欢也就释然了,楚随影能够徒手爬上去,萧清逻自然也可以,这根绳子自然是为了照顾后面这些拖家带口和拿东西的苦力了。 萧清逻武功高强,但是手臂受伤,真气运行不畅,偶尔也会抓住绳子爬一段,很快就到了山顶跟楚随影会和,后面便是带着胡沛沛的疯乞丐,把胡沛沛放下之后,一边唉声叹气说自己老了,一变捶着自己那把老骨头,胡沛沛也孝顺,给疯乞丐推拿,把疯乞丐舒服得直笑。 紧接着的便是宋清迦,上来之后,便将琴囊交还给了萧清逻。等到高欢爬上山顶,楚随影已经再次不知去向,萧清逻带着三人已经准备走了。 疯乞丐一个劲的贼笑,捣了萧清逻一胳膊肘,低声问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先去把火灵蛇炖了再说。” 高欢也是一脸的兴奋,问道:“那你有没有打听清楚,火灵蛇那么小一条,够不够啊!” 疯乞丐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 “谁说火灵蛇只有一条!”萧清逻忽然出现在高欢身边,突然说话把高欢吓了一跳。 这几天下来,高欢发现,萧清逻平日里看着冷漠,实际也调皮得很,像是个孩子,就像是个放飞了的小鸟,高兴得很。 “对啊,是一对儿,我记得莫云祥说过。”疯乞丐大喜。 “也不是一对儿!”萧清逻带着众人潜入玉女峰至今,还未被华山派一人发现。“咱们现在到玉女峰正中去,华山派的**多数都住在周围的小峰上,三座主峰是派中老一辈所居,一般不会出来,火灵蛇就在玉女峰的密窟当中。” “你怎么这么清楚?以前就来过?”高欢问道。 “小札你也看了,没来过怎么可能破了华山派剑阵?”萧清逻冷笑。 其实以这几个人的身份,想要火灵蛇,完全不用这样偷偷摸摸,只是疯乞丐觉得,这样吃到的肉才香。 这时天已经黑了,在山道上几人行得极为小心,免得一不小心便掉下去粉身碎骨。越往前走,高欢便发现前面的守卫也越来越森严,萧清逻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有时候迎面碰上巡逻,便立即疏散躲开,等巡逻过去了才出来。 “前面就不是巡逻了,是守卫,想要悄悄潜入密窟,先放倒那几个人。”萧清逻忽然停下来,对身后几人说道。 “我来吧。”宋清迦走到最前面,看清楚了守卫的分布,在密窟入口两边各有四人,也是刚交换了班,短时间不会有人过来,这让众人对萧清逻时机的把握赞叹不已。 宋清迦趁着夜色的掩护,慢慢靠近,在离守卫还有三丈的地方忽然冲上去,左边四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只觉胸口沉闷,已然失去了生机,宋清迦下手干净利落,魔影分形诡谲莫测,用的又是在魏国曾经让无数人丧命的摘心爪,守卫武功平平,当场丧命。 作为魔尊的弟子,果然是狠辣异常。 左边四个守卫丧命,立即惊动了右边的四个守卫,其中有人刚要大喝一声,便被宋清迦捡起地上遗落的宝剑刺死,另外三个正要呼救,宋清迦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听三声破空之声,三个守卫已经被暗器打穿了喉咙,原来是萧清逻不愿惊动华山派,出手杀了三人。 宋清迦回头看了一眼萧清逻,微微点头。萧清逻对高欢三人说道:“你们先过去。”转身便在周围布下了铃铛阵,把铃铛都掩藏在背风的角落里,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夜色掩盖下,想要发现,难如登天。 这也是被发现后,避免被人不知不觉堵在密窟里安排的。 这时楚随影从外面背着一只很大的水囊过来,从萧清逻故意留下的缺口进来之后,萧清逻把缺口堵上,跟楚随影一起到了密窟入口。 高欢和宋清迦四人都在等着。 密窟是一个极大的岩洞,六个人的脚步声在岩洞中回响,显得十分寂静,高欢和宋清迦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顺着通道,便进入了一个空间当中,当点燃里面的火把,看到里面的情形,众人心里都不由一阵发麻。 密窟里摆放了十个木笼子,火光惊动了处于黑暗当中的火灵蛇,火灵蛇浑身像是火烧一般通红,火灵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发出刺耳的嗤嗤声,为这个阴冷的密窟平添了一分恐怖。 胡沛沛当即吓得钻进了疯乞丐的怀里,道:“爷爷,我怕。” 疯乞丐拍拍胡沛沛的头,两眼放光,道:“沛沛别怕,待会儿它们都是咱们肚子里的美味。” 高欢按压住自己心里的恐惧,大叹不已。华山派对外号称火灵蛇只有一对,现在看来果然如萧清逻所说,不是自己以为的一条,也不是疯乞丐说的一对儿,是十窝,很大的十窝,大大小小的火灵蛇缠绕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数清楚到底是说少。 疯乞丐和萧清逻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合作,疯乞丐从高欢背上结下那口让高欢郁闷很久的锅,胡沛沛已经搭好架子,楚随影也把那个装满水的打水囊交给疯乞丐,所有的事情交给疯乞丐处理。 “居然有这么多火灵蛇!”高欢伸手去抓,那火灵蛇张口便朝高欢的手咬去还是萧清逻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才幸免于难,“怎么了?” “火灵蛇有剧毒,你要是被咬了这里谁也救不了你!”萧清逻道,“而且火灵蛇只有成年的才能吃,其实这里也没几条。” 火灵蛇是依靠吞噬同类长大的,大蛇吃小蛇,能够成年的,一定是最强壮的,毒性反而最弱了。 最让人惊叹的是,这里地处华山之巅,现下又是深秋,气候本来就比山下冷,这些蛇竟然没有打洞冬眠,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 高欢吓出一身冷汗,呵呵奸笑道:“其实你也不想让我死嘛。” 萧清逻面容一寒,指着抱成团分都分不开的火灵蛇,对高欢道:“去,给我把最老的几条抓出来。” “清逻!”宋清迦还是对高欢的安危十分上心的,高欢要是回不去,谁能让沈约把阎魔影放出来。 萧清逻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摸出一只纸包,把里面浅黄色的粉末洒进笼子里,火灵蛇一触到粉末,好似遇到大敌一般逃散。 “水烧开了,可以下锅了。”疯乞丐叫了一声。 高欢本在萧清逻身后,没注意眼前一花,冰冷滑腻的东西擦过脸颊,便听到什么落水的声音,回味到刚才是什么擦过去,高欢表情当场凝滞下来,脸色苍白。 火灵蛇红色的身躯已经扔进滚烫的沸水当中,一落入锅中,火灵蛇便开始挣扎,想要跳出来,滚烫的水扑腾扑腾往四周溅,烫得周围的人都散开了,疯乞丐岂能遂了它的愿,拿着从墙上扒来的石头就往蛇的脑袋上拍去,把火灵蛇拍晕了,再也没有动弹。 疯乞丐喘了口气,粗声对萧清逻道:“再来!妈的,要不是萧丫头你,老子还不知道莫云祥原来比想象中还要卑鄙。” 高欢看着凶悍的疯乞丐,心有余悸。 第二十六章 只能眼馋 疯乞丐原本不知道,原来火灵蛇不像其他蛇类通通都能吃,火灵蛇身怀剧毒,只有成年的火灵蛇才能吃,而火灵蛇的毒素在蛇身死血液凝固的那一刻,开始蔓延到蛇肉当中,如果吃下,同样也会中剧毒,无药可解。 想吃火灵蛇,只有煮活的,而且不能吃冷下来的肉和汤,那同样有剧毒。 高欢和宋清迦知道这个原由以后,深深理解为什么要偷偷潜入密窟当中,而不是跟华山派索要当初的赌注。 成年的火灵蛇少之又少,以莫云祥的狡诈,肯定不会交出成年的火灵蛇,而且一定会用毒性最强的小蛇,让火灵蛇的毒液蔓延全身才会交给疯乞丐,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去,结果不难想象,恐怕当初疯乞丐中毒的事情又会再度重演,这次也没那么好运能够遇到龙源那样的妙手神医。 疯乞丐当初中计,心怀怨恨,现在恨不得把华山派的火灵蛇全部吃完。 高欢看到,萧清逻又打开了一个笼子,又把手里的黄色粉末撒进去,蛇群遇到粉末,便纷纷散开逃窜,她看准了里面最老的一条,慢慢伸手去,那蛇自然会反击,快如闪电一般朝她的手咬去,吓得高欢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却见萧清逻的手忽然消失在原处,快得只剩下残影,捏住了火灵蛇的七寸,然后毫不停留的将这条火灵蛇拽出来,迅速关上笼子。 抓出来的蛇,楚随影用水囊里面剩余的水冲洗了,用布擦干,又扔进锅里煮起来。 整个过程迅速无比,只在眨眼之间,难怪方才高欢什么也没有发觉,蛇就擦面而去。 看那口锅差点让自己变成乌龟的锅,按它的的大小,高欢便觉得萧清逻和疯乞丐有心把这里所有能吃的火灵蛇通通煮了。 整个过程宋清迦都没有参与,只是帮萧清逻看着那琴囊,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对萧清逻来说非常重要。(.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柴火不够了。”胡沛沛忽然叫道。 高欢见就自己一个闲人,便道:“我去捡!” “回来。”萧清逻叫回高欢,眼睛盯着装火灵蛇的笼子,露出一丝笑容,温柔道,“拆了!” 高欢看着里面的蛇心里发麻,“里面的蛇……” 楚随影二话不说,提起金乌剑便将里面的火灵蛇尽数绞杀,眼皮都不眨一下,这对师徒,看得高欢从头凉到脚。 难怪就带了一把引火的柴,原来早就在打这笼子的主意了,也好,要不然背柴火的任务又落在自己身上了。高欢心中暗道,同时高欢觉得有些不对,隐约觉得自己有什么没带。 高欢还是没有想起什么东西忘带了,按照萧清逻的意思把笼子拆了,劈成小块当柴烧。 这些做笼子的木材不是普通木材,要不然也不会困得住凶悍的火灵蛇。 木块上带着些蛇肉,投入火中没多久,便发出诱人的香味,可是谁都知道,那有毒,不能吃。 萧清逻把十个笼子里面能吃的蛇全都抓了,高欢也在后面又劈了两个笼子,锅里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肉香,一锅的蛇肉终于好了,对于被服侍惯了的高欢,忽然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觉得这锅蛇肉格外的香。 为了防止蛇肉冷却下来,锅下面还在继续烧火,六个人围着锅坐下,高欢旁边坐着宋清迦和胡沛沛,宋清迦的另一边便是萧清逻,萧清逻的旁边自然是形影不离的楚随影,楚随影过了便是疯乞丐了。 高欢立马知道自己到底什么东西没带了,不久之前,疯乞丐还在山下提醒自己呢,就是筷子。想要用簪头发的发簪把蛇肉叉出来,可是看着几个人一脸的嫌弃和鄙视的目光,高欢还是放弃了。 看着他们人手一双自备的筷子,自己空空的两手,想到他们居然不事先告诉自己,高欢便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看到疯乞丐嬉笑着道:“高欢,吃吧,记住不能吃冷的火灵蛇哦。”疯乞丐的话,更让高欢气结。 难道真的用手到锅里去抓? 胡沛沛毕竟是年小心善,见高欢难堪,想到他在建昌侯府相助之情,便将筷子递到高欢面前,道:“高大哥,你用我的吧。” 高欢略觉心暖,谁知疯乞丐一手拍在胡沛沛手上,道:“自己都还没吃就管别人了。” 胡沛沛吃痛,又把手缩回去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萧清逻。 又让高欢尴尬在当场。看着给宋清迦和楚随影一人夹了一块蛇肉的萧清逻,高欢心想,又是她在从中作梗。 几个人围在锅的周围吃火灵蛇的肉正吃得火热,却独独高欢不能融入其中,让他在忽然之间觉得一股孤单悲凉之感,便想起身离开。不想刚要起身,一双筷子却放到了眼前,忽然之间周围一片寂静。 高欢抬头看向这双筷子的主人,萧清逻!怎么会是她,她是最不可能原谅自己的人。 “拿去吧。”萧清逻道。 高欢愣愣地看着她,筷子上似乎还有她的温度,“那你呢?” 萧清逻摇了摇头,对胡沛沛道:“沛沛,给我盛碗汤。” 胡沛沛哦了一声,给萧清逻盛了一碗汤。 萧清逻端着汤,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全都神情各异地看着自己,奇道:“你们怎么了?” 楚随影把自己的筷子递给萧清逻,道:“师父,你用我的吧。” 说实话,带他们上山的是萧清逻师徒,抓蛇的是萧清逻,现在她在旁边喝汤,让几个人在旁边吃肉,谁也做不出来啊。 萧清逻一下子便明白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们吃吧,我这三年吃素,一时间吃不惯油腻之物。” 这下几人才放心下来。只有与萧清逻被囚禁相关的两个人更加吃不下了,楚随影低头不语,宋清迦拨弄着碗里的蛇肉,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都怪我,我不该把金乌剑借给他,让他有机会威胁你。”楚随影愧疚道。 萧清逻淡然一笑,用楚随影的筷子替他夹了一块蛇肉,道:“吃吧,那些事不怪你。” 楚随影接过筷子,埋头吃肉,心里似有千斤重,不敢抬头看萧清逻。 “真的是他做的?”宋清迦低声问,“师兄怎么会这么做?” 萧羽音?高欢竖着耳朵听到居然是萧羽音设计囚禁萧清逻,一不留神嘴里的蛇肉便掉进碗里。可是萧清逻不是萧羽音的左膀右臂吗,怎么会忽然就把她囚禁在长芦寺三年呢? 这不是自断一臂吗? “他?清迦哥哥难道还不了解吗?”萧清逻吹着碗里的热气,喝了一口蛇肉汤,“只望清迦哥哥告诉大哥,我连紫苑姐姐也还给他了,而他救我的命,也早就还清了,我萧清逻再也不欠他什么,只有他欠我的,没必要替他卖命了。” 宋清迦感觉的到,这一次,萧清逻真的在生师兄的气,没那么容易消气。既然她都那么说了,那就什么也不劝,免得到时候她不见萧羽音,自己连从中调解的机会也没有。 宋清迦夹起一小块蛇肉,送到萧清逻嘴边,道:“来,清逻,总要习惯的,多多少少吃一点。” 萧清逻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几个人,摇头一笑,把蛇肉含在嘴里。 几个人见她吃了,总算放下心里的包袱,开怀吃起来。 萧清逻双手捧着汤碗,明亮的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一口一口地喝汤,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高欢隐隐感觉,萧清逻好像在算计萧羽音啊。 “火灵蛇的肉好鲜美啊!”胡沛沛跟着疯乞丐走南闯北虽说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是火灵蛇这样的极品美食还是很少遇到的。 “龙源怎么没有来,错过了这样的美食实在是可惜了。”高欢问萧清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关系很好,很谈得来,按道理二人一同为王灵宾换脸,萧清逻应该邀请龙源一道来的。 火灵蛇肉就是不一般,难怪华山剑派把它当成宝,其肉质鲜美不说,吃进嘴里之后,就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身上游走,很受用。 “他不喜欢杀人,还是不来好!”萧清逻淡淡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老疯子,龙源是不是长安大族龙家的人?” “是啊,还是龙家本家的嫡传子孙呢!”疯乞丐答道,不知道萧清逻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那个医药世家?”高欢问。长安龙家,倚靠祖传医术,魏国皇宫当中的御医大半出自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家族。 萧清逻眉头微微一拧,问:“是龙老爷的儿子还是龙二爷的?” 疯乞丐正埋头吃火灵蛇,皱了皱眉头,眼中满是迷惑,“龙家还有第二个老爷吗?” 萧清逻冷哼一声,吓得疯乞丐从火灵蛇中抬起头,“哦,我记起来了,龙家八年前死了一个当家,龙源就是那个人的儿子,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萧清逻沉沉地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碗沿上,声音有些疲惫,“没事,只是觉得他发银针的手法有些眼熟。” 龙瀚洋,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萧清逻一口喝掉碗里的汤。 第二十七章 往事回首 晋安王府内。(.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公子替王小姐换了张脸?”琴烨问萧羽音。 萧羽音那天一回来脸色便不大好,心里有些犹豫,“琴烨,你说清逻这是想干什么?我在医庐想了很久,没有丝毫头绪,才不得不把王灵宾带回太尉府去。” 要是再不带回去,王太尉那边就要把事情闹大了。 琴烨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羽音才说:“奴才觉得王爷有必要娶王小姐为王妃,只是王小姐的模样……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按照琴烨的猜测,萧清逻应该是把王灵宾变成了当年主子深爱的紫苑姑娘的模样。 “哼,你莫非糊涂了?我把她幽禁在长芦寺,她难道一点怨恨都没有?”萧羽音脸色一寒,他疲惫地抚了抚眉头,“当年也是出于无奈,若是不自断一臂,只怕会两臂俱断,才委屈了清逻。” 那时候萧清逻与师尊阎魔影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萧清逻差点就把阎魔影杀了,萧羽音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将萧清逻放弃,当时他秘密请长芦寺的几位高手,谁知道竟然没能奈何萧清逻,只好从楚随影手里骗来金乌剑,谎称楚随影在他的手里。 当然,出面的是阎魔影,但是以萧清逻的聪明,自然知道后面的主使是谁。 萧清逻束手就擒,出乎意料那群和尚不杀生,只是将萧清逻囚禁起来。 让萧羽音担忧了好一阵子。 “那间医庐查过了吗?”萧羽音想起了,曾经让琴烨到当日的医庐查过。 “查了,没有问题。”琴烨道。琴烨已经在暗处盯了那间医庐好几天,把医庐周围以及沿岸下流都查看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他却不知道医庐的主人在里面用化石散融了一个活人。[.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到没问题,萧羽音似乎才放下心来。 龙源的案桌前面又多了一张卷轴,是关于萧清逻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的,把龙源看得心惊不已。 八年前进入晋安王府,之后开始崭露头角,受晋安王重用,晋安王朝廷中的阻碍大半是被她扫清的。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一双杀人的手,晋安王手边的一把利刃。 难怪秦淮上听到小公子之名的人无不是胆战心惊。 “八年,事情应该是在那之前发生的,你们让下面的人着重查一下她进入晋安王府之前的事情。”龙源对灵姝、灵韵两姊妹道。 “公子从魏国一路寻找,今天终于有线索了吗?”灵韵问道。 灵姝也是十分高兴,问道:“公子,我们这次能够找到老爷了?” 龙源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悦,这个时候,心里却有些许惆怅,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见那个人。 如何面对那个,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妻弃子,弃整个家族不顾的人? 查了这么多年,居然无意之间在萧清逻这里得到了线索,龙源更想查清楚萧清逻的底细。 这个人在八年之前,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在那之前,毫无踪迹可循。 龙源仔细看过地图,安丰郡邻水,五年前萧清逻屠杀安丰郡带走了三千人左右,走水路带走这批人是最便捷也是最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是这么大一批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带走的,龙源猜过,阎王殿应该就在不远,但是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确定阎王殿的具体位置。 “十殿阎罗在她被幽禁长芦寺之前遣散四方,踪迹全无,重要的东西被交付给信任之人,在被幽禁之前居然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此人不可小觑!”龙源叹道。 灵韵点头,道:“是萧氏之人幽禁了她,萧氏内部争得厉害,太子和晋安王不但要在朝堂之上争个你死我活,在文坛上也要比个高低,连道家言论上分个输赢,这不,太子和晋安王双方幕僚还办了一个论道大会,听说两个人都要亲自登台论辩呢!” 龙源冷笑:“太子表面心慈仁孝,素有美名,与众兄弟关系极好,几位皇子都很支持他,但此人喜怒从不形于色,实际上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萧纲有贤才,心思深沉,在外任职多年,手下积聚了大批人才,也不是泛泛之辈。” 灵姝支着脑袋,问:“公子你肯定更加中意太子吧?” 其实萧统曾经与龙源有过交集,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 太子萧统曾经知道百姓受灾,多次请旨放粮赈灾,在代父巡视之时,遇野毛山山民往外逃窜,得知山里又是旱灾又是瘟疫,便苦口婆心劝说山民留下,还亲自进山采药,不幸弄伤了脚,正巧遇到了同在采药的龙源,龙源听说他想救治百姓,给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助他一臂之力。 后来太子又开坛祈雨,或许是他的诚意真的感动了上苍,天降大雨,终于缓解了旱情。 当时虽然把治疗瘟疫的方子给了萧统,但是并不放心,又暗自跟了几天。 虽在龙源看来,天将大雨未必是神佛显灵,但是萧统的这份心意却让人称赞。 之后各自散去,龙源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人。 萧统本就信佛,当时遇到龙源还以为是遇到了神仙,至此以后,更加信奉神佛之说。 这些,都是外人不知道的。 龙源亦同样是心慈之人,与晋安王比较起来,定然与太子更加合得来。 龙源却摇头。 灵韵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妹妹,问道:“难道公子觉得晋安王胜算较大?” “谁输谁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两个人龙争虎斗,又有谁知道萧清逻被幽禁的三年都做了些什么?”龙源满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的事情他才回去管,至于人家皇室内部斗争,不想去掺和。 “有功未赏,无过受罚,公子觉得小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灵韵问道。 “萧纲这次算计得很明显,萧清逻不会坐以待毙!”龙源道。 在从华山回建康的路上,高欢和墨奴会合了,仍旧和萧清逻他们同路。 那晚在华山上,他们终究还是被华山派巡夜的人发现了,可是事情的解决却出乎高欢意料。 华山派的人气势汹汹冲进来,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楚随影一柄长剑打得七零八落,少的去老的来,高欢本以为又有一翻打斗,谁知萧清逻直接扔出一块铜牌,华山派的三个老家伙天玄、天问、天恨立即脸色大变,盯着萧清逻看了半天,怔怔说道:“是你!” “莫云祥在哪里?”萧清逻问。 莫云祥自从在建昌侯府被疯乞丐打伤,便被送回华山养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以出来见人。莫云祥看到萧清逻,本能地往后退,楚随影把他从一动不动的三个老家伙后面提出来,送到萧清逻面前。 “除了你还有谁看了小札?”萧清逻冰冷的手抬起莫云祥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莫云祥想说没有人,但是看着萧清逻的眼睛,不知为何居然和盘托出,“还有三师弟!” 说完,便是脸色大变。 高欢瞳孔猛缩,“摄魂**!” 摄魂**专门迷惑人心志,在不知不觉说出心中所想,。摄魂**练到至高境界,甚至能够操控别人。 萧清逻犀利的眼神往人群中一看,看到一双闪躲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翘,伸手指着那块铜牌对华山派的三位长老道:“用那个人换这两个人!” 也容不得三大长老说什么,便出掌震死了莫云祥口中的三师弟,三大长老居然大气不敢出,甚至脸上还有一丝喜悦,看得高欢一阵惊奇,甚至最后萧清逻杀了莫云祥之后,几个人在华山剑派最好的房间安安稳稳休息了一晚上,三大长老第二天还恭恭敬敬把她亲自送到山脚。 后来在请了疯乞丐十坛好酒和一桌美食之后,高欢终于把话套出来,才知道,萧清逻上次闯入华山派的时候,把布下七星阵的七个人杀了三个,掳走了华山派的掌门天机道长,所以现在华山派只剩下三大长老。 其实,高欢不用想象也知道,当年那一战,到底有多壮烈,根本不是像疯乞丐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天机道长是如今华山剑派现在仅存的武功最高的人,萧清逻终于开口把天机道长送回,再也不用担心无人能够撑起一派的门面,这是天大的好事,三位长老自然大喜。 至于这一次丢不丢面子,天机道长回来之后,总有机会找回来的。 看起来是华山派得了好处,谁都知道萧清逻赢得彻底。不但吃了人家的火灵蛇,毁了密窟里面大半的火灵蛇,让华山派十年之内没有成年的火灵蛇,杀了当代掌门和弟子,还让一个能够完全掌控的人当这个门派的掌门。 最让高欢惊叹的是,萧清逻让华山三老不敢起丝毫反抗之心的实力,高欢知道,萧清逻靠的可不是她自己的武功而已。 回味火灵蛇鲜美无比的滋味,想到以后很难有火灵蛇吃,高欢觉得挺遗憾的。当时实在吃不下了,可还剩下了一大锅的蛇肉。 第二十八章 决定应约 微风吹动她的裙摆,纤细的身躯好像是风中摇曳的花朵,高欢慢慢地走向他,脚下的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她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心中莫名的有股不甘和慌乱,加快脚步却觉得脚下越来越沉重,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渐渐连想要说什么都记不得了。 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心中越发焦急。 “小心!”脑海里忽然想起两个字,终于说了出来。 天地忽然之间风云变色,强大的剑意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向她攻去,几乎要把她撕裂、淹没。看到她即将消散在剑意当中,他只觉得心痛得难受,双手没有丝毫的力量,什么也阻止不了。 是谁?高欢看见有个人举着剑向她刺去,那个人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居然是师父! 她也诡异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长剑。 天空中迸发出两道极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两道光芒在空中相遇,高欢只看到两把剑毫不手软刺向了对方,越来越近。 “不要!”高欢大喊一声,忽然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出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已原来才从梦魇中醒过来,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梦中,到底是谁的剑刺进了谁的身体,是谁杀了谁?忽然全都记不得,只记得那一刻心中的恐惧。 “你做噩梦了?”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一张枯槁的脸忽然出现在床边,吓得高欢忽然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袋。 “阿翁,是你!”高欢松了一口气,墨奴端着一盏油灯,脸在摇摆的灯光下忽明忽暗,猝不及防之间确实容易被吓到,“我梦到师父跟萧清逻比武,却看不清到底谁赢了。” 这几天,高欢被那个梦折磨得食不知味,魂不守舍。萧清逻看到都有些奇怪了,这几天对于跟沈约决斗的事情,他提都不提。 楚随影本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还是从萧清逻高欢还有宋清迦几个人的话中猜出来了,他想说什么,却被吃着早饭的萧清逻一眼瞪了回去。[.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将变成各方耐心的较量。 高欢看到,宋清迦交给了萧清逻一封信,心中有数,忽然觉得烦闷,想要出去走走。 “师父,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沈约比武?”楚随影等高欢他们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忽然跪在萧清逻面前。 萧清逻出神地看着那封信,拆信的刀就在手里,却一直没有动手,连楚随影什么时候跪在身后似乎都没察觉。 萧清逻冷着脸,低声喝道:“你知道什么,倘若我们去了,不是打不打得赢沈约的问题,也不是沈约死在谁的手里,而是我萧清逻到底死在沈约手里还是阎魔影手里。” 自从被幽禁的那一天开始,凡是那个人叫她做的事情,萧清逻不得不慎重考虑再答应,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因为那天她终于明白,如果萧羽音身边的人放弃一个,萧清逻就是首选。 “阎魔影?”在楚随影心中,就算是没有赢沈约,但是也不至于死在阎魔影的手里。 “阎魔影的武功比你看到的要高,但是这样,他还是输得很惨,以他的武功,就算打不过沈约,但是不至于连逃都没逃出来。”萧清逻道,脸上满是凝重,“这里面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沈约的武功有这么高吗?”楚随影又想到另一个可能,“难道?”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如果是第二种,对我们更加不利。”萧清逻给楚随影分析道,“魔尊阎魔影不敌沈约,晋安王一筹莫展,这个时候,晋安王府小公子回来了,还跟沈约决斗一场,如果沈约死了,我也死了,沈约的死,晋安王完全可以撇清关系,毕竟阎魔影打不过沈约,而在秦淮,很多人看到我跟晋安王府的侍卫发生矛盾。” “萧羽音想杀沈约,”楚随影大惊,不可置信看着萧清逻,“沈约是朝廷重臣,晋安王敢明目张胆地做?” 萧清逻冷笑,道:“他自然是不敢,只怕是皇帝授意的,皇上怎么能背上弑师的罪名,所以才找上了我,以江湖人比武的名义,倘若我去了,无论沈约怎么死的,杀沈约的罪名恐怕就落到我的身上了。” “师父打算怎么做?”楚随影问。 萧清逻摩挲着手里的信没有说话。 “与沈约生死决斗是随影一生夙愿,和沈约的决斗,随影求替师父去,希望师父答应。”楚随影道。 “你觉得自己能够打败他?”萧清逻问。 楚随影抬起头,目光十分坚定,道:“只要师父指点,随影相信会赢。” 萧清逻气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师父答应过我……”楚随影急道。 “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还要等,沈约迟早要败!”萧清逻柔声道。 楚随影一点即通,站起来问道:“师父在等什么?” 萧清逻拿起手里的信,揭开封漆,看到信里的内容,脸上露出笑容,“我在等这个!” 萧清逻忽然把大家聚在一起,宣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她将赶赴建康建昌侯府,赴沈约之约,与之比武决斗。 听到师尊有救,宋清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疯乞丐忽然收起一脸的轻松悠然,变成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去联系龙源。” 萧清逻道:“你自己看戏就是了,还要拉上别人。” 疯乞丐瞪了萧清逻一眼,怒道:“这个时候你还开什么玩笑,有龙源在,只要你还有一口气,至少死不了。” 萧清逻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收起一脸的调笑,郑重地对疯乞丐道:“谢谢你!我替随影谢谢你。” “啊?”疯乞丐一脸不解。 魂不守舍的高欢忽然也回过神了,不明白萧清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清逻解释道:“随影将替我出手。” “不行!”高欢第一个反对,这是对沈约莫大的耻辱,想要挑战的人居然派出自己的弟子应战,对沈约来说定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楚随影冷冷看着高欢,道:“想要挑战我的师父,必须先打败我。” “好!”高欢忽然出手,朝楚随影抓去,虽然不想萧清逻死在师父的手下,但是也容不得她这样侮辱师父。 楚随影冷哼一声,道:“对付你,连剑都不用拔。”他把金乌剑放在桌上,赤手接上高欢的招。一动手,萧清逻便心中暗惊,高欢的武功,在短短几天不知为什么忽然增强了很多。久久拿不下高欢,萧清逻冷冷瞥了一眼楚随影,楚随影心头一颤,害怕萧清逻不让他挑战沈约,脸上露出一丝狠色,一招碎骨掌朝高欢拍去。 墨奴脸色大变,伸手扣住楚随影的手腕,道:“萧姑娘,楚随影,我们输了,不用再打。” 高欢脸色苍白,看着自己离自己只剩下两三寸的手掌,心中憋屈的很,看了一眼萧清逻,转身跑了出去。 墨奴对萧清逻拱了拱手,向高欢去的方向追去。 高欢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他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出声,只管埋头横冲直撞,直到忽然有一双手拍在他的肩上。 “这位小兄弟,贫道观你面相有虎龙之像,想必将来成就非凡,但是小兄弟印堂发黑,面色沉郁,你命中煞星已现,只怕不久之后命中会有大变……”一个长须飘飘的道士拉着高欢道。 高欢只当他是个招摇撞骗的相士,啪地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少胡诌忽悠我!” 那老道士还要拉住高欢说两句,又被出来的墨奴撞了一下,等再看去,早就没有他的人影。 “这人怎不知好歹,多少人花费千金,想让师父指点迷津,这人居然……”老道士身边的小徒弟怒道。 老道士轻轻摆了摆手,这时萧清逻等人从客栈出来,如此绝美容貌,老道士只觉眼前一亮,再仔细看她的面相,眉头深皱。 萧清逻似乎有所感应,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盯着自己看,不由觉得奇怪。 那老道士见萧清逻望过来,拉着自己的徒弟就往小巷里面拐。 “老道士神色慌张,见我就跑,实在蹊跷,随影你去看看。”一辆精美的马车这时到了萧清逻面前停下,萧清逻敛裙上去,宋清迦和疯乞丐祖孙也随后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出发。 楚随影恭送马车离开之后,眼睛盯向了那条小巷,目光像是一头饿狼。 “师父,我们干嘛跑啊?”对老道士的慌张,小道士十分不解。 “方才我观那位姑娘面容,竟然主杀戮之相,与方才那人的命运相互交织,那人一生霸业成也此女,败也此女,她看人的目光隐含着一股杀气,此时不走就要命丧于此了!”老道士急急说道。 老道士的话刚说完,头上飘过一道红云,两道士都吓得不浅,红云降落在地上,成为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手中金剑已经出鞘,正一步一步走来。老道士发现,此人正是方才在那女子身边的红衣人。 “阿翁,我是不是很无能,这一路上,我被人哄骗,被人暗算,每次遇到危险还要阿翁和达摩禅师相救,枉我是师父的弟子,但是连人家的弟子都打不过!”高欢沮丧着对墨奴道。 墨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谁都是从这个样子过来的,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步登天,只有千锤百炼,一把好剑倘若这个时候一锤砸断了,那也只能叹一声可惜,ng淘沙,留在最后的才是金子。”放了一把东西在高欢的手里,浅笑着看着高欢。 高欢缓缓摊开手掌,掌中的沙子顺着指缝流出,逐渐显现出埋在里面的小金块。他心中一动,将金块紧紧握在手里。 “你好自为之!”墨奴拍拍他的手道。 高欢双眼中闪现出异样的神采,没有了师父的庇护,自己什么也不是,想要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想要别人畏惧,只有像萧清逻那样,拥有强横的实力,如若不然,将来也只有被人任意驱使,生死不能自主。 第二十九章 生死决战 站在建昌侯府临湖的石栏旁边,手指轻轻抚摸着剑柄上的花纹,沈约犹如入定的老僧,任凭寒风吹拂衣角。(.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忽然他睁开眼睛,看着缓缓走来的女子。 今日的她已经少了当年的青涩,面容也不再稚嫩,一双眼睛散发出夺人的光芒。萧清逻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沈约身边的高欢,脑海中响起的是楚随影带回来的那个老道士的话。 “姑娘在找的人已经出现在你的身边,不必舍近求远。” 那天老道士说的当然不只是这两句话,萧清逻本来不相信道士的一翻胡言乱语,但是她却记住了这两句。 身边的人都逐一排查了,其他的人都能排除,只有如今出现的高欢身份不明,才有可能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人。 要不然为什么沈约跑到魏国的最北边收个徒弟?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清逻有些担忧,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自己也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中。 高欢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萧清逻,心里杂乱如麻,不管是萧清逻还是沈约,在这之前都或明或暗透露出一个消息,比武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尽快离开。 沈约甚至在半个时辰之前便要墨奴送高欢离开,是高欢执意不走,不到最后一刻,高欢不会放弃。 不是一场单纯的比武吗?为什么忽然之间气氛变得这样奇怪?高欢不解。看着罗列的萧清逻身后的人,有三公子萧羽音,四公子宋清迦,疯乞丐祖孙俩,后来龙源也匆匆赶来了。 有龙源这个妙手神医在,不管是沈约还是萧清逻出事,都有了一层保障。 “沈先生,萧姑娘,二位并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为义气相争?”龙源劝道。 萧清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身后的楚随影盯着沈约的目光都快要冒出火来了,“没有深仇大恨?随影,你的恩怨你自己解决了吧,我替你压阵呢。” 楚随影早就等着萧清逻这句话,金乌剑发出一声刺耳的龙吟,楚随影的身影化作一道红影掠向沈约。 经过这几天萧清逻指点剑法,楚随影此时一剑,神哭鬼泣,剑法刁钻狠辣,处处剑走偏锋。沈约面对锋利无比的金乌剑倒也不惧,轻喝一声,将手中宝剑插入脚下的青石中,迎面踏出一步,缓缓地出掌,看似缓慢的掌按在楚随影奇快无比的金乌剑上,问道:“小兄弟,老夫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否直言相告?” 楚随影对沈约的恨意,已经到了饮其血啖其肉的地步,根本不与他解释,“沈约,你到了阴曹地府再弄清楚吧!” “沈约,你仔细看看,难道你认不出来吗?”萧清逻的声音传入沈约的耳中,她的位置也在随着二人打斗的位置变幻,以便能够更加清楚地观察沈约的出手,找出他招式当中的破绽。 沈约倒是想仔细看看,或许能够想出来,但是楚随影凶狠不要命的攻击,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高欢见沈约出手有些犹豫,心中大急:“萧清逻,你太卑鄙了,师父,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诡计。” “沈约,你可要看清楚了,伤了他你会追悔莫及的哦!”萧清逻沈约一掌要伤到楚随影,忽然说道。 沈约心生疑窦,手下果然一滞,差点被楚随影削掉了双手。楚随影的面容确实有些眼熟,所以沈约有些迟疑。 这样的情况,看得萧羽音等人心中欣喜。对宋清迦道:“清逻做事越发小心了。” 墨奴紧皱眉头,大喝道:“侯爷,不要多想!” 发现沈约有些动摇,生死关头哪里经得起这些思虑,高欢心中焦急,“师父,不管他是谁,他现在是想是你啊,不可手软!” “沈约,你是不是把一个姓楚的女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趁着沈约动摇,萧清逻趁热打铁,说道。 沈约一怔,望着楚随影的脸有些发呆。“不可能!” 楚随影或许是跟沈约有些什么联系,可见萧清逻用心何其狠毒,众人心里都在发麻。(.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忽然众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 龙源见萧清逻出言刺激,便有些气愤不过,“萧姑娘,你若要与沈先生光明正大比武,龙某绝不拦你,但是这样做,未免让人不耻!” 萧清逻拂开龙源,道:“你们饱读诗书,不也常把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挂在嘴边吗?” “那是……我从未这样想过。”龙源知道萧清逻以前做过许多事,手段并不一定光明,“总之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萧清逻眉心微动,忽然看见沈约一掌荡开楚随影的金乌剑,再也不理会龙源,喝道:“毋须压抑心中的仇恨,把杀意通过你手中的剑释放出来,剑由心生,随心而动。” 楚随影经过萧清逻一翻点拨,恍然之间化身为剑魔,朝沈约的要害刺去。 这紧要时刻,沈约猛然惊醒,雄浑的掌风下,风云变色,朝楚随影压下。楚随影只觉几乎窒息,胸口像是压了千斤大石,喘不过气来,他咬了咬牙,仗剑上去。 萧清逻神色一变,一把古琴从随身不离的琴囊中取出,席地而坐,将琴平放在膝上,双手弹出几个急骤的音符,空中一股无形之力竟然将沈约的掌力卸去一半。 “萧清逻,你不是不出手吗?”高欢挡住萧清逻的视线,怒道。 “你无法看着你师父死去,我也没法看着随影受伤,让开。”萧清逻身子微侧,看到楚随影的武功果然不是沈约的对手,哪怕是自己从旁协助,也没有希望。她偷眼看了看萧羽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古琴,掠过挡在前面的高欢,忽然出现在正吃力接招的楚随影面前,把沈约的招式尽数接下。 “你终于出手了。”沈约站定,道。 “看出来了?”楚随影见萧清逻忽然出现在面前,问道。 萧清逻苦涩地摇头,道:“沈先生武功果然不凡,小女子看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你观战了半天就是为了寻找我的破绽?”沈约才不会相信。 萧清逻嘴角一挑,对身后的楚随影道:“你先下去,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楚随影看了一眼沈约,心有不甘,“师父……” “还要我说一次吗?”萧清逻厉喝一声。萧清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自己上来跟沈约打的,如果楚随影能够跟沈约周旋,她绝对不会出手。 在她和楚随影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实力保持完好,与其等到楚随影受了重伤才把他换下来,不如趁着现在将他换下,也好保存更多的实力,避免时候毫无还手之力被人灭口。 楚随影带着喷火的双眼退下,到了疯乞丐身边才发现金乌剑还在自己手上。 “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你能周旋于我和罗蒙之间处于不败之地,毕竟我们之间武功相差不是一星半点?”沈约道。 “目的不同,心思不同,总会有嫌隙,总是可以找到突破点的,你们相互戒备,都猜不透我的目的,怎么会全力出手?”萧清逻道,她很清楚,当时肯定沈约和罗蒙都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人,所以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让萧清逻捡了个便宜。 沈约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孩当年便已经深沉到了这个地步,“方才那个年轻人的剑法不错,是你交的?” “我有无道三式,魔性不可移,人心不可测,天道不可违,随影使的是魔性,还有人心和天道他不会。”萧清逻直接说了,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跟方才以言语扰乱沈约的人判若两人。 “好!就让老夫见识一下你的人心和天道。”沈约拔起地上的剑,一剑递上,直刺萧清逻。 沈约此番仗剑抢先出手,对手无寸铁的萧清逻,未免失了风度,但是沈约本来的目的就是杀了她,不留活口。 见沈约忽然之间杀气腾腾,众人均是神色大变,连萧羽音也急得咬牙,道:“清逻赤手空拳,太吃亏了。” 沈约对萧清逻起了杀心,高欢一早就知道了的,见萧清逻形势不妙,也替她着急。 唯一没有着急的只有在沈约剑下的萧清逻,忽然从她的袖子里飞出数丈白绫,朝沈约的剑上击去,沈约宝剑锋利,白绫柔软之物打在上面,虽说卸掉了一部分力道,但是还是被削掉一截。萧清逻不断后退,白绫不断挡住沈约的剑,到只剩下一丈左右的时候,终于缠住了沈约的剑。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之后心又被提起来了。 沈约冷哼一声,手中宝剑微抖,真气震荡,只听几声裂帛之声,他将萧清逻的白绫震成了碎片。 萧清逻退后几步避开沈约内力的余波,抬眼看去,漫天散乱的破碎白绫之后,沈约的剑已经刺来了。 疯乞丐看到,不由破口大骂,道:“沈约,枉你号称天下第一高手,跟一个小姑娘比武不但有如此重的杀心,还欺负人家手里没有兵刃,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你也休想抬起头做人。” 疯乞丐的话有一定的作用,沈约稍稍愣了一下,但是起不了任何作用,那剑,还是刺向了萧清逻。 萧羽音和宋清迦为了以防万一,都带了剑,萧羽音低声道:“得递一把剑给清逻。”宋清迦也知事不宜迟,拔出手里的剑便朝萧清逻扔去,“清逻,接着!” 楚随影没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战局中的两人。 萧清逻要伸手去接,沈约忽然招式一变,手中的剑闪电一般划过,宋清迦的剑在空中打了一个旋,犹如划破天空的流星,插入地上的剑鞘中。而沈约的剑追着萧清逻而去。 龙源见萧清逻遇险,双手握拳直冒冷汗,等摊开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根银针,在夜色中泛出冷冷的光芒。 龙源不想插手这么多事,可是现在知道自己父亲的踪迹可能跟萧清逻有关,就绝对不能让她出事,这也是他今天得到消息着急赶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不想她出事。 第三十章 天道人心 “师父!”楚随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当中,盘旋的金乌剑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与沈约的剑尖相触,将他的剑荡开,而金乌剑的剑柄却飞向萧清逻,时间力度都拿捏得非常好,可以看出,楚随影跟萧清逻之间很有默契。 此时正是沈约荡开宋清迦递过来的宝剑,回身刺向萧清逻的时刻,只是瞬息之间,楚随影的金乌剑已经穿过阻碍到了萧清逻手里。 除了近处的萧清逻,谁也没有看清射向沈约手上的几道银光。萧清逻的目光也是飞快地扫了一眼龙源,在沈约躲开银针的刹那,娇喝一声,金乌剑也刺向沈约的手,势必要逼得沈约放下手中的剑。 有了金乌剑,萧清逻大改之前被沈约压制不能还手的境地,一手繁复飘逸的剑法在她的手中使出,不同于楚随影剑法的诡异魔气凛然。她的剑招每一招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不知道最后会在哪里攻击。 人心不可测,萧清逻的剑法果然就像是无法预测的人心,充满了变数。 萧清逻暗道可惜,金乌剑抵在沈约的剑背上,终究没有挑掉沈约的剑,沈约当了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凡。 “沈约,这便是人心剑!”萧清逻怒喝一声。 “不好,怎么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这么重的杀气?”疯乞丐骇然发现,萧清逻的武功如今居然能够跟沈约一较长短,而且两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意,每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沈约会怎么样,疯乞丐不敢说,但是他知道以萧清逻的性格,恐怕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死的会是谁很难说。 高欢开始为师父担心起来,以高欢博览群书,纵观天下武学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出,萧清逻的无道三式,现在还只是开头,有人心剑的繁复莫测和魔性剑的随心而动,却迟迟不见不可违的天道剑。 不得不说,萧清逻的武功,换了场下的任何一人上来,恐怕都难以招架,现在僵持的局面,至少说明,沈约和萧清逻的武功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但是,楚随影担心,因为萧清逻曾经跟他说过,萧清逻最薄弱的依然是内力,三十招之内,没有谁能够打败她,但是三十招之后,萧清逻内力不济,那结果就难说得很了,毕竟对手的天下第一高手沈约。 眼看三十招渐近,没有谁能够明白楚随影心中的焦急。 似乎大家都忘记了,沈约手里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萧清逻手里是号称天下第二锋利的金乌剑。沈约的剑上已经出现了几个缺口,全是金乌剑弄的,看样子过不了多久那把剑就要废了,萧清逻手里的金乌剑一点损伤都没有。 能用一把普通的剑坚持到现在,沈约已经是个奇迹。想当初在江淮的船上,楚随影可是一剑削断了夜鹰手里两把匕首的。 一把锋利无比的金乌剑对于萧清逻来说,其实并不好用。金乌剑曾经是萧清逻的佩剑,后来才给了楚随影,因楚随影滥杀,才有了没有命令不许拔剑的规矩。萧清逻今日再次使用,不存在不顺手的问题,金乌剑刚直锋利有余,但是灵活不足,并不适合用来施展人心剑,倘若是一把软剑在萧清逻手里,沈约不知道已经死了几回了。 如今金乌剑只是在沈约的剑上留下了几道口子而已,让萧清逻不由皱了皱眉头。 曾经,沈约以为杀死萧清逻会很容易,不能再等,剑断之时便是丧命时刻。沈约忽然将自身的内力散开,雄浑的内力把周身的砖石都震得粉碎,萧清逻被震得后退,脚下一软,用金乌剑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迷乱了众人的眼睛,待尘埃落尽,似乎结局已经注定。 萧清逻杵着金乌剑,喉头一甜,鲜血沿着嘴角淌下,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沈约身形微晃,显然震伤萧清逻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墨奴二人赶紧向沈约跑去,高欢看了一眼萧清逻,也跑向沈约。 而疯乞丐、楚随影已经奔到萧清逻身边。龙源也过来,示意萧清逻放下金乌剑,好替她把脉。萧清逻垂眼看着地上,慢慢地抬起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沈约,手里的金乌剑握得更紧。 高欢和墨奴要去扶沈约,沈约看了一眼没死的萧清逻,推开二人,握着手里的剑,摇摇欲坠走向萧清逻。疯乞丐神色一变,道:“沈先生,都到这个份儿了,我替清逻说认输,没必要再继续了。” 倘若在今天之前,沈约也还心存侥幸,觉得可以饶过萧清逻,可是今天她表现出来的武功,让沈约大为忌惮,欲除之而后快,“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你说什么?”萧清逻一脸茫然。 “我必须杀了你,要不然谁的心里也不得安生。”现下这么多人,沈约不可能明说。 楚随影眼中迸发出火花,手附在萧清逻的手上,落在金乌剑剑柄上,“师父,让我杀了他!” 夜色冰凉如水,萧清逻魅惑至极的眼睛看着沈约,那眼神叫人心醉,但是却让人感觉一丝一毫都是冷的,“都让开,我今天要亲自杀了这个老东西。” 沈约和萧清逻之间胜负已分,可是两个人不死不休的斗,让高欢从头凉到脚。 原猜想萧清逻已经没有力气,却不想她竟然站了起来,“我萧清逻从来不是束手就擒之人。” 萧羽音忽然觉得萧清逻的眼睛似乎看了一眼自己,那话不仅仅是对沈约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他按捺住心中的凉意,静静地看着挥剑斩向对方的沈约和萧清逻。 沈约的话遮遮掩掩并不明说,而萧清逻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萧羽音总是有个不妥的预感,他们都知道了什么?萧羽音只觉冷汗直冒,那个秘密,如果沈约知道了,会不会已经告诉父皇,那情况就大大不妙,这是父皇最为忌惮的事情,前几年父皇几乎为这件事夜不安寝。如果清逻知道了,萧羽音也没有把握能够控制得住,萧清逻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旁边的宋清迦发现萧羽音的异样,关切问道:“师兄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知道我在想什么。”萧羽音猛然回神,变成那个观战的旁人。 宋清迦却不打算放弃,知道是萧羽音幽禁了萧清逻之后,他的心里对师兄有了一股莫名的戒备,他不想在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个萧清逻,他自问也成不了第二个萧清逻,但是心里总会有个疙瘩。“师弟一直有个疑问,今日不吐不快,你我都知道清逻的才能胜师父十倍百倍,她才是真正能够帮你的人,但是为什么你两次放弃的都是她?” 明知道师兄把任何人都当作棋子,他的感情在皇家残酷的斗争当中殆尽了,但是,放弃萧清逻这颗好棋子的举动,不是明智之举。 “清逻是一匹良驹,但是我驾驭不了,与其日后遭受反噬,不如趁早解决。”萧羽音冷冷的回答堵住宋清迦的嘴。 宋清迦忽然想起萧清逻秦淮河上说过的话,倘若清逻无才,现在会是舞女、歌姬还是被师兄送人以美色搜罗人心?可是太有才华,现在拥有的又是什么?忽然间明白了清逻那个时候的心灰意冷,此时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情。 宋清迦怜惜的看着为依然为师兄而战的萧清逻,觉得心好痛,这心痛生出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剑气携裹着沈约震碎的沙石,犹如漩涡一样将沈约包裹起来,身处其中的沈约根本看不清楚萧清逻的位置,疯狂飞舞的沙石向他绞杀而来,沈约把剑舞得连影子都看不清楚。如此多的沙石,站在外面的疯乞丐等人都已经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萧清逻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满头青丝飘荡,她就这样从天而降,俯冲下来,金乌剑挟天地之威直捣沙石漩涡的中央,发出撼天动地的力量。 众**惊,这是天道不可违的天道剑,这是萧清逻全力的一击。 “师父,小心上面!”高欢提醒沈约道。 沙石的漩涡忽然散开,出现了惊人的一幕,沈约用手里的剑去抵挡,剑锋相对,沈约手里的剑断成了几节,飞向四周,沈约又举起手掌,朝金乌剑的剑锋挡去。 这时候的沈约和萧清逻哪里还像方才连站立都吃力的人。 众人以为沈约的手必然被萧清逻刺穿,可是出乎众人意料,金乌剑在离他的手掌近一尺半的地方顿住,寸步难移。在沈约周围出现一个淡青色的真气罩,挡住了萧清逻的金乌剑。 “护体真气!他竟然有三尺护体真气!”疯乞丐大惊,此时才明白,沈约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果然不ng得虚名,竟然以无形真气挡住了萧清逻强横的一招,真是神乎其技。 其实,在萧清逻这一剑威压之下的沈约并不好受,三尺的护体真气已经被萧清逻刺穿一半,喉咙当中一股鲜血几乎快到嘴边,还是强忍着逼回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紧要的一刻,仿佛那个承受萧清逻一剑的人就是自己。 高欢紧紧盯着萧清逻的剑尖,如坠冰窟,或许在旁人看来是师父和萧清逻正在僵持,可是他看到,金乌剑的剑尖正在逐渐靠近师父的手掌,那一剑,正压得沈约的手臂逐渐弯曲。 沈约的情况非常不妙,虽然他的内力比萧清逻高强,但是显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萧清逻更加懂得利用有限的力量与人对抗,她在控制内力的手法上,比起沈约高明许多。 沈约的内力就像是一张大网散落四周,但是萧清逻的内力只在金乌剑周围发起攻击,同等的内力,沈约只会吃亏。 沈约抬头,目光跌入了萧清逻似有魔力的双眼当中,脑海中似乎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要死! 这场比武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这一刻沈约知道,他的心已经输了。萧清逻的一只手运足十成内力,推在剑柄上,凝滞的金乌剑似切豆腐一样刺穿沈约的护体真气。 第三十一章 千古帝师 “师父!” “师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叫的却不是同一个人。高欢拔起方才宋清迦那把被沈约打飞的剑,而楚随影身似魔魅抽出萧羽音的佩剑,扑向萧清逻,速度之快,直到发现手里只剩一空空的剑鞘,萧羽音才反应过来。 以高欢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此时的萧清逻,所有的内力全部都凝聚到金乌剑上,全身要害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如果这一剑刺向她,疯乞丐他们在沈约和萧清逻的另一边,那群人谁也阻拦不了,可是鬼使神差的,让高欢自己也不明白,手中的剑并没有刺向萧清逻,而是她的剑,最不该攻击的地方。 高欢有些怕,担心这将是这一生做的最不明智的选择,是一个会悔恨终生的决定。 高欢以剑背承住萧清逻的金乌剑,在他的剑之前,已经有另一把剑挡在金乌剑之前,让高欢无法想象的是,那个人是楚随影,二人的剑还没有触到金乌剑,已经觉得一股很大的压力传来,几乎握不稳手里的剑。 此沈约大喝一声,一掌拍在剑背的另一边,登时便成了三人共同对抗萧清逻的局面。 楚随影的临阵倒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之前已经看得出,楚随影跟沈约应该是有某种联系的。 金乌剑的剑尖把两把剑压在一起,沈约的掌拍在剑背上,与金乌剑击在一处。两大高手的内力相触,就算高欢和楚随影的剑来自宋清迦和萧羽音,都非凡品,但还是被内力震碎,断成七八节,朝四周飞散去,高欢和楚随影两人也同时被震飞了,双双摔在地上,大吐一口鲜血。 二人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即向萧清逻和沈约望去。 金乌剑不适合灵活多变的人心剑,但是却及其适合刚猛霸道的天道剑。 魔性剑有七十二招,人心剑一百二十招,且变幻无穷,但是天道剑只有一招,唯一的一招。 萧清逻手里的金乌剑,毫无阻碍,朝沈约面门刺去。 “不!”高欢心中全是绝望。 而楚随影只是怔怔地望着,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高欢觉得脖子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流淌,伸手一摸,居然是鲜血,原来是方才击飞的断剑残片在脖子上割了一道小口,但是现在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师父身边去。 “在天道剑面前,什么魔性人心都只是花招,”沈约的手掌全是鲜血,肩头也冒出潺潺鲜血,都是被金乌剑刺伤的,“多谢姑娘,没有让我一剑毙命。” 方才萧清逻的剑本来指向的是沈约的头顶,忽然看到楚随影拼死相救的情景,临时改变主意,将剑偏了三四寸,刺到沈约的肩井穴。 即使这样,萧清逻一剑,也让沈约站不起来了。 高欢抱住沈约,大叫:“龙兄,龙兄,你快过来。”此时墨奴也来到了沈约身边,查看沈约的情况。 龙源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替沈约把脉的时候都有些慌乱了,说话的声音在颤抖,“沈先生的五脏六腑已经震碎了。” 他说话的同时盯着萧清逻,她手里的剑,居然发出了这样恐怖的一击,只是刺到了肩头,居然将人生机尽毁,原本他有自信,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够救活,但是现在这个人明明活着,但是却阻止不了他的死亡。 他很内疚,因为救不了沈约。 “我给你机会说出遗言,但是这一切不是为了你。”萧清逻很累,说话有气无力,那一剑也耗费了一身的内力,她看了一眼刚爬起来的楚随影,走过去,扶起他,把金乌剑交到他的手里,“我没能守诺,把他交给你,那一剑已经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最多活不过今晚子时。[.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不是很好吗?抛弃我母亲的负心人终于败了,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楚随影脸上有笑,但是感觉不到丝毫笑意。 “你去看看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我不想你后悔终生。”萧清逻轻轻抱了一下楚随影,从这一刻起,她将是楚随影的杀父仇人,或许之后他会永远离开,萧清逻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后会无期,放开楚随影。 “父亲?”楚随影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老人,心头一动,不知不觉便走了过去。 沈约耷拉着眼睛,看了一眼楚随影,“刚才你确实想救我,你到底是谁?” “你记不记得楚乔?你说过等萧衍登上皇位,你便去接她,可是你食言了,最后身怀六甲的她因为出身低微,在沈家没有你的庇护,被你沈家的人赶了出来。”楚随影道。 沈约呼吸一窒,睁眼看着他,那个女人,沈约几乎已经忘记了,在萧衍登基成事之后,沈约便将那个女人抛在脑后,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本家的人告诉他楚乔因为不守妇道,跟人跑了,“她是跟人私奔了。” “她怀了你的骨肉,岂会私奔?”楚随影冷笑道,这个人,他恨透了,所以他坚决不姓沈,所以从小立志要打败他。 “她现在在哪儿?你又是谁?”沈约看着楚随影,浑浊的双眼忽然闪现出异样的神采。 楚随影忽然变得极为忧伤,想到母亲,眼泪就忍不住要留下来,道:“她死了,而我,是她离开沈家的时候肚子里那个孩子。” 沈约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萧清逻身上,“她是你的师父?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为什么不直接取他性命?”萧羽音见沈约还有力气说遗言,心中惊怒,忍不住对萧清逻怒喝道。 “清逻无能,没有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萧清逻颔首道,那模样似乎真的为没能杀了沈约而自责,但是萧羽音不会这么想,只能说萧清逻做事越来越小心了。 萧羽音还想说什么,但是楚随影已经过来,请萧清逻过去,沈约有话要说。 萧清逻正要去,萧羽音一把拉住她。 沈约见此,高声道:“姑娘好生厉害,只怕犬子楚随影便是姑娘为对付我早就埋好的棋子吧。” 沈约这样大方承认自己,楚随影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可是随即又看向萧清逻,棋子? 如果沈约真的杀了楚随影,那时候萧清逻再说出真相,沈约必然大受打击,那时候萧清逻想要杀沈约,就要简单得多。 可是她没有那么做,还没等自己败在沈约手下,她就将自己赶下来了。 或许在以前,以楚随影的性格会认为萧清逻轻视他,认为他没有资格跟沈约比试,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萧清逻是真的很关心他的。 萧清逻那轻轻地一抱,给了楚随影此生最大的安慰。 原来是关于楚随影的事,萧羽音这才放下眼中的戒备。 萧清逻走过去看着他,等待他开口说话,这下萧羽音也不会阻拦了。 沈约让高欢和龙源离开,让墨奴呆在不远处。 “我以前有个愿望,就是辅佐一位亘古未有的帝王,横扫天下,四海臣服,成为千古帝师,我一直做着这个梦,唯有在你那一剑刺下来的时候,我忽然醒了。”沈约慨叹道。 “你知道吗,你就败在一个情字上。”萧清逻道。 “情?”沈约哂笑道,“为了天下大业,抛弃儿女情长又有什么关系!也只有你这些小女子才会为情所困。” 这一刻两个人没有剑拔弩张,就像是一个长者对自己的晚辈说话。 萧清逻也笑了,怜悯地看着沈约,道:“原来你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爱、恨、惧、怨那一样不是情,可是你都忽略了,同时也忽略了一个帝王的心。” 沈约细细品位萧清逻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想通了。“既然是帝王,便不可能再是自己的弟子,或者是朋友,只能以君王之礼待之。” 想来,所怀念的往日友谊,变成了一阵悲哀。 “你姓萧,名清逻?”沈约问。 “你这是明知故问。”萧清逻不明白。 沈约摇头,道:“你本不该姓萧的,不,你也应该姓萧,我说得对不对?” 萧清逻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我原本姓霍,后来大哥赐姓,才叫萧清逻。” 沈约知道她会否认,道:“你脖子上的玉呢?四年之前我见你脖子上有块玉。” “那块玉?”萧清逻忽然变得紧张,眼睛不自觉瞄向了萧羽音。那时萧羽音说这块玉会带来麻烦,就把它拿走了。 也就是说,自己想弄清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二十年前,你母亲怀孕,请我替她把脉,我一剑劈开一块极品的龙凤玉佩,送给了你的母亲,因为她怀的是龙凤胎。”沈约道。 萧清逻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旁边的墨奴不可置信看着萧清逻,异常激动,想要说话,却被沈约用眼神制止了。 还好,沈约和墨奴都是背对着众人,没有人能够看见沈约和墨奴的情况,只看得见萧清逻脸上的表情。 “那么,我到底是谁?”萧清逻只是失神了瞬间,又变回那个可怕而又理智的倾城阎罗,眼神犀利而阴冷。 第三十二章 死局活棋 高欢站得很远,只看得见萧清逻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师父到底在跟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就走,满脸的怒气。 楚随影也没有过去,远远看着萧清逻的脸。 “萧清逻,你听我一句!”沈约喝道,只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这一喝,便吐出一口血来。 萧清逻把手里的金乌剑握得很紧,她在隐忍着什么。 沈约对她的背影道:“已然生灵涂炭,天下不可再乱。”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沈约已经管不着,他为萧梁皇朝已经尽了最后的努力。 在另一个人听来,心已经沉到了底,萧羽音也不知道沈约对萧清逻说了什么,但是一想起刚才萧清逻投过来如电的目光,他就觉得不安。 萧清逻便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扫过高欢,与高欢擦身而过。高欢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因为师父已经在叫自己。沈约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抓紧时间安排好一切。 “不要冲动,也不要报仇,”看出高欢眼中的恨,对于突遭大变,又血气方刚的高欢,能不能听进去很难说,但是沈约还是要提醒,“什么都不管,尽早离开梁国,你已经长大了,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看着像是慈父一般看着自己的沈约,高欢悲从中来,这些年来,他和沈约形同父子,此时的高欢就像是失去了思考,很茫然。 或许心中只剩下一个字,恨。 “人这一生聚散离别,不要看得太重,拿起放下,你要果断!”沈约对高欢道,忽然看见一大群人闯过侯府的侍卫进来,沈约心中一黯,该来的终究会来。 沈约没想过要逃,逃不了,家族里还有很多人,这一逃,就算能够保全自己,也保不住整个家族。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宫廷宦官服饰的老年人,在身后带甲侍卫的簇拥下,先是对萧羽音这个皇子行礼,然后躬身来到沈约面前,手里捧着一道圣旨。(.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沈约岂会不认识,那是萧衍身边的第一大宦官郭易。 这群人当中,琴烨也无声无息出现在了萧羽音的身边。 “皇上有旨,要老奴带皇上向沈先生磕三个头。”郭易撩起下摆,果真对沈约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上隆起一个大大的包。 沈约闭眼,道:“这三个响头老夫受了,从此与萧衍的师徒情谊也就此了断。”他的声音很是淡漠,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郭易起身,那一刻便不再是屈膝躬身的老奴才,而是皇帝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郭易,郭易神色倨傲,展开圣旨,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站不起来的沈约,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约朕之师尊,居宰相位,勾结前朝余孽密谋造反,妄图颠覆朝政颠倒乾坤,朕心痛惜师徒情谊,然为梁之百姓,特赐鸩酒一杯,以全身首。” “臣领旨谢恩。”沈约结果圣旨,看着端到面前的毒酒,忽然大笑起来,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杯毒酒,却不是端来给自己的,而是自己端给别人,亲眼看着那个人喝下。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今日竟然是自己呕心沥血辅佐的人给自己送来了这杯酒。 而且,因为害怕沈约反抗,还是等到沈约比武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时候才来,他们岂会知道,沈约根本不会反抗。 沈约作为萧衍的第一谋臣怎么会不知道萧衍怎么想的,当年沈家扶持萧衍上位,萧衍自然是极力依附沈家,如今沈约官居宰相,沈家势大,萧衍暗地扶持周家以求平衡,但是终究徒劳,也不在朝堂上斗了,才有了今日的比武。 一盘必死的局,反抗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配合一点,或许还能保住一些。 沈约忍不住笑了,怎么也止不住,他已经被震碎的五脏六腑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狂笑,嘴巴里喷出一口鲜血,溅到面前的郭易身上。 郭易正要发怒,但是见沈约已经气绝身亡,只得作罢。 高欢了解沈约,师父怎么会谋反,那是他抛妻弃子帮萧衍夺来的江山,一个心系百姓,不忍生灵涂炭的人怎么可能谋反,眼睁睁看见师父大笑而亡,高欢痛恨自己的无能,发现在君主皇权之下太过渺小。 此生,他永生不能忘记这种感觉,心里有个很强烈的愿望,一定要报仇。 沈约总算死了,郭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忽然脸色一冷,瞪着墨奴喝道:“来人,把这个前朝余孽抓起来!” 高欢知道沈约不会谋反,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墨奴居然是前朝的宫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前朝余孽。 带甲侍卫冲出来,将墨奴围起来,同时被围起来的还有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墨奴的高欢。 在二人行走魏国的时候,就觉得墨奴很可疑,他的手下有一股很神秘的力量,高欢曾经以为是沈约的。 高欢不信任的眼神像针一样刺进墨奴的心。 包围圈之外的宋清迦疑惑的眼睛看着墨奴,心里极乱,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如果他是前朝宫人……如果他是那批逃出来的宫人……那么…… 宋清迦在考虑要不要出手,耳边却是萧羽音冷冽的声音,“清醒点,别轻举妄动!” 宋清迦眼睛恢复清明,心里依然还盯着墨奴。 萧羽音这时候往四周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清逻,清逻到哪里去了?”萧羽音脸色煞白,疯乞丐等人离开没有人阻拦,疯乞丐手里抱着的是萧清逻的古琴,但是人群里不见萧清逻本人,他知道不对,目光停在水雾笼罩中的天一阁上。 天一阁二楼的灯还在亮着,本来以天一阁的规矩,天一阁中晚上不留人,阁内是不准点灯的,可是今天是个例外,应为里面有侯府的贵客魔尊阎魔影。 沈约的死还没有传到这里来,漆黑的天一阁一楼,踏进来一双绣鞋,走向通向二楼的楼梯,忽然又折回来,取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古琴。 梧桐木的伏羲琴,声音清越,弹出来的曲子,像是湖面上的雾气,轻缓柔和,飘荡在湖面。 沉浸在庞杂的武学典籍中的阎魔影放下手中的古老羊皮纸,他音律上造诣不凡,与萧清逻有一定的交集,琴音一听便知道是她,心里有一丝惊叹,阎魔影的内心中透过一丝凉意,循着楼梯,来到漆黑的楼下,几个大书架后面便是弹琴之人。“你居然没有死,那么死的就是沈约了?” 一双素白的手按下琴弦,琴声戛然而止,萧清逻幽幽道:“魔尊大人,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阎魔影冷哼一声,“你回来又怎么样?你能拿我如何?” “您是大哥的师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难为魔尊,晚辈想将这盘死棋下活,还要魔尊大人成全。”萧清逻盈盈笑道,阎魔影完全察觉不到她受伤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她一直都是“看似”病弱。 既然她杀了沈约,以沈约的武功她不可能不受伤,阎魔影在揣度她受伤的程度。 “魔尊别想了,我们还是先把三年前没有算完的账了结了吧。”萧清逻的语气冷冽无比,“八年前,到底是谁指使你杀了我的父母?” 魔尊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湘妃竹笛,还没有放到嘴边吹奏,便听到一阵激昂的琴音,阎魔影只觉气息一滞,仍旧吃力地把竹笛放在了嘴边,吹奏起天雷音,抵挡那无孔不入的琴音。 天雷音刚猛霸道,阎魔影以天雷音纵横几十年,不想今日却发挥不了天雷音的一成威力,阎魔影已觉不妙,那琴音正好克制着笛声。 “魔尊不要再挣扎,晚辈钻研魔尊的武功,天雷音被我九天魔音死死克住,越是反抗受伤越重,魔尊可别伤了自己,还是说了吧!”萧清逻缓缓道,声音里面运上九天魔音,诱惑无比,饶是魔尊心志坚定,也抵挡不住。 阎魔影什么也没说,只是吹笛子,与萧清逻抗衡,刚猛的天雷音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碎片,只剩下萧清逻那里一人一案一琴还完好。 萧清逻琴音上的攻击,话语间的诱惑,让阎魔影隐隐之间有入魔的倾向,经脉中似乎有一股真气改变了运行线路,沿着陌生的脉路行走。 阎魔影的气血受到极大影响,再也没法正常吹奏,萧清逻一个铿锵的音节,彻底震伤了阎魔影,她的琴声丝毫没有停下,继续对阎魔影紧逼,“说,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们?” 八年前阎魔影杀的并不是萧清逻的亲生父母,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萧清逻她的身世便被阎魔影杀了,让萧清逻失去了知道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之后萧清逻根本无从查起。 而杀死自己养父母的阎魔影,也在萧羽音的袒护下无可奈何。 三年前,若不是萧清逻和阎魔影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已到生死不相容的地步,萧羽音也不至于将萧清逻囚禁起来。 阎魔影不想说,他知道,只要坚持住,自己的好徒弟一定会来阻止她,但是体内那股莫名其妙的真气到处乱窜,难受极了,恐怕等不到了,“当年我不过是受命……指使我的人是……” 痛苦让阎魔影说话断断续续,眼看就要说出来了。 “师父!”萧羽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阎魔影的话。 第三十三章 前朝余孽 阎魔影知道,自己获救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没用了,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身冷汗。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据他所知,不管是萧衍还是萧羽音都有一个习惯,两种人不会用:没用的人,危险的人。 萧羽音和宋清迦冲到阎魔影前面,挡住萧清逻的视线,但是不敢动手,因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红衣人,手持金乌剑,横亘在双方之间。 萧羽音不敢看萧清逻质疑的眼神,与宋清迦一左一右将阎魔影扶出天一阁。 天一阁黑暗的一楼中,只剩下萧清逻和楚随影,谁也没有动,没有说话。 楚随影看到,萧清逻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琴弦上,楚随影知道,只要自己一动,她会立刻拨动要命琴弦。 “他死了!”楚随影嘶哑的声音道。 萧清逻知道按正常情况,沈约不会这么快,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想怎么办?” 楚随影想过,所以才来找萧清逻的,“师父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在乎我的人,我不想一无所有。” “他是你的父亲!”萧清逻轻轻说道,她刚才看得清楚,当沈约承认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动容了。 楚随影只是苦苦地笑了,“倘若他真的是真的想我好,这时候就不可能承认我,师父,刚才你承诺了他什么?” 在他身边形影不离近三年,没有人比楚随影更了解萧清逻,就算当时听不到萧清逻和沈约的谈话,但是仅凭当时萧清逻的表情,楚随影就知道她承诺了沈约什么。 萧清逻一动不动坐在案桌前,看着楚随影,紧皱眉头。 楚随影已经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承诺中没有我对不对?有的话,师父一定会告诉我。” 所以临死这一刻,他也没有正视这个儿子一眼,楚随影的心够硬,但是也忍不住悲痛。“那他的宝贝徒弟的死活,我就不会管了。” “高欢?”萧清逻一惊,面前的案桌登时粉碎,古琴砰地一声掉在地上。[.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才与阎魔影的交锋虽然短暂,表面上萧清逻也占尽上风,但是其间的惊险却在无形之间,阎魔影一走,萧清逻知道楚随影对自己再无威胁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尽量维持的案桌最终也散了架。 天一阁昏暗,楚随影走近了才发现,萧清逻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方才萧清逻那样泰然自若地坐在案桌前面,不是不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可怜阎魔影,萧清逻弹奏古琴相激,他下意识地便吹奏天雷音相抗,若是直接上来与萧清逻动手,萧清逻别说重伤阎魔影,可能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师父,你刚才实在是太险了!”楚随影叹道。 “只有重伤阎魔影,我才能警告那些随时想要杀人灭口的人,即使我受伤,也不见得谁能占到便宜!”萧清逻在楚随影的搀扶之下,重新找个地方坐下。 “我们手里不是有诛杀沈约的密旨吗?只要皇帝敢对我们不利,那密旨只能公诸于众了。”楚随影恨声道。 萧清逻摇了摇头,“性命攸关,手里只有一张牌怎么行,更何况,我手里有诛杀沈约的密旨,别人手里未免没有诛杀我的密旨。” 自从幽禁长芦寺,萧清逻便已经下定决心,自己的命要拽在自己的手心里,才能安心。 “师父,我们走吧。”楚随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现在二人都受伤不轻。 “还不能走,沈约死了?”萧清逻问。 楚随影回答是。 萧清逻目光一凝,道:“那高欢肯定恨死我了。” 现在哪里管得了高欢恨不恨,楚随影心中道,对高欢,他未尝不恨,“我们不必管他,他现在自身难保。” “不,”萧清逻道,“你无论如何要把他弄到这里来,告诉他,从今以后,这天一阁是我萧清逻的。” 那样,高欢一定会更加痛恨萧清逻。 高欢知道,现在不是质疑墨奴与之翻脸的时候,萧羽音和郭易显然是将他也当作了前朝余孽。(.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经历沈约之死,高欢忽然之间学会了审时度势,不再意气用事。 再说,现在场下能够信任的人,也只有墨奴了。 围在周围的带甲侍卫没有动,只是在外策应,防止高欢和墨奴跑掉,真正动手的是郭易身后的两名内侍,名叫南风和南云,都是郭易的心腹,也是梁国皇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南风向墨奴走去,南云则向高欢而来。高欢见二人的手指纤细白皙,好像是女人的手,定是练了什么阴柔的武功才会这般。 南风跟墨奴之间,似乎棋逢对手,两个人都是宫廷内侍出身,所学武功真是宫廷中流传的“天阴诀”,天阴诀阴柔毒辣,最是适合身体残缺不全太监修炼。 所幸,墨奴跟了沈约这么多年,经过沈约的指点,加上对天阴诀了如指掌,对付南风大占上风。 而高欢则要辛苦的多,每次倚靠轻功摆脱南云,想要突出重围,就会被带甲侍卫逼回来,再次与南云缠斗上。高欢为了阻止萧清逻那一剑,已经受了重伤,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处处受制,若不是最近武功不知为何大大进步,也许早就撑不住了。 郭易见南云擒杀高欢已经十拿九稳,可是南风却还在墨奴的压制之下,冷哼一声,伸手成爪朝墨奴抓去。 墨奴险险避过,却暗自心惊,想不到这个郭易还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墨奴觉得遗憾,楚随影虽说是沈约的儿子,但是有强横的萧清逻护着,自己并不用担心,高欢是沈约唯一的弟子,如果不能保住他,如何对得起沈约多年来的相护之恩。 自己也不能轻易死掉,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她居然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能够很好地保护她自己,墨奴很欣慰。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被墨奴躲开,郭易更怒,一掌一掌地朝墨奴拍去,墨奴本也不惧,但是右手曾经被楚随影用碎骨绵掌震碎,后来被萧清逻治愈,但是也有半年不能拿重物,三年不能动武的警告,在接了郭易一掌之后,便觉得手掌不听使唤,接好的骨头又有碎裂的痕迹。 墨奴脸上痛苦的表情自然落到郭易的眼中,猜想是他右手受了伤还没有痊愈,便处处诱使墨奴出右手,几次下来,在郭易阴毒的掌法下,墨奴的右手再度废掉。在郭易和南风的夹击之下,墨奴很快落败,被带甲侍卫擒住。 擒下墨奴这个前朝余孽,郭易还是很高兴的,可是看向沈约的徒弟的时候,脸色又阴沉下来。不知道哪里闯进来六个侍女,居然个个身手不错,居然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口子,把高欢放了出去。 高欢看着冒死救自己的侍女乔乔,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乔乔知道他的心意,把高欢一把推出去,道:“少爷平日里待我们姐妹不薄,今日只要少爷保住性命,我们姐妹死而无憾,乔乔也相信,少爷一定会为侯爷还有我们姐妹报仇的。” 高欢乔乔身后看到挡在带甲侍卫前面的众侍女正惨遭毒手,惨叫声不绝于耳,在高欢混乱的脑海中格外清晰。 郭易冷哼一声,旁边的萧羽音和宋清迦只是站着,没有丝毫出手阻拦的意思,让郭易心中不悦。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连太子见了也会礼让三分,可是萧羽音却态度倨傲,这个时候也不出手帮忙。 郭易按下心中的不快,带着南风和南云追去。 乔乔见侍女中最后只剩下自己,高欢还没有走远,便挺身挡在郭易前面。 郭易怒喝一声,一掌扫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女,乔乔登时倒地而亡,而郭易三人稍作停顿,便又朝高欢追去。 在高欢生活了十几年的建昌侯府,郭易远远没有他熟悉,纵然郭易武功极高,一时也抓不住像猴一样滑溜的高欢。 高欢再次带着后面追击的三个人绕圈,郭易身边南风南云分成两路,分别向两个方向包抄,郭易则在后面堵截。 高欢暗道,难道我命休矣?前面的路,已经被赶上来的带甲侍卫堵上,身后郭易的手已经抓来,就在高欢以为自己难逃此劫的时候,就在高欢面前一道金光好像划破天空的闪电,那是谁的剑,高欢不用想也知道,他下意识地就低头让过去,脚下毫不停留的绕道剑的后方,金乌剑直接刺向郭易。 郭易惊喝一声,收势不住眼看就要撞上去,急忙身子一拧,剑锋擦着胸膛掠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你干什么?想杀咱家吗?” 楚随影对郭易的怒气恍若未觉,道:“我本来刺高欢,是公公自己撞了上来。” “你!”郭易指着楚随影就要发怒。 南风走到郭易身边低声道:“公公,这个人是沈约的儿子。” 郭易一愣,显然没有听过沈约有这个儿子,随即他便笑了,“既然是沈约的余孽,便将他一并拿下。” 南云觉得不妥,在郭易耳边道:“公公不妥,这个人也是杀死沈约,重伤阎魔影那人的弟子,而且皇上的密旨还在他们手上……” 沈约已经被判了谋反罪,那道密旨已经无关紧要,只要不在沈约的罪名公布之前泄漏就行了。 “晋安王,请管好您的人,要不然回去你我都不好交代。”郭易知道自己不能拿楚随影怎么办,现在更是动不得萧清逻,只好向萧羽音施压。 萧羽音也不明白楚随影现在的意图,到底是代表萧清逻而来,还是为沈约的弟子而来,按理说,萧清逻更想杀人灭口,“楚随影,你想干什么?” “师父说天一阁里有几本想要的书找不到,让高欢过去找出来。”楚随影道,“还有,师父问王爷,介不介意天一阁以后归我师父?” “什么?她杀了我师父还要霸占我师父的天一阁!”高欢立马不干了,就算之前努力克制,可是在知道萧清逻霸占天一阁的时候,高欢还是无法冷静,直接朝天一阁奔去。 南风和几个带甲侍卫想要阻拦,萧羽音轻轻挥了挥手,加上有楚随影在场,再也没有人敢阻拦。 众人看向高欢的背影,那是看一个有去无回的人的眼神。 第三十四章 化为灰烬 天一阁是师父辛苦大半辈子搜集天下奇珍孤本的地方,虽然高欢之前也说要废除天一阁的规矩,但是绝对不会容忍萧清逻霸占了。 高欢冲进乱七八糟的一楼,并没有看到她的人影,知道萧清逻绝对不会离开,就冲上了二楼,在二楼,灯光下的萧清逻细细擦拭着手里杀气腾腾寒气逼人的宝刀,那正是不久之前胡三牛为了学武功而送来的一代霸主慕容垂的宝刀。 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书页到处散落的天一阁,高欢觉得脑袋一晕,几乎就要倒下,他愤怒第指着萧清逻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清逻好像这才察觉到她的到来,抬起头来,缓缓对高欢说道:“斩草除根,而我,不希望这草落到别人手里。”她手里的宝刀好像是“一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灯油散在地上的纸张上,开始熊熊燃烧。 天一阁是藏书之地,自然做了失火的准备,高欢刚要去救火,忽然想到师父都已经死了,留下这一楼的书籍给谁看,倒不如拉着萧清逻一起死算了。 “好,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高欢疯狂地笑着扑向萧清逻。 萧清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阻止扑来的高欢,微笑地看着他。 高欢在想,难道她真的要跟我一起葬身火海? 萧羽音和宋清迦看着那边烧亮了半边天的大火,均觉得不对劲,此时郭易派南风和南云已经押解着墨奴走了,只剩下他一人,看到那场大火,跟着萧羽音二人一起来到天一阁前面,此时的天一阁已经被大火包围,周围全都是提水扑火的人,但是那点水根本解不了这场大火。 萧羽音忽然见火海中似乎有人拉扯打斗,在四周果然没有看到萧清逻,忽然之间觉得心里很空荡,“清逻,你快出来!” 从火海中冲出一人,跳入天一阁周围的湖水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才那人入水的地方,到底是萧清逻,还是高欢? 郭易的掌中已经运足了真气,不论是谁,都逃不过他的一掌。(.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波缓缓起伏,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 是萧清逻,萧羽音松了一口气,身体迅速挡在准备出掌的郭易面前,朝萧清逻伸出手。 看到前面是萧羽音,郭易这才不得不收回掌势。 萧清逻看着递到眼前的手,对自己伸出援手的男子,自己这么多年来割不断情缘的大哥,似乎他不再是那个时刻准备算计自己的人了。她轻轻地把自己冰冷的手交给他。 既然萧清逻逃出火海,那么刚才被留在大火当中的就只有高欢了,宋清迦想起当初自己来建昌侯府弹奏九天魔音时那个凄然流泪的人,只觉心中一阵伤感。 “他们在干什么?既然高欢想要为沈约死殉,就让这场火烧得更加旺盛,将一切化为灰烬!”从水里出来的萧清逻看着救火的人冷然说道,似乎对把自己往火海里拉的高欢恨透了。 萧羽音几个人似乎很有默契地让人停止了救火。 都等着天一阁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化为灰烬这才离开,而萧清逻因为那一身的湿衣,从水里出来之后便离开了。 “师弟。”萧清逻走后不久,萧羽音忽觉不妥,就在宋清迦的耳旁悄悄吩咐了一件事。 宋清迦听了脸色沉重,迅速离开,连夜快马加鞭朝边卡去。 寂静无声的梁魏交界的边卡出,一辆马车从夜色中缓缓驶出,被梁国的守军拦住,“什么人?” “太子办事,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马车里一个声音傲慢至极。 现如今太子的风头一时无二,守军的气势瞬间就被按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不知大人可有出关凭证,要是私自放了您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里面沉默了一下,冷然说道:“让你们领头的过来一下。” 那守军急忙去叫醒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大汉一听是太子的人,生恐自己当值喝酒的事情被知道了,想让那守军代替自己,那守军怕惹祸上身,执意不肯,那大汉只好战战兢兢走到马车旁边,以无比卑微的姿态道:“不知大……大人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里面那人问道。 “小人……小人……”那大汉支支吾吾不敢说。 马车里那人似乎也没有耐性了,直接从小窗递出来一封信,道:“太子殿下亲笔通关信函,开门!” 那大汉接过来也不敢仔细看,便挥手让手下的城门守卫开门放行。 那大汉送走了太子的人,刚松一口气,只听一阵马鸣,大汉回头便与一张马脸眼对眼,嘴对嘴,“你是什么人,竟敢深夜闯关!”太子的人一走,大汉酒劲又上来了立即神气地对这张脸叫骂道。 宋清迦看着跟马叫骂的醉汉,掏出一面令牌,冷哼一声,“刚才逃走了一名重犯,本公子奉晋安王之名前来追捕。” 醉汉呵呵道:“就凭你这张马脸,还本公子呢,哈哈。” 对于满口胡话的醉汉,宋清迦下马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就是一拧,痛得醉汉的酒立马醒了七分,直叫饶命。“之前是不是有人出关?走了多久了?” 周围守卫都觉得醉汉倒霉,太子殿下仁慈心软,得罪了还不至于这么惨,晋安王向来严厉,再说这个人后面还带着十几个高手,阵势可比刚才太子殿下的**多了,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说情。 对于酒囊饭袋一个,宋清迦连杀他的兴趣都没有。忽然看见醉汉手里还没有拿出来看的信函,便一手夺过来,“太子亲笔印信,怎么在你手里?” 那醉汉现在总算是清醒了,道:“是刚才太子殿下的亲信出关给的。” 宋清迦脸上扶起一丝笑容,对身后那名老人道:“你们暗中跟上,我先回去,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是,少主。”那干瘦老人忽然走到宋清迦旁边,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少主,那个人是我们在找的人吗?” 宋清迦脸上一片黯然,道:“都找了这么多年还是音信全无,高欢是个男子,相信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回去看能不能从墨奴身上找到线索。” 老人这才放心下来,带着后面一群人风风火火出关去。 宋清迦看着手里的信函,心中一阵犹豫,“清逻怎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回去要不要告诉师兄。” 萧羽音一夜未睡,就是在等宋清迦回来,宋清迦废了两匹马,终于又从边卡连夜回到了建康,看到宋清迦,不管结果好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清逻胆子也太大了!”萧羽音看着那封信,最初也感觉是萧清逻跟太子勾结,正好萧清逻昨晚从大火中逃生,还在王府休息,便要去找萧清逻,谁知人没见到,在门上贴着另外一张,跟萧羽音手里这封一模一样的信函。 萧羽音扯下那张信函,哈哈大笑,宋清迦道:“收起来,以后有大用。” “清逻是什么时候见过太子的字迹的,还模仿得一模一样?”宋清迦惊问。 萧羽音一巴掌拍在两封信函上,道:“不如问她怎么会有太子的私印。”最让萧羽音冒冷汗的是,自己的笔迹萧清逻更加熟悉,私印也更容易取得,总算还好,萧清逻手下留情,没有让自己来背黑锅。 那么短的时间,她怎么来得及模仿太子的笔迹,盗取私印盖上去的?她当时被困在火中,会不会还有其他帮手? “王爷,外面有位龙源龙公子来看望小公子。”琴烨进来对晋安王禀报道。 萧羽音与宋清迦对视一眼,萧羽音对琴烨吩咐:“让他去吧。” 萧清逻昨晚伤得不轻,加上又跳入水中受了寒,纵是她内力深厚,也还是病倒了,龙源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搬了一张小桌到床上,摆弄一盘棋。 “好一盘珍珑棋局,战事胶着,寸土难争,不就是现在梁魏的局势吗?”龙源在她旁边坐下,捻起一颗白棋就要落子。 萧清逻一把拂开龙源的手,道:“清逻知道龙兄有旷世之才,解开这盘棋局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这盘棋不是给龙兄下的。” 被萧清逻拂开,龙源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萧清逻有些心疼,“你再这么劳累下去,这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 “龙兄不用担心,”萧清逻咳了两声,“昨晚上托龙兄的事情可是妥贴了?” 龙源也变得严肃起来,“正是为这件事来的,我的人昨晚出了关卡,被人伏击,一个不留。” “那……他呢?”萧清逻心头一跳,摆弄棋子的手一顿,感觉动弹不了分毫。 “下落不明。”龙源道,“你放心,我会继续帮你寻找的。” 这时,楚随影从外面进来,龙源本来想多呆一会儿,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借口留下,只好告辞。 “昨晚是四公子追去的。”楚随影道。 萧清逻冷笑一声,她知道这点小把戏瞒不过那个人,所以昨晚卖了一些好处给他。“人落到他的手里了吗?” “死的都是龙公子的人,可疑的是死之前完全没有反抗。”楚随影道。 萧清逻按了按疼得厉害的头,在建康她不是腾不出手,而是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多年在梁国的安排,“到乾坤棋社去把这盘棋摆上,就是人落到他们手里,凭这盘棋,老虎嘴里的吃食也要给我抠出来。” 楚随影小心翼翼端着棋盘就要离开,萧清逻又把他叫住,“如果我们的人先发现他,给我迷晕了扔到漠北去,永远不准他回来。” 免得再生事端。 这一天,并不出名的乾坤棋社忽然有人摆出一盘解不开的棋局,一时之间声名大噪,人们为了破解那盘棋,差不多挤破了乾坤棋社的大门,那盘棋依然无人可解。 三日之后,乾坤棋社终于迎来了一名尊贵无比的客人,四五十岁左右的他看着乾坤棋社的招牌,“一盘棋局定乾坤,摆下这盘棋的人有些意思。” 当夜,一个神秘的人奉皇帝密诏进入天牢中,对尝遍所有酷刑的墨奴说了一句话:“高欢已经死了,跟天一阁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宁死也不供出前朝余孽的墨奴,终于招了。 第八十三章 孤城之困 “现在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不是太晚了?六镇之乱即将平息,我还有机会吗?”高欢自言自语,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两个人。 大尔朱傲然说道:“不晚,我有次偷听我父亲跟大军师说话,她说六镇的战乱势必会结束,可是一场更大的混乱会因此而到来,六镇纷乱之际我尔朱家只能一统高车,后面的天下大乱才是尔朱家问鼎中原的时机。” 大尔朱口中的她自是萧清逻无疑,高欢脑袋忽然清醒过来,大尔朱的父亲尔朱荣竟然还有逐鹿中原的雄心壮志,加上萧清逻的辅佐,高欢忽然打了一个冷禁,萧清逻到底想干什么,想给萧衍北伐创造机会? 以南梁郡主的身份到北魏,代表的自然是南梁,难道她想覆灭北魏,帮助萧衍一统天下? 高欢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萧衍为了江山不惜杀害了自己的老师,还妄图一统天下?笑话!我高欢第一个就不答应。 “多少人倚靠这场战乱崛起,雄霸一方,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师父,成为千古帝师的愿望,弟子会替你完成,辅佐出来一个称霸天下的千古帝王!”高欢望着苍茫的原野,忽然震天长啸。 高欢内力已经深得恐怖,他纵情长啸之声,高亢入云,震得旁人耳膜震动,忍不住捂住耳朵。 城墙下,贺拔允偏执,不愿与贺拔胜一同,一声不吭便上前与破六韩孔雀酣战,被破六韩孔雀的大刀压制住,虽说贺拔胜和哥哥不和,但是终归是亲生兄弟,对贺拔岳使了一个眼神,便上前助阵,贺拔允被破六韩孔雀压制心中已然郁闷,兄弟相助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越发不快起来。 贺拔胜手抡长枪,荡开破六韩孔雀的大刀,正要上前刺去,只要这一枪刺下去,破六韩孔雀必死无疑,那他们兄弟又立了一功,必然会得到元渊的重视,加以重用。 谁知这个时候,贺拔允却将马匹一横,朝破六韩孔雀砍去,可是他的马匹硬将贺拔胜的马匹挤出去一尺,贺拔胜长枪自然也落空,贺拔胜怒喝一声:“大哥,你干什么?” 贺拔胜对贺拔允的忍耐已经达到限度,自从贺拔度拔死了以后,贺拔允以长兄的身份对贺拔胜多次打压,已经令贺拔胜十分不满,贺拔岳对二位兄长的争斗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跟他打得好好的,要你来插手!”贺拔允冷喝道。 破六韩孔雀脸上的青铜面具后面传来桀桀怪笑,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道:“贺拔兄弟貌合神离,我今日算是见到了,还打不打了?” 贺拔胜一时气结,要不是见贺拔允打不过破六韩孔雀,就要伤到人家手里,他又岂会管这些。 贺拔允低喝道:“破六韩孔雀,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那日他们去朔州报卫可孤已死的消息,期望获得朝廷的一些封赏,谁知还没到朔州,宇文肱就赶上来,说贺拔度拔被人杀了,自己也被一只军队赶出了怀朔镇,贺拔胜细问父亲死亡原由,宇文肱那时候已经昏迷,语焉不详,贺拔允便大骂了他几句,当时宇文黑獭便气不过几个晚辈竟然敢呵斥自己的父亲,便和宇文肱离开了贺拔兄弟,到别处谋生。 此时贺拔三兄弟这才傻了眼,怀朔镇是回不去了,只好投奔朔州刺史费穆,在元渊被破六韩拔陵反攻的时候,元渊将贺拔胜拜为军主,破开破六韩拔陵的包围,立下奇功。 命运使然,杀他们父亲的仇人就在眼前的城墙上,可是他们不知道,还在质问另一个人。 宇文肱说是被一支军队赶出怀朔镇,贺拔兄弟都以为是破六韩拔陵的军队杀回来,没想过其他。 贺拔允和贺拔岳二人左右夹击破六韩孔雀,贺拔胜调转马头,奔到破六韩孔雀后方,一边指挥军队攻破城门。 城墙上观战的破六韩拔陵也不是吃素的,早令人准备了桐油往下面泼,再射下数百只火箭,攻城的士兵全部云集的城门前面,破六韩拔陵的桐油不多,但是贺拔胜的死伤却不低。 霎时间,城墙脚下凄惨的哭叫声不断,城墙下陷入一片大火之中,只见一个个火人想要都想逃离火场,扑灭身上的大火,可是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大军,贺拔胜令人将他们逼回火场中,没过一会儿,上百人便被活活烧死。 两军看着被活活烧死的士兵,无比惊心,有种逃跑的冲动。 烧死的除了贺拔胜的士兵,还有跟在破六韩孔雀后面拼死守城的士兵,城墙上守成军看到同伴被活生生烧死,全都露出悲愤的神情。 破六韩孔雀只剩孤家寡人独站贺拔允和贺拔岳,他来回冲杀,以一敌二,竟然也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不知为何,高欢心生怜悯。其实城墙下的人其实不用死,是破六韩拔陵想要用全镇的百姓为他殉葬才会向下面泼桐油,“破六韩拔陵,你败象已定,再挣扎也没用,没必要带着全镇百姓跟着你送死!” 破六韩拔陵身边亲兵立即警惕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城墙上的男子,各式兵刃都指着高欢。 “高欢?”破六韩拔陵惊诧,虽说破六韩孔雀已经跟高欢交手,但是破六韩拔陵还是不知道高欢已经到了武川镇,此时见到高欢,破六韩拔陵就像见了救命稻草,“高欢,只要你替我解了今日之围,我愿意将大将军的位置交给你,怎么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对比你投奔他人好。” 高欢冷笑摇头,道:“破六韩拔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投奔你,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之拜,全都拜我所赐!”高欢并非说大话,若不是高欢在怀朔镇散布谣言,贺拔度拔就不会伏杀卫可孤,也不会跟破六韩拔陵翻脸,他这一举,让破六韩拔陵一下子损失了五名大将,还将其中三个逼到了对方阵营,破六韩拔陵最后只剩下破六韩孔雀一人可以上得了台面。 “拜你所赐?”破六韩拔陵眉头一挑,他也算是聪明之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节所在,他自问还是小瞧了这个人。破六韩拔陵被气得摇摇欲坠,没想到当初一不小心竟然导致了今日的败绩,“我杀了你!” 破六韩拔陵天生神力高欢印象深刻,破六韩拔陵手持两只五十斤的铜锤,就向高欢砸来,高欢内力大进之后,蔽日神功的精妙之处早已领悟,出手毫无凝滞,抽身避过之后,净月宝刀咔嚓一声,破六韩拔陵正要回身,攻击高欢,谁知手里的铜锤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大地为之一震,铜锤砸出两个深极半尺的坑洞,破六韩拔陵看着手上仅剩的铜把,目光就是一凝,目光灼灼看向高欢手里的净月宝刀。 “开城投降吧,你在六镇造下杀戮无数,百姓与你离心离德,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人还愿意跟着你一起苦守孤城?”高欢指着四周说道。 破六韩拔陵眼望四周,果然见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畏惧,更多的还有憎恨,这些人若不是破六韩拔陵以全镇百姓的安危胁迫才会跟着自己一起打仗,“怎么会这样?我破六韩拔陵起兵都是为了谁,大家都被朝廷逼得没有活路了,为什么大家就不能一起反了它?” 高欢亦是唏嘘,想当年若不是杨钧和侯景阻止,怀朔镇恐怕比破六韩拔陵还要先起兵。 破六韩拔陵在大义上并无多少过错,是这个世道容不下他。 “想要我就此罢手,我做不到!”破六韩拔陵并不甘心。 “我不想看到全镇百姓都陪着你一起死,你不肯投降,那我也不用客气了!”高欢冷喝一声,净月宝刀龙吟清啸,或许是破六韩拔陵真的不得人心,又或许是六镇军民都厌倦了打打杀杀,竟然无保护破六韩拔陵,反而主动退后数尺。 破六韩拔陵心都凉了,失道寡助,真到危急时刻,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高欢也为他感到悲哀。 高欢一刀就要砍下去,谁知四周破空之声呼啸而至,两个黑沉沉的圆物一上一下,一个击在高欢的净月宝刀之上,一个打向高欢背心,高欢内力深厚,手里的净月宝刀也是锋利异常,寻常兵刃早就被一刀砍断,那圆物却不同,重重撞在净月宝刀的刀刃上,竟然完好无损,发出异常刺耳的嗡鸣声,就倒飞回去。 身后还有一个圆物,高欢若是继续追击破六韩拔陵,那自己也会被圆物砸中,不敢冒险,闪身躲开,那圆物又急又利,擦着他的衣衫,他的衣衫上又加了一条口子。 此物的锋利不下于手里的净月宝刀,高欢暗道。 高欢才站稳,就看见一人翻越城墙,站在破六韩拔陵前面,空中除了袭击高欢的两个圆物,还有四个在空中飞旋,那人挥动手臂,又收了起来,根本看不见藏在哪里。破六韩拔陵惊喜交加叫了一声:“孔雀!” 高欢心中也暗自惊叹,武川镇的城墙和怀朔镇一样是用来抵御强敌的,修建得极高,轻功不到登峰造极根本不可能徒手翻上来,此人在高欢尚未察觉的时候就翻上城墙,其人轻功十分惊人。 城墙下贺拔允和贺拔岳两兄弟也被破六韩孔雀手里的黑色圆物击中,受伤不轻,又见破六韩孔雀“青云直上”的轻功吓到了,还是被贺拔胜又一轮的攻城惊醒过来。 竟然是他!高欢一看到这些圆物,便认出这个人是谁,难怪老是觉得他眼熟,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面具,投奔破六韩拔陵其实很平常的事情,没必要遮掩,更奇怪还把名字都改了。 古怪!还真是古怪! 第三十五章 举目茫茫 苍茫的漠北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在白雪的包裹中,像是没有沾上半点儿尘埃的人间天堂,一辆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厚厚的积雪几乎淹没了车轮,马车在风雪中几乎寸步难行。 两个日夜兼程赶车的马夫对这样的天气也是抱怨不已,对车厢里面半死不活睡大觉的人爱理不理。 “真冷啊,赶了两个月的路终于要到了,整天看着这张死人脸,烦都烦死了,前面就是荒漠了,这么大的雪再走下去我们恐怕会迷路。”高一点的车夫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说道。 “反正再往前不远就是怀朔镇了,上面的命令是叫咱们把他扔到北边去,依我看就把他放在这儿得了。”另一个车夫建议道。 高一点的车夫见四下里荒郊野岭,数里之内看不到人家,有些犹豫:“这里鲜有人迹,把人扔在这里,死了怎么办?” 另一个车夫道:“就是这里没有人,咱们把他扔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再说,一会儿他就醒了,不会自己往前走啊,再过一会儿咱们俩就要在大雪里面迷路冻死了。” “说得对!”高一点那个车夫最后也妥协了,两个人把车厢里那个人从马车上推下去,在那人身边扔了一个包袱,调转马车,又往回走了。 方才两个车夫从马车上扔下来的那个人,布衣青衫,满脸的胡须,一看便知有几个月没有打理了,若走在大街上,说他是个乞丐也会有一大把的人相信,如果剔除他脸上的胡须,消瘦的脸再饱满一些,便可以看得出,这张脸正是属于高欢。 当背后冰冷的雪水浸透了衣衫,昏昏沉沉的高欢终于醒了过来,高欢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看这冰天雪地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温暖的江南了。 高欢也不太清楚怎么就到了这里,记得当时在大火中扑向萧清逻的时候,被人在背后打晕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里,高欢下意识地以为这是萧清逻的人,趁着马车里的人不备,就把赶车的还有随行的人打晕了,独自潜回建康,想要找个机会杀了萧清逻报仇。(.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清逻没有找到,倒是碰到了以前跟达摩一起渡江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婆婆,那老婆婆认出他,好心邀请到她家作客,高欢心想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无处落脚,出去又怕遇到认识的人唯恐泄露了行藏,就答应前往老婆婆家。 老婆婆见高欢饥肠辘辘,端了一碗汤面给他,高欢吃下去以后就人事不省了。 那是高欢记忆当中的最后一顿吃食。 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到这里,在这冰冷的雪中醒过来。 身上这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冷,高欢想要起来,不知怎么的居然使不出半点力,好像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有没有人?”高欢发现自己的声音也跟蚊子一样,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根本起不了作用。 高欢只好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雪中,仍由冰冷刺骨的寒冷走遍全身。就当高欢全身冻得快要麻痹的时候,忽然从丹田之中冲出来一阵暖流,流变全身,与身下的冰冷抗衡。 高欢不知道这股暖流怎么来的,只觉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四肢。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当初在华山剑派偷吃的火灵蛇残余的药性救了他。 那股暖流缓缓流动,畅通无阻地运行了一个来回之后,高欢终于有力气爬起来,抓起身边的包袱站起来。 阴沉沉的天空,鹅毛大的雪乱飘,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高欢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 没走两步,高欢就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作为一个武功颇有根基的人,怎么会走了两步就累得不行,头昏眼花,手脚无力? 高欢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感觉自己踩在云朵上在空中飘啊飘的,完全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得不说高欢的不幸,两个月没有吃东西,仅靠参汤和迷药度日,在醒来之后铁打的人也会虚脱,他现在也没有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就有给他准备的食物,他不知道。 也不得不感叹他的幸运,之前两个车夫确实已经迷路,离官道大概偏移了三四里路,高欢随意选择的方向,正在逐渐逼近官道,那里过往的人总算是比刚才那里多多了。 当高欢看到雪中蜿蜒的道路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这里离最近的小镇只有六七里路。 此时,从小镇里奔出两匹快马,在无人的道路上风驰电掣。 这两匹马背上分别是一英气勃勃的美貌少妇和一个灵气逼人的少女,少妇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皮裘,华贵高雅,而少女则是鲜艳似火的狐裘,在冰雪中格外显眼。 “姐姐,姐夫还没到,你就等得不耐烦,亲自来迎接了,我看多半还要等个把时辰呢。”少女落后少妇半个马身,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显然是不服气。 少妇佯嗔道:“分明是你惦记着你的礼物,硬拉着我出来,怎么就说我着急了?” 说到礼物,少女大大的眼睛便充满了神采,“阿四要是没有把我的琴买回来我就不让他进家门。” “你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家里还不是马不停蹄给你买来。”美妇娇笑道。 “姐姐,你看,是他们,他们在干什么?”少女指着一群人问道。 二人策马走近,才发现一辆牛车,和三个男人三匹马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个人衣服已经被雪水浸湿,浑身冰冷,昏迷不醒。 “姐夫,阿四,吴管家,你们回来了,他是谁?怎么躺在这里?”少女下马问。 那两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回头,其中一个走向美貌少妇,跟她亲密地站在一起,想必就是少女口中所称的“姐夫”,另一人则对少女施礼,道:“七小姐,我们刚才发现这个人倒在路边,还有一口气在。” “这人定是在路上遇到了强盗,挺可怜的,就当是行善积德,救回去吧。”少女怜悯道,之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新买的古琴上。 那七小姐的姐夫名叫段荣,在镇上出任军职,出身豪门世家,与七小姐的姐姐是门当户对,恩爱非常。 段荣则要谨慎得多,见高欢身边还有一个包袱,觉得高欢不像遇到强盗的人呢,打开那包袱,就听到七小姐一声尖叫,原来包袱里还藏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刀,把两个女子都吓了一跳。 段荣清理了一下高欢包袱里的东西,奇道:“这个人真奇怪,包袱里这么多吃的,怎么会饿得晕倒在路边呢?” 吴管家和阿四给高欢灌下一口热水先给他暖了暖身,高欢短暂地转醒,吴管家问了一下他的性命和来历,高欢只简单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来自南方,又昏厥过去了。 众人这才大急,可不想这个人死在面前,前面不远就是怀朔镇,干脆到镇上去找个大夫瞧瞧。 吴管家和阿四把高欢放到牛车上,跟上面一大堆的年货放在一起,几个人就各自骑着马,赶着牛车朝怀朔镇去。 到了城门口,大夫还没有找到,段荣就先遇到一个老熟人,也是个年轻的汉子,面容刚毅,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杀气。 怀朔镇是军旅重镇,军人身上发出杀气倒是不奇怪,可是这个人身上的杀气就从来没有散开过,所以整个小镇上的人对这个人都十分忌惮。 可是今天,这个平日里冷酷无情的人居然站在城墙脚下,不时地往大路上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异常焦急的模样。 “侯景兄,你在这里等什么人吗?”段荣跟他一起效力于军中,,怎么说也有几分交情,遇到了不可能不打个招呼。 那个叫侯景的人其实老远就发现了段荣,道:“家里来信说要送些东西过来,还没到,再等等。” 段荣点点头,与夫人、小姨子进了城门之后,来到一家药铺,想把高欢抬进去,两个女孩子自然不宜动手,吴管家要留下来照看牛车和马匹,段荣和阿四两个人把高欢抬起来,遇到了正要回家的狱队长尉景,连忙招呼过来帮忙。 而那七小姐和姐姐则提着高欢的包袱跟了进来。 看到昏迷不醒的人不认识,尉景忙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们问清楚了吗?别把柔然奸细放进来了。” “问过了,叫高欢,是从南方来的,应该不是柔然奸细。”段荣道。 “高欢?”尉景一愣,忽然扯着高欢两个肩膀使劲摇,“你醒醒,你是不是有一个鲜卑名字?” 高欢被摇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听清楚了,“你怎么知道?” “叫什么?你的鲜卑名字叫什么?”尉景大喜,见高欢又要昏厥,连忙问道。 高欢确实有个鲜卑名字,但是因为自小被沈约带走,加上沈约向来视儒家为正道,对高欢那个外族的名字十分厌恶,那个名字已经十几年没人提起过了,连高欢自己都差点忘记,“贺六浑。” “太好了!”尉景欣喜之情洋溢在脸上,忽然又发现高欢身体虚弱至极,由大喜转为大急,扯着嗓子大叫道,“刘大夫,快来,快救我兄弟!” 那嗓门把屋檐上的雪震落,差点砸到了路上的行人。 段荣等人面面相觑,人是他们救回来的,现在到成了旁观了。 “尉……尉兄……”段荣想叫尉景,可是发现尉景跟在刘大夫身边催促着救高欢,没空理他。 第三十六章 千里孤行 尉景和段荣等六人十二只眼睛全望着替高欢把脉的老大夫,这姓刘的大夫是小镇上医术最好的大夫,此人医术精湛,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人真是你兄弟?”段荣问尉景。尉景点头道:“我老婆家道中落,小时候跟她弟弟走散了,这些年一直想找回来,没想到他自己回来了,今天正好她生日,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段荣点头,总算放心下来。刘大夫把完脉,一脸凝重地看了一眼殷切望着自己的众人。 “怎么,没救了?”阿四心直口快问道,却被七小姐扯了一下衣服,才发现尉景脸色很不好,只好乖乖闭嘴。 “有救倒是有救,但是可能要费很大的功夫,才可能调养得回来,花费可不少啊。”刘大夫叹道。 “不管花多少钱,刘大夫你只管用药,一切自有我负责。”尉景道。 但是一直没有开口段夫人皱了皱眉头,问道:“刘大夫,这个人不是饥饿难耐,受不住寒冷才倒在雪中的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看这个人挺强壮的,竟然这样弱不经风。”七小姐脸上全是对高欢的鄙视。 刘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个人之前肯定连续服用过什么药,这种药对身体损伤极大,加上两个月没有进食,所以现在已经是虚弱至极。” “两个月没有进食?这个人怎么活过来的?”段荣惊道,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落魄至此,他的包袱里明明放满了吃的,还有一小袋银两,就算是寻常人,吃个三两个月都不是问题。 “我听说南朝有些士大夫信奉道教,常服用一些丹药、散剂一类的求取长生,他会不会吃了那些?”七小姐问道。 众人的心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为了成仙,不吃东西,坐在丹炉前面只吃丹药的模样,这个人自然就成了现在不修边幅,邋遢的高欢。 要是那样,高欢要是仙风道骨一些可能更容易接受。 段荣忽然回头,走到街道上朝门外看了看,段夫人关切问道:“怎么了?” “感觉刚才有一股杀气过去。”段荣看着斜对面茶摊上坐着的侯景,微微皱了下眉头,方才侯景点了一下头,好像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段荣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那个人从来不跟人打交道的。 段荣暗道:这个冰疙瘩除了对上阵杀敌感兴趣,从未见他对什么如此上心,看样子把高欢带进镇上就被他盯上了。 “段大人,侯大人让属下把这个送过来,说是对大人相救之人很好。”一个小兵拿着一个小药瓶送给段荣,段荣向侯景看去,却发现侯景一个人喝茶,好像根本没有往这边看。 段荣接过药瓶递给刘大夫,笑着对众人说道:“没想到侯景居然还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刘大夫把小药瓶里面的药丸倒了几粒出来,放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骇然变色:“这不成,他怎么受得这样大补之物!” “不对,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刘大夫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把小药丸捣碎了用水化开,给高欢灌下去。 方才还听他说用不得的药又被他立马灌下去,其余几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要光顾这家药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拿来试药了。 “这药怎么样啊?”尉景紧张的问闭眼给高欢把脉的刘大夫。 刘大夫睁开满是疑惑的眼睛,道:“奇怪,果然是对症下药啊。” 刘大夫话音刚落,高欢就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这群陌生人,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阿四看得出他眼里的戒备,生气道:“你这个人,我们救了你,你还这种眼神看着我们。[.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你们救了我?”高欢想要爬起来跟众人行礼,奈何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又要倒下去。 段荣、尉景还有刘大夫一起挤到高欢面前,几乎同时问道。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你之前服用的什么药?” 高欢觉得头疼,有些是连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如何告诉别人。 侯景手里的茶已经凉了,他的眼睛盯着尉景架在肩膀上离开的高欢,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眼睛像鹰一样犀利。 那个应该就是让自己白等了一天的人了。 尉景在路上就把大体的情况跟高欢说了,尉景的妻子叫高嫦,怀朔镇本地人,小时候父母双亡之后,一天外出回家,便不见了弟弟,急得发了疯一样到处寻找,多年来毫无音信,才断了这个念头,嫁给了尉景。 高欢一听,便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姐姐无疑,当时姐姐出去找吃的,很久没有回来,以为姐姐不要自己了,于是跑出去寻找姐姐,就被沈约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高欢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是十分窘困的,父亲死了以后更没了支撑,姐弟俩几乎流落街头。“那些年辛苦姐姐了。” 尉景叹了一口气,道:“她知道你回来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能够放下来,安心过日子了,倒是你,出了什么事不跟外人说,难道我这个做姐夫的你也不说。” 高欢叹了口气,只说自己自小跟着师父学艺,师父被人害死了,自己也被赶出来了。 尉景见高欢不愿多说,想必是有些苦衷,也不再细问。当下回到尉景家,见到正在张罗晚饭的高嫦,高嫦得知这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抱着高欢痛哭一场,高欢强打精神不让姐姐发现自己的异样,还是尉景发现高欢脸色越来越苍白,把高嫦拉开才让高欢喘了一口气。 趁着高嫦去洗脸的时间,高欢对尉景道:“姐夫,不要跟姐姐提起我的情况,免得她担心。” 尉景自是明白。高嫦进来抹着眼角的眼泪,说道:“你看我,好端端的高兴事,居然哭起来了。” 高欢却看着为自己流泪的高嫦发呆,忽然发现还有关心自己的亲人。 自此下来,高欢便住在尉景家里疗养,高欢本就文质彬彬,加上身体虚弱没有复原,看起来更加孱弱,好在他饱读诗书,高嫦只以为他在外面学习诗书,所以身子弱了些,并没有往别处想,让高欢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高欢也终于知道那天救自己的都是些什么人,叫段荣的军官自是不用说,是怀朔镇的镇将,出身豪门,妻子是镇上有名的富贵家族楼内干的四女儿,那天她身边的少女便是楼内干的小女儿娄昭君,阿四是娄昭君的随从。 那娄昭君是楼内干最为疼爱的女儿,曾经随楼内干到洛阳游玩,听到了洛阳第一琴师宋琴的演奏之后,便迷上了古琴,回来就折腾着要学琴。 这不,楼内干就派管家和阿四,拜托正在洛阳的女婿买一把古琴回来。 等身体恢复了些,高欢就跟尉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想从军,但是尉景却摇了摇头。道:“在其他地方你要从军我不拦你,但是在北镇,从军得需要马?” “马?”高欢皱起眉头,据他所知,姐夫尉景没有马,所以才只得了一个狱队长的小官做。 这个狱队长便是看管从其他地方发配来的犯人的职位,又和狱卒不太一样。 北镇的犯人不是关押在牢房里面的,而是赶到战场上去当马前卒的,狱队长就是管理这样一批穷凶极恶的人的。 “没有马你参军,只有跟我手下的犯人一样的待遇,一上战场就是最前面送死的。”尉景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 “可是我这样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要是我不从军,怎么有机会给师父报仇?”高欢急道,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到北镇来,还差点让自己死在大雪里,但是高欢似乎有些明白那个人的意思,高欢需要冷静,需要从长计议。“怎么样可以弄到马?” 尉景道:“第一个方法,用钱买,但是你知道,我们魏国现在跟柔然虽然没有太大的战事,但是柔然不想魏国的兵马强盛,还是严格控制马匹的流通,想要买到马匹,很难,而且要花大价钱。” 这件事,就算是尉景想要帮忙也不行,毕竟尉景只是一个狱队长,没有多少积蓄,要不然早就买马弄个军队队长做做了,不至于去看押犯人,同是队长,待遇和地位是不同的。 高欢见尉景忽然停下来,不由得紧张起来,“还有其他办法?” “这个办法……”尉景回过头来,看了看高欢弱小的身板,“对你来说难度更大,柔然虽然控制马匹的流通,但是他们缺铁缺盐,每年还是会有一大批的柔然人偷偷把马匹卖过来换取铁和盐巴,那价格虽然比正常渠道便宜,但是价格还是不低。” “你说了当没说嘛。”高欢道,现在缺的,就是钱,是银子。 尉景胡子一蹬,道:“你读书读傻了吧,买不起咱们不知道抢啊!” 高欢看着尉景,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太不讲道理了吧。” “道理?”尉景冷哼一声道,“这世间本就没什么道理,在我们这里只有一句话,不喜欢的拿刀上去砍,喜欢的拿刀上去抢。” 第三十七章 塞外昭君 这时,就听到屋子外面一声厉喝:“尉景,你要是敢教我弟弟跟你们那群流氓学的,我就跟你没完。(.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接着就看见举着菜刀站在门口的高嫦就要冲进来,吓得尉景灰溜溜地闭嘴。 高欢报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可怜兮兮的尉景,道:“娶到我姐姐,真是你的福气。” 尉景看了一眼瞪着自己的高嫦,咽下一口的口水,道:“我们北方的儿女就是敢爱敢恨,哪像你,从南方回来就扭扭捏捏,不知道是谁昨晚上做梦都在叫‘清逻’,‘师父’,一惊一乍的,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因为这里经常发生战争,尉景的睡眠一向很浅,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什么?萧清逻?我怎么可能叫她!”高欢惊得站起来。 “萧清逻?嗯,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萧清逻是谁啊?”高嫦一下来了兴趣,她觉得高欢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一个弟媳妇回来了,说不定这个萧清逻就是自己的弟媳妇呢。 这个问题从高欢回来开始,高嫦就已经跟高欢提过几回了。 高欢心中升起一股恨意,咬牙切齿道:“她是杀死我师父的仇人。” 尉景说抢马,高欢不是不心动,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柔然人赶马的时间和途径,抢马的人手都要安排妥当,高欢人生地不熟,一切还要仰仗姐夫尉景。 等到高欢能够自己站起来行走自如了,尉景便拉着高欢提了两坛烈酒朝段荣家里去,段荣家世不错,屋子十分气派,老远尉景便扯着嗓门道:“段兄弟,你救了我兄弟,老尉我今日登门道谢来了。” 听到尉景的声音,段荣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尉兄如此客气,你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吗?” 高欢见了段荣,上前就拜,“高欢多谢段大哥救命之恩。” 段荣还没说话,门外就有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不登门道谢啊?” 段荣见了那人,脸上一阵苦笑,就往屋子里钻。高欢觉得好奇,便回过头去看。 少女见了高欢,还以为是当日救的那名大胡子,谁知竟然是个清秀的青年,发觉自己认错了人,脸上一红,连忙道:“对不起!” 高欢不明所以,尉景却是个人精,拉着高欢道:“娄小姐好眼光,没有认错,这就是你们那日救下的人,你看我这兄弟收拾出来也是一表人才呢,贺六浑,还不见过娄小姐。” 高欢想起那日救他之人也有这名少女,连忙抱拳作礼,见她抱着一把古琴,恍然之间好像见到了另一个人。 被一个男子这样盯着看,就算是娄昭君再大方也忍不住脸红了,忽然发现没了段荣的踪影,大急,怒道:“姐夫,不许跑,给我出来说清楚。” 尉景碰了碰出神的高欢,道:“别想了,这位娄小姐多少人排着长队想娶进门,要轮也轮不到你。” 高欢知道是尉景误会了,自己出神只是差点将她认作了他人,又怕尉景继续深究,也不做解释,跟在娄昭君后面就进了段荣的家门。 段荣如此惧怕娄昭君的原因,在高欢和尉景进门之后也知道了,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段荣给娄昭君带回来一把古琴,还没有请到教授的师傅,娄昭君自己忍耐不住,拿出来试着弹奏,弹出来的声音简直无法与在洛阳听到宋琴弹奏的相比,娄昭君觉得是段荣买的琴不对,便来找段荣。 “我的姑奶奶,你这把琴是我托了不少朋友,才请宋琴亲自帮你挑选的,怎么会不好?”段荣苦笑道。要让段荣带兵打仗并不难,但是要让他坐在古琴前面弹首曲子出来,比杀了他还难受,在这样一个军事重镇,想找会用刀的人一抓一大把,想找会弹琴的人就几乎别指望。 这也是娄昭君能够买到好的琴,却请不到好的师傅的原因,没有哪个会弹琴的人会愿意跑到这样苦寒的地方来。 “那我这把琴发出来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感觉……感觉就像是冬天里面的乌鸦一样。”娄昭君撅着嘴巴道。 高欢心中一动,道:“能不能拿来我看看?” “你?”娄昭君惊奇地看着高欢,见高欢不似开玩笑。颇有些舍不得地递给高欢。 高欢看她的表情微微一笑,娄昭君以为他嘲笑自己,赌气道:“给你,反正大不了它的声音更难听。” 高欢把古琴拿在手里看了看,道:“这把琴本身是不错的,娄小姐说发出奇怪的声音,那是因为在长途跋涉的过程当中,存放太过随意,琴弦松掉的缘故,只需要调试一下,把音校准就是了。” 娄昭君瞪了段荣一眼,好像再说,看吧,你的错。 段荣则低下头表示认错。 这边,高欢一边拨弄琴弦,一边调整音准,娄昭君看着这个一心放在琴上的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异动。高欢把七根弦都拨弄一次,发现琴音已经调准,便将古琴堆到娄昭君面前,谁知娄昭君打量了他两眼,又把琴推回来,“你给我弹一首,就当是换我救命之恩。” 见小姨子转移了注意力,段荣也挑唆道:“弹吧弹吧,我们正好也听听。” “这……”高欢看着这几个人,也不扭捏,“献丑了!” 高欢的手指不像尉景和段荣长年拿刀那样长满了厚茧,他的手干净修长,拿笔的时候倒是挺多。 娄昭君曾经在洛阳听洛阳第一琴师宋琴弹奏过,他在那把叫琴殇的古琴上弹奏出来的曲子,深情款款,好像是眼前就站着一个绝世少女,宋琴就是通过琴音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可望而不可得的感情,染满了哀愁。 娄昭君以为,所有的曲子,都应该是这样拥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的。 高欢的曲子却不同,曲调悠扬,意境高远,清宁平和,不沾染半点尘埃,不着红尘世事,就好像跳出整个世界来看待人世间,看尽千般风云万般演化。 听了以后,只觉得心中的杂乱和杀戮都一扫而空。 这曲子是高欢在华山上那晚听萧清逻用埙吹奏过的,只是记住了大概的曲调,其中的意境却是模仿不出来的,只能还原其中之三四。 萧清逻听了龙源的身份之后便心事重重,一个人躲在山顶吹埙,山顶很是陡峭,高欢在正要爬上山顶的时候,忽然有人施展绝顶轻功几个起落上了山顶,高欢虽然没有上去,但是那两个人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高欢有把握,在向萧清逻复仇的时候,一定能够拉到一个强有力的同伴。 曲子虽然清宁平和,但是抵不过高欢的心乱了,高欢只好罢手。 琴音消失,在小镇中某个地方,一个人望着段荣家的方向若有所思,“九天魔音中的梵天清音,虽然残缺不全,但是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有不少人知道萧清逻的九天魔音,但是能够具体说出这九天名字的,这世上不足五人。 高欢也不知道,他才来没几天,就已经被镇上某个人盯上了。 而面前的娄昭君,在听完这首曲子以后,就已经把高欢跟身边这群“粗人”区分开来对待。这个外来人身上带着一股神秘,仿佛今天还是没有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不过,都不要紧,既然镇上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师傅教自己,那就只好先将就一下,跟这个人先学一阵了。 “我要学这首曲子。”娄昭君道。 高欢却摇了摇头。 娄昭君惊奇道:“你拒绝?”从来没人拒绝过她,不管是从家室还是自己的美貌来说,想要讨好自己的人一大堆。 尉景见娄昭君面色不善,在暗地里捏了高欢一把,高欢立即醒悟到自己可能会得罪镇上最有权势的人,眼前这个少女不是一般人,不容多想,道:“这首曲子不是正道,是魔道的曲子,听多了对你不好。” “曲子也有正道和魔道之分?可是我听这首曲子中正平和,不像是魔道啊。”娄昭君不信。 高欢是听萧清逻演奏的,下意识认为这首曲子也应该有惑人心志的功效,所以不打算交给娄昭君,“你不知道吗?有时候魔道正是披着正道的外衣出现在世人面前,人们眼中看到的是正道,其实它骨子里却是魔道的精髓。” 娄昭君发现自己被高欢的话给堵回来了,起了好胜之心,“我不管它是正道魔道,它对了我的胃口,我就认为它是正道。” 高欢叹了口气,汉朝出塞和亲的王昭君是个深明大义的巾帼女子,同样叫昭君,怎么就是蛮不讲理的丫头,自己居然为了一首曲子跟她争得面红耳赤。 “这曲子真的不好,我可以教你其他的。”高欢妥协道。 “既然不好,你为什么要弹?”娄昭君还是不愿意放弃。 “我……”高欢话到嘴边,再也说不出来,他不想说,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居然只有那么一首曲子。 第三十八章 无马之悲 见高欢为难,看在之前为自己解围的份上,段荣道:“好了昭君,不要勉强高兄弟,大家都不是外人,以后你想学琴,还怕找不到机会?” “谁跟他一家人!”娄昭君哼了一声,忽然发觉自己说出去的话十分暧昧,顿时满脸通红,在尉景和段荣的笑声中抱起古琴跑开,“我去找姐姐评理去。” 段荣尉景又是大笑,给高欢倒了一大碗酒,高欢心中抑郁,仰头便往嘴里倒,喝下去才发现这酒性如烈火,肚子里像火燎一般,差点一口呛出来,若在以前,这样的烈酒高欢是不敢尝试的,在建昌侯府,沈约要求一举一动皆要得体,不失风度,但今天,高欢只觉得畅快淋漓,稍解心中郁结。 高欢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放,大喝一声:“好烈的酒,痛快,再来!” 段荣原以为他是个拘泥于小节的文人,见高欢眉头都不皱一下,心中大是欢喜,道:“爽快,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承蒙段大哥看得起,大哥有事,尽管吩咐。”高欢笑道。 “兄弟你想弄马?”段荣的性格豪爽,从不拐弯抹角,有话就直接问出来了。 高欢知道跟这种人说话,也不必忌讳,道:“正是,段大哥可有法子?” “有倒是有,不过我建议你可以谋个文职,那不用马,只要识字就行。”段荣道,他感觉得到,高欢有学问的,而且还不浅。 以高欢的才学确实可以谋一个文职,但是想到在边关要塞,做武将立战功容易,想要凭借文职升官,不可能。高欢欲掌一国之兵马向梁国复仇,那只是妄想,所以高欢没有多做犹豫便婉拒道:“段大哥好意高欢心领了,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想整日扎进文案里。” 这也颇对段荣胃口,段荣虽说有几分才学,但不喜欢文职,反而比较喜欢上战场,觉得在战场上杀几个来回才痛快。 段荣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可要想好,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高欢点头,表示这是考虑了之后的决定。 “这事不归我管,侯景那小子又不爱搭理人,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看段荣如此仗义,高欢大为感激,在尉景的帮衬之下,与段荣喝得越发高兴起来。 段夫人和娄昭君端着下酒菜进来,见几个人已经喝得兴高采烈,娄昭君撅着嘴巴道:“这个人怎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倒在路边可没人救。” 段夫人看了看小妹,又看了看高欢,道:“有些人心里有事,喝几口酒下去会舒服一些。” 傍晚,高欢和尉景相互扶着,不顾别人的眼光,一路高歌回家。 “姐夫,我从来没有发现喝酒原来是这么快活的事情,酒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高欢大笑道。 尉景知他心中凄苦,反倒说些醉话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只得连连叹气,同时纳闷,他心中所牵挂的到底是谁?现在唯一听他说过的女子,就只有他的仇人。 后面几天都没有消息,但是高欢可没有停歇,战场上比起刀剑等短兵器,用的更多的是弓箭一类的,高欢以前还未曾接触过弓箭,还不会使用,可惜高欢大病初愈,手臂无力,在大校场练箭,少不得被人嘲弄。 在他练箭的第四天,高欢又遇到一名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子,高欢以为又是来嘲弄自己的,并未理会。 那人站着也不着急说话,站在那里没有打算离开,看高欢练了一会儿,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看着高欢,惊疑不定,道:“贺六浑?真的是你?” 高欢对这个人毫无印象,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人却生气了,“喂,我可是你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你居然不记得了,枉我还把你记得清清楚楚,别的不说,你走的时候还欠我三颗大枣呢。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颗大枣也记得这么清楚?高欢纳闷,使劲回想,不会是小时候自己欺负过的死胖子吧?“司马子如?” 现在的司马子如身材偏瘦,怎么也无法想象是当年那个大胖子。 司马子如高兴得一下子跳起来,一巴掌拍在高欢胸膛上,痛得高欢直皱眉头,发现这个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欺负他的? 司马子如见高欢这般柔弱,“以前你比我强壮,现在却这般柔弱,以后就是我欺负你啦。” 高欢只得苦笑,若在从前,又岂会被人白白欺负的份儿,“你要欺负我就趁现在,等我复原了,你就没机会了。” 司马子如见他手持弓箭,道:“好,我也不好欺你太甚,把以前的账讨回来就行了,我就跟你比弓箭,一定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就在旁边挑了一把弓箭,拉满弓箭,只听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高欢将弓拉到尽处,手尽然开始发抖,箭贴着靶子飞了。 司马自如看得高兴,再次拉弓,口中却在喃喃自语,高欢一听,就好像是一个刚学会的箭手在默念口诀一般,高欢心中一动,默记于心,已然领会了不少,按司马子如的要诀拉弓射箭,虽然力道还是不足,但惊喜的是,竟然能够让箭镞留在靶上。 剩下不足的,则需要时间的累积了。 “不错嘛,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超过我了!”司马子如笑道。 高欢明白,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真心帮自己,还要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实在难得。 “说实话,贺六浑,虽然咱们小时候经常打架,但是别人欺负我,通常都是你帮我出头,你走了以后我可没少挨揍。”司马子如拉开弓箭道,那模样似乎在埋怨高欢当年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高欢道:“大不了以后我继续罩着你。” 虽然司马子如自己的箭术不怎么样,但是教起高欢来却头头是道,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司马子如惊诧道:“算了,你连弓箭都拉不开,以后我罩你还差不多,别忘了我的三颗大枣啊!” “你怎么就忘不了你那三颗大枣啊,我不就是抢了你三颗大枣吗,老子当时为了帮你抢回你的小媳妇儿,还被孙胜和刘贵打得骨折了,灌了一嘴巴的黄泥呢。”高欢说道。 两个人这一争吵,倒显得没那么生分了。 “老子什么时候把你打骨折了?”两个精壮的男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满脸疑惑,倒是另一个看着司马子如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死马,到今天你还被人欺负?这人是谁啊?” 司马子如小声道:“贺六浑呀。” 高欢已经猜到这两个人是谁,满脸疑惑的那人叫孙胜,另外一个叫刘贵,小时候这两个人可是土霸王,周围的小孩都不敢惹他们,今天几人重聚,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 “这个新来的贺六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孙胜没有司马子如那么好的记忆力,见高欢是个生面孔,又没有穿军服,还以为是被发配来的犯人,“老子倒是要看你有几斤几两。” 见二人要动手,而孙胜明显要比高欢强壮一些,司马子如有些担心,刘贵道:“不用担心,孙胜精明干练,看似粗鲁,其实精明得很,不过是戏耍一下贺六浑罢了。” 就算是现在高欢无法发挥出十成十的武功,但是以他的身法还是完全可以避开孙胜的攻击的,孙胜几个回合下来没有打到高欢,原先还以为是高欢运气刚好避开,之后才发现,高欢的武功精巧多变,不似自己这般直来直往。 旁边看着的司马子如和刘贵眼睛都亮了,知道再这么打下去,也奈何不了高欢,连忙把孙胜拉住。 孙胜直喘气,对高欢道:“贺六浑,几年没见长本事了。” 高欢倒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以挂齿。” 司马子如道:“咱们再怎么有本事,也没有孙胜你有本事啊,现在都是户曹史了。” 高欢知道在怀朔镇算守将杨钧的官职最大,其次就算是掌管户籍的户曹史和掌管兵马的外兵史了,没想到孙胜已经混到这个职务了,算得上是怀朔镇的三把手。 当上户曹史,孙胜却并不高兴,“要不是买不起马,老子现在就是侯景那个位置了。” 侯景便是怀朔镇的外兵史,与高欢有过照面,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在昏迷不醒。 当初孙胜也是因为没有马匹,又不愿意当个小兵在前面冲锋陷阵,只好转而做文职,谁知道居然也做得风生水起,去年刚生成户曹史。怀朔镇来来往往的人多,人口因为战争更换极快,需要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来打理户籍,孙胜正好合适。 高欢哀叹一声,“又是马。” 又是马,让一个小时候就想率领一帮人上阵杀敌的人去管理户籍,高欢不知道自己要是也弄不到马,也会听从段荣的建议去做文职。 做文职不是做文章,高欢自觉未必能够像孙胜那样成功。 在这有些荒凉的漠北,地广人稀,敌人来去极为迅速,自然不可能以步兵为主,需要以骑兵做主力,魏国的马匹不如柔然,经常需要想方设法地弄一些回来。 有了孙胜这个前车之鉴,高欢想要去抢马的决心又强了一些。 第三十九章 一群盗马贼 数日之后,当高欢觉得手上的力量又回来了,射出去的箭终于能够射中靶心,暗自高兴的时候,尉景和段荣神神秘秘地找到高欢,把他带到镇外的一顶巨大的毡房外。 “军法严明,我们不便参与此事,你自己进去,找到了同伴,再到我这里来一趟。”段荣道。 尉景对高欢道:“里面都是没有马又想参军的人,记住,都是为了自己,千万不要手软,我把你的刀也带来了,自己见机行事。” 对于尉景的嘱托,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安危还是很关心的,高欢心中暗自感动,点了点头。 接过刀,高欢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他曾经怀疑过这把刀怎么会随着自己到这里来,他记得当时大火之中,这把刀还在萧清逻的手里,这让高欢曾经以为是萧清逻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可是随后就将这种想法扑灭了。 她怎么可能救自己?她应该马上杀人灭口才是。 记得胡三牛说这把刀曾经给他带来不少麻烦,所以一直是用布包起来的,现在仍旧是。 走进毡帐里,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抢马的事情一个人是干不下来的,里面的人都忙着拉帮结派,准备一起进山,没有人对刚进来的高欢另眼相待,因为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彪悍能打或者善于驯马,反倒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有实力的团队都不愿意找这样的人,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毡帐的中间有个擂台,需要显露身手的都会上台比划一下。上面有两个大汉正在角力,相互抱着对方的腰身,看能把谁扳倒,周围一大堆人在吆喝着看,都想给自己的队伍找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高欢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只是粗通拳脚,真正会武功的没几个,武功高的更没有几个。高欢跟随沈约多年,虽不像萧清逻那样年纪轻轻便武功高绝,但是纵观天下武学的结果就是眼光比旁人毒辣得多。 就在高欢考虑要不要上擂台打两场的时候,忽然有个三十左右的人碰了一下他,道:“这位兄弟看着眼生,今年才来的吧?” 高欢没有回答,却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的眼睛放在擂台上,似乎并没有看高欢,“每年都有人去抢马,每年都有多人,能够活下来的就只有几个人,可是下一年依然还是有这么多人继续抢马,今年好像不同,人数比起往年少了很多,实力也没有往年强。” “兄台似乎很了解情况?”高欢也看着擂台,与那人闲聊道。 “我叫崔显颢,我每年都去,可惜每年都没有弄到马匹。”崔显颢看着擂台上分出胜负的两个人无奈道,“像我们这种人,始终是落在最弱的队伍里。” 高欢明白了,这个崔显颢是来拉自己入伙的,既然不能进入有实力的队伍,就把最弱的人召集起来成为一个队伍,这个崔显颢有些意思,“抢马是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崔兄每年都去,却每年都能回来,虽然没有抢到马,但是也实属不易。” “说实话,去了这么多年,我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马匹上了,我带你们去,抢到了马我要收佣金,放心,至少比买一匹马便宜多了。”崔显颢道。 现在高欢更不敢看轻这个崔显颢,“你能保证能够弄到马匹?” “不能,”崔显颢道,“毕竟我们这队人实力不强,但是至少逃命比别人有经验,考虑好了来找我,我就在那边。” 高欢往崔显颢指的地方看了看,果然他的这队人马与别人不同,“你的队伍里都有些什么人?” “那个半大的小子是个从马场逃出来的奴仆,犯了事被发配过来的,驯马很有一套,但是其他队伍嫌他身体弱,是个累赘,他旁边那个拿弓箭的是猎户出身,箭法不错,可惜跑不快,腿有点跛,后面那个人很机灵,可以用来侦查,大个子那个有些迟钝,力气很大……”崔显颢逐一介绍自己队伍的成员。 “看样子崔兄是想渔翁得利!”高欢忽然在崔显颢耳朵边说道,崔显颢介绍成员的声音立即停止,呆呆看着嘴角含着笑容的高欢,“不是吗?崔兄队伍里这些人都不足以与其他人正面相抗。” 崔显颢神色终于恢复正常,不敢小看高欢,笑道:“看样子兄弟已经打算加入我们了?” 高欢也笑了,“如何分成?” 崔显颢眉头一动,没想到高欢不但想要马,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放心,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贺六浑!”崔显颢神秘兮兮道。 高欢脸色一变,他才来怀朔镇不久,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相熟的几个人外,应该没有旁人知晓,这崔显颢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高欢的惊愕,崔显颢略有些得意,道:“我在大校场观察你练箭已有多日,从你第一天连弓箭都拿不起,到昨天居然能够射中靶心,你是我见过比较有恒心和耐心的人,我应该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高欢恍然,道:“我叫高欢。” 崔显颢并不在意高欢叫什么,只是那日高欢与孙胜的比武他看在眼里,那时他才发现这个连弓箭都拉不开的人居然有不错的身手,今天这里竟然没有一个识货的,叫他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出发之前,高欢想起段荣的嘱咐,虽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但还是依约前去寻找段荣。 段荣见高欢来了,也不拉着他喝酒,问道:“怎么样?找到伙伴了?” “段大哥觉得崔显颢如何?”高欢问道。 段荣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听说过崔显颢的,“此人实力虽然不强,但是非常狡诈,小心应付,不过至少你活着回来的几率很大。” 高欢点了点头,道:“段大哥叫我来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跟侯景打听了一下,最近这个地方有些异动,根据往年的情况,应该是有人要私下交易马匹和铁盐,你和姓崔的一道去,他经验老道,我也不必多说,你要是跟一个生手一起,我倒要好好嘱托你。”段荣指了地图上一个位置道,“记住不要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动手,要是你在交易之后动手,一定要下手干净,这些人的背景很深厚,最好能够来个死无对证。” 高欢默默听着,暗道原来段荣也是狠角色。 “段大哥,是不是你们也有行动?”高欢问,他见段荣顾虑颇多,而且军方对交易的地点这么了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问道。 段荣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什么行动,反正他没有收到命令,不过记得当时侯景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所以还是要跟高欢说明一下,“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是遇到侯景,能跑多远跑多远,这个人战场上从来不留活口。” “侯景?外兵史侯景?”高欢默念这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 高欢从段荣那里出来,买了一些干粮,就去和崔显颢会和,把队伍的人数清点了一下,那个叫洪宇的会驯马的小子,叫铁柱的猎户,叫陈纤的机灵鬼,叫大傻的大个子,还有两个有些功夫的男子,加上崔显颢和高欢一共就是八人。 在出发之前,崔显颢“一不小心”把消息泄露给了拥有最强实力的队伍,那队伍便急急忙忙抢先朝目的地奔去,之后那支队伍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剩下的队伍都跟着赶过去,最后只剩下高欢的队伍在后面懒洋洋跟着。 就这样,上百人的盗马贼分成几波浩浩荡荡出发,像是饿狼一样扑向了段荣给高欢指的地方。 而崔显颢他们这个看似柔弱,没有丝毫竞争力的队伍,因为有了高欢的加入,就像是一个挥着皮鞭的牧羊人,把前面的一群绵羊赶着送入虎口之中,又像一只潜伏在猎物后面的贪狼,等到猎物精疲力尽的时候蹦出来给上致命一击。 显然,前面的的队伍应该也有老马,居然能够准确无误地直扑目的地,让高欢心里微微惊叹了一番。 高欢不得不佩服崔显颢看人的眼光,负责侦查的陈纤果然是一把好手,居然把各支队伍的进度和位置弄得清清楚楚,让高欢和崔显颢对各家的位置动向了如指掌,等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位置,高欢等人仔细研究了地形,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最靠近对方的一个小山坡上,越过山坡,高欢顿时惊呆了。 浩浩荡荡的马群,黑压压的一片,总共不下一千匹马的样子,在山谷里安安静静呆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是训练有素的战马。 崔显颢显然也没有料到有这么多马,惊叹道:“看样子是笔大买卖,要是能够抢到就发财了。” “是什么人想要这么多的战马?”高欢问道,心里又想,段荣果然厉害,一给消息居然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崔显颢又怎么回答得上来,反而望着四周潜伏着同行的盗马贼道:“看样子有不少人眼睛开始放光了,待会儿大家别贪心,见好就收,恐怕这次的人不简单。” 显然,大家都被这么大的一群马给吓呆了,准备筹划一下再动手,总之第一天,居然没有一伙人提前动手。 第四十章 坐收渔利 在雪地里过夜,是高欢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幸好崔显颢对高欢也比较照顾,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倒是高欢自己睡不着,老是觉得寂静得不寻常的夜里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谁?”高欢忽然听到踩雪的声音,坐起来。崔显颢也很警觉,跑到高欢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雪地的夜晚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高欢指着在雪中缓缓移动的黑点,道:“那是什么人?” 崔显颢见那人不是走向自己这边,想到应该没有被人发现,为了隐蔽,连火都没有生,又记得旁边有一个很强的队伍,首领姓庞,于是跟高欢两个人悄悄踩着那人的脚印跟踪上去。 到了一处斜坡,高欢和崔显颢便不敢再跟上去了,那个人走近姓庞人的队伍的时候,那伙人如临大敌,直到那人自我介绍姓穆,说明来意之后,才轻松下来。 姓穆的显然是来结盟的,这次马队的强大出乎仍何人的意料,不是单独的哪个队伍能够吃下去,姓穆的人与姓庞的首领说好了,又到下一家去游说了。 高欢和崔显颢见没有再跟踪的必要,又踩着姓穆的脚印倒退回来,这倒是不比去的时候这么容易,高欢一边后退,一边问崔显颢,“看样子他们就要动手了,你准备好了吗?” 崔显颢道:“显然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等他们两败俱伤再说,妈的,这么退着走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高欢倒是不觉得累,忽然听到山谷里一声悠长的狼嚎声,二人再也不敢磨蹭,急忙跑回营地。 当夜,到了下半夜,见山谷里除了少数的守夜人还在强打着精神巡逻之外,所有的灯火已经熄灭,看样子是已经休息了,便听到一声呼哨声响遍整个山谷,山谷的各个方向同时响应,同时朝山下攻去。 就算是高欢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会忍不住动容。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千匹马受惊奔驰,高欢在高处尽收眼底,也亲眼见证了这群抢马人的凶悍。 柔然人被忽然出现的抢马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地应付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从中间的大帐篷里跳出一个大汉,用柔然语大喝一声,指挥剩下为数不多的下属挡住敌袭。 高欢见那人指挥有度,颇有大将风范,可惜听不懂柔然语,虽然从柔然人的举动中猜出来那人的意思,还是对听不懂他具体说什么感到遗憾。 眼看一大拨的抢马人袭来,那人指挥若定,丝毫不见慌乱,让下属指挥马队穿梭,将大批敌人分散切碎,分别袭击。 “好!”高欢忍不住大喝一声,对此人很是敬服。 “不好,他后面!”高欢见有人突破了马队的防线,出现在帐篷旁边,好像发现了帐篷里面有什么,探身进入帐篷里面。 那人发现,想回到帐篷里,不想看到潜入帐篷的人把刀架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的脖子上,逼得那柔然人不敢靠近。 “把马匹都交出来,要不然我杀了她!”那名挟持小女孩的人高欢和崔显颢都认的,就是旁边那个营地里姓庞的首领,没想到竟然有这般本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了对方防线。 “没想到这姓庞的真不是男人,竟然挟持了个小姑娘威胁别人。”高欢怒道。 崔显颢看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道:“换了下面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都是被马给逼疯的人。” 高欢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无奈,淡然不少,随手从雪里刨起一颗石子,扣在手里。 柔然人见姓庞的人挟持了那名小姑娘,不由大怒,全都调转矛头对准姓庞的,全然不顾后面大批的敌人。(.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崔显颢皱了皱眉头道:“姓庞的麻烦了,那个女孩身份不低。” “你听得懂他们的话?他们说什么?”高欢问道。 对于崔显颢来说,听懂柔然语是多次进出大雪山保命归来的关键。 “可惜,他们注定不可能达成任何协议,那个叫阿查都的柔然人听不懂姓庞的说什么,柔然人以为他们是来抓那个女孩的。”崔显颢道。 高欢心道,原来那个指挥若定的柔然人叫阿查都。同时他也明白过来,让阿查都如此紧张的女孩,身份定然不简单。 双方用各自的语言说了半天,果然如崔显颢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一方明白对方的意思,阿查都见那人怎么说都没有放开小女孩的意思,不由大怒,姓庞那人见手里的小孩没有丝毫作用,觉得手里的人质已经没有用处,扬起刀就要砍下去。 阿查都大喝一声,飞扑向那小女孩。 这姓庞的心狠手辣高欢实在是看不过,紧紧捏了一下手里的石子,低喝一声,将石子弹向姓庞人。 阿查都距离小女孩还有一段距离,用尽了全力奔跑,都没法阻止姓庞人。眼看刀就要落下,他只好扑在小女孩身上,把小女孩护在身下,希望能够替她挡下这一刀。 高欢的石子在这个时候重重打在姓庞人的眉心,他内力在食用了火灵蛇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增长,石子上带着的内力岂是那姓庞之人所能承受的,被打得头昏眼花,手里的刀砍歪了,阿查都已经乘机带着小女孩逃离了他的刀下,站起来回身给了姓庞人一道。 姓庞那人的鲜血激起了柔然人的凶性,全都大喝着朝抢马人杀去。柔然人善于驯马,在马队的配合之下,渐渐把抢马人击退,剩下的人见大多数人已经死亡,便再也不抱希望,分开撤走。 “你杀那姓庞的人干什么?让他们斗,剩下的人越少,我们才有机会。”崔显颢见柔然**占上风,对高欢埋怨道。 高欢知道自己的一时心软坏了事情,道:“我们还有机会,这批人走了以后,柔然人势必会松懈,那才是我们的好机会。” 高欢话音刚落,山谷的入口涌进来一只马队,黑色的盔甲,杀气凝滞,马队的后面跟着十辆装满东西的牛车,慢腾腾地进了山谷。那领头的一人军士打扮,看起来品阶不低,见了山谷里混乱的场面,不由眉头深皱。 崔显颢在山顶露出个脑袋,猛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好精锐的队伍,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这里来了?” 最让高欢在意的是前后四辆马车上个站着的人,这四个人在颠簸的马车上稳如泰山,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感觉,武功不弱。 阿查都见了这队人马,大喜,问道:“吴将军快帮忙,他们要枪我们的马匹。” 吴将军听不懂柔然语,他的下属翻译了说给他听,他怒喝一声,手臂一挥,身后磨刀霍霍的侍卫已经冲上去,这群抢马贼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将士的对手,没过一会儿,便节节败退。 “不好,这只部队的力量太强了,这场架没法打下去。”崔显颢脸都变绿了,青筋暴跳,站起来就想往下面冲。 高欢连忙拉住,“你干什么,得不到马笛,你抢走几匹马也没用,马笛一吹,马还是会乖乖回来。” 崔显颢道:“不能再等,再等就没戏了。” 高欢冷笑一声,“别这么早下结论,咱们未必就没戏了。” “你确定?”崔显颢问道。 高欢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不是说对马匹没兴趣吗?” 崔显颢讪讪一笑,道:“看到这么多马,有些按捺不住。” “我总觉得柔然人还有什么杀招,还没有使出来。”高欢忧心道。 败走的抢马贼想要从山谷的另一个出口撤退,那群士兵却不放过,策马围住出口,两面夹击,像是渔网一样把抢马贼包围的网里。 赶尽杀绝!高欢心里想的是,难怪抢马如此凶险,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真是没法回去了,难怪段荣说不能在双方交易的时候出手,那样可能会面对柔然人和买马人的双重打击。 可是,要是马匹落到这样精锐的部队里面,自己还有机会抢夺吗? 高欢在心里打鼓,希望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终于清除了山谷里的不相关人员,阿查都带着小女孩和吴将军分列两边,阿查都向吴将军索要铁和盐,而吴将军则向阿查都索要控制马群的马笛。 可是,等了半天谁也没有给对方,吴将军不知道马笛在谁的手里,而阿查都知道自己这方人只剩下不到二十个,远远不是吴将军手下强兵的对手。 “看样子你们柔然人并不打算把马匹交出来。”吴将军绷着脸道。 “你们到底是谁的部下,我不希望我卖了一千匹马,最后却在战场上看到。”阿查都道。 吴将军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喝道:“阿查都,我们说过,不问对方来历,你不要妄想在我这里知道更多,你不想在战场上看到你们的马匹,难道我想看到卖出去的铁被你们打造成兵器回来入侵我们梁国吗?铁和盐就在这里,你交出马匹就可以带走。” 吴将军的语气有些生硬了,加上绷着个脸,谁看不出他的怒气,对他来说,十几个柔然人,根本不用说什么废话,直接杀人灭口得了,没有马笛,这一千匹马不是没法带回去。 柔然人需要用马匹来抵挡强敌,到时候就知道马笛在哪里了。 第四十一章 狼公主 阿查都见吴将军双眼开始露出凶光,暗自给手下的十几个人发出信号,剩余的柔然人慢慢聚集到阿查都和那小女孩身边。[.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见柔然人也想要动手了,吴将军一声令下,带着部下朝柔然人冲杀下去。 被高欢救下的小女孩目光一冷,拿出一只小小的牛角号放在嘴边吹奏,发出像狼嚎一样的声音。 立即山谷中有另外一声狼嚎声相互呼应。 吴将军等人视线被千匹骏马挡住,看不到山谷另一个出口的情况,可是高欢等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从另一边的山谷中飞奔出一支狼群,有数百头之多,分成两队,朝吴将军包抄去。 “那小女孩难道是……”崔显颢大惊,对上高欢惊疑的眼神,脸色凝重地对高欢说起了关于这个女孩的传说。 这个女孩在柔然也是赫赫有名的,被称作狼公主,柔然人以狼为图腾,将狼奉为神明,这狼公主是某个部族首领的女儿,从小就不跟人亲近,反而跟野狼为伍,能够驱使狼群,狼群的凶残和血腥,使所到之处百姓纷纷避让。 因为能够驱使神明一般的狼,所以狼公主在柔然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听了狼公主的传说,高欢越发觉得这次交易并不简单,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参与进去,抽身还来得及。 发现了奔袭来的狼群,吴将军大吃一惊,立即叫人迎上去,然后回头对牛车上站着的四位高手道:“冯先生,唐先生,付先生,洪先生,你们四位是王爷请来的贵客,本来不应该劳驾各位,但是情况危急,不得不请各位出手。” 第一辆马车上的人站出来,道:“王爷厚待我等,替王爷分忧是义不容辞。” “多谢冯先生!”吴将军抱拳道。 那冯先生大笑一声,提着一把长刀,双脚在牛车上一蹬,就朝狼群中扑去,谁知跟士兵一样陷入了狼群的围攻中。 那冯先生也不着急,身法灵动,手中长刀在狼群中在狼群中挥动如轮,狼群根本近不了身旁七尺,并无性命之虞。 此时,狼群与吴将军的手下军士首次相遇,野狼本就凶狠,加上数量众多,吴将军顿感吃力。 付先生见冯先生脱不开身,嗤笑一声,道:“擒贼先擒王,你连这都不懂?” 说罢,身如鸿雁,脚踩着狼身,朝柔然人聚集的地方去,他身形看似轻灵,但其实下脚极重,野狼被他踩一下,便立即毙命。 “好厉害的脚力!”高欢叹道。 那付先生越过狼群,便被早已准备好的柔然人一拥而上,冯先生手起刀落,却一时不能近狼公主的身。 阿查都则护在狼公主旁边,指点狼公主指挥狼群袭击敌人。 吴将军大急,虽然十几个柔然人很快就能被付先生解决,但是在柔然人死之前,自己的人恐怕已经一个不剩了,他大为心痛,对还在牛车上的唐、洪二人道:“也请二位先生出手相助,否则不知如何向王爷交代!” 唐、洪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在私下较量,二人如同离弦之箭逼向已经落单的狼公主。 狼公主惊叫一声,想要驱动野狼来救自己,但是被冯先生和拦住他的柔然人挡住,根本就来不及。 眼看狼公主就要到手,谁知这个时候她身前忽然出现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轻功竟然比二人还要快一线到达狼公主面前,嘴角挂着一摸讨厌的阴笑,把手里的刀往前送。 此人,正是在山上观战的高欢,见这四人出手,知道要是马匹落到这些人手里,别说吃肉,自己可能连口汤都喝不了。 再也等不下去了。 之前那二人相互较劲,都使足了全力往前,现在忽然出现变故,都刹不住脚,那男子就在前面一动不动等着他们,倒像是二人自己往人家的刀上撞。(.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高欢的刀刺穿了洪先生的胸膛,瞪大了眼睛瞪着高欢,“为什么是我不是他?” 他想不明白,他与唐先生同来,怎么高欢捅他不捅唐先生。 “因为你比较顺手。”高欢把刀从洪先生的胸膛里面拔出来。 那唐先生站位脚跟,见高欢还在与洪先生说话,毫不犹豫抓向他身边的狼公主,狼公主想也不想,站到高欢身后,用高欢的身体挡着来袭的唐先生。 高欢杀洪先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手起刀落,杀伐决断,让唐先生心底发寒,狼公主躲在高欢身后,让他不得不面对高欢。 “你不像是柔然人,为什么要帮他们?”唐先生问道,他从袖子里摸出两把尖刀,左右夹击高欢。 “我只帮我自己。”高欢哈哈大笑道,这段时间里,他苦苦琢磨自己所学的武功,对武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发现自己以前所学甚多,却不得要领,现在回头梳理一次,获益良多。 在见识了沈约和萧清逻两大绝顶高手那场决斗之后,高欢对唐先生的招数应对自如,毫不费力。 “你们也过去帮忙!”吴将军见凭空出现的这个年轻高手武功高强,被王爷奉为贵宾的唐先生竟然不是他的对手,把剩余的看管牛车的人也叫去帮忙。 可惜这群人武功低微,根本应付狼群都还吃力,根本没办法穿过狼群到高欢面前。 冯、付二人见唐先生招招险象环生,在高欢一把宝刀的压制之下,已经快要败下去,倘若真让他在杀了唐先生,他们几人的脸面摆哪里? 二人先后大喝一声,冯先生一刀把身边的野狼逼出一丈之外,便再也不管,纵身跳起,重重一道砍向几乎将唐先生逼进狼群的高欢,付先生则将柔然勇士杀了大半,从柔然人忽然露出的缝隙当中溜出来,趁高欢应对冯先生的时候,伸手抓向狼公主。 高欢洞悉了二人打算,他不想放弃将唐先生逼入狼群的机会,失去这次机会,接下来就是以一敌三的局面,可是如果不放弃,狼公主可能就会落到他们手里,自己也会被冯先生的长刀劈中。 万般无奈,高欢只得弃唐先生,回身砍向付先生,救狼公主。 付先生是个滑溜至极的人,见势不妙,便回身自保,离高欢远远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们?”脱离危险的唐先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喝问道。方才他被高欢步步紧逼,差点掉进狼群里喂狼了,此刻心里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 高欢看着这几个想刨自己底细的老家伙,嘻笑道:“你们就是几个缩头乌龟,凭什么问我的来历?要不然三位也说一下自己的姓名来历?” 三人被高欢奚落成缩头乌龟,心中自是大为不快,不是他们不敢说出姓名,他们的名字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只是因为主上身份显要,此事事关重大,不便泄露。 倒是高欢不说,他们越发觉得他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务必要拿下,否则后患无穷。 “我们三人的名声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说三道四,姓冯的,姓唐的我们宰了这小子,免得他出去胡说八道。”付先生怒道。 高欢一摊手,满脸委屈道:“笑话,我没你们这么大舌头,我对你们一无所知,说什么?” 三人被高欢越说越气,互成犄角之势,分别从三个方向攻来,高欢手里的宝刀全力施展,几人的兵刃舞得眼花缭乱,狼公主站在中央吹奏牛角号,脸上已经露出一些慌张,站在中间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快要砍到自己的刀,拿着牛角号的手在微微发抖。 高欢在狼公主身边忽左忽右,三人的猛攻竟然伤不了中央的狼公主分毫。 吴将军见三人与高欢僵持不下,道:“三位先生,吴某来助你们。” 正要下马帮忙,忽然觉得耳旁有风声急掠,侧头看去,,还没看到什么,就有什么重物重重打在脑袋上,吴将军难以置信看着这个举着石头傻乎乎望着自己笑的人,猜到刚才砸自己的就是这个傻大个,想到自己英明一世不明不白栽在一个傻大个手里,顿时天旋地转,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打击。 崔显颢对吴将军吐了一口唾沫,道:“帮忙?帮什么帮?狗屁将军,死了喂这群野狗才好。” 吴将军盯着崔显颢,抽搐了两下,终于断气了,眼睛致死也没有闭上。 洪宇小小年纪,看着吴将军瞪得大大的眼睛,以为吴将军还没死绝,就想上去补两下,崔显颢把他拉住。洪宇问道:“他眼睛睁得这么大,死了没有?” 崔显颢提了提袖子道:“死不瞑目。” 洪宇看了看傻乎乎还在流口水的大傻,表示同情地点点头。 饥饿的野狼立即连围上来把吴将军啃了个精光,最后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吴将军一死,那十辆大牛车也,没有人看守,崔显颢七**大咧咧一人守着一辆马车,显得异常兴奋。 围攻高欢的三个人一回头发现吴将军忽然不见了,心中大惊,忽然看见几匹野狼叼着还染着鲜血的白骨,心头大骇,又见狼群围攻之下的军士越来越少,都有想要放下一切的冲动。 高欢发现这几人眼睛左顾右盼,手上也攻少守多,看样子是随时准备逃跑,想起段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下手干净,不能留活口,又岂容几人逃跑,佯装要放跑三人,三人心中大喜,离开高欢数丈便转头便跑。 第四十二章 黄雀在后 三人要注意旁边虎视眈眈的狼群,完全忽略了脚下,直到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看到脚下忽然拉起来的绳子,正是高欢一方那不知姓名的两人,便全明白了。 被绊倒的三人看到周围野狼眼中似乎带着的笑意和疯狂便知不妙,均要施展武功爬起来,那付先生本在冯先生和唐先生后面,想要他们二人开路,自己在后面少费一些力气,被绊倒之后他便压在了二人身上,见狼群涌来,想到吴将军的下场,吓得肝胆俱裂,双掌慌忙急拍,从地上弹起。 可怜冯、唐二人,刚要爬起来就被付先生一掌拍下来,不但没有爬起来,还受了更重的伤,淹没在狼群之中。 那付先生跳到空中以为就安全了,谁知不知道哪里射来一支冷箭,他人在空中,避无可避,而下面,是翘首以望的狼群,“不!” 付先生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山谷,震得山上的雪都微微颤动。 高欢犹如天降神兵一般救了阿查都等人,阿查都摸不清楚他的目的,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发现高欢一个转身,手里的刀已经驾到狼公主脖子上。 “你干什么!”阿查都大急,狼公主的性命被高欢捏在手里,阿查都又急又怒。刚才高欢以一敌三的情景他看在眼里,单打独斗根本胜不了高欢。 “铁和盐算是我们抢来的,我们用这些铁和盐换你们的马,想必阿查都不会反对。”高欢道。 阿查都大怒道:“我怎么不会反对,这十辆牛车就凭我们几个人根本赶不回去。” 可是一千匹马他们却有能力带回去。 高欢目光微冷,道:“这事已经由不得你。” 他从腰间拔出一手指长的短笛,狼公主摸了一下腰间,不由脸色大变,想到他刚才少不了触摸自己的身体,不由大怒,吹动牛角号就要催动狼群,高欢一掌拍在她的肩上,只觉全身气息凝滞,几乎不能呼吸,更别说吹奏牛角号了。 “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我不想伤你,我希望你自己配合我一点,否则……”高欢在狼公主的耳边说道,忽然想起狼公主不懂汉语,说了也是白说。 谁知道狼公主狠狠盯着高欢,道:“我是狼神之女,柔然圣女,你说谁可怜!”高欢一愣,她用的居然是汉语。 “若不是无奈,你小小年纪,又怎会与狼群为伍?”高欢道。 两行泪水从狼公主的眼中流下,柔然人崇敬她,惧怕她,可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无奈,又有谁关心这是不是她心中所愿? “阿查都,把马匹给他。”狼公主擦掉眼泪下令道,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拦他。 阿查都对狼公主唯命是从,不得不让步。 崔显颢从牛车上跳下来,抱着一条马腿哈哈大笑,道:“贺六浑,我们发财了,发财了。” 柔然人尽可能地把十辆牛车赶走,狼公主坐在牛车的铁盐上,回头看向高欢。 高欢正看着满地的残骸发愣,他没有想过两句交战的边境上会这样残酷,居然能够死伤无数就为了一匹马,活着回去固然是好,不知道死掉的人觉得值不值得。 没过多久,几只黑色的乌鸦嘶叫着,循着死气而来,停在周围的枯树上等待时机。 在高欢心里,狼公主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痛苦却无处倾诉的可怜人,见她回头,高欢对狼公主和善地摆了摆手,狼公主对高欢笑了笑,带着一大群野狼随着大队远去。 崔显颢一脸惊奇,“狼公主对你笑了?” 高欢觉得一个小女孩笑一下很正常,道:“是啊,很平常啊。” 崔显颢心道,正常个鬼,狼公主是出了名的冷冰冰,怎会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笑了,他一脸古怪地看着高欢,“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高欢一掌拍在崔显颢身上,虽然没有带上内力,但是也叫崔显颢疼了好一阵,“你少胡说八道,人家才多大点,就你想那么多。” 他把马笛拿出来,放在嘴边,吹了几下,这一千匹马居然没有丝毫反应,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道拿错了?” 崔显颢也忍着疼,把马笛拿在手里,一脸愤恨,“亏大了亏大了,这些狡诈的柔然人!十辆牛车的铁盐啊!” 洪宇道:“拿来我看看。” 崔显颢已经对手里的马笛失去信心,也不相信洪宇能够折腾出什么,手一挥就把马笛扔给洪宇。 洪宇把马笛吹响,一千匹马跃然欲动,让高欢和崔显颢愣在当场,崔显颢看着高欢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因为他刚才把马笛拿反了,所以怎么吹马群都不动。 高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想不对啊,这不是自己夺来的吗? 高欢只有八人,现在拿这一千匹马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崔显颢的意思是把它们通通赶回去,低价卖了,能赚一大笔钱。高欢并不担心,只要能得到自己想得的那一份儿就足够了,没有阻拦,于是八个人赶着一千匹马浩浩荡荡往怀朔镇的方向赶。 一千匹马奔驰的脚步震动大地,山上的雪哗哗地往下掉,高欢忽然觉得不对,有一股危险感在心头挥之不去,立即叫洪宇把马匹叫停,然后让陈纤探听,陈纤伏在地上听了一阵子,脸色煞白,道:“一大群人马往我们的方向追来了。” 高欢的脸色也变了变,怀疑是柔然人去而复返带人抢回马匹,但那是也不应该这么快,狼公主等人才没走多远。他看了看数不清的马匹,道:“一千匹马肯定是没办法一起带走了。” 自己身怀武功想要自保容易,但是要抱住剩下的七个人那就麻烦了。 那队人马来得好快,不一会儿便能够看到策马狂奔的人影。 不是柔然人!高欢暗惊,一个人在马群前面,看着这群看着马匹的就眼睛发亮的魏军发愁。 高欢估计,这有数百人之多,全都面露疯狂之色,盯着自己身后的马匹快要扑上来了。 当先那英武冷酷的男子高欢不认识,但是那男子旁边的段荣却是认识的,高欢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没想到段荣表面的豪爽之下,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那边段荣看到高欢一个人在这么大群马的中间,也吓了一跳,想不到高欢真的会抢到马匹,而且还是这么多,他一个人怎么赶得走?他使劲示意高欢快跑,可是高欢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心中更加焦急。 “魏国军法,禁止私下铁盐、马匹交易,一经发现罪当处斩!”当前那人指着高欢大喝道。 高欢大笑道:“谁说这些马匹是私下交易的,大人要可不要诬陷草民。” 那人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些马匹都是哪里来的?” “抢的。”高欢道,不管是说买的还是柔然人送的,总会被找到理由治罪。 那人不相信,道:“你的同伙呢?” “没有同伙,都死了,就我一个人。”高欢道。 “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就算是抢到了,也赶不回去。”那人说道。 高欢一脸的苦恼,道:“要不然我怎么在这里折腾?” “别想抵死不认,落到我侯景手里,就算你巧舌如簧也没用!”那**喝一声,便让左右也就是段荣和另外一个叫黄沙的人去拿高欢。 侯景?高欢心中一颤,段荣跟他提过,看向侯景身边的段荣,见他一脸苦色,才知道正是他要自己避开的侯景。 段荣面露难色,慢慢拿着刀,那叫黄沙的人却毫不犹豫上去,健硕的体格映衬着高欢瘦削的身躯,显得高欢越发的弱不禁风。 在黄沙的眼中,高欢就是一个等死的人,可是他的脸上为什么一点惧怕都没有? 高欢也在犹豫,魏军,特别还是自己生活的怀朔镇的魏军,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之下杀掉,不像是杀个柔然人那样,反正是仇敌,杀了就是杀了,不用去管有什么后果,但是黄沙不同,杀了他,高欢在怀朔镇很难立足,可是不杀他,侯景又会步步紧逼。 在黄沙的刀快要落下来的一刻,高欢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拔出刀就向黄沙的刀扫去,两刀相击,发出一声脆响,黄沙脸憋成猪肝色,被高欢震得大退,气得哇哇大叫,把刀举起来又想砍下去,却发现自己刀已经断了。 他手里的刀只是军营里统一配备的军刀,怎么是高欢手里这把当年西燕皇帝慕容垂佩刀所能比的? 段荣还没走近高欢周围,就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愣住了,高欢手里那把刀他见过,但是没想到这么锋利。 虽然是仅仅一刀,却震得段荣和黄沙不敢再动,侯景岂会看不出高欢那一刀的威力,心中微惊,翻身下马,提着手里的长刀,道:“难怪能够在那么多人手里抢到马匹,果然有些本事。” “能抢到马匹又怎么样?还不是弄不回去,要不然怎么会被你们堵在这里,侯大人,那消息是你故意泄漏出来的吧?”高欢不悦道,他明白段荣是被侯景利用了。 侯景脸色淡漠,看了一眼脸色很难看的段荣,道:“是的。” 那他的目的就十分明确了,“你想让我们干扰这次交易,我们斗得伤亡无数,最后这些马匹就会落到你的手里。”高欢没有想到,自己这只黄雀后面,还有一个拿着弹弓的人。 侯景点点头,“你看我手下兄弟们的马匹,老的老,残的残,我想给他们换一些,难道不行吗?” 侯景很坦然地承认了,他身后的军士听到这话,却感动得无以复加,高欢暗道,这个人好生厉害,这些魏军必然会成为他的心腹,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你想给你的下属换马匹,可这是我辛辛苦苦抢来的马匹,没有这么容易给你。”高欢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最后却为他人做嫁衣。 第四十三章 大斗侯景 侯景擦了擦自己的长刀,冷笑道:“只好让兵刃说话了。(.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长刀送出去,直取高欢要害,高欢识得厉害,这外兵史侯景果然与旁人不同,比如说刚才的黄沙,用的就是战场上杀敌的招式,大开大合,直来直往,毫无技巧可言。可是侯景深谙江湖上比武的方式,武功竟然巧妙的紧,上来便是狠辣异常的招式,看起来乱七八糟,完全不能入武林大家的眼睛,却招招制敌,越是这样高欢越是不敢小觑。 高欢与侯景拆解了几招下来,暗自心惊,侯景的武功实在精妙得很,要不是自己对各家武学都略有涉猎,仗着手中宝刀锋利,侯景不敢硬碰硬,只怕很难与之匹敌。 地上的积雪纷飞,高欢和侯景的衣服和头发上都沾满了雪屑,斑斑点点,好像是两个老头在打架,侯景以攻为守,全力攻击,不给高欢任何喘息和反击的机会,刚猛的长刀上下横扫,在雪地里划了一道道的杠。 众军士见侯景大占上风,知道新的马匹有望,全都大声叫好,喊杀声一片。 高欢每次想要用手里的宝刀跟侯景硬碰硬,但是他总是扭动长刀的手柄,避过高欢的刀锋,去势不减朝高欢砍去,高欢好几次躲闪不及,在手臂和胸膛几处留下了几道不浅的伤口,鲜血直冒。 高欢咬紧牙关,硬是不退后分毫,仗着宝刀的锋利,侯景一时也拿不下他,但是侯景仗着长刀的远距离攻击,让高欢根本近不了身。 由此,也看出了南北武功上的差异,侯景的武功直来直往却不失巧妙,往往能够出奇制胜,一招一式威力巨大,往往高欢每接下一招,就被长刀上的力道震得站不稳。 高欢的武功传承自沈约,讲究尺寸间发力制敌,迅捷无比,刀在周身三尺之内挥舞,好像在身边形成了一面无形的盾。(.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知为何,被侯景逼得手忙脚乱,高欢心里却异常平静,他忽然想起了萧清逻,那次跟楚随影比武,同样是兵器的极不对等,楚随影手里是锋利无比的金乌剑,而萧清逻手里是一根烧火棍,可是她却用最简单的招式、最简陋的兵器打败了楚随影。 来怀朔镇之后,高欢为了报仇,就开始研究萧清逻的武功,她的小札上的武功他记得清清楚楚,可惜的是她的无道三式小札上只记载了魔性剑,威力最强的人心剑和天道剑只字未提。 为什么情况到了自己这里,情况反而相反,自己手里的是锋利的宝刀,可是却被手持普通兵刃的侯景逼急了,高欢心里想着萧清逻,想着楚随影使的魔性剑,不知不觉就把剑法用刀使出了,对上侯景,大占上风。 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上百招,众军士对高欢刮目相看,军营里能够接住侯景几十招的人很少,能够跟侯景打成平手的人更少,那些人无一不是身居要职的将领。越是打到后面,呐喊助威的人越来越少,全都目不转睛看着打斗的两人,不知道谁会取胜。 侯景是这些人的上司,自然不希望侯景落败堕了军营的威声,一方面又隐隐希望无名气的高欢获胜,让自己在侯景等高手多年的威压之下喘口气。 高欢一刀劈向侯景,侯景大喝一声,用长刀架住高欢的宝刀,手上运足内力将长刀推向高欢,高欢想要收刀再砍,可是发现宝刀陷入对方长刀的缺口里,卡得死死的。 侯景狂喝一声,脚下发力,狂奔几步,迫得高欢退后几步,几乎站立不稳,侯景长刀上再次传来一道刚猛的力量,宝刀后退打在高欢胸膛上,终于站不稳,在侯景长刀的逼压下向后仰去。 高欢看到侯景扬起的衣衫下,腰上别了几个巴掌大不同材质的轮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心中微惊,这一分神,又被侯景逼得往后仰了几分,侯景的刀锋眼看都要触到高欢的脸了。 高欢心中这才慌了,手在雪地里一拍,人竟然从侯景的刀下滑过,脱离了危险范围,这一招使得极妙,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你师父是谁?”侯景忽然停手叫道,盯着高欢又惊又疑,眼神中还有一丝欣喜,显然是认出了这武功。 “我师父已经死了,你知道也没用。”高欢一想起沈约之死,心里就有一股恨意,他恨杀死沈约的萧清逻,也恨在背后操纵萧清逻的萧氏家族。 侯景神情一呆,“你说她死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高欢觉得奇怪,自己的师父死了,他怎么比自己还要悲伤,那侯景忽然没有打下去的兴致,骑着马便是一阵狂奔。 见侯景走了,余下军士看着马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没有侯景的军令,谁也没有胆子上去抢夺。段荣走上去,对高欢道:“这件事我对不住你。” 高欢道:“你也是被人利用,侯景他怎么了?” “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武功高强,自从几年前来怀朔,没过多久当了外兵史,很少与别人交好,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不比他差多少。”段荣道,“其实这么多马匹你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不如转让一部分给我们。” 高欢神情一僵,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很是无奈,自己死里求生弄来的马匹这样轻易交出去,很不甘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背后的势力,拥有这么多马匹,迟早会惹来麻烦,不如趁早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反正,崔显颢他们已经带着一小队马匹先走,高欢拖延了不少时间,现在应该已经秘密到达怀朔镇了。 但是对段荣来说,高欢够放弃这么多马匹,就等于放弃了数量惊人的财富,这份胸襟气魄,他自叹不如。 “侯景是几年前才到怀朔镇的?”高欢心中一动,隐隐感觉有些蹊跷,他的身世除了沈约之外无人知晓,到底是谁把自己送到怀朔镇来的?为什么偏偏是怀朔镇,北方六镇,还有沃野,武川,抚冥,玄柔,怀荒可以选择的,甚至还有御夷,可是对方偏偏选择的是怀朔镇。 难道是阿翁?可是那时候阿翁已经被郭易抓捕了,作为前朝余孽,是很难活命的,更别说有机会派人把自己送过来。 在这里,想要得到南方的消息,很难。 “三四年之前。”段荣因为高欢与侯景一场大战,已经不敢把高欢看作当初来巴结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对高欢有问必答。 “三四年……”高欢望着侯景离开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又见侯景策马回来,显然心绪已经宁静下来,见段荣等人已经接手了高欢的马匹,问高欢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高欢看着他,忽然发觉他眼中露出的目光比起离开的时候更冷漠,透出的杀意让高欢心里不知不觉打了个冷颤,“我师父是被人杀死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师父到底是谁?”侯景问道。 “沈约,你以为我师父是谁?”高欢道。 侯景一直紧绷的神色忽然松懈下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驾着马匹,带着马匹和手下将士会怀朔镇。段荣过来拉上高欢,二人共乘一马,随着大队人马一起回去。 回到家里,姐姐高嫦和姐夫尉景看到高欢满身的血迹,全都愣了,高嫦心疼高欢,对怂恿高欢去冒险的尉景又打又骂,高欢安慰了一下高嫦,在雪地里打了几天的滚,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又拉着尉景出去了。 高嫦还想责备高欢两句,可是看着高欢坚决的背影,叹了口气,便把什么话都咽下去了。 “你这几天不在,娄小姐总是来找你,听说你去了雪山,急得不得了。”尉景对高欢道,见高欢带着自己往偏僻的地方去,心中惊奇,只好闭口不言。 “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要我教她弹琴,我不想。”高欢道,忽然眼前出现了崔显颢鬼鬼祟祟的人影,笑道,“崔兄,我还以为你要失约呢。” 崔显颢摸了摸手,“怎么会,老崔坑谁不能坑了你啊,你看。” 崔显颢把高欢带到一处马厩,马厩里整齐排了十匹神骏异常的马匹,看得尉景眼睛一亮。 那时侯景带人前来被陈纤提前发现了,高欢便让他们带着一小队比较好的马匹在一个岔路口分路,侯景的军队来的时候,崔显颢一群人还没有走多远,只是被后面的雪山挡住了。 高欢和那大部分的马匹吸引了侯景等人的视线,所以没有发现,让崔显颢把马匹偷偷带回来了,分得各人应得的之后,便各自散去。 “我们一共弄了二十五匹马,我让他们一人弄走两匹,就是十二匹马,我拿走三匹马,剩下都是你的,我连缰绳都给你配好了。”崔显颢指着马厩里面的十匹马道。 高欢以为能够拿到马匹都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崔显颢反而给自己留下了十匹马之多,还是里面最好的十匹,崔显颢心里怎么想的,高欢隐隐有些猜测。 “高某何德何能,当得起这十匹马?”高欢明知故问。 崔显颢脸上有些尴尬,道:“我们能够得到马匹,全赖你贺六浑,十匹马是你应得的,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依托在你的庇护之下。” 高欢知道他人脉很广,定是听说了那日自己与侯景打斗的事情,能够跟外兵史侯景过上百招的人,本事自然不小,也因为他广阔的人脉,高欢很想结交上他。 第四十四章 见者有份 高欢手下十匹马是没有多少悬念的,对崔显颢使了一个眼神,崔显颢识趣回避,高欢指着十匹马,对尉景道:“姐夫,高欢很感谢你的照顾,我知道姐夫也没有马匹,你挑一匹马吧。” “这怎么行,这怎么好意思……”尉景极力推辞,眼睛却不自觉望向马厩里,走上去用手抚摸马匹柔顺的毛鬃。 高欢淡淡一笑,背对着尉景问道:“姐夫,当初你竭力救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尉景摸着马匹的手微微一颤,另一只手摸到腰间,握住腰间随身的短刀。 尉景跟高欢说起抢马的时候,高欢的身体尚未痊愈,他却极力鼓动高欢前去,高欢不是不知道。 高欢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姐夫没有想过你眼中的废物妻弟还能回来吧。” “我确实没有资格接受你的马匹。”尉景缩回抚摸马匹的手,黯然道。救了高欢之后,虽然家贫,他不在乎在家里养着一个废物,但是高欢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安分,让尉景十分忧心,他怕高欢惹上不能惹的人,又怕妻子知道怪罪,所以鼓动高欢去加入抢马的行列。 高欢一把握住尉景的手,把缰绳交到尉景的手里,道:“我之所以执意要去抢马,只是想告诉姐夫,我不会拖累你和姐姐,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高欢见尉景不说话,道:“不是为了你和我,就当为了姐姐。” 尉景叹了口气,接过缰绳,点点头。 “贺六浑,几日不见你跑哪里去了?你把我们约到这里来干什么?”老远听到司马子如的声音,高欢让尉景打起精神,尉景强颜一笑,总算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转身来迎司马子如、刘贵和孙胜,在三人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人,高欢并不认识。 高欢道:“柔然人送了几匹马,我穷得叮当响,养不起,你们几个帮我分担一下?” 司马子如趴在马厩上,把几匹马看了个仔细,道:“贺六浑,你说真的?这可都是柔然难得一见的好马。” 高欢心道,能不是好马吗?挑了最能跑的马藏起来,不是好马能够跑的掉吗? 高欢正要问跟在三个人后面那人是谁,没想到那人见了高欢,便满脸兴奋问道:“这就是跟侯景大战一场的贺六浑吗?在下蔡儁,听说了你的威名,就跟着死马过来看看。” “是侯大人手下留情,过奖了。”高欢道。司马子如道:“蔡儁跟我就跟你一样,都是好兄弟。”经过司马子如的穿针引线,二人逐渐开始熟络起来,刘贵得了马匹,异常兴奋,道:“正好我最近的了一对白鹰,不如去打猎?” 高欢也很高兴,反正到了怀朔镇之后兵器都是随身携带,倒是不用回去取。他怕跟尉景说开了二人显得生分,拖着尉景和崔显颢,加上司马子如等四人,一共七人,骑马奔出怀朔镇外的荒原,这一奔驰起来,马匹的优劣立现,高欢最后选择马匹,没想到他选的马匹最为神骏,原来是众人平白受高欢恩惠,不好意思,都把最好的马匹留给了高欢,只选了里面次等的马匹,只是他们这次等的马匹,也比军营里那群人得到的马匹要好。 刘贵放出那对白鹰,白鹰立即冲上蓝天,在空中盘旋,见到猎物便俯冲下来扑上去,没过多久,就有不少收获。众人正要收队,忽然白鹰追逐一只白兔,刘贵哈哈笑道:“捉了这只白兔再回去。” 白兔极为迅捷,左闪右避,两只白鹰扑闪之间,之间三个白色影子越来越远,众人想要获取猎物,便策马跟上去,白兔忽左忽右地躲避白鹰的抓捕,到了一沼泽地,沼泽中有一处小茅屋,白兔往茅屋中跑去躲避白鹰,谁知从茅屋里冲出只大黄狗,冲着白兔和白鹰狂吠。 众人本想看看白鹰的神勇,可是没想到白鹰居然被黄狗吓倒,白兔也被黄狗吓了一跳,往旁边跑去,白鹰飞到半空,还是不甘心这样放过到手的猎物,又返回去抓捕白兔,那黄狗也被两鹰一兔惹怒了,跳上去便一阵撕扯,只听狗吠鹰喝,一场飞禽走兽混战,皮毛羽翎到处纷飞,一片混乱。 一会儿,尘埃落定,黄狗从飞扬的白毛中洋洋得意走出来,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白毛,众人定神看去,见白鹰和白兔都已经断了气,众人均想还厉害的黄狗,刘贵痛呼一声:“我的鹰!” 黄狗低吼一声,就朝刘贵扑去,高欢喝一声:“谁家的狗,还不牵回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多半是屋子里的人被众人吓着了,居然没有人应答,高欢大怒,提起弓箭便朝黄狗射去,黄狗呜咽一声就断了起,一直没有说话的尉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原来他这样狠辣。他却不知道高欢是在抢马回来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这时,从茅屋里跑出两个小童,见黄狗死了,又急又怒,拉着高欢的裤脚道:“你还我家大黄,你还我家大黄。” 高欢被纠缠不过,道:“你家的狗价值多少,我赔你银两便是。” 谁知两小童不依不饶,哭道:“我们不要你的银两,你还我的大黄!” 就在高欢无可奈何之际,屋内一声厉喝:“无知小儿,怎能冒犯贵客,还不去杀羊招待贵客!” 两小童泪眼汪汪放开高欢,果真朝外面的栅栏去抓羊,高欢不明就里,从茅屋里传来几声咚咚声,原来是个瞎眼的妇人拄着拐杖出来,对高欢拜下道:“贵客能够光临寒舍,是老婆子的荣幸。” 高欢反而不好意思,这家人户只有一个瞎眼妇人和两个小童,再无旁人,也觉得可怜,道:“是我射死了你家的狗,我应该赔偿你。” 妇人摆了摆手,道:“先进来坐,叫你外面的朋友也进来吧。” 高欢看了众人一眼,众人进入院中,妇人道:“寒舍狭窄,就请各位在院子里休息。” 众人不知妇人想要干什么,都忐忑不安坐下,这几个大男人其实也不必被一个妇人震慑住,但是偏偏感觉对这妇人有一股莫名的畏惧。 众人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坐下,妇人让一个小童给众人添上茶水,客套一番之后,妇人对高欢道:“时运天命,贵人要好好把握。” 高欢正在喝茶,差点一口水呛住,“你说什么?” 妇人笑道:“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上天赐予我了另一双眼睛,能够看清别人的命运,我会摸骨算命,虽还没有触摸到你,但是你身上的贵气我已经感觉到了。” 高欢和众人自是不信,妇人笑道:“贵人从南方来?”高欢道:“是。”妇人浅笑道:“你的师父位极人臣,却不得善终,你历尽坎坷,命理注定有这么一遭,不要强求,过不了多久你就能飞黄腾达,成就不在你师父之下。” “那你说,我的仇能不能报?”高欢问道。 妇人笑了笑,“你的仇人自然是要死的,恐怕不能亲自报仇。” 高欢一双利眼看着妇人,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个清楚,希望能够从她的举止里看出破绽。暗道:她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事情,难道她是来追杀我的? 众人见高欢沉默不语,都认为妇人定然算得急准,高欢无话可说了,都争先恐后让妇人给算一下命,妇人拉着众人的手逐一看过,对司马子如道:“这位贵人将来历任官位直到显赫,但是老婆子奉劝一句,要知足,子孙福祸,恐怕不能如意。” 司马子如听说自己能够显贵,自是大为高兴,后面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 妇人又为余下众人批命,都说是贵人,只有在说道崔显颢的时候,微皱眉头,道:“您要小心无妄之灾。”说得崔显颢心里惴惴不安。 妇人又说:“你们将来会干一番大事业,但是要一个人来领导你们,就是他”妇人的手指有意无意一指,正好指着高欢,高欢兀自发愣,与众人一样满脸惊讶。 算过命,妇人留众人吃晚饭,众人这才发觉腹中饥饿,想起打来的猎物,叫小童烹煮了端上来一起吃,高欢疑心妇人眼睛是否真的瞎掉,看似无意将妇人的碗筷转移,众人均觉得是他太过小心了,不以为意。 吃过晚饭,众人告辞,回去的路上,因为妇人的批命,他们看待高欢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而高欢却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妇人。 方才高欢移动她的碗筷,她确实在桌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拿到,可是高欢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细细想来,才发现总觉得妇人似乎对自己家中太不熟悉了。 “回去!”高欢大喝一声,带着众人回去,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那户人家却黑灯瞎火,就算那妇人眼瞎黑暗中不需要灯火,不还有两个正常的童子吗? 众人叫了两声屋子里没人答应,高欢上去一把推开房门,只觉一股刺鼻的气味铺面而来,想起白天妇人千方百计阻止众人入屋,连晚饭都是在院子里吃,那时就感觉有异样了,现在进来,闻到这股味道,他心里就有数了。 这股味道,很独特,是化尸散的味道。 高欢走到味道最浓烈的地方,看到一截被腐蚀的木头。应该就是化尸散作用的地方。 有人杀了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把人家的尸体化掉,冒充主人,跟众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司马子如、孙胜等人奇道:“怎么没人了,难道是真的遇上了神仙?” 高欢心中一动,没有说出实情,道:“可能是吧。” 众人看向高欢的目光更加敬畏。 第四十五章 关于身世 怀朔镇侯景的宅子里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美丽的不速之客,也是一位美丽风骚而妖娆的不速之客,她扭动如蛇一般的身姿,手挑动侯景冷酷的面容,道:“转轮,好久不见,你可想我?” 侯景对眼前勾人的尤物视若无睹,问道:“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我?”女子坐在侯景的怀里,身体紧紧贴着侯景精壮的胸膛,“你说这高欢到底是什么人,主人竟然要你看着他防着他,免得他跑到梁国去,又要我大老远跑到你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帮他收罗人心?” 她的声音就像是她的人一样,丝丝柔媚浸入骨子里,简直是蚀骨销魂。(.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侯景没有答她,却将她往外推开,道:“醉梦,你这样要是让宋琴知道了,我在这里也没有安宁了。” 醉梦却并不在乎,问道:“主人这样偏心,难道你就不吃醋?” 侯景神色一黯,道:“我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费心打点谋划,她对这高欢是不同的。” 忽然又见醉梦脸色有异,冷喝一声,道:“莫非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主人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要动,上次吃的苦头还不够吗?听说这次楚江跟她动手,连三十招都没有撑过。” 醉梦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狠辣的笑容,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她最近向各处下令,搜集了很多名贵的药材,不少是解毒圣物。” “你说什么?”侯景微惊,在心中权衡这件事的严重性。 醉梦却在这个时候卖关子,道:“你自己想吧,她让我转告你,那次马匹的事情就不跟你追究了,这一千匹马就当是这些年对你的奖励,至于那个高欢,还真是俊俏,她要你查清楚他的身世,一定要一清二楚。(.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的身世?”侯景冷漠的眼睛里面露出一丝疑惑。 第二天,尉景回来的时候给高欢带回来一个消息,外兵史侯景亲自下令招募高欢入伍,让他明天去孙胜那里登记家族传承。 高嫦听说,感谢列祖列宗,终于让家族在他们这一代有望中兴,高兴得差点掉眼泪。 尉景带来侯景给高欢的消息,心中更加悔恨。能够让侯景亲自传召的,前途自是无量,加上那晚瞎眼妇人的批命,更加认定高欢的不凡,自己当时怎么就蒙了双眼,怂恿高欢去送死了,让二人平白生了许多嫌隙。 其实高欢并未怎么怪罪尉景,是他自己心里想得太多。 “侯大人说,本来别人进入军营是不用走这样的过程的,但是你是外来人,还是要了解一下。”高欢来到户曹,一个叫贾幕的人接待了高欢,要高欢将祖上三代以上全部交代清楚。 高欢拿出族谱,从在晋朝做太守的六世祖高隐说起,接下来三代高庆、高泰、高湖三代为慕容氏做官,至慕容宝败亡,高湖带着部下依附魏国,任右将军,因为祖父高谧犯法迁居到怀朔镇,高欢生下来不久便死了母亲,父亲不善管理家业,家道中落,父亲死后,被南方一位高人收为弟子带走,最近才回到怀朔镇。 说起来高欢祖上也算是门第很高的,虽然家道败落,还是听得贾幕心惊不已。想到侯大人对此人青眼相待,神情更加恭敬,客客气气把高欢送走了。 贾幕将高欢拿着写着高欢家世的绢布走到后堂,恭恭敬敬地递给后面喝酒的冷酷男子,道:“侯大人,这是高欢的家世传承。” 旁边孙胜一脸的猴急道:“侯兄,不知你打算给高欢安排什么职位。(.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侯景冷漠的眼睛看了一眼孙胜,道:“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错,还是小时候的玩伴,这样吧,我让他去守城门。” 孙胜原想侯景会给高欢安排一个不错的差事,却想不到竟然是守城门的苦差事,不由大怒,别人怕侯景,他孙胜可不怕,一个外兵史,一个户曹史,级别差不到哪里去,“侯景,你公报私仇!” 侯景才没在乎他的感受,拿着那张绢布就走了。 孙胜的气愤平息下来,左右看了两圈,没有发现绢布,大叫着追侯景,“把东西留下,那是要存档的!” 高欢前脚到家,孙胜后脚就跟来了,拉着高欢一脸凝重道:“兄弟,别跟着侯景混,我给你安排一个文职,明天就走马上任,你要我这户曹史的位置都给你。” 高欢心知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连忙问他,孙胜一脸的气愤道:“他要你去守城门!” 高欢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释然了,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道:“守城门就守城门吧。” “你怎么能去守城门呢,你忘了那瞎眼神仙说的话了,她说……”孙胜急道。 高欢转过身道:“她的话就此忘记吧。”见高欢态度坚决,孙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再劝解。 高欢这时却在心中惊叹,难道大家把瞎眼妇人的话当真了?难怪姐夫这几天姐夫对自己又敬重又疏远,害得姐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他可不会认为有人平白无故给自己这么大的帮助,定是有什么目的。 当夜,一只矫健的黑鹰飞出怀朔镇,穿过千里,来到一座僻静的宅子,走出一红衣青年男子,正是楚随影,黑鹰停在楚随影的肩上,乖巧异常,楚随影从鹰脚上挂着的小竹筒里取出一片绢布,转身进入屋子里。 “沈约啊沈约,好一双利眼,我竟然没有瞒住你,被你几句话引导,竟然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萧清逻趴在榻上,无奈地闭上眼,把手里的绢布揉成一团,没见她怎么用力,就变成碎末,从指缝中划出。 “他……不是师父要找的人?”楚随影迟疑了一下问。 萧清逻摇头。 楚随影提起金乌剑就往外走,萧清逻叫住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楚随影咬着牙道:“他害得师父这样苦恼,我去杀了他。” 萧清逻从踏上下来,拖着极地的裙摆,推开窗户,看外面飘絮一般的白雪,道:“既然他不是我哥哥,那我用起来就不用客气了,就当是沈约对我的补偿。” 窗外一个声音藏着微微的怒气道:“不许打开窗户,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你不能受凉吗?” 一双手在萧清逻面前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冲进来,把萧清逻按在软塌上,柔声道:“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萧清逻看着龙源又气又怒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湛明,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你父亲的情况,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必对我这样好了。” 龙源一愣,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空荡荡的难受,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父亲还是她的话。 萧清逻缩回被窝里,显然也受不了一瞬间的严寒,缓缓说道:“我见过你父亲是在八年前,也是像今天这样一个飘雪的日子,紫苑和萧羽音在魔尊的手里救了我。” “魔尊要杀你?”龙源惊道。 “他杀了我的养父母,让我永远失去了知道自己身世的可能,就在他要杀我的时候,紫苑和萧羽音救了我,紫苑说无极宫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师弟,没有玩伴,想把我带去无极宫,她禀明了无极宫宫主就回来跟萧羽音远走高飞,就在紫苑和萧羽音分离之后,你父亲龙瀚洋就追来了。”萧清逻道。 龙源的心一下子就抓紧起来,“没错,知道紫苑不辞而别,他记得快要疯了,我母亲劝阻他,还被打了两巴掌。” “他要紫苑跟他回去,可是紫苑爱的是萧羽音,怎么会跟他走,两个人争执着就打起来了,后来……”萧清逻看着龙源,以后两个字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吧,我都找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接受?”龙源无力道,如果不知道,至少还能心存一点希望,知道了,就能绝望,彻底放下这件事,就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 萧清逻下定了决心,道:“他跟紫苑都死了,死在一起。” 龙源失魂落魄,摇摇晃晃走出了萧清逻的房间,差点跌倒,要不是守在房门外的灵姝灵韵姐妹,险些栽倒在雪地里。 萧清逻看着龙源离开的背影,紧紧咬着牙,楚随影见她把被子抓得紧紧的,便将被子从她手里拽出来,把她包起来。 “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萧清逻对楚随影苦涩一笑,只有对楚随影,她才可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心口窒息得疼痛,“我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这双杀人无数的手,我恨,我恨!” 恨萧氏一族,恨那个让自己在这条杀戮之途上停不下来的人。 “随影,我对他撒谎了。”萧清逻最后说道,眼泪滑落眼眶,顺着脸颊流下。 “谁!”楚随影忽然叫道,屋子里的灯忽然全都熄灭了,窗外闪过一个影子,黑暗中楚随影抓起金乌剑护在萧清逻身前。 第四十六章 惊闻往事 萧清逻拨开楚随影的身体,道:“阎魔影,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楚随影要点燃屋子里的蜡烛,忽然一双手朝他的手腕抓来,想要扣住他的脉门,楚随影知道他想擒住自己威胁师父,如同泥鳅一样滑出他的钳制,伸手拔出了金乌剑。 黑暗中那**退一步,又攻向萧清逻,看眼就要攻到,萧清逻居然不躲不闪,也不出手阻拦,那人心中大喜,楚随影将金乌剑一撩,又把那人逼回去,那人身影忽然化作好几个,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攻来,楚随影情急之下分不清楚哪一个是真的,只觉得各处都风声急烈,好像好几个人同时攻来,分不清楚真假,萧清逻道:“虚实相生,实就是虚,虚即是实,看起来有那么多虚影,其实都是他。” 楚随影大喝一声,朝其中一个人影刺去,阎魔影的魔影分形原本是极为玄妙的轻功,因为太快,看起来好像有好几个人影同时存在,初见之下自然是心存疑惑,不敢妄动,经过萧清逻指点,楚随影再不迟疑,朝其中一个影子攻去,阎魔影大惊,又退回去。 接连两次被楚随影逼回来,阎魔影只觉是奇耻大辱,再不取巧,朝楚随影猛攻,楚随影用金乌剑护住全身,阎魔影忌惮金乌剑的锋利,竟然近不了楚随影的身。 萧清逻笑道:“魔尊的武功退步不少,连我这徒儿都打不过了?” 阎魔影冷笑一声,道:“你中了刹那红颜,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攻到你身边,你竟然也没有出手,说明你的武功半分都使不出。” 萧清逻目光一冷,手上两道气劲急袭阎魔影,阎魔影躲过了其中一道,另外一道在中途变了轨迹,依旧打在阎魔影的小腿上,疼得阎魔影额头直冒冷汗,他心中大骇,“萧清逻,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只不过打到了魔尊的小腿,算是做手脚吗?”萧清逻问道,楚随影把蜡烛点燃,灯光充满整个屋子,阎魔影痛得扭曲的脸登时显现。 阎魔影恨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次,那次在天一阁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天一阁?你瞧我这记性,都不记得了,可我萧清逻虽然也会医术,根本不会救人呐,魔尊的身体出了问题,应该去找大夫,要不然晋安王的医术也不错!”萧清逻道。 “在我身体里乱窜的真气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动手真气溃散得厉害?”阎魔影道,那次二人在天一阁以音律相斗,之后阎魔影就觉得身体里不对劲,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真气乱窜,根本不受控制。 他一生追逐名利,这样的情况也不敢对旁人讲,悄悄来找萧清逻算帐。 萧清逻皱了皱眉,故意惊诧道:“莫非魔尊在散功?” “散功?”阎魔影惊恐道,额上全是冷汗,他一生所结仇怨甚多,不敢想象没有了过人的武功自己会成什么样。 他知道萧清逻想要什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指使我杀你养父母的是谁。” “说!”萧清逻冷若冰霜道。 阎魔影却不干,道:“你先解开我身上的隐患,不然我不说。” 萧清逻扬手给了他一颗药碗,阎魔影大喜,就想恢复功力杀了萧清逻报仇雪恨却听萧清逻道:“这颗药丸可以阻止你的功力继续下降,但是功效只有一个月。” 本来正常的功效是三个月,可是萧清逻把药量降低,变成了一个月。 阎魔影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登时清醒过来。他看向萧清逻,见萧清逻也在冷冷看着他,说道:“是萧羽音。” 萧清逻脑中翁的一声,决计想不到指使杀死自己养父母的人竟然是萧羽音,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是想杀自己的,难怪这些年如此忌惮自己,倚重又防备,这些年之所以留着自己命不杀,多半是因为紫苑,他怕紫苑回来会怪他,萧清逻无力道:“他……他不是救我的人吗?” 阎魔影冷笑道:“救你就要托紫苑那丫头的福了,紫苑不知道是萧羽音指使,正好撞见我要杀你,便出手相救,萧羽音怕紫苑出事,不得不出手,我才放过了你。” “竟是这样……”萧清逻摇头道,忽然对阎魔影一笑,“真是巧了,教我你的武功,让我找出你武功中破绽的人,也是他。” 萧清逻研究阎魔影的武功数年,她的九天魔音正是脱胎于阎魔影的天雷音,对旁人的威力巨大,对阎魔影简直就是催命一般,因此才能在阎魔影的身体里神不知鬼不觉种下一股真气,让他的武功渐渐散去。 阎魔影脑袋一晃,道:“他对我这个师尊竟然也这样。” “他对谁不是这样?”萧清逻笑道,“魔尊想不想活命?” “你会让我活命?”阎魔影不相信。 萧清逻道:“你杀了我的养父母,我要你以命换命。” 阎魔影听了,心中登时沉到了海底。 “你可以用梁国潜伏在魏国的高手的首级换取一颗药丸,多续一月性命。”萧清逻道。 阎魔影脸上阴晴不定,萧清逻却成竹在胸,因为她已经告诉阎魔影为萧氏父子卖命的下场也不过如此,如果不顺从自己,那结果也只有死,阎魔影有太多的仇家,没有武功,就只有死字。 “别想滥竽充数,在我眼中的高手就只有那么几个,你我都清楚。”萧清逻忽然道,阎魔影脸上果然大变,那样的高手就算是自己全胜时期也未必能够取胜,“我相信魔尊会有办法的。” 阎魔影的气势终于败下去,再也没有往日不可一世的气焰,对这个一直不曾正眼看过的小姑娘再无轻视之意,他知道萧清逻活一日自己便能多活一日,可是萧清逻自始自终都没有提过刹那红颜的解药,自己根本拿不到主动权,若没有利用价值,萧清逻根本不会留下他的性命,“那些人准备你挑动六镇暴乱事成之后取你性命。” 萧清逻浅笑,心道:萧衍,你利用我之后想让我死,我也要你众叛亲离,损兵折将! 高欢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盔甲,站在墙头上,这是他守城的第一天,还很不习惯路人投过来的目光,但还是咬牙坚持,心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侯景对我恭敬叩拜。 高欢没站多久,娄昭君就抱着琴跑到城楼上来了,在一群士兵中出现她这样美貌的女子,自然是引人注目,高欢看着她就头疼,想要避开她,她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高欢面前,说道:“高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高欢左顾右盼,道:“你怎么上来了。”按理说,这种地方女子是不能上来的。 “我姐夫跟这些人很熟,我就上来了,你前些日子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娄昭君笑道,又磨着高欢教她弹琴。 “我去雪山寻马去了,你不要来找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弹琴。”高欢拒绝道。 娄昭君不解道:“你到雪山寻马做什么?你想要马,我可以买给你,只要你肯教我那首曲子。” 高欢冷笑一声,道:“多谢娄小姐好意。” 娄昭君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听出高欢言语中的不悦,抱着琴就要下城楼,忽然听到有人道:“快看,那不是函使吗?怎么回事?” 那人指着很远的地方一匹瘦马飞快驶向怀朔镇,后面还有四匹马在追赶,高欢毫不犹豫,提着刀,施展轻功,在城墙垛上几个起落,便冲下城楼,骑了自己的马飞快赶去。 他武功高强,马匹又快,自然赶在别人前面。 娄昭君看着高欢矫健的身手,芳心一动,却还是被心里风度翩翩的宋琴给压过去了。 高欢一马当先,接下摇摇欲坠的函使,同时一把钢刀迎面砍来,原来是后面的追兵也到了。高欢一把将函使提到自己的马背上,再也伸不出多余的手拔刀抵挡,两腿将马肚一夹,马匹疯了似的往前跑,那追兵的刀这才落下,已然扑了个空。 另外三人反应不及,与高欢擦肩而过。高欢勒转马头,那四人的马嘶鸣不断,也掉转过来,将高欢围住,高欢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镇函使?” “还以为来的人是杨钧、侯景之流,那么大胆子,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其中有人吼道。 “你们是附近的山贼?”高欢问道。 那**笑道:“怎么?怕了?怕了就把那个送信的和你座下的马匹留下,滚回城墙里当个缩头乌龟。” 又有人吼道:“你当兵的又怎么样,还不如跟着我们落草为寇,哈哈!” 高欢拔出宝刀,道:“都已经到城墙下,各位还是不要太嚣张!” 那四人本不在意,忽听身后马蹄声响,知道经过高欢这一拖延,城内的守军已经出动,不宜久留,狠狠瞪了一眼高欢,便扬鞭离开。 高欢大松一口气,推了一下伏在马背上的函使,问道:“你是本镇函使?”函使只是受了轻伤,抬起头道:“正是,多谢小哥相救。” 对面众守卫已经快要赶到,有人隔着老远就在问:“他情况怎么样?” 函使正要回答,忽然觉得腹上一阵剧痛,他见一只手抵在自己的腹上,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欢,高欢只是面无表情取过他装有信件的袋子,对那边的守卫悲痛道:“这位兄弟本来还有救,可是刚才获救一高兴,这口气没上来,就……断气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杨大人。” 众守卫赶到高欢身边的时候,函使刚好落气,到死他也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人,为什么高欢要杀他。 第四十七章 转任函使 怀朔镇守将杨钧看着高欢亲手交上的信件,眉头微皱,道:“山贼越来越大胆了,竟然公然劫掠官府信使!” “六镇士兵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加入军营的人越来越少,据说今年抢马的人数也比往年少了许多,大概都落草为寇了,”孙胜道,“再这么下去,贼强兵弱,恐怕要麻烦。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还有对我们更加不利的事情,朝廷里面有人想把要把武人彻底从做官门第中剔出,这是洛阳的羽林军和虎贲军联名写的求助信,征求我们的帮助。”杨钧看着信函冷不防一句说道。 杨钧其实明白,高傲的皇城羽林军和虎贲军岂会向今时不同往日的六镇求助,只不过是个形势,其他六镇,甚至是整个魏国的军队里,定然都有这样一封信。 在座的孙胜等文官倒还好,以侯景为首的武官就有些坐不住,如果从做官门第中剔除,连门第都保不住,等于和庶民无异,他们在北镇苦寒之地辛辛苦苦抵御柔然,又有什么意义? 高欢没有资格坐在里面,就站在门外,他内力日渐精深,把里面诸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谁出的馊主意,这是要惹怒天下武人,发动**,武官人人心中不平,如此又有谁来平定天下? 有人愤怒道:“谁还做这劳什子的武官,还不如当强盗,还落得逍遥自在。” “对,咱们谁都不干了,看谁还替他元氏守卫天下!”又有人道。 有人道:“都是朝廷里那群文官,操家伙到洛阳去,杀光那群狗娘养的!” 众武官都望向侯景,期望侯景能够拿个决定,侯景捏着茶杯喝茶的动作已经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他动了一下,显然思绪已经飘到了他处。 侯景暗想:是她吗?若是他人,就应该少掺和进去,可是信既然送到这里,必然有一番深意,现在做一个决定就像是赌博,跟?还是不跟? 侯景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众人只觉得心中一冷,便没了方才的豪言壮语,侯景慢条斯理道:“请大人回信洛阳,我们怀朔镇众将士定奉陪到底。” 众人被侯景瞪了一眼,本来以为没戏,没想到侯景说了这么一句话,全都欢呼起来,恨不得立即杀到洛阳去,杀了荒yin放荡的灵太后,宰了昏庸无能的皇帝,砍了朝廷里那群文官的脑袋。 侯景又冷冷扫了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解决了两军求助的事情,杨钧眉头又皱起,道:“现在大家来说一下函使被杀的事情,函使是不得不再选的,既然山贼已经如此猖狂,那就要派出得力的人才行,你们谁麾下拿出个武功高强的人出来,担任新的函使?” 刚才还叽叽喳喳哄闹的众人忽然再也不说话,山贼既然如此强横,谁也舍不得把自己麾下的得力干将拿出来,削弱自己的实力。 沉默中,高欢大步走进来,道:“末将高欢,愿意走着一趟。” 杨钧惊诧道:“你不是守城门的吗?” 孙胜也是心中暗惊,那上任函使就是死在高欢面前的,他怎么还往火坑里面跳啊!他不愿帮高欢说情,怕害了高欢,可是抵不住高欢坚持的眼神,对杨钧道:“大人有所不知,高欢虽然只是个守城门的,但是武功高强,我想在在座诸将中鲜有敌手。” 听孙胜这么一说,众将自然有人不服,就算是有传言高欢跟外兵史侯景的武功不相上下,但是眼见为实,没有亲自试过,谁也不相信,可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希望高欢把这个差事背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个不字。 这种情况也是高欢希望看到的,洛阳,他去定了,在救下函使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多少,后来在对阵山贼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被困在城门上,把自己先前想建功立业的诸多美好想法彻底粉碎。 想到师仇未报,墨奴生死未卜,他想到南朝去找萧清逻报仇,如果做了函使,就可以正大光明去南方,不用连累姐姐、姐夫,区区几个山贼在高欢眼里不算什么。 因为这一刹那的念头,他出掌,震死了受伤的函使,虽然那位函使真的很无辜。 杨钧没有见过高欢,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自然不相信他的本事,连问了座下几个将领,那几人为了不出自己人做函使,都把高欢的本事夸到天上去了,杨钧老辣,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心里怎么想,就心存了几分疑惑。 高欢又向孙胜使了一个眼神,孙胜对侯景道:“想必高欢的本事,侯大人雪山一战,比在座各位都要清楚,不知侯大人觉得高欢能不能胜任?” 侯景一双利眼看了看高欢,高欢也瞪回去,似乎在说就是将你的军,他按下心中怒火,道:“杨大人,末将觉得没有必要,不是说高欢本事不好,末将正准备找个合适的职位给他,山贼猖獗,末将准备带人清剿,到时候一路太平,就不需要加派高手了。” 高欢脸色微变,道:“大人,所谓兵贵神速,剿灭山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到侯大人清剿山贼,还百姓安宁,洛阳形势不知道已经多了多少变化,就算是刀山火海,高欢也愿意冒险试他一试,把洛阳的情况带回来。” 杨钧道:“好胆量,既然是侯景也看重的人,我想必然不错,那你就去一趟,看看洛阳的形势如何,尽早回来。” “是!”高欢抱拳道,对侯景得意一笑,就要退出去。 “等等!”忽然一个声音把高欢叫住,高欢眉头一皱,侯景已经离开座位,走到高欢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函使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立即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 高欢心中惊恐,眉头微皱,却不敢把恐惧表现出来,但是杨钧目光如炬,已经看出来。 杨钧看向侯景,问道:“侯景,你可有意见?” “大人,末将只是告诉高欢路途的艰险,让他小心行事。”侯景冷笑着看着高欢,道。 高欢心中惊疑不定,心头一横,对杨钧拱手,道:“大人,高欢不畏艰险。”杨钧大喜,点头称赞。 侯景暗怒,面容微微扭曲,道:“我还是不同意高欢前去。”他已经给了高欢机会,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钧奇道:“还有什么问题?” 高欢额上冒出冷汗,在想如果侯景真的把事情抖露出来,让杨钧知道自己在守城门的第一天就暗算杀死函使,还想假借函使之便离开,自己会不会被他拉出去斩了,自己该怎样应对? “高欢是从南方来的,末将怀疑他有心向南,才入我军营第一天,就想转任函使,这种朝三暮四之人,大人岂能信任?”侯景道。 听闻此言,高欢心中狂喜,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这才发觉,自己背心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不明白,侯景怎么就放过自己了。 侯景心中已经狂怒,这个高欢,要不是因为醉梦那晚带来的话,只能阻止他南行,不能伤他性命,还要暗中助他收拢人心,恐怕他早就下去一刀砍死高欢了。 侯景胀红着脸,那是有怒发不出来,只能瞪着高欢,双眼通红。 杨钧面露迟疑之色,显然是把侯景的话听进去了。 高欢不知这些,仍然心有余悸,不知道侯景什么时候还会发难,只能先发制人,于是悲愤的对杨钧道:“末将冤枉,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末将与侯大人打了一场,侯大人认为末将有损他的威名,所以千方百计折损末将,他故意招来末将入伍,想要用官职折辱末将,末将想以和为贵,不愿与侯大人相抗,才自动请缨,转任函使,望大人明鉴!” 把侯景名声搞臭,让他说出真相也没人相信。 侯景听到前半段就已经觉得不妙,听到后面,只觉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喝道:“你胡说八道!” 听完高欢哭诉,杨钧果然脸色一变,寒着脸问侯景:“是真的吗?” 侯景气愤道:“末将与大人共事多年,末将的人品难道大人还不了解吗?高欢,你颠倒是非,看我不杀了你!”侯景口中说着,手里提着长刀就向高欢走去了。 段荣也在场,但是因为他在侯景手下做事,高欢不想连累他,一直没有求助段荣,段荣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上前拦住侯景道:“侯大哥息怒,高欢初来乍到,不了解你,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胸襟广阔,高欢以小人之心度你,原本是他不该,你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侯景原本已经气疯了,但是心里还念着醉梦带来的话,被段荣这么一阻拦,登时清醒过来,气呼呼把长刀扔在地上,坐在座位上。 杨钧也被侯景的模样吓着了,劝解道:“都在一起做事的,不要伤了和气,大家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意已决,既然你二人都觉委屈,那也不要经常见面,免得生出了嫌隙,高欢,你就做你的函使,一年跟侯景见不了几次面。” 高欢大呼一口气,有了杨钧这句话,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第四十九章 菩提祸国 高欢和娄昭君没有连累他们的双腿在雪地里走多远,就到了一处驿站,高欢和娄昭君在驿站吃了一顿热饭,花些银钱雇了两匹马,朝洛阳赶去,在路上,不时有官府中人拦住两人,喝问是什么人。 高欢亮出函使的身份,那些人才肯罢休,放两人继续南行。 “怎么回事?难道洛阳的情形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高欢惊道。 娄昭君看到有些军人赶着一大群的苦力,不由面露心痛之色,道:“菩提祸国,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几年了,太后信佛至深,官府的人到处抓人修建佛寺洞窟,塑造佛像,百姓家中只剩老妇,高大哥说得不错,这魏国天下就要大乱了。” 看着随处可见修建到一半的洞窟,还有能工巧匠尚未完工的佛像,高欢对此深有体会。 师父沈约反对萧衍信佛,不惜因此和萧衍闹翻,原来是对北朝的情况早有洞悉,萧衍同样信佛,在梁国广休寺庙,与灵太后十分相似,高欢暗道,不知道数年之后南朝会是个什么情况? 高欢半路上听到一个广为传播的笑话,那是关于南朝皇帝萧衍的,高欢因此上了心,萧衍不久之前,居然再次到同泰寺出家,急得满朝文武鸡飞狗跳,花了不少银钱,最后还是太子萧统和晋安王萧纲一统接回,闹剧才得以收场。 以前萧衍其实也闹过这样的闹剧,那时候有宰相沈约主持大局,为了萧衍的名声,这些事情都被沈约按下来,严格保密,这些事情都没有流传出来。 在高欢心中,现在的南梁没有了师父沈约,就像是跳梁的小丑一般。 娄昭君不知高欢心里的想法,看到高欢脸上戏谑的表情,不由惊奇,这些天来,她眼中的高欢不是一副悲苦的模样,就是完事漠不关心的样子,何时出现过这样的表情。(.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高大哥,昭君无意冒犯,但是我见你提起南朝皇帝的时候,脸上略带讥讽之色,可以告诉我,你跟南朝有什么关系吗?”娄昭君道。 高欢大惊,自己的表情怎把心里想的泄露了,“你不觉得萧衍就是一个昏君吗?” 娄昭君摇头道:“南朝皇帝此举确实荒唐,但是高大哥,萧衍当年与南康王一道力诛东昏侯,消除朝中奸佞,也是件功在社稷的事情,他这些年来文治武功,我们魏国虽然国力还算强盛,但还是多次在他的手里吃亏,就拿半年前的淮水之战来说,足见其雄心大志。” 高欢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中却不以为然,心中还道:若算起来,萧衍还算是自己的师兄,可他却弑杀师父,自己也不打算认这无情无义的师兄。“想必这些年,萧衍也变得昏庸了。” 娄昭君却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他此举聪明着呢。” 高欢想不到娄昭君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见解,大吃一惊,“太子和晋安王相互斗争,萧衍知道萧纲既然有胆量谋夺兄弟的太子之位,就有胆子谋夺他的皇位,所以他对萧纲的忌惮更甚于萧统,他这次出家,想必又是萧纲在太子之争中占了上风。” 这样,儿子们又不得不一团和气地去见皇帝老子,把父皇哄得高高兴兴接回来,太子的危机又缓解了。 “他信佛是跟太后不一样的。”娄昭君低声道。沈约在这件事上至少还保留了一些理智,带有一些政治原因,而灵太后只是为来世积德,以自己权势娱己害人。 她声音甚低,高欢心思杂乱,也没有当一回事。 高欢在路上以爱好诗文的名义,旁敲侧击打听了沈约的事情,结果让高欢大吃一惊,心中有略略有些欣喜,萧衍并没有以谋反罪公布沈约的猝死,对外说沈约是因病去世。(.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沈约的名声得以保住,高欢欣慰至极,几乎喜极而泣。 高欢又打听墨奴的情况,让高欢失望的是,问了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沈约身边这个没有名气的墨奴。 就快到了洛阳,还有几里的路程,高欢和娄昭君正在官道上疾驰,忽然听到有人道:“二位快随我来,那高欢就在前面,二位若是杀了那前朝太子,替皇上除了心腹大患,定重重有赏!” 高欢听闻此言,心中大惊,心道:那人口中的高欢是自己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前朝太子了?自己到洛阳来,怎么就被人知道了? 这条路本就是转角,高欢先闻人声,未见其人,忽然又听到另外一人接上前面那人的话道:“魔尊是晋安王的师父,我和老徐都只是在外面当差的,全要仰仗魔尊,希望能回江南过两年安宁日子。” 高欢大惊,来人竟然是魔尊阎魔影,那他口中的高欢定是自己无疑了,阎魔影见过自己,此番撞上去,定然会被认出,高欢伸手拉住娄昭君的缰绳,调转马头,娄昭君不知情由,吓了一跳,忽然高欢又拉她下马,娄昭君被拉了个酿跄,惊问道:“高大哥。你……” 娄昭君还么没有问出口,就被高欢抱住,立刻满脸通红。 阎魔影和另外二人这时候正好转过拐角,迎面向高欢二人来的方向去,阎魔影一过转角,便看见一对小情侣在路边拥抱亲热,那女子十分美貌,见阎魔影向她看去,羞得脖子都红了,把脸埋在男子肩上,那男子背对着大路,对三人前来理都不理,阎魔影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阎魔影只是用高欢的行踪诱骗二人到郊外想办法击杀,然后用这二人的首级换取药丸,未想过真的在此地遇到高欢,对路边二人只是嗤笑一声,便扬鞭而过。 娄昭君被高欢抱得紧紧的,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却没有推开高欢,“高大哥,你怎么了?” “那三个人走了没有?”高欢头也不敢回,在娄昭君耳朵旁边轻声问道。 娄昭君被高欢呼出的热气弄得心乱不已,看了一眼阎魔影等人扬起的尘烟,道:“走了,已经看不到了。” 高欢才放开娄昭君,娄昭君见高欢到现在还是一副惊慌的模样,不解道:“那人口中的高欢就是你?你是什么前朝太子?” 魏国的前朝太子应该姓元,再不济也该是拓拔,元姓是拓跋氏进入中原之后,觉得拓拔二字不雅,就将拓拔姓氏改为元。 而南朝,也该是姓萧,不是姓高。 高欢顾不得回答娄昭君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前朝太子,快走!” 高欢避而不答,娄昭君只会更加怀疑,“刚才那几人是什么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前面的那个是南朝晋安王萧纲的师父,叫阎魔影,号称魔尊,其余两个我就不认识了。”高欢道,他心中担忧,那莫须有的太子名分会要了自己的命。 娄昭君上马,却发现高欢往回走,不解道:“高大哥,洛阳在这边。” 高欢看了娄昭君一眼,不想连累她,不如就此分开,狠狠在马匹上抽了一下,那马匹吃痛,撒开腿就狂奔起来,吓得娄昭君紧紧抓住缰绳,大气不敢出。 她回头去看高欢,却见他已经朝阎魔影去的方向去了,她不明白高欢那些人明明是要对他不利,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还要把自己抛下一个人。 到了十里亭,阎魔影指着亭子里的一个红衣背影,道:“就在那里。” 徐恭和张寒大喜,大喝一声:“高欢哪里逃!” 那红衣人非但没逃,反而转过身来,阴笑着看着这二人,等着他们攻过来。 徐恭和张寒因为想要抢头功,所以也没有叫上其他帮手,发现“高欢”以后,连阎魔影都不顾了,真假不分,朝那红衣人攻去。 阎魔影似乎也不甘落后,落后二人两三步。 亭子中的红衣人正是受萧清逻排遣来的楚随影,前来接收二人性命,徐恭和张寒的攻势极猛,也不愧是萧清逻也认定了的高手。 楚随影不敢大意,他的金乌剑也不是吃素的,在徐恭面前徐晃一剑,立即回身刺向张寒,张寒闪开避过,那方徐恭的兵刃是一双峨嵋刺,已经攻到楚随影背心,楚随影的魔性剑本来就迅捷无比,诡谲莫测,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反手用金乌剑一挡,挑腕刺向徐恭双腕,同时身子一滑,已经避开了张寒的又一**击。 楚随影和张寒、徐恭二人转眼便拆了数十招,快得几乎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金乌剑的嗡嗡声和徐恭峨嵋刺的破空声,那张寒仅凭一双肉掌,也拼死咬牙上去,缠住楚随影,给徐恭创造条件。 亭中真气横飞,震得亭子摇摇欲坠。 张寒见阎魔影神色诡异,还在一旁观战,心中忽然一惊,再看楚随影手里那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金乌剑吗?一把金乌剑张寒并不害怕,但是对楚随影背后的那个人还是有些发怂,急道:“魔尊,这人不是高欢,快出手解决了他!” 阎魔影道:“好,我这就出手!” 第五十章 同室操戈 阎魔影双掌阴寒之气大盛,加入战团,张寒有阎魔影相助,气势大振,又朝楚随影猛攻去,阎魔影相助的却不是张寒,而是楚随影,在张寒背上拍出一掌,深厚的内力之下,只听见张寒的肋骨喀嚓喀嚓断了好几根,同时一股阴寒的真气入体,张寒不知为何阎魔影临阵倒戈,但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激斗中的徐恭见张寒丧命于阎魔影,大惊失色,道:“阎魔影,你怎杀了张寒!” 徐恭知道形势不妙,就想逃跑,楚随影岂会给他半点机会,金乌剑威势大振,把徐恭压在剑下,徐恭用两根峨嵋刺挡住金乌剑,金乌剑不愧是名列第二的绝世宝剑,只见千锤百炼的峨嵋刺快要断掉,徐恭不由脸色煞白,急忙求情道:“公子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说。” “听说你们打算合伙谋害我师父?”楚随影狞笑道,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你师父?”徐恭看了一眼压得越来越低的金乌剑,峨嵋刺只剩下一点皮还在支撑,骇得不住发抖,见阎魔影站在一旁没有丝毫出手的时候,终于明白过来,“你跟萧清逻是一伙的,楚公子,你误会了,想要谋害郡主的人不是我,是毕枫天不愿意交出手中权利,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楚随影道:“如此说来,传言属实?” 徐恭忙不迭点头。 楚随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放心,你不久就能够看到他的!”金乌剑一横,已经砍下了徐恭的首级。 金乌剑上鲜血淋淋,楚随影却没有擦拭干净,连入鞘的打算都没有,道:“魔尊这是你所得的酬劳。” 阎魔影接过药丸,脸色一沉,道:“怎么只有一颗,萧清逻不是说一颗首级一颗药丸吗?” 楚随影冷笑道:“倘若魔尊再像刚才那样袖手旁观,可能连一粒药丸都拿不到了。” 阎魔影双目皆赤,怒喝道:“那我就拿着你的首级去见萧清逻!”他是堂堂魔尊,岂是被人随意驱使的,身形闪动,向楚随影攻去,楚随影金乌剑护住全身,把阎魔影阴寒的真气尽数挡在外面。[.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十里亭因为之前的打斗,已经摇摇欲坠,此刻楚随影和阎魔影二人尽力打斗,六根柱子断掉三根,另外三根快要断掉的柱子怎么撑得住亭子,整个亭子顶部塌陷下来,当头向激斗当中的两个人砸下去。 高欢在暗处观看,心中一跳,虽然对楚随影和沈约之间的恩怨不是很清楚,但楚随影是沈约儿子,就凭这层关系,高欢就不能不管。他奔到塌陷的亭子旁边,正要看个清楚,瓦砾从里面爆开,一前一后冲出两个人,先是黑衣的阎魔影,然后是红衣的楚随影,阎魔影满脸阴霾,以他的武功,竟然跟一个小孩子缠斗了这么长时间,简直是丢人。 楚随影脸色也不大好看,握住金乌剑的手轻微颤抖着,显然是方才被柱子砸到了。 高欢对楚随影道:“你先走,我帮你拖住他。” 楚随影并不领高欢的情,半年前,高欢连赤手空拳的自己都打不过,今天不会拖自己后腿就算好的了,道:“你给我滚开,别尽添麻烦。” 阎魔影看到看到高欢,想到萧清逻甘冒奇险救高欢脱困,想必他在萧清逻的心里占的位置极重,要是以高欢为威胁,说不定萧清逻就能解了身上的禁制,他又见楚随影手上发抖,知道他的一身功夫都在剑上,再也无惧,他哈哈大笑道:“高欢,正好擒了你去找萧清逻算帐。” 楚随影怒道:“你敢!” 阎魔影不理会楚随影的威胁,就朝高欢拍去,魔影重重,掌风如雷,高欢宝刀发出一声龙吟,就朝阎魔影砍去。 高欢此时的刀法十分刁钻,与楚随影的剑法十分相似,楚随影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他曾经看过萧清逻的手札,心中不悦,可是见阎魔影一双袖子翻滚,把高欢的宝刀卷在里面抽身不出,高欢登时陷入险境,提起金乌剑就要刺去,这时才发现,刚才被柱子砸得严重,右手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疼得咬牙切齿也只是提起半尺。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跟阎魔影过了十几招,高欢也是面露惊骇之色,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阎魔影的武功,以前只知道师父三两下就把他囚禁在天一阁,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高欢武功大进,更是信心膨胀,哪知道宝刀陷入他翻滚的衣袖之中,仿佛要脱手而飞一般,整个人被他的双袖引导,根本没法自如运用武功。 由此衡量,高欢终于知道自己跟师父之间的天壤之别,也知道自己找上萧清逻也不会有机会取胜。 他不知道阎魔影的六合魔功有鬼神莫测之威,这还是阎魔影功力大打折扣的结果,而萧清逻身中奇毒,其实半分武功也使不出来。 阎魔影想要生擒高欢,没有一开始就下狠手,腾出一只手,就想扣住高欢脉门,谁知入手冰冷,之后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阎魔影一看,竟然是楚随影用左手把金乌剑悄悄递上来,那一抓正好抓在金乌剑上,割破了手掌。 高欢已经趁此机会脱困而出,宝刀把阎魔影的袖子割成了碎片,露出保养得当还算精壮的胳膊。 这一下,阎魔影气得须发皆张,忽而听得一声清脆的欢呼声,似女子发出,想起楚随影与萧清逻形影不离,阎魔影以为萧清逻已至,暗道自己斗这两个半吊子的小子自是有胜算,若是萧清逻知道了,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楚随影见他面露恐惧之色,脸上一喜,道:“师父,你来了?” 阎魔影道:“郡主来了?阎某还有急事,后会有期!”阎魔影忙不迭地跑了,让高欢摸不着头脑,阎魔影在南朝也算是赫赫有名,怎么对萧清逻如此惧怕了。 楚随影也怕阎魔影再停留半刻就会露出马脚,见阎魔影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忽然脸色一冷,一剑朝刚才出声那里刺去,高欢已经知道是谁,连忙去挡,楚随影出手迅捷,一剑已经荡开枯草从,看到后面露出的美貌少女,高欢一刀抢出,荡开金乌剑。 楚随影左手持剑,能够保持准头和速度就已经不错,力道上就差了很多,被高欢一把荡开,一个酿跄还差点跌倒。 可是楚随影手上的剑却不会停下,人退剑进,出其不意,已经递到离娄昭君不足半尺的地方,高欢刚才招式用老,根本来不及荡开,只得挡在娄昭君前面,锋利的金乌剑毫无阻碍刺入高欢的身体。 楚随影一愣,缓缓把剑拔出来,回鞘,“她是你什么人?” 一股鲜血从伤口流出来,娄昭君吓得脸色煞白,只懂得用手捂住他的伤口,高欢道:“你不是去洛阳了吗?” 娄昭君擦掉高欢额头上的冷汗,哭道:“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没事!”高欢道。 娄昭君看着这个为了自己身受重伤,还温言安慰自己人,哭成了泪人。 楚随影看不下去,把这二人当成了情侣,扔了一瓶伤药给他,道:“高欢,你辜负了我师父一番心意!” “你真是萧清逻调教的好徒弟,她那郡主之位是怎样得来的?你别忘了她杀了我师父,你的亲生父亲,我这辈子一定要杀了她,你现在还在为她办事,这算什么?”高欢见楚随影要走,叫道,一口气不顺,扯得伤口生疼。 “你真的认为杀沈约的只有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楚随影的心结未解,仍然直呼沈约姓名。 “她,萧羽音,萧衍,”高欢深深看了一眼楚随影道,“还有你!你们合谋,杀了他!” 楚随影大笑,在高欢和娄昭君看来,却多了许多悲凉和嘲讽,“高欢,你怎么数来数去,就是少数了两个人呢?” “我还少数了谁?”高欢暗惊。 “就是你自己还有沈约!”楚随影道,“不是你用誓言逼迫我师父去找沈约的吗?你敢不敢承认,杀死你师父,你也有份!” 高欢闻言,心中一口气忽然散去,手紧紧抓着地上的泥沙,双眼迷茫,似乎用询问的口气问楚随影,“是我害死了我师父?是我,没错是我,当日我逼她立誓……” 娄昭君见高欢神色不对,唤了两声,高欢却恍若未闻。 楚随影强忍一口怒气,道:“他这个父亲为我这个儿子做的事,还不及为你这个徒弟做的十分之一,但是师父,她是我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还会牵挂我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的金乌剑,已经缓缓指向高欢,“尤其是为你!敷完药,你要是有种就站起来跟我打一场。”楚随影在心里不断地说,我已经给过他活命的机会,师父不会怪我。 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想跟高欢比一下,看谁在她的心里更加重要。 他跟在萧清逻身边,比谁都清楚,萧清逻为了救他,身处在了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中,那时候跟南梁皇帝萧衍的矛盾几乎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那晚上,在乾坤棋社,那盘棋下得极为艰难,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最后幸好萧衍如萧清逻所料,他的雄心在那盘棋上显露无疑。 他想要北方的土地,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得到,以此他必须放弃追杀高欢,而萧清逻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半年来时时刻刻折磨着她,楚随影看着就心痛。 萧清逻为他费尽心力,他却只顾着报仇,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相陪,最后萧清逻又得到了什么? 越是这样,他越是痛恨高欢和沈约,沈约已经死了,那么这一切就报复在高欢身上吧。 楚随影的剑就要落下,娄昭君挡在高欢前面,道:“你杀了我,别杀高大哥!” 第五十一章 心之所系 “在杀我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阿翁怎么样了?”高欢道,楚随影随着萧清逻从南方来,他们身处其中,墨奴的情况,他们定然知道得更多。 “前朝余孽,落到萧氏父子手里,还能有什么结果?”楚随影讥讽道。 “他死了?”高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又怎么成了他们口中的前朝太子?”高欢又问。 楚随影道:“墨奴招认的,我怎么知道?” 墨奴招的?高欢看着楚随影的眼神只有怀疑,墨奴怎么会无中生有这样招供? 忽然高欢心口一滞,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朝自己兜罩来,一盘局,他却不知道自己将要扮演怎样的角色,自己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因为我不想看她再累下去,可是杀了你她会更难受。”可是楚随影却收回了金乌剑,无力地叹了口气,把张寒的首级割下来,又从十里亭的废墟当中刨出徐恭的首级,一起提了回去见萧清逻。 “高大哥,你别喝了……我求你……”娄昭君抱着从高欢手里抢来的酒壶道。他身上还有伤,都没有来得及仔细处理一下,这两天也不去交差,就只抱着一坛坛的酒把自己灌醉。 高欢坐在护城河河边的柳树下,一点都感觉不到地上的冰凉。 娄昭君已经大概知道高欢身上发生的事情,此时高欢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师父,内疚自责的情绪之下,颓废极了,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嘴巴里一直喃喃自语:“我害死了师父……是我……如果不是我给萧氏皇帝创造了机会,他怎么有就会对师父下手,师父怎么会死,阿翁也不会出事,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被我害死的。” “高大哥,那只是别人的推脱之词,你万万不可沉陷其中啊!”娄昭君道。 “推脱?你知不知道,他说得不错,当初我正是威胁她,逼她发誓,才让她答应去见我师父的。(.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高欢颓然道,把酒壶抢过来,狠狠灌了一口,“如果不是我逼迫她去见我师父,他们根本不会打起来,师父就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我师父!” 娄昭君伸手,拽下高欢手里的小药瓶,就要给他上药,可是高欢又拿回去,随手扔在河里,道:“萧清逻,我不要你的施舍!” 娄昭君惊呼一声,那瓶药在河里就溅起一朵水花沉下去了。 “走!”高欢道。 “去哪里?”娄昭君见高欢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 “既然楚随影在洛阳,那她一定也在,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仇我一定要报,大不了我也死在她的手里。”高欢道。 “你就这个样子去找她?”娄昭君问。 “是!”高欢点头道。 娄昭君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 高华奇道:“你已经到洛阳了,不用我再陪你了!” “可不可以陪我去见过宋琴,跟你一起去?”娄昭君问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实话方才看见那个红衣人举起剑朝自己刺来的时候,她也吓坏了。 高欢定定地看着娄昭君,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跟着去只会送死。” “可是我就是想看看,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娄昭君的倔强上来了,谁拿他都没有办法。 高欢点点头,佯道道:“那我先把手上的信件交上去,若是我死了,你也可以回去为我作证,免得侯景诬陷我逃跑,连累了我姐姐。” 娄昭君道:“高大哥,你休想抛下我,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高欢这才发现娄昭君眼中的坚定,不是自己能够动摇的,铁了的心终于软下来,道:“你不要跟着我,我去交差,然后送你回怀朔镇。(.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娄昭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双眼泪水汪汪,高华伸手,轻轻地将它抹去。 高欢侧头看着高挂着洛阳二字的城门,忽然觉得竟然是这样压抑,他先去驿站把马匹交了,然后被娄昭君拉去一家成衣店,娄昭君拉着一件件精美的衣服问道:“高大哥,你看哪一件衣服好看?”她去见宋琴,当然不想这样女扮男装,灰头土脸的去。 高欢还在想报仇的事情,被娄昭君这一叫,神思猛地被唤回来,想起初见娄昭君的时候,她正是一件火红的狐裘,衬得肤如凝脂,在雪地中十分显眼,加上娄昭君面容娇美,那当真是整个世界里只余下她了,于是指了娄昭君旁边那套红色的江南苏绣。 老板赔笑着走过来,道:“客官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是一位小姐定做的嫁衣,不能卖给你,店里还有很多漂亮衣服,您可以再看一件。” 听闻是嫁衣,娄昭君脸上一红,满脸羞涩,拉着那件嫁衣又看又摸,不肯撒手,“老板,不如把这件衣裳卖给我,你再为那家小姐做一件便是。” 老板面露难色,道:“人家马上就要来拿了,所以才晾在这里,我哪有时间另外赶制一件呐。” 娄昭君立即像打蔫的茄子,恋恋不舍的目光从这件嫁衣移向他处。 “赶制一件这样的衣服需要多长时间?”高欢终究不忍,与娄昭君同行多日,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熟练的绣娘不喝水不吃饭也要一个月。”老板哭丧道。 高欢心中暗笑,鬼才相信要一个月,老板此举不过是想借机抬高价格,“难道你们只有一个绣娘?” 娄昭君一点就透,道:“你快快让几个人同时赶工,我出双倍价钱,快点。” 老板一脸难色道:“价格方面……” 娄昭君掏出一个满满的钱袋,道:“钱不是问题。” 老板见钱眼开,忙不迭回头叫道:“老婆,快去叫两个熟练的绣娘过来。” 老板的眼睛盯着二人,高欢略微有些不悦,道:“老板你看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大老远来,连口茶都没有喝到。” 接下这单生意,老板也十分高兴,正要叫老婆奉茶,忽然想起老婆已经去叫绣娘,只好亲自去为二人倒茶。 高欢趁着老板转身叫人的时间,拿起娄昭君的钱袋抓出半数的钱银,发现竟然全都是金子,暗叹果然是有钱人的同时,又拿回来一大半,放入娄昭君钱袋里面,将剩余的一小半银钱放在柜台上,一手抓起那件嫁衣给娄昭君,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跑。 老板回身,也是一呆,想不到洛阳京都,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光天化日抢劫,大喝道:“抓小偷……抓小偷……” “老板,柜台上的钱就当是我们买下这件嫁衣,你现在赶紧回去再做一件吧。”高欢笑道。 娄昭君向来知书达礼,高欢的举动把她吓呆了,只是下意识地抱着这件嫁衣跟着高欢跑,身后是听到响动的老板在后面又叫又骂追来,有看了看拉着自己在大街上逃窜的高欢,忽然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高欢和娄昭君回头看气急败坏的老板,不由哈哈大笑,高欢带着娄昭君拐进小巷,施展轻功,翻墙越户,一下子就把老板甩开了。 跳下墙,高欢才发现伤口又裂开了,自己还把那瓶伤药给扔河里了,暗道:高欢啊高欢,都这个地步,你还坚持你那所谓的傲骨有什么用?不收嗟来之食?那就不该让人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你! 由此一想,高欢心中郁结顿去,心中豁然开朗,忽然又想起墨奴给自己的那块金子,还有他说过的话,他说过,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步登天,只有千锤百炼,一把好剑倘若这个时候一锤砸断了,那也只能叹一声可惜,ng淘沙,留在最后的才是金子。 当今乱世争雄,自己不应该逃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报仇。 高欢不由笑得更加豪迈了,六镇由军事重镇而来,人才济济,只要笼络得当,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他决定,只要能够做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只要能够杀了他们,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意去做。 高欢先前醉醺醺的,现在酒醒了,人也醒了,知道自己贸然去找萧清逻是多么冲动的举动。 娄昭君看着他开怀的样子,欣慰道:“高大哥,你真的不会去找她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欢咬牙道,这仇不可能不报。 娄昭君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房间,把嫁衣换上,走出来给高欢过目,高欢见她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在红裙的衬托下,果然娇媚不失端庄,心不由一阵触动。 “这么美丽的姑娘,宋琴怎么会不动心?”高欢道,心中微微一酸。 娄昭君笑颜如花,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想见宋琴了。 高欢换了一件衣衫,自己一个人去交差,习惯了娄昭君的陪伴,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 他猜,娄昭君现在已经见到宋琴了吧,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他有种迫切想知道结果的冲动,交了差,就想往宋琴的彩凤楼去。 没想到高欢却被一人叫住,这人是朝中外史麻祥的下人,麻祥经常利用函使往来之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可高欢什么也不知道,愣头愣脑就跑到洛阳来了,那人见高欢两手空空,问道:“你是怀朔镇来的函使?”高欢毕竟是第一次来送信,不明白其中原由,忙点头道:“是的,没错。” 那人脸上更加古怪,道:“你跟我来!”高欢也是满腹疑虑,跟着那人到了一处华贵的府邸,里面似乎正在宴会,正是歌舞升平。 第五十二章 祸水红颜 只听到首座上那**笑道:“来,本官今日生辰,请了彩凤楼的醉梦姑娘前来助兴,大家一定要尽兴啊!” 下面一大堆人唯唯诺诺,却有一人不买那人的账,道:“谁都知道麻大人仰慕醉梦姑娘,可大家知道醉梦姑娘的舞蹈和宋琴的琴音才是一绝,麻大人请得到醉梦姑娘不算厉害,要醉梦姑娘和宋琴一起请来才叫本事。” 坐在首座上的麻祥脸色一沉,谁都知道自己喜欢醉梦,而醉梦和宋琴关系暧昧,张卫要请宋琴,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他的话更是直白,毫不留情讽刺自己。 麻祥确实请不到宋琴,正要转移话题,正好就看见站在最外面的高欢一表人才,于是指着高欢问道:“这是谁啊!” 带高欢来的仆人在麻祥的耳朵边道:“他是新任的怀朔镇函使高欢,正要听候大人吩咐。”不过是个函使,麻祥并不放在眼里,道:“怎么看着那么眼生,以前那个呢?” 仆人道:“他说回去的时候遇到山贼,让山贼给杀了。” 麻祥暗道:这人来洛阳竟然安然无事,定然有些本事,便让高欢也入座,赐酒肉。 高欢确实有些饿了,一来也没有搞清楚情况,便大大咧咧坐下来吃起来,麻祥见他甚是无礼,竟然也不道谢,顿时不悦。 下面宾客见主仆二人窃窃私语,半天也没有请上鼎鼎大名的醉梦,顿时有些不悦,方才出言讽刺麻祥的张卫平日里本就与他不对头,现在更不会放过这个奚落他的大好机会,道:“麻大人,莫非你连醉梦也不曾请来,方才都是信口开河吗?” “就是,单有醉梦又怎样,没有宋琴的琴音,总觉得少了些味道。”有人应和道。 “是谁说奴家没有宋琴便不成啊?”只听一蚀骨销魂的声音缓缓飘进来,众人的眼睛立即被声音的来源吸引,连高欢也忍不住朝那出声的女子看去。 那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在轻薄的衣衫下隐约可见其窈窕的身姿,脸上半掩,只露出一双勾魂的眼睛,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欲罢不能,让人恨不得上去揭了她的面纱,一窥全貌。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醉梦一双妩媚的眼睛缓缓瞟过在场的所有人,当看到末座上的高欢的时候,发出一声轻笑,扭动妖娆的腰肢,缓缓走近高欢。 醉梦确实吸引人眼球,高欢看见的时候也呆了片刻,只是那一片刻,又埋头去吃肉了。 越是这样,醉梦越是不服气,这里的人无不对她垂涎三尺,唯独他对自己视而不见,莫非自己真的不如那个人?醉梦一心要跟那人较劲,对高欢就越发上心了。 这个名满洛阳的醉梦姑娘,正是那日给高欢等人批命的瞎妇,她通晓易容之术,扮起瞎妇来竟然无人能够识穿。 高欢来洛阳,她自然也回来了,没想到会在麻祥的寿宴上看到。 “这位小哥如何称呼,为何顾着盘里的肉,却不看眼前的人呢?”醉梦在高欢面前吐气如兰道。 高欢吞下嘴里的肉,才发现醉梦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喷火。“姑娘高高在上,天仙一般的人物,在下身份卑微,不敢仰视。” 这是麻祥的寿宴,可是醉梦对寿宴上的达官显贵视而不见,独独去招惹一个身份卑微的函使,令麻祥心中又妒又怒,但是不少大人物在场,又不好发作只好强自按捺,还得强颜欢笑道:“醉梦姑娘能来,麻某甚是荣幸。” 听到高欢赞叹,醉梦轻笑一声,众人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被她的笑声勾走了一样,云里雾里,身在何方而不自知。 高欢切肉的手却是微微一颤,,暗道:好厉害的媚功! 醉梦好像这才想起这是谁的寿宴,朝麻祥微微一福,风情万种道:“醉梦恭祝麻大人福寿安康。” 醉梦把脸凑到高欢面前道:“现在你可要看清楚,永远也不能忘记哦。(.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忽然身形一翩,身轻如燕落在大厅中央,道:“麻大**寿,奴家献舞一曲,希望大人能够喜欢。” 跟着醉梦一起来的众乐手就要奏起手中的乐器,醉梦却将手一挥,抱过一只鼓对高欢道:“小哥可能为奴家击鼓?” 高欢神经一跳,感到心跳都慢了一拍,名满洛阳的醉梦姑娘竟然对自己示好,在场诸人无不是有权有势的主儿,高欢谁也得罪不起,连连藏拙,道:“请恕高欢驽钝,不会击鼓。” 醉梦面露失望之色,麻祥倒是想给醉梦击鼓,但是醉梦没有提出,自己也不好自讨没趣。 “那奴家只好自己击鼓了……”醉梦把鼓放在地上,脚尖轻轻点上去,发出不急不缓的鼓点,那醉梦的身子缓缓站上去,那鼓面不过比巴掌稍大,怎容得两只脚,却见醉梦在鼓上翩然起舞,双脚轮流打在鼓面上,上下腾跃,精妙到了极点,鼓点随着醉梦的舞姿响起,她身上薄薄的衣衫随着舞姿扬起,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看得人眼花缭乱。 麻祥道:“西汉赵飞燕能跳掌上舞,没想到醉梦姑娘竟然能在小鼓之上起舞,妙,实在是妙!”麻祥这一赞叹,下面吆喝的人自然是一大片,就连与麻祥不和的张卫,也看得眉飞色舞。 高欢看着腾空而起的醉梦,暗道好精妙的轻功,她的轻功不能长距离奔驰,但是在狭小空间的腾挪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 彩凤楼的醉梦,难道还是个高手? 只听鼓点越来越急骤,醉梦的舞也越来越快,她的双脚不断地在鼓面上点击,众人只觉得心跳随着醉梦的鼓声,她的舞蹈开始跳动,眼睛都盯在她的双脚之上,暗惊那薄薄的鼓面,怎么经得起醉梦这样敲打。 高欢忽然也觉得心跳加快,心脏几乎就要随之爆掉了一般,只觉肩头上一痛,竟然是伤口裂开了,原来是血气上涌,冲裂了肩上的伤口。 那鼓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没了那舞蹈和鼓声,众人反而无所适从起来。 “小哥,奴家这舞可还入得眼?”醉梦问高欢道。 高欢暗自调息的机会都没有,神色苍白,道:“姑娘风采,高欢定不敢忘。” 麻祥见醉梦依然对他视而不见,冷哼一声,为表大度道:“既然高欢能够得到醉梦姑娘青睐,那本官也略表心意,来人,把我桌上的肉赐给高欢。” 高欢谢过,便坐下来,他自小跟在沈约身边,不懂胡俗,地位高的人赐下酒肉,是要站着吃的,他这一坐下,就是藐视麻祥,麻祥脸上神色更加难看。 张卫倒是惟恐不乱,道:“麻大人把自己盘子里的给别人吃,果然是大度啊!” 那盘子里的肉指的自然是醉梦这个尤物,麻祥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喝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礼数的混账东西拖出去鞭笞三十!” 麻祥声音洪亮,震得整个大厅里面登时就安静下来,高欢知道终于因为这个女人惹祸上身,他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偏偏跟自己过不去。 四下便有麻祥的家仆来抓高欢,高欢身子好像是泥鳅一般闪过去,对麻祥跪下道:“麻大人息怒,高欢无知,不知礼仪,冲撞了大人,搅扰了大人的雅兴,真是罪该万死……” “既然是罪该万死,还不拉下去!”麻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高欢,他见高欢闪避自己的家奴,怒火更甚,指派了两名护院上前。 醉梦知道高欢武功不错,那时还亲眼见高欢一箭射死自家的黄狗,料想那两名护院不是高欢对手,只想站在那里看好戏,可她哪知道高欢受了楚随影那一剑,身受重创,几天下来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就算是打也很吃力,而高欢更加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若在江湖上,自己走了便是走了,谁拿他也没办法,但是在官场上,不是以武功高低定论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麻祥的官比起自己不知道大了多少级。 这场打,高欢知道自己注定要挨过去。护院扯了高欢上衣,便要扬鞭打下去。 醉梦见高欢束手就擒,神色一变,道:“且慢,麻大人,今日是你大寿之日,怎得让这些事搅了大人雅兴。” 真到高欢要挨打了才知道求情,麻祥本来很想照顾醉梦的面子,可是高朋满座,他更想给醉梦一个警告,仍旧让人打下去。 醉梦见自己求情也没用,一双抚媚的眼睛平添一丝冷色,麻祥这一打下去,只怕自己也会跟着遭殃,可能会比高欢还惨。 “麻大人这三十鞭下去,只怕此人性命难保,醉梦本以为大人是宽宏大量之人,原来是醉梦看错了。”醉梦道。 麻祥微怒,见座下众人各种眼色,有人讥讽他无能,降服不了一个青楼舞姬,有人蔑视,连自己的尊严都保不住,他气得发抖,指着被扒去上衣的高欢,道:“打,给我狠狠打!” 一鞭鞭打下去,高欢没一会儿就皮开肉绽,背上血肉模糊,醉梦不是没有见过更加残忍的场面,可是想到后果,还是一阵腿软。 鞭子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高欢一声不吭,无端惹祸上身,高欢无话可说,最让高欢气愤的是,那张卫哈哈大笑,道:“麻大人,依本官看,这才是大人寿宴上最精彩的节目!” 麻祥气极,脸色更加难看,原本请来醉梦是想炫耀一番的,没想到竟然打自己的脸。好好的寿宴,便不欢而散。 下面见高欢被鞭笞的疼痛模样,看得兴起,哈哈大笑。 高欢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口口凉气倒吸,目光变得冷峻无比,他暗自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今日的耻辱如数奉还。 今日在座的众人因为今天欺侮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之后便被萧清逻借刀杀人收拾了一些,没死的等到日后高欢得势之后,直接导致了北魏君臣的沉江之祸,当然这是后话。 第五十三章 皇城兵哗 高欢拖着满身伤痕,强咬着牙走出麻祥的府邸,身上的衣衫粘在伤口上,一走一个疼,可是他还不得不把他那件外衣披在身上,防止伤口冻坏。 可是没过多久外衣也被鲜血染透了,醉梦则在担心自己回去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高欢倚靠在麻祥家前的树上喘口气,忽然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过来,手持兵刃,神情激愤,正是拱卫皇城的羽林军。 麻祥的府邸附近多是官员宅邸,周围自然是官吏云集。 那群羽林军根本看都不看路边的高欢一眼,路过麻祥的府邸,朝另外一家张姓府邸去,齐声叫道:“张彝匹夫出来!张彝匹夫出来!” 征西将军张彝?高欢来洛阳已经大概了解,这张彝的儿子是文官,便是提出“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之人,就是把武人完全排出朝廷的领头人之一,儿子的失措之举,自然牵连到了父亲。 那叫张彝家的奴仆早就被气势汹汹的羽林军吓破了胆,把门堵得死死的,张彝不在府内,他现在正在麻祥府邸里参加寿宴,羽林军的喊声震天,早就惊动了麻府里面赴宴的众人,众官员担心这场哗乱会危急自己的家人和府邸,不少人告辞离去,也有不少人因为跟这件事有关,不敢回去,躲在麻祥家,派人回家打探消息。 羽林军以武力相逼,那张彝家的护院奴仆无人做主,大门终于被撞破了,张家奴仆纷纷收拾了财务准备趁乱逃离,可是被羽林军死死围住,哪里能够逃出去,都抱着大包小包的金银珠宝,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看着虎狼般的羽林军。 张彝透过麻祥家的门缝看见,气得跳脚,道:“枉我平日待这些畜生不薄,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谋我家产。”他再气愤,还是没胆量回家去阻止。 羽林军副将魏青是围攻张彝府宅的领头人,他抓起张彝的金银,道:“兄弟们,你们看看这些文官,整日在朝堂上大放厥词,道貌岸然,放些狗屁,在家里,搜刮民脂,贪赃枉法,还想把朝堂变成他们文人的天下,让我们武官何处立足,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他们也休想好活,把张彝和他的家人给我搜出来,千刀万剐,以泄众愤!” 众羽林军齐声响应,在张彝府内烧杀抢掠,张彝在麻祥的府邸上,怎么搜得到,最后揪出两个青年,正是张彝的两个儿子,那两人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地求饶,魏青揪住其中一个的;领子道:“张大人,您不是说要在朝堂之上铲除我们武官吗,我看要除也是先除了你!” 那青年一直矢口否认,惹得魏青大怒,“敢做不敢当,就你们这种小人才做得出来。”魏青招手,后面的羽林军便扑上去对两个青年一阵暴打,没一会儿就不成人形了。 那张彝也算是沉得住气,竟然在麻祥家的门后看着,愣是没有出来。 羽林军直到杀得不剩一人,才心满意足出来,放了一把火把张彝的府邸烧了,似乎还不解恨,把张彝的两个儿子扔进火中,只听到火中惨叫声不断,最后越来越弱,直到没有了。 张彝在门后看着两个儿子当场丧命,气得发抖,心如刀绞,恨道:“我要到太后那里参你们一本!” 高欢看着这些羽林军傻了,这哪是兵,简直比土匪还土匪,姐夫手下的那群犯人都比这些有素养。更令高欢心里发寒的是,羽林军打砸朝廷重臣府邸,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管。 他心中无奈地摇头,难道这就是北魏传承百年的江山? 眼见街道上越来越乱,羽林军和虎贲军联合起来,咋子路上打砸,高欢大叫一声:“不好,昭君!”娄昭君一人独去见宋琴,遇到这样的乱况,不知道会怎么样? 洛阳兵哗的消息很快传入皇宫之中,在御书房中,胡太后大怒,拍案道:“岂有此理,羽林军和虎贲军联合起来,抢烧官吏府邸,拆毁尚书省省门,罔顾法纪,真的是想反了吗?” 侧座一名弱冠少年哆嗦了一下,道:“母后,听说您要把武官逐出朝堂,他们着急也是应该的,只是莽撞了一些,才酿成了大祸,其情可原,还请母后从轻发落。” 胡太后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莫非你还想纵容他们,等着他们打到皇宫里来不成?” 少年皇帝元诩见母后在朝臣面前一点不给自己留颜面,不由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感情原本是很好的,皇帝自登基以来,尚未亲政,朝政一直把持在胡太后手中,几年前元诩年纪还小,姨父元叉跟他合谋将母亲幽禁起来,最然后来元诩还是不听元叉劝告,私自将胡太后放出来,自此母子之间便有了隔阂。 胡太后也明显对小皇帝忌惮了许多,哪怕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她现在手中的权利本来就应该是儿子的。 清河王元怿道:“太后息怒,皇上少不更事,一切还需太后定夺。” 元诩冷冷看了一眼元怿,将怒气隐忍下去。 在元诩心中,胡太后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北魏后宫实行母死子贵,许多后宫嫔妃都不愿意生儿育女,就算是生下以后也会悄悄扼杀,因此先帝一直不曾有太子,直到元诩,胡太后不但坚持生下了他,还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活了下来。 对胡太后,元诩心中不仅仅是孺慕之情,还有感激,但是最让元诩没法接受的是太后跟朝中很多大臣有染,给他这个皇帝认了不少干爹,眼前这个清河王元怿就是一个。 虽然这元怿有才学,人也算正直,可就是这点让小皇帝不待见他。 不管对母后多么不满,元诩只能把怨气藏在肚子里。 “就凭这莫须有的事情,怎么把羽林军和虎贲军都惹怒了,这背后定然有人指使,皇叔,你要替朕查清楚。”胡太后也算是经历了几番沉浮,也不见慌乱,对元怿道,“另外,对羽林军和虎贲军也不能过于严苛,只能安抚,公告天下,大魏天下,文武共治,断断不会偏斜!不过,为首的几个人严惩不贷。” 元诩见自己连一点话都没有说上,心中暗怒,那元怿见他双目含怒,知道自己跟小皇帝断断不可能善与下去,本萌生退意,早年时候本也想做个闲散王爷便成,可是自从见过胡太后之后,便不得不搅进这些朝廷纷争当中。 他抬头看见胡太后微怒的美貌容颜,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站在了胡太后身边。 小皇帝告退之后,胡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变得勃然大怒,道:“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他是朕的亲儿子,竟然联合外人对付朕,搞出这些麻烦,还要朕给他收拾烂摊子,当年若不是朕,他能当上这皇帝?难道当年高皇后能像朕这个亲母这样对他好?” “太后息怒,这事或许并非皇上授意。”元怿道。 胡太后道:“除了他还有谁?张仲郁的奏章我看了一下,就放在一边,内容是谁泄露出去的?”能够接触到胡太后手边奏章的人不多,但是有胆子和动机做这件事的只有皇帝元诩。 方才她当着皇帝的面说要惩罚为首之人,也是给小皇帝的一点警告。 元怿见胡太后越发气愤,只好出言安慰道:“太后,皇上年少,还不能理解您的这些苦衷,想必日后定会理解的。” 胡太后冷哼一声,道:“朕定要把他身边那群道士杀干净,特别是那个神羽真人!” 说来好笑,胡太后信佛,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步,可是她的儿子却信道,时常与道士为伍。身边就有不少的道士。 “启禀太后,征西将军张彝痛失二子,正在殿外哭诉求见!”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禀报道。 对于儿子给自己惹来的祸事,胡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宣!” 一个“宣”字刚刚落下,就听见殿外张彝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太后要替老臣做主啊,老臣的两个儿子被羽林军副将魏青活活烧死了……” 小皇帝沉着一张脸回到寝宫,任谁看了也是胆战心惊,但见一清丽脱俗的美貌道姑已经在等待,神色不由一缓,道:“神羽真人,朕觉得朕这皇帝做得窝囊极了。” 神羽真人抿嘴一笑,道:“皇上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只是念及太后生养之恩诸事忍让,若让皇上除去诸多束缚,定然是一带明君,大魏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看着他出尘的容颜,听到她温言安慰,元诩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借用这次**,羽林军和虎贲军为朕除去母后多少爪牙?” “总共三十八人,文官二十,武官十八,可惜让张彝跑了。”神羽真人道。 元诩摇头叹道:“文武百官都在母后掌控之中,区区三十八人,对母后来说,无关紧要。”何况胡太后身边的机密大臣一个都没有倒,反而羽林军要折损好几个将领。 不过,反正都不是自己的人。 第五十四章 明月离别 高欢冲到彩凤楼,富丽堂皇的彩凤楼竟然人去楼空,找不到宋琴的踪迹,也没见到娄昭君的影子,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 大冷天的,高欢额头上全是汗,强忍着背上的伤痛,高欢走出彩凤楼,见街道上到处是逃窜的百姓,到处是打砸房屋的皇城禁军,高欢在冷清的彩凤楼下,竟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找娄昭君。 如果娄昭君出了什么事情,他回去如何跟段荣交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 逆着人群,高欢见一抹红裙正往前面跑去,心中大喜,赶紧上前,“昭君,快跟我走!” 高欢拉着那人便往人群外跑,谁知那人甩开高欢的手,怒道:“你这登徒子放开我,要不然我叫人啦!” 高欢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娄昭君,只是衣服很相似,正一脸戒备地看着高欢。高欢暗道:你想叫就叫吧,现在有谁能搭理你? 此时二人正在一处药铺之下,高欢把那女子拉过来,正好和里面一个出来男子撞个满怀,对方手里一只盒子里面的蜜饯掉了满地。那女子受惊,吓得跑开了。 高欢和那人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龙兄?”高欢叫道。 龙源脸上也露出一丝古怪,道:“高公子!”龙源看了看地上的蜜饯,一大盒的蜜饯,如果一天吃几颗,足够吃个一年半载的了,龙源对身后跟随的灵姝、灵韵两姐妹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高欢这才注意到灵韵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灵姝、灵韵两姐妹领命提着食盒就走了。 高欢见龙源脸上露出疲惫之色,“龙兄怎么这样疲惫?” 龙源并没有回答高欢,而是问:“高公子可以告诉龙源,当年送你离开的几个人怎么毫无抵抗地被人杀死了吗?” 高欢一愣,问道:“那是你的人?” 龙源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高欢。 一股惊异涌上心头,高欢对龙源道歉道:“对不起,我以为是她想杀我,所以……” “所以?你最后还不是被她扔到怀朔镇去了?我以为她永远不会让你回来。”龙源冷笑道。 高欢看着周围的乱景,问道:“这是她做的对不对?高某以为龙兄宅心仁厚,其实却不然,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龙源既然有派人偷偷把自己带出建康的势力,阻止一个在魏国势力不大的萧清逻应该不是难事。 龙源冷笑,道:“不是我不想阻止,是我不能,其中原委我不便说什么,她想说自然会说。”还有一个原因,萧清逻在魏国的势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想要阻止她,不是那么容易。 高欢在心中暗道: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为了萧氏王朝,为了她的大哥萧羽音,为了得到更高的地位!此时在高欢眼中,龙源成了一个助纣为虐的人。 高欢能够明白龙源本来是好意救自己,自己反而害得他的人横死,心中歉疚不已,“对那件事,高欢深感歉意。” 其实龙源哪是这样小气的人,他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执着了,摇了摇头,就要离开药铺,忽然有转过身来,对高欢道:“六镇良将无数,大乱将至,高公子若有宏伟雄心,便要早早谋划,若是只想安身立命,只要到我龙家的药铺,我尽力安排。” 高欢心中一动,回过神来,才发现龙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龙源的话里面透着玄机,高欢却无暇顾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娄昭君,可是这混乱不堪的洛阳,到哪里去寻找呢? 高欢心中焦急,双脚只管在走,至于走到什么地方去,完全凭着感觉。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高欢忽然看到人群中紧紧抱着一把琴的红衣女子,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在混乱的街道上不知所措。 娇弱的模样,让高欢心里荡出几番柔情,正是去寻找宋琴的娄昭君。 娄昭君也看见了高欢,愣了一下,大哭着扑到高欢怀里,她的手碰到高欢背后的伤口,高欢疼得齿牙咧嘴,却没有叫一声痛。 娄昭君伤心憔悴,她鼓起勇气找到彩凤楼,宋琴却没有正眼看她一下,听说兵哗已经开始,便安排彩凤楼躲避,之后目不斜视便走出了彩凤楼。 娄昭君不甘心自己千里迢迢而来的结果就是这样,于是跟了出来,没想到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宋琴的踪影。此时孤身一人,才发现周围混乱得可怕,身边又没有一个人,站在街心中不知所措。 在洛阳最高的明月楼,是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原本兴隆的生意今天竟然不见有客人光临。 站在这里,附近街道上的情况一览而尽,明月楼斜对面的街道进去就是官吏府邸的聚集之处,羽林军和虎贲军联手,把众官吏撵得鸡飞狗跳,不时能够看到家将死死抵挡羽林军的进攻,又不时看到虎贲军杀了抵挡的家将攻入府中,混乱不堪。 跟外面的混乱相比,明月楼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明月楼临街栏杆有张桌子,两个人正在说话,那男的胡人打扮,双目精光内敛,目光灼人,颇有英雄气概,坐在那里便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压来,他身后站着那名青年男子是他的侄子,看着男子对面那名女子的眼睛都在放光,这女子纤弱慵懒的模样跟北方女子大有不同,若不是叔叔几番眼色阻止,可能就要动手把她抢走了。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把女子身边的人都惹怒了,那女子自己反倒并不在意,举起茶杯道:“尔朱大人,贵族荣耀将至,清逻在此以茶代酒恭贺大人!” 尔朱荣并不喜欢茶,但是并没有露出丝毫异色,举起茶杯与萧清逻轻轻一碰,道:“尔朱家兴荣全系姑娘身上,尔朱荣敬姑娘一杯。”二人各自含笑饮了一口杯中香茶。 萧清逻道:“小女子身体不适,可能无法辅佐尔朱大人左右,不过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下属会随时听候大人差遣!”萧清逻的身边,除了随侍身侧的楚随影,又多出了几人,分别时十殿阎罗当中的长相妖异的秦广王秦百巧,冷漠凌冽的阎罗王夜鹰,风姿绝然的宋帝王宋琴,都谦恭地站在四周。 尔朱荣见这几人个个不凡,又道谢一番,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微微显露出一丝凝重。 听到萧清逻称自己的手下“不成器”,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清逻的目光无意之间扫过大街,微微一愣,随即如常,楚随影跟随她多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洞察明白,那对混乱的大街上相拥的两个人如此熟悉,不就是高欢和娄昭君吗? 娄昭君一身红色嫁衣,竟然如此刺眼,楚随影真后悔没有一剑杀了她。 金乌剑噌的一声就要出鞘,尔朱兆以为楚随影要跟自己出手,也伸手去拔刀。 在尔朱荣看来,自己的侄子虽然孔武有力,在自己军中素有勇名,可是未必是眼前这名红衣男子的对手,有萧清逻在,二人没必要动起手来,于是一声厉斥,震得尔朱兆怯怯地把刀收回去。 尔朱荣看向楚随影,却见他半出鞘的金乌剑已经被一只更快的手挡回去,不由暗自心惊,这萧清逻看似娇弱,没想到武功竟然不低。 尔朱荣心中更加沉重,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告辞了萧清逻带着尔朱兆下楼,走出明月楼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如此混乱,明月楼里面却如此安静,真是让人难受。” 还是这种混乱的局面比较讨人喜欢。 尔朱兆道:“叔叔,我见你对那女子十分中意,为什么不抢回去做老婆呢?” 尔朱荣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侄子,道:“那明月楼里面杀气沉抑,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在里面,你那是找死!”同时尔朱荣心中不解,那萧清逻除了南朝郡主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萧清逻自从看见高欢之后,在没有向他看去一眼,问身后四人:“你们觉得这尔朱荣如何?” “胸怀大志,他日绝非池中之物,此人不好驾驭,主人是不是考虑换一个人?”秦百巧问道。 萧清逻轻笑,道:“尔朱家族有为者仅此一人,不足为虑!” “方才他那一喝,连我都觉得心神不定,好生厉害。”楚随影面无表情道。 夜鹰向来寡言少语,要不然也不会去长芦寺伪装成又聋又哑的和尚,对此不做评价。 萧清逻淡笑,对她来说,尔朱荣是一个迟早会丢弃的棋子。 “萧姑娘,我家公子叫奴婢给姑娘送药来了。”灵姝和灵韵两姐妹在旁边早已等候多时,只是见萧清逻还有正事所以没有过来。 “又是这苦得要命的汤药,你家公子是故意的吧!”萧清逻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没看到龙源,狡然一笑,端起药碗小跑到旁边一株盆景前面就要倒掉。 灵姝两姐妹对这个看似狡猾调皮实则狠辣的的萧姑娘不知怎么办,脸上一阵难色,萧清逻看了看二人,道:“不许跟你们家公子说。” 萧清逻就要成功,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嘴巴一撅,把药碗端回来,一副幽怨的模样坐下,道:“湛明,这药真的很苦,不信你尝尝!” 龙源本也不忍,这几天见她一直愁眉苦脸,方才好不容易看到她的笑容,虽然很狡黠,但是很真实,也不忍呵斥,可是见她要把汤药倒掉,就不得不出声了,“我才不尝,上次就被你骗得喝得光光的。” 龙源自己把糗事说出来,萧清逻扭头抿嘴微笑,他待灵姝两姐妹亲厚,两姐妹想笑,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只能掩嘴偷笑。 第五十五章 临行托付 “湛明,我已经把你父亲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萧清逻问道。萧清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把龙瀚洋的事情告诉龙源,就是希望龙源再无忌惮,能够全力阻止自己。 龙源苦笑道:“那就等于是我在逼死你,我做不到,更何况,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魏国的天下,迟早要乱的。”龙源心善,但是绝不是个善良的愚昧懦弱的人。 萧清逻了解龙源,龙源是那种心怀天下百姓的人,他能够把自己看得比天下百姓还要重要,她的胸中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一层阴影随之而来,不是因为龙源本人,而是来自他的父亲龙瀚洋。 “清逻,我要向你辞行,我打算到南疆一趟。”龙源把药碗端给萧清逻,被高欢打翻的蜜饯又重新备了一份,递给她一颗。 对龙源,萧清逻不会执拗,因为就算再任性,龙源也有办法让你乖乖喝药,萧清逻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把整碗药一口气喝完,然后忙不迭把龙源手里的蜜饯扔进嘴巴里。 漱过口,萧清逻道:“你想去找无极宫?” 龙源微笑着望着楼下,高欢和娄昭君早就离开了。 “无极宫被南疆人视作神明,此去太凶险了,还是不要去的好。”萧清逻劝道,她知道自己的劝告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以龙源的性格,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告诉自己的。 “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照顾灵姝和灵韵两姐妹,记得一碗药一颗蜜饯,蜜饯吃完之前,我一定回来。”龙源道。 灵姝两姐妹脸色一变,道:“公子你不要我们姐妹了?” “你们公子哪里是不要你们,分明是要让你们留下来监督我!”萧清逻接过蜜饯,粗略看了看,估量了一下蜜饯的数量,“蜜饯吃完之日,就是我毒发之时,那时候你可一定要回来,要不然会出大事。(.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源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桃木的令牌,轻轻扣在萧清逻手心里,“这个我交给你保管,你要什么叫他们给你找,我相信你不会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灵姝两姐妹看到那令牌,不可思议地看着龙源和萧清逻,她们侍奉的不是龙源,而是那块令牌,如果令牌到了萧清逻手里,那么萧清逻的没一个命令她们不得不无条件遵从。 令牌上很简单,只是刻了一簇桃花,繁花似锦的模样,表面光华似漆,看起来十分老旧,定是已经传承过不少人之手。 这块令牌沉甸甸的,萧清逻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那是一个神秘势力的最高权势的象征,他连这个都交给自己了,“你是打算有去无回吗?” “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清逻,我说到做到!”龙源郑重道,萧清逻不安的心安定不少,“我只是一个大夫,这块令牌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反而时常带来一些麻烦,我把它交给你保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帮我处理一下那些琐事,无极宫的事情,我需要一个了断。” 萧清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捏着手里的令牌,手指都发白了,回头去看楼下龙源单骑离开的勇气都没有,“随影!” 楚随影应了一声,萧清逻道:“你跟着湛明去南疆,务必要把他安全带回来。” “师父是在责怪随影刺伤高欢,想把随影发配了吗?”楚随影凄然道,萧清逻曾经说过,要楚随影如影随形,现在却要他跟着龙源去南疆,只是因为刺伤了高欢?越是这样,楚随影越是痛恨高欢,不但夺走了自己的父亲,还要夺走师父,楚随影脸上不露声色,紧紧握住金乌剑。 “我与高欢以后还会有很多合作,你既然如此痛恨他,还是先到南疆走一走,听听湛明的教诲,改一改你的**病。”萧清逻道。 楚随影看着萧清逻,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可是萧清逻却看也不看他,看着下面残乱不堪的洛阳城,淡漠的眼中满是思量。 龙源,你把桃花令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魏国的局势你就撒手不管,任我折腾吗?萧清逻暗道。 宋琴把满怀一腔怨怒的楚随影送出洛阳,看着楚随影不解道:“为何你对高欢如此痛恨?我看最后可能跟主人在一起的不是你想的高欢,倒是很可能是这位龙公子。”在宋琴眼里,萧清逻跟龙源相处的时候少了阴寒凌冽的杀气,多了一些常人的活力和生气,偶尔耍一下小脾气,真实了很多,可方才她看到高欢的眼神,动都没有动一下,可见她没有楚随影想象中那样在意高欢。 高欢成了楚随影假象的敌人,楚随影所有的怨怒都发泄到了高欢身上,也算是高欢倒霉。 “我不知道,我看到他,就想杀他!”楚随影道。 宋琴就把他送到城门,看他还是一脸不快,道:“楚江,你深得主人的信任,所以才会派你去保护龙公子,你为什么还要说些让主人伤心的话呢?” “我……”楚随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从萧清逻从长芦寺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以前萧清逻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要杀人,怎么杀,杀几人,都不用明言的,可是现在,总是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我们都变了,为什么你还要把自己停留在以前杀人为生的生活里?”宋琴道。 楚随影黯然,确实,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十殿阎罗中,秦广王秦百巧坐镇阎王殿,宋帝王宋琴和五官王醉梦一起掌管阎王殿的间谍网络,阎罗王夜鹰负责训练新一批的杀手,卞城王在梁国江湖上势力庞大,泰山王在梁国朝廷现在也算是身居要职,平等王在魏国皇宫中行走,时时刻刻影响魏国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斗争,而最后的转轮王潜伏在军营当中,以策应萧清逻,唯有自己,还沉溺在以前的生活里,不能出来。 楚随影不服气道:“变的是你们,凭什么来指责我这个没有变化的人。”说完就像一阵风一样,追赶龙源而去。 宋琴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叹息,回头看,竟然是萧清逻,她看着楚随影远去的背影,满是无奈,萧清逻正要转身,宋琴忽然叫道:“主人!” 萧清逻回头问道:“你还有事?” 宋琴深吸一口气,道:“宋琴恳请主人饶恕醉梦!”也是摸准了萧清逻现在没有以前那样嗜杀,宋琴才敢求情。 萧清逻淡淡道:“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一直容忍她,我也希望你能够让她看到你的存在,不要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这次的事情,并非醉梦的过错。”宋琴道。 萧清逻忽然一动不动盯着宋琴,盯得宋琴心里一阵寒凉,然后才说:“宋琴,难道你以为我得到消息的途径只剩下你了吗?”有任何不利的苗头,萧清逻都要趁早压下去,对谍报消息萧清逻十分重视,是不可能容忍宋琴有一丝欺瞒。 宋琴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宋琴愿替醉梦受罚。” 萧清逻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偷偷对她好,她自己不知道,在外面招蜂引蝶,你甘心吗?” 宋琴不说话,他不甘心,因为太在乎,所以拿醉梦一点办法都没有,醉梦喜欢繁华的生活,所以两个人到洛阳来,一个做了受整个洛阳达官显贵追捧艳名远播的舞姬,一个做了她身后默默弹琴的琴师。 “宋琴,我的时间不多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六镇暴乱,是想在此之前把你们几个都安排好,我不希望我把我在乎的人害了,在这乱世之中想要保全不容易,我把随影支走,希望此行他能够找到自己的生活,你们几个,我希望能够托付在一个可信的人手里。”萧清逻道。 刹那红颜,南疆奇毒,在萧清逻的身体里潜伏着,慢慢耗尽她的生机,龙源和萧清逻就算有起死回生、枯木逢春的医术,拿这刹那红颜都没有办法,只能拖延,延缓它发作的时间,在这之前,萧清逻要安排好一切,包括报仇。 “是龙公子吗?”宋琴问,他对龙源的印象不错,这半年去见萧清逻,随时都能看到龙源为她忙前忙后,竭尽全力压制她身体离的毒性。 萧清逻叹了口气,摇头,道:“他是个好人,可是我有不能托付他的原因,他若是肯带你们去桃源,你们自然能够避开这场祸,可是你们肯抛下外面花花绿绿的生活,去过那种恬淡平静的生活吗?” 宋琴静静听着萧清逻的话,这是认识以来,萧清逻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我能,可是醉梦肯定不愿意。” 隐居避祸不可能,那就唯有把这场大祸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萧清逻望向南方的天空,一手握着龙源临行前给的桃花令,一手握着自己的阎王令,脸上泛出残忍而冷酷的笑容,宋琴恍然之间又见到了当年杀伐狠辣的倾城阎罗。 她要用北魏土地上的战火,烧透南梁的天空。 第五十六章 战火初燃 三年之后。[.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夜色的掩饰之下,高欢渐渐接近怀朔镇,怎么也没有想到跟妻子娄昭君的这一次分别,竟然将两个人分隔在了镇里镇外。 战乱纷纷,杨钧见高欢能够胜任函使一职,又娶了首富娄内干的女儿,在六镇中也算是很有身份的人了,就让高欢继续做了能够来往六镇和洛阳之间的函使。想当年娶娄昭君的时候,高欢还是遇到了莫大的阻力。 那次洛阳之行,高欢和娄昭君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互相之间生出了些许感情,从洛阳回来之后不多久,娄昭君羞羞答答抱着琴来找高欢,要高欢教她弹奏《凤求凰》。 西汉时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以《凤求凰》琴曲私定终身,娄昭君此举,已在暗示高欢,高欢想起在洛阳驿站,娄昭君给自己背上的伤口敷药,他回头看到她为自己心痛流泪的模样,忽然发现原来除了姐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为自己流泪担忧,只觉得莫名的感动和满足。 高欢到娄家去提亲,奈何娄内干嫌贫爱富,将高欢弃之于门外,倒是段荣等一大堆朋友听说之后,利用自己的力量为他大造声势,更有甚者,段荣的师父玄机老人远道而来,对高欢的面相大加赞赏,说此子必成大气。 玄机老人是魏国鼎鼎大名的方士,在相面上造诣极高,能够得到他的赞许,段荣等人将高欢看得更重,玄机老人对高欢有意无意的巴结,更是让众人瞠目,而高欢曾经得罪过的侯景也亲自登门说明高欢如何有勇有谋,连带娄内干也逐渐改变了心态,最终同意把女儿嫁给穷光蛋高欢,还附送了大批的嫁妆,高欢一下子也变成了怀朔镇的富户。 高欢越看那玄机老人越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了在哪里见过,按理说以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见过一面的人是不可能就这样忘记的。 成亲一年之后,娄昭君就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高欢乐坏了,取名高澄,跟怀朔镇的朋友大肆庆祝了一番。走之前娄昭君又悄悄告诉高欢,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高欢却接到任务要到洛阳去一趟,临行托付姐姐好好照顾妻子,便往洛阳去了。 高欢这一次去洛阳就用了好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命运有一次发生转折。 高欢这次离开怀朔镇不久,怀荒镇就发生了饥荒,百姓请求镇将于景开仓放粮,可是于景不愿意,饥民杀了于景扯旗造反,不久之后,沃野镇的破六韩拔陵就公然起义,带兵攻占了沃野镇,六镇军士纷纷响应。敕勒族酋长胡琛和高平赫连思也起兵相应破六韩拔陵,六镇瞬间变得战乱纷纷起来。 高欢闻讯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个月,破六韩拔陵已经派人将怀朔镇和临近的武川镇重重包围起来。 算起来,娄昭君即将临盆,可是怀朔镇被破六韩拔陵手下大将层层包围,杨钧为了抵御强敌,城墙也加高了,高欢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越墙而入,再急也进不去。 破六韩拔陵是鲜卑人,破六韩是他的姓氏,拔陵是他的名字。 说起来破六韩拔陵这次派来围攻武川和怀朔镇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老轻敌卫可孤。不用想要是跟卫可孤打个正面,会变成什么结果,那可是会陷入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可能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了。 高欢在卫可孤的包围圈外面小心翼翼地转了好几天,想要悄悄混入怀朔镇几乎不太可能,就在高欢绝望之际,忽然看见一队人马远远而来,为首的人气度不凡,骑术极佳,高欢数日以来已经偷偷潜入卫可孤营中数次,卫可孤不知所踪,但是对卫可孤营帐中将士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卫可孤帐下绝不可能由此良才。 “来人可是武川贺拔兄?”高欢老远问道,听说武川已经被攻破了,武川的贺拔父子贺拔度拔、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以忠义勇武著名,应该是被杨钧招来了,只是不知为何会在城外徘徊。 那人正是贺拔度拔的二子贺拔胜,贺拔度拔被杨钧拜为军统,三个儿子也在军中主事,这贺拔胜见怀朔镇形势危急,自清冲出重围向外争取援军,他带着十几个人冲出来,卫可孤手下上千人围堵,竟然拦不住他,这三年高欢散尽家财结交六镇军士,贺拔胜也见过高欢,对高欢拱手道:“原来是高兄弟,你怎来了?” “我刚从洛阳赶回来,正在想办法进城,我的亲人还在镇里。”高欢道。 贺拔胜道:“在下刚去临淮王元彧求助,没想到那厮胆小怕是,百般推诿,不肯派发救兵,我这就回来,跟父兄一起共抗强敌!” 高欢心中大惊,朝廷派临淮王元彧镇压破六韩拔陵作乱,竟然在朔州踟蹰不前,怀朔镇看样子是保不住了,家人都还在镇里,高欢无论如何要进去,正好贺拔胜也在,不如借用他的力量一同强攻进去,于是道:“既然贺拔兄也想回去,不如我们一同杀进去,就算是死也是跟亲友一起的!” 素闻贺拔三兄弟,在高欢眼中,无论武功还是胆色谋略,只怕是这贺拔胜比起其余二人还要出色许多,不由将重视起来。 贺拔胜出发之前,也听说了高欢武力能够跟怀朔镇大将侯景一战,如果能够得到这一助力,回镇的阻力必然要小许多。 当下众人避开卫可孤的暗哨,等义军也开始松懈下来,二人带着后面的十几个人毫不犹豫扬鞭就往怀朔镇的城门冲去,卫可孤的营帐正对着城门,等到二人骑马冲过了营帐,离城门不过三百多丈,义军才反应过来,数百人手忙脚乱蜂拥而来,想要挡住二人进城。 高欢等人早已拔出兵刃,对方还未合拢到面前,就已经砍倒几人,再看贺拔胜,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大喝一声:“我乃贺拔破弩,谁敢拦我!”许是他威名日盛,拦阻的人依然畏惧退下大半,贺拔胜趁此机会,已经冲到前面数丈,高欢可不想自己落单,也策马跟上,忽然见大帐前有人正把弓箭拉足,对准了在前面厮杀的贺拔胜,流矢快捷无比,朝贺拔胜射去,高欢眼疾手快,用宝刀去挡,箭镞与宝刀相击,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震得他手上几乎一软,箭矢擦着贺拔胜的额头飞过。 若无高欢这一阻挡,这一箭就要穿胸而过了,贺拔胜原本还对高欢跟在后面不出力心存不满,现在也没那么反感了。 那人见自己一箭无功,立即下令弓箭手放箭,贺拔胜的勇武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贺拔胜回头,却听到高欢说:“你放心开路,我替你断后。” 贺拔胜心中略定,十几个人拨了一半给高欢,自己带着这几个人继续往前冲,箭矢如雨,完全是不分敌我的乱射,那前面阻挡的人也怕被误伤,哪管什么军令,纷纷避让开。 高欢在贺拔胜后面,护住贺拔胜,黑夜中不可能把每一支箭的来势看得清清楚楚,只好把宝刀挥动起来,箭矢虽多,也近不了高欢身前,只是他周围贺拔胜拨给他的那几个人只听几声惨叫,中箭倒地,就算是没有当场死的,周围的敌军也会上来补上一刀,把他送上西天。 高欢一边挡着飞箭,一面回头看去,见离怀朔镇的城墙不过百十来丈,心中大喜。忽然马背一斜,人差点掉下马背,这才发现自己回头望向城门的时候大意,一支羽箭已经没入马腿之中。 纵是高欢座下马匹神骏无比,受了这一箭也注定要把性命留在镇外了,这匹马跟了高欢多年,一时也舍不得,可是箭矢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容不得高欢感慨,刚好旁边有人中箭掉下马背,高欢毫不犹豫就翻上那人的马背。 贺拔胜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要不然也不会自动请缨突围出去请救兵,此时见高欢将箭矢尽数阻挡在外,时间一长自己也吃不消啊,他对高欢的武功也觉得十分惊诧。 高欢的武功承自沈约的蔽日神功,虽然进展缓慢,看起来没有多少攻击力,其实后劲绵长,比起同等内力的人坚持的时间要久很多。 高欢发现,这些义军不过尔尔,发动攻势的时候杂乱无章,只是仗着人数众多占了上风,才能围住怀朔镇一个月,却迟迟攻不下来。 原来这些起义军也不过是破六韩拔陵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有极个别高手就已经不错了,整体素质不高,被人稍微搅乱,攻击便显得杂乱无章起来,况且主将不在,这些人心中没底,才让高欢等人站住了阵脚,一步一步朝怀朔镇移去。 来到城墙之下,剩余那几人便去叩响城门,里面的守军恐防有诈,迟迟不肯开门,高欢心里也开始发紧,贺拔胜一路杀过来也累得紧,喘着粗气大喝一声:“我是贺拔破弩,还不快快开门!” 城墙上的守军扔了一个火把下来,高欢可不敢去接,还往后退了一步,贺拔胜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奇怪高欢的举动,接住火把把自己的脸照亮了,忽然听到破空之声,这才发现这不是给那边的弓箭手一个活靶子吗?连忙把火把扔得远远的,一把刀在身前舞动,只听叮叮当当声不绝,箭矢已经被尽数击落在地。 高欢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那火把刚好就朝高欢去,就听到自己这边也有破空之声,刀背在火把上一磕,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得远远的,高欢击飞箭矢,这才松了口气。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看清楚了贺拔胜的面容,惊喜道:“是贺拔将军回来了。”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听到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能过一人的小缝。 贺拔胜莫名其妙成了箭靶,只觉方才扔火把下来的人没有一点脑子,低声喝了一声:“蠢瓜!”同时深深看了一眼高欢,便钻进了守军打开的一条缝,高欢苦笑一声,也钻进去。 第五十七章 危城寻妻 贺拔度拔听说儿子回来了,有喜有忧,喜的是怀朔镇多了一名得力干将,忧的是怀朔镇将破,儿子去而复返,实非明智之举,也不知道自己这儿子保得住性命不?不过口中还是说道:“好,我贺拔度拔的儿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贺拔胜这一进一出已经轰动了全军上下,均对他的胆识和勇武赞叹不已。 贺拔度拔也十分得意,杨钧和侯景等人都围过来问外面的情况,忽然看到城下大道上一匹快马快速朝镇里居民去驰去,在众人视线中十分显眼,“那是谁?” 侯景看了一眼那背影,道:“是本镇函使高欢。”虽然贺拔度拔是杨钧招来帮忙的,但是这父子四人在侯景眼中不过是杨钧收留的丧家犬。 贺拔胜道:“我能够回来,还多亏了他,杨大人的怀朔镇果然是人才辈出,不但有侯景这样的良将,连一个函使都这样了得。” 能得贺拔胜这样称赞,贺拔度拔父子几人又忍不住往高欢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 高欢冲进家中,见家里漆黑一片,“昭君!”他找遍了各个角落,连娄内干派来服侍娄昭君的两个侍女都没有看到,心中大奇,现在昭君都快要临盆了,难道是在姐姐家? 高欢立即到尉景家,也黑灯瞎火不见一个人,心中越发觉得不妙,在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岳父……”高欢高欢越想越不安,为什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姐姐家里也没有人,一切太不对劲了,他跑到娄内干家时,见一大屋子的人围在一起,有娄内干及其家人,娄昭君的姐姐段夫人,还有自己姐姐抱着高欢的儿子高澄落泪,高澄哇哇大哭叫妈妈,让人心痛无比,就只是段荣和尉景在城防走不开不在,原来是怀朔镇被围了两三个月,寻常家庭早就断了粮,娄内干心疼儿女,就把女儿女婿全都接过来,娄昭君与大姑感情很好,以照顾儿子的名义把高嫦和高嫦的孩子也带过来了。 一大群女人哭哭啼啼不知所措,娄内干也慌了神,却自己明白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喝了一声:“慌什么慌,一群女人,哭哭啼啼就能解决问题,派人去请姑爷的人回来了没有?” 段夫人哭道:“阿荣现在怎么回来得到?妹妹大着个肚子,还要受这样的苦,高欢又不在,我都替她伤心。” “都怪我!”高嫦哭泣道。 屋子里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个人不可能出现在怀朔镇,“昭君怎么了?”高欢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来的,只觉得脑袋眩晕得厉害,脚下发软,看着满屋子的人,一个个神情悲伤,独独不见自己的妻子娄昭君。 娄内干也没想到高欢竟然回到城中,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怀朔镇被攻破了,“你怎么回来的?” “我跟贺拔胜一起攻进来的!昭君呢?昭君怎么样了?”高欢问道。 娄内干脸色一变,哀痛道:“昭君被人掳走了!” “弟妹就要临盆了,我就派人去请稳婆,谁知道闯进来几个当兵的,把昭君掳走了。”高嫦道。 “当兵的?”高欢惊道,“他们为什么要掳走昭君?有没有认出来是谁?”怀朔镇就这么大,常年看到的,是谁手下的人基本上都能认出来。 高嫦摇头,“都是生面孔。” 高欢的心又提起来了,高嫦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昭君慌乱之际,好像叫了为首那人的名字,叫……卫……卫什么……” “卫可孤?”高欢问道,难怪他逛遍了卫可孤的军营都没有看到他,他竟然不知不觉潜入怀朔镇,还掳走了娄昭君。 更让高欢惊心的是,怀朔镇里面已经有卫可孤的人,到时候只要来个里应外合…… 高欢脸色一变,“岳父,快收拾细软,今晚就要走,我去找昭君,你派人通知孙胜和刘贵他们,城破的时候就想办法离开,姐夫他们你再叫人去催,说家里出了大事,别让其他人生疑,救回昭君我就会跟上你们的!” 这三年来,娄内干也开始了解高欢,知道自己这个女婿虽然没有什么钱财,可是眼光和谋略还是有的,立即派人分别去通知段荣、尉景等人,吩咐拿出碎银遣散奴仆,收拾值钱的细软,也足足收拾了十几包,可见他确实家底丰厚。 高欢见娄内干已经着手去做,把儿子高澄托付给姐姐,便出门去找卫可孤的踪迹。 “卫可孤,你放开我!”娄昭君腹中阵阵疼痛,分明是要生产的迹象,娄昭君还在卫可孤手里挟持着,不由大急。 卫可孤面容狰狞,在手下的掩护之下,又悄悄出了怀朔镇,回到己方军营当中,叫来副将,道:“给城内的人发信号,攻城!” “卫可孤,你敢!要是你敢攻进去,我就在你面前自杀!”娄昭君道,武川镇就是个鲜血淋淋的教训,卫可孤攻入武川,几乎将一镇人屠戮干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卫可孤气得青筋暴起,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我攻占怀朔镇,把那高欢还有嫌贫爱富的娄内干杀了!”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卫可孤一定会去娄家杀个痛快的。 一看到娄昭君肚子里的孩子,卫可孤就是气,高欢不也和自己一样一贫如洗,凭什么高欢能够娶得娄昭君,娄内干却对自己百般打压,最后在六镇都混不下去,不得不落草为寇,“我还要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打下来,弄死了送到高欢面前去。” “不……你不能杀我的孩子!”娄昭君大骇,抱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 “卫可孤,你迟迟不攻下怀朔镇,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吗?”帐外一个威严宏厚的声音道。 卫可孤神色大变,恭迎那人进来,道:“义父恕罪,孩儿知错,不知道义父何时到来的,孩儿也不曾远迎!” 那人一脸络腮胡子,眼露杀气,盯了一眼娄昭君,娄昭君只觉得如坠冰窟,动弹不得,娄昭君知道这个人就是这次叛乱的首领破六韩拔陵,有这份气魄,果然非常人,“本王要是不来,也不知道原来你在这里如此荒唐!” 破六韩拔陵在起事之初,就已称王,号称“真王”,这样自称本王也无可厚非。 卫可孤大气也不敢出,全任破六韩叫骂。 娄昭君虽然恨卫可孤,可是见他堂堂一介男儿在破六韩的威压之下竟然一口气都不敢出,觉得他可怜,又有几分看不起他。 破六韩拔陵看了一眼大着个肚子的娄昭君,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卫可孤不明白他的想法还在思量,娄昭君却没法接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被认为是卫可孤这个小人的,怒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姓高,跟他卫可孤没有半点关系。” 卫可孤大惊,道:“你闭嘴!” 破六韩拔陵冷笑,道:“卫可孤既然为你误我大事,我便杀你为我祭旗!”卫可孤闻言,脸色大变,娄昭君也又惊又恐,忽然觉得肚子痛得厉害,额上开始冒着冷汗,娄昭君紧咬着嘴唇,没法去跟破六韩拔陵争论。 “义父饶命,昭君是孩儿喜欢的女人,所以才大费周章,请义父成全孩儿。”卫可孤抛下心中对破六韩拔陵的惧怕,替娄昭君求情道。 破六韩拔陵对卫可孤又气又怒,“你我成大事之日,天下美女任你挑选,这人对你没有一丝情意,你要来何用?” 卫可孤道:“义父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下怀朔镇,孩儿已经在镇里约好内应,马上就能里应外合攻下怀朔镇,义父大**量,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 娄昭君已经疼得不省人事,自然听不到卫可孤力争的言语,卫可孤也失去了让娄昭君对他改观的机会。 “好,既然你这样说,若是你明天天亮之前攻不下怀朔镇,我便将她杀了,来人,把这个女人带下去!”破六韩拔陵道。 卫可孤喘了口粗气,见娄昭君痛苦的模样,知道自己没有跟破六韩拔陵讨价还价的余地,离天亮不过两个时辰,只能尽快攻下怀朔镇,换取娄昭君的性命。 娄昭君被关在一顶小帐篷里面,因为卫可孤对怀朔镇发动总攻,营帐里没有留下什么兵力,外面只剩下两个小兵看守,娄昭君浮肿疼痛一阵盖过一阵,在帐篷里面痛得大叫,外面守着的两个小兵听得心烦,,这两人是破六韩拔陵的亲兵,也不把娄昭君的性命看在眼里,便走进去叫骂着踢了两脚,“叫什么叫,叫得人心烦!” 娄昭君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但依旧有一脚踢中,痛得娄昭君几乎晕厥过去。 两小兵见娄昭君晕厥过去,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就看见一个一脸焦急的男子掀开帐篷探进来,大声喝问那人道:“你什么人,竟敢乱闯营帐!” 话还没有说完,之间一道白光,这两人的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了,血柱从身腔喷出来,溅了那人和娄昭君一身。 高欢掀开帐篷就看到娄昭君满头大汗颜色苍白倒在地上,两个小兵骂骂咧咧出来,便怒火中烧,毫不犹豫砍了这两人的脑袋。 “昭君!”高欢叫道,扶起娄昭君。 娄昭君睁眼看是高欢,欣慰笑道:“夫君,我死之前还能见到你,真好!” 娄昭君奄奄一息的模样高欢也觉得心痛,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的孩子还在等着你这个做娘的回去呢!我先带你走!” “孩子?”娄昭君一愣,忽然流下眼泪,“昭君对不起夫君,我们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高欢顺着娄昭君的目光往下看,果然见娄昭君下面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衣裙,马上就要生产了,若换了其他地方倒还好,现在就在敌人的大本营里,叫人措手不及,高欢心里也是一阵慌乱。 第五十八章 身陷敌营 “别怕,有我在,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高欢抱着娄昭君,走出营帐,就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想必卫可孤已经和怀朔镇守军打起来了,高欢自然不会回怀朔镇,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去。(.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娄昭君腹痛难忍,不想招来守卫,咬着高欢的胳膊不让自己喊痛,高欢皱着眉头,也不敢出声。 高欢对卫可孤的营帐可谓十分熟悉,更何况卫可孤在进攻怀朔镇,根本不在大帐,倒成了高欢的天下。 高欢摸到马厩,发现马厩除了几匹寻常马匹,竟然还有一匹神骏异常的千里马,不由心中大奇,难道卫可孤打仗没有带自己的坐骑?高欢把娄昭君放上马背,就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胆大妄为,竟敢偷本王的马!” 反正高欢偷马抢马的事情已经干了一次了那次上千匹上好的柔然宝马都半买半抢弄回来了,这一匹马高欢也打算抢了再说。 那人怎么自称本王,高欢心中还是大惊,难道是破六韩拔陵亲至?黑暗中转出一人,打量着高欢,高欢看见他,二人不约而同都叫道:“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欢突围入怀朔镇的时候,差点一箭要了贺拔胜性命那人,正是破六韩拔陵本人,那时候高欢的武功也把破六韩拔陵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元彧那个胆小鬼派大将来救援怀朔镇,差点就撤兵了,后来派人打探,元彧那边根本就没动静,这才放下心,知道怀朔镇的事情不能再拖,让卫可孤连夜攻城。 此时又在自己营帐里遇到高欢,破六韩拔陵也吓了一跳,今天眼看着高欢杀入怀朔镇,还没过几个时辰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的马厩里,莫非自己的营帐防守真的如此松懈,任由这些人来来往往,那不是太可怕了吗? 高欢翻身就上马,让娄昭君忍耐一下,破六韩拔陵这才发现马背上的是娄昭君,冷喝道:“这个女人是本王给义子凯旋的礼物,容不得你这样带走!” 高欢听了这话,也是一脸阴霾道:“她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岂能让你说送人就送人!”高欢鞭子一抽马背,朝破六韩拔陵冲去,一刀迎面劈向破六韩拔陵。 破六韩拔陵躲避开,口中吹了一个口哨,高欢座下的马匹瞬间变得暴烈起来,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想把马背上的人颠下来,高欢和娄昭君猝不及防,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娄昭君痛得叫了一声。 “本王看你的妻子痛得厉害,军营里就有军医,救你妻子,本王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军营重地,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破六韩拔陵道。 高欢勒紧缰绳,努力控制马匹的平衡,防止娄昭君被马匹摔下去,对破六韩拔陵的话半分也不信,他若有此好心,怎么会让娄昭君痛得几乎没命,都不加理会,“真王这话哄骗别人还成,还骗不了我高欢,你这军营铜墙铁壁我不也来去自如?” “本王今天见你武艺过人,丝毫不逊于赫赫有名的贺拔胜,智计也远胜他,本王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如跟在本王身边,保你荣华富贵!你的妻子,也能在军营里安然诞下孩子!”破六韩拔陵道。 高欢冷笑,道:“好啊,那你把卫可孤杀了吧!” 破六韩拔陵神色一变,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卫可孤乃本王义子,在我军中身居要职,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岂能为你杀了他!” 破六韩拔陵不肯杀卫可孤,高欢若是留在破六韩拔陵阵中,日后高欢和卫可孤为娄昭君相争,只怕到时候高欢连妻子都保不住。 破六韩拔陵说的这话有些内容,他不肯为高欢杀卫可孤,可不代表不会因为别的事杀卫可孤。高欢却不想跟破六韩拔陵多说,多等一刻,娄昭君的危险就多了一分,他现在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生产。 “卫可孤几年前不过是道路上的一个山贼,后来却不知所踪,想必是被你收服,真王今日起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你英雄了得,却狼子野心,高欢不想遇贼为伍,告辞!”高欢道。 破六韩拔陵看着高欢,大喝道:“来人,把这贼子拿下!” 虽说大部分兵力都被卫可孤带出去攻打怀朔镇,可破六韩拔陵还有不少亲兵在身边,就这么一会儿,就把高欢围在其中。 高欢抓紧了缰绳,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下,马匹吃痛,跳得更高,高欢更怒,摸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插在马屁股上,这才老实下来,破六韩拔陵是个爱马之人,见高欢如此对待自己的爱马,勃然大怒,大叫亲兵朝高欢拥去,那马匹已经被激怒,见人就踢,高欢在马背上逼开周围的架来的长矛,削断他们的长矛,宝刀锋利,把近身的长矛全都砍断。 匕首插在马屁股上,马狂叫一声,撒开腿就跑,高欢抱紧娄昭君,就往军营外面冲。 没想到高欢手里的刀如此锋利,座下的马匹又发疯,破六韩拔陵的亲兵非但没有擒住高欢,还把包围圈冲出一个缺口,毕竟破六韩拔陵身边剩下的兵力有限,竟然让高欢冲了出去。 破六韩拔陵大怒,踏步上前,那马匹已经奔驰起来,竟然让他几步赶到,轻功之高,实属罕见,他伸手去抓高欢,没有抓到,顺势把马尾捞在手里就往后扯,那马匹拖着他跑了几步就再也跑不动,得意道:“看你怎么跑!”高欢大骇,没想到破六韩拔陵一身神力,竟然强悍到这个地步,愣了一下,才想起扬刀把马尾砍断了。 破六韩拔陵抓着半截马尾巴仰面摔倒,又怒喝着跳起来,高欢骑着马已经跑了十几丈远,亲兵已经递上来套马绳,破六韩拔陵爱马,自然也精通驯马之道,手上的套马绳呼啦一声就朝马头上套去。 高欢夹紧马腹,马匹加速奔跑,那套马绳竟然向他脑袋上套来,高欢俯身躲到马腹另外一侧,整个人已经悬挂在那一侧,好让娄昭君仰躺在马背上避开套绳。破六韩拔陵见套绳已经注定无功,搅动手里的绳子,绳子又朝马蹄上绊去。 高欢自知如果不解决这跟套马绳自己是跑不了的,自己躲在马腹一侧又够不到套绳,移到马腹的另一边破六韩拔陵手里的套绳针对的就是自己了,高欢别无选择,扶好娄昭君钻到马腹下面,用刀去砍那套马绳,套马绳变幻多端,砍了好几次都徒劳无功,绳子依然向马蹄上缠来。 这些事情只是瞬间的事情,不过眨眼之间。 就在高欢去对付那根套绳的时候,破六韩拔陵已经奔向高欢,仗着惊世骇俗的轻功,离高欢不足五丈,高欢再也不费力砍套绳,凝气屏息,套绳缠上马蹄的一瞬间,高欢的眼睛忽然一亮,那套绳终于稳定下来,他手起刀落,终于将套绳砍断。 高欢大喜,起身抱住娄昭君,马不停蹄往军营外面跑,耳边忽然听到有衣衫猎猎的声音,高欢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破六韩拔陵竟然就在马匹后面,眼看伸手又要抓到只剩一半的马尾巴。 高欢座下这匹马虽然神骏,可是驮着两个人,速度已经大打折扣,又被高欢和破六韩拔陵二人轮番折腾,早已不堪其重,没想到竟然让破六韩拔陵仅凭着两条腿追了上来。 此人轻功,当真是让人胆战心惊,高欢想起破六韩拔陵方才的惊人神力,也害怕他在这么来一次,扬起刀就把剩余的马尾巴贴着马屁股切掉,破六韩拔陵正好一抓,把这半马尾巴抓在手里。 这可好,整条马尾巴都在他手里了,可就是不在马身上了。破六韩拔陵看着眼前这匹没有尾巴的千里马,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马匹被割了两次尾巴,哪怕后面的是自己的主人,也不认了,拼了命往前跑,破六韩拔陵的轻功也公然了得,这般跟上里也不见丝毫疲倦,高欢见军营的出口处还有两口没点着火的桐油锅,是天才刚刚亮,还没有来得及熄灭,高欢掌风一扫,两口锅里滚烫的桐油朝破六韩拔陵破去,高欢心道,这两锅油泼下去,破六韩拔陵不死也要脱层皮。 破六韩拔陵跟得极紧,他已经赶到马匹后面,前面忽然两锅滚烫的桐油泼来,大吃一惊,躲闪已经来不及。 也算他功夫实在了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避开了大量的桐油,可脸和手臂还是有一部分被烫伤了,破六韩拔陵捂着被烫伤的地方,看着高欢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人你带走就算了,还我的千里马!” 破六韩拔陵回头见自己亲兵一个个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颇为不解,直到闻到一股焦臭味,自己身上也开始冒烟,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身上因为沾上桐油,又沾上一些火星,开始燃起来了,“你们这群笨蛋,还不帮本王扑火!” 他手下亲兵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毛毡把他身上的火焰好不容易扑灭,等到破六韩拔陵身上的火焰被扑灭了,他身上又多了几处烫伤。 破六韩拔陵冲着高欢逃跑的方向又骂道:“可恶的高欢,总有一天你要落到我手里!” “报真王,卫将军攻破了怀朔镇,俘获了贺拔度拔父子!”这时候喊杀声忽然停止了,骤然之间的安静让人心里发寒。 破六韩拔陵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痛,兴高采烈,道:“好,卫可孤立了大功,我要好好赏他……” 等等…… 破六韩拔陵又猛地回头,看着高欢逃跑的一方,自己打算给卫可孤的赏赐,好像已经被高欢抢走了…… 第五十九章 共渡难关 离怀朔镇五十里之外的一家游牧家庭简陋的帐篷里面传来娄昭君的惨叫声,高欢和娄内干在帐篷外面急得团团转,段荣和尉景也是眼露焦急之色,崔显颢指挥这家牧民的女人烧水送进去,娄昭君已经进去几个时辰了,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高欢和娄内干都知道娄昭君是难缠,生死难料。 如今犹如丧家之犬的娄内干在逃出怀朔镇的时候丢失了大部分财产,现在性命也要托高欢才能保住,再也没办法保持以前那种狂傲之气,对高欢也愈加满意,这个游牧家庭就是高欢提前让崔显颢安置下来的落脚点,高欢曾经跟段荣和尉景等一帮好友说起过这个地方,一旦出事就会在这里集合,昨晚怀朔镇被攻破的时候,段荣和尉景护着一大家子冲杀出来,在这里落脚等待高欢。 高欢带着娄昭君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看人数,把娄昭君送进帐篷之后问道:“司马子如、孙胜和刘贵他们呢?” 段荣道:“出城的时候走散了,我想他们不久也应该到了。” “姐夫,你们先去休息,等昭君生下孩子,我们就要离开这里。”高欢看了一眼双眼熬得通红的段荣和尉景道。 “这么急?昭君生下孩子以后会很虚弱,难道你就忍心?”段荣道。 高欢无奈,道:“必须走,破六韩拔陵雄心壮志,等他休整好六镇,就会举兵南下,这一带很快就会陷入战乱之中,而且破六韩拔陵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也说魏国动荡,我们难道逃到梁国去?”尉景问道。 尉景明知道高欢是不可能回梁国,故意问道。三年前二人的心结始终还在,尉景有时候给高欢来上一句,时常让高欢大为尴尬。 说起梁国,高欢就想起梁帝萧衍,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高欢绝对不会去梁国,“我们先观望一下形势,再做定夺。” 单凭破六韩拔陵是覆灭不了北魏江山的,可是还有一个蓄势待发的萧清逻,北魏江山必定大乱! 破六韩拔陵背后的人会不会就是萧清逻?高欢拿不准,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到底是萧清逻指使,还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如果不是,那么这三年来萧清逻按兵不动,到底在干什么? “妹妹难产,稳婆问你保大还是保小?”段夫人出来问道,高澄这个时候也大哭起来,高欢也慌了神,愣愣地看着段夫人。 娄昭君早破六韩拔陵帐中的时候被守卫踢了几脚,高欢猜到可能会难产,心一直提着放不下。 “快点说啊,保大还是保小?”那是亲妹妹的性命,要是让段夫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保大。 “那孩子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高欢问道,心中不甘,段夫人心头一松,看样子高欢的选择是保大。 可是高欢的问题段夫人实在难以回答,妻子和孩子都是高欢的心头肉,要舍弃任何一个都很难。 高欢往帐篷走去,他一个大男人进入产房是犯了大忌,段夫人拦着他,高欢拨开她的手,道:“里面的是我的妻子和没有出世的孩子,我必须进去!” 段荣对自己的妻子使了一个眼色,段夫人叹了一声,让高欢进去。 帐篷里的热气浮在帐篷顶,缭绕不断,让人视线模糊不清,除了高嫦之外,还有这户人家的女人阿玛,见高欢进来,均是神色古怪。 不管是胡俗还是汉俗,男人进入带血的产房都是不吉利的。 娄昭君已经脱力,看着一脸痛苦的高欢,知道他的苦恼,道:“夫君,保住我们的孩子。” 高欢哽咽道:“那你呢,我无法看着你一个人为我受苦,我不能没有你!”他扶起娄昭君,手掌抵在她的背上,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送入娄昭君体内,在娄昭君体内缓缓游走。 娄昭君忽然觉得又有了力气。 过了一会儿。 高嫦大喜,道:“加把劲,昭君,孩子的头出来了。” 果然凑效,高欢大喜,又把一股内力送过去,娄昭君回头看高欢,高欢因为长时间不间断输送内力,额上冒出豆粒大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娄昭君不忍,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流下。 当初嫁给高欢,是自己主动的,甚至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他去娄家提亲,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高欢对自己没有爱情,不过是同情自己,也是在这生死关头,才知道,原来他是爱自己的。 娄昭君拉着高欢的衣襟,决定这一生一世跟高欢不离不弃,陪他到永远,所以她不能死,她还要陪着高欢,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 高欢跟娄昭君成亲将近三年,她心中所想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用空闲的那只手附在娄昭君的手上。 二人相视一笑,淡然却充满了幸福,二人相互之间的爱意,不需要用任何语言来描述。 高欢渐渐察觉到内力枯竭的征兆,这在高欢习武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可是高欢知道自己不能撤,一旦撤下,娄昭君和孩子都完了。 娄昭君已经吃了那么多苦,高欢宁愿吃苦的是自己。 高欢没命地给娄昭君输送内力,只听到一声婴孩的哇哇叫声,把帐篷里外的人全都惊动了,高嫦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道:“太好了,是个漂亮的女儿……啊,昭君,阿欢!” 高嫦脸色大变,吓得不知所措,娄昭君生完孩子昏厥了就算了,高欢怎么也脸色苍白倒下去了? 忙让阿玛把娄昭君收拾好,然后叫段荣和尉景进来看看高欢。 高欢只是内力耗尽,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发现自己丹田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真气,心中大骇,没有真气,自己这一身武功等于是完全废掉了。 这一重重的打击,把高欢彻底打蒙了。 没有武功,他怎么在乱世中保命,怎么杀萧清逻? “昭君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高欢问。 高嫦把婴孩抱来给高欢看,高欢失去武功,心情低落之下,看见女儿只是微微点点头,就看见娄昭君睡在另一张床上,呼吸均匀,看样子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不少。 众人也发现高欢神色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见他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高欢就看见了拴在外面从破六韩拔陵处抢来的无尾马匹,想起几个时辰之前还在跟破六韩拔陵大战,此时自己就要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之间巨大的落差太大了。 高欢就感觉自己就是那匹没尾巴的千里马,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怎么回事?”段荣问道。 高欢摇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姐夫去休息吧,我们明早就要离开这里。”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段荣怒道,“刚才谁都看得出来你不对劲,你一句我没事就能敷衍我吗?” “我内力全失,这一身的武功可能要废了。”高欢低声道。 “什么!”段荣大吃一惊,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难免引起其他人起疑,难怪高欢不想说。 倒不是担心他们会因此离开,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都是打算跟随高欢的,只是怕他们担心,心里不安。 至于段荣,他的师父是玄机老人,他相信天命,既然师父已经断定天命如此,高欢就算是没有武功,他也不一定会变得平庸,段荣也就认定了高欢,下定决心追随高欢。 段荣对玄机老人的盲目,成了他对高欢的盲目相信。 “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恢复你的武功?”段荣问道。 高欢在天一阁曾经博览天下武学,也知道不少可以使内力在短时间大进的方法,但是都有风险。 高欢心里也打鼓,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破六韩拔陵,毕竟破六韩拔陵的起兵已经引起北魏朝廷的高度重视,他现在肯定会把全部兵力集中起来对抗魏军,不会肆无忌惮带领大部人马对付自己这个无名之辈。 可是卫可孤不一样,卫可孤把娄昭君看得极重,等到卫可孤攻下怀朔镇,破六韩拔陵又拿不出娄昭君来赏赐卫可孤,卫可孤必定大怒,怀朔镇周围百里之内都不安全。 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武功全失,要不然还能跟卫可孤一拼。 想杀卫可孤,只能智取,听说贺拔度拔父子投效与破六韩拔陵麾下,或许这还是个机会。 高欢和段荣立即拔营,把娄昭君放在平稳的牛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高车的秀容尔朱川旁,是一片肥沃的草原,骏马飞驰,牛羊满地,这就是尔朱家族的大本营,尔朱家族的姓氏正是从尔朱川而来。。 “叔叔,那贺拔父子果然了得,有了他们破六韩拔陵不但在五原击败了元彧,连新任北讨大都督李崇手下大将崔暹也在白道被破六韩击败,李崇现在退守云中,看样子不久之后也要被免官了。”尔朱兆对拉弓的尔朱荣说道。 尔朱荣知道侄子的心事没理他,一箭射中靶心。 尔朱兆是尔朱家下一代里面出类拔萃的人,心怀大志的他现在见群雄并起,已经按捺不住了。 “叔叔,破六韩拔陵势如破竹,占尽六镇,连咱们秀容这边也岌岌可危了,叔叔不是早就望着北魏的江山了吗,不如我们也起兵吧!”尔朱兆道。 第六十章 四相伏魔 尔朱荣拉开弓,白了一眼尔朱兆,双臂用力,一把上百石的强弓就被他拉断了,骂道:“起什么起?没兵没人没理由,现在起兵就是找死!再说,破六韩只可能向南攻占朝廷,绝不可能往北到秀容来。” 师出无名,现在起兵就是乱臣贼子,如今魏国形势不明,贸然起兵,搞不好会被群起而攻之。 尔朱兆奇道:“那女的不是说她帮我们网罗可用之人吗,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尔朱荣道:“倒不是没有消息。” 尔朱兆急不可耐,“什么消息?” “师出有名,安内攘外!”尔朱荣道。 尔朱兆再不济也是尔朱家族接班人,一点即透,“就从秀容内部开始,乞伏莫于和子万于乞真都有些想要靠拢破六韩,我在背后推一把,彻底把他们退到叛军那边去,咱们到时候再起兵镇压,不就师出有名了吗?” 尔朱荣道:“此举不但可以让我们师出有名,还可以排挤秀荣内部的异己,把秀容彻底掌握在我们手里,解除后顾之忧,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不用两面受敌,不过不急……” “急……叔叔,怎么会不急?难道非要等到破六韩的了北魏江山才动吗?”尔朱兆道。 尔朱荣冷笑道:“我问你,要是我让你在羊群里挑一只羊杀了,你会选肥的还是瘦的?” 尔朱兆道:“当然是肥的,瘦的有什么可吃……我明白了,叔叔,原来你在养羊!” 清晨的钟声浑厚绵长,飘荡在群山峻岭之中,犹如醒世箴言。 如今的嵩山还不是后世那样是鼎鼎大名的武林圣地,只是一钟一庙一亭,弟子数十人而已。众僧盘坐下方,上方是一个头发卷曲的西域僧人在讲法,下面还有不少的俗家弟子,都听得如痴如醉。 却见人群之中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带着个冷面随从的女子微笑不已,显然对达摩所讲佛法了然于胸,十分精通。 达摩座下弟子见她一个女子在这里,喝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女施主快快离去。” 那女子微笑道:“既是佛门清静之地,小师傅切莫喧哗,还是听你师父讲经要紧。” 达摩讲经也被打断了,见那女子大吃一惊,自己的弟子对上他岂不是要大大吃亏,达摩记得当年在长芦寺,此女与全寺高僧辩论佛法,全寺竟然无一人是她对手,道:“道副,心动则意动,心不动则意不动。” 达摩之语在暗示那弟子自己不守戒律,看到人家自己心动了,却怪那女子,那弟子羞得满脸通红,坐下不语。 女子对上座的达摩轻轻颔首,道:“清逻见过禅师,多年不见,禅师日益精进了。”又见达摩旁边一个独臂僧人,奇道:“这不是建康城的神光大师吗?” 神光道:“神光依然不在,小僧慧可,已拜入师父座下。” 当年达摩带着高欢一苇渡江之后,神光自知学识浅薄,未得佛法真谛,便离开建康寻访达摩,终于在达摩面壁的嵩山找到他,站在石窟之外一动不动不敢打扰达摩,大雪纷纷,直到没及膝盖,为表自己决心,已经放开形骸,偷偷斩下一臂送到达摩面前,达摩终于被打动,收他为徒,改名慧可。 萧清逻听闻往事,对慧可的执着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她虽精通佛法,但是有些做法还是不赞同的。 达摩起身回礼,把萧清逻迎入殿中,道:“萧施主面容憔悴,不知可是有难题?” 萧清逻点头道:“确实是有个大难题,不知达摩禅师是否还记得沈约?” “沈先生对达摩有大恩,达摩不敢忘记,他的恩德,达摩也不知如何相报。”达摩道。 “那就好!”萧清逻笑道,“不过禅师想要报恩,只怕是不可能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达摩不知道沈约已死,点头道:“沈先生位高权重,武功盖世,达摩于他自然无用武之地。” 萧清逻摇头道:“达摩禅师不理世事,难道就不知道沈约已经死了吗?” 达摩面露悲痛之色,长长宣了一声佛号,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了,说起来还跟禅师有关呢!”萧清逻道。 达摩大惊,不解地看着萧清逻。 萧清逻道:“达摩禅师泄露清逻行踪,沈约便排遣高欢来找我……”达摩点头,还是他自己带着高欢去长芦寺的,只是当时萧清逻已经离开了。 “我与沈约一场生死决斗,最后死的是他!”萧清逻淡淡说道,淡漠的语气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达摩越发悲痛自责,沈约对他有大恩,萧清逻对他也有恩惠,替沈约报仇也不是,不报仇也不是,想起沈约的弟子高欢,问道:“不知道高公子现在怎样了?” 萧清逻道:“梁国容不下他,他现在在魏国,前段时间六镇大乱,他得罪了叛军首领破六韩拔陵和大将卫可孤,形势也相当不妙。”大乱之前,萧清逻已经提前让人把高欢遣走,以避开这次围攻,没想到他自己又杀回去了。 萧清逻虽然说得隐晦,但是达摩身在梁国多年,对沈约和梁帝萧衍之间的矛盾也有耳闻,自是明白沈约之死跟萧衍有很大关系,萧衍也绝对不会放过高欢。 嵩山寺门之外,有四个中年和尚模样的人,盯着嵩山上简陋的寺庙,嗤之以鼻,他们来自洛阳最大的高乐寺,雕栏画栋,金碧辉煌,对这小小寺庙自是不放在眼里。 “南朝郡主就是躲在这里?”宝相乃四僧之首,问道。 宝树道:“据胡太后的密探报,亲眼看见她上山。” 宝华冷哼一声,道:“她杀我高乐寺数名弟子,我等此番杀上山去给我寺弟子报仇,今日她插翅难飞。” 宝云低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四僧当即上山,却见前方一个和尚迎接上来道:“四位高僧远道而来,光临敝寺,可是来拜访家师的?” 宝相傲然问道:“你是谁?你师父又是什么人?” “贫僧昙林,家师是达摩禅师!”昙林恭敬道。 宝相道:“哪门子的禅师,没听说过,我问你,方才可有一个女子上山来了?” 这几僧人据傲无礼,昙林的涵养极好,气愤也未表现出来,道:“敝寺确实是有一位女施主来了……” “好!”宝华争强好胜,性格暴躁,才不想听昙林啰嗦,一掌想把昙林推开,用了五成力,竟然推搡不动他,不由大惊,暗道:难怪南朝郡主到这里来避难,连这个迎客僧都有如此内力。 宝华不甘示弱,用七成力推昙林,昙林依然不动,道:“几位若是诚心来拜访家师,贫僧现在就去通报,如果不是,还请自便!” 宝华的脸涨的通红,双拳风声如雷,用十成内力朝昙林的胸膛轰去,昙林身形一晃,微微退后,宝华只觉双拳力量被他全数化解了去,不由大惊,其他三僧见宝华吃亏,均想不能弱了气势,都暗自将内力输给宝华,宝华精神大振,又是一拳朝昙林打去。 昙林见这一拳来势汹汹,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敢再硬接这饱含四人内力的一拳,忙退后一步,避让开去。 四僧却不依不挠,紧逼昙林,昙林出手将那拳格挡开,奈何自身内力给这四人合力相差太远,非但没有格挡开,还被震得飞退开,后背直接撞上了墙壁,震得房顶灰尘簌簌往下掉。 达摩的其他弟子也被前面的打斗惊动了,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前面来,他们有的手中拿着笔,有的手中拿着菜刀和斧头,这些在四僧眼中不值一提,面孔朝天,冷冷哼了一声。 萧清逻跟达摩正在说话,一个杀人魔头和一个得道高僧能够相谈甚欢是个很诡异的事情,外面的喧闹声他们早就听到了,昙林这一撞,萧清逻身上全都是灰尘,一张俊脸就沉了下来。 昙林若是单打独斗输给四僧任何一个,都无话可说,谁知这四僧竟然联手来攻,本就失礼在先,还如此蛮横,昙林佛道双修,养气功夫本是极佳,不由也动了怒气,他在四僧手下吃了亏,正想扳回一局却见达摩缓步走出来,连忙施礼。 达摩的身后跟着萧清逻,四僧见了萧清逻就朝大殿扑去,达摩众弟子以为他们要加害达摩,全都挺身而出,昙林等会武功的就出手去挡四僧,不会武功的如慧可、道副等就护住达摩。 达摩见四僧联手合成阵势,昙林等人不是四僧对手,低声喝道:“众弟子退下。”达摩自从长芦寺被楚随影血洗之后,心中十分愧疚,对自己的弟子更是爱护有加,再也不想再一次看见这种悲剧发生。 宝相大喝一声:“四相伏魔阵!”四僧站定四个方位,就把达摩和萧清逻还有她身边的夜鹰给围住了。 萧清逻调笑道:“都是清逻不好,害得禅师都成了魔头了。” “你就是南朝郡主?”宝相问道。 萧清逻道:“我猜你们就是胡太后派来的高手,胡太后身为天门中人,怎么不排遣天门的人来呢?” 这也是萧清逻掌握了龙源手中的势力之后查到的结果,原来北魏皇室自建国以来跟一个神秘的门派天门关系密切,天门中女弟子多数抚媚动人,皇室后妃多是天门弟子,而现今的胡太后也是天门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胡太后顺着神羽真人这条线渐渐地找到了萧清逻这个幕后主使,她没有惊动神羽真人,而是直接派人追杀萧清逻。 第六十一章 力挫四僧 萧清逻的话让四僧心中暗惊,胡太后既是天门弟子,天门高手如云,如何用得着自己四人,可四僧心高气傲,仍咬牙道:“妖女,你杀我高乐寺数人,今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清逻道:“笑话,我从来不杀和尚!” “莫非你不承认?杀人的兵器都是南朝的。”宝树道。 萧清逻道:“四个蠢和尚,被人当枪使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如今想要对付萧清逻的人不少,但是有本事嫁祸到萧清逻身上的人也就只有南梁排遣到魏国的毕枫天和代表魏国皇室的天门了。 三年来萧清逻以阎魔影为诱饵,诱来大批南梁高手秘密杀害,毕枫天早就起了疑心,做事也越发谨慎起来。 当初萧衍说好以北魏所有密探辅佐萧清逻搅乱魏国江山,好给萧衍一个趁乱北伐的机会,可是毕枫天却不肯交出手中势力,跟萧清逻处处为难,萧清逻知道萧衍定是给了毕枫天命令,既然这些人不可用,为防以后反过来成为萧衍诛杀自己的助力,萧清逻只好先下手了。 “别听妖女的狡辩之词,不管是不是她,她一个南朝郡主长期逗留魏国,难保她没什么图谋!”宝华道。 四僧结成四相伏魔阵,就朝萧清逻攻来,萧清逻身中剧毒,身边也没有楚随影相护,不敢妄动真气反击,以免使得毒气扩散。四僧攻来,凶猛异常,萧清逻也在为难,忽然听到身后掌风呼啸,竟然是达摩出手替萧清逻荡开了宝云的攻势,宝云此人沉默少言,面容慈善,从进来到现在都是一言不发,没想到攻势却是四人中最为凶狠的。 达摩内力深厚无比,比起当年的沈约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萧清逻曾经在招式上指点他,他今日的武功之高,匪夷所思。一招一式直来直往,犀利无比,打得四僧毫无招架之力。[.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四僧的四相伏魔阵十分了得,在洛阳也是鲜有敌手,跟达摩过了几招之后,四僧心中惊诧,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西域番僧的武功竟然强悍到这个地步。 四僧见势不妙,见萧清逻出手疲软,料想她武功不高,达摩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都想把达摩抛开,专攻萧清逻,萧清逻玄天九变的轻功最为擅长变化,辗转腾挪之间,轻盈无比,周旋于四相伏魔阵之中,就像是风中抓不住的青烟。 此时达摩又介入其中,牵制住宝树和宝相两人,四相伏魔阵少了两人,阵不成阵,露出不少破绽,宝相见达摩插手,喝道:“先解决这和尚。”想要先把达摩打败,那萧清逻自然是手到擒来,又再次联手,只对达摩一人猛攻,他们以宝云为攻,其余三僧为守,互成犄角之势。 “同是出家人,何必这样狠辣?”萧清逻道。 只见达摩脱下袈裟,左右随意横扫,便将宝华和宝树扫开,那宝云从身后袭来,夜鹰手中匕首已经朝宝云刺去,角度十分刁钻,萧清逻知道其实宝云才是四僧当中最难应付的,夜鹰对付起来可能会很吃力,将随身不离的琴囊打开,拿出里面的古琴,噌噌弹奏起来,宝云只觉头昏脑胀,身形微晃,再朝萧清逻扑去,萧清逻身形飘忽,怎么也抓不住。 也算是四僧倒霉,遇到达摩和萧清逻任何一个他们都讨不到好处,而他们竟然同时遇到他们两个。 萧清逻眼神冰冷,九天魔音倾泻而出,这四个僧人飞扬跋扈,没有丝毫出家人的平和谦恭,萧清逻下手也狠,无形风刃如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达摩出手阻截四僧,夜鹰身上暗器无数,不时放冷箭,再有萧清逻的九天魔音拖住四僧手脚,不一会儿四僧就被三人打得没了先前的傲气,这下反倒成了萧清逻、达摩、夜鹰三个人反过来围攻四人,四僧灰头土脸地看着三人,眼中均有些慌乱。 “我本来不杀出家人,但是前来杀我的人按例是不留活口,不过这里是达摩禅师清修的地方,不该造下杀孽!”萧清逻道。 “主人?”夜鹰大吃一惊,看着萧清逻。 达摩慈悲为怀,先前出手都只是制敌而不杀人,听到萧清逻要放四僧走,也没有多大意见,让开道路让几个人离开。 夜鹰不想放虎归山,正要追去,忽然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人揪住,回头看原来是萧清逻,她道:“高乐寺在洛阳根深蒂固,我和高乐寺迟早要碰面,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为宜。” “达摩禅师,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萧清逻道,高欢恨她入骨,就算是她派人保护高欢,高欢未必会领情。看天色不早,也该下山了,近年来迫于各方压力,萧清逻的行踪十分隐秘,达摩这个地方已经暴露,就要立即离开,绝不久留。 达摩道:“萧施主请放心,高公子达摩自会去照看。” 萧清逻看了看达摩众位弟子,道:“达摩禅师座下弟子已得真传,此间事了,达摩禅师也该功德圆满了。” 达摩也看了看自己的众弟子,眼看就要跟相处多年的弟子分离,纵然心如古井,也不免起了波澜,他座下亲传弟子只有五人:慧可、道育、总持、道副还有昙林。他道:“道副只得贫僧皮毛,总持学到贫僧皮肉,道育学到了贫僧筋骨,只有慧可学到了贫僧的精髓,至于昙林……” 达摩看着昙林直摇头,并非昙林佛学不精湛,他在佛学上的造诣甚至在慧可之上,但是他佛道双修,不是纯粹的佛门弟子,终究不能把衣钵传给他。 达摩把慧可叫道面前,道:“内传法印,以便正智与真理相契合。外传袈裟,以便教派承传旨意明确,今日为师就把这两样全部交到你手里。”说罢脱下袈裟递到慧可手里,慧可恭敬接过,达摩又从怀里拿出一部《楞伽经》给慧可。 萧清逻点头,见昙林手上精神萎靡,道:“你被那四个恶僧打伤,我手上也没有现成的疗伤丹药,这里有几个方子,你自己拿去用吧。” 昙林拿过来一看,哪是区区几个方子,那是一本医武结合的医术,上面的方子无一不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连连道谢。 达摩见萧清逻收买自己的弟子,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萧清逻先是用沈约对自己的恩情打动他,然后引来四僧,自己跟萧清逻关系很密切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去洛阳,这样自己就彻底被萧清逻绑上她的战车了。 萧清逻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谁叫他当初泄露自己的行踪,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是达摩自己找来的麻烦,当初已经派人在渡口安排了退路他不走,他偏偏比较信任沈约,才引来了后面一大堆事情。 高欢他们虽然火速南下,终究拖儿带女,带着许多行李,速度毕竟还是慢了,可是卫可孤大海捞针,还是过了好几日才总算摸准了高欢他们逃亡的大概方向,卫可孤就带着一队精锐的骑兵追来了。高欢把曾经一同去抢马的陈纤放在后面随时侦查动静,没过一会儿高欢就收到陈纤的报告,说卫可孤带着几百人正朝这边赶来。 段荣闻言,脸色一变还要强作镇定,过了这十多日,他依然还是惟一一个知道高欢武功尽失的人,其他人倒还罢了,知道至少还有高欢撑着,可是段荣心里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几百个人!高欢听闻也是重重吸了一口气,这几天思前想后,知道的几种可以快速恢复武功的方法都不是正道,多多少少有些隐患,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没有那么多顾虑,选择了一个叫成云宗的门派的镇派绝学天幻功,经过十几天的努力,恢复了六七成内力,卫可孤率几百精锐前来,就算是自己全盛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应付下来啊! 那天幻功高欢练了几天,也没有出现不妥之处,就放心大胆开始练起来。 “前面有个一线天,我们到那里去避一避!”高欢道。高欢一行人才刚接近一线天,就听到外面马蹄声震天而来,烟尘滚滚,似有千军万马,气势磅礴,高欢暗道:果然是卫可孤手下精锐,卫可孤此行定是也得到了破六韩拔陵的支持。 高欢让娄昭君和高嫦等女眷先进入一线天,卫可孤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高欢让段荣等人退后,跃上半山腰,抽刀削下数块一人高的石头把山缝堵死,卫可孤连忙勒住缰绳,避开砸来的巨石。 段荣张大嘴巴看着高欢,这叫武功全失吗?段荣心中欣喜还没有落下,高欢重重掉在地上,神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 天幻功的弊处现在彻底暴露出来,“没想到这天幻功对心脉的损伤如此巨大!” 卫可孤看着这些巨石,巨石的缝隙就能看见后面的高欢,卫可孤甚至猜想自己伸手过去都可能能够抓到他,可是他不敢呐。 卫可孤他自己能够施展轻功翻过去,可是身后的骑兵却没办法,若是不仗着骑兵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对付高欢都困难。 卫可孤问左右:“这一线天的出口处在哪里?” 左右翻开地图,道:“百里之外!” “分一百人守住这个出口,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到另一边去!”卫可孤道。 左右面露难色,道:“将军,如果我们绕过大山,可能要多走两三百里路程,那边不是我军阵地!” 卫可孤大怒,指着前面的巨石,“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把这些石头搬开!” 第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 “轰!” 卫可孤的属下花费了一天一夜,昼夜不停施工,终于把这些巨石松动了,卫可孤调来几个大力士,几下把巨石推倒,放倒在路边。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卫可孤进入一线天,看到路边干涸的血迹,喜道:“难道高欢已经受伤?真是天助我也!”卫可孤带着骑兵鱼贯进入一线天。 卫可孤一进入一线天,脸就沉下来了,高欢为了阻碍卫可孤骑兵,竟然不顾内伤,又削下多处巨石封住去路。卫可孤大怒不已,又指使手下清开道路,耗费了不少时间。 一线天越往里走,道路越是狭窄,到最为狭窄的地方甚至要下马步行,卫可孤越发高兴,阻碍的石堆越来越小,说明高欢已经力竭,直到第三天,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卫可孤断定高欢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再设下障碍,心中大喜。 “高欢,你就等着我卫可孤来取你狗头!”卫可孤大喝道。 高欢等人听到回荡在一线天的余声,一个个面色煞白,高欢捂住嘴巴咳嗽,不想又是一口鲜血,娄昭君抱着女儿,看着夫君如此,大为心痛。段荣抬头看天,道:“这里应该是一线天最狭窄的地方,不如我们在这里设伏?” 高欢点头,表示赞同,自古兵不厌诈,前面高欢未设障碍,卫可孤定然以为高欢已经无力再设埋伏,一定会放心大胆地追击,高欢若在此设下埋伏,正好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加之这里地势狭窄,必须下马前行,卫可孤精锐骑兵又怎么样,根本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 说干就干,高欢遣尉景前方去护送女眷,尉景也知道现在形势危急,也不再跟高欢为难,护送女眷往前赶,谁知娄昭君却到高欢身边,道:“夫君,卫可孤是冲着我来的,我留下来以防万一。” 高欢自然知道娄昭君所说的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若是高欢不幸被卫可孤擒住或者是如何,娄昭君可以用她自己换取高欢等人的性命,可是高欢又岂会让娄昭君这么做,“昭君,你跟着姐姐他们一同去,你放心,我高欢不会抛下你们母子一死了之。(.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不走,与其为你提心吊胆,不如跟你并肩作战。”娄昭君道。 “你去照顾澄儿他们!”高欢喝道,有时候娄昭君的固执能够让高欢欣慰,可是有些时候,还是会为此头痛。 娄昭君被高欢一喝,泪流满面,道:“好,我去,你要小心!” “昭君也是担心你,你何必对她这么凶!”娄内干见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也知道高欢不想让娄昭君在前面冒险,也不忍说高欢什么。 高欢苦笑道:“卫可孤快到了,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力保住他们母子几个。” 段荣、娄内干、崔显颢等人寻找隐蔽之处,设下埋伏。 高山深渊,连阳光都照射不下来,灰暗阴郁,卫可孤勒住马匹,看着挡在前面的人,右手持刀,左手执鞭,道:“高欢,受死吧!” 风声呜咽,犹如夜鬼啼哭,长鞭像是一条摇摆着尾巴的蛇向高欢扫来,鞭尾上加了铁刺,一旦擦到,就是皮开肉绽。高欢左闪右避,长鞭打在山石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高欢以宝刀格挡,奈何长鞭是软物,宝刀挡住鞭子,鞭尾还是朝高欢脸颊扫来,高欢以宝刀震开,深厚的内力激得鞭尾深陷石壁之中。 山缝狭窄,卫可孤的鞭法委实了得,在方丈之间实战自如,长鞭如同赋予了生命一般,狠辣而又犀利。二人腾挪的空间只有两三步,可是长鞭却灵活至极,卫可孤微微一抖,又再次缠向高欢,卫可孤的亲兵自他身后逐渐跟上,见山壁上一人拉弓对准卫可孤,大叫一声:“将军小心!”段荣在山壁上再不迟疑,拉开的弓箭对准卫可孤的脑袋放开弓弦,羽箭清鸣一声朝卫可孤脑袋射去。[.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卫可孤听闻亲兵示警,大吃一惊,果然听到风声呼啸,长鞭一收,把一个亲兵拖到空中,挡住射来的羽箭。那亲兵被射中胸膛,毙命在卫可孤脚下。 那亲兵就是出言示警之人,说来还救了卫可孤一命,却被卫可孤拉来挡箭,死不瞑目。 刚进来的亲兵被这场景吓呆了,都不愿做卫可孤的挡箭牌,又纷纷退后,卫可孤扫视左右,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自己人,而山壁上却全是高欢的人,厉喝道:“阵前后退者杀无赦!” 亲兵被卫可孤威势所迫,脚下磨磨蹭蹭往前。 山壁上的娄内干虽说不年轻,怎么说也在怀朔镇这样的军事重镇生活了大半辈子,骑射功夫相当不错,拉弓就向进来的士兵射去。崔显颢也在石壁隐秘的地方放冷箭,他生性狡诈,放了一箭就换个地方,不给卫可孤士兵可乘之机。 山缝之处没过一会儿就堆满了士兵的尸体。 山缝中的士兵也知道不可能靠近,纷纷搭起弓箭朝山壁上射去。 毕竟卫可孤手下人多势众,虽然在山缝之中人力被分散到不行,但是弓箭数量比起高欢他们多太多,不一会儿娄内干和段荣的羽箭就用的干干净净,只有崔显颢精打细算,还剩有几支。 高欢和卫可孤在山缝的最底端,只见从山缝上弹下来的箭矢像是雨点一样乱下,不分敌我地往下掉。 段荣探出个头见高欢脚下全是箭矢,道:“高欢,给我扔一些箭上来!”话刚说完,就有对方箭矢射来,吓得段荣赶紧缩回来。 高欢大袖一挥,一股绵柔的内力卷起大一卷有上百支箭,只听嗖的一声,山石飞溅,钉入段荣所在的山壁上。 娄内干道:“还有我!”高欢又故技重施,在袖子里卷了一大堆箭矢,正要送上去,可是卫可孤岂会让他如意,长鞭一挥,就把高欢的衣袖撕破,衣袖下卷住的箭矢撒了一地,长鞭卷在手臂上,带走大块皮肉手臂变得鲜血淋淋。 段荣见高欢情况不妙,拔出石壁上的箭,三箭齐发,朝卫可孤射去,分别指向卫可孤脑袋、前胸、小腹三处。 耳朵里全是箭矢破空的声音,卫可孤已经分不清楚敌我,不过石壁上的段荣他已经注意到了,见他朝自己开弓,便知不妙,长鞭依然缠住高欢,手中短刀一撩一挡,一心二用,把射向他头部和前胸的箭矢荡开,射向小腹上的箭矢是无论如何无法荡开了,卫可孤狠狠看了一眼高欢和段荣,只得回鞭自救。 高欢趁着卫可孤收回长鞭,便用长刀向卫可孤砍去,卫可孤长鞭不及挥出,只得以短刀抵挡,高欢一刀蓄势而来,卫可孤仓促应对,被高欢一刀逼退五六步才站稳。 卫可孤又想以长鞭策应,一拉才发现拉不动,竟然是高欢把长鞭踩在脚底下。 高欢狞笑道:“要鞭子,休想!” 高欢每一步都踩在长鞭之上,卫可孤知道长鞭是指望不上,扔掉长鞭,专心以短刀应敌,可是他的短刀岂是高欢手中宝刀的敌手,不过几个回合,短刀上都是些豁口,这把刀算是废了。 卫可孤看着废掉的短刀,气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抓地上的长鞭。 高欢把长鞭一脚踹出老远,一步一步走向卫可孤,宝刀将卫可孤的短刀一撩,短刀脱手而出,卫可孤脸色煞白,眼看就要丧命的高欢刀下,或许是他命不该绝,高欢只觉胸中气血翻腾。 高欢紧紧握住宝刀,想要把这刀劈下去,可手却不听使唤,哐当一声,宝刀落地,高欢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好不容易重新凝结的真气逆行,离走火入魔只差一步之遥。 这天幻功如此凶险,虽然能够快速恢复武功,但是对心脉损伤极大,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难怪天成派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不复存在。普天之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够练成。 卫可孤见高欢这一刀迟迟砍不下来已经觉得奇怪,又见高欢宝刀落地,高欢面露痛苦之色,才不管高欢到底怎么回事,捡起地上的宝刀就向高欢砍来。 高欢大惊,连滚带爬躲过卫可孤这一刀,卫可孤这一刀砍在他身后的石壁上,陷入石壁半寸有余,卫可孤以为这把刀应该也会被废掉,拔出宝刀一看,铮亮如新,大笑道:“果然是把宝刀!” 忽然又听到一声惨叫,娄内干身中一箭,从山壁上摔下来,高欢赶紧过去,“岳父!” 娄内干摆摆手,表示无碍,所幸这一箭不是在要害,躲过一劫。 卫可孤呵呵冷笑,道:“高欢,你我都是穷光蛋,但是我现在是大将军,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得到昭君!”卫可孤对娄昭君也算用情极深,否则也不会在怀朔镇城破前夕孤身入城,把娄昭君带出来。 他爱娄昭君,也只爱她一人,对娄昭君的家人却是怨恨极深,对娶了娄昭君的高欢更是恨之入骨。 “没错,你我都是穷光蛋,但是昭君选择我而不是你,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现在是大将军那又怎么样!”高欢道。 娄内干看着卫可孤的眼神满是轻蔑,道:“你这个大将军是谁的大将军,破六韩拔陵!破六韩拔陵是什么人?那是叛军贼首,你心术不正,我不会把昭君交到你手里的!” 卫可孤的刀又指向娄内干,道:“还有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家伙,你当初因为我家贫,不肯把昭君嫁给我,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配得到昭君!” 卫可孤疯狂大笑,抄起宝刀,就朝高欢脖子上砍去…… 第六十三章 情许生死 高欢本来大占上风,可是转眼之间又落败,成为卫可孤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不甘,奈何天幻功实在是诡秘,强撑下来竟然使不出一丝武功,他心道:难道我高欢气运就此尽了吗? 成败就在眨眼之间,带石壁上的段荣和崔显颢回过神来,卫可孤已经提起宝刀朝高欢脖子上砍去。 “高欢!”段荣和崔显颢大吃一惊! “夫君!” 高欢侧头,见看见娄昭君去而复返,绝望悲痛地看着眼前一切。只听见刀砍如血肉的声音,鲜血溅了高欢一脸,可是高欢却不觉得痛。 “爹!”娄昭君悲痛地叫道,朝娄内干扑去。 “我这把老骨头陪不了女儿多少年了,你和昭君的日子还长,我要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昭君!”娄内干自知命不久矣,抓住高欢的手说道。 高欢强忍心中悲痛,方才娄昭君的到来令卫可孤失神片刻,就是这一片刻,娄内干扑到高欢身上,替高欢挡了这一刀。 想到娄内干虽然嫌贫爱富,在高欢刚成亲的时候没少刁难高欢,可是现在却为自己挡了这致命的一刀,高欢心中混乱不已,对娄昭君更是愧疚不已。也是此刻才发现,其实岳父是个可敬可佩之人,连忙点头,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决不让昭君受一点委屈。” 娄内干这才满意,终于断气,驾鹤西去。 便是娄内干这一刻拖延,段荣强忍心中悲痛,已经拉开弓箭,朝卫可孤射去。卫可孤大退几步,箭矢全都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段荣此刻也是因为娄内干的死心绪大乱,大失平日准头,没有射中卫可孤心中焦急无比,过了好一会儿心绪方定,可是一摸石壁,已经没有一支羽箭。 而被段荣和崔显颢挡在外面的卫可孤亲兵终于乘势进入狭缝,到卫可孤身后。 娄昭君亲眼见卫可孤一刀劈死了自己的父亲,痛哭不已,忽而听到卫可孤道:“高欢,该轮到你了!”娄昭君大惊,想到此人不但杀了自己的父亲,连自己的丈夫也不放过,见旁边有把短刀,不知哪来一股力量,捡起短刀就朝卫可孤刺去,“我杀了你!” 卫可孤对娄昭君不设防,可是他身后的几名亲兵却不容许她伤害主将,挑起长矛就朝娄昭君刺去,卫可孤大惊,把长矛架开,忽然觉得小腹一痛,原来是娄昭君手中短刀刺入身体。 卫可孤低头看了看插在腹上的短刀,定定望着娄昭君,“你要杀我?” 娄昭君一场痛苦,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道:“卫可孤你这个疯子,我就是要杀了你!” 也是娄昭君产后奔波劳碌力弱,这一刀不算重,卫可孤拔出短刀,撕下战甲下衣衫,围在腰上,再看向娄昭君时双眼通红,隐有泪光,“我卫可孤这一生也只对你一个女人动心,没想到你竟然要杀我,好,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高欢见形势不妙,勉力爬起来,拉着娄昭君步步后退,可是卫可孤还是紧逼而来。 卫可孤眼角泛泪,提起宝刀。 高欢把娄昭君拉到身后,心如死灰。 远远只听一声铿锵琴音,犹如一把利剑刺向卫可孤,卫可孤心中大惊,只觉全身经脉一阵翻腾,不敢相信这音律竟然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那琴声在一阵激昂之后,渐渐归于平静,但是听在卫可孤耳中,嗡鸣作响,头痛欲裂。 高欢呆立,口中喃喃道:“九天魔音!” 难道,是她? 那声音从背后传来,高欢却没有勇气回头去看。 娄昭君看着那弹琴之人,心中也有一丝颤动,“宋琴?” 他俊秀的脸一片冰冷,弹奏的乐曲杀气冲天,早已不是当初的恬静淡然,让人如沐春风的琴师,宋琴见了娄昭君目光冷漠凛然,若不是当初高欢和娄昭君在明月楼下相拥,宋琴对娄昭君也不会有什么印象,现在只记得这是那次让萧清逻很不高兴的女子。 娄昭君的目光投向宋琴身边那名身着彩衣,妖娆动人的女子,难道那就是高欢不肯回头的原因? 卫可孤看着那边走来的弹琴之人,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使的什么妖法?”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声音不大,却轻易盖过了琴声,卫可孤耳中催命的乐声终于停止。高欢闻言,身体一颤,回头道:“达摩禅师?”至于高欢心中所猜想的,哪有那人? 站在那里的,高欢认识的有达摩还有曾经害得他被麻祥痛打三十鞭的洛阳舞姬醉梦,旁边一个抱琴的青年男子,高欢从娄昭君的表情里猜想,那就是宋琴。 醉梦看着高欢,内心也很是纠结,三年前在洛阳高欢因为她被麻祥打了三十鞭之后,自己并没有被萧清逻重罚,反而说了一句让醉梦至今摸不准的话。 既然你对他这样感兴趣,那我就罚你让他爱上你,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如果做不到,阎王殿新修好的囚室在等着你。 醉梦只要一想到秦百巧那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心里就一阵发虚,由他设计督造的阎王殿囚室有多恐怖就可想而知。 而醉梦因为萧清逻的那一番话,对高欢的兴趣也渐渐失去了。 没见到那个人,高欢不由松了口气,却觉得心里很是失落。 卫可孤见高欢忽然来了强援,心中一沉,杀不了高欢无所谓,可不要把自己结果在这里了,他眼珠一转,拾起鞭子,见高欢和娄昭君就在旁边,只要挟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就可以安然退出一线天。 高欢武功高强,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使不出来,但是卫可孤是不会冒险,所以娄昭君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要是机会合适,还可以把娄昭君掳走。 娄昭君正陷入丧父的痛苦当中,悲苦异常,哪料到卫可孤忽然挟持她,不由大惊,段荣等人见高欢来了帮手,都跳下了山崖,卫可孤挟持了娄昭君,全都拉弓对准卫可孤,卫可孤心中一横,道:“你们有本事就一箭射来,娄昭君就可以跟我一起下黄泉了!” 高欢见卫可孤抓住娄昭君往来路上退,岂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喝道:“卫可孤,放下昭君,否则你别想活着走出去。” 卫可孤冷笑道:“你想杀我?我若是活不了了,也一定拉上她一起死,高欢,我说过,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高欢离卫可孤虽然很近,但是浑身没劲,连刀都拿不起,自己的宝刀还在卫可孤手里,心中焦急无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向达摩求助:“达摩禅师,高欢求你救我的妻子!” 高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求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娄昭君,并不赶到为难,脱口而出。 达摩宣了一声佛号,对卫可孤道:“这位施主,请你放开那位女施主,若是动手,贫僧唯恐伤到施主你啊!” 此话一出,高欢无语,若是卫可孤这样就能放开娄昭君,也不至于有今天了,达摩这念经难道把脑袋念坏了吗? 旁边的醉梦看着被挟持的娄昭君问宋琴:“那个女人就是上次那个?” 醉梦听说了她向宋琴表白的事情,虽然宋琴没有搭理她,可她心里总还是不舒服。 宋琴道:“是她!” “听说主人对她也是相当不满,她若是死了,那主人定然相当高兴,我的惩罚就可以免除了,若是救了她,就可以赢得高欢的感激,那我的惩罚也可以更加顺利进行,你说是不是?”醉梦笑道,一双凤眼媚态横生,她生得娇媚,加上又修炼了媚功,在男人眼中当真是秀色可餐,天生尤物,卫可孤身后的士兵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这一笑,竟有迷惑众生之效。 宋琴默然,上次萧清逻脸在洛阳兵哗之后,杀伐狠厉,让这些曾经跟在她身边的阎罗们都胆战心惊,魏国天门中人和毕枫天的下属没少遭殃。 崔显颢从一开始目光就停留在醉梦身上,醉梦颠倒众生的一笑,把崔显颢勾得三魂七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暗道:难怪商纣王为了妲己失了江山,若是我有此美人,那世间一切都可以放弃了。 崔显颢心中想放弃一切,手上动作也跟着做,手中弓箭一松,箭矢飞快的朝娄昭君射去。 “不!”高欢叫道。 崔显颢看着自己空空的弓,也吓得不知所措。 卫可孤对娄昭君道:“你看看你的丈夫,为了杀我,根本就不顾你的性命,只有我,只有我可以选择跟你一起死!!”说罢哈哈大笑,推着娄昭君一起朝箭矢上撞去,同归于尽的样子。 娄昭君从段荣那里隐隐知道高欢为了帮助自己顺产的时候功力全失,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跟自己说,明白高欢不会放弃自己,心中坚定岂受他的话摆动,箭矢射来,一双含泪的眼睛无限留恋地望着高欢。 达摩平平推出一掌,平地风起,吹得箭矢歪倒,擦着娄昭君的鼻尖而过,达摩仅凭掌风而令箭矢改道,内力之高着实令人惊叹。 卫可孤挟持了娄昭君,见众人果然投鼠忌器,那武功高强的和尚又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笑得越发猖狂,道:“高欢啊高欢,昭君在我手里,看你怎么办!” 卫可孤亲兵数百人,在狭长的山道里想要掉头退出去十分艰难,过了半个时辰,也只是退出去一里多,山道绵延几十里,这点路程算得了什么? 高欢由此可见卫可孤有勇无谋,带兵军纪不明,不顾士兵生死,已经可以预见待魏国反击之日,卫可孤手下军士垮塌犹如雪崩的场景。 第六十四章 彩蝶翩翩 达摩因为高欢的原因,对挟持娄昭君的卫可孤不敢妄动,卫可孤大部分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这个武功高强的和尚身上,却忽略了宋琴和醉梦二人。 达摩怕伤了娄昭君可是醉梦却没有这些顾虑,款步上前,柳腰摇曳,动人心扉,她一直没有显露过武功,卫可孤也只是把她当作了风尘女子,并不在意。 “将军英雄了得,奴家好生仰慕,将军为何却正眼不看奴家一眼,难道是奴家不够美丽无法让将军起怜惜之心吗?”醉梦双目含泪,几欲哭泣,看在众人眼里,心已变得柔软似水,顿生怜惜之情。 卫可孤正在生死关头,加之早已心有所属,冷哼一声,道:“你这疯妇走开!” 听到卫可孤叫自己疯妇,醉梦不怒反而笑得更欢,道:“奴家就是疯了,才抛了女儿家的矜持,将军不喜欢吗?”说罢就投怀送抱,朝卫可孤怀里扑去。 见醉梦又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宋琴十分不满,冷哼一声,纤长的手指搭上琴弦,九天魔音就要弹出。 高欢却是大急,暗道这醉梦心如蛇蝎,当初在麻府就故意害自己,这出又不知道安了什么歹毒的心,“醉梦姑娘,就请你不要添乱了!” 醉梦的身子挡住了众人视线,只有娄昭君和卫可孤看得见她手中的匕首,一把刺向卫可孤,一把刺向娄昭君。 卫可孤本想跟娄昭君一起死,可是最后看了一眼娄昭君,见娄昭君的眼睛紧紧盯着高欢,想到自己方才已经把她的父亲杀死,这一生一世都要活在她的怨恨之中,到了低下自己得不到她,紧紧拉着娄昭君的手忽然松开,一把把娄昭君推开,同时扬起宝刀抵挡刺向自己的匕首,刺向娄昭君的匕首落空,醉梦手腕一抖,又从侧面刺向卫可孤。(.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卫可孤已经见识了这把宝刀的锋利,醉梦手里这对匕首是宋琴千辛万苦给她搜罗来防身用的,绝非凡品,刀刃相击,谁也没有奈何谁,可是卫可孤侧腰上还是躲闪不及,被匕首划出一刀口子,血撒了一地。 醉梦凑在卫可孤耳朵旁边吐气如兰道:“这是你叫我疯妇的赏赐!” 温香软玉在侧,本是幸事,可是卫可孤现在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怕得紧。 卫可孤也算是个硬汉子,之前被娄昭君捅了一刀,现在又被醉梦划了个口子,说来可笑,他今日受伤,竟然全都是自己轻敌,拜女人所赐。 娄昭君不会武功,那一刀轻又没有中要害,但是醉梦这一匕首却不一样,她武功高强,匕首上还喂毒,卫可孤只觉伤口上酥酥麻麻,脑袋一阵晕厥,便知大事不好,害怕醉梦再上来给他来一下,想到匕首短小,非近身攻击不可能可击中,挥动手里的长鞭,避免醉梦近身。 醉梦本在卫可孤身前,长鞭扫来的时候正好对着她花容月貌般的脸蛋,抚媚动人的娇媚瞬间变成冷若冰霜,另有一番风味,十殿阎罗各自从萧清逻那里传得一样,楚随影是剑法,宋琴是九天魔音,醉梦则是身法,她身若风中飘荡的春柳,避开卫可孤了卫可孤鞭尾上的铁刺。 崔显颢本被娇艳的醉梦迷住,见她忽然变脸,暗道:哎哟,怎么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可不敢招惹。 宋琴见醉梦一举重伤卫可孤,微微一笑,把放在琴弦上的手收起。 醉梦见卫可孤一手持刀一手执鞭,把长鞭使得如此凶猛,也微微变色,身形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彩蝶在卫可孤的鞭影中起舞。 卫可孤受伤,鞭法不再像之前那样精准,鞭尾扫在石壁上,只见石壁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划痕,犹如利刃划过。 见卫可孤的鞭子如此狠辣,宋琴微微变色,手又重新搭上琴弦,噌噌弹起来,九天魔音化为无形的利刃朝卫可孤攻去。 高欢见宋琴琴艺颇精,九天魔音比起南梁晋安王还要纯熟,也不知他的了萧清逻的几成真传,又想不通为何萧清逻的人会跟达摩在一起,这一线天很是隐秘,他们又怎么刚好在这里。 醉梦忽而又嫣然一笑,收掉一把匕首,从袖中扔出一条长达数丈的彩色绸带,正是平日间跳舞用的,卫可孤的鞭尾上满是铁刺,遇到坚硬的山石都是飞沙走石,不想遇到这绵软的彩色绸带,却失了威力,长鞭跟绸带交缠在一起,铁刺刺在绸带上,不管怎么抖都抖不下来。 “我这带子可是掺了不少金银丝线,以秘法织成,坚韧得很呐!”醉梦咯咯笑道,“价格也不便宜,将军待会儿记得赔奴家一根儿哦。” 卫可孤神色大变,也不知道这舞姬一样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两把匕首再加上这条彩色绸带,手上的东西件件不凡,一身武功也十分高明,耳边琴声不断,体内真气翻腾,,一口鲜血在喉咙里就要吐出来,暗道:这琴声也这样诡异,不知是什么妖法? 卫可孤失了长鞭的优势,自认在刀法上造诣平平,不是醉梦的对手,自己又身中剧毒,顿生逃跑的念头,想起高欢以巨石挡住自己道路的事情,定是他仗着宝刀锋利,宝刀现在在自己手中,何不效仿高欢呢? 卫可孤高高跃起,正准备削下山石,不想段荣和崔显颢等人正挽弓相待,卫可孤立即成了箭靶,只听嗖嗖几声,箭矢就朝卫可孤射去,卫可孤赶紧下滑,躲开四箭,第五支箭嗤的一声射在他的肩头上,卫可孤身上几处受伤,仍強自坚持,箭矢是自己军中所有,嵌有倒刺,不敢乱拔。 刚滑下山缝,就看见醉梦已经用手绢擦着那把匕首在等着自己,笑盈盈看着卫可孤,仿佛在跟卫可孤说:来,我给你开膛破肚。吓得卫可孤转身就逃,见自己士兵挡住去路,大喝一声:“滚开!” 可是山缝实在是狭窄,他手下亲兵也不想挡住他的去路,免得自己遭殃,可是这么小的地方也不是想滚开就能滚开的。 卫可孤等不了前面的士兵分出道路,脚在墙上左右瞪起,攀爬到石壁上跃入亲兵之中。 段荣等人见他逃跑,不甘心地射出几箭,全都落空了。 醉梦皱着眉头,施展轻功追去道:“将军留步,不要这样抛下奴家嘛,奴家的绸带你还没有赔给奴家呢!” 醉梦的话对卫可孤来说不下于催命魔咒,只有跑得更快,“射箭,不能让她追过来!” 亲兵领命,虽说心中不舍杀了这娇媚的美人,可是将军的命令不得不遵从,羽箭铺天盖地朝醉梦射来。 宋琴见醉梦追去,箭如雨下,脸色大变,道:“醉梦,穷寇莫追,给我回来!” 醉梦却不回来,紧咬朱唇,袖中又扔出另外一根彩绸,彩绸挥舞,将近身的箭矢扫开,不想却有一支羽箭穿过彩绸,朝醉梦射来,醉梦大吃一惊,不断往后退,却眼见箭矢逼近,后面的箭矢接踵而至。 就在这时,只见天空一黯,一物落在前面,挡在醉梦面前,叮叮咚咚几声,醉梦震惊得动弹不得,那是琴弦被射断的声音,竟然是宋琴用视若生命的琴殇为她挡去箭矢。 “这是她送给你的琴,你把它看得比你性命还重要,你怎么把它毁了?”醉梦一脸呆滞,伸手抚摸被刺穿的琴殇,问宋琴。 以宋琴的武功,就算事发突然,也完全有能力不把琴殇毁了来救醉梦,可是关心则乱,那时候他也慌神了,一不小心就把琴殇送出去了。 见醉梦为自己动容,宋琴忽然想起萧清逻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她说:“宋琴,你这把琴该换了!” 宋琴当时道:“这把琴很好,用了这么多年,换了只怕会不习惯!” 萧清逻只是笑,道:“有失才有得,在她面前找个机会毁掉这把琴,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不要犹豫。” 宋琴看着眼前眼中滑下一滴清泪的醉梦,恍然发现自己原来忽略了什么,道:“为什么你在乎一把琴比在乎我这个人更多?” 多年来宋琴一直以为醉梦是一只花蝴蝶,每每在外面翩飞,自己就满是怨怒,可是却忽略了这只蝴蝶已经在自己身边飞了多少年了。 醉梦哽咽道:“因为你眼中只有琴……”每次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看向宋琴,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以为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他在乎的只有琴,或者是给他琴的那个人,却不知他心已经累了,已痛得不愿去看。 醉梦其实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要背叛过萧清逻,只是因为宋琴有些隔阂,烟消云散之后,才发现自己对萧清逻的感情跟大家一样的,十殿阎罗永远不可能背叛她,因为她比谁都了解每个人心中所想。 她总是在人不经意间收拢他人的心。 同时也暗自庆幸,这些年没有真正惹怒萧清逻,否则自己死了多少次都不知道。 宋琴暗怪自己糊涂,紧紧抱住醉梦,若不是萧清逻这次提醒,恐怕此生就要和醉梦这样错过。 第六十五章 灌顶大法 另外一边,一大群人围着娄昭君和高欢二人,娄昭君被卫可孤推出来撞在山壁上之后,就昏迷不醒,高欢怕娄昭君在卫可孤手中受了什么暗伤,紧张得检查了半天,连卫可孤手掌逃跑这样杀他的大好机会也白白放过了。 最后还是达摩说娄昭君是产后虚弱,加之奔波疲劳,又伤心过度昏过去了,才平息下来。 高欢这才想起娄内干之死,对娄昭君的打击有多大。高欢向达摩道谢,达摩道:“贫僧没能帮高公子多少,公子应该感谢的是这两位。” 高欢一脸戒备看着跟醉梦一起的宋琴,醉梦的身法是萧清逻的玄天九变,而宋琴弹奏的九天魔音造诣更在与萧清逻亲近的萧羽音之上,无不说明他们跟萧清逻关系非同寻常,道:“你们跟萧清逻什么关系?” 提到萧清逻,宋琴和醉梦相视一笑,道:“她是阎王殿之主,我们是十殿阎罗。” “她是你们的主子,”高欢面无表情点头,对醉梦说道,“那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她指使的?” 醉梦立即想起在麻府中高欢因为自己被麻祥打了三十鞭,高欢一定是把那笔账算到萧清逻头上了,他却不知道那件事之后麻祥就不明不白死了,道:“麻府的事情……” “够了!这笔帐我迟早会跟萧清逻算清楚!”高欢喝道,忽然又不敢去了解萧清逻的意图,他已经主观地认为是萧清逻指使醉梦的。 醉梦看着决然转身的高欢,问宋琴道:“你为什么不替她解释呢?” 宋琴道:“我觉得她最好的归宿是龙公子,那就该把这条线彻底斩断!” 宋琴并没有刻意避开高欢,高欢听了身体微震,什么也没说,宋琴说得对,她是杀了自己师父的凶手,还是千方百计折磨自己的人,不需要心存其他感情。 “可是龙公子到南疆三年,至今未归!”醉梦不解道,“若是她心里对高欢没有感情,为什么这样帮他?莫非还有其他恩怨?” 宋琴看着醉梦有些为难,有些话不该对她说,又怕她多想伤心。 高欢只听到宋琴说:“好像是关于主人跟他师父沈约的一场交易……”高欢心中大惊,想起上次见龙源的时候的话似乎也暗指里面另有内情。 可是宋琴的话越说越低,自己又不好走回去偷听,想问又想起自己方才恶劣的态度,毕竟人家方才是救了自己,实在拉不下面子。 “我师父跟她做了什么交易?”高欢最终还是转身问答。 “高公子!”不待宋琴回答,达摩道,“你经脉损伤巨大,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高欢睁眼看着宋琴,希望给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听说当时你就在沈约身边,难道你都不清楚吗?”宋琴微惊,据他所知,当时高欢也在场的。 高欢记起,沈约生前确实跟萧清逻说了一些话,只是那个时候以为全部都是关于沈约儿子楚随影的,难道二人说的内容不是楚随影而是是他? 又想起在洛阳楚随影说沈约为他这个儿子所做的还不及为高欢这个弟子所做的十分之一,高欢心中此刻沉重异常,急于弄清楚沈约到底做了什么。 当时在沈约身边的墨奴已经死了,难道自己真的只有找到萧清逻才能知道真相? 安葬了娄内干的尸身之后,达摩也知道了高欢现在身体上遇到的麻烦,神色复杂,道:“萧施主还真有先见之明!”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高欢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心中沉痛更加,现在的他,虽然不知道师父跟萧清逻之间具体有什么交易,可是他知道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用师父的死换来的。 这打击比起当初知道沈约之死自己也有份还要大。 灌顶**!高欢看着达摩,这灌顶**是以一个武功高绝之人以无上内力将自身功力强行灌入另外一个人的体内,萧清逻所指的武功高绝之人,不就是眼前的达摩吗? 难怪听到高欢身体出现的问题,达摩的脸色变得这样难看。 如果把功力灌输给高欢,那达摩就会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就算是得道高僧,达摩能够做到吗?辛苦一辈子练成的武功就这样被别人占去。 “她的话,达摩禅师不必当真了!”高欢猜得到萧清逻跟达摩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以沈约对达摩的恩惠,挟持达摩对高欢报恩,以手中灌顶**来看,萧清逻要的是达摩一身惊人的功力。 达摩却出乎意料摇头,道:“并非贫僧吝惜这一身功力,高公子全身经脉大伤,也受不得贫僧一身内力,只有先以贫僧的《洗髓经》和《易筋经》重塑高公子全身经脉,到时候高公子脱胎换骨,只是高公子不是佛家弟子……” 达摩为难高欢不是佛家弟子不能传承两门绝学,宋琴淡漠一笑,道:“达摩禅师,枉你还是得道高僧,莫非竟然还没有参透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几个字?” 这是临走的时候萧清逻嘱托宋琴的,那时候宋琴也不甚理解,此时此刻说出来,合时合意。 达摩一怔,他本就是绝顶聪慧之人,被宋琴这一点拨,豁然开朗,世间一切达摩都可放下,自认众生平等无论贫富贵贱善恶,最后却独独没有放下门派之念,心中执念,阻碍着他佛学的精进。 六根不净,勿论四大皆空,又如何能脱离苦海,超脱生死轮回? 那昙林也因为佛道双修,被自己弃之于衣钵传人之外,说来也何其无辜。 高欢虽不能代表众生,可是他也身在众生之中,佛愿,普渡众生! “没想到身在红尘中,施主却能看破红尘,贫僧佩服!”达摩对宋琴合十道。 宋琴赶紧还礼,道:“这是我家主人转告禅师的,宋琴并无此慧根。” 达摩想到萧清逻,微微叹气,如此明慧的人,达摩生平罕见,长芦寺三年,全寺僧众日夜诵经念佛感化,竟然未能解开她心中怨气,佛教至理她了然明悟,却执迷不悟,也不知她的执念到底在哪里? 高欢心中惊叹,萧清逻虽未亲至,可是借用宋琴之口,三言两语竟然解开达摩心中的节,果然不愧是师父沈约也引以为大敌之人,高欢把心中复仇之心越发藏得深起来,想要斗过萧清逻,不是一朝一夕、逞匹夫之勇可以做到的。 高欢现在武功尽失,几乎废人一个,对达摩的一身武功岂会没有心思,但是想到他是师父的至交好友,又想到师父沈约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心中愧疚,对达摩似乎也不该这样步步紧逼他,“达摩禅师,你的好意高欢心领了,若是达摩禅师能够在以后照拂我的家人,高欢就心满意足了。” 达摩却道:“高公子,我先替你念一遍《洗髓经》和《易筋经》,你要牢记于心。”说罢就在高欢耳边诵念,高欢记忆惊人,念这一遍就已牢牢记住。 达摩也甚是欣慰,连连点头,然后让宋琴和醉梦分守狭缝两端,以免有人前来打扰,他要在这狭缝之中施展灌顶**,将一身功力传给高欢。 二人盘坐在地上,高欢虽然已经将《洗髓经》和《易筋经》铭记于心,可是并未修炼过,达摩也只是要高欢熟记,了解行功路线,也为以后能够修炼之用。 达摩内力鼓动,衣袍翻飞,内力犹如有形之物自高欢头顶百会穴灌输而下,所到之处,高欢受损的经脉焕然一新,比起以前更加强健宽阔。 强行洗髓易筋的过程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高欢忽然想起了在破旧道观外萧清逻替张凤接骨的情况,张凤的痛苦有麻沸散来减轻,高欢此刻痛苦竟然是如此清晰明了,痛得高欢双眼凸显,像只受伤的野兽不断低吼嚎叫。 段荣、崔显颢等人听到高欢的惨叫声,无不心惊,前面有宋琴拦着,根本不可能过去瞧一瞧。 高嫦听到弟弟的叫声,只是抱紧了高欢的一双儿女,暗自垂泪,尉景见妻子流泪,安慰道:“高欢他都没有死在卫可孤刀下,此番一定能撑过去的。” 沉浸在丧父之痛的娄昭君听到高欢痛苦的叫声,之前浑浑噩噩,连孩子都放在高嫦那里,也不知高欢发生了什么事,以为高欢遇险,就要冲进去找高欢,“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夫君?” 宋琴挡住娄昭君去路,道:“我们在帮他,而不是折磨他!” 娄昭君反问道:“帮他?帮他会让他这么痛苦?”他跟醉梦的事情娄昭君也知道,卫可孤挟持娄昭君的时候,醉梦意图连娄昭君一起也杀死的念头娄昭君看得一清二楚,她和醉梦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自己,娄昭君想不通,她唯一跟醉梦有交集的人,就只有宋琴。 宋琴冷哼一声道:“这点痛楚都熬不过,他不如死了好!” 娄昭君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倾心的男子,记忆里的宋琴柔情万般,何曾见过这样冷酷无情的他,今时今日看来,宋琴并非普通琴师,娄昭君问道:“你到底是谁?” 宋琴道:“宋琴。”娄昭君一时气结,忽而听到女儿啼哭的声音,满是担忧地看了看高欢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高嫦手里接过女儿。 佛门武功在于勤修苦练,进展缓慢,高欢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高欢并没有时间来慢慢修炼这两门绝学,只能依托于达摩,而达摩只能损耗自身功力在高欢体内强行运行两门绝学,替高欢洗髓易筋,之后再以灌顶**灌输内力。 第六十六章 脱胎换骨 “高公子注意了,贫僧现在就要施展灌顶**,忽然之间要你接受这么多内力,可能会比刚才更难受。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达摩将《洗髓经》和《易筋经》在高欢体内各运行一遍,将高欢损伤的经脉修复,稍作休息,让高欢喘了口气,又要开始灌顶**。 说实话,辛苦一辈子修来的内力就这样转手让人,达摩还是有些舍不得,可是因为萧清逻的逼迫,也不得不这么做,他知道有萧清逻,自己传下的道统才会有更大的发展机会。 达摩在高欢对面坐下,与高欢手脚相对,达摩的内力传来,高欢先是觉得空荡荡的丹田里终于有真气流动,浑身暖洋洋的,达摩内力不断传输而来,渐渐超过了高欢之前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幸好达摩已经替他洗髓易筋,要不然早就被达摩像是喂猪一样撑死了。 高欢只觉手脚涨得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内力在丹田里越积越多,比起方才洗髓易筋还要难受三分,那是达摩深厚无比的内力奔流于自己体内的原因。 不行,不能光把内力归纳于丹田之内,要不然肯定会被胀死的!高欢暗道,于是依着平日里练功的路径运行,把达摩送过来的真气往经脉里送。 先是一条小溪,随着送入体内的真气渐多,汇聚成一条小河,后来变成一条大江,汹涌澎湃,在高欢体内奔游。 高欢正聚精会神引导达摩的内力按照自己蔽日神功的路数运行,自然看不到衣服下的皮肤现青筋暴起,恐怖至极,达摩在心中微叹,高欢经脉受损,就算是自己为他洗髓易筋,但是根基太浅,要承受这样强横的内力还是显得有些勉强,也亏得他心志坚定忍耐到现在。 若是旁的什么人,可能早就忍不住,一把推开了,可是高欢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推拒达摩送来的内力,仍旧一丝不放地吸收进体内。 感觉到自己内力不断暴涨,高欢又是痛苦,又是兴奋,心道:自己这样吸收达摩的内力也不见力竭,真不知道达摩的内力到底有多高。(.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却不知道,达摩也不知道高欢这么能吸,之前还以为能给自己留点,能够延年益寿,索性毫不吝惜地让他吸走,哪知道现在高欢吸走自己大半的内力,强过自己剩余的内力,已经控制不住。 情况已经由达摩强行灌顶变成了高欢主动吸收,分明是灌顶**,怎么会变成这样?达摩心中暗惊。 他当然不知道萧清逻怕达摩不愿意,吝惜自己的内力,综合沈约传授给高欢的蔽日神功**和达摩的武功,把这灌顶**稍稍做了一些改动,只要一经开始,谁都别想停下。 所以,高欢丝毫感觉不到达摩内力的衰竭,加上达摩也没有吭声,仍旧不要命地吸收,哪怕是自己的经脉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他知道沈约这蔽日神功以内力见长,只有功力足够高,方能显现蔽日神功的威力。 现在的高欢,就是个贪婪无比的无底洞,而达摩的功力怎么也填不满它,高欢眉头一皱,怎么停止了? 高欢为了让达摩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体内,已经把蔽日神功运行得飞快,他双目赤红,脸上通红一片,煞是下人,正是功力暴涨面临的一个难题,走火入魔! 蔽日神功虽然霸道,但是终究是正派武功,讲究循序渐进,谁也没有像高欢这样将别人的功力据为己有,功力暴涨之下,难免出错。 “啊……”达摩的内力在高欢体内聚集,他明白这就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堵是堵不住的,唯有泄出来。 高欢长啸一声,声音响彻天地,震得一线天山崖上松动的石头不断地往下落,一旁焦急等待高欢的人全都过来,险些被掉下来的石头砸中,又不敢进前。 卫可孤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往狭缝外面撤退,众士兵忽然听到这一身长啸,连大地都微微颤动,天上飞石乱砸,众兵士都以为得罪了山神,吓得争先恐后往外跑,相互践踏,死伤不计其数,卫可孤心中大急,奈何身受重伤,又阻止不得,眼看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 高欢一声长啸之后觉得舒畅不少,但还是不过瘾,双脚在山石上一蹬,在石崖上几处借力,眨眼之间已经跃上半山腰,他拍出数掌,掌风呼啸,之间坚硬的山崖上印出几个深达寸许的掌印,高欢发现这样之后,心里好受多了,便又慢慢下降,一路上又印下不少掌印。 这一来一去,高欢已经把达摩的内力融为己用,毫无生涩之感,倒像是自己辛苦练就的武功一般,心中惊奇无比。 达摩停止灌顶**之后,就疲惫得闭上眼睛养神,这时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高欢,愕然之下有些恍惚,似乎是又一个沈约站在面前。想到沈约之死,达摩心中越发自责,暗道:若不是自己多嘴,萧清逻又怎会跟沈约决斗,沈约又怎么会死,这一身的功力给了他,也不冤枉。 高欢看了一眼卫可孤撤退的方向,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卫可孤身受重伤,好像还有中毒的迹象,肯定走不远,若留下此人性命,必然是个祸患,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一线天分散他的兵力,也未必有帮手在危难之际救命,今日若不杀他,下次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说罢,整个人就像夜中扑翅的猫头鹰,无声无息跃起,但现在是白天,高欢就从醉梦的头顶上飞过,醉梦怎么会看不见,醉梦嫣然一笑,道:“高公子不用忙活了,奴家已经找了好几次,卫可孤肯定是换了衣衫,混入士兵当中跑了。” 高欢不甘心,在狭缝中来回几次,在一处山脚捡到卫可孤的盔甲,看到脚下不断往外跑的众士兵,又怎么分得清楚卫可孤在哪里。 “卫可孤,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不是想要爷爷的命吗,老子现在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杀我!”高欢大吼道,想到娄昭君的父亲娄内干为了保护自己死在卫可孤刀下,高欢很是内疚。 卫可孤在山缝之中看到高欢的威风,牙咬得紧紧的,暗道:若我卫可孤今日不死,他日必卷土重来,一雪今日之耻! 高欢叫了好几次,下面的士兵越发惊慌往外面逃跑,本想守在出口,一个一个地查看,可是又想起自己吸收了达摩禅师的功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现在自己功力大进,卫可孤此番肯定要回到六镇养伤,到时候追杀过去就是了,于是又回到达摩面前。 高欢见达摩精神萎靡,一动不动,方才山石有不少砸到他,他也毫不躲避,心中一沉,难道达摩已经…… “达摩禅师……达摩禅师……”高欢使劲摇达摩。 他现在内力堪比达摩全盛之时,达摩怎经得起他这么一摇,大咳一声,道:“贫僧恭喜高公子脱胎换骨,贫僧无碍!” 达摩口中说着无碍,可是高欢心里却不信,因为达摩看起来毫无生气,容颜枯老,风吹一下就会倒下的模样。高欢博览群书,医术虽然比不上龙源那样通天彻地,可是望闻问切还是懂得一些的,他双指搭在达摩的手腕上,登时脸色大变,悲痛不已。 宋琴已经听到这边的响动,首先过来,见达摩萎靡在地,连忙掏出一粒药丸,达摩苍白的脸色闪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看起来诡异至极。 高欢不知道灌顶**被萧清逻做了手脚,可是达摩怎么会不知道,看着宋琴道:“萧施主说得果然不错,达摩此番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宋琴道:“达摩禅师放心,我和醉梦会负责把你送回嵩山。” 达摩摇了摇头,道:“贫僧枯灯残烛,既是红尘中来,就归于红尘中去吧。” 高欢听这二人话语说得晦涩不明,心生疑窦,问道:“是不是又是萧清逻搞的鬼?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家主人什么都没有做,是公子把达摩禅师的内力吸尽了,导致达摩禅师油尽灯枯,命不久矣!”宋琴冷哼一声道,“在下奉劝公子,不要一遇到事情,就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家主人身上,我家主人为公子可费心不少!” 达摩命不久矣这话宋琴没有骗高欢,高欢方才替达摩诊脉也知道这点,武功大进的喜悦忽然全部冲散,心中升起一股悲凉,道:“我不管萧清逻到底想干什么,你转告她,我不想因为我害死我身边所有的人,我不领她的情!” 宋琴嗤笑,道:“这由不得你,不按照她的意思做,下场只有死!你不怕死,可以,不知道到时候你身边的人还剩几个!” 听了宋琴的话,娄昭君觉得头顶上一阵凉风,不自觉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高欢看着娄昭君,目光扫过姐姐、姐夫等人,自己现在武功未必会输给萧清逻,可是这些亲戚朋友怎么办?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道:“我一无所有,她这样逼迫,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样上心?” “有,你有仇恨,对南梁萧衍的仇恨!六镇大乱不过才刚刚拉开序幕,只要你抓住机会,日后必有一番成就,宋琴言尽于此,高公子自己斟量,若是到时候达不到我家主人的要求,谁也救不了你!”宋琴。 高欢明白,倘若自己有足够大的势力,萧清逻想杀自己都难,“到时候我第一个杀的就是萧清逻。”高欢再也不希望看到萧清逻把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一个个推到面前,借自己的手解决掉,高欢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宋琴淡然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到时候情况可就很难说了。 醉梦把高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走到宋琴身边,低声道:“这个人记仇忘恩,到时候主人真的能够驾驭得了吗?” 宋琴道:“恩仇?所有的恩仇都不如主人能够给他的利益来得重要,主人不介意相互利用,只要达到目的就成。” 第六十七章 独回朔州 高欢忽然想起龙源,他曾经承诺,想要安身立命,就去找他,可是已经听到醉梦说起龙源去南疆,三年未归。[.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就算是龙源没有去南疆,高欢也不想去找他,据他猜想,龙源肯定跟萧清逻有很密切的联系,否则三年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以萧清逻之能,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摆平龙源。 高欢一直注意宋琴是否跟身边的人有任何交流,他怀疑身边有内鬼,没想到最先跟宋琴有眼神交流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娄昭君,娄昭君一双明眸含着无法言语的恨意,盯着宋琴,宋琴却不予理会。 把目光从娄昭君身上移开,高欢知道娄昭君之前钟情宋琴的事情,却不想嫁给自己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放开,自己的妻子心里却装着别的男人,高欢心中微酸。 高欢最先怀疑的是段荣,自己武功尽失的事情只有他知道,要不然为什么萧清逻像是及时雨一样的送来了达摩,加上刚到怀朔镇的时候段荣对自己的异常热情,值得让人怀疑,高欢又看向尉景,当初他对自己不利,会不会也是萧清逻派来的人。 高欢又看向崔显颢、陈纤等人,只觉得个个都可疑,众人也接触到了高欢疑惑的目光,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娄昭君怀里的女儿哇的一声哭起来,原来是大家只顾着对付卫可孤,娄昭君又适逢大变,忘记喂奶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怪异的气氛这才缓解。 高欢的疑惑并没有解开,宋琴和醉梦带走了虚弱不堪的达摩,高欢虽然不忍,但是想到自己拖儿带女,也照顾不了达摩,萧清逻既然图谋了他一身功力,必然不会亏待达摩,只得向达摩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聊表心意。 等人出了一线天,天下之大不知道往哪里去,高欢段荣建议道:“不如到洛阳投奔我的本家?” 段荣出生豪门,段家在五胡乱华的时候曾经割据一方,虽然没落了,但是依然实力雄厚,段荣在家中排行不高,与家主之位无缘,家主叔叔段华为了减轻家族内部斗争,消弱旁支,于是让段荣远赴六镇。(.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现在六镇陷落,段荣相信本家不会不收留自己。 高欢却摇了摇头,段荣本家若是方便,他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天下豪强并起,不会没有出路,段兄,我要回一趟六镇,你帮我照顾昭君他们。” “破六韩拔陵盘踞六镇,现在回去你就是自寻死路,我知道你想杀卫可孤替岳父大人报仇,卫可孤身为破六韩拔陵旗下大将,没有那么容易杀,此事要从长计议。”段荣变色道。 高欢冷笑,道:“破六韩拔陵虽然一世英豪,但是他的下属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机可乘的,卫可孤有伤在身,现在追杀过去,是最好的时机。” 高嫦见自己弟弟要去冒险,心中不忍,使劲给尉景递眼色,尉景冷着脸,终究是拿高嫦没办法,道:“高欢,你的妻子应该自己照顾,交给别人照顾,这成何体统?” 高欢看向娄昭君,娄昭君紧咬嘴唇,卫可孤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自然是希望卫可孤死,但是高欢是自己的丈夫,不想让他冒险,娄昭君已经失去不起了。 娄昭君的眼睛泛着泪水,高欢不忍去看,娄昭君问道:“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母子,对不对?但是我不会拦着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支持你!”听闻娄昭君的话,高欢微微一愣,娄昭君的意思是? 娄昭君刚逢丧父之痛,自己本该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卫可孤不可不杀,继续让破六韩拔陵和卫可孤势大,今天发生的事情还会发生。(.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娄昭君坚强道,柔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她知道高欢的想法是跟自己一样的,不杀卫可孤,难有安宁之日。 高欢忍住不舍,策马向北去,他独身一人,没有带上段荣等人,以他现在的武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魏国的土地在六镇之外,还有高车东西两部,数月以来,破六韩拔陵的强势崛起,迅速吞并了周围势力,连高车东西两部也不例外,破六韩拔陵所控制的土地几乎占了北魏土地的一小半,只是这一小半人烟稀少,大多是游牧民族的聚居之地,十分贫瘠。 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在吞并了高车两部之后迅速壮大起来,数次打败北魏征讨军队,使的北魏朝野震荡,对李崇退守云中,魏帝元诩大怒,免了李崇的官职,任命原副将元渊为统帅,代理总戎政,讨伐破六韩拔陵。 同时,魏帝向柔然可汗阿那许诺,每年奉送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并开市贸易,交换铁盐,请求柔然可汗出兵镇压破六韩拔陵,与元渊南北夹击破六韩拔陵。就在这关头,破六韩拔陵后方也出现了裂痕。 “听说了没有?当初怀朔镇被攻破,是因为有人跟卫可孤勾结,里应外合之下才会这样的。”怀朔镇的小酒馆有人议论道。 那人旁边的座位上有一个埋头喝酒的蓬头垢面的人,听到议论神色一变,揪着那人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怀朔镇的内奸是谁?” 那人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扳对方的手指,可是那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哀求道:“鲜于修礼,你放手!” 叫鲜于修礼的汉子狂怒异常,喝道:“卫可孤破城大开杀戒,我家就剩我一个,军营里的兄弟也死了,要是让我知道谁是内应,我定然叫他碎尸万段!” 鲜于修礼曾经在杨钧帐下任职,阶位不低,一身武艺十分了得,在怀朔镇也算是赫赫有名,那人被鲜于修礼可怕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道:“鲜于修礼……你想想,咱们本镇的将士……城破之后不是被杀……就是远离他乡,做……内应肯定……没什么好处,可是有些人就……就不一样了。” “有些人?外人?”鲜于修礼问道。 那人连连摆手,道:“哎哟,我可什么也没说,鲜于修礼,你就放过我吧!” 那人越是吞吞吐吐,鲜于修礼越是坚信,骂道:“贺拔度拔父子都是王八蛋,杨将军好心收留他们,他们口口声声说感谢杨大人收留,没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当初贺拔胜几进几出,肯定是给破六韩拔陵送信去的!” 贺拔父子城破之后就受到破六韩拔陵的礼遇,得到重用,屯军武川和怀朔两镇,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加印证了传言,贺拔父子定是已经投敌,然后佯装投靠杨钧,取得怀朔镇军民信任之后,和卫可孤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卫可孤进城。 卫可孤攻入怀朔镇之后,杀人无数,酒馆之中哪个没有在破城之战中死了几个亲人,更有像鲜于修礼那样只剩孤身一人的。 他声音较大,整个酒馆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酒馆中有报仇心切的人,也有对贺拔父子眼红之人,有些人义愤填膺,直嚷着要找贺拔度拔算帐,那鲜于修礼却冷静下来,道:“诸位,卫可孤凶残,贺拔度拔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们现在手握重兵,我们乌合之众如何是他们对手?我们的仇如何才能得报?” “鲜于修礼,我们跟这两个混蛋都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你说我们怎么办?”有人怒喝道。 鲜于修礼正在极力煽动六镇残余,没有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大胡子端着酒杯,脸上闪现出一丝诡异莫名的微笑,放下酒杯之后压低了帽檐悄悄从众人背后绕出去。 此人双目幽深,透露出狡黠和狠辣,正是经过易容之后的高欢,高欢淡淡瞥了一眼激昂不已的鲜于修礼,暗道:那鲜于修礼有几分本事,将来恐怕也会有所成就。 那怀朔镇内鬼的的言论正是高欢散播出去的,不管真相如何,贺拔父子是不是怀朔镇的内奸,只要达到目的就成了。 高欢也曾经以为贺拔父子是急公好义的人物,可是那次在城门之下,却发现事实可能并不尽如大家猜想的。 他知道,贺拔度拔父子极其注重自己的名声,听到这个传言,必会暴跳如雷,卫可孤心胸狭窄妒贤嫉能,以当初高欢和贺拔胜短暂的交锋来看,贺拔胜也未必是有容人之量的人,他们以为造谣生事的人一定是卫可孤,他们同在破六韩拔陵帐下效力,内里有许多斗争是不言而喻的。 高欢不打算自己动手,但是他要看着卫可孤死了,才能放心,借用贺拔父子的手除掉卫可孤,坐看两虎相争,岂不是更好? “父亲,卫可孤这么快就容不下我们了,再怎么说都是在破六韩拔陵手下做事,他既然做事这么绝,我们就跟他拼了,告诉他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绵羊!”贺拔允怒道。 贺拔胜看了看也是一脸愤慨的弟弟贺拔岳,冷喝道:“大哥,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查明,不要妄下结论!” 被弟弟这一呵斥,贺拔允便不悦了,望向父亲,却发现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心道父亲向来偏心老二,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侧过头不去看他们。 第六十八章 群豪并起 贺拔岳替贺拔允开口道:“父亲,大哥说得没错,自从我们投入破六韩拔陵麾下之后,没少受他卫可孤的排挤,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卫可孤竟然造谣生事,在这么放纵下去,我们父子如何在六镇立足,父亲要及早想出策略!” “你可想过,我们进驻六镇时间不短,卫可孤要使用这招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贺拔胜道。 贺拔度拔瞪了大儿子和小儿子一眼,赞赏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道:“卫可孤只会打打杀杀,绝对不会使用谣言来攻击我们,我们的对手卫可孤根本没办法跟他比。” 贺拔胜深深点了点头,说道:“更可恶的是,我们只能按照那个人的想法做。” 贺拔岳不解道:“做什么?” 贺拔度拔和贺拔胜父子对视一眼,贺拔度拔对贺拔胜摆了摆手,贺拔胜道:“杀了卫可孤,表明我们不是跟破六韩拔陵一伙的,要不然六镇没有我们父子的容身之处。” “杀卫可孤,杀了卫可孤我们怎么跟破六韩拔陵交待?反正我们都已经在他帐下效力了,还怕外面的人怎么说吗?”贺拔允从站起来说道。 “啪!”贺拔度拔起身重重扇了大儿子一个巴掌,他本就武艺高强,贺拔允也不弱,这一巴掌下来,竟然被掀翻了,撞在桌案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胡闹!”贺拔度拔大怒道,“被人戳着脊梁骨活着,怎么可以是我贺拔家的人,我打死你这个愚蠢的东西!” 贺拔度拔又要打贺拔允,好像不把他打死不甘心一样,贺拔胜和贺拔岳连忙拦住,贺拔允看着暴怒之下的父亲,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走出大营。 贺拔度拔被儿子的态度气得不轻,连咳几声。(.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卫可孤去追杀高欢,追杀了几个月都还没有回来,这事情不好办。”贺拔岳道。 说起高欢,贺拔胜脸上一阵抽动,从那晚一同杀入怀朔开始,贺拔胜对高欢身上传来的压抑感弄得不安,有自己的性命最终会结束在他手里的恐惧,所以他把火把扔向了高欢,“高欢……要是卫可孤杀不了他,那我只好亲自追杀了!” 卫可孤追了几个月居然没有半点消息,越发让贺拔胜心慌。 贺拔父子全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贺拔胜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去追杀一个无名小卒。 “启禀将军,斥候在百里之外发现卫大将军身旁近侍,可能卫大将军就要到达朔州!”帐外有人禀报道。 贺拔父子对望一眼,老奸巨猾的贺拔度拔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卫大将军?”那个“大”字被他狠狠咬出来,说不出来的阴冷。 高车秀容,一只四千人的骑兵整齐排列,在前方的高台之上,尔朱荣意气风发,“各位兄弟,我们尔朱一脉多年来夹在北魏和柔然的双重打击之下,过着贫穷落魄的日子,我们得不到该有的铁盐,他们抢掠我们的牛羊,我们没法铸造兵器,没法养活我们的家人,北魏把我们赶出长城之外,柔然人把我们赶出富饶的草原,但是我们尔朱家族不会就此灭亡,你们这四千兄弟是我们尔朱家的英雄,我们将带着高车带着秀容带着尔朱家族走出现在的困境,让我们尔朱家族在北魏崭露头角,把我们失去的全都抢回来,让北魏和柔然人都趴在我们尔朱家族的脚下!” 四千骑兵被尔朱荣说得满腔怒火,豪情万丈,恨不得马上上战场厮杀,齐声道:“尔朱兴,北魏亡……尔朱兴,北魏亡!” 士气被尔朱荣调动起来,尔朱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抬起手,四千人的怒吼戛然而止,整个校场听不到一点声音,连寒鸦都被吓得不敢出声,尔朱荣刀锋一样的目光缓缓扫过下面的四千骑兵,“我们秀容向来兵力不弱,为何我们却总是被人欺负?你们谁能告诉我原由?” 尔朱荣指着下面的四千人问了一次又一次,“你们谁能告诉我原由?”四千骑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人心不齐,我们秀容各部各自为政,没有一个能够把各部团结起来,各部之间征战无数,那是多么愚蠢的做法,那只会让秀容不断内耗,最后消失在草原之上!我问你们,你们想让自己的族人永远消失在草原上吗?”尔朱荣问道。 “不!”四千人齐声道。 尔朱荣喝道:“好!为了族人,为了自己,我们务必一战,乞伏莫于和子万于乞真两个人率部众叛离我们秀容各部,势必讨之!到时候秀容一统,万众一心,必然成为天下最尖锐的宝剑!” “谨遵族长之令!”众骑兵道。 尔朱荣点头,缓缓喝道:“我尔朱荣,尔朱家族的族长今日在此立誓,尔朱家族不兴,天下刀兵不止!” “尔朱家族不兴,天下刀兵不止……”四千人齐声吼叫的声音撼天震地,经久不衰,天上明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照射下,冰冷的刀锋越加杀气腾腾。 尔朱荣身边除了尔朱家下一任的族长尔朱兆之外,身后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看着下方激昂的将士,也心潮澎湃,眼中战意昂然,此人名叫慕容绍宗,众人都知道这是尔朱荣最为倚重的军师,尔朱家族将士的操练几乎都是他负责。 尔朱荣身边更重要的位置上,是一个对尔朱家族来说很是陌生的人,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面,面容隐藏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之下,神秘而又诡异,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只知道,他是尔朱荣的大军师,而慕容绍宗不过被称为慕容先生而已。 这四千精锐骑兵是尔朱家族倾尽所有训练出来的,已经是尔朱家族最后的倚仗,尔朱荣毫不吝惜地拿出来,成败在此一战。 此战若是成了,尔朱氏将成为秀容真正的掌权者,拥有足够的势力问鼎中原,若是败了,那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四千骑兵悄悄出发,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向破六韩拔陵麾下征服的高车东西两部进发。大军后面跟着一顶十分宽大的轿子,被封得十分严实,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十分温暖,慕容绍宗和尔朱荣身边的那名黑衣人在轿子里相对而作,慕容绍宗见这么大一顶轿子,外面八个人抬着,速度竟然不比大军行进的速度慢,十分惊讶,捻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抖,看着对面的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放到棋盘上。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棋盘如战场,慕容先生兵临城下,难道还有迟疑吗?” 慕容绍宗这才回神,见对方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放上一颗棋子,大势已定,他又输了。 慕容绍宗忆起半年之前,他带着家人准备逃离混乱的北方避难,谁知道遇到盗贼,盗去了他所有的钱财,无奈只好在路上摆下棋局,以赌资养活一家人。 那天大雪漫途,路上行人稀少,更不会有人冒着严寒跟自己下棋消遣,所以那天快到天黑,也没有赚到一个钱,想到家中还有饥饿的孩子和老母,他有些不甘心,又等了一会儿。 那时候慕容绍宗又冷又饿,缩成一团,正想收摊,也是这顶轿子,停在前面,慕容绍宗想这可能是个想要赌棋的人,便站着没动。 轿帘隙开一条缝,慕容绍宗透过缝隙向轿子里面望去,只见里面十分明亮,一个俊秀无双的少年盯着棋盘若有所思,感觉到慕容绍宗的目光,便看向站在雪地里的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无底深渊之中,那人的目光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永远捉摸不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偷窥轿子里面是十分无礼的行为,便低下头,问道:“公子可是要下棋?” “外面寒冷,你进来说话。”轿子里面的人说道。 慕容绍宗看着自己一身的脏衣,实在不愿进去,道:“小人身上脏,怕弄脏了公子的轿子。” “无妨!”那人道。 慕容绍宗听出那人的不耐,暗道这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管那么多礼节,进入轿子中坐下,寒暖交替,让他禁不住颤抖,那人让侍女递上一杯热茶,一些很精致的点心,慕容绍宗略微道谢,便不客气吃起来。等吃饱了,看着杯盘狼藉,慕容绍宗不好意思道:“在下慕容绍宗,因为十分饥饿,糟蹋了公子的点心。” 那人脸上一直是淡淡的微笑,道:“这些本来就是给人吃的,怎么算是糟蹋?” 那人始终半躺在褥子上,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得很,旁边两个侍女忙前忙后伺候,一看就是久病之人,他对一个侍女道:“灵姝,摆下棋盘,我要与慕容先生对弈一局。” 若论棋艺,慕容绍宗有着无限信心,从未遇到敌手的他,以为这一局也会以自己的胜利告终,可是…… 第六十九章 慕容绍宗 上天为什么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 那一局他输了,输得很惨。(.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人淡淡看着慕容绍宗,道:“这一局慕容先生太轻敌了,还是再下一局吧!” 慕容绍宗道:“对,是我轻敌了,我不可能输,对,再下一局。”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绍宗又输了,输得更惨。 “再来!”慕容绍宗掏出所有的钱,挽起袖子,道。 那人对灵姝点点头,清扫棋盘重新开始。 又是半个时辰,慕容绍宗面如死灰,呆呆看着对方,他输掉了所有的钱,可是他不甘心,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这个人病弱无力,为什么能风轻云淡打败自己?强烈的好胜心让慕容绍宗停不下来。 “我要事先说明白,每一局的赌注要翻倍的!”那人浅笑,犹如深谷的兰花一样清幽。 “慕容先生,你欠公子一两银子……”灵姝漠然道。 “慕容先生,你欠公子二两银子……”灵姝淡然说道。 两个时辰之后。 “慕容先生,不算零头,你已经欠公子千两银子……”灵姝神色微变,这不是个小数目,看慕容绍宗落魄的样子,是不可能还得起了。 那人眼睛瞟了一下灵姝,灵姝脸色微变,不敢再提醒慕容绍宗。 “慕容先生,这局你又败了,你现在已经欠公子……”灵姝被这数字吓到了,“五十六两金!” “五十六两金?”慕容绍宗不知所措,他现在衣食都没有着落,五十六两金,就是五千六百两白银,“我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啊!” “那我就吃亏一点,用这五十六两金买你这个人!”那人喝着茶似乎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用五十六两金买一个军法如此了得的人,很值得。“这里有些吃的,难道你不回去看看家中的孩子和老人?” 慕容绍宗的傲气终于被打得没有了,愿赌服输,接过食物,朝那人深深一礼,道:“主人稍等,小人去去……就来……”他现在很清楚对方利用自己的好胜心,让自己一步步陷入他设好的陷阱。 他始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硬要拉着他下了一盘棋又一盘棋,若是为了找个对手,慕容绍宗总是输,也做不了他的对手啊。 到了现在,公子还是要自己陪他下棋,没有棋逢对手的愉悦,他就是不厌其烦地跟自己对弈,到后来也干脆习以为常,把输赢看得淡漠了。 “公子用兵如神,绍宗不敌,是以迟疑了。”慕容绍宗作揖道。 “慕容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想当年令祖慕容恪,慕容垂何等英雄,先生不可失去了那无敌于天下的豪迈!”萧清逻淡笑。 慕容恪精通军事,治国有方,带领着前燕强盛起来,他辅佐少主,却被皇帝所不容,一代英才虽手握重权却举步维艰,慕容恪死后,他的兄弟慕容垂也被前燕不容,出走前秦,导致前燕的覆灭。 慕容绍宗作为慕容家的传人,对那段历史可能比萧清逻还要清楚,先祖驰骋疆场的豪情也万分向往。对自己沉浸在棋盘输赢之上,感到十分羞愧,慕容绍宗对萧清逻点点头,抬起头的时候双目锐利,似乎已经穿透了整个战场。 在萧清逻眼里,直到今日,慕容绍宗才堪大用。 “请问公子,打下乞伏莫于和子万于乞真之后下一步动作应该是哪里?”在慕容绍宗的眼里,这两支队伍是手到擒来。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萧清逻其实是女子,一直以公子称呼萧清逻。 萧清逻道:“据我留在六镇的密探报,朔州百姓现在对贺拔父子开城投敌相当不满,准备群起而攻之,贺拔父子注重名声,定然会跟卫可孤一阵火拼,还自己清名。” “若是卫可孤赢了,那就相当于剪除了破六韩拔陵的翅膀,破六韩拔陵再也飞不起来了,倘若贺拔父子赢了,破六韩拔陵绝对不会放过贺拔父子,那破六韩拔陵不但失去翅膀,可能还要失去双脚,所以我们的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让贺拔父子赢,然后打下破六韩拔陵,扩充势力。” “别忘了,还有一只狼和一只狐狸盯着这块肥肉呢!”萧清逻淡笑道。 那只狼就是柔然可汗阿那,那只狐狸就是北魏代理戎政的元渊。 慕容绍宗见萧清逻脸上并无担忧之色,知道她定有对策,“在老虎面前,区区一只狼和一只狐狸怎么掀得起ng?” 萧清逻知道他自大的毛病又犯了,道:“老虎是只老虎,可惜还是只幼虎,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狼和狐狸的食物,不要掉以轻心。” 慕容绍宗心里一惊,低头受教。 “慕容,你说如何让小鸟的翅膀和双脚打起来呢?”萧清逻问道。 慕容绍宗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颤,道:“翅膀是用来飞翔的,双脚是用来脚踏实地的,他们永远不可能同时用上,重要的不是怎样让两者打架,而是二者在打架的时候鸟儿的喙不会干涉。” 萧清逻不置可否的看着慕容绍宗,等着慕容绍宗继续说完。 “这个时候,狼和狐狸就该派上用场了。”慕容绍宗见萧清逻不说话,继续说道。 萧清逻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绍宗反问:“公子确定要属下去?” 萧清逻看着手里的茶杯,没有说话,慕容绍宗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气,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属下这就出发,先行告退!” 待慕容绍宗出去,萧清逻收起一脸随意,使劲把被子往身上裹,灵姝大惊,道:“灵韵,快拿药来!” 灵姝上前扶住萧清逻,拉着萧清逻冰冷的手,也变得慌乱起来,问道:“小姐的毒又发作了?”刹那红颜的毒性被龙源用药物强行压制住,能够暂时延长她的寿命,可是这样的烈性毒药还是会缓慢侵蚀她的身体,当药性降低的时候,就会发作,那时候忍耐的痛苦灵姝非常明白。 可是刚才,她竟然还若无其事跟慕容绍宗说了那么多话,一点没有让人起疑。 “药来了!”灵韵端着一碗药说道。 灵韵打开龙源临走前留下的木匣,里面只剩下十数颗蜜饯,萧清逻伸手去拿蜜饯的手呆住,道:“三年了,龙源他还是没有回来,灵姝,灵韵,你们说他还会回来吗?” 随着龙源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灵姝两姐妹的担忧也越来越深,灵韵低头没有说话,灵姝道:“我相信公子一定能够安全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遇到了意外还是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萧清逻合上木匣,端起以前苦得不想喝的黑色汤药,闭眼一口气喝下,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那木匣里面的蜜饯,她是不想再吃了,就当是为龙源的承诺留下的一点余地吧。 “小姐,蜜饯没有了奴婢可以去买,你何必强迫自己喝下这么苦涩的药?”灵姝心直口快,不解问道。 灵韵忽然低声啜泣道:“小姐是要自己习惯没有公子的生活,是不是小姐认为公子回不来了?” 萧清逻低头看着手中黝黑的桃花令,“要是你家公子回不来了,我现在是不是该把令牌交出去?这不就是他把令牌交给我的用意吗?” 萧清逻伸手将轿子上挂着的厚厚的毛毡掀开,四千骑兵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前方的路雾蒙蒙一片,漠北特有的寒风灌入轿中,沙石打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疼。 四千骑兵发出的凛冽杀气像是无可抵挡的狂风ng,席卷天下。 在下一个路口,四千骑兵自动分离出一支数百人的小分队,朝另一个方向去。那是由慕容绍宗亲自带领的精锐,朝柔然可汗阿那驻扎在武川之外的营帐奔去。 卫可孤脸色乌黑,捂着伤口,在七十人的拱卫之下朝六镇迅速策马奔腾。他在心里已经把醉梦骂了不下数百次,那天从一线天出来,醉梦不甘心就此放过卫可孤,在一线天来回几趟,把困在一线天的亲兵几乎杀尽,最后只剩下这几十个人又跑了不少,只有这七十人跟着自己,逃回北镇。 卫可孤最幸运的是逃过了高欢的追踪,在高欢追来的时候,他藏在死人当中逃过一劫。 “将军,前面就是怀朔镇了,贺拔将军就镇守在那里,我们再也不用逃命了。”卫可孤身边指着前面灯光闪烁若隐若现的城池道。 虽然怀朔镇已经被皇帝下令改为朔州,可是在六镇军民口中,还是习惯性地称之为怀朔镇。 “贺拔度拔?”卫可孤看着远远的怀朔镇,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就算是跟贺拔度拔不合,但是总归同是破六韩拔陵的下属,他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卫可孤在心里嘀咕。 “嗖!” “嗖!” 忽然破空之声不绝,卫可孤身边的亲兵几声惨叫,纷纷中箭落马,箭矢来的仓促,这些人落马之后马匹还在奔跑,脚蹬子还套在脚上,这些人就这样被马匹拖着前行,血肉模糊了整条道路。 第七十章 深夜伏杀 卫可孤的心忽然提起来,显然是中了埋伏,如果不是刚才心中有事,慢了一步,那些箭矢射中的就是自己了。 “何方鼠辈,竟敢在此伏击本大将军!”卫可孤大喝一声。话音刚落,只见地上泥土翻飞,从里面跃出百名武士,背着弓箭,手提大刀,把卫可孤和仅剩的几十个亲兵围在里面。 这些武士二话不说,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缩小包围圈,这百名武士十分骁勇,都是贺拔度拔手里的精锐,卫可孤的亲兵现在高欢那里受挫,又经过长途奔波,早就没了锐气,见对方凶狠,早就吓得连刀都拿不稳,连连求饶。 卫可孤以前打家劫舍,后来又加入破六韩拔陵麾下,何时被人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围攻过,从来都是他围攻别人,这里离自己家的营帐不过十几里路程,还有谁这么大胆敢伏击自己? 卫可孤亲兵的求饶那些武士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厮杀,仿佛变成了只知杀人的机器,卫可孤的亲兵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屠尽,倒是卫可孤,仗着手里的宝刀锋利,竟然无人能够近身,还乘势斩杀了几名武士。 卫可孤看着空空的四周,发现自己带领的亲兵都差不多死伤殆尽,想到这次出去追杀高欢的时候还意气风发,锐不可挡,可是没过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回来,还在自己家门口被不明身份之人伏击,想想都觉得可笑,心灰意冷之下,仰天大笑,脸上却流下两行泪,“我卫可孤虚活这二十四岁,南征北战立功无数,莫非今日就要死在这里?老天爷,我刚有出头之日,你就要急着将我抹杀吗?” 狂笑之中的卫可孤散开发冠,扯掉盔甲,一身轻装,用衣衫把宝刀捆在手上,一名武士乘势朝卫可孤斩去,卫可孤赤红的双眼满是杀气,身子一扭,反将那武士拦腰砍断,鲜血溅满了他的头上和身上,仿佛修罗一般恐怖。(.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周围武士心中寒意蔓延,这才明白为什么卫可孤为什么在战场上有此赫赫威名。 卫可孤目光扫过四周,呵呵冷笑,“胆小鬼,只会缩头缩脑!” 包围卫可孤的武士忽然让开一条道路,卫可孤看到夜色中走来五条人影,却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喝问道:“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卫可孤,你还真是愚笨至极,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问我们是谁。”其中一条人影道,听声音应该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 卫可孤岂会认不出来,“贺拔胜?” 黑夜中燃起数个火把,照亮暗处之人的面容,在武士包围中的卫可孤看着面前几张熟悉的脸孔,一个一个叫出名字,“贺拔度拔,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宇文肱,你们好大的胆子,要是让我义父知道……” 他们几人身后还有几人,都是卫可孤不认识的面孔,应该是宇文肱的人。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转告破六韩拔陵,不但会让他知道你死在我们手里,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贺拔胜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什么意思?”卫可孤绝对不相信破六韩拔陵会放任贺拔父子胡来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卫可孤,你追杀高欢这么久难道连现在的形势都不知道吗?”贺拔岳看卫可孤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前段时间,广阳王元渊帐下军师于谨劝降乜列河,乜列河率二十万众投奔元渊,破六韩拔陵率兵追击,结果中了于谨的计,被广阳王的人马包围,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突围吧!” 卫可孤大惊,怒道:“你们这些小人,义父势大你们就像苍蝇一样扑过来,现在不过是遇到一点小麻烦,你们残杀义父亲信!我告诉你们,义父身边还有一命大将孔雀,他骁勇无比,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比的,你们几个善变小人,就等着义父回来收拾你们吧!” “只要我杀了你,六镇军事全在我的掌控之中,若是破六韩拔陵死在广阳王手里,那本将军就献上你的人头,到时候不但为平叛立下大功,还能手握一方军权。”贺拔度拔说道。 “倘若破六韩拔陵没有死在广阳王的手里,那我们就在六镇破六韩拔陵的大帐恭候真王大驾!”贺拔胜补充道。 “卑鄙!”卫可孤怒道,哪是什么恭候,那是等着义父自投罗网,到时候贺拔父子诛杀叛贼有功,定会受到朝廷的嘉奖。 没想到为人所称颂的贺拔父子竟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枉义父如此看重他们。卫可孤想去给破六韩拔陵报信,可是骑来的马匹全都被贺拔度拔的武士砍杀,这些武士围在周围,贺拔父子在外围虎视眈眈,重伤累累的卫可孤根本就没有突围的把握。 被卫可孤这个反贼辱骂,贺拔度拔勃然大怒,吼道:“杀了卫可孤,本将军重重有赏!” 纵然卫可孤骁勇,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武士在重赏的诱惑之下,又朝卫可孤杀去,卫可孤像是个疯子大吼一声,完全不顾身后杀来的武士,像只蛮牛一样往前冲,直奔前面的贺拔度拔。 看着疯狂扑来的卫可孤,贺拔度拔脸色微变,随即冷静下来,噌的一声拔刀迎向卫可孤劈下来的宝刀,卫可孤的宝刀正是从高欢手里夺过来的那把慕容垂的佩刀,锋利无比,贺拔度拔手里兵刃不占便宜,被一刀劈断,贺拔度拔这才面露惊恐之色,幸亏这个时候贺拔岳用兵刃挡了一下,给贺拔度拔创造机会躲开。 卫可孤掀翻贺拔岳,哈哈大笑,“贺拔父子骁勇,原来都是虚传,呸,真不要脸!” 若不是卫可孤重伤,怎么会给贺拔度拔逃跑的机会,早就一刀斩下去了。 贺拔度拔也真不是这样没用,主要还是被卫可孤手里那把刀的锋利吓到了,他看着宝刀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这样的宝刀对这些练武者来说是分外诱惑的,要不然当年胡三牛也不会因为这把刀全家死绝,被人追杀了。 卫可孤拿着宝刀像只疯狗一样乱咬,谁遇上他也要退让三分,他手里那把宝刀可不是吃素的。 离卫可孤最远的那人叫宇文肱,是贺拔度拔的儿女亲家,宇文肱的大儿子娶的就是贺拔度拔的女儿,他见亲家遇险,便搭弓相救,谁知仓促射到卫可孤的宝刀,反倒把卫可孤惹得大怒,原来他又想起在狭缝中被段荣等人弓箭袭击的事情,他现在最恨放冷箭的人,卫可孤便舍了贺拔度拔,朝宇文肱劈来。 卫可孤现今已是不留余力,一招一式务必竭尽全力,宇文肱用佩刀、弓箭地上的树枝抵挡都被卫可孤砍断,躲闪几刀之后,手中再无任何能够抵挡的东西,就算是他跟贺拔度拔是儿女亲家,也是不肯上前相帮的,不由心中大急,就在卫可孤一刀就要砍下去之际,忽然只听黑暗中一声破空之声,一支羽箭准确无误射入卫可孤心口。 黑暗中奔出一少年,道:“父亲莫慌,孩儿救你来了。”此少年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上前给卫可孤补上两刀,卫可孤连挣扎都没有,又被跟上来的武士一阵乱砍。 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当中,六镇之乱中昙花一现的名将功名未显,就此断气。 “黑獭怎么来了?”贺拔度拔收起失态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威严的模样。 宇文黑獭抬眼看了一眼贺拔度拔,贺拔度拔只觉得那眼神刺眼得很,心中不快,但是想想这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宇文黑獭也没有去计较贺拔度拔对自己父亲见死不救的事情,拾起地上的宝刀,道:“贺拔伯伯,孩儿见这把刀实在是喜欢得紧,不知道是否能够赐予孩儿?” 贺拔度拔也很喜欢那把宝刀,也是面上也不好露出惋惜之色,道:“既然卫可孤是你射杀的,那他的佩刀也应该归你!”贺拔度拔说话时的眼神还不断往宝刀上面瞟,宇文肱知道自己的儿子极喜欢那把刀,但是却不能要它,如此宝刀在手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呵斥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事,宝刀要到你贺拔伯伯才能物尽其用,你拿着也就只能耍耍罢了。” 贺拔度拔推辞道:“黑獭小小年纪就这么了不得,送他一把好刀就算是我这做伯伯的心意,收下吧。” 宇文黑獭也没打算手下这把刀,他年纪虽小,却及其善于察言观色,见贺拔度拔看着这刀的目光炙热,只是想气气贺拔度拔才向贺拔度拔讨要,并无他想,连忙道:“父亲说得对,这么好的一把刀到孩儿手里真ng费,还是伯伯拿着,还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 上战场厮杀是下面小兵做的事情,宇文黑獭却叫贺拔度拔到战场多杀几个敌人,那不是说他贺拔度拔永远都是个小兵吗?贺拔度拔脸涨得通红,在火光映射之下也没人看得出来,宇文黑獭把宝刀递到面前,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呢?贺拔度拔自我安慰道,然后伸手接过宝刀,得意笑起来。 宇文黑獭垂首退到宇文肱身旁,看着得意的贺拔度拔暗道:怎么还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第七十一章 无名之冢 贺拔胜看着宝刀若有所思,道:“我记得这把刀是高欢的,现在落到卫可孤手里,想必高欢已经死了,到不用我再费力追杀了。” 卫可孤的首级被贺拔度拔割下去,令自己的三个儿子带着回去报信,掌握军权。贺拔度拔却和宇文肱在后面说话,宇文黑獭不愿意跟贺拔度拔一起走,骑马追上贺拔兄弟走在前面。 贺拔度拔还在为得到宝刀而高兴,却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一只催命符,这催命符本来已经到了宇文黑獭手里,却是他厚颜无耻又拿回来了,不得不说只是天意。 夜色深深,一阵冷风吹过,一切又归于平静,除了风中还在飘荡的血腥味,静悄悄的夜就只剩下风声,静谧的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这六镇的风本来就是带着血腥的。 卫可孤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忽然出现一双脚,这双脚的主人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盯着卫可孤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卫可孤,你杀人无数,可有想到你也有死无全尸、曝尸荒野之日?” 一具死尸自然没法回答他的话,那人叹了口气,道:“虽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我就发发善心,将你安葬了吧。”那人将手一伸,地上散落的兵刃噌的一声跳起来落到他的手上,这手神乎其技,可惜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见。 那人手中刀哗啦几下,一块土方被整个抬起来,飞向半空,露出一个深坑,他伸脚把卫可孤的无头尸身踢进去,又见旁便还有不少死尸,这土坑可放不下这么多,只好作罢,那土方轰的一声落下来,分毫不差落入坑中,把坑填平。 那人正要离开,目光又望向跟随卫可孤到这里的亲兵的尸体,黯然叹道:“你们跟着卫可孤到这里,都是忠心之人,卫可孤虽然与我有仇,可是你们我高欢也十分敬重,也罢,曝尸荒野,被乌鸦啄食实在可悲。(.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将这些人逐一安葬了,不过一会儿,这战场就矗立起几十个坟堆,高欢内力充沛,也没觉得累,“你们多好,死了还有我高欢给你们收尸,将来我要是死在战场上,不知道下场会不会比你们还不如?” 高欢对着这些坟墓说着话,埋完这些人,又给他们立了一块碑,但是碑上面写什么就为难了。 卫可孤是北魏王朝的叛军,不说后代,就算现在六镇的人到这里,也肯定恨不得挖坟鞭尸,照实写,那高欢还何必辛苦埋葬这些人,直接让乌鸦啄食算了,若是写得太好,若是日后受人香火祭拜,那不是太便宜卫可孤了? 最后高欢什么都没有写,立了一块空碑在那里。 高欢久久伫立在空白的石碑前面,心中一点哀伤,借用贺拔父子的手袭杀卫可孤,为岳父娄内干报仇并没有让高欢觉得高兴,卫可孤身为大将军也还是这么容易死了,他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是不是更加容易抹杀? 他不知道破六韩拔陵起事,北魏联合柔然可汗镇压,这其中死了多少人,他们之前还是草原上自由而奔放的牧民,战争让他们除了打仗别无选择,有的人成了手握军权的大将军,有的人只能拖着残病的身躯回到家乡,更多的人黄沙掩身,就此了结。 错的到底是世上险恶的人心还是北魏腐朽的朝廷? 天下纷乱,战争成就了多少英雄,又埋葬了多少百姓? 这数量根本没办法对等。 高欢对这些人有同情,可也无可奈何,止息天下战火,很难。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对手是她! 就算是武功大进,高欢也没有把握能够赢得萧清逻,她是个魔鬼,在高欢心里深深扎根。 有她在,高欢深知自己是根本没办法摆脱这场纷争的,唯一能够做的是抛却心中的怜悯,融入这场游戏当中,跟萧清逻游戏到底。 他身后是一片阴森森的坟墓,可是高欢看向怀朔镇方向的眼神还要阴森百倍,“贺拔胜啊贺拔胜,没想到你这么想要我的命,怎么办呢,你父亲拿走的是我的刀,我是不是应该去把它讨回来呢?” 话音尚未落下,不见他脚怎么抬起,他整个人平移出数丈,一道雪白的影子砸向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高欢凝神一看,之间黑暗中缓慢走来一个婀娜的影子,素手轻抚着雪白的拂尘,此人仅靠柔软的拂尘就能在地上砸出这样一个坑,内力之高令人咋舌,可是高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头,头发!对方没有头发,“你是尼姑?” “遇到我天门中人,你的死期到了。”尼姑拂尘一扫,就要攻来。 “等等,杀人总要一个理由吧?”高欢以掌风拂开对方的拂尘道。 见高欢轻描淡写拂开自己的拂尘,尼姑的声音更加冰冷:“在乱贼之地,替乱贼掩埋尸首,你一定是跟他们一伙的,如今我天门之人到此,若你聪明最好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狗命?”高欢眼中怒气大盛,原本因为达摩,高欢对出家人很有好感,现在面对这个处处喊打喊杀,蛮横无理的尼姑,那些好感全都没了,“天门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说过,倒是像丐帮,斧头帮三教九流的听了一大堆,不知道天门算其中哪个?” 高欢听那尼姑对所谓的什么天门推崇备至,引以为傲,就故意拿贩夫走卒、乞丐骗子一类跟天门相比,故意恶心她。 北魏皇室胡太后信奉佛教,佛教在北魏地位甚高,和尚尼姑渐渐变得高傲起来,天门更是扶持北魏皇室的重要力量,高欢竟然把它跟乞丐相提并论,尼姑听了,勃然大怒。 “不知死活的东西!听说破六韩拔陵背后倚仗之人就在附近,阁下武功高强,想必就是你了!”尼姑冷声道,手里的拂尘呼呼作响,细若发丝的拂尘犹如钢针一样向高欢扫来。 高欢暗自心惊,不知道天门是个什么门派,这尼姑不但内力深厚,招式也十分高明,只是这狠辣的招式处处争强好胜,一点没有出家人的风范。 “倘若我说不是呢,你信吗?你早就到了,直到现在才出来,是想等我内力耗尽,将我一举击毙吧?”高欢道,可惜尼姑的算盘打错了,等了那么久,都没有见到高欢内力枯竭的时候,只好在发现高欢微微出神的时候偷袭。 二人在黑夜中抹黑打斗,只能凭风声判断对方的招式,高欢以一招蓬莱岛的“推波ng”破开尼姑的招式,尼姑也有些见识,问道:“你是蓬莱岛的朋友?” 高欢大笑一声,“再猜!” 趁着尼姑惊诧之际,高欢又一招魇椤谷的“修罗刀法”攻向尼姑,现在高欢内力大进,招式里精妙的地方以前明白但是都使不出来,现在使起来得心应手,高欢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感受。 尼姑听风辨声,大吃一惊,道:“蓬莱岛的朋友怎么会使魇椤谷的修罗刀法,你到底是谁?” 高欢嗤笑,蓬莱岛和魇椤谷虽然在北魏朝廷影响不大,但是在江湖上的势力却不可小觑,都是惹不得的角色,尼姑之前目中无人,现在知道害怕,询问高欢的来历了。 高欢自然不会跟她说,以这尼姑惊人的见识,她的来头可能不小,天门到底是什么门派,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尼姑也不是软柿子,娇喝一声,拂尘婉转自如,带着的劲风刮在高欢脸上都能感觉到温暖的鲜血在流淌。 高欢又使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武功,把尼姑看得眼花缭乱,有些还能叫出名字,有些高欢随手使出的招式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她对高欢的身份也越发怀疑起来。 “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多门派的武功?为什么不敢使出自己门派的功夫?”尼姑惊问,轻视之心早就去了。 高欢越是深藏不露,尼姑越是觉得他身后还有什么大人物,极有可能就是要找的那位。 高欢一把抓住尼姑的拂尘,道:“你这尼姑之前不是想要杀我的吗?现在不敢了?” “我只是可惜了你这么高的武功,在乱军贼子之中能得到什么?不如加入我天门,保你高官厚禄……”尼姑柔声道。 “高官厚禄?就没了?”高欢一副心动的模样。 尼姑见高欢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得意至极,忽然之间全然没了出家人的端庄,变得娇媚异常。 “当然……还有天门千娇百媚的美人任你挑选……”尼姑说道,柔若无骨的身子水蛇一般滑入高欢的怀中。 “还有美人相伴?”高欢的手搂住尼姑纤细的腰肢,手掌缓缓移动,把尼姑收入怀中。 尼姑娇笑一声,手上的的拂尘放到高欢的脑袋后面。 高欢另外一只手慢慢向下滑动,尼姑迷乱的眼神下精光一闪,手中柔软的拂尘丝犹如钢针一样,刺向高欢的后颈。 雪白的拂尘丝快如闪电离高欢的后颈只差半分,就忽然凝滞,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尼姑双目瞪大,死死盯住高欢。 高欢目光清明,哪有半分被人迷惑的迹象,他抚摸在尼姑胸口上的手,已经震碎了她的心脏。 “就你这点媚功,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大晚上的你长得再美我也看不到啊!”高欢讥讽道。 第七十二章 落日黎明 放下尼姑的尸身,高欢不敢在此地长留,拔腿向贺拔度拔的方向追去,此处离怀朔镇不过数十里路程,耽搁了这一会儿,恐怕贺拔度拔就已经回到怀朔镇了,那时高欢想要杀贺拔度拔夺回宝刀就困难了。 高欢走后没过一会儿,两个和尚一个尼姑到无名冢附近,几人武功极高,不过片刻搜索,便发现了高欢所杀尼姑的尸身,高欢对这尼姑,连毁尸灭迹的心思都没有,就这样丢下了事。 “善静师妹!”尼姑见地上的尸体大惊,扑上去确认果然是善静,不知为何分开这么短的时间人就死了。 “善定师妹节哀,阿弥陀佛,善静师妹先行一步拉拢贺拔父子,怎么就圆寂了呢?”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和尚说道。 善定愣了愣,道:“难道是贺拔父子下了杀手?善信师兄和善成师兄如何看待?” 方才说话的是善信,他对善定道:“师妹再看看善静师妹身上是否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好强的内力,一击致命,好可怕的对手!”善定骇然道。其实她高估了高欢的实力,以为高欢是正面与善静打斗,其实致命的一下就是高欢最后的那一掌。 “在魏国境内竟然对我天门高手下手,想必就是那人,我们速速追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善成道。 善定道:“善静师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此人应该没有走多远,我们这就追去!” “善静师妹的法体怎么办?”善信问道。 善定犹豫,最后下定决心,道:“捉拿凶手要紧,待会儿我们就把凶手的头颅拿来祭奠师妹,我们走!” 三人达成共识,只听三声唰唰声,三人身影已经消失在墓冢之外。 高欢分毫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还在继续追踪贺拔度拔,不知是他幸运还是贺拔度拔倒霉,贺拔度拔和宇文肱并没有直接回到怀朔镇,而是到了怀朔镇外的落日坡,此时天色尚且昏暗,贺拔度拔杀了卫可孤,又在六镇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破六韩拔陵自己钻进来,心中十分得意,对宇文肱道:“亲家,你我就在这里等待日出的壮丽景观吧。” “亲家真是会选地方,此处地势偏高,四周又没有遮挡,确实是观看日出的好地方!”宇文肱赞扬道。 现今贺拔度拔掌控六镇军事,颇有大权在握的感觉,宇文肱几句赞扬,说道贺拔度拔的心坎上去了,立即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宇文肱与贺拔度拔同是武川人,对贺拔度拔的了解比起旁人要多得多,此时的贺拔度拔意气风发,定是想在太阳升起的第一刻将怀朔镇的全景收入眼底。 贺拔度拔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想当初武川陷落,我们父子四人投奔怀朔镇,杨钧像丧家犬一样打发我们,可是如今,我才是怀朔镇的主人!”贺拔度拔忽发感叹,“哈哈,现在该叫朔州才对啦!” 二人在落日坡上登高临望,见一人影缓缓而来,那人脚下十分随意,似乎不会武功,他走来的正是二人站立的方向,二人心中大惊,宇文肱问道:“下面什么人?” 那人正是高欢,可惜贺拔度拔只见过高欢的背影,并不认识,更何况据贺拔胜的推测,高欢应该已经死在卫可孤手里,所以贺拔度拔也没有往高欢那方面想。 高欢也不回答,直到走到贺拔度拔面前,才停下,道:“阁下可是威震六镇的贺拔将军?” 贺拔度拔想也不想,道:“没错,我就是贺拔度拔。” “卫可孤拿着的宝刀是不是落到你手里了?”高欢又问道。 贺拔度拔听对方口气似乎并不友善,稍稍有些戒备,扬起手里的宝刀,道:“你说的是这个?”贺拔胜与高欢年纪相仿,称高欢为小伙子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高欢点点头,出手如电,贺拔度拔和宇文肱都是长年在战场上打滚的人,对危机有更加敏锐的感知,在高欢出手的一刹那,贺拔度拔扬起宝刀向高欢劈去,宇文肱手里没有兵刃,抓起地上的石头向高欢砸去,这三人动起手来只在瞬息之间,令人目不暇接。 高欢脚下步法奇异,绕过贺拔度拔,宇文肱还在捡地上的石头,忽然觉得后颈剧痛,整个人就栽倒在地。 高欢拍拍手,跟贺拔度拔大眼瞪小眼,其实黑夜中双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但是不难想象,贺拔度拔由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换为凝滞忌惮。 “你是谁?”贺拔度拔见自己转眼之间就少了个帮手,心中忽然没底起来。 贺拔度拔只觉眼前一花,手里的宝刀已经落到对方手中,高欢本来就站在贺拔度拔面前,高欢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显露武功,贺拔度拔也没想到高欢出手就把宝刀给抢了,手还保持这拿刀的姿势,愣在那里。 “还来!”反应过来的贺拔度拔怒喝道,伸手就要去将宝刀抢回来,可惜高欢上阵杀敌不如贺拔度拔,但是单打独斗可比贺拔度拔高明多了,过了几招,贺拔度拔连高欢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看得出高欢并没有出手,贺拔度拔很是气馁。 “刚才听到贺拔胜说他想要追杀我,我不明白哪里得罪他了,贺拔将军能够告知吗?”高欢问道。 贺拔度拔一愣,随即大吃一惊,指着黑暗中的人影问道:“你……你是高欢?” 高欢挥刀对准贺拔度拔,厉声问道:“说,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贺拔度拔脸色苍白,道:“破虏的想法有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 高欢低声笑两声,道:“贺拔将军,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们是不是卫可孤在怀朔镇安插的内应?” “我们跟卫可孤势不两立,怎么可能是他的内应?”被高欢说成卫可孤的内应,特别还是卫可孤的内应,贺拔度拔勃然大怒。 “那就是破六韩拔陵安插的内应咯?”高欢道,杨钧当时真是收了四个白眼狼。 “你说什么!内应另有其人,不是我们,当时我们已经尽力守城,怀朔城破不是我们的过错!”贺拔度拔昂头凛然道。 “狡辩!”高欢嗤笑道,“贺拔度拔,你都已经把怀朔镇据为己有了,你有口难辩,做了妓女何必还要树立贞节牌坊呢?是贺拔将军不敢承认吗?” “你!”贺拔度拔被高欢呛得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 贺拔度拔不敢相信高欢竟然骂他是想立牌坊的妓女,真是奇耻大辱。 贺拔度拔辩解道:“真的不是我们。” 高欢扬起刀,“去跟阎王说吧!”既然贺拔胜那么想杀自己,贺拔父子就先解决一个吧! 贺拔度拔想逃,可是怎么逃得过高欢的宝刀,只见黑夜中一道雪白的弧光,贺拔度拔惨叫一声,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双目已经没有丝毫神光,仰面倒下。 高欢又检查了一次,确定贺拔度拔确实已经断气,正要离开,只听到身后风声赫赫,是衣袍在风中呼啸的声音,有高手到来! 杀了那尼姑只是一时冲动,高欢也没有想到尼姑背后还有那么多高手,天门果然非同寻常。 高欢转身,就看见三道黑影急速掠来,三人也看见了高欢,高欢身上还沾着杀气,贺拔度拔就倒在脚下,高欢自言自语道:“两个和尚,一个尼姑,跟刚才杀的尼姑什么关系?” 太阳还没有升起,日出之前的黎明最是黑暗,双方远远站定,暂时都不敢妄动。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善成问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高欢傲然道。 “年轻人别冲动,我三人乃是天门中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善定温言道。 “既然是天门中人,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言相告,我从怀朔镇而来!”高欢内紧外松,说谎不打草稿。 善信和善定相视一眼,善定问:“你之前干了什么?” 高欢扬了扬手里的宝刀,三人立即神色紧张,戒备非常,高欢冷笑道:“各位没看到吗?我在杀人啊。” “你有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过去了?”善信问道。 三人袖口鼓动,分明是暗运真气的模样,高欢怎么会没有注意到,道:“没注意!” “你怎么会注意不到,这里地势颇高,下面有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你就是杀我师妹的凶手!”善成怒喝道。 “你是哪方人马?”善定知道现在六镇势力交错,多方人马汇聚,生怕杀错人。 高欢记得之前杀的那尼姑以正道自居,于是道:“在下在下受广阳王所托,刺杀破六韩拔陵手下大将,这就是贺拔度拔,乃是破六韩拔陵手下一等一的大将!” 三人不认识贺拔度拔,也不知道高欢所说是不是真的,以天门在北魏的地位,广阳王元渊三人并不放在眼里,善信问道:“可有凭证?” “小子,要是让我们发现你撒谎,小心小命不保!”善成喝道。 高欢冷笑一声,佯作不悦道:“我尚未质疑各位是不是冒充天门中人,各位倒先怀疑起我来了,我还在想大家有共同目标,可以联手合作,算了,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有期!” 高欢假装要走,善成目光一闪,喝道:“英雄且慢!” 善定和善信不解望着善成,为何他忽然改了称呼。 善成低声道:“你我三人初来乍到,不了解怀朔内情,此人长期行迹与六镇,或许用得着!” “那善静师妹的仇……”善定不甘道。 善信道:“善静师妹多半就是糟了此人毒手,这口气我们天门咽不下去啊师兄!” 善成叹了一声,道:“师弟师妹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南朝郡主武功高强,身边高手众多,连高乐寺四僧都吃了亏,她又躲在秀容不肯出来,我们三个想在层层防守之下得手,十分困难,此人内力身后,武功极高,正是我们需要的,事成之后,师弟师妹想给善静报仇,有的是机会。” 第七十三章 净月宝刀 高欢在数丈之外负手而立,见几人嘀嘀咕咕,凝神去听,他内力深厚,耳力惊人,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对三人打算事成灭口的行径耻笑不已,高欢别的什么不在意,但是听到南朝郡主的时候,心中不由一跳。[.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南朝郡主,在魏国的南朝郡主,能够在北魏掀起ng的除了萧清逻还有旁人吗?高欢在怀朔镇游荡了数日,竟然不知道萧清逻也在附近,就算是三人不打算跟自己联手,高欢也打算探一探秀容方向的势力。 现在看来这天门中的三人已经了解不少,何不跟他们打听一下。 善成的话让善信和善定收敛不少,但是看向高欢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善,高欢心中暗笑,善成笑容可掬走过来,道:“不知道英雄高姓大名?” 对方三人之中,高欢最忌惮的就是这变化无常的善成,方才叫得最凶的是他,现在态度最好的也是他,这一转变当中有什么猫腻,高欢拿不准,只得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我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干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事情,我的名字三位可能没有听说过,我姓胡名三牛。” 拿着宝刀,高欢就想起了当日拿着宝刀来天一阁求艺的胡三牛,不知为何就用了他的名字。 三人闻言,眼神飞快交流,均流露出一丝差异,高欢微疑,问道:“区区贱名难道三位大师听说过?” 善成一脸正色,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呃……”善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带着很大的毛病,人家在江湖上混的不就图个名利吗,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岂不是大大的不敬。 高欢又问三人法号,善成逐一介绍之后,几人本要先去寻找萧清逻踪迹,可是善定想到善静师妹曝尸荒野不是个办法,又转回去将善静火化了。 高欢看着大火中的美貌尼姑,暗道:这尼姑作风不正,想必这三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门是正是邪当真是难说。 等将善静烧成灰烬,太阳也升起来了,高欢终于看清楚这三人的容貌,善定亦是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尼姑,眉眼中透着一股杀气,那善成倒是慈眉善目,在火化同门师妹的时候都还笑嘻嘻的,善信冰冷着一张脸,木讷的脸上没有第二个表情。 天刚大明,善成三人也看清楚了高欢手里的兵刃。 善定收拾善静骨灰的时候,善信走到善成身边,眼睛看着善定防止高欢生疑,问道:“是那个小子吗?” 善成也看着善定,道:“听到他叫胡三牛本来还有些疑惑,他手里的确实是净月宝刀无疑,名字也没错,应该是他!” “那个人不是应该在南朝吗?”善信道,“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善成道:“南朝宰相沈约已经倒台,天一阁被人烧成灰烬,他只有回来。” 高欢手里的净月宝刀反射金色的日光,光彩夺目,异常刺眼。 “净世之月,救世之人?”善信看着高欢,又看了看净月宝刀疑惑道。 善定收拾妥当善静的骨灰,见二人神神秘秘交谈,有些不解,善成朝高欢手里的净月宝刀示意,善定这才发现高欢的兵刃竟然是净月宝刀。 听三人的话语,高欢得知萧清逻身在秀容,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追杀萧清逻,高欢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忽然之间对自己少了很多敌意,甚至有示好的举动,让高欢越发的忌惮起来,说话滴水不漏。 “胡施主走南闯北走过不少地方,不知道能不能跟我们这些闭门静修的人说一说?”善成问道,虽然净月宝刀是最好的凭证,但是还是要确认清楚。 大和尚想要揭高欢的老底,高欢暗道:难道天门就是当初追杀胡三牛的人?高欢不敢怠慢,道:“在下在南朝也呆过一段时间,只是有任务在身,没有多呆。”高欢既然假托的元渊的下属,虽未明说,以为三人必然明白是元渊排遣。 谁知三人却想到其他地方,恰恰与那件事不谋而合,三人全都一脸释然的表情。高欢不知有他,依然小心翼翼应付几个人的盘问。 善成发觉高欢的戒备,道:“小兄弟不要这么紧张嘛,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生疏。” “大师说笑,在下是晚辈,对各位恭谨是应该的。”高欢道。善成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子,到胡施主再到小兄弟,转变太大,令高欢越发的忌惮起来。 善信以为高欢在怪自己之前态度不好,好言相劝道:“还叫大师,你就叫我和善成师伯,叫善定师叔成了。” “师伯?师叔?”高欢更加不解,自己怎么多了几个师叔师伯。 “师侄,你到南朝有什么收获啊?听说南朝沈约武功盖世,他死了以后蔽日神功有没有传承下来,还有阎魔影,他的六合魔功十分了得,天一阁武学典籍无数,你进去看了没有?”善成好奇问道。 “师侄,你回到北魏,去见过你姑母没有啊?你姑母当初极力举荐你,我也是十分支持你的。”善定笑道,她容貌出众,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总还是有些许风姿。 现在他们看到的“胡三牛”武功奇高,定然是在南朝得了高人指点,所以三个人都不敢小视,纷纷攀关系,套近乎。 三人东一句西一句问话,全然没有注意到高欢煞白的脸色,高欢在怀朔镇熟人太多,怕被人认出来,脸上贴了络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粗犷的大汉。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已经很注意了,他们怎么看出来我的武功路数的?高欢心惊不已,走路都有些僵硬。 “蔽日神功?六合魔功?天一阁?”高欢心思急转,想不到冒认胡三牛的名字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难道他们还想图谋师父的武功秘籍? 善成一脸正色,紧盯着高欢道:“师侄不要不认账,你手里的净月宝刀就是信物,你不知道我们,我们可是知道你的,我知道师侄身负使命,只向门主一人交代,可是我们几个好奇得很,师侄还是透露一点吧。” 天门门主的派遣?高欢慌乱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得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当年一把鼻子一把泪述说自己悲惨遭遇的胡三牛,是天门派去偷盗武功秘籍的! 高欢打哈哈道:“晚辈曾经见沈约力压阎魔影,想必六合魔功稀松平常得很,以为沈约武功天下无敌,没想到没过多久,沈约又被萧清逻打败了。”高欢口中说着沈约,想起萧清逻一剑刺下去的情景,眼中满是愤怒和悲哀,他侧过头去,不着痕迹擦掉眼角的泪水。 听到高欢说萧清逻打败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沈约,三人得意非常,善信道:“就萧清逻那病怏怏的样子都能打败沈约?如此说来,沈约也不过如此,又怎配得上做门主的对手呢?” “都是沈约病死了,要不然就可以看到门主打败沈约,取得天下第一的尊号了!”善成哈哈大笑。 只有高欢清楚沈约,其实沈约早就败了,只是萧衍为了他的颜面把这件事改写了散播出来,高欢完全可以让天下追逐天下第一高手之名的人去找萧清逻,只是这件事一旦传开,萧氏肯定会把密谋造反的罪名重新扣到沈约头上,为了沈约的名声,高欢不能那么做。 在魏晋南北朝,战事纷乱的年代,对文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生命,而是名节。高欢不想让后世人骂师父。 当年胡三牛把宝刀交给高欢,高欢见他可怜,便将他交给墨奴,希望墨奴教他武功,没想到这厮心机深沉,竟然在天一阁偷盗武功秘籍,后来沈约出事,高欢也被萧清逻送到怀朔镇,高欢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件事,真正的胡三牛下落何处也不知道,但是高欢猜想,此人至少没有回到天门。 此人连净月宝刀都可以舍弃,心志绝非常人所能及。 可高欢心里还有一个疑惑,这几天遇到的天门高手,不说这三人,就拿死在高欢手里的善静来说,善静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经十分惊人,说明天门本门的武功十分高强的,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到天一阁偷盗秘笈呢? 若说胡太后有南征之心,可是今日见胡太后连内乱都平定不了,又怎会有力量南征?难道仅靠天门的几个高手? “师伯,师叔,晚辈有些不明白,区区一个破六韩拔陵,太后岂会坐视他壮大,现在还需要联合柔然才能镇压,以我魏国兵力,难道就不能将他铲除吗?”高欢问道。 善成道:“师侄有所不知,我也是听门主私下说起过,南朝皇帝萧衍以出家为由筹集军饷,意在北伐,南边的战线动不得,北边情况复杂,不敢投入太多兵力。” 善成说得隐晦,高欢岂会听不出来,北魏内耗得厉害,不是不敢投入太多兵力,是拿不出太多兵力同时兼顾南北。 高欢心中惊叹,萧衍在南朝不过几个小动作,竟然让北魏数万大军在南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清逻把六镇一带弄得乱七八糟,萧衍的举动看似荒唐,其实很有深意。 北魏联合柔然,也是个后患无穷的下策。 “南朝郡主我也曾经见过,她不逃回南朝,怎么跑到秀容躲起来了?”高欢不动声色问道。 “你姑母没有跟你说吗?”善定奇道,她以为他的姑母会跟他说,可这人怎么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算不说,身为太后族人,也应该知道一些。 高欢又不是真的胡三牛,怎么知道这么多,遇到宋琴和醉梦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这些啊。 高欢道:“晚辈潜心练武,姑母没有跟晚辈说这些,肯能是觉得小侄武功低微帮不上忙吧。” 善成三人全都“哦”一声,暗道:难怪把武功这么高的人给了元渊,原来她不知道自己侄子武功已经鲜有敌手了。 高欢推脱潜心练武,也总算给对此事一无所知找了个借口。 第七十四章 无奈沉沦 “萧清逻以为中间隔了个破六韩拔陵,躲到秀容去,我们就不能越过阵营追杀她,她想错了。(.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善定冷哼一声,脸上杀气一闪。 高欢见这几人手到擒来的自信,他可没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知道不久之前萧清逻才在嵩山把达摩诳来了,怎么也不像是被人追杀无奈逃入秀容的,萧清逻亲自驾临,六镇的形势可能又会有极大变化。 高欢现在开始担心段荣和娄昭君他们,倘若真的形势大变,现在就该赶回去,要是萧清逻真的是被逼无奈进入秀容,是不是该趁此机会要了她的命? 现在六镇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萧清逻的藏身之所,尽量避开战乱,高欢几人远远绕过怀朔镇,从怀朔镇和沃野镇之间的平静地带穿过去,进入高车,正好听说破六韩拔陵在手下大将破六韩孔雀的拼死保护之下,冲出重围,现在已经安然到达玄柔镇,却不知为何忽然夜袭驻扎于武川镇的柔然大军,惹得柔然可汗阿那大怒,立即开往玄柔镇迎击破六韩拔陵。 “破六韩拔陵疯了吗?”高欢听到消息,惊呼道。这个时候柔然可汗心存观望,万万不可招惹,破六韩拔陵怎么会主动出击? “师侄,你有什么发现?”善成三人自从将高欢认作胡三牛之后,对高欢越加亲近。高欢猜想胡三牛在天门的姑母地位定然极高,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三人这样卑躬屈膝了。 高欢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南梁都城建康,晋安王府之内,再次被梁帝萧衍打击的萧羽音醉卧于花丛当中,整日里与幕僚吟诗作对,ng形骸之外,丝毫不理世事。 四公子宋清迦已经劝过多少次,他也不听,宋清迦和王妃王灵宾长吁短叹不知多少次。 宋清迦站在亭台之外,看着衣带松懈,头发散乱的萧羽音道:“师兄,你想颓废到什么时候?你还是我那雄心壮志的师兄吗?” 被众文人包围的萧羽音听到宋清迦的话,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宋清迦,“是师弟啊,好久没来了,过来喝两杯,看看师兄的新作!” 萧羽音在桌上乱抓了几张写着诗作的纸张递给宋清迦,宋清迦气愤道:“师兄,你看看你,你的手连笔都拿不稳,更别说拿剑了,这样下去,你就废了。” 这句话深深刺到萧羽音的痛处,手里的纸张劈头盖脸打在宋清迦脸上,萧羽音还觉得不解气,抓起手边的砚台朝宋清迦的头上砸去,宋清迦就站在那里任凭萧羽音一通乱砸,砚台正好砸在宋清迦额头上,立即鲜血潺潺往下流。 众文人被忽然变得狂暴的萧羽音吓到了,纷纷往亭台外面跑,生怕糟了池鱼之祸。 唯有萧羽音的王妃王灵宾除外,王灵宾只是听说宋清迦来了,想来看看宋清迦劝解是否有成效。不想却看到这一幕,萧羽音自从上次杀沈约之后,被萧衍严厉打击之后,已经散掉了府中幕僚,整日与文人雅士为伍,阎魔影不知所踪,身边就只剩下师弟宋清迦了。 在萧羽音沉沦的日子,王灵宾很多事做不了主都会请教宋清迦,如今见王爷和宋清迦关系恶化,若不阻止,萧羽音就剩下孤家寡人了。 “王爷,这是四公子啊,你这是干什么!四公子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呀!”王灵宾抱住萧羽音的胳膊苦苦劝道。 萧羽音这时候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把掀开王灵宾,指着王灵宾和宋清迦怒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废人,都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这话萧羽音不知道跟宋清迦说过多少次了,宋清迦习以为常,倒是王灵宾是他的妻子,又是第一次听到萧羽音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一时呆住,道:“你真的要我走?” “没错!”萧羽音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 王灵宾娇俏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向温婉的她忽然转身对身后一群看热闹的文人雅士喝道:“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出王府!” 王妃发话,没人敢不从,众文人纷纷往外走,萧羽音不敢去看王灵宾的脸,因为那会让他永远把最痛苦的一件事记在心里,时时拿出来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痛苦。 王灵宾全身颤抖不已,再次问萧羽音:“你真的要我走?” “既然你想留下,王府送给你,我走!”萧羽音拿起一个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往王府外面走。 “皇上给清逻的四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身亡?”宋清迦在与萧羽音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问道。 萧羽音的脚步忽然凝滞,这几年给他打击最大的不是萧衍越来越强势的打压,而是萧清逻的背叛,“那她呢?明知道她跟父皇作对,父皇肯定会认为是我的意思,她还是宁愿得罪父皇也要救那两个人,我救不了她,连父皇手里也没有解药。” “可是我没办法看着她死,若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服下毒药,明明当时你也在,为什么不阻止她?”宋清迦道,“难怪她离开你!” “你!”萧羽音揪住宋清迦的衣领,拳头就要落下去,却颓然放下来,大笑不已,“说这么多,是你想她了吧,想让我把她叫回来,别忘了我早就警告过你,离那个女人远一点,要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找个看得过去的女人成亲吧,别等她了!” “你在乎她,为什么不留下她?你既然不留下她,为什么要阻止我爱她?”宋清迦怒道“每次想要靠近她,师兄总会阻挠,若是你喜欢,反正她原本就不姓萧,你娶了她,我也就死心了,可是你没有那样的心思,为什么要我也打消那心思呢?” 萧羽音笑道:“我为你好,你跟她没结果。” “这只是你说的!”宋清迦道。 萧羽音冷笑不语,只是把酒壶重重放在石桌上,犀利的目光没有一点醉意。 宋清迦也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跟萧羽音在萧清逻的问题上争执不会有结果,“太子已经上书请求北伐好几次了,你怎么还没有动静?” “没用的,这次北伐不像上次,这次凶险异常,父皇不会让他的宝贝儿子去冒险,所以绝对不会让太子北伐,太子要做的是个姿态,而我……”萧羽音神色黯然,“父皇绝对不会允许我手握兵权,争也没用,北伐的事情,不会落到我们手上,省省力吧。” 宋清迦也为萧羽音的形势赶到担忧,太子还有姿态可做,可是师兄,做个姿态都可能被皇上误解为意图谋反。 “不久之前太子不是送了几个美女给父皇吗?情况怎么样?”萧羽音问道。 宋清迦心中暗喜,虽然这些日子萧羽音不理政务,但是未必一点心思都没有,他只是把自己埋起来,避免被皇上抓到把柄。 “那几个南疆美女果然美艳动人,别有一番滋味,皇上流连忘返,吴淑媛失宠已久,心怀怨怒,二皇子身边的人已经安排好,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世已经产生疑惑。”宋清迦道。 “那就好,吴淑媛身边的人一定要笼络好,由她自己告诉二皇子,他才会深信。”萧羽音冷笑。 “你又没有发现最近太子殿下的情况?”宋清迦忽然道。 萧羽音略带疑惑看着宋清迦。宋清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道:“这是太子最近的诊脉记录。” 萧羽音精通医术,萧清逻的医术还是他教的,虽然后来萧清逻青出于蓝,可是他的医术仍不可小视,萧羽音翻开几页,立即脸色大变,“这是真的?” “记录在档的记录或许会有问题,但是这个没有问题,有人在太子的饮食里面下慢性毒,怎么太医也把这件事瞒住?”萧羽音疑惑道,没有哪个太医有这么大的胆子,把太子的性命当作儿戏,“太子在服食什么丹药?” 两年前,太子萧统对长生之道忽然变得十分痴迷,长期服用丹药,丹药都带着毒性,渐渐腐蚀他的身体,他却依然沉迷于长生之道的追求而不自知。 太子饮食之中的慢性毒药单独服用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可一旦跟丹药结合,就会变成剧毒之物。 萧羽音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一丝明了的微笑。 王灵宾看着忽然变得陌生的萧羽音,只觉得全身发凉,怔怔问宋清迦:“为什么王爷跟皇上弄得跟仇人似的?” “十多年前,皇上谋杀了师兄最爱的人。”宋清迦看着萧羽音落寞的背影道。在那之前,萧羽音还是萧衍最喜欢的儿子,从那以后,父子之间出现了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那个叫紫苑的女人是萧羽音的心魔,也是真心唯一的寄托之处。 紫苑死了之后的萧羽音比起现在还要消沉,可是那个时候他有萧清逻,现在又有谁能够把他拉出来。 少了萧清逻,总感觉晋安王府空荡荡的。 第七十五章 宛如初见 “这是谁的军营?”高欢问道,这军队未打任何旗号,实在是看不出来属于哪方人马。(.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前方营寨守卫十分森严,四人几乎找不到缝隙进去,高欢暗自心惊,对方军营定然有军政高手坐镇,这么少的人却有这么严密的守卫。 善成三人也猜不准,他们不在乎谁的军队精锐,而在意在军营中央的那顶轿子。 “萧清逻就在那顶轿子里。”善成指着军营中央的轿子大喜道。 “萧清逻在轿子里?”高欢不解。 “没错,人不离轿,轿不离人,轿子里的就是萧清逻。”善信激动道。 几人在荒芜寒冷而又战乱纷纷的秀容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天,头一次发现萧清逻的踪影,怎么会不惊喜!善成和善信就要冲向轿子,善定看了一眼高欢,在等高欢行动,高欢拦住二人,他们这几天把各方势力的军营都逛了个遍,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像这支军队那样给自己那么深重的压迫力。 或许是天上阴沉沉的乌云,就在头顶上翻腾,就像是萧清逻三年前从天而降的一剑,震碎了沈约的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高欢总觉得心里压抑得快要窒息。 那噩梦般的一刻,对高欢来说就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坎。 那顶轿子就在眼前,高欢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能感觉到心里的恐惧,手心里的冷汗擦了又擦,总是擦不完。 一双充满恐惧的手,是没办法拿刀杀人。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高欢对一脸差异看着自己的善成和善信说道。 “师侄的武功普天之下鲜有人敌,害怕区区几个胡兵吗?”善成不解道,在他眼里,萧清逻病怏怏的,跟她一起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高欢在第一次遇到萧清逻的道观里,就知道她精通兵法犹在自己之上,总感觉这支军队惹不得。 “想不到善成师伯这么视死如归,既然如此,小侄回去必将师伯的英勇事迹向门主禀报清楚,门主一定会褒奖师伯的。”高欢冷然一笑,对这和尚实在提防得紧,他不说别的,就以高欢武功高强为借口,总是要高欢冲杀在前面。 善成一副憨厚模样,花花肠子是最多的,他起先只听到高欢会向门主替自己邀功,十分欣喜,后来反应过来高欢的前半句话在咒自己送死呢,脸一下子垮下来。 善定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们看,他们把轿子抬走了。” 四人忽然紧张起来,果然看见八个轿夫把轿子往军营外面抬去,四人相视一眼,悄悄跟上轿子。 八个轿夫训练有素,脚步一致,来去如风,善成见离军营越来越远,大喝一声:“萧清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取下脖子上的佛珠,把它当作软鞭使用,左右横扫,在他强横的内力之下,前面抬轿的四人登时被他扫开,或吐血重伤,或当场毙命,后面四个被善定的拂尘杀了两个,高欢又杀了两个,轿子没了支撑,咚的一声闷响落在地上,善信也不甘落后,掀开轿帘,双掌注满内力朝里面的人打去。 啪地一声轻响,轿中两人已经双掌相击比拼内力。 高欢和善定等人全都紧张的看着涌动的轿帘,不知道里面到底谁胜谁负。高欢按理说是希望善信胜过萧清逻,不知为何心里却酸楚异常,抓着净月宝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知是能够为师父沈约报仇而兴奋还是因为心里那不知名的痛。 轿帘高高飞扬,一道灰影被抛出轿子,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口吐鲜血的善信,善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轿子,道:“你是……”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倒地不起,断气绝命。 失去了一名帮手,高欢暗道可惜,也不知为何心中窃喜。 高欢心中惊骇,什么时候萧清逻的内力已经这么高了,不动声色之间,便重伤了善信,要知道这几天高欢也跟善成三人切磋过,这三人的内力只比高欢差一点点,差距只在一线之间。 高欢一咬牙,抡起净月宝刀,横切向轿子,只见整个轿顶横飞出去,直袭另一边的善定,善定拂尘一扫,想把轿顶扫开,不想非但没有扫开上面的内力反把她震得血气翻腾,善成佛珠砸下,才把轿顶砸个稀烂。 这边去掉轿顶的轿中忽然飞出一道黑影,身形诡谲莫测,形如魅影,黑影刚从轿中跳出,脚下的轿子就被高欢手里的净月宝刀切成上下两半,横飞出去。 那黑影落到地上,高欢终于能够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他因为憎恨而扭曲的脸凝滞起来,一脸的不置信,轿子里的哪是萧清逻,而是…… “阎魔影,没想到你替萧清逻卖命。”高欢道。 “他就是魔尊阎魔影?”善定看着眼前邪魅的黑衣男子惊问道。 “里面不是萧清逻吗?”善成也呆滞了。 阎魔影没有认出高欢,在他心里高欢武功没有这么高,任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内力提升到这个地步,那是找死。他呵呵冷笑道:“天门高手果然不凡,郡主早已恭候多时了,派阎魔影先奉上摘心爪给各位品尝。” 高欢暗道,阎魔影老奸巨猾,几句话就把仇恨推向了萧清逻,将自己撇个干净。 就在阎魔影说话期间,大地震动,好似有千军万马奔来,高欢脸色一变,果然见烟尘滚滚,大队骑兵上来将高欢三人包围在其中,当前一名文人模样的人指挥战队,千柄长戈所指,正是高欢三人,哪怕高欢和善成善定之间还有许多明争暗斗,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想被戳个千窟百孔,都只有并肩作战。 文人模样的那人正是假冒破六韩拔陵偷袭柔然归来的慕容绍宗,也是他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高欢等人踪迹,不敢打草惊蛇,回来跟萧清逻说起了,萧清逻就以一顶轿子将高欢等人来了个请君入瓮。 慕容绍宗身边两个年轻面容姣好的将士兴奋异常,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对他说道:“慕容军师,父亲不让我们上战场和敌人厮杀,这里就三个人,不如让我们上吧。” 慕容绍宗听到这话,吓得脸色苍白,道:“我的小祖宗,你们可知道这三人武功高强,不是战场上那些虾兵蟹将可以相比的,如果你们出了事情,我回去怎么跟尔朱大人交代?” 这二人乃是尔朱荣的两个女儿,在秀容艳冠群芳,平日里以大尔朱和小尔朱称呼,大尔朱泼辣,小尔朱文静,各有千秋,都是尔朱荣的宝贝疙瘩,尔朱荣极为疼爱这两个女儿。 大尔朱听了慕容绍宗的话不依不挠道:“军中谁人不知道父亲最是听慕容军师的话,只要慕容军师答应了,父亲就不会说什么。” 慕容绍宗直摇头,忽然听到小尔朱低声说了一声:“大军师来了!”小尔朱盯着轿子的目光温柔似水,娇媚羞涩,少女情怀显露无遗,大尔朱素知她的心思,知道妹子脸皮薄,在她耳边调笑道:“你的大军师来了。” 小尔朱粉拳锤了姐姐一下,一张俏脸通红。尔朱荣军营当中知道萧清逻女儿身的只有尔朱荣和尔朱兆两人,连慕容绍宗都不知道,自从一次小尔朱骑马摔了一跤被萧清逻扶起之后,小尔朱的眼睛便一直跟着这个俊美温柔的“公子”走了。 慕容绍宗扭头一看,果然见八人抬着轿子缓缓而来。 高欢被围在骑兵当中,也注意到了那顶跟刚才自己毁掉的那顶一模一样的轿子,八个人轻工卓绝脚步如飞,到了慕容绍宗身后,便停下来,脚步轻柔,不惊纤尘,这八人行动一致,配合默契,连高欢都忍不住想道好。 高欢心里一根线忽然之间绷紧了,心莫名其妙咚咚乱跳,眼睛紧紧盯着轿子不肯离开。 轿子停稳,一支素手跳开轿帘,走出来一名女子,高欢呼吸一滞,却不是萧清逻,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望。轿中紧接着又出来一名女子,跟方才出来那名女子长得一模一样,高欢见过这二女几面,知道这是龙源身边的侍女,暗道难道轿子里的是龙源? 二女分立两旁,各自挑起一边的轿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丝履,接着便是一袭黑色斗篷,狂风吹下了斗篷上的兜帽,露出藏在斗篷下倾城的容颜。 萧清逻被刹那红颜所累面容苍白,好似大病一场,娇弱的身子在风中似乎随时能够吹走。 慕容绍宗下马相迎,态度恭谨。 三年未见,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欢自己也没有发现脸上的笑容有多么苦涩,他只是呆呆看着萧清逻,一动不动。或许再看一眼就是最后一次。 三年再见,一如初见时,怦然心动。 只是这次,中间隔了太多的仇,因为她,师父死了,阿翁也死了,乔乔她们也死在郭易掌下,达摩禅师武功全废。 高欢欠下太多人命,都是因她而起。 第七十六章 谁能净手 萧清逻目光清冷,在高欢身上没有做多少停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久闻天门大名,今日见了,原来尽是些和尚尼姑,既是出家之人,就当远离红尘,何必跟跟我们这些俗世之人相争不停呢!” “我佛慈悲为怀,就是看不惯你挑起战乱,为祸天下,所以派我等将你铲除!”善成大喝一声,正气凛然。 萧清逻嗤笑,道:“时势变迁,岂是人力所能阻挡,你今日杀我萧清逻一人,难道就能力挽天下大势?笑话!你佛门在中途从无到有直到兴旺是时势,难道改朝换代就不是吗?” “我佛传扬道法是为了普渡众生,教人脱离苦海,你荼毒天下,岂是能够比拟的!”善定怒喝道。 萧清逻微笑摇头,道:“一入天门,你这出家人还是普渡众生吗?是为虎作伥,为了你天门的信仰,却叫天下人徭役沉重不堪,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 善成正待辩驳,忽然身边蹿出一道人影,刀风破空呼啸,正好削向萧清逻,高欢暴喝一声,道:“萧清逻至少你该把欠我的命还来!” 高欢来袭,萧清逻身边的八个轿夫反应比高欢还要快,形成八卦阵的阵势挡在前面。 萧清逻听此人声音有些耳熟,但是面容却十分陌生,眉头微皱,目光流转,看到他手上的净月宝刀,微露诧异之色,净月宝刀是送走高欢的时候,她亲手放到高欢身边的,那时候她早就知道这把宝刀的来历,这刀不是落到卫可孤手里了吗? 而卫可孤不是死在贺拔度拔手里了吗? 萧清逻脸上微动,正要出手,她身边的大尔朱却早就按捺不住,道:“大军师,交给我!”她拔出一把精致的短刀,迎上高欢,大尔朱身为尔朱荣的女儿,一身武功自是不错,只是现今的高欢已经今非昔比,一身内力惊世骇俗,大尔朱接了两招,只觉手臂麻木,不能抬起。 大尔朱出师不利,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扑上去。[.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尔朱见势不妙,也上前迎战高欢,她的武功比起大尔朱还要略逊一筹,高欢之用一招就将她扫开,萧清逻目光一冷,绝对不能让尔朱荣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出事,厉喝一声:“阎魔影你还愣着干什么?” 阎魔影面色一沉,他可不想让萧清逻断了他丸药的供应,霸道的六合魔功招式凌厉,身形犹如鬼魅飘忽,在高欢左右,高欢虽说内力深厚,博览天下武学,但是招式庞杂有余,精纯不足,阎魔影成名已久,眼光毒辣,一手搭在净月宝刀的刀刃上,高欢拿捏不稳,手上的净月宝刀差点脱手而出,幸而高欢机智,手腕一扭,反手握刀,才没被阎魔影夺去。 这一交手,高欢心中暗惊,昔日阎魔影不过是沈约的手下败将,几招之间,竟然让他大占上风,他心中不甘,利用宝刀的锋利大开大合,阎魔影忌惮净月宝刀的锋利,反而一时近不了身。 高欢招招以命相搏,阎魔影惜命,攻少守多,却也凶险无比,大尔朱武功见识都及不上二人,也为瞧出其中凶险之处,依然想要出手擒杀高欢,好让父亲开开眼,别老是说自己是个绣花枕头。 善成和善信被阎魔影诡异的身手所摄,不敢再对阎魔影存有轻视之心,见高欢被阎魔影缠住,萧清逻身边无人,都朝萧清逻杀来,慕容绍宗冷笑一声,军令之下,数百长戈向刺猬一样围簇而来,善定手上拂尘丝十分坚韧,缠住面前的长戈,此女内力深厚,娇喝一声,长戈从中折断,善成却是低头埋身,佛珠横扫对方马脚,此二人是天门中顶尖的高手,陷入军马战阵之中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那善成武功略高于善定,他用佛珠扫开前面的长戈,面前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口子,善成大喜,叫道:“师妹,这边!” 善定应了一声,二人正待突围,忽然包围圈之外又来一对骑兵,长戈往前面一送,又把二人逼回去,被善定拂尘卷断的十几个骑兵弃了马匹,摸出手里的钢刀,如狼似虎般就朝善定背后砍来,善定退后躲避,不想被这几人阻住,善成一心突围,也没有注意到善定的情况,二人距离渐远,终于彻底被分开。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善定拂尘沙沙作响,就朝拿钢刀的士兵扫去,那几名士兵见势不妙纷纷后退,其中一人退得慢了一些,拂尘卷住钢刀,钢刀倒转,反将那士兵杀了,余下士兵丝毫不惧,拂尘卷着钢刀就要向袭来,忽然从包围圈的缝隙当中冒出几柄长戈,刺向善定胸口,善定大吃一惊,连忙卷着长戈回救。 “时机倒是掌握得不错,他们不该全都去刺尼姑的胸口,倘若几人刺她心口,几人刺她手腕,几人刺她咽喉,几人刺他腰侧,她定动弹不得,此时她便已经是个死尸。”萧清逻盯着差点丧命的善定说道。 “每斩杀一名敌人,带回一颗首级,军中就会有十分丰盛的奖赏,这是为了提高士气而为,不想人人争功,反倒误了事。”慕容绍宗道。 萧清逻轻轻点头,道:“为了争夺敌首,反倒生了事端,我之前便看见一匹马上挂着好几个人头,大大降低了士兵的战斗力,就把这奖赏规则改了吧,只以胜负定奖惩,不以人头定赏金。” “这样可大大提高士兵的战斗里,对士兵之间协调配合也有利。”慕容绍宗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怕尔朱荣不同意,所以没有提出来。 “我身体不好,不可能随时在尔朱大人身边辅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就应该直接跟他说,现在的他,还是听得进去的。”萧清逻道,尔朱荣虽然略有些狂傲,可是现在为了壮大势力,还是十分礼贤下士的。 慕容绍宗想到毕竟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萧清逻,还不敢逾越,做事未免缚手缚脚,有了萧清逻这句话,顿时有种即将大展拳脚的豪迈,对萧清逻越发感激。 对慕容绍宗来说,投靠魏军在庸碌的主子帐下永远永无出头之日,不如加入一个弱小的军队,看着它在自己的手里逐渐壮大更有成就感。 萧清逻的目光再次落到高欢身上,这个看着莫名的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他手里那把净月宝刀的缘故,萧清逻失笑,“慕容,把骑兵撤下来,没必要用士兵的伤亡换取这几人性命。” 虽然数百骑兵将几人围住,他们插翅难飞,但是自己的伤亡也是十分惨重的,尔朱荣的势力还在成长阶段,死不起这么多人,慕容绍宗看着士兵一个个倒下,也颇为心痛,发号施令让骑兵退下。 “公子,这几人怎么办?”灵姝见萧清逻撤下骑兵,便知道她想怎么样,面露担忧之色。 “无妨,刹那红颜再厉害,这几个人还是对付得了的。”萧清逻轻笑。 灵韵摇头,“就算是我家公子不回来了,小公子也不该放弃,只要你活着,解毒的事情总还是有希望的,小公子不可破罐子破摔。” “灵韵,你应该了解我的想法,我的毒,就算湛明回来也解不了,我出手只是让毒发快一点而已,终究阻止不了那一刻,你让我这残躯活得更有意义一点好不好?被你们呵护那么长时间,我很感谢你们,但是这样的日子,我不能再过了,那会让我变得不在是我自己。”萧清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历经多少次生死,生死在她的面前,已经淡然了,“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下去!” 萧清逻希望龙源能够回来,却又害怕他回来的那一天,他在无极宫了解真相之后,萧清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龙源。 不管高欢如何恨她,她都可以去面对,可是却没办法面对龙源对自己的恨。 善成和善定见围攻的骑兵撤下,大喜,同时扑向萧清逻,萧清逻前面的八个轿夫是阎王殿的死士,阎王殿等级森严,虽然这几个人武功不弱,尤其是极善轻功,但是作为轿夫,是阎王殿最下等的人,能够跟在萧清逻地位最高的阎王身边,他们无不觉得是偌大的荣幸,全都挡在前面,萧清逻略感欣慰,轻声道:“都退下。” 八个轿夫不懂她的意思,全都愣在那里,善成和善定已经冲到面前,一人手里抓了一个就要扔出去。两个轿夫气机被他们所制,根本无法动弹,眼睁睁就要被扔出去,善成和善定却拨不动两人。 萧清逻一手搭着一人,脸上露出诡异的一笑,忽而一道极不容易察觉的银光一闪即逝,善成张开嘴巴喊痛,却再也叫不出任何声音,他双眼发直,低头往胸膛上看去,之间胸膛上渗出一道血痕,两指宽,正是利刃所致。 一剑毙命!瞬间秒杀。 好利,好快的兵刃,快得竟然以善成的眼里都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兵刃要了他的性命,那兵刃一闪随即又没入萧清逻黑色的斗篷当中。 善成武功比起善定高了一筹,成了萧清逻出奇制胜的不二人选。 “妖女!”善定被萧清逻妖异的手段震慑,吓得连连后退,往高欢那里跑。同行的师兄和师妹都死了,她就高欢“师侄”这唯一的帮手了。 那渐渐逼近的黑色斗篷在善定眼中可怕极了,那人分明很美,可是脸上的笑容冷得让人发抖。 高欢和阎魔影都罢手,怔怔看着萧清逻。 这个散发着阴冷气质的人,就是阎王殿之主,十殿阎罗之首。 阎魔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脚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一退,高欢再无阻挡,越过阎魔影到了善定身边。 大小尔朱定定看着萧清逻,不知道这温文尔雅的大军师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倒在地上的善成,再看看步步逼近的萧清逻,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尔朱暗道,原来大军师也是会杀人的。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阵失落,忽然又觉得自己多么可笑,身逢乱世,又有谁不会杀人呢? 第七十七章 离人已归 等等,妖女?大小尔朱还有慕容绍宗都是一脸错愕,萧清逻竟然是个女的? 小尔朱将萧清逻从头看到脚,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梦中情人竟然是个女的。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从来都不想杀人,但是挡在我前面的人,必须死!”萧清逻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说话。 “师侄,我们联手,杀了这妖女!”善定道。 挡在你面前的人?你杀了多少人,难道都是挡在你面前的吗?那我师父又拦着你什么了?高欢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娄昭君她们的性命还握在她的手里,握着净月宝刀,心里的恨意终于占了上风。 萧清逻发现阎魔影的异常,问道:“阎魔影,你怎么了?” 阎魔影抬起苍白的脸色,道:“你曾经问过我是谁杀了你的养父母,我回答你说是我那狠心的徒儿,可是现在我发现了一个让我都觉得害怕的事。” 萧清逻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阎魔影看到她的笑容,心更是沉到了底,道:“萧羽音为什么要杀你养父养母,你竟然一句都没有问,我早就该想到,你果然都知道,天呐,太可怕了,那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我们全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一群人明争暗斗,我堂堂魔尊又怎么样,萧羽音南梁的晋安王又怎么样,沈约武功盖世又怎么样,都做了你报仇的棋子!” 阎魔影哈哈大笑,斗了一辈子,最后却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孩利用了,叫他如何不笑,这一生在她面前就成了一个笑话。 萧清逻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等着阎魔影发泄完。 高欢紧握着净月宝刀的手有些松动,萧清逻身上迷雾团团,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杀了她,那他可能永远不知道那些被沈约掩埋起来的秘密。 师父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沈约临死之前的话犹如在耳边响起。 不要冲动,不要报仇!为什么不要为他报仇,因为那场交易,还是有其他原因? 他对萧清逻说的那句已然生灵涂炭,天下不可再乱,难道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结局了吗? “我说过,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萧清逻面无表情道,看着众人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破坏我这么多年精心布置的一切!” 萧清逻目光狠厉,看着高欢和善定二人,捡起地上被人遗弃的钢刀,掂了掂份量,“既然你想送死,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听在高欢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她不说你们,而是你,难道说的是自己?高欢心中一横,道:“你以为一把钢刀能够接得住我的净月宝刀?” “高欢,难道你忘了一根烧火棍也能胜过金乌剑?”萧清逻笑道。 高欢和善定的脸色同时大变,善定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到底什么人?你不是胡三牛师侄吗?” 高欢现在哪理会善定,问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萧清逻淡淡道:“你脖子上的伤疤。” 高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高欢接下萧清逻刺下沈约的天道剑的时候,被断剑所伤留下的,高欢曾经对着镜子照过,淡得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没想到竟然让萧清逻依靠一条疤痕把自己认出来了。 拥有净月宝刀,武功还这么高,博览天下武学,脖子上还有一条伤疤,对萧清逻有如此恨意的人,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 萧清逻从来没有正眼看善定一眼,此时却看向善定,道:“原来那胡三牛也是天门中人。” 善定看萧清逻的神情似乎知道胡三牛其人,“你有我师侄的消息。” 萧清逻咯咯娇笑,“是呀,替天门卖命哪有替阎王殿效忠好?” “什么!他这个叛徒,门主连净月宝刀都给他了。”善定尖叫道,忽然想起,净月宝刀现在已经在高欢手里了。 “他早就把净月宝刀拱手让人了,可见他在意的并不是净月宝刀,连下属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把重宝交给人家,天门门主可是有意思得紧。”萧清逻道。 “我师父跟你到底有什么交易?”高欢问道。 看着高欢,萧清逻冷笑不已,道:“高欢,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师父这么不要脸的,竟敢拿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跟我做交易,你说,还有谁有他那样卑劣?” “我不许你这样污蔑我师父!”高欢怒道,净月宝刀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劈向萧清逻,这一刀含怒发出,汇聚了高欢全身功力,萧清逻并不硬接,脚尖轻点地面,刀锋擦着她飞扬的斗篷砍在地上,形成一道数尺的沟壑,萧清逻却趁着他一招用老,钢刀斜撩,取高欢腋下。 高欢知她人心剑诡谲莫测,竟然不知道能够将剑法化入刀法当中,着实吃了一惊,连忙飞退,护住全身,萧清逻仰仗玄天九变的身法,加上人心剑的精妙,刀意带着剑意,飘忽不定,忽而声东击西,忽而虚中带实,高欢内力虽高,却依然没办法跟萧清逻的兵刃相碰,净月宝刀的优势根本使不出来。 这时,善定厉喝一声,也加入其中,反正这个时候,高欢不管是谁,都是友非敌,有了强援相助,高欢立即解了困境,形势朝一边倒去。 阎魔影见善定加入其中,萧清逻形势不妙,心道,反正左右是个死,萧清逻死了,他也会功力散尽而亡,萧清逻活着,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不过是个早晚问题,杀了萧清逻也算是给自己报仇了。 阎魔影的加入,让萧清逻的形势越发艰难起来,联手的三个人都是武功顶尖之人,若论功力,萧清逻比不上其中任何一个人,可是萧清逻脸上却不见任何惧色,手里一把钢刀,周旋于阎魔影的摘心爪,高欢的净月宝刀和善定的拂尘之间,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逮到一个机会,善定的拂尘将钢刀卷住,高欢和阎魔影均是眼睛一亮,净月宝刀和摘心爪同时向萧清逻袭去。 在场诸位无比心惊,小尔朱见萧清逻遇险,吓得尖叫一声,一时之间忘掉萧清逻是个女子,还把她当作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就要冲上去,却被大尔朱一把抓住。 灵姝灵韵两姐妹也脸色大变,如今的萧清逻身中剧毒,活不长久,行事怎么越发险起来,同时应战三位高手,莫非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两声大喝分别从两个方向传来。 “谁敢伤我师父!”一边飞掠进来一道红影,金光烂漫,在阴沉的乌云之下好似太阳一样耀眼,其速度之快,令人眩晕。 “主人小心!”另一边从天而降一人,手里两把匕首直扑阎魔影头顶。 当的一声,金色的光芒和净月宝刀的白光相撞,二者随即分开,余音不散,过了好久龙吟之声似乎依然还在耳边。 头顶上的匕首转眼既至,阎魔影的摘心爪连萧清逻的衣角都还没有碰到,不得不收掌抵挡头顶上的隐患。萧清逻这时却放开了手里的钢刀,善定本来是紧紧拉着,萧清逻这一放手,她反而站立不稳,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这时萧清逻已经欺身上前,斗篷中滑出一道细光,在善定的脖子上一划,善定细长的脖子上之间一道细细的血痕,人已经毙命了。 阎魔影一掌逼开夜鹰的匕首,却被萧清逻手上鬼神莫测的兵刃吓到了,见萧清逻形如鬼魅一般袭来,大喝一声:“萧清逻,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吗?” 萧清逻的脚步止住,看着阎魔影又惊又疑,道:“你想做第二个沈约吗?”如果不是沈约,萧清逻怎么会拿生命当赌注救高欢,到头来却发现这是一场欺骗,萧清逻对沈约的恨意,越发旺盛。 萧清逻只是冷冷瞥了一眼阎魔影,再没有看他。 熟悉的红色,跟她如出一辙的飘忽身手,这世上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萧清逻眼眶一红,在打算放弃等待之后,他终于回来了吗?“龙源,你终于……回来了吗?” 可是来见她的,只有他!你又在哪里?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金乌剑和净月宝刀再次相击,红影内力不如高欢,被撞得大退不已,高欢心中杀意泛滥,早已控制不住,也不管这人是谁,净月宝刀毫不留情劈下,红影身边擦过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把钢刀挡在净月宝刀前,只听嚓的一声,钢刀断成两半,净月宝刀上带着的余劲震得萧清逻手臂发麻。 萧清逻扔掉手里断刀,从斗篷中滑出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银光熠熠,另一边,楚随影略作调息,手里金乌剑金光烂漫,高欢在中间,目光瞟过二人,严阵以待。 楚随影一回来,就看到高欢联合别人想置萧清逻于死地,之前淡去的恨意又噌地窜出来,他大喝一声,金乌剑像是划破天空的金色阳光,朝高欢刺去,金乌剑的犀利犹在净月宝刀之上,刀剑相击,火花四射。 楚随影魔性剑鬼哭神惊,天地变色,杀意肆掠,不加丝毫制止,高欢只能凭借一身无人可敌的内力以力压制。 “没想到随影的魔性剑进步了这么多。”萧清逻人心剑无人可敌,可是在魔性剑上,却不及楚随影,魔性剑讲究剑随心生,肆意而为,可是她有太多的顾虑,反而发挥不出魔性剑的威力。 第七十八章 心付流水 倘若是以前,萧清逻绝对不可能动手,可是现在,高欢竟然跟天门联手来刺杀自己,自己为他做的事情,他竟然全然不念,萧清逻已经被高欢惹怒了,偏偏她又不想解释什么,高欢识相接受便是,若是不接受,要反目她也不怕。 她手中雪亮的宝剑唰唰几声,已经分不清楚出了几剑,影闪光耀,剑尖犹如灵蛇一般,整个剑身在她的斗篷里忽隐忽现,出手角度刁钻,奇诡无比。 高欢已经见识过萧清逻的人心剑,果然招招诡秘,以软剑使出来,比起那次用金乌剑还要难以招架。 高欢顿知不妙,边战边退,旁边大尔朱见高欢退后,暗道此人锐气已失,父亲说失了锐气的人就如丧家之犬,任人打落。她大呼一声,“大军师,把他留给我。” 说罢她就挥舞着短刀朝高欢刺去,萧清逻一剑已经递到高欢面前,忽然见大尔朱过来,不免大急,魔性剑是她所创,她了解魔性剑精髓,所以她知道该怎样配合楚随影,她与楚随影联手,可以说世上少有人能敌,可是大尔朱什么也不懂,只能添乱。 楚随影的魔性剑杀意正浓,心性已经被剑意控制,整个人形似狂魔,哪管大尔朱是谁,金乌剑将高欢连带大尔朱笼罩在内,一同绞杀,高欢武功高强或许还猛抵挡,但是大尔朱必死无疑,可是大尔朱犹未知自己的处境,朝高欢后背袭去。 忽然听当的一声脆响,萧清逻手里的软剑在金乌剑剑背上一点,金乌剑偏移数寸,被萧清逻阻挠,楚随影狂叫一声,就要朝萧清逻扑去,面对萧清逻,楚随影脑中忽然清醒过来,“师父,我……” 就是这一愣神之间,高欢忽然反身将大尔朱扣在手中,净月宝刀冰凉的刀刃贴着大尔朱的脖子,大尔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受制于人,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武功这么高,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都怪家里那些士兵,尽是让着自己,说什么大小姐武功盖世,无人能敌,我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人家大军师也是个女子,才是武功高强!大尔朱暗道。(.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挟持了大尔朱,全军皆动容,只听刷的一声,数百长戈指向高欢,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高欢却大笑不已,手里的筹码当然对对方越重要越好,能够让全军皆动的人,想必也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连萧清逻都投鼠忌器了,“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大尔朱垂目看着净月宝刀的刀刃,冰凉的刀刃就在脖子上,吓得不敢乱动,全身没有丝毫力气,小尔朱怒喝一声:“混贼,你放开我姐姐!” 见高欢不放,又过来求萧清逻救大尔朱。 高欢见周围军士果然不敢妄动,道:“萧清逻,今日我杀不了你,但是一天我会杀了你替我师父报仇,你们听着,想要我手里这人的命,明日之前就叫你们主子用萧清逻的首级来换。” 高欢说罢,忽然抢了一人马匹,就往外面冲去,他手里有大尔朱,也无人敢拦他,让他顺利逃走。 “沈约的仇你要报那是你的事,我不欠沈约什么,但是沈约欠我太多,沈约欠我的东西,你会替他还给我吗?你根本还不起!”萧清逻冷笑道,“别忘了,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高欢,想要报仇,先把欠我的通通还给我再说!” 高欢已经骑马远去,风声厉啸,又怎听得到她说的话。 “夜鹰!高欢的亲眷在哪里?”萧清逻唤来夜鹰。 夜鹰道:“正在夏州,往朔方郡去。” 萧清逻嘴角微拧,还真是鞭长莫及,而且明日之前,恐怕也来不及。 “他竟然跟天门合作,难道他不知道天门当年屠戮高氏一族,其中还包括发配到怀朔镇的高树吗?”萧清逻目光闪闪发光,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夜鹰,传讯给百巧,让他把那个人放出来!” 高树,正是高欢的父亲。 “师父,我回来了!”等萧清逻吩咐完,楚随影道。 灵姝灵韵见到楚随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龙源回来了,立马跑到楚随影面前,询问龙源的情况。萧清逻看着楚随影,问道:“他怎么样?” “他很好,回来的时候黄河流域发生了瘟疫,他在河内郡救助灾民,过些时间就回来。”楚随影道。 萧清逻心中又是一阵心酸失落,又是松了一口气。 “公子……”慕容绍宗满脸担忧,按照以前那样叫公子似乎又不太合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称呼萧清逻,“大小姐落到那人手里,我们……” “放心吧,他不敢!”萧清逻道,“我会亲自去把大小姐接回来的。” 有了萧清逻的承诺,小尔朱的担忧总算落下来。 夕阳西斜,琴声悠扬,却掩饰不住其中淡淡的焦躁。此琴音让听的人也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浮上心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因为弹琴的是大军师萧清逻,尔朱荣连女儿落到贼人手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是听到萧清逻的琴音,脸上却有了担忧。 他见过的萧清逻从来没有焦躁过,总是取胜于风轻云淡之间。 楚随影一如从前,在萧清逻身后静静听着,不发一言。一别三年,那种感觉依然没变,只有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一曲终了,楚随影道:“龙公子回来,师父不高兴?” “无极宫有没有为难你们?”萧清逻问道。 楚随影道:“我们没有去无极宫。” 萧清逻奇道:“他去南疆不就是去寻找无极宫的吗?” “他是去给师父寻找解药,不是找无极宫。”楚随影道。 “不去无极宫怎么会找得到解药,你说什么?”萧清逻忽然一呆,“他去南疆是为了……” 萧清逻一直以为龙源离开只是为了寻找无极宫。 原来他自知以他现在的医术没办法解开萧清逻身上的毒,所以想只身一人去南疆替她寻找解药。 “替师父寻找刹那红颜的解药!”楚随影顿时也是一呆,萧清逻在楚随影面前最不设防,方才她已经把什么说漏嘴了,“既然师父知道哪里有解药,当初为什么不告诉龙公子?就算不告诉龙公子,也可以告诉我,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把解药抢回来!” 楚随影双眼赤红,怒气毫不掩饰,不是因为萧清逻派他去南疆,而是她明明知道哪里有解药,竟然一点都不说,难道她不知道她的性命对自己、对龙源有怎样的意义吗? 萧清逻苦涩一笑,道:“别妄想了,无极宫绝对不会救我,毒药就是他们给萧衍的,无极宫的老妖婆武功很高,你们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至少也要让我们想想办法呀,龙公子为了采到一株草药,中了毒瘴,昏迷了好几个月才醒过来,若不是苗疆圣女相救,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楚随影急道,恨不得立马赶回南疆,“龙公子还说服苗疆圣女,让她来北魏替你解毒。” “苗疆圣女?苗疆圣女一生都不可以离开南疆,除非……”萧清逻一阵失落,再也没有说话。 除非,遇到她心仪的男子,一个为了她付出生命的男子。 湛明对她…… 楚随影不知道这些,还在为萧清逻不说出解药的事情气呼呼的,。 “萧姑娘,我们要去寻找我家公子了,难道你不随我们去吗?”灵姝灵韵背着包袱来跟萧清逻告辞。 萧清逻对二女和善一笑,道:“等我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去见他,你们先把桃花令带给他,他现在需要!”灵姝还想说什么,但是灵韵轻轻摇头,二女便走了。 “师父在顾虑什么?以前,你在意的东西一定会用尽手段得到。”楚随影都能看出,萧清逻在处理龙源的问题上,犹豫不决,患得患失。 萧清逻见夜鹰过来,低头轻抚怀里的瑶琴,道:“阎魔影招了吗?”她回避这件事,让楚随影无奈叹息。 夜鹰道:“招了!” 楚随影将瑶琴拿开,扶萧清逻站起来,萧清逻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脚早就麻了,楚随影忽然瞳孔一缩,惊呼一声,在萧清逻三千青丝中竟然看到一丝白发。 萧清逻三年以来从未动手,妄动真气,今日一战,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在体内蓄势待发的南疆奇毒刹那红颜了。 “你看到了什么?”萧清逻问道。 楚随影努力按捺住自己颤抖的手,不想让萧清逻发现异常,这天终于来了吗?刹那红颜终究还是发作了? “师父,随影请命,想去一趟南疆,请师傅答应。”楚随影道。 楚随影还是想去南疆找无极宫要解药。 萧清逻目光灼灼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忽而嫣然一笑,“你眼中的我老了是不是?”她眼中那抹淡淡的伤心是瞒不过楚随影的,看着这样的萧清逻,楚随影心如刀割。 “没有,师父在随影眼中,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楚随影低头道,他不敢迎向萧清逻的目光。 萧清逻轻轻摇头,向关押阎魔影的帐篷走去,边走边说道:“刹那红颜,哈哈,红颜只在刹那间,朝如青丝暮成雪,无奈枯心付明月,天下尽染杀戮血,随影,当初服下刹那红颜我就已经作出选择。” 萧清逻背对着众人,笑着哭着,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难道师父真的认为报仇是最重要的?”楚随影问道,倘若萧清逻真的想要报仇,他必然跟随到底。 萧清逻单薄的背影不知道哪里来这样强大的力量,“随影,我的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报仇,将来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第七十九章 大小乞丐 “放开我……放开我……”大尔朱被高欢横放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早已颠得七荤八素,脑袋眩晕。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马匹并不是很好,驮着二人跑了这么远,速度早就慢下来了,高欢将她丢下马背,道:“你可以回去了!” 正如萧清逻猜想的,他不敢杀大尔朱,杀了一个萧清逻并不可怕,麻烦的是她若是死了,她身后的十殿阎罗群起而动,他的亲人远在夏州,没办法及时赶回去保护他们。 大尔朱看清四周,黑漆漆的,耳边野狼啸声四起,听起来都觉得心惊肉跳,要她一个人在野外,饶是她凶悍,也没有那个胆量,她跟在高欢的马屁股后面道:“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都已经放你走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要赶着跟妻子会和!”高欢无奈道。 “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你得送我回去!”大尔朱撅着嘴巴道。 高欢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好不容易挟持这女的才逃出来,送她回去不是找死吗? 大尔朱像是已经猜到高欢的想法,道:“难道你怕大军师,你打不过她?” 高欢脸色一沉,狠狠瞪了一眼大尔朱,此时天黑,大尔朱犹未发觉高欢的目光,忽然大叫一声,道:“啊,我居然忘记了,大军师是个女的,天呐,你一个大男人,连个女的都打不过!” 高欢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行,被这样一个陌生女人奚落,简直想要抓狂,“谁说我打不过她,你没看到吗?我一个人打他们两个!”这个时候,不知为何,高欢觉得背后有冷风不断有冷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穿红衣服的人真可怕,说起来你武功确实算不错的,跟你走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高欢,你呢?”高欢道,又问了大尔朱的姓名,大尔朱跟他说了,高欢便问她:“你说那个穿红衣服的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你第一次见他?” 大尔朱点头,“是啊,大军师身边就只有两个侍女和夜鹰,第一次看到这穿红衣的。” 高欢早就知道楚随影跟萧清逻是形影不离的,楚随影离开这么长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楚随影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产生什么威胁? 就在高欢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尔朱有气无力道:“高欢,我走不动了!” 高欢冷冷看了一眼大尔朱,把马匹让给她。 没过一会儿,大尔朱又拉着高欢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睛期翼地看着高欢,高欢叹了一口气,道:“大尔朱,马匹都让给你了,还想干什么?” 大尔朱可怜兮兮道:“高欢,六个时辰了没吃东西了,我饿了!” “要是你不介意,你留在这里,我去给你找点吃的。”高欢建议道。 大尔朱一听说要把她一个人留下,把头摇得像ng鼓似的,“那我还是先饿着吧,到下面的城镇,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高欢的肚子不识时务的咕噜噜叫起来,大尔朱一解心中怨气,哈哈大笑,倒不觉得肚子饿起来。 “火光?前面有火光啊!”大尔朱指着前面一朵小小的火光道,漠北荒原广阔,一眼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也看不出来那是多远处的火光,大尔朱却按捺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骑着马就往那边跑,把留在后面的高欢气得,道:“竟然敢把我扔下,要不是我把马匹给你,你能跑这么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武川镇可是柔然人驻扎的地方!”若是对方是柔然哨兵,大尔朱上去就只是送死! 要是大尔朱死了,萧清逻会放过自己吗?高欢自己倒无所谓,但是他现在已经是有妻子儿女的人了,不想拖累他们。高欢现在很后悔,就是落到萧清逻手里,至少也比身边带着一个大油瓶好得多。(.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尔朱是尔朱荣的女儿,有尔朱荣宠着,做什么事情都没人拦着,已经野惯了,无所顾忌,高欢施展轻功在后面追,没过一会儿就已经跟大尔朱并肩而行,大尔朱见他仅凭双脚,就比自己骑马还跑得快,心中不服,越发发力鞭打坐下马匹,高欢怒道:“你再这么打下去,到时候我们连逃命的脚力都没有了!” “哼!那是你的事情!”大尔朱仰头道。 所幸的是,前面的火光就在不远处,不是破六韩拔陵的人,也不是柔然哨兵,就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打了只兔子,在火上烤着,肉香四溢,给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无限的诱惑,大尔朱大叫一声,欢呼着跑到火堆前面,伸手去夺小乞丐手里的野兔,小乞丐手里的烤兔灵巧地转了一个弯儿,就脱离了大尔朱的抢夺范围,小乞丐大退一步,大叫一声:“你这不男不女的小偷走开,抢东西都抢到本姑娘手里了!” 大尔朱也是个不甘示弱的人,道:“什么不男不女,我看你浑身脏兮兮,才分不清男女呢,姑奶奶吃你的烤兔是看得起你,拿来!” 高欢方才见小乞丐守住烤兔的手法相当高明,虽然功力不算高深,但是使起来恰到好处,恐怕大尔朱会吃亏,高欢有意让大尔朱吃点小亏,于是坐在火堆前面,火堆的另一边,躺着一个老乞丐,极不耐烦地叫嚷道:“都快饿死我老人家了,丫头你是不是偷吃啊!” 那老乞丐对大尔朱的到来故作不知,装疯卖傻,高欢不敢小视,乞丐都是往繁华的城镇去,那里富贵人家多,施舍也多,哪有乞丐往寒冷的朔北跑的,贫穷又战乱纷纷,不是有病就是有目的。小乞丐一边应付大尔朱,一边怒道:“老家伙,偷懒就算了,你居然还袖手旁观,待会儿不给你吃!” 大尔朱和小乞丐拆解了几招,大尔朱所学的是战场上冲阵杀敌的功夫,但是小乞丐的功夫却偏于精巧一类,几个回合下来,高欢神色已经变了,有几招太熟悉了,那不是萧清逻的武功吗? 大尔朱像是被当成猴耍了一样,一双眼睛瞪着坐在火堆旁边的高欢,怒喝一声:“高欢!” “高欢?”老乞丐噌地一声坐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掏耳朵,问道,“沛沛,我老眼昏花耳朵又聋了,没听错吧?” 小乞丐头也不回,道:“老家伙,你听错了,这里就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大胡子,还有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疯婆子,没别的人,怎么可能有高大哥?” 老乞丐点点头,又要倒下去睡觉。 坐在他对面的高欢已经呆滞了,道:“老疯子,沛沛,你们怎么到朔北来了?” 这两个乞丐正是当年高欢相识的疯乞丐和胡沛沛两人,疯乞丐和胡沛沛同时一愣,看向高欢,大尔朱也是饿极了,一手将烤兔夺过来就啃,边啃边含含糊糊嗔怒道:“早说认识嘛!” 胡沛沛也不去理会大尔朱手里的烤兔子了,跑到高欢身前,伸手扯了扯高欢脸上的络腮胡子,不想却扯掉了一撮,胡沛沛大笑,三下五除二就把高欢脸上沾着的胡子撕掉了,疼得高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道:“轻点,沛沛!” 胡沛沛此时已经长成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姑娘,隔得这样近,脸上红云一片,对疯乞丐道:“果然是高大哥呀!” 大尔朱正在专心啃着烤兔子,忽然瞥到还原真实面目的高欢,看着他俊秀的面容,竟然一时愣住,又见方才那小乞丐跟高欢十分亲近,心中泛酸,道:“还以为长什么样呢,也就这个样子,哪像我们鲜卑儿女,不管男女,个个面容白皙,俊美不是汉人所能比的。” 胡沛沛冷哼一声,道:“是啊,难怪我看不出来你是男是女,要不是你自称姑娘,我倒还没看出来你是个女的!” 大尔朱怒道:“我堂堂尔朱家的大小姐,你这脏得分不出鼻子眼睛的乞丐能比吗?” 胡沛沛嬉笑道:“是啊,我脏得分不出鼻子眼睛,你堂堂的尔朱大小姐不是还狼吞虎咽一样的吃着我烤的兔子吗?我刚才在兔子上放了些什么来着?泥土有吧,嗯,还有羊粪!” 大尔朱正一口啃在兔子腿上,听到胡沛沛说的这几样东西,再看看被自己啃得只剩下一半的兔子,张开嘴巴是再也啃不下去,还把吃进嘴里的吐出来。 “好了,虽然沛沛衣服褴褛,但是她在吃食上极为上心,不至于像说的那样。”高欢看大尔朱悲痛欲绝的模样安慰道。 胡沛沛捋了捋脸颊旁边的头发道:“那得看给谁考的,那只兔子是我给懒得要死的老家伙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大尔朱稍稍舒坦的肠胃再次翻滚起来。 疯乞丐听了,吹胡子瞪眼,手里的竹杖就要朝胡沛沛敲下去,道:“怎么说呢,亏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 胡沛沛晃荡两下,忽然指着高欢道:“高大哥,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高欢低头朝她指向的地方一看,果然看见一道细细的口子,穿过几层衣服,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皮肤,高欢心头一颤,背后冷汗涔涔,疯乞丐眯着眼睛,问道:“你去找萧清逻报仇了吧?” “你怎么知道?”高欢疑惑道。 疯乞丐冷笑道:“这伤口除了萧清逻的人心剑,她的银蝉剑,没人弄得出来,再说,她和尔朱荣之间的事情虽然隐秘,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老疯子,老疯子自认消息没有龙源灵通,但是比起萧丫头来还是毫不逊色的。” 高欢转身对胡沛沛道:“沛沛帮我看看背后是不是还有三道口子,都在背脊梁上。” 胡沛沛道:“是啊。”高欢额头冷汗直冒,要是这几剑都刺下来了,那他高欢也别想活着了。 萧清逻终究是手下留情了,高欢庆幸却又后怕。 第八十章 桃花令主 银蝉金乌,天下绝顶的两把利器都落到萧清逻师徒手里,“她手里怎么会有银蝉剑?”怎么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克星一样? 疯乞丐毫不在意道:“银蝉剑一直都在她手里,从我认识她到现在,也没有用过,你手里有净月宝刀,怕什么?” “那我真是倒霉!”人家第一次使用银蝉剑就给撞上了。(.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疯乞丐看着高欢的窘迫样呵呵大笑,道:“萧丫头这次放过你,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高欢,看在你我交情上,老疯子劝你一句,趁早把你报仇的念头打消了。” “不可能,为师父报仇,除了我这做弟子的来做,还有谁?要是前辈是作为萧清逻的说客来的,请恕高欢得罪了。”高欢断然拒绝道。 疯乞丐幽幽道:“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年轻不知珍惜,到时候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萧丫头的耐心有限,若不是碍着当初跟沈约的承诺对你忍让三分,今天这几剑刺下来,你早就死了。” 虽然当时疯乞丐没有站到沈约身边,但是他生性好奇心很重,那时在场的人论武功除了沈约、萧清逻、墨奴之外,最高的就数他了,他尖起耳朵,还是把萧清逻和沈约之间的谈话听了个大概。 高欢心头一跳,萧清逻跟沈约的约定他已经隐有所闻,一直不知道内容到底是什么,萧清逻口口声声说不欠沈约,难道就是那个?“前辈,萧清逻跟我师父到底有什么承诺?” 疯乞丐伸出三个指头,在高欢面前晃悠,高欢不解,问道:“什么?” “三次机会,也就是救你三次,算起来四年前她救你,今天又放过你,你还剩一次机会了。”疯乞丐道。 高欢神色一僵,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应该是一次都没有了,之前宋琴和醉梦也救了我一次!” 疯乞丐整个人都僵在那里,高欢还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谁知他忽然跳起来大叫不已,把高欢吓了一跳,“沛沛,快收拾东西,咱们要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 高欢故意讥讽道:“刚才是谁说消息除了没有龙源灵通,但是绝对不在萧清逻之下,话都还在耳边,现在又被萧清逻吓得大呼小叫,原来都是吹牛!” 疯乞丐瞪着眼睛,道:“废话,消息灵通不代表拼得过人家,十殿阎罗就算了,她现在直接能用的就还有两无常,二十四鹰卫,一百零八小鬼,个个一流高手,遇到他们,你就等死吧!” 她身边什么无常、鹰卫没有看到,就八个轿夫,疯乞丐说话是不是言过其实了?高欢暗道。 “龙源号称妙手神医,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怎么他的消息居然比你还灵通?”高欢奇道,既然疯乞丐号称消息灵通比得上萧清逻,想必手里也有不下于阎王殿的势力,龙源呢? 提起龙源,疯乞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龙源,他才是最惹不得的人,要是你杀了萧清逻,若是龙源肯帮你,阎王殿或许还可能奈何不了你,但是如果你因为杀萧清逻惹怒龙源,天下之大,再无你容身之处!”疯乞丐目光悠远,隐隐露出一股向往之色,道,“桃花令出,四海臣服,也不知道老疯子一生有没有机会见识到!” “桃花?”高欢低声自语,思绪又回到四年之前,他、萧清逻还有龙源初遇的破旧道观,萧清逻说他举手投足之间弥散着一股桃花的味道,那时候已经是深秋,哪里还有桃花的味道,原来清逻说的不是真正的桃花味,而是龙源身上的桃花令,“桃花令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洛阳龙家,竟然有这等实力?” 既然有这么大的实力,如果以之与萧清逻对抗,那就再也不用害怕阎王殿的追杀了。 疯乞丐啐了一声,道:“洛阳龙家算什么东西!老疯子都没把它放在眼里,龙源做的事情早就跟龙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是啊,龙源父亲被人害死,想必他一个人在这种大家族之中也受尽了排挤,才不得不出来行医吧?”高欢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疯乞丐的神情。 疯乞丐神色果然一变,知道龙源父亲已经死了并不奇怪,可是知道他是被人害死,那就奇怪了,这世上知道实情的人就那么几个。 “你在说什么?”疯乞丐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高欢道:“你和萧清逻在华山之巅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如果我把这话说给龙源听,你说他是支持我还是支持萧清逻?” 疯乞丐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胡沛沛,忽然火冒三丈,“看什么看,都一边儿去!” 胡沛沛从未见过疯乞丐发这么大脾气,还是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急道:“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凭什么要我避开,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大尔朱也听得兴起,事关她家的大军师,顿时也来了兴趣,看样子高欢和大军师之间有很多恩怨啊,“高欢,你跟大军师什么关系?” 高欢正在跟疯乞丐对峙,哪里想管她,冷冷横了一眼大尔朱,又继续看着疯乞丐,疯乞丐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之色,“你可知道桃源?” 高欢替墨奴处理过一些密报,可是都不知道有个桃源的组织,“什么桃源,你忽然提桃源干什么?” 疯乞丐道:“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总听说过吧。” “咦,老家伙,你也读过书啊?”胡沛沛嬉笑道。 疯乞丐却没有陪着她闹腾,高欢饱读诗书,怎么会没有读过《桃花源记》,只是他不明白这跟龙源扯得上什么关系,“当然读过。” “那里面描述的与世隔绝,风景绝美的桃花源是真的!”疯乞丐见高欢面露疑惑之色,自顾自说道,“而且这个桃花源传承数百年至今依然存在着。” “秦始皇扫六国一统天下的时候,桃源先祖带领族人避乱来到桃源,并在外面留下了一笔资产,置办了一些产业,希望通过这些产业将外面的消息传递进来,并通过一面桃花令传递命令,过了些年,秦始皇一统天下,桃花令令主想带领族人走出去,可惜还没有来得及搬出去,陈胜吴广起义,眼看天下即将大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将这件事潜藏起来,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等到这代令主死的时候,当初留下的资产已经变成惊人的数目,并且利用这比富可敌国的资产安插密探,形成了一个密布天下的情报网,任何一个角落的消息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令主手上。” “桃花令令主定然也是个才华绝世之人!”高欢听了惊心,由衷叹道。 “临死前,第一代令主把代表桃源之主的桃花令交给桃源之中最有才华的年轻人,并嘱咐他,桃花令有德者居之,为了族人的安全,桃花源必须是个隐秘的地方,不应该被外人知道,桃源之内的人和外面的情报网要完全隔绝,只有历代令主可以知道这个秘密。”疯乞丐脸上不见往日疯癫,取而代之的是严谨和肃穆,“桃源的力量遍布天下,渐渐潜伏起来,无人知晓,直到东晋的时候,那时候的令主仰慕陶渊明才华,又被陶渊明大济苍生的志向和不畏强权的气节所倾倒,于是派人将其引至桃花源,想把令主之位交给陶渊明,陶渊明很是喜欢桃源的隐逸生活,想把妻儿接来,令主答应他,派人把他送出去,让他接来妻儿。” “谁知道,陶渊明却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空有文才,办事不牢靠,狂傲自大的他跟太守发生了矛盾,竟然将桃源的秘密抖露出来,太守听说有这样强大的情报网络,就想收为己用,派人四处搜寻,桃源令主早得了消息,对陶渊明失望至极,在官兵到来之前就把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关闭,太守找不到,以为是陶渊明戏弄自己,所以处处为难陶渊明,而陶渊明也没有成为第一个以桃源外人身份成为令主的人。”疯乞丐说道。 这样传奇的故事,说得胡沛沛和大尔朱神往不已,两双眼睛全都盯着疯乞丐,等着他把下面的故事说完。 高欢道:“原来《桃花源记》中说的那渔人就是陶渊明本人,他给桃源引来强敌还不知错,没能做桃花令令主,想必他心中愤恨,竟然将这件事写下来广而告之,报复桃源,面对权势诱惑,坦荡如他,也放不下。” “从此以后,桃源中人再也没有信任过外人,直到龙源!”疯乞丐说道。 “这种六国遗民最是偏拗固执,想要他们信任一个外人本来就很难,想不到龙源不但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还是第一个以外人身份做令主的人,此人确实不简单!”高欢惊叹,原来是他小觑了龙源,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原来手里还有这样强大的情报网,或许正是他这份沉稳,守得住自己的秘密,才是桃源所需要的。 据高欢所知,龙源武功并不高强,性格也十分温和,不知他是如何做了这桃花令的令主? 第八十一章 谁主生死 “龙源是怎样跟桃源结缘的?”高欢问道,龙源不是陶渊明,他是个大夫。 胡沛沛举起手来道:“这个我知道,大概是七八年前,令主将一批人安置进入桃源,可是这批人里面有人得了瘟疫,传染给整个桃源的人,桃源里面的大夫束手无策,桃源危在旦夕,龙大哥也在这批人里面,是龙大哥救了整个桃源。” “桃源还是会允许让外人进入?”高欢问道。 “桃源中人相互通婚,已经渐渐融合到一家人的程度,可是你却不知道,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死胎就是生有残缺,每过三十年,桃源都会在外面带一批人进去,这才避免了那种情况,八年前桃源的瘟疫就是因为带进去的那批人刚经历了瘟疫,土地荒废,家庭残破,都很愿意到桃源生活,谁也没有发觉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患有瘟疫的男子,”疯乞丐摇头叹道,“这一忽略,险些酿成大祸。” 疯乞丐对桃源的事情知之甚详,龙源至今稳坐令主之位,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他告诉疯乞丐的,他又是在哪里得知的,高欢心中疑惑,问道:“老疯子,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不会诳我吧?” 胡沛沛却不服气了,道:“都是我爷爷亲眼见到过的,才不是道听途说……” “沛沛!”疯乞丐忽然厉喝一声,阻止胡沛沛再说下去。胡沛沛撅着嘴道:“他说你道听途说。”虽然这两爷孙没大没小,可是多年来相依为命,感情是及其深厚的,胡沛沛自然会维护疯乞丐。 “你们俩都是来自桃源的?”高欢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胡沛沛忽然鼻子一酸,摇头道:“不是,我无父无母,只是爷爷捡的孤儿,以前就只知道小丫头小丫头的叫,沛沛的名字还是萧姐姐给我取的呢,萧姐姐说,沛既是丰满的意思,她希望我福缘深厚,过得充实,拥有想要的一切。(.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胡沛沛生来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到大跟疯乞丐相依为命,对父母的感情已经逐渐淡漠,但是免不了心里还是有一分渴望,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萧清逻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吗?”高欢见胡沛沛忆起萧清逻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笑容,想必胡沛沛是极为喜欢她的。 胡沛沛笑道:“是啊,在我眼中她就像是我的亲姐姐,所以高大哥,你不要再找萧姐姐报仇了好不好?萧姐姐她就要……” 高欢心里涌起一股不祥之兆,问道:“怎么了?” 胡沛沛原本还坚毅的小脸忽然再也抑制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吓得高欢不住所错,反倒是大尔朱瞪了高欢一眼,把高欢瞪得莫名其妙,大尔朱道:“肯定是你欺负了人家,人家才会忽然哭起来。” 大尔朱温言相劝,胡沛沛一把抱住大尔朱,哭道:“萧姐姐,我不要你离开!”恍然之间,她竟然将大尔朱当作了萧清逻。 疯乞丐也是长吁短叹,却又受不了胡沛沛的哭哭啼啼,极不耐烦道:“哭什么哭,咱们都走到这里来了,见到你萧姐姐是迟早的事,急什么?” 高欢早就猜到疯乞丐是来找萧清逻的,现在知道萧清逻救了自己三次,想要以此还沈约一条命,在高欢心中,沈约的性命岂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还清的,虽然心态平和了不少,看待萧清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憎恨,心里却依然有个疙瘩。 “老疯子,沛沛怎么哭得这样伤心?”高欢感觉她就像是死了爹娘似的,可是人家不是早就没有父母了吗?疯乞丐跟她朝夕不离,肯定知道原因,不知为何,听到胡沛沛的哭声,高欢心里的不祥之感更盛,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慌张,心里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叫人无所适从。 疯乞丐仿佛是累了,闭眼摇头,愣是不理高欢了。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还跑到朔北荒凉之地找萧清逻,不是自己找罪受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往这战乱纷纷的朔北跑!”高欢摇头道,这次见到疯乞丐,确实发现他的精神大不如以前,萎靡了不少。这番话是出自他真心的关怀,说起来语重心长的,仿佛疯乞丐才是那个年轻不听劝解的人。 他或许是真的老了,高欢这样告诉自己。 疯乞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容,道:“没什么,就是龙源回来了,大家朋友一场,叫萧丫头过去,聚在一起喝点小酒罢了。” “真的?”高欢还有些疑惑。 疯乞丐郑重地点点头,道:“真的!”疯乞丐答得越是清脆,高欢心头的怀疑就越是凝重。 这时候也没有听到胡沛沛哭闹了,高欢转头去看大尔朱,点头道:“你还有点本事。” 大尔朱道:“我不会白吃人家的兔子的。”忽然她神色一黯,问高欢:“你说我妹妹知道大军师是个女子,现在也是不是一个人在角落里躲着哭泣?” 原来她见胡沛沛哭泣,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小尔朱一心爱慕大军师,哪曾想人家竟然是个女子。 高欢见疯乞丐暂时是不想理会自己的模样,于是试着问胡沛沛:“你知不知道龙源现在在哪里?” 疯乞丐半躺在地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桃花令威力再大,龙源都不可能把它用于私仇,他想报仇,就得一无所有,跟你在同一个起点上!” 疯乞丐还特意拿了陶渊明做例子,陶渊明一生郁郁不得志,恐怕跟桃源安插在外面的势力脱不了关系。 疯乞丐、胡沛沛、大尔朱相继睡着,高欢却被疯乞丐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眼睛始终没办法闭上,“老疯子,你消停点行不行?” 疯乞丐犹如梦靥一般,竟然接话道:“不是我,是你心里乱!” 高欢吓了一跳,坐起来,疯乞丐呼噜声又起,显然已经睡着了,好像就根本没醒来。 高欢凝视着渐渐熄灭的火堆,没有一点困意,这次见到萧清逻,心里有个地方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竟然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她,每当闪过这个念头,心里又会升起一股恐惧和不安,忽然一道霞光照射在他的眼睛里,刺眼的阳光闪得他睁不开眼睛。 天亮了! 高欢拉回思绪,手碰到腿上的净月宝刀,就是一愣,那天在天一阁的大火里,为什么没有同归于尽,高欢多希望自己能死在那个时候,这仇,还是不是该报? 疯乞丐他们几个相继醒来,胡沛沛弄了一些早餐,分与大家吃,经过一晚上相处,她和大尔朱性格相似,极为投缘,相处很好,胡沛沛跟着疯乞丐东奔西走,朋友本来就很少,有些悄悄话又不可能跟他说,以前只会跟萧清逻说,现在可以有第二个人倾诉,自然是十分高兴。 疯乞丐就要带着胡沛沛去尔朱荣军营找萧清逻,高欢正好把大尔朱向胡沛沛一推,道:“正好把她给我带回去。” 谁知道大尔朱极为倔强,“我才不回去,我想跟你到中原看看!” 高欢眼睛一瞪,正要发怒,谁知大尔朱先发制人,伸出一根雪白的指头戳着高欢的胸膛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这么忌惮大军师,如果我在你手里出了事情,大军师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一定会把我照顾得很好的,对不对?” 疯乞丐看着高欢的窘迫样,大笑不已,对高欢投以同情的目光,和胡沛沛继续往北,大尔朱远远朝胡沛沛招手道:“沛沛,记得帮我安慰一下我妹妹。” 胡沛沛也招招手,“我知道!” 忽然人影一闪,疯乞丐走着走着,又返回来,以他的轻功,只是瞬间的事情,身后忽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人,高欢倒还好,把大尔朱吓了个脸色苍白。 “萧丫头和沈约之间的恩怨你知道多少?如果你全都知道,你还依然要报仇谁也没有权利拦你,如果你不知道,最好永远不要掺和进去。”疯乞丐说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又脚下生风,回到胡沛沛身边,头也不回往前走。 连高欢问明情况的机会都不给。 胡沛沛轻功跟不上他,在他身后大呼小叫,抓狂不已。 沈约和萧清逻之间还有什么恩怨高欢确实不知道,他犹豫,要不要像疯乞丐说的那样,不管不顾的活着,“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半天之后,疯乞丐已经出现在尔朱荣的军营里,萧清逻一见到他,就脸色大变,手指搭上疯乞丐的手腕,疯乞丐想要闪躲,然而手脚快不过萧清逻,被萧清逻抓住,两指搭在疯乞丐的手腕上,替他把脉。 疯乞丐神情极不自然,见胡沛沛面露疑惑和担忧,道:“沛沛,大尔朱不是叫你去安慰她妹妹吗?你怎么还不去?” 胡沛沛欣然前往,跑出帐篷。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萧清逻阴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这么不顾身体大老远来找我,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就直说吧。” “我就知道你的医术跟龙源有得一拼,你都这个脸色了,我的病必然也没得治了,你说我究竟还能活多长时间?”疯乞丐说道。 第八十二章 生死由我 “本来有三个月,但是你不顾身体长途奔波,能撑过一个月都算不错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清逻无奈道,她与疯乞丐向来交好,这样的结果让萧清逻向来冷漠的心也蒙上一层伤悲。 “生死由命,你也不必伤心,只是我放心不下沛沛,我想把她托付给你!”疯乞丐道,见到萧清逻之后,他终于不用强撑,背靠在椅子上,说话都有气无力了,他没有告诉胡沛沛,他已经病入膏肓,胡沛沛一直以为他还是那个生龙活虎,喜欢到处多管闲事的乞丐爷爷。 萧清逻叹了口气,道:“你看我的头发,看起来我是不是老了许多?阎王殿我都在着急交到谁的手里,到时候我也走了,沛沛又怎么办?” 疯乞丐道:“你不是看好高欢了吗?”只有疯乞丐足够了解萧清逻,所以他知道萧清逻不会无缘无故拼了性命救高欢,只是他不知道萧清逻以前误认为高欢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 “没错,我以前觉得他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把阎王殿交到他手里也能助他扳倒萧衍,大家都能赢,可是他总是揪着沈约的事情不放,简直就是食古不化,我能放心交给他吗?”萧清逻苦恼道,“你不是还可以托付湛明吗?当初你把桃花令交给他,反过来他替你照顾沛沛,不是很好吗?” “可他终究是个男的,沛沛是个女孩,还是应该让她过女孩子的生活,不能再让她像我一样做个疯疯癫癫的乞丐!龙源最多可以把她安置在桃源,沛沛陪ng迹江湖这些年,性子早就野了,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生活?”疯乞丐急道,“我想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萧清逻歪头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过的算正常的生活吗?” 疯乞丐跟她对视一眼,眼中全都是无奈,同时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变得很安静,外面士兵操练的喊杀声震天,清晰入耳。恍然之间才发现这里是兵荒马乱的朔北,疯乞丐眼中萧清逻虽然坚强,但是终究还是个柔弱的江南女子,不该到这个地方来。 疯乞丐忽然说道:“我昨晚上遇到高欢,他已经知道你跟龙瀚洋的事情,别让他见到龙源,我不想你们两个斗起来,阎王殿和桃源都要受到损伤!” “龙源已经去过南疆,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萧清逻道。 “你知道我当初答应替你保守秘密就是为了保护桃源不受损伤……”疯乞丐道。 萧清逻点头,道:“我明白,不到最后我不会和他见面。”等到见他的时候,龙源不管知不知道真相,都不重要了。 疯乞丐悲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很想见他,委屈你了。”萧清逻想要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谁知眼泪已经不争气流下来。 “如果早知你会爱上龙源,你十六年前还是那个选择吗?”疯乞丐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那一剑不会刺下去吧!”萧清逻苦笑道,“老疯子,谢谢你,把真相掩盖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龙源可能早就发现了。” 有这前任桃花令令主阻止,龙源这么多年才没有发现他父亲的一点踪迹,疯乞丐的出发点只是为了防止两虎相争,落得个两败俱伤,同时也是不希望他看好的两个年轻人斗得你死我活。 还好,萧清逻答应绝对不跟龙源再见面,疯乞丐这才放下心来,八年前他作出错误的决定,令桃源损失惨重,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再也没有脸面在那个位置上待下去,才把桃花令交给龙源,自己带着胡沛ng迹江湖,多年过去,他心里的愧疚一直没有散去,只要能够为桃源做的事情,他都会拼尽全力。 “沛沛交给你,我走了,我的雪化春来掌和穿花手你都会,记得帮我传给沛沛!”疯乞丐道。 “你就想这样无声无息从沛沛的生活里消失?”萧清逻道。 疯乞丐也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孙女,道:“总比让她看着我死去要好,他不知道我在哪里,心里总还会有个希望,就像龙源那样。(.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就让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耽误一生,痛一次又如何?沛沛已经长大了,她不可能在你的保护下度过一辈子,我也保护不了她。”萧清逻的脸像是千年寒冰,忽然伸手掀开了帐篷的门帘,门帘后面是胡沛沛泪流满面而又惊慌的脸。 原来是胡沛沛没找到小尔朱,又回来找萧清逻,正好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萧清逻早就看到映在门帘上模糊的影子,只是一直没有说。 胡沛沛哽咽着看着疯乞丐,“爷爷,不要连你也离开我!”疯乞丐也是老泪纵痕,整个人苍老得就好像随时要消失了一般。 萧清逻知道这样会很残忍,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举目南望,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顺着脸颊滑下,“父皇,母后,阴郁的乌云是不是你们的冤魂在建康的天空呜咽?你们送走我和哥哥,是不是也是像这样,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但是你们绝对没有猜到,我会知道一切,今天我会走上这条路,充满杀戮,充满无奈,你们在天上在看着我吗?你们死的太早,连相处的时间都不给我,我会用萧衍的血祭奠你们的……”萧清逻精神恍惚,疯乞丐的病情让她联想到了父母的惨死,疯乞丐虽然疯疯癫癫的,可是多年来对萧清逻十分关怀,忘年之交,说没就没了。 “大军师,二小姐失踪了。”慕容绍宗知道萧清逻在会客,站在外面不敢打扰,见萧清逻出来,忙告诉她。 萧清逻无神的双眼看着他,“走得不远,去追回来就是。” “或许只有你才能把她劝回来。”人慕容绍宗已经找到了,可是小尔朱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觉得没办法继续面对萧清逻,才会离开。 尔朱荣也算狠心,两个女儿相继离开,竟然还沉得住气,对萧清逻依旧,其决心之坚,让萧清逻也为之动容。尔朱荣的军中已经有慕容绍宗,萧清逻可以放心离开,“我去把她们两姐妹带回来,叫尔朱大人放心。” 此时的武川镇,已经是黑云压城,兵临城下,柔然、破六韩拔陵、元渊三军对峙,破六韩拔陵被困在城中,犹如困兽,无奈地呜咽。 破六韩拔陵自从失去了大将卫可孤,贺拔父子反叛,破六韩孔雀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站在城墙上,手心因为紧张而冷汗直冒,破六韩孔雀单枪匹马,手执长刀,青铜的面具下,阴寒的目光散发出对杀戮的渴望,面对柔然和元渊的千军万马,不落丝毫恐惧。 总是高欢武功今非昔比,可是依然被此人气势所摄,几乎有种动弹不得的压迫感。他和大尔朱本来只是路过,大尔朱犟着要进入武川镇吃点东西,没想到战争一触即发,把二人困在了武川镇里。 “蔡儁,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下面的破六韩孔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见过他面具下面真实的面容吗?”高欢问道。 蔡儁是高欢在怀朔镇结识的,曾经受过高欢一匹马的恩惠,怀朔镇被卫可孤攻破之后,他没能及时逃离,只好归附破六韩拔陵,没想到在这里跟高欢相遇了。 “我也觉得他有种熟悉感,如果怀朔镇有这样的人物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只听说他是破六韩拔陵的侄子。”蔡儁疑惑道。 进入武川那天,高欢就已经跟破六韩孔雀交手,此人武功极高,刀法惊人,马上冲杀的功夫实在是罕见,在高欢见过的诸将中可算第一。 战鼓擂动,惊天动地,破六韩孔雀一马当先,从元渊营中奔出三人三骑,缓缓朝破六韩孔雀包围而来,看到那三人,高欢瞳孔一缩,发出一声冷哼,如今高欢武功渐高,由此而发出的气势压人,已经让人隐隐有一股压迫感,他这一声冷哼,吓得蔡儁心中一寒。 “贺拔兄弟怎么到元渊阵营了?”高欢问道。 蔡儁知无不言,道:“前段时间贺拔度拔莫名其妙死了,谁都知道很有可能是破六韩拔陵杀的,谁叫贺拔度拔杀了人家义子卫可孤呢,可是贺拔兄弟非得说是和铁勒部落大战死的,死要面子。” “后来呢?”大尔朱什么都觉得新鲜,看着城墙下面的战争,可比她见过的尔朱家族攻打乞伏莫于和子万于乞真的时候激烈得多,大尔朱生性好动,只觉惊险异常。 “后来他们三兄弟就投奔了朔州刺史费穆,破六韩拔陵本来被元渊手下军师于谨包围,后来不知为何,破六韩孔雀大发神威,竟然反败为胜,反将元渊围在五原,又是这贺拔兄弟,保了元渊一命,破六韩拔陵没办法,才退到武川镇,加之得罪了柔然人,所以被两面夹击,困在武川。”蔡儁道。 高欢面色凝重,现在破六韩拔陵将百姓困在武川镇,看样子是想携裹全镇百姓对抗两面大军。“破六韩拔陵起兵于六镇,最终恐怕还是要葬送在六镇,可怜英雄一世,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六镇。” 这六镇,将破六韩拔陵困了一辈子。 破六韩拔陵起事不过短短一年,就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落山了,北魏的江山,需要的是乱臣贼子还是乱世枭雄?最后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北魏站住脚跟?高欢心中疑惑,城墙下已是血流成河,鲜血把破六韩孔雀和贺拔兄弟的战甲染红,粘稠的血液顺着战甲的轮廓,滴答一声落在脚下的血泊里。 而我高欢,是该做战场上的孤魂吗?死在敌人的战刀之下?高欢紧紧握着净月宝刀的手忽然松开了,原来,有些事,不是武功绝顶就能决定的,站在城墙上,高欢伸开手,似乎能够触摸到城墙下拼死作战的士兵,好像他们的生死都已经掌控在他的手中。一把抓住的,似乎就是死在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没错,就是要做掌控别人生死的人,而不是让别人掌控自己的生死,绝对不能让人有机会掌控自己的生死! 第八十四章 孔雀开屏 高欢曾经见过这巴掌大、圆圆的像轮子一样黑色圆盘,别在那个人的腰上,那时候高欢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是再次见到这些轮子就一下子想起来了。(.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破六韩拔陵,没想到还会有人对你衷心耿耿!”高欢笑道。 在众人都放弃救破六韩拔陵的情况下,破六韩孔雀忽然从城墙下到城墙上阻止高欢,实在大大出乎高欢的意料,难道他真的是破六韩拔陵的侄子? 破六韩孔雀青铜面具后面的双眼精芒四射,一把长刀横在面前,高欢戏谑的目光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沉声道:“废话少说,高欢,我绝对不会让你杀他!” “当日我明知怀朔镇有卫可孤的内应,可是怎么都想不通是你,杨大人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高欢怒道。 如若不是他放卫可孤入城,高欢也不会流离失所,被卫可孤追着到处跑,岳父娄内干也不会死。 “我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我都已经事先让你离开,是你自己回来的!”面具后面的破六韩孔雀瓮声瓮气道,根本听不出来他原本的声音。 蔡儁听闻,立刻明白破六韩孔雀一定是怀朔镇以前的镇将,他的亲人因为战乱都死光了,不由悲从中来,可是高欢也没有明说是哪个,“你到底是谁?” 破六韩孔雀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蔡儁,并未回答他,而是舞动手里的长刀攻向高欢。 高欢武功已经今非昔比,自然不信自己依然对付不了他,净月宝刀的锋利也是他的仰仗之一,“我不明白,一直以来我觉得你是识得形势的人,破六韩拔陵已经毫无胜算,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破六韩孔雀长刀所向,厉风呼呼大响,割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高欢退后几步,就已经靠近城墙边缘,不能再退,躲过一招之后,便不再后退,净月宝刀呜咽低沉,一刀刀全力斩在对方的长刀上,强横的内力震得破六韩孔雀节节败退,双手发麻几乎握不稳长刀。 城墙下指挥攻占城门的贺拔胜也被城墙上的打斗吸引,见破六韩孔雀落了下风,不由得精神大振,喝道:“全力攻城,斩下破六韩拔陵头颅者,赏金百两,活捉破六韩拔陵者,赏金二百两。” 百两黄金就是千两白银,虽说乱世变数奇多,但是对于一般家庭,也足够数年之用,若是买了田地,便可一生无忧,这对北魏地位日益底下的武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北魏军士闻言,攻城的脚步更加急切,抬着巨大的木桩撞向城门,轰的一声,连城墙上的守军也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颤动。 破六韩拔陵见贺拔胜攻城之势越来越盛,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卫可孤已死,贺拔父子又离开,大大削弱了自己的实力。 柔然军中,骑马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头戴毡帽,身躯伟岸如山,脚步沉稳,目光阴厉而狡黠,眼睛散发出危险的野狼气息,正是柔然可汗阿那。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说来高欢也认识,男的是个中年汉子,就是当初遇到过的阿查都,另外一边是个面无表情的冷面少女,看待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感情,包括望向自己的父亲柔然可汗阿那的时候,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正是与高欢有一面之缘的狼公主。 “城墙上不知是哪位英雄,破六韩孔雀武功高强,贺拔兄弟联手都奈何不了,可是他一人竟然让破六韩孔雀毫无招架之力,此人若能加入我柔然麾下……”阿那自言自语。 狼公主望向城墙上打斗的人,沉静的目光就是一凝,阿那正好说话转头看向她,惊诧的发现,自己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儿,脸上竟然出现一种温暖如春风的笑容,察觉到阿那的目光,狼公主冷冷瞥了一眼阿那,便不再看向城墙上的高欢。 “你认识那人?”阿那问道。 狼公主冷冷说道:“问阿查都!” 阿那被女儿拒绝说话已经不是一次了,狼公主在柔然各部的地位崇高无比,甚至还在他这可汗之上,他们蠕蠕部落能够独大,也多亏了狼公主。 狼公主可以让阿那难堪,阿查都可不敢,赶紧回答:“可汗,这就是我曾经向可汗提起的人,他曾经救过公主和属下,没有他,我们恐怕会有负可汗所托了。” “就是他,你们才能把盐和铁带回来?”阿那眯着眼睛问道,眼中散发出夺人的光芒。说起来蠕蠕部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强大起来,跟狼公主三年前的带回来的铁盐有关系,有了武器,有了生活所必须的盐,有了整个柔然都敬为神明的狼公主,蠕蠕部落成为最强大的柔然部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高欢当年一个不起眼的举动,直接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净月宝刀的锋利终究胜过破六韩孔雀手里的长刀太多,经过净月宝刀的多次砍杀,即将破损,破六韩孔雀也不是第一次在高欢手里吃兵刃上的亏,手掌在长刀手柄上一拍,长刀脱手而出,快如闪电,飞向高欢。 高欢眉心一跳,闪身就避过去了,长刀插入身后的城墙上,直至没柄,破六韩孔雀的内力不弱。 “还有什么杀手锏,都使出来吧!”破六韩孔雀手里虽然没有了长刀,可是还有更让高欢忌惮的六道圆轮,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净月宝刀竟然伤不了其分毫,反而在净月宝刀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这叫高欢又惊又怒。 破六韩孔雀的怪笑声透过青铜面具传过来,听起来令人心底发麻,只见他忽然双臂大展,整个前胸暴露在高欢面前,身后六道黑色影子飞上空中,呈半圆形浮在空中,犹如孔雀开屏,六个黑色的轮子就像是孔雀尾巴上的黑色眼睛。圆轮飞速的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夺人心魄。 高欢听到那尖锐的鸣声,也有一刹那的失神,脑袋沉沉的痛,忽然听到一声尖叫,高欢脑袋一轻,忽然清醒过来,就看见六道黑影朝自己这里飞速奔来,速度之快,不下于高欢的躲避的速度。 终于见高欢没有眼睁睁看着轮子向他砸去,大尔朱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她身在局外,自然不明白为什么高欢为什么看到那几个黑色的轮子就出神了,竟然眼睁睁看着轮子砸来。 没想到破六韩孔雀武功不如自己,但是凭借这奇怪的轮子,竟然能够出奇制胜,高欢每当荡开一个轮子,立即会有其它轮子从其他方向攻来,角度都十分刁钻,想到荡开十分费力。 城墙上的砖石都是十分坚硬的,可是一旦被这轮子碰到,碎石飞溅算是好的,有的甚至被直接切掉一大块,观战众人看得无不胆颤心惊,试想要是硬接这一轮子,是血肉飞溅还是缺胳膊少腿那可难说了。 “没想到这几个黑色轮子这么难缠!”高欢惊道,有次他挡开一个轮子的时候把轮子卡在墙壁上了,才发现原来是轮子本身并不锋利,而是在轮子旁边有一圈细密的齿,在飞速旋转之下,就变得十分锋利。 三年前高欢就已经发现,这个人单打独斗的功夫很像江湖豪客,而不是战场厮杀的将士。 蔡儁武功比起二人来低微太多,他急于替家人报仇,在二人周围急得团团转,没办法只好寄希望于高欢身上,想到高欢杀了那人也算是报了仇,于是他紧张兮兮地看着打斗的二人。 蔡儁又在想高欢的几句话,显然他和破六韩孔雀是熟识,忽然又回忆起破六韩孔雀说了一句让高欢事先离开,而高欢之前的最后一次送信是…… 蔡儁如遭雷击,高欢最后一次送信是受怀朔镇外兵史侯景所托,那时候蔡儁也去给他践行,临走的时候还猜测侯景是不是又想为难高欢。 等到高欢回来的时候,怀朔镇已经被卫可孤围得水泄不通了。 蔡儁不可思议指着破六韩孔雀,嘴唇蠕动,说的分明就是:“原来是你,侯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欢的内力虽然上去了,可是真正的武功境界达不到,根本没法像沈约那般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制胜,空有宝库而不会用。 高欢和破六韩孔雀正斗得难舍难离,忽然武川镇的西北角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一支响箭长啸飞向空中,破六韩孔雀稍稍分神,侧头去看,青铜面具后面的眼睛露出一丝狂喜,就是这一分神,便被高欢伤了小腿。 破六韩拔陵一阵狂喜,道:“孔雀,可是援军来了?” “高欢,我们一心一意为你好,没想到你恩将仇报,白费我们一番苦心,今日之仇,来日必报!”破六韩孔雀怒喝一声,六道转轮全都呼啸着砸向高欢,高欢就在面前,急忙躲闪,脚尖一点,整个人极速向后拉出丈余,忽然身子一凝,已经退到城墙边缘。 眼看高欢就要丧命,谁知六道转轮却忽然改了方向,分出三个朝插在墙上的长刀撞去,只听叮叮当当,火花四溅,长刀整个破碎,从破碎的长刀中飞出一面青色旗帜,破六韩孔雀接在手里,旗帜迎风展开,只见旗帜上面狰狞的厉鬼栩栩如生,几乎要跳脱出来。 破六韩孔雀将手里的旗帜一阵挥舞,各方军士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高欢隐隐能够看懂是一种旗语,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却不是很清楚。 破六韩拔陵也是一头雾水,道:“孔雀,你这是做什么?” 面具后面的侯景怪笑连连,破六韩拔陵暗觉不妙,心生警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破六韩孔雀分出去的另外三个转轮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在破六韩拔陵身前身后一阵乱飞,破六韩拔陵瞪大了眼睛,身上各处经脉已经被割得支离破碎,成了废人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甘的眼睛等着破六韩孔雀,缓缓倒在地上。 方才还在拼死保护的人,转瞬之间就把他亲手杀了,此人内心如何想的,无人知晓。只有高欢猜想到,破六韩孔雀的这次变化,可能跟方才西北角的响箭有关。 西北角,就是高欢之前来的地方,那是…… 尔朱家族驻扎的地方。 第八十五章 夙命之敌 只要看向那个方向,高欢的眼睛就是一阵刺痛。 大尔朱跑到高欢身边,低声问道:“高欢,你说破六韩孔雀什么意思?想做真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杀破六韩拔陵啊?” 高欢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做声,他还在想破六韩孔雀刚才的旗语是什么意思,他问蔡儁,蔡儁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长期混迹于军营,知道的应该比高欢多,可是蔡儁也摇头,低声道:“我也没见过这种旗语。” 高欢又把目光停留在破六韩孔雀手里的旗帜上,狰狞的厉鬼图案,耳边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呼叫声,毛骨悚然。 “破六韩孔雀,你竟然杀了真王,你想干什么?”破六韩拔陵倒下,武川镇群龙无首,破六韩拔陵之前的部下全都战战兢兢望着破六韩孔雀,没人敢上前,破六韩孔雀的六道转轮还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着。 “我只是废了他的经脉,你们可以拿他向广阳王元渊投降,保住武川镇,其余的我一概不管。”破六韩孔雀冷冷说道,说完,纵身朝城墙下一跳。 “难道他要自杀?”大尔朱惊道,连忙趴到城墙上看。 高欢自然不会相信破六韩孔雀会自杀,也到城墙边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破六韩孔雀哈哈大笑,在城墙上一蹬,大步跨出,脚尖正好点在飞旋的转轮上,六道转轮极速飞转,换了一个又一个,破六韩孔雀凌空步行,潇洒如意,如履平地,各方被他离开的方式惊呆了,甚至忘记了搭弓射箭,把他射下来。 其实弓箭未必能够射得下来,破六韩孔雀六个转轮将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弓箭根本射不进去,伤不了他。 高欢自恃内力深厚,轻功不在破六韩孔雀之下,就要翻身跳下去追击,却被大尔朱拉住袖子,大尔朱看了看四周,全都是义愤填膺的破六韩拔陵心腹将士,破六韩拔陵这一废掉,破六韩孔雀又跑了,顿时不知道这城是不是该继续守下去,大尔朱对高欢道:“你走了,我和蔡儁怎么办?” 蔡儁却道:“贺六浑,你快追上去,杀了这个小人!” 高欢脑袋一热,就要冲上去,反倒是大尔朱又使劲拉了一下高欢,急道:“别去,大军师会打死你的!”高欢这才清醒过来,萧清逻已经救过自己三次,按照她的个性,绝对不会留下可以威胁到她的人。 破六韩孔雀临走时憎恨的眼神,让高欢心里始终舒坦不下来。 破六韩孔雀如此肆无忌惮,必定是有人接应,依他离开的方向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尔朱家,高欢深深看了一眼大尔朱,大尔朱却道:“那破六韩孔雀往我家的方向去,被我父亲逮到可有他受的。” 高欢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大尔朱故意如此还是天真。没过一会儿,破六韩拔陵的残余部下本来还想重新推举一位真王,推举了几个代表来问高欢的意见,谁叫高欢的武功最高,新选出来的真王如果他不满意,又被他杀了怎么办? 更有人认为,高欢对付破六韩拔陵和破六韩孔雀是为了夺取破六韩拔陵的位置,坐上真王的位置。 高欢还在想破六韩孔雀临走前打出的那些旗语,偏偏选在各方势力汇聚的时候,在破六韩拔陵生死存亡的关头,到底什么意思?看到他手里那面目狰狞的厉鬼旗帜,立即有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之中。 阎王殿! 如果真的是阎王殿的人,直奔萧清逻所在的尔朱家,那就很好解释了。 高欢望着西北方向,全身上下散发住一股杀气,破六韩拔陵旧部正走过来,忽然觉得全身一冷,略微有些犹豫,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还没等走近高欢,高欢就已经冷冷问道:“什么事?” 为首的那人叫洪业,破六韩拔陵重伤,破六韩孔雀出走,就剩下他地位最高,若是平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出任真王,众人定然臣服,可是偏偏兵临城下,还有个高欢在这里杵着,为了小命着想,还是要问问高欢的意见,“英雄,破六韩拔陵倒地不起,破六韩孔雀也走了,我军群龙无首,如今兵临城下,不知英雄有什么指教?” 高欢听到第一句话,目光就紧紧盯着洪业,他看到的不是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而是极度膨胀的野心、令人发寒的阴冷还有一丝狠厉,虽然一闪而逝,但是没有逃过高欢的眼睛。 这洪业绝对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人,他是个令人不得不提防的人,若是从前高欢会敬而远之,可是现在,他也希望天下大乱,这天下一乱,就代表这他的机会,他现在巴不得多一点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就像贺拔父子那样,拥有一颗被勃勃野心所占据的心脏,会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 至于洪业的提议,高欢有更慎重的提议,若能接手破六韩拔陵旧部固然是好,那就等于有了自己的势力,破六韩拔陵的起事仅存的兵力都在武川镇,跟柔然大军和广阳王领导的北魏大军相比,实在弱小得可怜。 贺拔胜攻城,柔然大军在后面压阵,再后面还有萧清逻以逸待劳,高欢有毛病才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破六韩拔陵来得快去得也快,气数已尽,高欢深知以一人之力是无法再力挽狂澜了,就此放弃未免可惜,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另外一个方面,透过破六韩拔陵高欢已经知道,一旦跟叛军扯上关系,那将是群起而攻之的结果,在力量不够强大的情况下,无异于找死。 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接手,那只能是自寻死路,高欢道:“你们已经不需要首领,按照破六韩孔雀说的,把破六韩拔陵交出去,开城投降,或许能够保住全城百姓,拼死抵抗,朝廷和柔然大军只会把怒气发泄在百姓身上,说不定连你们都活不了。” “朝廷对我们六镇百般欺压,逼得我们不得不反,我们就这样投降,你叫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以为北魏朝廷会放过我们吗?”洪业不甘道,怎么也没想到高欢会放掉唾手可得的兵权。 高欢步步逼近洪业,洪业被他身上杀气所摄,吓得步步后退,高欢盯着洪业的眼睛冷冷说道:“难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你绝对不甘心在六镇当个默默无闻的镇将,你跟随破六韩拔陵起事,朝廷追究下来,可能连镇将都做不成,而投降就代表着永无出头之日,你将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真是两难的选择,可是我告诉你,你的野心,也得要有命才能实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洪业心里一阵发寒,对方只是跟自己相处一会儿,竟然被他看穿,他背后冷汗直冒,目光惊疑不定,他迎视高欢的目光,高欢盯着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让他知道,高欢不是开玩笑。 城墙下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一下下撞击着洪业的内心,贺拔胜令人撞击城门的声音就在耳边,仿佛撞击的不是城门,而是洪业的心。 高欢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贺拔胜就快攻破城门了!” 贺拔胜似乎感觉到了高欢的目光,抬头一望,才发现方才大战破六韩孔雀的人竟然是高欢,杀心又起,他和高欢并无什么恩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高欢如此忌惮,像是天生的仇敌,不可能共存。 或许就是,夙命之敌! 洪业经过一番挣扎,紧咬的钢牙忽然松开,一把抓过动弹不得的破六韩拔陵,对着城墙下大呼:“贺拔胜,我们投降,这是破六韩拔陵,只要你们放过我们,我立即开城投降!” 贺拔胜让破城的部下停止,仰头看着萎靡的破六韩拔陵,想想当初在破六韩拔陵手里的屈辱日子,能够把昔日的主子变成自己的阶下囚,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贺拔胜脸上终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高欢,等我进城,你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贺拔胜心道。 不杀高欢,贺拔胜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不能安心。 贺拔胜顺利进城,叫人押下破六韩拔陵之后,就登上城墙,寻找高欢的踪影,谁知寻遍了城墙,都没有找到,洪业急于讨好贺拔胜,见他眼望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忙问道:“贺拔将军在寻找什么吗?” 贺拔胜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急切,居然被人轻易看出来,缓和神色,厉声问道:“洪业,破六韩拔陵是不是还有余孽你没有交出来?” 洪业的性命现在被贺拔胜捏在手心里,听闻此言,肝胆俱裂,急忙道:“洪业不敢欺瞒贺拔将军,破六韩拔陵旧部全都在这里,破六韩孔雀重伤破六韩拔陵已经跑了,破六韩拔陵的余孽早就没了。” “那刚才跟你站在一起的那人呢?”贺拔胜虎着脸道。 洪业这才明白贺拔胜是在寻找高欢,暗道贺拔将军定然是看中了他的武艺,若能投效在贺拔将军手下,官途无忧,那人怎会这么没有眼力,这个时候走掉?不行,要是这样厉害的人投效了贺拔将军,那我洪业何时才又出头之日?“此等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心高气傲,事罢离开也属自然的。” 贺拔胜没有接话,冷哼一声,瞪了一眼洪业,吓得洪业脸色惨白。为了安定军心,贺拔胜也没有打算把洪业怎么样,但是此人,绝对不能重用。 高欢,算你跑得快!贺拔胜在心中恨道。 其实高欢带着两个武功低微的人,走不了多远,只是刚好避开了贺拔胜的视线。 贺拔胜眼中的杀机高欢岂会没有看出来,他杀了贺拔度拔,就没有指望能够跟贺拔胜和睦相处,不过现在贺拔胜代表的是广阳王元渊,兵多将广,还是避让一下比较好。 第八十六章 夕阳如血 春寒陡峭,野草新绿,有些地方还露出浑黄的地面,一行血迹,逶迤前行,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手杵着一把面容狰狞的厉鬼旗帜当作拐杖,拖着受伤的小腿吃力前行,脸上痛苦的面容被青铜面具遮掩,只露出一双坚毅而嗜血的双眸。 看到前方山坡上停着的轿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散去,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滑,顺着斜坡又滚到斜坡下面。 他头昏眼花之际,鼻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就听到一个柔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担忧焦急,强压着怒火问道:“侯景,是谁伤了你?” 此人正是从武川镇从容离开化名为破六韩孔雀进入破六韩拔陵军中的侯景,别看他离开的时候这样潇洒如意,其实那都是强撑的,因为他知道如果稍微露出一点弱势,他就会永远把命留在那里了,“是高欢这个混蛋,我有意相让,他却不领情,重伤于我!” 高欢砍在侯景小腿上的这一刀极深,加上净月宝刀本身的锋利,伤口当时还看不出多严重,可是侯景真气运转这么长时间,血气加快,“高欢!”提到高欢,有两个人的指骨就捏得啪啪作响。 侯景被楚随影和夜鹰一左一右扶起来坐下,脸上的青铜面具也被取下来,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萧清逻挂满心痛的倾城容颜,在杀戮中打滚的心就是一暖,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萧清逻一把按住,萧清逻担忧道:“别乱动,这么深的伤口,已经伤到筋骨,你又经过长途奔波,流了这么多血,就算保住这条腿,可能也要落下后遗症!” 侯景这是分别多年来首次与萧清逻重逢,想想当年同是阎罗,最后却成了主仆的关系,她成了多人忠心追随的对象,而自己成了追随她的人,不由感叹万千,又见她不问自己事情办得如何,却先关心自己的伤势,亲自上药包扎,心中暖意更甚。(.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萧清逻一边帮侯景包扎,侯景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看着萧清逻,萧清逻微微一笑,问道:“事情怎么样?” 侯景老脸一红,道:“殿主放心,我在破六韩拔陵麾下效命,已经尽量抱住我们安插在六镇的人手,走之前我已令他们按照事先安排,投降各方军中,只要混出名堂,重重有赏阎王殿必然全力扶持,我们的人光明正大分布在各方军中,只待殿主一声令下了。” 萧清逻点点头,她绝对不会把希望单单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就算是她身边还有尔朱荣这样雄才大略的合作者。 “你先养一段时间的伤,注意不要让尔朱荣起疑,要是让他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人,他肯定不会重用你,这件事你有必要瞒住他,知道吗?”替侯景包扎完之后,萧清逻淡淡说道。 虽然尔朱荣广纳贤才,但是从一开始他就对萧清逻有些忌惮,雄心勃勃的尔朱荣,绝对不会屈居于萧清逻的控制之下,萧清逻明白,自己派去的人,尔朱荣会用,但是不会重用。 侯景明白萧清逻,忽然看到萧清逻的轿子里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扶着他,在草地上坐下。萧清逻也看到了,疯乞丐如今连路都走不稳了,心里微微沉痛,走到疯乞丐身边坐下,问道:“你怎么出来了,这里的风很冷,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疯乞丐是个跳脱的性子,在轿子里面呆了这么半天早就坐不住了,道:“我出来透透气!” 萧清逻盯着他没有说话,疯乞丐心里分明有事,他的眼神中暗含的担忧,说明他的心里有东西放不下。 疯乞丐尴尬地笑了笑,自己这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萧清逻,他长叹一声说道:“我放心不下你和龙源,真相他迟早都会知道,如果桃源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那岂不是我的罪过,黄泉之下,我又怎么向历代令主交代?” “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萧清逻微怒,既然她已经答应了疯乞丐不会去见龙源,那她肯定会坚持到底,不管她自己有多想见他。 疯乞丐微微摇头,道:“我这几天在想,既然龙源到南疆是为了给你寻找解药,现在的他应该心急火燎的赶来见你才是,他为什么滞留在河内郡?” “不是说了吗?那一带瘟疫横行,他宅心仁厚,怎么忍心看着那么多人死于瘟疫?”萧清逻道。其实她更担心的是龙源已经从无极宫那边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疯乞丐苦笑,“他放不下那件事,觉得愧疚。” 疯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萧清逻,道:“你让人把这个交给他,或许能够帮上忙。” 瓷瓶是用来装液体的药瓶,已经空了,萧清逻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飞快塞上瓶塞,闭眼盘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楚随影见萧清逻情况不对,分明是逼毒的架势,金乌剑哐的一声抽出来指向疯乞丐,道:“你给我师父什么毒药,把解药交出来!” “随影,我没事,”萧清逻制止了楚随影的冲动,然后对疯乞丐道,“好厉害的东西,不过是个空瓶子,我只是闻了一下就变成这样,若是剂量再重一点,后果难料,看样子七年前桃源大劫果然并非偶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你从哪里得来的东西?” “本来老疯子我打算把这件事永远掩埋下来,说出来对龙源也多少不好,但是为了龙源我不得不说,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我暗中把你叫到桃源,你精通医术,看过那些人的症状之后,你说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疯乞丐说道。 虽然那时候的萧清逻残暴,嗜血,但是并不阻碍两人相交,比起龙源,疯乞丐更加信任萧清逻。 疯乞丐记得这么详细,记不清楚的借口只不过是要萧清逻自己把话接过去,萧清逻也记得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 “对,对,你就是说的这个,”疯乞丐呵呵笑道。 萧清逻整个人忽然僵在那里,呆呆说道:“莫非解铃之人,就是系铃人?我不信!”那罪名直指龙源呐,由不得萧清逻不会质疑。 话已至此,疯乞丐不说什么,当年那件事她也曾经参与其中,在萧清逻心中自有定论。 “既然你已经查明真相,为什么还要把桃花令交给湛明?”萧清逻不解道。 疯乞丐望向碧蓝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龙源为此事痛苦而纠结的脸,道:“我只是暂时把桃花令借给他,他自己能不能站稳脚步,还要看他自己。” “难怪你在他身边安排了灵姝灵韵姐妹牵制他。”萧清逻恍然大悟,当初还以为是疯乞丐怕龙源没法压制桃源中人,灵姝灵韵姐妹想必也知道她跟疯乞丐的交情,所以萧清逻手持桃花令的时候,灵姝姐妹办事极为认真。 “他问我,我自以为是,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进入桃源,他还要寻找龙瀚洋的踪迹,一定要出去,别看如今的龙源随和友善,那时候可是很倔强的,看到他,看到满目疮痍的桃源,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桃源与世无争的生活,就连我自己,一把年纪了,都希望无事一身轻到桃源之外闯荡,当年我一时性急,擅自做主就把这批难民迁入桃源之中,或许就是个错误。”疯乞丐喃喃自语,越是到生命的尽头,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就越是留恋,他临死,也没有想过要回答桃源那个牢笼。 他却不知道乱世之中有多少人羡慕着他以前的生活。 疯乞丐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都是这些年在外面游玩闯荡的见闻趣事,或许是回光返照,他脸上浮现两块不正常的红晕,萧清逻跟胡沛沛两个都坐在地上,静静听着他说话。 长久坐在地上,受了地上的寒气,刹那红颜的毒性又开始游走在体内,萧清逻全身像是置身于冰窟之中,冷得想发抖,可是为了跟疯乞丐这个生平挚友最后相处的时间,她脸上挤出浅浅的笑意,迎向疯乞丐。 疯乞丐在萧清逻组建十殿阎罗,建成阎王殿的时候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以说没有疯乞丐,就没有今日的萧清逻。 落日渐渐西斜,红霞满天,冰雪初融的朔北像是火燎一样,疯乞丐一手拉着胡沛沛,一手拉着萧清逻,这算是他生命中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身边陪伴着自己,他觉得很满足,疯乞丐道:“萧丫头,你要帮我好好照顾沛沛,把那瓷瓶给龙源送去,也可叫他把事情放下,他若是在意你对他的看法,想必他也没脸面来见你,没有得到你亲口承认,他就算知道那年的真相,也不会轻易行动,他不来找你,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们两个碰面了,这样,你们都好,别怪我自私,你们两个的感情,真的没有希望。” 最然疯乞丐说的话让萧清逻心碎,但是她并没有反驳。 因为拉着她们的手忽然松开,无力地垂下去。 饶是萧清逻,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脑袋有些发蒙,血红的夕阳染透天上几抹浮云,像是让人窒息的火焰,耳边只剩下胡沛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原野中久久回荡。 “爷爷……” 第八十七章 柔然国师 “蔡儁,高欢去哪里了?”大尔朱他们暂时住在蔡儁家中,忽然被什么响动惊醒了,走出来就看到蔡儁在院子里喝得烂醉如泥,蔡儁如今家中只剩下孤身一人,大尔朱有没有看到高欢,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蔡儁睁开醉迷的眼睛,极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跟屁虫。” “你在怪罪高欢没有替你的亲人报仇?”大尔朱问道。 提起这个,蔡儁又发了一阵脾气,摔杯子推桌椅,大声喝道:“他为什么不杀了侯景,你知不知道,卫可孤攻破怀朔镇,等我回到家里,我的妻子儿女全都倒在血泊当中,他们连我年迈的母亲都没有放过,卫可孤围了怀朔镇近半年都没法攻破,都是侯景,如果不是他,卫可孤根本不可能攻破怀朔镇,你说我独自一人活在世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大尔朱也不是没有见过喝醉酒的男人,但是她隐约知道,六镇之乱是萧清逻为了给尔朱家的创造机会而挑起的,她是尔朱家的女儿,蔡儁亲人的死,说到底是尔朱家的血债。 任何安慰蔡儁的话由她这个尔朱家的女儿说出来都显得苍白,大尔朱甚至连看蔡儁的勇气都没有,六镇之乱的受害者不是只有蔡儁一人,这场动荡的死伤,无法计算。 大尔朱恍然想起,高欢的岳父娄内干也是因为六镇之乱死的。 “蔡儁,你如果遇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会怎么样?”大尔朱问道。 蔡儁不知道哪里来一把短刀,胡乱挥舞道:“要是让我看到这罪魁祸首,我就一刀砍下去,然后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大尔朱心凉如冰,脸色煞白,四肢瑟瑟发抖。 高欢武功高强,对事情内幕知道得比蔡儁要多得多,他现在不在,会不会就是去尔朱家报仇去了。大尔朱越想越不对,噌的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跑,刚走出蔡儁的家,就发现外面一阵骚乱,一队柔然兵正挨家挨户搜刮财物,好不容易宁静下来的街道上,到处喊杀声不断,百姓哭喊声回荡在耳边。 武川镇一些地方开始着火,迎着朔北的寒风,噼噼啪啪就蔓延开了,没过一会儿整个武川镇就陷入火海之中,柔然人的劫掠惊醒了一些人,这些人开始逃命,还有更多的人,在睡梦之中被活活烧死。 大尔朱立即转身回到蔡儁家中,拉起烂醉如泥的蔡儁就往外跑,蔡儁大声痛哭,道:“走?走哪去?我还有什么地方可走?” 大尔朱空有一身武艺,却搬不动这个醉汉,眼看火势就要蔓延过来,火苗都要tian到隔壁院子,急得大尔朱眼泪直转,大声叫道:“高欢,你在哪里啊,我和你的朋友就要被烧死了!” 就在大尔朱绝望之际,从大门冲进来一个人影,看到使劲拖着蔡儁的大尔朱就是一愣,正是高欢,大尔朱惊喜交加,问道:“高欢,外面怎么了?” 高欢道:“元渊跟柔然人闹翻了,我们快走!”他把手里的净月宝刀递给大尔朱,背上蔡儁就往外跑,大尔朱接过还在淌血的净月宝刀,紧跟其后。 大尔朱没有问高欢去了哪里,只要他在危急的时候还能想到回来寻找两人,大尔朱就已经知足了。 武川镇的城门已经被之前逃难的流民打开,可是不代表就能平安出去,柔然人在城内劫掠,城外,狼公主坐在一头巨狼背上,带领着上千匹饿狼游走,追击逃跑的百姓。 至于那些带出去的财物,都被扔在狼公主脚边。被上千匹野狼堵住城门,外逃的众人进退两难,全都聚集到城墙边,不敢上前。 “人可以走,财物留下!”狼公主冷然喝道。 虽然吝惜小命,很多人都愿意交出财物活命离开,可是在上千匹饿狼的注视之下,谁又有底气单独离开,还不如留在人群中让人安心得多。 前怕狼后怕火,就是此刻众人的心情。 高欢也不是在北镇呆了一天两天,狼公主的大名早有耳闻,两年前,蠕蠕部落的壮大受到另外一个部落的阻碍,狼公主一夜之间指挥上千匹野狼将那部落人口减去一半,柔然人生性凶猛,有仇必报,结果还没等部队集结,蠕蠕部落的大军已经将对方铲除。 “野兽怕火,拿火来。”高欢叫道。 这些人被狼公主摆下的阵势吓蒙了,又苦于无人带领,听到高欢的叫声,立即有了主心骨,有人反应过来,现在武川镇什么没有,就是大火一片。 几个胆大的人拿了些燃烧的柴火,朝野狼跑过去,狼公主冷哼一声,奏起牛角号,野狼立即围过去,那几人见已经达到投掷火把的距离,忽然停下,将火把用力扔了出去。 只见空中划过一道红光,火把落入狼群之中,原本都还聚集在一起的野狼轰然散开,围着火团团转。 “有效,有效,快去取火!”有人叫道。 若是不及时取火,等到武川镇烧成灰烬,就没有可燃之物了。 野兽向来怕火,火光所到之处,饿狼无不退让三分。见此举有效,被困在此处的人纷纷踊跃,取来可燃之物,点燃了就朝狼群扔去。 燃烧的火把像是飞火流星一样扑向狼群,狼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怒意,指挥狼群散开攻击趁机逃散的人,但是狼群本性上因为火光受到的惊恐,岂是她一个小小女子用号角声就能控制的,野狼的眼中散发出幽绿的光芒,在黑夜中闪烁起伏,乱跑的野狼喉咙中发出低沉的怒吼,时刻准备攻击。 流星似的火光还没有落地,眼尖的高欢就发现狼群后面极速掠出一人,此人轻功之高,实属罕见,那人在狼群前面一立,一股澎湃的压迫力迎面而来,让人动弹不得。 高欢的内力虽然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境上的缺陷渐渐暴露出来,对方强大的压迫让他心神激荡,不敢直视。 火光渐渐逼近那人,那人双掌厉风鼓动,散发出暴戾狠辣的气息,就在火光接近他一丈之内,刚好照亮他的脸庞,刚毅的脸没有半分情绪,一双鹰眸紧紧盯着火光,忽然大袖一展,流星火光被袖中的力量牵制,凝成一个大大火球,他衣袖翻滚,火球就在掌中跳跃,诡邪至极。 那人的目光扫过城墙下惊恐的人,冰冷的眼眸睥睨天下,没有丝毫怜悯,将这巨大的火球朝城墙下推来。 “快躲开!”此人武功极高,绝对是绝顶高手,高欢对这个火球不敢大意,连忙大叫一声,自己则带着大尔朱,背上蔡儁避开。 火球带着长长的尾巴,撞向人群密集的城墙脚,火球还未接近,就能够感觉到它炙热的温度,反应快的**叫着逃散,还有许多人被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火球来势极快,高欢尽量跑开,还是在火球的攻击范围之内,高欢看着就要遭殃的无辜之人,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大尔朱没有问他刚才到哪里去了,可是不代表他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武川镇这场灭顶之灾正是因他而起。 高欢叹了口气,将背上的蔡儁交给大尔朱,又从大尔朱手里取过净月宝刀,整个人俯冲而出,扬刀飞向撞来的火球。 那人见有人竟然扑向自己的火球,简直是自寻死路,咦了一声。 净月宝刀散发出的光芒也引起了狼公主的注意,口中惊呼一声,双手紧张得紧紧抓住坐下巨狼的皮毛,直到巨狼低吼一声,这才放松,极力安抚受惊的狼王。 高欢运足内力,一刀劈在火球上,火球火光四溅,散成碎渣,星火点点,都落在脚下,可是火球残存的内力却极为霸道,全部要高欢一人承受,高欢本来在劈开火球的时候就已经耗尽内力,火球的余劲凶狠,竟然让高欢后退十几步才站稳,一口鲜血就要吐出。 高欢强行咽下喉中的鲜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那人不可一世的脸终于变了,有些惊诧的看着高欢。“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够用蛮力破了我的内里乾坤,你是什么人?”高欢用的方法极为笨拙,只能说明一个原因,高欢的内力十分强悍啊。 “我……”高欢正要回答,狼公主冷冰冰的声音飘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国师,你这样慢腾腾的,难道是不敢见我父汗了吗?”狼公主冷笑道。 那人身为柔然国师,竟然是个身着儒衫的汉人,实在令人惊奇。 柔然国师脸色微窘,赔礼道:“公主恕罪,古赤空这不是想要将功赎罪吗?只是不明白,可汗和公主怎么劫掠武川百姓了。” 狼公主却并不领情,道:“国师,我们不是北魏这些言而无信的卑劣小人,你替北魏牵线搭桥,要我们柔然跟魏军联手,那贺拔胜偷袭我们是不是你一手导演的?” 贺拔胜破城之后,柔然大军依诺在城外驻扎,派遣阿查都进城跟元渊索要北魏皇帝允诺的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可是就在双方谈判的当口,忽然柔然人来报说有魏军偷袭柔然,死伤不少人。 “公主息怒,方才我已经救过公主一次,试问如果如果我想要对柔然不利,又何必救公主呢,以公主的聪明,一定会察觉到,今日之事十分蹊跷,还请公主劝阻可汗,与不可莽撞与魏军撕破脸皮。”古赤空看起来文雅,却是锋芒毕露,处处逼人。 狼公主从小与狼为伍,胆量也不是一般的大,面对古赤空的步步紧逼,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怕,反倒冷冷一笑,道:“古赤空,你到底是魏国的国师呢还是我柔然国师,既然是柔然国师,可汗的一举一动还轮不到你来干涉!” 高欢一言不发,目光流转于争吵的狼公主和柔然国师古赤空之间,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诧。古赤空是谁?不就是曾经被魔尊阎魔影逐出师门的二徒弟吗? 第八十八章 吾已往矣 狼公主当众斥责,古赤空眼中闪现出一道狠厉之色,道:“公主,劫掠百姓只会触犯众怒,日后柔然想得到铁盐可就更难了!” “你敢要挟本公主?”狼公主厉喝道,随着她的情绪变动,周围的野狼也随之跃跃欲试。(.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古赤空躬身道:“不敢!” 狼公主也并非愚蠢之人,她生性感情淡漠,这世上能够打动她的人很少,古赤空的话听起来心里不舒服,可是确实为今后着想,“柔然人有仇必报,今日已经成此局面,没有回转的余地。” 古赤空听狼公主的口气,就知道她已经松了口,总算是没有闹得太僵,道:“只要公主肯劝,可汗一定会听,只要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都还来得及,北魏朝廷不可能把区区一镇军民看得比江山都还重要,南朝萧衍北伐之势,北魏根本不敢抽调南线兵马,北魏内乱,还要靠我们柔然协助,他们允诺的黄金白银、生铁盐巴还是照样交出来!” 古赤空一席话说得狼公主豁然开朗,只要北魏不想腹背受敌,武川镇尽毁的事情只有忍气吞声。 一旦将武川镇城毁屠尽,以后在进军的道路上就会举步维艰,六镇又是运输生铁和盐巴的必经之路,最怕的就是还没运到就被抢光了。 “何不把六镇抢过来?”狼公主低声问道。 古赤空双目精光一闪,道:“纷乱之地,众矢之的,还是不要沾染的好,况且,六镇离我们王庭太远,中间隔了高车,无法操控,这次高车肯借道给我们镇压破六韩拔陵本身就透着蹊跷,强占六镇不是时机。” 高欢暗自调息,一双耳朵把古赤空和狼公主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暗道:这古赤空能够做到柔然国师果然不一般,柔然可汗阿那逞了一时之勇,却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狼公主便打消了抢占六镇的念头,目光锋利,问道:“当下困局如何解决?” 古赤空将目光投向高欢,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已经查看过我们的死伤者的伤口,属下认为,偷袭我们的不是大队人马,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能够杀我杀我柔然上百勇士?”狼公主只觉得那是个笑话,忽然她发现古赤空的目光紧盯着高欢,心头不由一跳,“关他什么事?” “公主似乎很关心他?”古赤空道。 之前古赤空质问高欢身份的时候,狼公主就故意打断,那时候古赤空心里就起了疑心,高欢和破六韩孔雀在城墙上大斗的时候,古赤空不在,所以不知道狼公主跟高欢有什么联系。 狼公主一向淡漠的脸闪现出一阵异样,“与你无关!” “古赤空,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用为难她!”高欢压住内伤,喝道。 狼公主诧异地望向他,眼中有什么异样在闪动。 古赤空双目闪过一丝幽光,没想到高欢竟然会护住狼公主,再一次胜石高欢,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小子,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这样高强的人,夹杂在逃难的人群中,难道不可疑吗? 高欢呵呵冷笑,道:“古赤空,你这样出色的弟子,我实在不明白阎魔影为什么将你逐出师门!” 提到阎魔影,古赤空身体明显一僵,身影化作残影,瞬息之间出现在高欢面前,出手快如闪电,向高欢胸前几处大穴点去,古赤空出手实在太快,高欢根本看不清楚人家下手的位置,手只是下意识地去抵挡,二人一合即分,实际已经过了近百招。 见到两人分开,都无大恙,狼公主重重松了一口气,目光忽然瞟到一个漂亮的少女为高欢担忧,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的那根萌芽,又被她悄悄掐断了。 一个肯跟着男子到处奔波的女子,定然是十分钟爱那男子的,狼公主双目下垂,脸上染上一层落寂,伸手抚摸了身边的巨狼,从小到大,也只有它们陪伴着自己。 狼王似乎感受到她心里的失落,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古赤空的招数自己已经全部接下来了。 古赤空在六合魔功和魔影分形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师尊阎魔影,都分不清楚二人到底应该谁是师父,谁该来做徒弟。 那一刻,高欢对蔽日神功似乎有所领悟,只是一刹那的念头,一闪而逝,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到。 古赤空奇道:“呵呵,很好,没想到朔北这种地方,还能有个知道我底细的人,好奇怪,你内力高深,但是在武功上还差得很远,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高欢自然知道原因,达摩禅师把内力用灌顶**灌输到他的体内,按道理说拥有这样深厚的内力,他的蔽日神功也该有沈约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离沈约的路子越来越远了。 高欢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刀法,受到萧清逻那本小札上记载的魔性剑影响,渐渐趋近于魔性剑。 “我也觉得很奇怪,阎魔影是南梁王朝晋安王殿下的师尊,他的二徒弟怎么就做了柔然的国师。”高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激怒古赤空。 古赤空听到阎魔影的名字果然大怒,喝道:“别跟我提阎魔影,连徒弟的妻子都抢的畜生,千万不要让我遇到他!” 高欢心头微惊,难道是阎魔影抢了古赤空的老婆,让古赤空这么痛恨他? 高欢道:“还真是凑巧,前几日我还在附近看到他了,说不一定他还没有走远!” “阎魔影?他在哪里?”古赤空声音都粗了,显然是急着找阎魔影报仇。 萧清逻,我打不过你,古赤空的武功这么高,可有你好受的! “他在……”高欢眼中显出一丝阴寒。 “高欢!”大尔朱在听到高欢提到阎魔影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妙,古赤空的武功她已经亲眼见识,要是这样可怕的人去尔朱家,那将是一场大祸,所以她毫不犹豫打断了高欢。 古赤空目光一转,落在大尔朱身上,道:“小姑娘难道有什么要说的?”他阴邪的目光迫得大尔朱不断后退,大尔朱咬紧牙关,就是不说话。 “他就在尔朱家,一个叫萧清逻的女人手里,卑躬屈膝,让人呼来喝去!”高欢看得出大尔朱的惧怕,暗道她这是何必。 “卑躬屈膝?呼来喝去?”古赤空愣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尔朱家?我这就去看看这个目空一切的畜生现在的下场!” 身后的武川镇已经完全陷入了大火之中,火光染红了整片天空,犹如白昼,炙热的风刮在脸上,ng袭人。古赤空衣袍被ng吹起,整个人似疯似狂,高欢心道:连弟子都这样痛恨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知道当年阎魔影把古赤空逼到了什么样的绝境,让他不得不远遁他乡,成了柔然国师。 也不知古赤空对阎魔影有多么痛恨,他连狼公主都顾不得,立即朝西北方向赶去。 大尔朱尖叫一声,冲到高欢面前,毫不犹豫扇了高欢一巴掌,“我已经叫你别说了!” 高欢竟然没有丝毫抵抗大尔朱扇来的一掌,脸上立即出现红红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连大尔朱也呆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要去摸摸高欢的脸,可是手伸到半空,又想起高欢给尔朱家带来的麻烦,有决然收回来了。 作为尔朱荣的女儿,她知道父亲为了尔朱家的强盛作出了多少努力,她甚至知道,父亲宁愿舍弃自己的女儿,也要保住跟萧清逻的同盟。 如果萧清逻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尔朱家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是尔朱家的女儿,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尔朱家的利益!”大尔朱虽然顽皮任性,但是视尔朱家兴荣为己任的父亲尔朱荣是她心中最为骄傲的存在,她为此感到自豪。 她深深了解,尔朱家困在北魏和柔然之间,迟早会随着时间渐渐消逝。 古赤空一走,高欢想要露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可是怎么都挤不出来,双脚一软,竟然跪在地上,他拉着大尔朱,轻轻说道:“你其实很想知道我今晚上去哪里了,你看武川镇炙热的火焰,就是我偷袭柔然人的最终结果!” 城墙上看到贺拔胜露出的杀机,高欢一直觉得心里不安,想要借助柔然人的手解决贺拔兄弟,斩草除根。 跳跃的火光照得高欢的脸忽明忽暗,大尔朱张开嘴巴看着他,“你怎么会是这样?这样的你,让人害怕!” “早在三年前,我就对自己说过,为了报仇,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包括自己!”高欢说完,面对满城的大火,还有城墙脚下无家可归的流民,忽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两行泪就顺着脸颊留下来。 耳旁幽幽传来狼公主命令狼群的号角声,野狼低号,仰天长啸,月光似乎也因此染上一层血色,聚集在城墙脚的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成了狼群的腹中肉。 大尔朱把蔡儁护住,局促地看着周围的野狼,想当初只是远远听到野狼的嚎叫都会吓得不敢走路,可是这个时候,明明被野狼包围,却没有丝毫的退意。 狼公主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所到之处,似乎刀风能将人撕成碎片,她内心滴血成冰,她想用杀戮来发泄心中的恨意。 高欢,她心中唯一的好人,唯一给过自己安慰的人,也变了,这世上,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在纷乱的狼群之中,两个女人,狼公主和大尔朱相视,似乎都能看到对方的悲哀。 当狼群向仅存的高欢、大尔朱、蔡儁时,狼公主忧伤冷漠的目光无神地落在高欢身上,手渐渐扬起,就要发出进攻的信号,狼公主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最终还是没有挥下去,坐上巨狼,带着狼群迅速离去。 高欢看着血迹斑驳的地面,终于压抑不了心中的愧疚,放声长哭。 如今的高欢,还可能因为连累一城无辜百姓觉得内疚、伤心,可是以后呢?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离过去的自己,越来越远…… 第八十九章 寻亲线索 在武川镇的另一边,柔然可汗阿那亲自率领柔然勇士与元渊大军对峙,双方都沉默下来,贺拔胜双眼通红,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武川镇,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柔然人一把火烧个精光,虽然还是有不少人逃出来,加入贺拔胜的队伍,共同对抗柔然。 武川是贺拔兄弟的故乡,故乡被毁,那把火灼烧的不是武川镇,而是他们的心。 没有了武川镇,就觉得心没有了根,空荡荡的。 稍稍脆弱的如贺拔允,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对柔然人的恨意已经飙升到了一个无法容忍的地步。 武川镇将士云集,又对柔然人恨得咬牙切齿,战争一触即发,贺拔胜再不犹豫,挥手进攻,上万马匹向柔然大军冲杀而去,柔然可汗阿那冷喝一声,“贺拔小儿,老子难道还怕你不成?” 说罢,柔然大军也向魏军扑杀而去。 马蹄震动,天摇地晃。 两军前锋越来越接近,就要交锋,忽然斜里奔出一狼群,横插两军中央,黑夜中狼眼幽绿,星火点点,上千匹的狼群更是先声夺人,唬得魏军不敢动弹,战马虽然骁勇,可是在野兽面前,变得狂躁不安。 “好女儿,助父汗杀了贺拔小儿,为我柔然勇气报仇!”阿那见狼公主援助,心头大喜,意气风发。 贺拔胜毫无惧色,战意正浓,可是回头一看广阳王元渊,见他吓得瑟瑟发抖,还不断叫贺拔胜收兵,显然是被狼公主带来的狼群吓得不轻。 遇到这样的主子,贺拔胜也在心里悲哀,觉得心里憋屈。 “元渊,只要你兑现北魏朝廷的承诺,我现在就可以撤军!”狼公主也不多说,直接开出了了自己的条件。 贺拔胜心高气傲,狼公主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贺拔胜岂能接受。 可惜做主的不是他贺拔胜。 元渊已经被狼公主的上千匹吓得心里发麻,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只要不伤筋动骨,什么条件都可以。 “当然,除了北魏朝廷的承诺,还要你对我柔然死伤的赔偿,黄金两千两白银两万两。”狼公主缓缓说道。 这下元渊为难了,贺拔胜也不说话,贺拔允气不过,道:“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提高了一倍,柔然有损伤,但是你们还烧了我们武川镇,这笔帐怎么算?你们一个子儿都别想!” “贺拔将军不要着急,话要好好说,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阿那反应极快,硬拼不但损失人手,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元渊也在心疼黄金两千两白银两万两,那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虽然是朝廷许诺的,可是事后朝廷不一定会买账,搞不好还是要自己掏腰包。 最重要的是,柔然得罪不得,柔然人记仇,这次得罪了,下次再想找人家帮忙,人家就不肯了。到时候请不动柔然,胡太后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元渊有望着黑夜中星星点点的幽绿狼眼,吞了吞口水,“我给!” 黄金两千两白银两万两啊,不是小数目,又要搜刮多久才能补上,军队搜刮财物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要是不搜刮,光靠朝廷的那点军饷,怎么养得起十万大军?元渊因为心疼,觉得天旋地转! 柔然人都肯罢手了,以元渊的性格,没理由不放手,毕竟去搜刮那些商贾富豪总比跟能征善战的柔然人打仗好。武川镇被毁了,对元渊来说,什么影响都没有。 在他的内心来说,武川镇全镇人都死了未尝不是好事,六镇是破六韩拔陵势力的发源地,有太多不不定因素,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善,想要快些离开。 六镇之乱的余波未尽,纷乱之地,不能久留,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对贺拔兄弟这样的武川本镇人来说,武川镇灭亡的意义不一样,元渊在杀了破六韩拔陵之后,对他们这些将领冷淡了许多,替他们报仇没指望,但是没必要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吧。 这让武川镇的将领感到心寒。 尔朱家的阵营半里之外,有顶小小的帐篷,凌冽的寒风中一阵飘扬的琴音,轻柔安定,让人沉沉欲睡。 本来萧清逻有自己的软轿不用睡帐篷里,可是自从疯乞丐死了以后,胡沛沛每每睡不着觉就来找她说话,轿子里始终拥挤了些,二人就在军营之外的安静之地搭了个帐篷。 听到胡沛沛均匀的呼吸声,萧清逻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古琴,看了看胡沛沛哭得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替她掩好被子之后,便一个人走出来。 楚随影一直守候在外面,见她出来,明显是有事等了很久,没等楚随影说话,萧清逻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夜鹰继续看着帐篷,然后钻进一旁的轿子里面。 “师父,刚来的消息,北魏元渊跟柔然可汗阿那僵持,把武川镇烧了个干净,武川镇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楚随影道。 萧清逻疲惫地闭上眼睛,问道:“对我们的人影响有多大?” “我们安排在武川镇的人手之前大部分都在破六韩拔陵军中,贺拔胜占领武川之后,把他们赶到了武川镇外面,这次骚乱他们都没事,倒是武川镇里面的人,死了一部分,逃出去的部分基本上进入了魏军之中,影响不大!”楚随影安慰萧清逻道,“另外,高欢也在武川镇。” “高欢?跟他脱不了关系!”萧清逻道,语气虽然还像平时那样,可是发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小桌,印下深深的掌印。 “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萧清逻拿起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道。 “另外,师父,阎魔影招认的那个人我们查到了。”楚随影说道。 萧清逻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喜悦,经过沈约的欺骗,她对待这件事十分谨慎,不敢轻易动作。 楚随影把宋琴那边飞鸽传来的纸条拿给萧清逻看,萧清逻在凑到灯光下,念道:“古赤空,柔然国师,魔尊弃徒?” 萧清逻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依然痛得难以忍受,终于忍不住兴奋地抱着楚随影,笑着流下欣慰的泪水。 楚随影被萧清逻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个不知所措,可是他却不愿意把她推开。 “哥哥,我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我终于渐渐接近你了,只要能够找到你,我可以用一切来换,包括我的性命!”萧清逻泪流满面道。 萧清逻这句话不是虚言,当初在建康,她以为高欢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的时候,就豁出性命,甚至不惜服下萧衍给的南疆奇毒刹那红颜,那次确实是事出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来不及查证,只好先救下再说,可是没想到因此着了沈约的道。 这次,萧清逻告诉自己,不能再冲动了。 楚随影也明白萧清逻那未曾谋面的哥哥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除了因为他,楚随影没见过这样冲动的萧清逻。 “柔然可汗和狼公主相助北魏朝廷镇压,柔然国师镇守柔然王庭,并没有跟来,看样子我还要去一趟柔然才可以。”萧清逻的心已经快要飞到柔然王庭去了。 “此去柔然王庭千里之遥,师父慎重,而且尔朱二小姐还没有接回来!”楚随影道。 “先让宋琴和醉梦暗中保护着,现在除了柔然王庭,我哪里都不想去!” 萧清逻虽然心急,可是见胡沛沛已经熟睡,她还是没有立即启程,反正是没法睡着了,就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风声变得不同寻常! 高手! 萧清逻睁开眼睛,目光锋利无比,天门四僧尼才死了,这么快又派人来了?谁敢在这个时候扰乱她去柔然王庭的计划,真是找死。 楚随影功力稍逊萧清逻,也不过一会儿发现了黑夜中极速掠向尔朱大营的黑影。 古赤空看到前方忽然出现的大营,心中狂喜,大喝一声:“前方可是尔朱家族?” 他内力深厚,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不少人从熟睡中惊醒,立即如临大敌。 古赤空看着对方阵势,不由微微皱眉,他并非带着敌意而来,他一生痛恨阎魔影到了极点,只是想来看看阎魔影在被人手里卑躬屈膝、呼来喝去的模样。 古赤空见无人回答他,又喝了一声:“萧清逻何在?”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风声骤起,金光烂漫,冰冷的剑气呼啸而来,古赤空下意识地想要去抵挡,谁知那金色剑芒往下一沉,往心口刺去。 古赤空心头微怒,对方二话不说就忽然偷袭,剑法狠辣诡谲,非一般的高明,绝非庸手,看样子尔朱家族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小家族了。 六合魔功也是极为高深的魔功,古赤空施展开来,周身魔气激荡,浓稠得犹如实质,像是一层护甲在他周身附着。 金光与古赤空身上的魔气一触即分,古赤空完好无损,只是微微退了半步,看着楚随影手里的金乌剑微愣,而楚随影则是脸色苍白,金乌剑光芒吞吐不定,含而不发。 此人魔功之高强是楚随影生平仅见,与他交手的那一刻,魔性剑似乎受到六合魔功的牵引,差点不受控制了。 这种情况,在回到萧清逻身边心灵变得平静之后几乎没有发生过,可是因为这个人,又出现了。 这个人太诡异了。 古赤空将楚随影打量完了,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事情,“你就是萧清逻?你练的**居然是以六合魔功为几处的,你跟阎魔影那畜生到底是什么关系?”阎魔影的六合魔功除了弟子之外不传外人,可是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又不纯粹是六合魔功,庞杂得很,看不出来数。 难道是在柔然待久了,变得孤陋寡闻了,居然接连碰到两个这样奇怪的家伙。 “你是谁?为何直呼我师父的名号!”楚随影虽然忌惮他的武功,可是牵扯到萧清逻,就变得不客气了。 “你师父?”古赤空更来了兴趣,“把他交出来,本尊有事找他!” 古赤空的语气倨傲,分明不把萧清逻看在眼里,让楚随影心中不快,金乌剑剑光一展,又向古赤空攻去。 古赤空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楚随影攻近,手使摘心爪,就朝楚随影的心口抓去。 楚随影回防不及,眼看就要伤在摘心爪之下,古赤空的摘心爪之中忽然滑进来另外一只手,滑腻柔软,扣住古赤空的手就往后一掰。 这一掰下去,恐怕这只手就要废掉了,古赤空大惊,正待反击,谁知那人解了楚随影的危急之后,便收手站在一旁,脸上似乎有不敢置信的神色,“古赤空?” 刚想去柔然王庭找古赤空,没想到古赤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九十章 焚天绝音 “女人?”萧清逻竟然是个女人,这让古赤空多少有些诧异,寻常人武功就算比古赤空高,可是在三丈之内必然被他发现,可是这个女子都攻到眼前了,自己居然还没发现。 如果不是武功高到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步,那就是此人的藏匿功夫已经练到极致。 这个女人把阎魔影呼来喝去?古赤空按捺不住心里的笑意,痛快极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阎魔影你也有今天!”古赤空大笑道,完全不似之前冷冽的模样。 萧清逻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古赤空,等他笑声停止,问道:“古赤空,我有话问你,南齐太子现在在哪里?” 古赤空脸色凝固,愣愣的望着萧清逻,“你说什么?” “前南齐太子在哪里?”萧清逻重复一次,说道。 古赤空的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南齐太子?” 萧清逻道:“他是我哥哥!” 古赤空神色大变,望向萧清逻的眼神又有不同,忽然皱了皱眉头,道:“是阎魔老儿叫你来问我的?怎么他自己不告诉你?你是中了他的计了!” 他话音才落,尔朱家阵营中一阵混乱,萧清逻见关押阎魔影的地方冲出一道黑影,迅捷异常,伤了数人之后,便向另一边疾奔。 古赤空大喝一声:“阎魔老儿别跑,把我们的账算清楚!” “哼,你这叛徒,本尊与你没话可说!”阎魔影边跑边道,他自持魔尊地位,可是语气里多少露出些胆怯。 在尔朱家忽然暴起的正是被关押起来的阎魔影,本来他推说让萧清逻问古赤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若是萧清逻贸然去柔然王庭找古赤空质问,只怕凶多吉少,他也可看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若是萧清逻赢了,就可铲除古赤空这心腹大患,若是萧清逻输了,便可趁机逼迫她交出解药,解了身上的禁制。 可是没想到古赤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古赤空那声大喝,让他立即察觉到来人是谁,喝骂一声,趁侍卫不备,夺路而逃。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阎魔影走得快,古赤空追得更快,二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奔出了尔朱家的营地,萧清逻岂能就此放过二人,与楚随影一道跟了上去。 阎魔影知道这次真的会完蛋了,拼了老命的跑。萧清逻在后面冷笑不已,阎魔影的武功果然不是只有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但是在古赤空和萧清逻的联合围堵之下,阎魔影也渐渐无路可逃。 阎魔影留神后面,忽然发现后面追得很紧的古赤空忽然不见了,就之间萧清逻极速追来。 “不可能!那孽徒的武功怎么会比萧清逻低?”阎魔影心中疑惑,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阎魔影,看你往哪跑!”忽然前方一声暴喝,趁着阎魔影回头失神之际,一道暴烈的掌风迎面而来,犹如魔神从天而降,阎魔影大吃一惊,原来是古赤空已经无声无息绕到前方,暗中突袭。 古赤空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了?阎魔影心中大恨,怎么没事又把这么难缠的弃徒惹回来了。 阎魔影躲闪不及,唯有硬接,二人四掌相对,啪的一声,阎魔影的去势顿时止住,不但如此,还后退了几步,而古赤空缓缓落在地上,冷眼看着他。 二人武功系出同源,相互之间极为了解,根本没法取巧,只能以力相抗。 这场师徒之间的较量,显然是古赤空占了上风。 “阎魔影,我还没有发话你就急着逃跑,莫非你真的有事隐瞒?还是古赤空将要告诉我的事情对你极为不利?”后方萧清逻的声音也逐渐接近了,阎魔影脸色煞白,一双阴邪的眼睛充满了戒备。 萧清逻深深看了一眼古赤空,这世上轻功比她高明的人不多,古赤空算是一个,虽然在萧清逻全盛时期未必会输给古赤空,但是今日终究是靠着他才堵住了阎魔影,萧清逻心服口服,“古兄好轻功!” 古赤空瞪着阎魔影,咬牙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的轻功全是这老匹夫当年追杀练出来的,如若没有这轻功,我古赤空早就死在他手里了,当年我身受重伤,在柔然躲藏了四年才得以痊愈,可见这匹夫下手多狠!” 萧清逻微微一笑,对阎魔影道:“阎魔影,这可是你的弟子,你怎下手这样狠辣?” “我的徒弟,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阎魔影冷哼一声道。(.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阎魔影,那我管得着了吧!”古赤空怒斥道,“当年你看上大嫂的美色,想要强行霸占大嫂,大师兄不从,你就杀了大师兄,为了女人你连弟子都杀,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就满世界追杀我,把我逼到柔然……” 古赤空正说得激愤,谁知阎魔影忽然在这个时候暴起,猛地扑向古赤空,古赤空没法再说下去,全神贯注与阎魔影对抗,二人使的都是六合魔功,霎时间打得难舍难分,外人根本就难以介入。 “怎么?阎魔影,你恼羞成怒了?”古赤空怒极而笑,奚落了几句。 阎魔影面色潮红,觉得有些不对劲,体内除了六合魔功之外,还有另外一股真气在体内流窜,阎魔影大吃一惊,恍然想起,手里的药丸已经吃完,自从跟萧清逻撕破脸皮,萧清逻也就断了他的丸药供应。 此时真气运转极快,那股莫名的真气运转得更快,功力正在飞快流失,自从屈服于萧清逻,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阎魔影见自己出手越来越疲软,心头大急。 萧清逻袖手旁观,并没有打算介入他们师徒之间的打斗当中去,但是眉头却是微微一挑,“阎魔影对我隐瞒的,应该就是古赤空刚才所说的事情,魔尊首徒不就是田进?阎魔影当年抢夺的不就是清迦哥哥的母亲?” “师父,难道他们跟你的哥哥有关系吗?”楚随影多年跟随萧清逻,也变得颇有眼光。 “奇怪,阎魔影向来是见风使舵墙头草,一有不对就立即跪地告饶,无所不用其极,今日怎么会拼死一搏?”萧清逻看向被古赤空隐隐压制一头的阎魔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忽然她脸色一边,“古赤空,别打死了,我要活的!” 古赤空正在发泄多年来的怒气,忽然听到萧清逻的话,道:“公主殿下,你不必可惜阎魔影的性命,杀了他,恐怕公主殿下还要感谢在下!”古赤空不知萧清逻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以为她是心有不忍,不想杀掉阎魔影。 萧清逻也不多说,双手捧出一个埙,呜呜地吹奏起来,一步步向二人中间走去。 “九天魔音!”阎魔影一听就脸色大变,头痛如裂,他曾经在天一阁与萧清逻以音律对战,那次是惨败! 古赤空见他双手抱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由大喜,就要上前将其击毙于掌下,却发现阎魔影口中的“九天魔音”对自己也有很大的影响,若不是他功力相较被损耗很大一部分的阎魔影来说要高许多,也不会这点不适。 “这是什么?怎么感觉专门克制六合魔功的?”古赤空神色大变,眼睛却瞪向阎魔影,多半又是他找罪受。 他说得不错,萧清逻的九天魔音正是她专研六合魔功多年之后,脱胎于阎魔影的天雷音而自创的。 古赤空的性格不是阎魔影,阎魔影会屈服,可是古赤空不会,古赤空双掌一展对准萧清逻,想要以无上功力直接抵抗九天魔音对神智的侵蚀,“克制六合魔功又怎么样?我功力比你高,看谁耗得住!” 萧清逻脚步凝滞,举步艰难,古赤空强悍的功力带来的压力,让她很难再进分毫。 古赤空掌风暴戾,萧清逻的发丝被狂风吹起,三千青丝飘扬,以可见的速度由黑向白变化。 刹那红颜的毒性,没了她功力的压制,开始快速发作。 九天魔音被古赤空阻绝,阎魔影只觉心头压力大减,开始正常呼吸。 阎魔影眼珠直转,古赤空和萧清逻谁赢了对他都极为不利,哪一个都会满世界追杀他,倒不如…… 两个都死掉! 阎魔影双目一寒,双掌运足内力,向萧清逻和古赤空二人拍去。他们二人正在僵持之中,根本没法分神去抵挡阎魔影。 “阎魔影,我早就等着你了!”楚随影大喝一声,金乌剑一撩,又把阎魔影逼出丈余。 阎魔影怒喝道:“又是你这小子坏我事情,我先毙了你!” 楚随影唰唰舞着金乌剑,朝阎魔影攻来,阎魔影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楚随影的金乌剑纵横无匹,阎魔影左闪右避,衣服上顿时多了几条口子。 阎魔影数次在楚随影的金乌剑下吃亏,对楚随影痛恨至极,可是又拿楚随影没办法。楚随影的武功比起功力损失得厉害的阎魔影低不了多少,又仗着金乌剑的锋利,阎魔影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阎魔影忽然把楚随影甩开,朝萧清逻扑去,与古赤空一道压制萧清逻的九天魔音。 “阎魔影,谁要你帮忙!”古赤空怒喝道,人多欺负人少已是不公平,更何况相助自己的是阎魔影,奈何二人斗着正紧,无法及时抽手,否则他和萧清逻都会被阎魔影所伤。 阎魔影疯狂大笑,正是看准了这徒儿恩怨分明,倘若给他点恩惠,他必然涌泉相报,哪怕他多么痛恨这个人。 萧清逻冷冽的目光瞟了一眼加入战团的阎魔影,忽然埙拔高一个音阶,九天魔音散发出无比暴戾的气息,杀机重重,风沙肆虐,疯狂卷起的龙卷风竟然将三个人全都包裹起来。 狂沙升上天空,像是一朵巨大的火焰,似乎要把天空烧透。 “焚天绝音!”楚随影大吃一惊,狂沙已将他与三人隔绝起来,想帮忙也帮不上! 第九十一章 九天魔音 焚天绝音属于九天魔音之一,威力十分惊人。 魔音九重就是九章乐篇,各有千秋,威力不同,功效也不同,有些清正宁和,有些魔煞霸道,这焚天绝音正是攻击极为强横的一章。 宋清迦在天一阁弹奏的是第一章迷天惑音,能让人沉迷于诱惑之中无法自拔,萧清逻当年解开萧羽音心结的时候,弹奏了迷天惑音,紧接着还弹奏了第二章静天宁音。 高欢曾经在华山之巅听到的,正是第四章梵天清音,仿佛数千佛陀吟唱之声,最是宁人心境。 阎魔影被萧清逻暗算,在其体内暗中种下一股真气时,用的是有夺造化之妙的第七章逆天妙音。 焚天绝音是九天魔音的第六章,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是绝对杀伤力极强,对付古赤空和阎魔影刚好合适。 阎魔影和古赤空二人同使六合魔功,同气连枝,周身魔气得到急剧壮大,威力大盛,绝非简单二人联手那么简单。 萧清逻、古赤空和阎魔影三人成掎角之势,互不退让,内力比拼成了胶着之势,纵然九天魔音能够削弱六合魔功的威力,可是以一敌二,本就艰难。 焚天绝音像是飞旋的利刃,似乎要把萧清逻周围的一切绞灭。 古赤空浓稠的六合魔功真气被焚天绝音绞得越来越稀薄,风沙之中的萧清逻抬起脚步,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也不过是这小小一步,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力气。 每移动一点,就会觉得有什么把她使劲往外推。 古赤空艰难地退后一步,越发艰难起来,他深深体会到九天魔音对六合魔功的克制之效,也不知道萧清逻跟阎魔影有多少深仇大恨,值得创出专门克制阎魔影武功的九天魔音。 他甚至能相信,阎魔影的魔影分形和天雷音也被萧清逻克制得死死的。纵然合二人之力,仍然吃力,“阎魔影,你又造了什么孽?要不然怎么会有人专门创出武功克制六合魔功!” “哼,是我阎魔影此生注定要栽在徒弟手里,收了四个徒弟,竟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逆徒!”阎魔影低喝道,想到萧羽音让萧清逻研究六合魔功,创出克制它的**,阎魔影心里就是一阵痛恨。 加上四公子宋清迦,四个徒弟死的死,叛的叛,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亲近。 古赤空算是领教了阎魔影对弟子的“好”,还以为萧清逻也是阎魔影的弟子,顿时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可是就这样败了他不甘心,拼尽全力又往前进了一步,六合魔功和九天魔音相抗,啪的一声,萧清逻手里的埙出现一道小裂纹。 破损的埙奏出的出现些微瑕疵,裂纹越来越大,渐渐布满整个陶埙。 “萧清逻,咱们三个就同归于尽吧!”阎魔影越发兴奋,虽然功力极速流失,可是他也能感觉到萧清逻渐渐支撑不住。 陶埙上的裂纹又深了少许,可是萧清逻又上前了一步,只要再一步,就能到阎魔影和古赤空中间,彻底将二人隔绝开,二人的联手之势也将被破除。萧清逻的脚迈出去,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仿佛是透明的有形之物垫在脚下。 只要她踩踏下去,阎魔影和古赤空的六合魔功之间的联系就此断掉。 萧清逻处于两大高手夹击之中,自然知道眼前的情况,陶埙已是强弩之末,彻底损坏就在下一刻,离取胜也只在一线之间。 楚随影看不清楚狂沙包裹之中的情况,只能时刻握着金乌剑,警戒地看着飞旋狂沙,以求能够随时应对紧急情况。 他心急如焚,这样的等待只觉得度日如年,心里像是有无数猫抓一样,又想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嗡嗡的埙声忽然止下来,楚随影一呆,只见那狂沙肆虐的巨大龙卷风瞬间散架,夹杂的黄沙在龙卷风的余势之下迎面刮来,暴露在外的皮肤只觉火辣辣的疼。 风沙中三道虚影渐渐显形,其中有个人明显是半跪在地,受伤不轻,楚随影心头一跳,急忙走上去,不由松了一口气,金乌剑一挥,就架在那人脖子上。 “古赤空,没想到你拼着受伤也要重伤我,我是在帮你啊!”阎魔影看着站立的两个人,特别是古赤空,愤恨地说道。 方才萧清逻陶埙破碎之时,古赤空竟然全力一掌打在阎魔影身上,全力接住萧清逻焚天绝音的余势,阎魔影成了其中伤得最重的人。 古赤空捂住自己的心口,嘴角溢出鲜血,望着倒地的阎魔影,道:“老匹夫,你以为我还是你当年的傻徒弟?你分明是想渔翁得利,我又岂能便宜了你,我跟萧清逻又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倒是你,我绝对不能放过你!” 萧清逻也受了些伤,陶埙变成碎片散落在脚边,“阎魔影,古赤空,你们的恩怨稍后再解决,先把我的事情弄清楚,南齐太子在哪里?” “萧清逻,这不仅仅是我的恩怨,你的哥哥,南齐太子,已经被阎魔影杀了!”古赤空道。 “萧清逻,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恨不得我死,那这些来骗你,他不过是想借你之手杀了我!”阎魔影脸色一变道。 萧清逻方才之所以要力抗古赤空就是怕古赤空的一面之词不可信,要留下阎魔影二人对质。 “若要杀你,我岂会借人之手,难道以我的武功杀不了你吗?”古赤空见萧清逻不说话,说明两个人谁也没有取信于他,“我那大师兄的妻子宋隐娘,就是被阎魔影霸占了的大嫂,正是南齐太子的奶妈,也就是当初带走南齐太子的人,阎魔影投靠萧衍的时候,为了取信于萧衍,就把南齐太子送到萧衍面前,当场杀死,这是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只是这件事为了防止被朝中南齐旧臣知道引起朝乱,做得极为隐秘。” 萧清逻目光流转于古赤空和阎魔影之间,古赤空说话不似作伪,而阎魔影满头冷汗,神情慌张,分明是心里有鬼,“证据!” “如果不是这样,阎魔影跑什么?”古赤空冷笑。 “我只是避开古赤空,没别的原因。”阎魔影辩解道。 “要不然你就到南梁问问我大嫂,不对,现在应该叫师娘才对!”古赤空道,他与大师兄的感情极为深厚,当初阎魔影霸占徒弟的妻子不成,出手打死了大徒弟,古赤空就看不过去了,跟阎魔影大吵一架,阎魔影见两个弟子都这般,不由大怒,遂将古赤空一路追杀到了柔然才罢休。 “宋清迦是你的孩子?”萧清逻忽然问道。 “宋清迦?”古赤空不知,疑惑地望着阎魔影。 阎魔影眼珠直转,正要说谎话骗过萧清逻,可是被萧清逻看着,知道自己瞒不过,“是我大徒弟的,随着隐娘姓宋,隐娘跟了我之后,我一直觉得放一个心腹大患在身边很不安心,可是隐娘以死相逼,只能留下他,还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萧清逻记得萧羽音跟她提过,阎魔影对妻子宋隐娘看得极重,连萧羽音跟她多说两句话都不可以,对四徒弟宋清迦也很是奇怪,人前是亲若父子的师徒,人后,却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让宋清迦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刺杀北魏数州太守,差点回不了南梁了。 难怪萧羽音和宋清迦的武功都不高,萧羽音是因为身为皇亲贵胄,身娇肉贵,而宋清迦,原来是因为他是大徒弟的遗孤,怕教会了他高深的武功回来报仇。 “我哥哥是不是你杀的?”萧清逻又问。 阎魔影知道这是个难题,告诉萧清逻自己杀了人家苦苦寻找多年的哥哥,只怕她会立即动手,不说吧,等到她回南梁一查就知道,瞒也没用,“是我杀的!” 萧清逻手中刷的一声,银蝉剑已在她手里犹如秋水荡漾,剑尖直指阎魔影咽喉。 阎魔影此时此刻,心里倒是没有恐惧了,道:“萧清逻,看在清迦的份儿上,不要为难隐娘,当年……是我从他手里抢走太子的,她也是无奈。”他、宋隐娘还有古赤空之间的恩怨不想再提,他知道萧清逻铁石心肠,不会留他性命。 古赤空眼睛紧紧盯在萧清逻的剑尖之上,一呼一吸十分沉重,痛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要死在这剑尖之下,他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刻,“刺下去,他杀了你哥哥,你要替你哥哥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这两字在萧清逻脑海里疯狂旋转,她握着银蝉剑的手因为仇恨颤抖不已,“阎魔影,你杀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留下,没入黄沙之中。 楚随影不明白萧清逻在犹豫什么,金乌剑正要替她抹过阎魔影的脖子,谁知道萧清逻出手荡开了金乌剑。 这一举动,令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特别是阎魔影劫后余生,感觉是梦一场。 “萧清逻你……”古赤空不解,他给萧清逻创造报仇的机会,可是对方竟然这样拒绝了,感觉是在打他的脸。 “随影,带他回阎王殿好生看管,我要用他下一步很重要的棋!”萧清逻道。 她这样放过杀掉自己唯一一个亲人的凶手,实在是个艰难的决定,但是她不想现在一时痛快了,却坏了她向萧衍报仇的大计。 第九十二章 五原段家 “前面就是五原段家,我们就能跟大家会和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蔡儁问好路回到茶摊,对高欢和大尔朱说道。 此时离武川事变已经有月余,他们也到了离武川千里之遥五原郡,在高欢跟段荣他们分开的时候,已经约定在五原郡会合,从武川镇脱身之后就高欢就带着蔡儁和大尔朱来五原郡找段荣。 五原郡曾经是破六韩拔陵与元彧大战的地方,经历了战乱,如今已经恢复了生机,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大尔朱嘴巴只是撅了撅没说话,更没有对高欢说半句话,虽然她对大城市的繁华心仪已久,恨不得出来逛逛,可是跟高欢在一起,这满城的繁华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比起来,她宁愿跟蔡儁呆在一起。 蔡儁见大尔朱坐在身边,不由低头露出一丝傻笑。 早在北川,大尔朱就提出回尔朱家,可是高欢却并不放她走。 只要萧清逻敢对他的家人做什么,他就敢对大尔朱做什么,以大尔朱相要挟,他相信萧清逻做事不会过分。 高欢只是把她当作要挟大军师的砝码,一路上大尔朱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五原段家鼎鼎有名,很好找,一盏茶之后,段家的大门前面就站着三个目定口呆的人,仰望着段府朱门,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原本以为段荣小子在怀朔镇的宅邸已经够好了,跟五原段家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蔡儁惊叹道。 “段家这样有权有势,想不通段荣怎么会到怀朔镇做个小官!”大尔朱一路上也听闻了段荣之名,望着段家朱漆大门痴痴道。 段府大门紧闭,平日里也不过是开了两个角门进出,也比寻常富贾人家的正门大多了。 就在三人打算叩门的时候,从段府里走出来一锦袍金冠的年轻男子,骄傲的中带着几分轻浮,对衣衫并不鲜亮、脸上又带着些风尘的三人并不当回事,可是看到门前的大尔朱眼睛就是一亮,“你们三个……” 高欢与蔡儁相视一眼,不知为何那人把他们叫住,特别是那人虽然叫的是三个人,可是眼睛就直愣愣,色眯眯盯在大尔朱身上,令高欢相当不悦。 “兄台可是五原段家之人?”高欢拱手道。 那锦袍男子出生段家这样的豪门世家,自认高人一等,把高欢对他行礼当作理所当然,双手抱在胸前,“你这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本少爷就是夏州太守的独子段云,什么兄台,跟你称兄道弟,就怕降低了本少爷的身份。” “你!”蔡儁听那段云口气嚣张得很,完全不把三人放在眼里,就要上前理论。 高欢一把拦住蔡儁,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容易冲动,对那段云道:“段公子,我们是段荣段大哥的朋友,可否行个方便,代为通传一声?”高欢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是段荣的连襟,这样的大户人家,最忌讳别人攀亲带故。 “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提到段荣,段云脸上露出一股杀气,看得高欢心中一凛,暗觉不妙。 谁知段云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忽然又恢复到正常,笑眯眯,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要求我办事了?既然是求我,就要拿出求人的姿态来!” 蔡儁看不惯段云的作风,到角门叫住一个一个门童,塞出去几两碎银,道:“劳烦小哥,在下三人想求见贵府段荣公子。” “段荣公子?”门童嗤笑一声,把碎银扔在地上,“段家门第,岂是你们平头百姓能够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几两碎银,你当打发叫花子啊。” 门童说话时眼睛不时瞟向段云,颇有讨好之意。(.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总算知道,不把段云摆平,连门童这关都过不了。想当年师父沈约身为南梁宰相,豪强之首,今日不过区区一个夏州太守的祖宅,架子摆得竟然比建昌侯府还要大。 “我们只是想见段荣大哥一面,段公子想怎么样?”高欢按住自己的怒气,问道。 段云虽是笑着,可是眼中露出的锋芒极为狠毒。 段云笑道:“我想怎么样?那是本公子该操心的吗?”说罢,他又将目光落到大尔朱身上,虽然包裹着厚厚的衣衫,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那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他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吓得大尔朱躲到高欢的身后,用高欢挡住段云的目光,后来才想起,高欢也不是个好东西,会不会就答应了该死的段云?大尔朱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不知段公子是不满在下三人还是段荣大哥,何必这样苦苦相逼?”高欢沉声问道,岂会不明白段云在打大尔朱的主意,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段云岂会感觉不到他的怒气,哈哈一笑,“生气了?段荣算什么东西,他是旁系,我是嫡系,他爹不过是小小一个安北府司马,我爹是堂堂夏州太守,他有什么能够跟本公子相提并论,他在本公子眼里不过就是蝼蚁一样,值得我对他不满吗?倒是你,分明是有求于我,怎么反倒感觉是本公子有求于你,让本公子很不舒服!” 夏州太守和安北府司马之间相差的等级何止一星半点,难怪段云如此嚣张。 高欢倒是很想让他“舒服”一下,可是段云是段荣本家的人,依高欢看来,段荣在段家的地位本就尴尬,不想得罪了段云让段荣难做,要不然高欢早就出手收拾段云了。 段云的意思就是要高欢低三下四的求他,然后双手把身后娇滴滴的美人奉上。 高欢盯着段云一阵冷笑,段云竟然把主意打到尔朱家大小姐的身上了,且不说尔朱家族,就是萧清逻也足够让他段家应付的了。 既然段荣的父亲是安北府司马,何不到安北府去求见段荣的父亲段连呢?以段云的态度来看,段荣拖家带口未必能在段家安稳呆着。 高欢拉住大尔朱对蔡儁道:“我们走!”大尔朱愣了愣,浅笑着点头。 高欢温然一笑,道:“这倒是这一个月来你头一次对我笑!” 大尔朱双颊绯红,道:“谁叫你给我家惹下大麻烦。”几日下来,大尔朱的气也渐渐消了,虽然还没有接到消息,可是他相信萧清逻可以应付。 “我说过,就算是我不做,萧清逻也会。”高欢道。 如果要让尔朱家族强大起来,那就不能让北魏继续信任柔然,否则,永远轮不到尔朱家族壮大。 “那古赤空呢?”大尔朱担忧道,古赤空那么高的武功,也不知道萧清逻能不能应付,高欢说古赤空是冲着萧清逻而去,不是尔朱家,比起萧清逻,她当然更担心尔朱家的兴衰。 “古赤空至少对萧清逻不会有恶意,他冲着阎魔影去的。”高欢道。 “哼,本公子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吗?”段云见高欢拉着大尔朱就要离开,心头一股怒气,几个下人就已经上来将高欢他们团团围住。 “段公子,你还要如何!”高欢怒道,几个不懂武功将他们围住,高欢只觉得段云真是彻底把他们看得轻了。 段云道:“我钱袋不见了,怀疑是你们偷的,你们不能走,来人,搜身!” 段府家丁作势拉大尔朱,就要搜大尔朱的身,高欢一把将那人的手打开,也并未用什么内力,只是轻轻一拂把他荡开,谁知那下人却抱着手大呼小叫,跟段云诉苦道:“少爷您要替小人做主啊,小人搜身不成,他竟然将小人的手打残了,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那家丁哭兮兮的哭诉,足以以假乱真,高欢算是看出来了,这段云想要强抢大尔朱,而且看下人与他配合默契,平日里定然没有少做这样的勾当。 段云在这五原郡地头上也算是有钱有权有势,被他看上的姑娘从了倒好,不从的多半会被他弄得家破人亡,最终还是落到他的手里。 黄天化日之下,竟然没人能够管。 “此人竟然敢伤我段家家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呐,把他给我押到官府去!”段云听到家丁哭诉,佯作勃然大怒,指挥家丁拥上去。 高欢冷笑一声,一道雪亮的光芒一闪而逝,段云还没睁开眼睛,整个人就已经愣住了,地上布条横七竖八,家丁全部捂着肚子,神情怪异,而拉着美女的那个人脸上则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连美女也别过头去使劲憋住笑,“混账,还呆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抓起来。” 段云积威已久,家丁下意识就向高欢扑去,谁知却惹来一阵嬉笑。 段云气结,自家家丁,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这么大的丑,一个个裤子落到脚踝,两条腿全都在外面。 高欢那一刀极快,没有伤到仍何人,只是将众家丁的裤腰带全都削断了而已。 段荣这才发现,这人原来还是深藏不漏的高手。见高欢面带冷笑走来,段云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高欢走到十步远就停下来,对段云一礼道:“段公子,高欢告辞!” 高欢表现得彬彬有礼,只有段云一人看得见,高欢看着段云的目光,散发出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十三章 段家五爷 “你!”段云不想这么容易放走高欢,仗着自己在家学了几分武功,就朝高欢扑去,双掌就朝高欢的心口打去。 高欢见他功力低浅,招式更是毫无厉害之处,略一避让,段云的双掌便落空,不待段云回身反击,高欢又在他的腰间飞快一点,段云忽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摔了个四肢着地,引来哄笑一片。 高欢不想做得过分,毕竟还是有几分亲戚关系,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不是难堪吗?段云摔倒,便走过去想将他扶起来。 忽然从段府之内闪出一道人影,直奔段云而去,挡在段云前面,对高欢道:“朋友,这里是五原段家,好歹给段某人一个薄面,就此离开可好?” 段云依然动弹不得,仰着头苦叫:“五叔,孩儿动不得了,你快看看孩儿是不是残废了?” 那段五爷低头瞪了段云一眼,喝道:“残废了才好,不过是被点了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平日叫你练功你就出去拈花惹草,现在就受到点教训才好!” 高欢一阵冷笑,打量着此人,被段云称作五叔这人气宇轩昂,眉心一股中正平和之气,对高欢说话不卑不亢,整个人有种飘逸之感,像是道门中人,可是高欢早就察觉到他在段府之内注意高欢很久,之前段云咄咄逼人仗势欺人的时候不出来,一看见段云吃亏立马就出来了,此番话又明显偏帮段云,观其行径,分明有助纣为虐之嫌。 段五爷他一身轻功着实不弱,不知拳脚上如何,“段五爷说笑,分明是段公子为难我们,引见不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栽赃陷害,强抢民女,段五爷偏帮自家人,在下无话可说,就此告辞!” 段五爷看了一眼高欢身后的大尔朱,道:“我这侄儿心善想要收留那位姑娘,并无不可,我段氏在五原有头有脸,能够进入段家为奴为婢是她的福气,说不得做了侍妾更是一步登天!” 段五爷说出这席话的时候,丝毫不觉得别扭,只觉再平常不过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兵荒马乱,粮食早就被富豪囤积起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乱,百姓没有吃的,有些连种子都吃掉了,没有种子下种,又值青黄不接之际,饿死的百姓不知道多少,加上河内郡一带瘟疫横行,有逐步想北边蔓延的趋势,闹得人心惶惶,很多百姓卖儿卖女,把他们送到大户人家做奴婢。 而许多大户人家也趁着饥荒之年,以低廉的价格收买土地,成为更大的富户。 “想不到你人模人样,竟然说出这等畜生才说的出来的话,你以为你段家的门第有多高?本姑娘还没有放在眼里!”大尔朱见段五爷把段云欺男霸女的事情说得义正言辞,颠倒是非黑白,不由大怒,想到要是孤身一人,岂不是就要委身于段云这草包小人,怒气更盛。 段五爷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大尔朱道:“如今兵荒马乱,又值饥荒灾疫之年,多少人求着进入段府为奴只为求一口饭吃,我侄儿看上你,是你不知好歹!” “你!”可恨自己武功不如段五爷,否则难保大尔朱会不会上去杀了他。 “段五爷巧舌如簧,连欺男霸女的勾当都可以说得这样冠冕堂皇,错都成了别人的,实在是佩服,在下脸皮薄,万万及不上段五爷分毫,在下甘拜下风!”高欢笑道。 大尔朱听出高欢讽刺段五爷脸皮厚,颠倒黑白,破怒为笑,呵的一声就笑出来了。 段五爷可忍不住了,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耻笑,那他日后在五原郡还有什么脸面可存!段五爷使出段氏绝技,朝大尔朱小腹的气海穴点去。 高欢见他出手毒辣,毫不留情,他一面把大尔朱往后拉开,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段五爷的手,道:“段五爷,对一个女子何必使这样阴毒的招式!” 段五爷的脸涨得通红,他出手极快,本来旁人没办法看清楚他出手,可是被高欢抓住之后,他的手就定在离大尔朱小腹不到三寸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个现行,想收回来又收不回来。(.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尔朱是个女子,尔朱荣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一张俏脸也羞得通红,一时也被吓坏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就亮出来朝段五爷的刺去。 段五爷也着急了,这不等于废在这女人手里了吗?奈何高欢抓住他的手怎么也挣脱不了。 高欢有心让他尝尝任人鱼肉的感觉,冷笑着看着他,手上没有丝毫松动。 “五叔!”忽然一**吃一惊,叫道。 高欢还以为是段云为段五爷担忧大叫了一声,哪知道段云早就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往段府大门跑去。 大叫的人另有其人,名叫段义,也是五原段家之人,见段五叔遇险,忍不住叫了起来。 段五爷知道在劫难逃,吓得心跳就快要停止了。 大尔朱娇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匕首朝段五爷那只可恶的手刺去,不想却刺了个空,她一怔,一双满是不甘的眼睛望着高欢。 高欢略带歉意朝大尔朱摇了摇头,这里是五原段家,在人家家门口行凶,就算是对方有错在先,那也是伸手打脸的事情,段荣也是五原段家的人,算是看在他的份儿上多多少少给他段家留些颜面。 若是就此闹翻,段家的家主是夏州太守,只怕在这地界上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段五爷。 段五爷摸摸还在手腕上的手掌,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气,怨恨地瞪了一眼高欢和大尔朱,拂袖而去,匆匆进入段府当中。 高欢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样求见段家找到段荣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段义见五叔没事,也松了口气,他一看到大尔朱就明白肯定又是段云惹了祸,段五爷给段云收拾残局。 段义对大尔朱刺向段五爷时的模样依然心有余悸,没想到大尔朱是个这样刚烈泼辣的女子,段云碰到她,注定得不到好结果。 “不好意思,让兄台见笑了!”段义对高欢抱拳道。 高欢没说什么,大尔朱余怒未消,道:“段家的人都是这样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吗?” “其实五叔已经是段府最讲道理的人了。”段义不好意思说道。 “啊?”大尔朱瞠目结舌,“这也算是讲道理?” 段义也是段家人,被人这样说,脸上挂不住,捂住嘴干咳了几声。 高欢摆了摆手让大尔朱住嘴,大尔朱撅了撅嘴,乖乖闭上嘴,高欢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兄台也是段家人,不知在下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 “想知道什么你只管明说!”段义也是个十分仗义的,也不推辞,直接问道。 高欢心中一喜,道:“段大哥可知道段荣?” “段荣?”段义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古怪,望着高欢欲言又止。 “难道段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高欢试着问道。 段义道:“在下段义,段荣是我亲弟弟,难道你就是高欢?” “正是!”高欢大喜,既然段义听说过他,那找到段荣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段义神色更是尴尬,道:“唉,我弟弟回来投奔本家,奈何本家嫡系根本看不起我们旁系,算了算了,不如我们先去安北府去找我父亲,到时候再说。” 段义神色怪异,说话又是吞吞吐吐,高欢心里一阵打鼓,心里有种不祥之兆,惴惴不安地跟着段义往安北府去。 到了安北府,段义就领着高欢三人往安北府司马段连的府邸而去,段义指着高欢对一名老者道:“高兄弟,这就是我父亲,父亲,这就是高欢。” 高欢知道眼前的老者就是段荣的父亲段连,也算是自己的长辈,连忙行礼。 段连连忙将高欢扶起来,端详了高欢一阵,问道:“你果真是我儿子的连襟高欢?” “正是晚辈!”高欢回答道,“不知段荣大哥在哪里?” 谁知段连眼圈一红,神情悲切,老泪几欲落下,道:“荣儿在五原郡等了你数月,可惜终究是没有等到啊……” 高欢见他悲痛至极,而之前段义也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忽然觉得心头摇曳,脚下一阵虚浮,几乎站立不稳,亏还是大尔朱和蔡儁扶住,才没有倒下,“段伯父,你说什么,高欢来晚了?段大哥出了什么事?” 高欢想起在五原段家门前,对段云提起段荣的时候,段云脸上闪现出明显不过的杀气,那时竟然一时大意没有在意,加之后来段云对自己百般折辱,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段连一脸惊奇,问自己的儿子,“你在路上没有跟贤侄说吗?” “父亲,段云的所作所为高兄弟已经有所见闻,而那些事情,我也不好跟高兄弟开口。”段义无奈道。 高欢更是头晕目眩,呼吸急促,急道:“段伯父,段大哥,你们快告诉我,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段连和段义相视一眼,全都叹了口气,看着高欢的目光满是愧疚。 “是我们段家出了段云这样的人面兽心的混账,我们愧对贤侄啊!”段连悲戚道。 高欢心里想着段云的恶行,一颗心不由跌到谷底。 第九十四章 冲冠一怒 难道段荣死了?否则为何见不到他?不但没见段荣,就连他的妻儿,姐姐一家全都没有见到,难道……难道都着了段云的毒手? 高欢心中悲愤,仰天悲啸一声,青筋暴起,抓住段连的胳膊问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孤身一人去怀朔镇设计贺拔父子,伏杀卫可孤,逼破六韩拔陵投降,不就是为了保护大家吗?可是为什么做完这些回来,他们已经不在了? 早知道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段连也哭得伤心,被高欢这样抓住,顿时也愣了,谁知道方才还进退有度的年轻人忽然之间变得这样狰狞可怕,段连被高欢吓得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更别说跟他解释了。 大尔朱和蔡儁见他伤痛,抓着段连不放,就像害死段荣的就是段连,连连阻住,大尔朱更是抱着高欢的胳膊,哭道:“高欢,你放开老伯,害死段荣的不是段老伯啊,你要撑住,虽然他们死了,可是你要好好活着为他们报仇啊!” “就是,高欢,你这个时候不能倒下!”蔡儁急道。 一时之间整个打听哭声一片,闹得鸡飞狗跳的。 “谁说他们死了?小姑娘,你怎么说我儿子他们死了?”段连止住悲伤,一脸不解问道。 “啊?”高欢大尔朱蔡儁三人全都怔住。 “你不是说段荣他们死了吗?”大尔朱道。 高欢也敛住自己的心神,问段连道:“段伯父,你不是说我来晚了吗?” “你确实晚来一步,荣儿他们没有死,只是不巧他们没走多久,你就来了,竟然生生错过了。”段连解释道。 听到段连说段荣他们没有死,高欢三人终于重重舒了一口气。 大尔朱拍了拍心口,不满地看着段连道:“老伯,你早说嘛,你看把我们吓得……” “那段大哥他们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不告诉我?”高欢急道。 段连叹了口气,与高欢他们重新分宾主坐好,道:“贤侄,相信你也看到本家的段云了,几个月前荣儿带着一干人等回到五原郡投奔本家,本家原本也宽裕,收留了荣儿一行人,本家的人向来心高气傲,别说外人,就是我们这些旁系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荣儿为了大局,忍辱负重,受尽本家的欺凌,只求相安无事,能够等到你来跟他们会和,谁知道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段云那禽兽看上了荣儿带回来的两个女眷,想要霸占人家,荣儿知道此事,就跟段云大吵一架,还动了手,本家的人自然都偏向段云,派人将荣儿打得快要死了,威胁荣儿说,要是不把两个女子交出来,就不收留荣儿他们,荣儿一怒之下,就带着大家离开了段府。” 高欢听着段连的话,心中怒火升腾,净月宝刀几乎就要破鞘而出,若不是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恐怕就要爆发出来,段连说的是段荣身边带着的女眷而不是妻子,说明被段云看上想要霸占的正是自己的妻子娄昭君还有姐姐高嫦。 娄昭君的父亲娄内干因为自己而丧命,埋骨他乡,姐姐为了寻找失踪的自己吃尽了苦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们身边,高欢每时每刻想到他们,都觉得亏欠了她们许多。 不管是妻子还是姐姐被人这样欺凌,都是高欢不能容忍的。 倘若段夫人不是段荣的妻子,段云碍着一家人的颜面,只怕也会明言抢夺。 他咬牙切齿道:“段云!” 高欢现在万分后悔,段云竟然敢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妻子和姐姐身上,段荣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姐姐,还被段府的人打得半死,当初在段府门前,就不该放过段云和段五爷。 “既然段府不收留他们,老伯身为安北府司马,难道就不能收留他们?”大尔朱问道。 段连道:“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司马,怎么收留得了那么多人?荣儿离开段府之后,也在我这里住了些时间,可惜荣儿有心避让本家,本家未必能够放过荣儿,竟然将荣儿逼出五原郡。” “他是你的儿子,被自家人赶出五原郡,难道老伯就不说两句?”大尔朱不解,一府司马,手里还是有写兵力的,怎么会让人把儿子赶出五原郡。 “我?我……我说什么?”段连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张脸躁得通红,他生性软弱,当初连段荣被本家踢出五原郡到六镇从军都不敢说什么,更别说今日又被段家赶出五原郡。 段家嫡系对旁系的打压排挤是异常激烈的,段荣不过是刚刚崭露一些锋芒,就被送到怀朔镇做一个小小的镇将,其实段家旁系当中如段荣这般待遇的何止他一人。 段家嫡系和旁系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段连自小受到这种思想影响,对本家的起不到丝毫抗拒之心,本家说怎样就是怎样。他也痛恨自己软弱,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可是要他反抗本家那是万万不能。 甚至段荣被本家逼迫的时候,他还劝说段荣交出那两名女子,可是被段荣再次断然拒绝。当时气得段连差点把重伤未愈的段荣痛打一顿,可是又下不了手。 段连今日自然不敢当着高欢的面那样说,毕竟那是高欢的妻子和姐姐,他更不敢说当初摄于本家的压力,是他亲手把伤病未愈的段荣赶出司马府的,高欢方才可怕的样子把他吓坏了。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段连也极力掩饰,可是高欢察言观色还是听出来一些端倪。 他回想起段荣离开时看他的眼神,都觉得心里发寒。 那天他望着带着一群人离开五原郡的段荣,他清朗的背影因为伤痛还有些摇摇欲坠,可是他再也没有回头,看他这父亲一眼。 想到此处,段连悲从心来,泪水连连。 高欢在强烈的自责当中,当初若不是他执意要去怀朔镇杀卫可孤,段荣和娄昭君他们就不会受这份罪,遭受段家人白眼。 “段伯父!”高欢忽然对段连跪下。 段连正心怀愧疚,高欢这一跪,叫他心头疑惑,又有些惴惴不安,急忙想把高欢扶起来,道:“高贤侄,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有什么话你直说。” 高欢执意给段连磕了几个头之后,道:“段伯父,段荣大哥受我连累才被赶出五原郡,有家不能回,在外四处飘荡,晚辈愧疚,高欢今日在此发誓,他日富贵,定然助段荣大哥风风光光回到段家,一雪前耻!” “哎呀,你想做什么?”段连大吃一惊,他看得出高欢眼中的坚定,还有痛恨,他生怕高欢跟段家冲突,他的兴衰和段家的兴旺紧紧相连,段家有什么波澜,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高欢知他软弱,也不多说,提着净月宝刀就和大尔朱、蔡儁一起出了司马府。段连见他不说话,与段义对视一眼,焦急道:“高欢血气方刚,定是要去找本家报仇,快拦住他!无论如何也要拦住他!” 段义领命,很快追过去,出门的时候高欢三人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段义大急,与人提着衣袍就往前跑。 高欢脸上紧绷绷的,不说一句话,街道上繁闹,也没有听到段义在后面的呼叫声,直到走出安北府,才隐约听到后面有呼叫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段义追来。 “段兄还有什么事?”高欢问道。 段义赔笑道:“高兄弟风尘仆仆的来,还是在家里多住几天,休息一下再走不迟。” 高欢冷冷道:“段义大哥,段荣重伤被人赶出去,在外飘零不定,你身为他的哥哥,难道不担心吗?” 段义被高欢当面质问,脸上有些不满,道:“段荣从小聪明,武功也比我这兄长强多了,我相信他走到哪里都会活得很好。” 高欢冷冷一笑,转身就要走。 “你这是要去找段家麻烦吗?”段义追着问道,“段家人多势众,你单人匹马去,只会吃亏。” 高欢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心头冷笑,道:“段兄放心,在段家失去的东西他日我会用实力亲手取回,刀剑解决不了。” “这等耻辱高兄弟也能忍下,他日必成大器,到时候希望能够将后代托付高兄弟,既然高兄没有直接去段家的意思,那我和父亲也就放心了。”段义讪讪道。 你也知道这是耻辱?可是你竟然将这耻辱当作是恩赐。高欢心中摇头。 高欢对这些话并不在意,段义说的都是些场面话,说得好听而已,他实际并不相信今日落魄到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的高欢,真的会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 高欢现在对这对没有丝毫血性的段氏父子很失望,儿子兄弟被本家赶走,竟然没有丝毫怒气,还要为段家的利益争取,失望透顶,可笑至极。 倘若段荣被赶走错在段荣也就罢了,可惜不是。 纵是如此,高欢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此等屈辱,也只得忍下,他日再报。 段府此行,高欢算是把人情冷暖看了个透,一家人尚且这样对待段荣,更别说外人,高欢现在对段荣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担忧。 第九十五章 辨我雌雄 “谁怜秋叶换春晓?谁知新人笑旧人?谁愿醉醒红颜老?谁无怀梦双飞鸟?淑艳无双几多娇,舞色撩心杨柳腰。(.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娥眉含笑玉手招,绮罗香沉月相邀……”荒郊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歌声,在山间回荡,远远传开,分不清到底发自哪里。 浓艳的女子自顾自陶醉在曲词当中,咿咿呀呀地唱着,原本沙哑的嗓子被刻意压得尖细,她唱到“月相邀”的时候,手做举杯邀月状,可抬头却被明晃晃的太阳闪得眼睛都睁不开,“哎呀,现在是大白天,哪有月亮相邀,真是胡扯!后面四句一点都不像女儿家的心思!” 此时声音就要粗犷得多了,完全没有丝毫女子的柔美,若是仔细观察这女子,定然发现,她生有喉结,五官也要生硬得多,不像是女子那般柔和,裙下露出的脚也大的惊人,分明是个男子装扮成的。 他坐在堆得老高的粮车上面,对着巴掌大的铜镜在脸上描描画画,颠簸的车马对他毫无影响,画眉的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这一运粮的车队浩浩荡荡,下面赶车人似乎对老板的这些怪癖习以为常了,仍旧赶着牛车赶路,没有对他露出丝毫的惊异表情。 粮队老板斜躺在粮袋上,对着镜子忽然摇头叹息一声:“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变成醉梦那样柔媚呢?” 牛车旁边跟着一个背着算盘的年轻人眉眼之中全是笑意,被眼见的粮队老板瞥见,狠狠瞪了一眼,道:“守心,难道老板娘不够娇艳吗?” 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不但着女装,还自称老板娘,那守心闻言笑得更甚,道:“是是是,老板娘你是最娇媚的人。” 粮堆上的老板幽幽叹了一口,道:“那是你没有见过醉梦的娇媚,让人移不开眼睛,你也没有见过殿主的美貌,让人自惭形秽。” “对了,老板娘,你刚才唱的曲子叫什么,很好听呢。”守心深怕老板再这样自怨自艾折磨他们的心灵,连忙转移老板的注意力。 听到守心夸赞他唱得好听,老板忍不住高兴,就对守心多说了几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殿主写的,后面还有四句,可是我不喜欢,不唱了。” “是哪四句?”守心奇道,他听得出老板其实很喜欢着曲子,却不明白为什么单单不喜欢后面四句。 “千杯当饮尽今宵,哪管苦短年华少!似疯似狂仰面笑,凌绝一览天地傲。”老板缓缓吟出后面四句,幽怨道,“你看看,哪像是个女子说出来的话?” 守心细细一品这诗句,加上后面四句,一改之前温软幽怨的女儿气,反而变得豪迈起来,守心嬉笑一声,道:“没想到殿主竟然不让须眉,有这等的豪情壮志呢!” “可是她明明就是个女子,做女子多好,打扮得漂漂亮亮,唉……”老板忽然用手遮住额前阳光,“讨厌,把我皮肤都晒黑了。” 守心连忙递了一把油纸伞给他,他一把接住了,撑在头顶上。 “老板娘,不过是几车粮食,你交给我们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你亲自运送呢?”守心不解道,据他所知,老板手里的生意做得很大,遍布各行各业,天下之大到处都有他的商铺,这些细节的事情,他向来是不用理会的。 “唉……还不是殿主要求的,我细皮嫩肉的还要受这份罪!”老板憋屈的模样,几欲流泪。 粮车渐渐进入一两旁密林夹道的狭路,林中鸟鸣声声,只觉整个世界在此刻都宁静起来,连赶车的车夫也不吭一声。 老板一改随意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在丛林深处,一伙山贼埋伏在路旁,看到浩浩荡荡的运粮车队,无不是眼睛直冒绿光,“大哥,动手吧,抢了这些粮食,我们就有吃的了,你看粮车上面那个娘们儿,抢回去给大哥做压寨夫人怎么样?”有些山贼劝道。 山贼首领的眼睛也直愣愣地盯着马车上的娇艳“美人”,重重吞下一口口水。 那粮车上坐着的老板似乎察觉了山贼首领的存在,一双细狭的丹凤眼瞥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眼神冷厉,里面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可是那山贼并不觉得,反倒觉得那是美人在跟他抛媚眼。 这媚眼之下,心神荡漾,心头有一股欲火在燃烧。 “上!”山贼首领再也忍耐不住,挥动手里已经钝了的砍刀向粮队冲去,树林里风吹草动,树枝摇曳,数十山贼像是变魔术一样出现在粮队四周,并分别包抄,彻底将各个粮车分开。十多辆运粮的车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坐在粮车上的老板非但没有丝毫惊惧,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当看到这群山贼手里的钝刀却带着这样凶悍的表情的时候,笑容更加灿烂。 “乖乖把粮食和女人放下,老子可以不伤你们性命!”山贼首领道。 这队人马没有女人加入,唯一一个形似女人的,似乎就只有坐在粮车顶上的老板了。 押运粮车的人都是知根底的人,之前还有人偷偷发笑,不知是谁笑出声音之后,再也没人能够压抑住,霎时间粮队笑声一片。 这下论道山贼惊讶了,这群人怎么了,被人抢劫都还笑得这么开心? 老板笑意盎然的脸有着微微的扭曲,忽然脸上露出一个邪异的笑容,只见一道影子闪过,众山贼忽然发现人群中少了大哥还有那个女人。 “大白天见女鬼啦!”不只是谁尖叫一声,有人转身就想逃入密林之中,谁知道这个时候,密林之中竟然传来哭爹喊娘一样的惨叫声,听声音就是山贼首领的。 守心终于止住笑容,对密林里叫了一声:“老板娘你好好享受,外面属下替你收拾!” 密林里的惨叫声似乎在回应守心的声音,守心干咳一声止住笑意,厉喝一声:“还笑什么笑?莫非还要等着我来动手吗?” 众车夫立马神色收敛,手持随身的各色兵刃走向被吓坏了的山贼。到底谁才是待宰的羔羊啊?山贼心里悲哀道。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屠杀,一群不会武功的山贼在这群江湖好手面前,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守心看着被屠戮的山贼,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比这还要残忍的场面,都已经见过,这点算什么。 山贼没有注意到这车队的特殊之处。 每辆牛车前面都竖着两面旗帜,一面画着无数小鬼围绕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周围,一面是一只狰狞的恶鬼,与高欢曾经见过破六韩孔雀手里的那面旗帜很相似,只有细微的差别。 倘若是寻常江湖人士,有些江湖阅历的人,通常都不会把主意打在前面挂这两种旗帜的车队身上,这两面旗帜一个代表着阎王殿,一个代表的是十殿阎罗之一的都市王都天亲临,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可是这群山贼不是,他们只是山里的寻常百姓,因为饥寒难耐,出来打劫过往商队,渐渐的,附近的商队知道这群人,都不敢往这条路上走,他们的财源也渐渐断了,习惯了钱来张手的日子,谁也没办法再回去过种地,靠天吃饭苦日子。 “这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守心轻蔑一笑,别的不说,为了保证货物不备劫掠,阎王殿向来都会随队配发足够的人手,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不留活口,阎王殿凶名远播,再也没有谁敢劫掠阎王殿的东西。 这个时候,都天一脸满足的从树林里走出来,一副吃干抹尽的得意神色,又重新坐回到马车顶部,对守心的速度很满意。 这时候,树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守心他们还以为又有强敌来袭,十二分的警备。 谁知山贼首领脸色苍白,提着裤子一脸悲愤地指着都天道:“你竟然是个男的……”说罢就倒下了。 守心和众车夫看着好像是被人采补致死的山贼首领,没发现除了喜欢扮成女装之外,都天竟然还有这种嗜好,忽然心头发出一丝警兆,下意识地远离了都天一步。 都天冷冷斜睨了他们一眼,问道:“干什么?” “老板娘,你不会像对他那样对我们吧?”守心小心翼翼问道。 都天一脸的无辜,道:“当然不会了,我不会把你们裤子脱了打屁股的。” 打屁股?老板抓着那个人跑到树林里就是打屁股去了?守心和众车夫一阵怀疑。 “老板娘生得这样娇媚,他怎么知道你是个男的?”守心又问道。 都天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守心,搔首弄姿道:“打完了又在他脸上撒了泡尿,让他照照自己什么样,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风华绝代的老板娘身上!” 都天忽然明白了众人为什么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勃然大怒,道:“你们以为什么?老子是正常的!” 守心等人看着穿着女装却行为粗鲁的都天,全都机械地点点头,道:“是,是正常的!” 那眼神,分明是不信。 都天不知道守心在心中腹诽:正常?好像大城市中男风很盛行,在他们眼中也算正常的。 第九十六章 龙源执念 都天皱着眉头煽动鼻尖那股难闻的中药味道,还有空气中消弭不散的腐臭味,他知道河内郡发生了饥荒和瘟疫,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官府把这一带全部隔离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都天他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进入河内郡。到了河内郡才知道他这十几车的粮食根本就解决不了什么,为什么殿主还要吩咐他把粮食大老远地运送过来呢,进入河内郡的时候,守卫的官兵看着他们简直是在看找死的人。 而都天他们停留下来的地方,是河内郡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几乎所有的灾民都被聚集在这里,还有更多的灾民在往这里赶,因为这里不但有济世为怀的神医,还有赈灾的米粮。 跳下马车,都天径直向药味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数十人围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炉子不停地扇风,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深的疲倦,炉子上的药沸腾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升腾的水汽使得屋子里变成朦胧一片。 药房里忽然出现这样一个衣着光鲜的人,煎药的人全都一脸诧异,有人问道:“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会送命的!” 都天看了看自己一身女人衣衫,不由失笑,“龙源在哪里?” 灵韵放下手里的扇子,古怪地看了一眼说话沙哑的女子,道:“你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都天眼神往外面十几辆粮车示意了一下,灵韵看见粮车上插着的旗帜便明白了对方是什么人。她跟在萧清逻身边三年,对阎王殿的标志都比较熟悉,加上龙源被困在河内郡,没办法跟外界联系,不能调度桃源的力量,萧清逻不可能对龙源置之不理。 “你跟我来!”灵韵对都天欣喜地点点头,领路走在前面。 只要能够跟外界联系,事情就会有所转机,龙源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出河内郡,也极力主张防止疫区的人出去。 都天跟着灵韵穿梭在地上躺着的人群当中,过了几间屋子,全都是身患瘟疫的灾民,纵是都天心冷如冰,也生出几许不忍。 “现在情况怎么样?”都天问道。 灵韵担忧道:“情况很糟,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治疗瘟疫的药还有粮食都被富商囤积起来,我们手里的药材和粮食都很紧缺。” 都天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都是做生意的,要我我也这样。” “你说什么?”都天的声音很低,灵韵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分明觉得他说了什么。 都天咳了一声道:“这么说,并不是没有药材和粮食,而是被人藏起来了?” 灵韵道:“是,我家公子已经多次跟这些富商谈判,有些小商人愿意拿出自己的药材和粮食,大富商根本不愿意,得到的药材和粮食有限,河内郡这么大,只是杯水车薪。” 都天抿紧嘴唇,眼中闪露出一丝思虑,自己的十几车粮食根本就不是来救急的,河内郡的问题只能从内部解决,而且就是从那些囤积药材和粮食的富商下手。 都天是个生意人,更加容易跟生意人打交道,所以萧清逻把他叫来了。 竟然出动了十殿阎王之一的都市王,那么这个龙源在殿主的心中份量很重啊,都天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看龙源到底是怎样的人。 “公子在那儿!”灵韵道。 都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并没有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人,反倒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背影在病人之间忙碌,一会儿替人把脉,一会儿替人换药。 “他就是龙源?”都天慢慢度到那人前方,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一样看着他。 那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抬头,露出一张温润的脸庞,看了一眼都天,愣了一下,微露古怪之色,又立即埋下头替人换药。 都天见他眼神专注而悲悯,对有些病人身上脓肿溃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微微点点头。 “你刚才看见我,神色为何一动?”都天问道。 龙源头也不抬,道:“你分明是阳刚之相,却做女子打扮,是以龙某觉得奇怪。” “妙手神医什么时候成了妙手神相了?本殿不过是是声音粗哑了一些,面相上哪里像男子?”都天神情一动,暗道龙源心思细腻,眼神犀利,他娇嗔一声道,刻意接近龙源。 龙源神情一变,不着痕迹朝旁边避了避。 都天嘴角含笑,道:“龙公子不用闪躲,本殿阎王殿十殿阎罗都天,不过是想看清楚把我们殿主朝思暮想,可是却把她扔在朔北,不理她生死的人到底长什么样而以。” 龙源的手明显一颤,扭头看着都天,都天道:“殿主叫我送来的粮食就在外面,都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告辞!” 龙源知道自己食言了,当初给萧清逻那盒蜜饯是一年的量,说明他一年就会回来,可是萧清逻却留了它三年,三年归来,自己没有去见她,连声问好都没有让楚随影带给她。 她定然已经伤心失望到底,说不定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怎么样了?”龙源问道。 都天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回头望着龙源。 “多劳龙公子挂心,殿主还没有死,除了外面几车粮食,殿主还叫都天给龙公子带来一样东西。”都天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向龙源伸出手。 龙源伸手去接,一个小瓷瓶落到他的手里,忽然见到那小瓷瓶,龙源脸色大变,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缩回来,小瓷瓶一声脆响落在地上,咕噜噜直转。 都天起身,道:“殿主说龙公子看到这东西肯定会使用,她嘱托都天转告龙公子,疯乞丐已经死了,小瓷瓶里面的东西,小心慎用,相信这件东西到了龙公子手里,河内郡的困境将会很快解决。” 龙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望着那小瓷瓶,嘴唇不断颤抖。 都天微笑着点头退后,望着龙源的眼神却冷冷的,按照萧清逻的吩咐故意跟龙源提起她,只要龙源露出一点挣扎,那就把小瓷瓶交给龙源。 “那小瓷瓶里面到底是什么,竟然让龙源惊慌失色。”都天心中疑惑,走出了药房。 “公子,这小瓷瓶里是什么?真的能够解决我们的困境吗?”捡起地上的小瓷瓶,灵韵就想拔开塞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别拔开,”龙源阻止住灵韵的行动,“我发过誓,再也不用那个!” 灵韵心中更加疑惑,道:“公子,有办法为什么不用?”灵韵在萧清逻身边三年,被萧清逻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影响颇深,现在龙源手里有解决的办法,她就觉得应该使用。 龙源只是神色慌张地抢过小瓷瓶,道:“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后面几天会陆陆续续运进来粮食和药材。” 灵韵大喜,道:“公子,真的有粮食和药材了?” 龙源摇头道:“没有,你只用把消息散播出去,你再去跟都天借一些空的粮袋子,我想他们肯定有,其他的事你不要管。” 灵韵领命去向都天借空的粮袋,果然不出龙源所料,都天直接从屁股底下拖出来一大捆,冷冰冰扔到地上,激起灰尘一片,那些粮袋是他用来垫座的。 灵韵欣喜道谢,却见龙源神色沉重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龙源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门里,掏出那个小瓷瓶,两行泪水缓缓留下。每次拿着桃花令,他眼前都会浮现出当年桃源的惨状,尸横遍野,到处缟素翩飞。 桃花令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可以横行天下的资本,而是时时刻刻折磨他的罪证,没错,那是提醒他当年犯下罪行的罪证。 虽然只是一个空瓶,但是那东西的配方早已深深烙刻在龙源脑海中,抹都抹不去。 小瓷瓶里面的东西,龙源不想再使用第二次,那是一种能够让人出现类似于瘟疫症状的烈性毒药,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整个桃源换上瘟疫,那一次,龙源本来只是想制造混乱好趁机逃出桃源,但是龙源第一次使用这种药,没有控制好剂量,酿成大祸。 过了这么多年,龙源一直为这件事自责,所以一旦遇到瘟疫的地方,他要是不救下身染瘟疫的人,他内心就不能安宁。 在南梁是这样,在南疆是这样,在河内郡也是这样。 “清逻,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满口仁义道德的我,原来也是一个卑鄙残忍的人?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你面前?”龙源痛苦道,“清逻,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你把这东西送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并不排斥用这种方法?”龙源知道萧清逻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也自信控制好剂量是可以成功的,只要让囤积药材和粮食的几大富商家中也感染上瘟疫,没有龙源的解药,那富商一家就只能等死,而给解药的唯一条件就是他们手里的粮食和药材。 这是个捷径,但是龙源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看着小瓷瓶就感觉看到化身魔鬼的自己,他把小瓷瓶锁在柜子里,就好像是把那个可怕的自己锁了起来。 “老板娘,你怎么这么聪明,居然准备了那么多粮袋,真是神机妙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龙源想要粮袋?”守心道。 都天瞥了守心一眼,没好气道:“别把老板娘我想成神算子了,那就是老娘用来垫座的!” 守心撸撸嘴,垫座用上百个粮袋子?怎么不说用来铺床? “那龙源散播了将有粮食和药材运来的消息,还从我们借了数百这想要套取那些富商手里的粮食和药材,我看这件事成不了。”守心想了想道,他见都天正想什么想得出神,不由又打趣他,“老板娘,你是不是见龙源长得英俊,动心了?想的都出神了!” 第九十七章 巧取豪夺 都天没有理会守心,守心也不敢打扰,虽说平日里都天看起来滑稽可笑,但是遇到正事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严谨,这也是都天能够做十殿阎罗之一的都市王的原因。 “站在生意人的角度来说,在平常,没有战争,龙源这招肯定能起到作用,但是现在是战乱,大家都等着发战争财,这样的手段还是疲软了一些。”都天说道。 没有战争,商人囤积货物只为待价而沽,只要能够赚到钱,卖出去也无妨,可是在战乱之时,囤积军需货物可以用于战乱保存自身,而来,这些大富商手里的药材和粮食都不是小数目,有时候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那时候用手里的药材和粮食的价值将得到最大限度的提升,换来的就不是钱财那么简单了。 守心呵呵一笑,道:“老板娘,我们阎王殿不是一向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吗?这次也不例外。” 都天眉头一动,望着守心,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美丽却令人心寒。 “守心,告诉他们,我阎王殿要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粮食和药材。”都天说道,这时的他,再也不像是个女子,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凝重的气势,眼神锋利如刀,让人心头一颤。 正事来了,守心也开始摩拳擦掌,他虽然是都天手里的一大助力,但是从来没有让他接手过这么大领域的任务,不由有些跃跃欲试。 都天望着远方嘴角一挑,脸上充满了讽刺,道:“想做吕不韦,也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龙源看着一车车拉进来的米粮,脸色不是一般的沉重,就连灵姝灵韵两姐妹都被这样的龙源吓了一跳,那个温文尔雅的龙源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变得深沉,眼眸像是一双望不到头的深潭。 粮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龙源和都天都心知肚明,当龙源听说阎王殿用比市价低一成的价格收购粮食和药材的时候,也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派人悄悄给各大富商递了一个消息。 现在河内郡的瘟疫已经渐渐到了失控的边缘,请各位及早准备撤离河内郡。 龙源也不担心这消息在河内郡引起骚乱,若是真有骚乱,要着急的也是那些富商。 双方消息散出去的第一天,众富商没有回应,只是暗中打探灾疫情况,灵姝他们很配合地给了他们一些消息。 都天已经换了一身的女装,变成一个清秀俊俏的年轻男子,但是却没有住进龙源所在的药庐,第一天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早有预料,他只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已地给守心说了几句:“把价格降低,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购!” 瘟疫失控的消息来的更加猛烈,霎时间河内郡人心惶惶,没有染上瘟疫的人全都急着逃出河内郡,河内郡郡守极力安抚**的百姓,却被人深夜暗杀,河内郡霎时间乱作一团。 朝廷早就在外面加派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这些,龙源丝毫没有阻止,因为他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又过了一天,阎王殿收购药材和粮食的价格已经比市价低了三成。 “这价格怎么越来越低,还要不要人活了,几乎是我们收购的价格,根本赚不到钱。”一个富商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说道。 谁知一个时辰不到,就传来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阎王殿收购药材和粮食的价格已经只有市价的五成,半价收购。 “一个时辰不到就降低了这么多?鬼才会卖给他们!赔本的买卖。”富商聚集到一起,开始商量对付阎王殿的对策。 富商们相视,话是这么说,要是真的不想把手里的粮食和药材处理掉逃出这个鬼地方,大家就不会聚在一起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囤积粮食和药材本来就激起了民愤,要是再不走,只怕最后会被淹没在暴乱之中。 比起赚钱,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张老兄,我手里的都是好货色,不如小弟低价转让给你了,怎么样?”一个姓李的富商说道。 那姓张的富商连忙摇头,道:“请恕在下有心无力,帮不了李老板,在下的钱都压在囤积的粮食上,实在挪不出多余的钱呐,要是朱老板手里宽裕,可否将在下手里的货物收了,咱们不说阎王殿的半价,七成价格总行吧。” “七成?那张老板可就亏大了。”朱老板道。 朱老板没有一口回绝,大家都觉得有戏,全都聚在朱老板身边,七嘴八舌说服朱老板买了自己手里的货。 但是这些富商手里的粮食和药材都不是小数目,一家的话,朱老板可能还能吃下去,十几家,朱老板家底再雄厚也无能为力了。 “四成!阎王殿又把价格压到四成了!”不知是谁家负责打听消息的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禀报道。 阎王殿频繁变价,本来就已经在他们的心理上造成了极大冲击,今天更是一降再降,幅度也大得离谱,让这些富商心里开始有些承受不住。 阎王殿变的只是价格,但是对这些商人来说意义不一样。 “朱老板,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 “朱大哥,你就买了我手里的货物吧,半价,半价呀,小弟亏本了呀……” 两个时辰之后,都天所住的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大肆收购了众富商手里货物的朱老板,在都天面前本躬屈膝,完全没有在众老板米拿钱那样的豪气干云,放手施为的大气。 都天嘴角含笑看着地图上表明囤货的地点,还有桌上的钥匙,吩咐守心:“先验货,再交易。”守心脸上也露出同都天一样奸诈的笑容,领着人去验货,接手仓库。 “老板放心,这些富商朱某都是知根底的,绝对没有问题,至于老板说的六成价格能不能再高一点。”朱老板说道。 都天脸上的笑容很狡诈,道:“朱老板空手净赚一成半都还不够吗?本殿还想问朱老板是不是想半价交易呢?” 虽然只是一成半,但是十几家的货物累积起来不是个小数目。 朱老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岂会被一个年轻人唬住,但是一眼见都天吃定他的笑容,气势就软了下来,道:“一成半就一成半,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送我出河内郡?” 都天抓过一个算盘,哗啦啦抖了两下,啪的一声拍在朱老板面前,道:“那我们再把帐算一下!” 朱老板眼花缭乱第看着都天拨弄算盘,各种名目的费用,有些甚至是他这个见识广博的人都没有听说过,到了最后朱老板已经被都天弄得晕头转向,一把按住都天的手,道:“行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半价就半价!” 都天摊了摊手,结果还是半价把所有的粮食和药材拿下来了。 朱老板有一点看得清楚,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收不了手,这边都天已经叫守心去接手仓库,那边他也绝对不敢让人知道他联合阎王殿坑了那些富商,别的不说,唾沫也会把他淹死。 都天现在想把他捏成圆的就可以捏成圆的,想捏成方的就捏成方的。 守心笑嘻嘻地接手当地仓库回来,都天不用说也知道这次收获有多大,守心还没有来得及喝口茶喘口气,都天扔了一个算盘给他,道:“算一下,在我阎王殿不亏本的情况下,可以给龙源多少粮食和药材。” 守心啪啪地就开始算,结果还没出来,龙源推门而入,道:“不用算了,用了多少,桃源照价给你。” 都天只是摇头,道:“不好意思,阎王殿的生意向来由我都天负责,就算是殿主,也不能插手,这笔生意怎么做,由我决定。” 萧清逻可以排遣他,但是不能插手具体事宜,这规矩在任何一个十殿阎罗负责的事情那里都是一样的,绝对的放权才是绝对的信任,他们都需要这样的信任。 而萧清逻,也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放权于十殿阎罗。 龙源缓缓说道:“正如你要挟朱老板一样,没有我龙源同意,你都天也未必能够出得了河内郡。” 河内郡百姓受龙源极大恩惠,如今龙源在河内郡威望之高,无人能及,他一言半语,就可以影响都天他们在河内郡的行动。 “有趣!有趣!”都天不怒反笑,“原来我小看了你,其实你就在等着我把粮食和药材收购了,然后直接从我手里抢,简单省事,对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都天做了不少,没想到因为小看了龙源,不得不作出让步。 这次表面上是阎王殿占了上风,把河内郡富商手里的粮食和药材全都收购了,其实真正巧取豪夺的,是龙源,在阎王殿的背后张大了嘴巴等着。 “我知道都市王市侩狡猾,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更别说这样的大生意。”龙源这样逼迫都天也是不得已,就算是看在萧清逻的份上,都不该这样算计都天,可是真的要都天赚个盆满钵溢,留给河内郡百姓的也没有多少了。 都天忽然对龙源起了极大兴趣,他很想看看在龙源悬壶济世的神医外表之下,还藏着怎样的灵魂。 第九十八章 龙魄神针 龙源说得没错,现在的都天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他一个人走可以,河内郡包括龙源在内,谁也拦不了,可是他刚刚收购的大堆粮食和药材没法走,想要把粮食和药材运出去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此时**的河内郡几乎都在龙源的掌控之下,想要运出去很难。 正是应验了龙源那句话,没有他的同意,都天未必能够走出河内郡。 都天阴阳怪气地说道:“龙源,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房间里。”话音未落,都天的手犹如灵蛇一般向龙源心口探来,龙源目光一凝,手中早就扣好一把银针,谨防都天暴起,手中银光四射,丝丝如雨,将都天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龙源,你要是射伤了我的脸,我都天跟你没完!”都天暴怒不已,脚尖一点,一跃丈余高,手勾在横梁之上,身子斜斜避开龙源射来的银针,终于保住了他“风华绝代”的俏脸。 龙源道:“都天,并非我为难你,难道你就不能动一点恻隐之心?” 都天又换脚勾在横梁上,整个人犹如倒挂的蝙蝠,双掌向龙源肩头拍去,道:“恻隐之心?当我们十殿阎罗遭受苦难之时有人对我们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当这个世上就没有十殿阎罗,如今凭什么要我有恻隐之心!” 十殿阎罗无不是孤苦无依之人,在还没有成为十殿阎罗之前,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受尽权贵阶层欺压,因为各种原因走上邪路,最终被萧清逻发现,组成了十殿阎罗。 当年萧清逻也算是十殿阎罗之一,但是她用最短的时间收服其余九个,成为十殿阎罗之首,直到现在成为阎王殿的殿主,十殿阎罗的主人,她阎罗王的称号也交给了夜鹰,形成新的十殿阎罗,不管南朝北朝,都是门第森严,没有家世背景,贫寒之士就算满腹才学,想要出人头地都很难。(.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如今十殿阎罗各执一方,都天执掌阎王殿的大小生意,绝对不是当初落魄之时能够想象的。 十殿阎罗都知道这些东西是怎样得来的。 龙源袖中忽然又射出一股银针,之前射出去的银针忽然诡异地掉头,集束成流,隐隐形成两条银龙模样,在龙源双掌忽然生出一股怪异的力道,牵引着两股银针,合力向倒挂着的都天绞去。 银针细密,被龙源控制住之后,更难防备,两面夹击,都天毫无闪躲之处,只能硬接,双袖旋转入云,在前后形成两道屏障。 守心见势不妙,都天的双袖屏障根本不能把所有的银针挡住,一脚踢起一张桌子落到都天前面。 银针密密麻麻扎在桌子上,残余力道竟然穿过桌面,朝都天射去。 都天住处的桌面还是很厚实的,依然被穿了个透心凉,小小一枚银针的威力竟然厉害如斯,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孔看得人心头发麻。 龙源双袖翻飞,银针虽小,但是胜在数量庞大,两条银龙来回怒吼,威势凛然。 都天在针雨之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叫声。 守心大急,接连踢了好几个凳子,这次不去阻挡银针了,而是直接朝龙源砸去。 龙源那边躲开凳子,控制银针的力量稍稍凝滞,全都扎在一旁的柱子上,像是一个刺猬,都天才得以脱身。 龙源袖子在柱子一抹,银针又收回到他袖中。 “洛阳龙家的龙魄神针果然名不虚传!”都天落地,用手捂住肩膀和大腿上被银针擦得血肉模糊的伤,咬牙道。 都天在十殿阎罗中本来就不是以武功见长,所以吃了大亏。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龙源是龙家的嫡传长子,不可能不会龙家的家传绝学龙魄神针,都天竟然忽略了。 当初萧清逻正是凭借龙源这一手龙魄神针认出他是龙家的人,只是那时候龙源一手龙魄神针还远没有今日这般精妙。 龙源收手道:“清逻武功才叫高绝,龙某这点微薄伎俩不该拿出来卖弄,今日这般,也是无奈,还请见谅。”龙源自付自己对上萧清逻,想要取胜就困难得多了。 都天很想跟龙源不顾一切地斗一次,才一动,被银针擦出来的细密伤口就大量渗血,不一会儿就把衣衫染透了,大片大片的殷红,守心连忙将都天扶住,道:“老板娘,我们何必跟他义气相争!” 都天冷哼一声,表示极度的不满,因为守心怕他激动,趁机点了他的穴道,他现在动弹不得,说不出话。 守心对龙源道:“龙公子,看在殿主的面子上,这笔生意我们做了,但是粮食和药材的价格跟市价一样,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也算是给我家老板娘的补偿。” 都天身上看起来鲜血淋淋,可是其实伤得不深,他这“补偿”要得还真是很高,龙源也不是真的不讲道理的人,况且对方都已经把萧清逻搬出来了,也不能再讨价还价。 他曾经连桃花令都交给萧清逻了,更不会吝惜这点钱财,桃源几百年来的积蓄也是十分可怕的。 早一天解决河内郡的瘟疫,他就可以早一日去见萧清逻。刹那红颜毒药的药性他很清楚,现在萧清逻的身体定然十分虚弱,他不想她到满是瘟疫的地方,太危险。 可怜龙源根本不知道萧清逻在想各种办法避免跟他见面。 “什么?你要我跟着他走?”一个翠衣女子惊道,手指着的正是懒洋洋躺在软轿里的都天。 那天都天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他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看到就不舒服。 都天撸撸嘴,继续侧过头去睡觉,他现在是病号,而且正在对私下和龙源达成协议的守心极度不满之中,懒得搭理任何人。 龙源点头温言道:“圣女先随着都天离开河内郡,龙某过不了几日就来找你们。” 苗疆圣女心头掠过一丝窃喜,喜形于色,抱着龙源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紧张我,怕我染上瘟疫?可是不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此女正是龙源请来为萧清逻解刹那红颜奇毒的苗疆圣女,她心恋龙源,始终不肯离开龙源身边。此女性格洒脱,行为举止更是野性十足,当着众人的面也能跟龙源卿卿我我,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龙源神情尴尬地想把手臂从苗疆圣女怀里抽出来,谁知苗疆圣女抱得更紧了,龙源无奈,于是问道:“圣女难道已经忘记答应龙源什么了吗?” 苗疆圣女这才讪讪放开龙源的手臂,撅着嘴道:“好嘛,我一定替你把那个人的毒解了,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不管哦,你也别忘了,你不能离开我太久的,两个月,你必须回到我身边。” 苗疆圣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肃,好像龙源要是两个月不回到她的身边就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一般。 “放心,我一定来找你。”龙源满头冷汗地点头,把苗疆圣女送走,可是苗疆圣女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龙源不肯走。 都天看着龙源跟那个穿花绿衣服的女人打情骂俏,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在他眼中,龙源已经是属于萧清逻的,任何人不得染指,若不是龙源之前已经警告过他,这个女人是替萧清逻解毒的关键,他早就出手杀了她。 “那个花花绿绿,再不走我就叫人绑了你走!”都天极不耐烦道。 苗疆圣女之前还没反应过来都天口中说的花花绿绿是谁,等到看到自己一身翠绿,上面还绣着大红色的花朵,才发现都天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不由大怒,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懒鬼,最好不要惹到我!” “我惹你怎么了,难道我还怕了你?”都天一脸的不屑,可是话还没说完,整张脸就完全变了,由红变到白,再由白变到绿,最后变得铁青。 也顾不得伤痛,都天哇的一声就从软轿上跳下来,抱着守心大呼小叫,乐得苗疆圣女哈哈大笑。 “老板娘,你怎么了?”守心问道。 都天颤抖着手指向软轿道:“蛇……蛇……” 守心大笑道:“惊蛰都还没到,哪里来的蛇!”说罢伸手就去掀开被子。 “啊……蛇……毒蛇……”守心和都天惊恐地团团抱住。 在软轿的锦被之下,盘绕着几条花花绿绿的蛇,示威一样吐着猩红的蛇信。 苗疆圣女拍拍手,抓起两条蛇送到都天面前,都天腿上有伤,跑不动,就使劲叫守心快跑,守心也被苗疆圣女手里的蛇吓得腿软,迈不开步子。 “看你还叫我花花绿绿不!”苗疆圣女狠狠说道。 “那你叫什么?”都天的眼睛紧紧盯着贴在脸上冰冷滑腻的蛇,哭丧着脸问道。 苗疆圣女收好毒蛇,两手叉腰一字一顿说道:“我……叫……冼……百……合……” 都天欲哭无泪,他向来胆大,唯一一样恐惧的就是蛇,冼百合拿这么多蛇恐吓他,他委屈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到冼百合得意的表情,他恨不得掐死她! 第九十九章 再起风云 高欢一路上面沉如水,冷得像是块冰。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尔朱和蔡儁望着前行的方向,心里闪过疑惑,高欢的不像是漫无目的的走,他的方向很有针对性,二人相视一样,最终决定还是大尔朱开口。 “高欢,我们北上这是要去哪里?”大尔朱问道。 “你家!”高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些无奈,他现在担心的就是段荣他们一行人落到萧清逻手里,与其到处寻找,不如直接面对萧清逻。 大尔朱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如果高欢真的是去找萧清逻,自己势必会沦为他要挟萧清逻的筹码,“你觉得是大军师把你的家人藏起来了?”她不太相信会是萧清逻做的,虽然只是凭借感觉。 但是大尔朱向来大条,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高欢并不相信她。 高欢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萧清逻把段荣他们藏起来的怀疑。 他倒希望人在萧清逻手里,至少这个时候萧清逻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她一定要看到高欢痛苦了才会动手。 “六镇已经平乱了,怎么河北一带这么乱?”蔡儁皱着眉头道。 前方人群涌动,包成大圈,里面拳声赫赫,掌风犀利,显然有人正在打斗,呐喊吆喝声极响亮,几乎已经将打斗声完全压下去,过往路人无不侧目,很快包围圈越来越大,站在外围的几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现在东夏州一带,黄河流经,本是富庶之地,可是蔡儁看到很多流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极为混乱,有些小股流民之间斗争不断。 “他们应该都是六镇的军民,朝廷为了防止他们抱团叛乱,把他们发配到这边就食,当地人和六镇人在为土地争斗,”高欢道,“里面说不定还有我们熟悉的面孔呢。” 高欢说话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到一个领着与本地人对峙的大汉身上,那人高欢印象很深,正是曾经见过的鲜于修礼。那时候高欢在怀朔镇散步不利于贺拔父子的言论,鲜于修礼趁机鼓动大家群起报仇,后来把贺拔胜兄弟赶出怀朔镇,迫使贺拔胜三兄弟投奔元渊的正是此人。 鲜于修礼的忽然崛起,令贺拔胜被赶出怀朔镇,贺拔胜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所为,当时还以为是破六韩拔陵杀回来,吓得赶紧离开投奔了广阳王元渊。 被朝廷安置在河北一带之后,鲜于修礼成了六镇军民跟当死人之间斗争的代言人。 一个护院模样的中年人对战鲜于修礼,鲜于修礼明显处于下风,那中年人出手也狠辣,招招往死里逼。 中年人看着狼狈的鲜于修礼,哈哈大笑道:“不过是六镇贱民,竟然敢在东夏州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六镇的叛逆也就只配给我们为奴为婢,永不翻身!” 多年来六镇的地位日渐低下,连带六镇的人地位也不高,六镇移民大多是叛乱后的战败一方,在当地人眼里本来就低人一等,现在更是毫无地位。 那中年人神态嚣张,激起了六镇移民的极大愤怒,六镇移民南迁,既得不到土地,又失去了官职,全无生活来源,加上又被当地人欺压,生活得极为艰难。 高欢身为怀朔镇人,同样是六镇人,这些事端他本来也不想招惹,就像平平静静离开去寻找段荣等人,奈何中年人出言侮辱,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脚下一蹬,从马匹上一跃而起,轻轻落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见有人跳出来,显然是想替六镇移民出头,冷喝道:“什么毛头小子,想替他们出头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中年人神态倨傲,一拳向高欢打来,高欢冷笑一声,以拳对拳,两拳相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高欢巍然不动,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现在知道我有几斤几两了吧。” 那中年人脸色苍白退后,被高欢眼角的冰冷吓得不敢动弹,捂着手痛了半天,才开口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替六镇贱民出头!” 高欢皮笑肉不笑,道:“怀朔镇高欢!” “他就是高欢?”有人小声议论。 “对,就是曾经抢来千匹柔然战马,跟侯景大战的高欢。”怀朔镇的人开始隐约记起曾经辉煌过的高欢,见高欢一拳打败那中年人,无不是精神振奋。 高欢曾经因为近千匹柔然战马的事情,被怀朔镇军民广为认识,就算是不认识高欢,蔡儁算是老怀朔镇人,六镇之间极为熟悉,立即有人看到了路过的高欢三人,高欢看着他们扬眉吐气的神情,微微一笑,又再次骑在马上,准备离开。 鲜于修礼俨然众人之首,豪气干云地招呼高欢道:“高老弟,咱们怀朔镇人被朝廷分散四方,背井离乡的,还被这些当地人欺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能就这样走了!”高欢虽然着急赶路,可是也抹不开同乡人的面子,下马与众人叙旧。 “姓廖的,现在知道了吧,我们六镇人也不是好惹的!”鲜于修礼看着他憋屈的样子,哈哈大笑道,鲜于修礼拉着高欢的马匹,一手拉着高欢朝六镇的阵营走去。 鲜于修礼一来就以大哥自居,高欢心头冷笑,不动声色道:“朝廷为了防止破六韩拔陵的事情再度发生,定会对我六镇军民大肆打压,各位的艰辛,小弟深深明白,若是有可用之处,小弟定竭尽全力。” 鲜于修礼拍掌大喜道:“有高老弟这句话,我们又算是多了一份助力,对了,高老弟被朝廷分派到哪里了?” 高欢叹气道:“鲜于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在怀朔镇被卫可孤攻破之后跟家人失散了,小弟辗转于黄河一带,就是为了寻找亲人的踪迹。” 鲜于修礼直接以为高欢与家人是在朝廷分散六镇人的时候走散的,挠头道:“这就难说了,朝廷把六镇人分成了两股,除了我们东夏州,幽州一带也发配了不少六镇人,有可能你的家人就在那边。” “幽州?”高欢心头一动,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对萧清逻的敌意太深,一旦出事就会直接想到是她在搞鬼,如果不是萧清逻绑架了他的亲人,而他又直接朝尔朱家族扑过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现在幽州一带的形势跟东夏州应该差不多。 “最可恶的就是柔然人,毁了武川镇还不算,竟然将六镇劫掠一空,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变成穷光蛋!”鲜于修礼身边一个人气愤不已,说道。 高欢这才注意到鲜于修礼身边两个人,其中一个认识,就是当日投诚贺拔胜的洪业,正一脸不自然的看着高欢,另外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威风凛然不可侵犯,说话的正是他。 鲜于修礼介绍了身后两人,洪业自是不用说,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去看高欢,另外的那个人叫葛荣,是怀朔镇人,双眼精芒流动,显然也不是平凡之辈。 高欢微微一笑,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鲜于修礼,葛荣他不了解,但是洪业绝对不是甘于现状的人,他当初敢跟着破六韩拔陵叛乱,想必在鲜于修礼身边也不会安生,也不知道鲜于修礼能不能震住此人,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道:“这样下去跟当地人斗争,也不是办法,大家可想过什么出路?” 大尔朱和蔡儁一听就知道高欢打的什么注意,不过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北魏江山一乱,对他们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机会。 乱,就意味着变!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变字。 鲜于修礼怎么会听不出来高欢话里的暗示,道:“只怕是走了破六韩拔陵的老路啊!” 就连洪业和葛荣两个人都尖起耳朵来听,显然对这事极为上心。 北魏朝堂对他们的处理有几个人能够接受?谁不是等着风云再起? 高欢沉吟道:“各位可知破六韩拔陵败在哪里?” 鲜于修礼道:“败在朝廷和柔然人的联合镇压之下!” 高欢又看向洪业和葛荣,洪业还在思索,葛荣略一犹豫,说道:“应该是破六韩拔陵对六镇的态度上!” 鲜于修礼和洪业一脸诧异,不解地看着葛荣。 高欢嘴角扬起一道笑容,让葛荣继续说下去。 葛荣也不推脱,道:“破六韩拔陵起事突然,怀朔镇和武川镇全都是被卫可孤强行攻下的,这里面死了多少人谁也不清楚,六镇人与他有家破人亡之仇,破六韩拔陵等于是在跟六镇为敌,就算是暂时屈居于他的营帐之下,又有几个人真心归附?破六韩拔陵错就错在,不该把其余几镇全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上去。” 鲜于修礼和洪业深以为然,赞同地点头。 “其实,六镇同气连枝,良将无数,这些人能够助他,也能害他,破六韩拔陵是自己把自己毁了。”高欢道。 成就破六韩拔陵的是六镇的将士,将他毁去的也是六镇的将士,这不得不说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但是这在高欢眼中,再多的天意,也不如人算。 第一百章 六镇之怒 破六韩拔陵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完就抛掉的棋子,有时高欢也为破六韩拔陵叹息。 “在座的各位论才能,做那一方军主都是绰绰有余的,如今不但被朝廷欺压,连这些豪绅爪牙都能欺上门来,各位甘心吗?”高欢指着被群情激奋的六镇移民抓起来的廖姓中年人问道。 鲜于修礼三人全都沉默不语,这事谁也不甘心,特别是洪业,本来破六韩拔陵的旧部都能唾手可得了,谁知又兵临城下,实在无奈,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反观葛荣倒是要淡定许多。 现在沦落到东夏州可是比呆在六镇还要凄惨。 在六镇至少还有军职在身,可是在东夏州,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长久积累下来的怨气,大家都想发出来。 “大家都在担心北魏朝廷又向柔然搬救兵,这一次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朝廷不可能再向柔然求援!”高欢道,“如果这次起事成功,多半已经深入到朝廷腹地,柔然人是匹饿狼,这次皇帝和胡太后多半也看清楚了柔然人的真面目,引狼入室的事情太险了,他们肯定不会做。” 葛荣奇道:“朝廷不向柔然求援,难道抽调南线大营的兵力?” 高欢道:“这个可能不大,萧衍对朝廷的威胁更大。”南线大营的最终目的是牵制萧衍,一旦动用南线大营,恐怕北魏的内乱没有平息,南边的防线就已经被萧衍攻破了。 北魏一旦内乱,萧衍也不可能不动,现在按兵不动,多半还是在等待时机。 “朝廷会任由我们闹起来?”洪业问道。他在跟随破六韩拔陵叛变之后,尝过了手握军权的滋味之后,又怎甘心平凡? 这时大尔朱眼睛一亮,忐忑地望了众人一眼,没有说话。 高欢就是要他们闹起来,又岂会跟他们说实话,哈哈一笑道:“朝廷势必会想其他办法,但是少了柔然的威胁,南线大营的牵制,大事必然可成。” 鲜于修礼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闪动,显然已有定计,只是尚有些许疑虑,那就是如若起事,到底是自己领军还是高欢。 高欢的武功谋略显然在自己之上,若是强行将高欢压在手下,那实在寝食难安。倒不如一开始就把领导的地位交给他。 鲜于修礼显然极不情愿,但还是下定决心,对高欢拱手道:“一切听凭高老弟安排!” 高欢岂会没有洞悉到鲜于修礼心里的挣扎,也知道这位置是鲜于修礼不情愿之下交出来的,诚惶诚恐道:“使不得,鲜于大哥,高欢一无财力二无声望,还是鲜于大哥德高望重,领军的大任还要鲜于大哥担当。” 鲜于修礼见高欢推辞,二人又推搡了一番,最终还是高欢道:“鲜于大哥放心,高欢不会坐视不管,一旦起事,咱们兵力不足,只怕孤掌难鸣,兄弟先去一趟幽州,发动那边的六镇军民,相互呼应,此事方成!” 鲜于修礼想想是这么回事,自己贸然起兵,兵少將寡之下,只怕朝廷伸出一只手就覆灭了。 既然几个人都有起事的意愿,几人当下决定,立即联系散落的六镇移民,洪业去联系破六韩拔陵旧部,共同起事,而高欢和蔡儁等人又继续上路,直奔幽州。 “高欢,难道大军师所说的机会就是这个?”大尔朱早就忍不住,奔出数里路之后就问高欢。 高欢点头道:“正是,也该你尔朱家兴盛!”就连高欢现在在河北一带也听说了朔北高车尔朱家族的强势兴起,正符合萧清逻的风格。 蔡儁道:“贺六浑,方才我见你一直盯着葛荣看,怎么回事?” 高欢道:“他不是自称怀朔镇人吗,我问你,你在怀朔镇这么多年,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蔡儁摇头,道:“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高欢点头,脸上挂起一抹冷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有这等见识的人,在怀朔镇竟然默默无闻,到底是怀朔镇藏龙卧虎的人才太多了,还是此**隐于市伺机而动?” 蔡儁眉头微皱,道:“看样子,鲜于修礼身边这两个人都不简单,那洪业在破六韩拔陵营帐中的时候就野心勃勃,葛荣深不可测,他迟早要栽在这两个人手里。[.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高欢耐人寻味一笑,道:“鲜于修礼粗中带细,洪业野心勃勃,葛荣此人来历,定不简单呐,我们先去幽州,想办法把六镇的人收拢在一起,那时这边的形势也稳定了,我们再回来!” 高欢清楚,就算是他不在,鲜于修礼身边也必然有一番龙争虎斗,自己初来咋到,极容易被三个人架空了,与其留在这里对付三个,还不如到时候对付一个。 高欢三人快马加鞭赶往幽州不到十日,忽然就接到前方传来的消息,玄柔人杜洛周在幽州上谷造反起事,顺承破六韩拔陵的称号自称真王,现在正率军围攻幽州。 高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苦笑,对大尔朱说道:“看样子我终究比你家的大军师慢了一步,幽州城防不弱,既然能够围攻幽州,响应杜洛周的人不少哇。” “你怎么知道是大军师做的?说不定就是杜洛周受不了幽州人的欺压,自己造反了呢?”大尔朱不服气道,因为高欢看着他的神情就好像尔朱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挑起天下大乱似的,让大尔朱极不舒服,“你也未必是个好东西,之前你还暗示让鲜于修礼他们造反了呢!” 蔡儁看着大尔朱气鼓鼓的脸,也不由笑了。 高欢道:“一些以前在六镇并不出名的人接二连三揭竿而起,你以为是巧合吗?想当初谁又猜得到六镇最先起事的会是破六韩拔陵,扰乱了天下的布局,萧清逻这一招,连我都没有想到。” 高欢又指着南方洛阳的方向,道:“看到了吗?尔朱家又离洛阳近了一步,也不知萧清逻耗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在六镇。” 想当初他、萧清逻还有龙源在破旧道观相遇的时候,三人指点江山,萧清逻就指着六镇对二人说,天下大乱的起始将在北镇,会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如果是萧衍的命令,太子北伐就是多余,难道萧清逻另有目的?”高欢低声自问。 蔡儁一惊,道:“你不说我倒没想过,虽然说六镇的局势不稳,随时都有造反的迹象,本来还以为是六镇之中某位镇将会起兵,破六韩拔陵不过是个平常百姓,怎会有如此手腕?就连今日见到的葛荣原来也不是池中之物。” 高欢见蔡儁一脸思索的样子,知他定然是想到关键之处了,蔡儁望着大尔朱失魂落魄,道:“依破六韩孔雀击杀破六韩拔陵然后逃遁来看,破六韩拔陵背后必定有人支持,难道那人就是……就是你父亲?”也就是说他们尔朱家就是杀死他亲人的始作俑者,蔡儁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摔下马去。 偏偏造化弄人,又是大尔朱将他从武川镇的大火里救出来的。 蔡儁嘴唇紧咬,望着大二住的眼神又是痛恨,又是难过,大尔朱也一时被他吓住了,不知所措。 高欢拍拍蔡儁的肩膀,他早看出蔡儁对大尔朱暗怀情愫,怕他弥足深陷之后才发现真相会接受不了,所以故意把真相说出来,让蔡儁有个心里准备,如果蔡儁依然不介意,那就不是高欢的事情了。 蔡儁咬咬牙,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与你无关。”也不知这句听起来轻飘飘的话耗费了他多少力气才说出来。 看到蔡儁一脸的落寂,反倒大尔朱心生不忍,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高欢摇摇头,让她什么也不要说,让蔡儁静静。 “我们还要去幽州吗?”大尔朱问道。 杜洛周已经在幽州起兵,高欢原本的目的已经不存在了。 高欢点头,“当然要去,便宜不能让你们尔朱家占光了!” “什么占便宜啊?我尔朱家什么时候占了别人的便宜?”大尔朱佯怒道。 高欢道:“行行行,我就当你们尔朱家在柔然人劫掠六镇的时候,袖手旁观,隔岸观火,什么都没干!” 大尔朱倒是被高欢的话给呛住了,若是尔朱家没有图谋,那秘密驻扎于武川镇外干嘛?明显也是想渔翁得利嘛。 大尔朱脸上满是古怪,道:“真奇怪,你和大军师水火不容,但是做的事情又是这样契合,就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 她能感觉到,高欢对萧清逻的敌意在逐渐降低,有时候都能心平气和地提起她了,口气也由憎恨变成了赞叹和欣赏。 高欢惨然一笑,道:“你说得没错,若不是她杀了我师父,我跟她说不定能做知己,跟她联手未尝不可。”高欢始终忘不掉那夜三人在道观之中,倾下香炉,以炉灰为江山,指点争雄,畅快淋漓。 他也清楚,他跟萧清逻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够扯清楚,恩中带仇,仇中夹恨,恨中又带着些许不明的心酸。 大尔朱抓紧缰绳,忽然扭头问道:“高欢,等我们寻回你的亲人,就到我家去,投奔我父亲吧,我相信我父亲一定会重用你的,尔朱家兴盛,你也到时候也显贵了,就算是大军师要杀你,也要顾忌三分。” 高欢有些默然,他知道大尔朱是一番好意,但是口头上说跟萧清逻合作也无妨,真要做的时候,依然有些放不下。 大尔朱盯着高欢,等着他给一个结果,高欢的眼中有些黯然,忽然听到有**叫一声:“六镇贱贼休走!” 身后马蹄声连成一片,显然是有不少人策马飞奔而来。 高欢一个激灵,与蔡儁、大尔朱相视,心头都是一慌,不过是走在大路上,又招谁惹谁了,难道六镇人真的变得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天门善为 高欢三人还没有来得及退到路边,就见四匹马直掠而来,把高欢三人逼到了路边,大尔朱躲闪不及甚至差点撞到石头上,若不是高欢及时拉了一把,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高欢刚想斥责,忽然目光一凝,看着那飞奔而来的四匹马后面数十丈远有个八字眉的和尚,一张苦哈哈的脸,阴沉无比,脚下飞奔,竟然比前面骑马的人还要快上几分,高欢再见那四人仓皇的背影,心头了然。 前面那四人定然是六镇的,后面这八字眉和尚正在苦苦追杀六镇之人。高欢心头不爽,也有心相救,顺势就往那和尚怀中撞去。 本来高欢三人东倒西歪,那八字眉和尚也没注意,就想越过他们去追赶前面四个人,前面一个人撞来,大袖一扫就想把他扫开,以他强横的内力,杀了他都绰绰有余。 八字眉和尚混不在意,谁知那一袖子竟然没有扫开对面的人,和尚脸上大惊,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二人撞个满怀,八字眉和尚见高欢肘部直捣自己脐下的气海穴,那是一身功力汇聚之处,若被击中,这一身的功夫就要废了,不由惊骇万分,无奈去势已是极速,无法停止,只好伸出手掌去挡,“好阴狠的小子!” 八字眉和尚惊出一身冷汗,厉喝一声,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个寻常路人,怎么无缘无故就替那四个人出头。 骑马的四人中一人回头来看,发现八字眉和尚被人挡住了,忍不住勒住马匹,远远观望。 高欢肘部被八字眉和尚挡住了,冷笑一声,做扑倒状,手掌成爪朝和尚的心头抓去,八字眉和尚已知他武功不凡,哪敢让他再抓住,连忙后退避开,乘势将高欢往地上摔。 高欢在鼻子离地面还有数寸的时候使了个“倒转乾坤”,腾空而起,在空中倒转,接连踢出几脚,八字眉和尚接住了第一脚,顿觉对方内力极为强横,手臂震得发麻,第二招便慢了少许,几招下来,被高欢抢先一步,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干瘦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清晰的脚印。 大尔朱刚才被撞到的闷气被这个脚印一下子就冲散了,呵呵大笑。 大尔朱容颜艳丽,笑容灿烂,令人眼前一亮,那回头看之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鼻梁骨也被踩碎了,鼻子塌陷下去,血流一片,八字眉和尚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摸到塌下去的鼻梁,顿时大怒,“小子,佛爷念着上苍有好生之德,没想到你竟然下此毒手,难道你真的以为佛爷是好惹的吗?” 没想到和尚的鼻子这么脆弱,不就是蹬了你一脚吗?高欢盯着和尚的鼻子,道:“哎呀大师,不好意思,小子见大师轻功高绝,一时技痒,想切磋一下,一时没有控制住,冒犯了大师了。” “你!”高欢一个高帽子带过去,夸赞八字眉武功高绝,心头喜乐,竟然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斥责高欢,可是鼻子被高欢踩坏了,疼得厉害还在流血,从此面容怪异,难以见人,这辈子难道就要在别人的嘲笑当中度过了吗? 八字眉和尚在门中也算是很有身份的人,想要他一辈子不见人太难了,那口刚被咽下去的气又升腾上来,“小子,你坏了佛爷的大事,今日绝不能放过你,你将后面那四个人杀了,我就不难为你!” “哦?他们是什么人,大师为什么要追杀他们?大师慈悲,就放过他们吧。”高欢笑道。 八字眉和尚怪笑一声,道:“他们就是这次幽州兵叛的首领,小子,你杀了他们就是为太后立下大功劳,只要佛爷肯举荐你,以你的武功,想做官不难。” 这四个人竟然就是幽州起事的首领,说不定里面就有真王杜洛周,什么不说,就说同是六镇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和尚杀了。[.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高欢眉心微皱,这和尚为何总是怂恿自己去帮他杀了那四人,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高欢一剑那四人立在周围,三个人护着中间一个,忽然明白和尚是怕和高欢打起来,让那四人捡了便宜。 “这么说来,大师和太后很熟咯?”高欢试着问道。 “佛爷法号善为,太后是佛爷的同门师妹,你说熟不熟?”八字眉和尚得意一笑,“小子,杀了那四个人,天门是不会亏待你的。” 一提到天门,高欢暗中紧握净月宝刀的手就是一抖,八字眉和尚还没有注意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净月宝刀,不知道他看到了会是如何反应?把净月宝刀拿到南朝的胡三牛又是天门居于什么地位,听说他在天门中还有一个极有权势的姑姑,也不知是谁,能不能压制得住这和尚? 高欢想到胡三牛是被天门派往天一阁偷学武功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对师父不利,心里就一阵反感,对天门出来的人也没有好印象,自然不喜欢天门。 高欢更没有想到,堂堂一国的太后,竟然是天门这个尽是和尚尼姑的门派的弟子,上次见到的善成善静等人傲慢自负不是没有道理,北魏真正的掌权人不是皇帝元诩,而是他的母亲胡太后,手握实权的胡太后对自己的师门多加照顾很正常。 高欢却不知道,胡太后和天门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胡太后当年能够在跟高皇后的斗争中取得胜利,全赖天门的鼎立支持,而天门支持胡太后的报酬就是天门在北魏的无上特权。 没想到军队镇压不住杜洛周,胡太后竟然派天门高手进行暗杀,高欢对胡太后黔驴技穷一样的措施嗤之以鼻,虽然高欢一举偷袭得手,踩断了八字眉和尚的鼻梁,可还是没有把握能将这和尚的性命留下,也就不敢亮出手里的净月宝刀。 天门一旦知道净月宝刀落到外人手里,还不会倾力来夺?天门高手众多,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英雄不要听那和尚胡说,你若杀了我,朝廷也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官做做,英雄不如助我击退了那和尚,我乃是真王杜洛周,他日灭了元氏,还怕少了英雄的好处吗?这些又是他一个和尚能够给你的吗?”听到八字眉和尚引诱高欢杀自己,杜洛周再也忍不住,劝高欢道。 高欢暗道:这四个人里面果然有杜洛周,这杜洛周也是狡猾之人,当众许诺,又不明确许诺什么,到时候还不是任凭他说怎样就怎样。 如此谨慎的人难怪能够领袖六镇移民,成为第二个破六韩拔陵。 高欢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真王杜洛周,在下怀朔镇高欢,特来投奔真王的。” 杜洛周一听说一个武功这么高的人竟然是来投奔自己的,本来被武功高强的八字眉和尚吓得半死的,现在又活过来了,道:“能得英雄相助,真是天助我也!我军中也有许多怀朔镇旧部,说不定就有英雄的旧识,解决了这和尚,我们一道回营与大家聚一聚。” 高欢心中暗自赞叹杜洛周会拉拢人,想六镇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很希望能够有认识的人团聚在一起,那样很有安全感,杜洛周正是看准这一点,才以军中的怀朔镇人来拉拢高欢。 比起八字眉和尚以利益相引诱,杜洛周这招可要高明得多了。 善为一听高欢说自己是怀朔镇人,整个人就已经阴沉下来,他本来是用手捂住自己塌陷的鼻子免得让人看见,现在也不管鼻子还在流血了,啊啊大叫着就朝高欢扑来,他双掌赤红,还带着鲜血,看起来颇为诡异,善为掌风呼呼作响,尚未攻至身前,已觉ng袭来。 看样子这和尚修炼的是至刚一类内功心法,高欢暗道,高高欢自己的武功是比较平和一点的蔽日神功,只有练到沈约那份上才又遮天蔽日的大能,高欢曾经以为只要自己的内力提升上去,就可以水到渠成练成沈约那样神乎其技的武功,后再才发现远远不是。 不过高欢现在倒是发现蔽日神功可以在至刚至阳和至阴至柔之间转换,当下倒运蔽日神功,一股寒彻心骨的真气由然而出,与那善为两掌相击,二人都是一颤。 就在这时,杜洛周的下属已经抽出佩刀,脚下虎虎生风,抡起佩刀向善为砍去。 善为的武功也着实了得,有高欢相牵制之下,依然毫不退却,殷红的肉掌拍向那人的刀锋,锋利的刀刃竟然砍不动他的皮肉,那人非但没有砍下去,反而被善为震退了几步,看得高欢心惊肉跳,莫非这和尚还刀枪不入了?不对,为什么他的鼻子这么脆弱,一睬就塌了。 “原来和尚的死穴就在脸上!”高欢恍然大悟。 当下高欢毫不犹豫,全力出手,各家武学信手拈来,善为知道高欢内力只在自己之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震伤,不敢分心,全力接招,待接得几招才发现高欢武功之庞杂,其中还有蓬莱和魇椤谷的武功,心头大惊。 高欢只是拿来就用,只求制敌,可是善为想得就远了。 这些年天门嚣张惯了,得罪了许多势力,这小子身负那么多门派的武功,帮的又是六镇贱民,难道是其他门派联合起来反对天门了? 不行,得把这消息带回天门,及早防备才是! 此念一生,善为退意已定。 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重逢 善为心生退意,又不甘心这样放过杜洛周,正在犹豫之间,高欢一声厉喝,善为心神一震,暗道:我怎忘了此人姓高,莫非和当年的高皇后有关系?当年高皇后一族全都已经屠戮干净,按道理不会还有余孽的,但是难保有漏网之鱼。 善为一想至此,更是脸色大变,越看高欢越是像极了某人,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再也不敢跟高欢缠斗下去,扔出一把暗器逼开高欢,夺路而走。 高欢不知道善为想得这么多,他只想让善为回去告诉胡太后,用高手暗杀的手段是无法达到目的的,也并未着意追赶,放了善为离开。 杜洛周见善为狼狈逃窜,虽然没有将善为击杀很是遗憾,可是没有性命之忧,心里早就松了一口气,看着高欢的目光闪现出一丝思虑,随即目光一凝,下马对高欢拱手道:“多谢恩公相救!” 高欢还礼,道:“同是六镇之人,大家同气连枝,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高欢还要托庇与真王,希望真王不嫌弃。” 听说这么一个高手真的要投奔自己,杜洛周喜不自胜,他也害怕善为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身边有个高手,正是求之不得的,睡觉也安心一些。 “哪里,能得高兄相助,我军必如虎添翼,看那北魏朝堂还要如何!”杜洛周道。 杜洛周这样说就等于是接受了高欢的投奔。 杜洛周又见高欢身边一男一女,特别是大尔朱,容颜姝丽,眼睛一直都望着大尔朱,问道:“不知道这二位是?” “在下蔡儁,也是怀朔镇人。”蔡儁道。 “我叫尔……” “她叫朱二!”高欢不待大尔朱说出自己名字,抢先说道。 “朱……朱二?”大尔朱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狠狠瞪了一眼高欢,朱二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杜洛周没有听成朱二,“原来是蔡儁和珠儿姑娘。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我叫珠儿!”大尔朱听到杜洛周叫自己珠儿,总比朱二好听,连连点头。 高欢却是脸色微变,大尔朱只是不喜欢朱二这个名字,可是她不知道她这一举动多么令人起疑,高欢见杜洛周的神色微微一沉,只是瞬间,又恢复成原状,对三人言笑晏晏,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高欢知他已经对大尔朱的身份起疑,可是杜洛周却不动声色,看来城府很深,不是能够随便蒙混的人。 大尔朱见高欢沉着的脸就知道自己惹祸了,呆在高欢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显得十分委屈,高欢也不忍,寻了个空隙,低声对大尔朱道:“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尔朱家的人。” 高欢已经知道萧清逻要带着尔朱家走上什么样的一条路,到时候尔朱家和杜洛周就是仇敌,那时候大尔朱呆在敌方阵营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大尔朱懵懵懂懂也明白了高欢的好意,“但是朱二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高欢一时无语,朱二这名字确实是他随口乱诌的,只是把尔朱两字倒过来而已。 杜洛周一路上热情招呼,带着高欢等人回到大营,一路上高欢也打听了一下杜洛周军中的情况。 “很多怀朔镇人都投奔了我们,包括段荣……”杜洛周道。 “段荣!”高欢大惊,与蔡儁一同笑了。 寻了许久的段荣就这样不经意之间重逢,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喜悦,到达杜洛周大营的时候,高欢老远就看到段荣在整军,杜洛周军中士气不错,很有战意,六镇之人,无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在朔北风霜的磨砺下,杀伐决断,绝不容情。 段荣回头见到杜洛周,正准备相迎,目光落到旁边又哭又笑的高欢身上,一时也愣住,忽然鼻子一酸,使劲抱住高欢,在高欢的胸前重重打了两拳,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在朔北回不来了。” 段荣在段家苦等几个月杳无音讯,以为高欢已经丧命在朔北,心中悲痛不已,恰逢段云欲夺娄昭君和高嫦,段荣那时已经多喝了酒,想到高欢一死,娄昭君孤儿寡母竟然要遭受小人觊觎,不由大怒,出手打了段云,这才被段家赶出了五原郡。 高欢问起段荣他们从五原郡出来的情况,段荣脸上微露悲痛之色,道:“我们被赶出五原郡之后,段云不死心,还派人追杀我们,幸好遇到一个商队,我们跟着商队一路东行,直到我的伤痊愈,恰好真王扯旗造反,我们就带着大家加入了。” 高欢一听段云竟然事后还派人追杀,心头大恨,对段荣仗义相护之情更是感动万分,哽咽道:“段大哥对高欢此生恩重如山,高欢此生必然相报。” 说罢,就要朝段荣拜倒,段荣连忙扶住高欢,道:“万万不可,你我既有兄弟之义,又有连襟之亲,都是一家人,怎么受得起如此大礼,倒是昭君,你走了这么久,你该去看看她了。” 看到高欢身边寸步不离的大尔朱,段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高欢点点头,辞别了了杜洛周,在段荣的指引下,到了后面的小营帐中。 几个女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做着针线活,帐篷外面,一个年轻男子正跟几个孩子逗着玩,其中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正是高欢的大儿子高澄,高欢看着自己的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心头一暖,叫道:“儿子,过来!” 帐篷里面低头做着针线的娄昭君心里一跳,恍然出身,针尖扎了手指,渗出殷红的血珠,娄昭君看着自己的手指,摇头道:“又出现幻觉了。” 段夫人却笑道:“难道我也想你家夫君想得出现幻觉了吗?高欢分明就在外面。” 高嫦也欣喜走出帐篷,道:“是弟弟回来了。” 高澄一见高欢,反倒有些认生了,直往那男子身后鉆,那男子笑道:“姑爷离开时间长了,小公子都不认识了。” 高欢微微一笑,认出这男子正是当初跟在娄昭君身边的小厮阿四,高欢曾经还在卫可孤手里救了他一命,看他一身盔甲,想必在军中地位不低。 阿四呵呵地笑,可是一转身,整张脸就阴沉下来了,手紧紧地拽着。 谁也没有注意阿四的异常,大家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段荣虎着脸对高澄喝道:“躲什么,这是你父亲,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高澄知道姨父素来疼爱自己,奔向段荣,段荣一把抱起,交到高欢手里,高欢一脸苦笑着抱过儿子,发现高澄还在扭动小小的身体,显然是不愿意亲近高欢,高欢看了看四周,忽然提身一纵,跳到帐篷之上,小高澄先是惊恐,后发现犹如空中腾飞,一双眼睛咕噜噜直转,总算是笑了。 高欢带着儿子在空中跳来跳去,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姐姐高嫦的声音:“刚才还听到弟弟的声音,他人呢?” 高欢正打算下去,可是高澄还没飞过瘾,拽着高欢的衣领不放,高欢哄了两声,这才飘然而下,刚一落地,正好看见娄昭君掀开帐篷出来,这一望,眼睛再也离不开。 娄昭君自从疼爱自己的父亲死了,而高欢又去追杀卫可孤,不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女,许多事情要独自一人承担,整个人发生了惊人的蜕变。 她温柔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望着高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整个人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迈不开脚步。 直到高欢放下高澄,几步走到娄昭君面前,紧紧抱住她,闻到高欢身上熟悉的味道,“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回来了!”高欢道。 娄昭君忽然再次找到可以倚靠的肩膀,积蓄了数月的眼泪奔涌而出,在高欢怀里小声哭泣。 夕阳西斜,柔和的残阳罩在二人身上,美得像是一幅画。 重逢是种喜悦,可是大尔朱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心里像是有个无底洞,不断地下落。虽然早就知道高欢已经有妻室,可是她一直觉得她尔朱家的大小姐不会输,其实不是,看到高欢哄逗孩子的笑容,大尔朱也觉得极为舒心,可是看到高欢看着娄昭君的眼神,她忽然发现自已可能永远不能成为高欢心中牵挂的人。眼角的泪水折射着红彤彤的夕阳,格外晶莹。 蔡儁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也是会心一笑,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大尔朱,发现大尔朱脸上的泪珠,忽然明白了大尔朱的心,心头一紧,很想伸手去抹掉她脸上的眼泪,可是一想到她是大仇人的女儿,心头又是一痛,她是为高欢哭泣,她需要的不是自己,那伸出数寸的手又缩回去,侧过头去不愿看她。 尔朱家的女儿有尔朱家的尊严,就在高欢和娄昭君放开的时候,大尔朱飞快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就算心里苦涩,也要露出明媚的笑容。 娄昭君这时才发现,丈夫带回来一个明艳照人的美女,原本暖洋洋的全身就像是浇了一盆冷水,那女子笑着看着自己,像是毫无忌惮的挑衅,娄昭君迎着她露出优雅端庄的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 皇宫幽情 洛阳皇宫,万籁俱静,胡太后的寝宫,寝殿里不时发出令殿外宫女面红耳赤的声音,忽然两道人影极速奔来,当前一**袖一挥,寝殿的大门打开一道两尺左右的缝隙,刚好容一人进出。 二人脚下没有丝毫停留,依次闪身进入胡太后寝殿中。 殿外掌灯的小宫女只是觉得灯火一黯,已经不见人影了。 刚才一袖拂开寝殿大门的那人一听到帷帐中那销魂的声音,就是冷冷一哼,手里的拂尘伸入帷帐中,只听一声惨叫,拽出来一个浑身赤裸的英俊男子,被当场抓住,那男子也惊恐万分,那人正是心情抑郁之时,发现次等丑事,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拂尘就要将此人击毙。 “姑姑且慢,求姑姑饶了清河王!”帷帐里传来胡太后急切的声音,接着出来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中年美妇,有些忐忑地望着来人。 来人是个衣着不甚华丽的老年尼姑,双目含煞,正是天门门主,胡太后的亲姑姑了尘师太,了尘师太看在胡太后的苦苦哀求之下放开了清河王元怿,元怿如临大赦,匆匆提了件衣服退出大殿。 “姑姑深夜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胡太后问道。 了尘师太显然还在为胡太后的所作所为生气,冷冷说道:“你自己看看你善为师兄的脸吧。” 胡太后向了尘师太身后看去,到没有看到善为,而是看到一个没有鼻子的丑和尚,待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正是善为。 胡太后惊道:“善为师兄,你的鼻子怎么了?” 善为恨恨道:“被一个姓高的小子打伤的!” 了尘师太道:“跟善魅仔细说清楚!”善魅是胡太后在天门的法号,在天门门主口中,自然是叫她善魅,不在尊称太后。 善为在了尘师太面前半点脾气都没有,老老实实把遇到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说起他埋伏在杜洛周军营附近,等到杜洛周带着六个亲信出了大营之后,善为追杀杜洛周,杀了他其中两个亲信,就在将要得手杀掉杜洛周的时候,冒出来一个武功很高的小子,不但踩碎了他的鼻子,还救了杜洛周。 当善为提到那人姓高的时候,神色明显一动,飞快地与了尘师太对视一眼,尔后沉吟道:“当年高皇后一家的余孽跟叛军勾结,想要祸乱我北魏江山?” 了尘师太道:“此事紧急,杜洛周的叛变你要尽快派兵镇压下去,绝对不能等到那余孽势大,必要可以抽调南线大营的兵马。” 胡太后比起了尘师太更加害怕高氏一族的报复,可是关系到南线大营就直摇头,道:“姑姑,南线大营动不得,否则叛变没有平息下去,洛阳就已经陷落了,柔然……” 胡太后脸上微露痛恨之色,若不是柔然人残忍贪婪,将六镇劫掠一空,也不至于要把六镇的人全部疏散到黄河一带。 柔然不可靠,元渊要平定鲜于修礼的叛乱,分身无暇,这整个北魏江山忽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倒是尔朱家…… 胡太后眼睛一亮,尔朱家属于高车,而高车是北魏的附属,不像是柔然那样强大不可控制,而尔朱家族族长变现出来的军事才能,足以镇压杜洛周。 “以善为的描述来看,那高氏余孽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件事要尽快解决,否则后患无穷。”了尘师太冷冷说了一声,带着善为又离开了。 胡太后望着了尘师太和善为消失在夜色之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的姑姑她明白,当初加入天门,只是一个普通的尼姑而已,整天与王公贵族打交道,就开始梦想有一天也能过上那样奢华的生活,他路无门,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侄女长得貌美如花,便通过关系引荐入宫,她不负姑姑所望博得先帝的喜爱,并在先帝和朝臣的保护之下免死于子贵母死的规矩之下。 而那个时候,胡太后在宫廷中的对手就是高皇后。 在天门的扶持之下,胡太后成功将高皇后从皇后之位拉下来,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了尘师太也凭借着侄女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成为天门门主。 两人之间的互惠互利,使得二人之间的亲情逐渐淡化。 这时候清河王元怿已经穿好衣服进来,轻轻抱住了胡太后,胡太后倚在他温暖的怀中,静静地坐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似疯似颠,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佛慈悲……哈哈,苦海无涯……哈哈……” 胡太后和元怿相视一眼,起身携手走出寝殿,竟然看到年轻的皇帝元诩身上披着红色的袈裟,疯疯癫癫乱走,遇到一个宫人就宣一声佛号,很多宫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得后退。 胡太后皱了皱眉头,厉喝一声:“谁让皇上乱走的,来人还不把皇上送回寝宫!” 元诩望着胡太后,扇了扇身上的袈裟,对胡太后狂笑道:“你看我穿着袈裟像不像和尚,我听母后的,从此信奉佛教好不好?” 胡太后更怒,急忙指挥宫人架着元诩往寝宫走,元诩挣开宫人,奔到胡太后面前,扯着身上的袈裟放到胡太后眼前,吓得胡太后尖叫不已,元怿一把将胡太后拉回自己的怀里,元诩见二人如此,充满讽刺地大笑:“我都已经穿上袈裟了,就如你所愿去当和尚好不好?我听你的信佛,你放过神羽好不好?不要杀神羽,把神羽还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说罢,元诩已经伏在地上痛苦不已。 胡太后惊魂未定,道:“神羽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晚了。” 这时又有宫人来拉扯元诩,元诩一把推开他们,自言自语:“不用你们,我自己能回去,晚了?晚了……神羽……” 元诩大叫着神羽的名字,一步步往自己的寝宫而去。 “我们不过是杀了神羽,怎么把皇上逼疯到这个地步了?”元怿担忧道。 胡太后望着疯疯癫癫的儿子,无奈地摇头,“神羽是南朝郡主派到皇上身边挑拨我们关系的,不得不杀!” “神羽……” 元诩把所有的宫人全都赶出去,一个人像是游魂一样四处游荡,似乎神羽就躲在神殿的某个地方。 “神羽,你出来吧,我不要皇后,不要妃子,我只要你……不要躲,你出来吧……”元诩哭道,“没有你我怎么活?” 在寝殿的一个角落,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元诩身体一震,呆呆地回过头…… 南朝梁国皇宫里,一座偏殿里,一个年轻男子一进门,看见伏在床头上痛哭的妇人,就叹了口气挥退了侍候的所有宫人。 “母亲,父皇不宠信你,你就跟我到王府去吧,何必死守在皇宫呢?”男子说道。 吴淑媛止不住眼泪,道:“儿子,你根本不知道,你父皇整日流连在南疆进献的美女身上,连我门房都不踏入半步,若是不能留住你父皇,只怕你连王位都难保啊!”吴淑媛说道。 这下轮到二皇子萧综不解了,“这跟我的王位有何关系?” 吴淑媛道:“你跟太子和三皇子都不一样,他们是皇后所生的嫡出,而你是庶出,与皇位终究无缘。”吴淑媛似有难言之隐,看了萧综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母亲让孩儿多与太子亲近,倘若他日太子登基,希望他可以照顾着一些。”萧综点头道。 吴淑媛点头又摇头,“你跟太子亲近,就跟晋安王疏远了,晋安王的才华你父皇是很赏识的,就是跟你父皇的关系处得不好,但是不排除你父皇把皇位传给他的可能,如果他登基,你就举步维艰了,你也知道,我曾经侍奉过东昏侯,生你的时候又是早产,很多人都怀疑你不是你父皇亲生的。” 萧综的脸微微一凝,问道:“母亲,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不是父皇亲生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萧综很久,一开始只是隐隐听到有人议论,后来身边说起的人越来越多,说得有模有样,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他一直很想向母亲问个清楚。 吴淑媛迟疑了,低声说道:“在你父皇和南康王联手诛杀东昏侯之前,我就跟你父皇有所联系,那时便已怀了你,至于你是皇上的孩子还是东昏侯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萧综如遭雷劈,就连母亲都不清楚,他还能向谁了解真相? “母亲,如果……如果我的父亲是东昏侯,那父皇……皇上岂不是我的杀父仇人?”萧综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神情呆滞。 吴淑媛张口欲答,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萧综是东昏侯的余孽,就算是皇上不追究,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她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一定会想办法替东昏侯报仇的。 “孩子,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千万不要冲动。”虽然萧衍善待宗族,可是如果萧综真的是东昏侯的后代,那又另当别论。 “母亲,这件事孩儿自会查清楚,母亲休息吧。”萧综不等吴淑媛回答什么,转身就出了吴淑媛的寝殿,瘦削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吴淑媛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莫名地觉得如坠冰窟。 第一百零四章 至情之心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萧清逻眉眼冷峻,垂眼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老人,披头散发,气息微弱,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南齐都没有了,什么公主?什么殿下?莫要再开我玩笑。[.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脚下伏着的老人似乎哽咽了一下,不敢起身,或者说不是不敢,而是根本没法起身,他只要微微一动,全身就会是撕裂了一样的痛苦。 萧清逻见他满身是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问道:“怎么回事?” 楚随影见萧清逻有些发怒,道:“是百巧气恼他背叛了师父,所以略施惩戒。” 萧清逻眉心一动,秦百巧镇守阎王殿,也是阎王殿的督造,他在阎王殿下面设有十八地狱,其中各种极端残酷刑罚,令人发指。 就连醉梦,不惧怕萧清逻,但是对秦百巧却忌惮得很。 而楚随影口中的略施惩戒,恐怕是让这个人尝尽了十八地狱的各种惩罚,又吊着他一口气不死,才带来见萧清逻的,但是萧清逻没有斥责。 可以说萧清逻今日失去和得到的一切,都跟脚下这个人息息相关。 那老人似乎也被秦百巧折磨怕了,道:“殿主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老奴,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清逻看着他,忽然发出一串令人胆战心惊的冷笑,笑毕,她神色一敛,在那老奴耳边轻轻说道:“你还是好好效忠你的新主子吧,以前朝三暮四都已经与我无关,别让我用不起你,还看不起你!” 听得啪嗒两声,原来是伏在地上的老人滴落两滴泪水,萧清逻看得心浮气躁,背过身道:“随影,把他带下去好生将养着,过段时间带去见高欢。” 楚随影对曾经背叛了萧清逻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很粗暴地提着他走出房门。 就在楚随影提着老人走出去的时候,萧清逻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老人,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本来是父皇留给自己的,是她珍视的东西,可是却一点都不可信。 “清逻,我来了……”萧清逻忽然听到一个十分高调的声音,那人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在这里,萧清逻不由莞尔。 萧清逻刚坐下,就看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冲进来,在萧清逻面前显摆他的新衣服,萧清逻浅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都天显摆着就没劲了,凑到萧清逻面前一脸委屈说道:“清逻,你要替我做主啊,龙源竟然把我弄伤了,你看我身上的伤,多难看呐!” 都天说罢就要脱衣服要把伤疤给萧清逻看,那伤疤在肩膀和大腿上,还要脱了裤子才能看到,楚随影正好进来,看到都天猴急地宽衣解带,冷哼一声,金乌剑刷的一声就架在了都天的脖子上,“再脱试试!” 都天跟楚随影还是相处了很长时间,知道他的脾气,说动手就动手,他吞了口口水,把衣服穿戴好。 萧清逻笑着把一瓶药递给都天,没好气道:“早就知道你要来,给你,祛疤的!” 都天一把抱住药瓶,笑嘻嘻道:“就知道,还是清逻最了解我。” 楚随影冷哼一声收回金乌剑,十殿阎罗就只有都天没大没小,尊卑不分,直呼萧清逻之名。 萧清逻又赞赏了都天的衣着打扮一番,把都天哄得十分高兴,说起穿衣打扮,都天忽然想起外面那个毫无品味的花花绿绿了,一拍脑袋说道:“龙源叫我给你带个人来。” 萧清逻与都天一道出来,那冼百合第一次看到与南疆完全不一样的朔北风情,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一个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和都天一同走出来,与那人同是一愣。 “苗疆圣女?” “刹那红颜?” 萧清逻和冼百合同时惊道。 “你就是龙源让我医治的人?”冼百合上前一步问道。 萧清逻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问了句:“听说苗疆女子都很善于用蛊毒,身上时常都会带着些毒物,对吧?” 冼百合将脑袋一扬,道:“那是,我们苗疆的女子可不是你这样弱不经风的。” 萧清逻点点头,道:“那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你的吧。”说罢斗篷下面的手扔了几样东西给冼百合,冼百合一一伸手去接了,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楚随影的金乌剑又将出鞘,萧清逻轻轻摇了摇头。 “你把我的蛇弄死了,还有我的蜈蚣,蝎子!”冼百合怒道,同时她也暗自惊心,这个女子在不动声色间就掐死了她的毒物,没来由的,冼百合脑门渗出一抹冷汗。 都天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他就站在萧清逻身边,那些蛇啊、蝎子、蜈蚣之类的毒物就在眼前,都是他惧怕的东西,吓得连开口说话都不敢了,一听到萧清逻把那些东西都弄死了,又像是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对冼百合挤眉弄眼。 冼百合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一个亏,看那人的样子还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心中激起一股怨气,忽然又想起她就是龙源深入南疆寻找解药要救的人,想必她在龙源心中的地位极高,心中酸楚不已。 跟在都天身边来朔北的路上,都天每天都指着她的衣服说三道四,说她俗气,说她老土,冼百合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南疆以外的地方,以前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一身衣服有什么不妥,可是被都天一顿贬低之后,对自己越来越失去信心了。 她在南疆贵为圣女,一出了南疆就预示着什么都不是,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龙源?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萧清逻才会把斗篷上的放下来,凝望着铜镜中头发斑白的女子,兀自出神。 那就是自己…… 萧清逻从来没有后悔过服下刹那红颜,“拼了我的性命,我也要让那个人受到百倍的惩罚,我要他的兄弟,儿子,女儿,臣子,全都背叛他,众叛亲离,只剩下他孤家寡人,我也要他尝尝这种被世界抛弃,孤零零的痛苦。” 萧清逻对镜中的自己说道,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胡沛沛向来跟在她的身边,看到这样的萧清逻被吓了一跳,“萧姐姐?” “沛沛,为了一己之仇,使得天下大乱,我是不是很自私,很残忍?”萧清逻问道。 胡沛沛道:“萧姐姐,我不管什么天下大乱,我只想我的亲人一个都不要离开我。” “是啊,我这双手又拆了多少家庭,让多少人妻离子散?”萧清逻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所谓镜花水月,虽然镜中的自己只是一个虚影,可是她不会杀人,不会挑起战乱,她只会静静地看着镜前的人。 “啊……” 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杀猪一样的惨叫。 “都天?”萧清逻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一眼,匆匆起身。 都天正抱着那瓶药熟睡之中,忽然觉得床边有什么动了一下,点灯来看,忽然一张惨白出现在面前,长发飘飘,脸上还有两块可笑的红色,吓得都天从床上滚下来,睡意被霎那间的恐惧全都驱散了。 可是那罪魁祸首兀自不觉得,还在抓住都天的胳膊问道:“你看,这样子行不行?是不是漂亮了很多?” 都天想笑,又怕冼百合又用毒蛇吓她,忍得十分难受,捂住嘴使劲捶着床榻。 都天想爬到床榻里面离这个白痴远远的,可是又被冼百合抓住一条腿拖下床榻。 萧清逻带着楚随影和胡沛沛等人进来,也被冼百合的样子和都天的惨状吓了一跳,还好很快镇定下来。 胡沛沛首先忍不住就笑了,就连楚随影,也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一看冼百合这个样子,萧清逻就知道冼百合想怎样,她不过是想打扮漂亮给龙源看一下。 被人嘲笑的都天首先就受不了了,叫道:“把她拉出去。” 萧清逻上前拉上冼百合道:“你跟我来。” 冼百合心里也难受,双眼挂着泪水跟在萧清逻身后。 半个时辰之后,冼百合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惊艳,想不到经过萧清逻一手打扮,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冼百合望着镜中的萧清逻,忽然说道:“刹那红颜我解不了。” 萧清逻混不在意,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跟无极宫到底是什么关系?” 刹那红颜的毒只有无极宫宫主才有,那解药自然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 冼百合神色一变,问道:“你说什么?” “或许你能瞒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我,你身怀无极宫的武功,这一点我没有看错。”萧清逻一边给冼百合挽起头发一边说道。 冼百合一脸惊诧,又不敢去看萧清逻,萧清逻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似乎能够把人看尽。 没有人知道她会武功,就是龙源都不知道,可是她不但看出来,还知道是无极宫的武功。 “我不知道无极宫跟洛阳龙家有怎样的恩怨,十多年前有紫苑让龙瀚洋抛下妻儿离去,今天又有苗疆圣女追随龙源而来,我不管你们无极宫怀着怎样的目的,但是我绝不允许龙源受到伤害。”萧清逻说话的语气淡淡,就像是在闲聊说着毫不关己的话,但是冼百合听在耳中,心里的凉意一阵一阵的。 萧清逻冰凉的手指滑过冼百合的脖子,像是刀锋一样,冼百合忍不住颤抖。 “龙源在苗疆中了毒瘴,是我救了他,而他也救了我们苗疆不少人,我喜欢他,苗疆女子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冼百合道。 萧清逻嫣然一笑,道:“那就好!” “那就好?为什么?”冼百合问道。 萧清逻轻轻一笑,道:“我希望他能幸福!而我……”萧清逻轻轻抚了抚自己花白的头发,刹那红颜的毒性已经无法控制,她不想龙源空守。 冼百合漠然,忽然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公子,灵姝无能,找不到萧姑娘的行踪。”灵姝对龙源说道。 解决了河内郡的事情之后,龙源就迫不及待地寻找萧清逻,没想到萧清逻已经提前离开了尔朱家,令龙源不安的是,就连靠桃源的势力,也找不到萧清逻。 萧清逻掌管桃源达到三年,想要避开桃源的势力很容易。 “清逻,你在干什么?”龙源颤抖道,“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你的刹那红颜到底解了没有?别再躲了,我求你!” 忽然心口一阵绞痛,竟然连站立都觉得困难,灵姝灵韵姐妹大吃一惊,连忙扶着龙源坐下。 “公子,这些日子你太操劳了,休息一下。”灵韵担忧道。 龙源摇了摇头,不是劳累,而是他的身体出现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变故。 第一百零五章 军帐争锋 段荣看着高欢,将杯中烈酒一口喝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高欢,这里就我们兄弟两个人,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并不建议你投奔杜洛周。” 高欢嘴角一直挂着一抹高深的笑容,问道:“怎么说?” “我投奔杜洛周那是无可奈何,可是你不一样,杜洛周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后继乏力,并非明主!”段荣道。 尉景望了一眼外面,道:“你们说话,我去外面看着。” 尉景和高欢心有隔阂,一直不愿意与高欢多呆,高欢正想留住尉景,还没开口,尉景已经走出帐篷,替二人把风。 见二人如此慎重,高欢心里也起了重视之心。 “段大哥其实想说,杜洛周并非成大事之人。”高欢道。 段荣点了点头,道:“我从起事开始跟着他,每次战前,他都会许诺一大堆好处,可是每次打仗下来,他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许诺,若有机会,不如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高欢不是没有考虑过,他这次来本来就是打算把幽州一带的兵马收入囊中,所以一路上格外注意打探各方兵马的动向。 高欢端起酒杯,正要送到嘴边,忽然一把按住段荣,朝段荣使了一个眼色,段荣心有领会,举杯豪气风发,对高欢道:“来,兄弟,你我重逢,天大的喜悦,我们干一杯。” 这时候尉景也进来对二人使了个眼神,端起酒杯。 高欢也起身,豪饮一杯,就听到帐篷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进来一个杜洛周身边亲卫,对高欢和段荣三人道:“打扰三位雅兴,真王有军务召见几位。” 高欢三人一同到达杜洛周大帐之中,中间摊着一张地图,杜洛周一干将领围在地图旁边,气氛很是凝重。 最让高欢诧异的是,杜洛周诸将领之中竟然有阿四的席位,真是让人感叹。 阿四淡淡看了一眼高欢,就别过头去。 “朝廷胡太后让元谭任幽州都督,又让幽州刺史常景担任行台,二人都是悍将,现在幽州在我军围攻之下依然久攻不下,不拿下幽州,我军如何南下?各位可拿出个注意?”杜洛周说道。 高欢看了两眼地图,心中已有定计,暗自观察杜洛周军中众将的神色。自从高欢到来,段荣尉景自然是以高欢马首是瞻,高欢没有发表意见,他们二人也没有出声。 幽州是块难啃的骨头,以杜洛周现在的兵力,谁都没有把握能够打下来,是以帐中诸将竟然都没有拿出个主意来。 见众将沉默相待,杜洛周闷哼一声,阿四咬牙道:“启禀真王,阿四愿集兵力于一处,攻下幽州!” “你的意思是撤了包围圈?”杜洛周显然是对阿四的建议很不满意,反问道。 阿四道:“正是,兵法有云,毕其功于一役,包围幽州使得我军兵力分散,幽州以守代攻,本就容易,我们只有强攻。” 杜洛周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阿四的主意,而是看向高欢,道:“早就听段荣他们说高欢你富于韬略,你有什么建议?” 高欢道:“既然不能正面攻打,我们何不绕过幽州,转攻他处?” 阿四冷哼一声,道:“说的容易,朝廷在卢龙塞到军都关一带设下重兵,占据险要地势,就是为了阻止我军南下,想要绕过,谈何容易?” 杜洛周却沉默了一下,心中思虑,然后对高欢说道:“说下去。” 高欢知道杜洛周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若不是时间紧迫,杜洛周大可断了幽州的粮草供应,围住幽州,不出三月,幽州自破,如果不攻下幽州打通南下的通道,起义军在关外寸步难行。 在关外寸步难行,是十分危险的,随时有可能被朝廷派兵镇压,攻入关中,占据险要城池才是当务之急。 “高欢东来的路上,经过安州,那里有朝廷驻扎的两万兵马……”高欢道。 “两万兵马,要打下来不容易,而且还是要跨过朝廷的防线,说了等于没说!”阿四冷笑道,杜洛周座下诸将也跟着笑高欢的天方夜谭,纸上谈兵。[.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杜洛周却神色一动,盯着地图良久,这才抬头看着高欢,道:“如果不是攻打呢?” 高欢也笑了,道:“而是响应我军呢?” 从朝廷防线内部出手,那样幽州就在杜洛周的手心里捏着。 杜洛周拍掌大笑,可是立马又犯难了,谁去策反那两万兵马? 手下诸将中能够打仗的人不少,可是要论有策反两万兵马能力的,而又取信与两万兵马的,除了他本人去,就没有其他人了。 以高欢表现出来的才能足以主持一方大局,可是倘若自己去劝降安州兵马,岂不是把大本营拱手让人?若是派高欢策反那两万兵马,又岂不是白白送了两万兵马给高欢?他手里有如此强兵,以后就难以统御了。 段荣和尉景都是心中暗笑,高欢此手段高明,杜洛周向来小气,不愿意放权,把军务紧紧拽在自己手中,有罚无赏,现在高欢等于是在将杜洛周的军,势必要令杜洛周放掉手中一部分的权利,要么是大本营,要么是那两万兵马。 没有那两万兵马,杜洛周同样寸步难行。 虽然那两万兵马还是未知之数,既然高欢提出来,必然有一定的把握。 “真王无需为难,此计既然是高欢提出的,不如让高欢前去,这中间要穿过朝廷防线,也只有高欢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做到,”阿四说道,“高欢只需立下军令状,孤身前去也不会引起朝廷兵马的注意,快去快回,我军便可早日攻打幽州。” 阿四心头笑得阴冷,高欢若能劝降两万兵马,倒还罢了,若是不能,军令如山,难逃一死。只要高欢死了,七小姐迟早都是我的,阿四暗道。 他在娄家为奴期间就已经暗幕娄昭君,甚至为了娄昭君不惜与卫可孤以死相搏,最终娄昭君被高欢所救。从那之后,阿四就立志习武,定要保护娄昭君,不想高欢和娄昭君二人一同去了洛阳,回来的时候,娄昭君非高欢不嫁,那时阿四便绝了这念头。 没想到段荣会带着娄昭君来投奔杜洛周,那时候阿四在杜洛周手下已经混出了些名堂,最让阿四欣喜的是,娄昭君身边竟然没有高欢,听说是高欢去怀朔镇了。从此以后,阿四在梦里都诅咒高欢再也不要出现。 阿四善待娄昭君的子女,逐渐接近娄昭君,希望有一天能够打动娄昭君。 让高欢去劝降,就等于是把两万兵马送到高欢手里,杜洛周诸将全都愣愣地望着阿四。 孤身二字倒是提醒了杜洛周,高欢的妻儿等人都在自己营中,难道还怕控制不住高欢吗? 段荣深深看了一眼阿四,低声对尉景说道:“怎么回事?阿四怎么老是针对高欢,竟然出计让杜洛周扣押我们当作人质。” 尉景想了想,道:“难道是因为昭君?” 自从在杜洛周军中遇上,阿四对娄昭君母子尤为照顾,那时候还以为是念着在娄家为奴,娄昭君对阿四颇为照顾之情,加上高欢又对阿四有救命之恩,所以并未在意,可是今日帐中,阿四处处针对高欢,竟然提出以高欢家人为人质的阴毒计谋,实在是让人不解。 阿四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把高欢打压下去。 高欢早就发现阿四对自己敌意很强,却不知是何原由,但已暗自留心,听到阿四暗示杜洛周以自己亲人为质,不由心头一冷。 杜洛周也认为阿四所言可行,但还是装模作样问了高欢一下:“高欢觉得是否可行?你孤身一人前去,恐怕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派两个亲卫与你?” 高欢知道派遣亲卫不过是杜洛周想要监视自己的,哪里是为了协助自己,而且两个亲卫说不得还是高欢行事的累赘,于是道:“真王好意高欢心领了,为防天门高手来袭,真王身边的防卫不可松懈,高欢一人走这一趟便是。” “好!既然这样,就这么定了。”杜洛周哈哈笑道。 高欢脸上虽然露出笑意,可是看着阿四和杜洛周的眼神已经泛着冷意。 从杜洛周营帐中出来,高欢终于大呼一口气,扫去心中的那股郁气,段荣和尉景都是一脸担忧,高欢道:“姐夫不用担忧,那两万兵马我已定计,你们说得不错,投奔在杜洛周帐下绝非长久之计。” “不如我们这就动手?”尉景低声问道,周围全都是杜洛周的人,不敢声音太高。 高欢摇头道:“不妥,我在杜洛周军中毫无声威,一旦动手,下面诸将多半不服,岂不是竹篮打水?二位姐夫照顾好昭君他们,等我消息。” “没错,高欢你先去把两万兵马招揽到手下,也有了底气,再跟杜洛周叫板不迟,”段荣道,“高欢离开期间,我们也可以联系熟悉的将领取得他们的支持。” 高欢去跟娄昭君告别,夫妻二人这才刚团聚,不想又要分离,高欢对她总觉得愧疚,不想却遇到忐忑不安的大尔朱。 “高欢,我听说你要离开?我怎么办?”大尔朱也发现高欢的亲人不欢迎她,特别是娄昭君,段夫人和高嫦都是站在娄昭君一边的,她害怕高欢一走,自己在这里就被孤立起来了。 高欢望向娄昭君,还有她怀里的女儿,柔声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等得太久的。” 大尔朱见高欢不理会自己,径直跟娄昭君说话,不由气极了,想要走,又迈不开脚步。 娄昭君善解人意地对高欢点了点头,高欢这才回头望着大尔朱,又想起了什么,在娄昭君耳边低声道:“一旦遇上什么危险,就跟在她身边,或许会安全一些。” 娄昭君一脸疑惑,这个女孩的来历高欢一直没说,不知道有什么特殊,高欢竟然要她在危险的时候跟在她的身边,“为什么?” 这也是高欢见萧清逻许久不来寻找大尔朱得来的结果,大尔朱的一举一动定然在萧清逻的监视之下,如果大尔朱出了什么事情,萧清逻不会坐视不管。 大尔朱还在可怜兮兮地望着高欢,浑然不知高欢已经把她算计到家了,连潜在的挡箭牌作用都挖掘出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各怀鬼胎 “来了魏国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真是要命!”泥泞的山路上,三道人影踩着湿滑的泥浆,飞快奔走,其中一个对突如其来的大雨很是抱怨。 这三人都没有打伞,浑身已经湿透了。脚下的泥土因为雨水的冲刷,异常松软,三人走在悬崖峭壁上,异常小心。 前面就是长城,就是北魏朝廷设置防线的地方。 中间身材修长的那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抿紧薄薄的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两个下属。 “毕爷,我们为什么不越过防线,直接找郡主算帐呢?”华闻问道。 另外那个叫武癫的说道:“什么郡主,不过是皇上为了笼络她,为梁国办事,给了她一个虚名,否则以她卑贱的出身,怎么当得起郡主?” 越过防线?毕枫天顾忌重重。那是萧清逻的天下,现在尔朱家族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很难相信能够有人将一个无名的弱小家族发展到强大得统御整个高车。 高车地域广阔,民风彪悍,部族之间矛盾重重,很难调和,可是如今,尔朱荣成了高车真正的主人,手里的兵马由最先的四千人迅速发展成十万之众。 或许就像是梁帝萧衍给自己的密信里说的那样,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就要将她毁掉,彻底地毁掉。 萧清逻来北魏的目的就是挑起北魏内乱,给萧衍创造北伐的机会,二人本来应该合作。 毕枫天以为只是给自己派来一个名义上的监军一样的人,没想过给萧清逻协助,手里的权利也不会放给萧清逻,还以为能够将萧清逻架空,自己在北魏掌控所有南梁的暗探,统帅一方,大权在握。 收到萧衍的密信,毕枫天就在考虑该怎么对付萧清逻,没想到被萧清逻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跟萧清逻斗起来,毕枫天以为必胜无疑,所以并没有放多少注意力在这上面,直到发现自己手下的高手被萧清逻以前朝太子高欢的名义一一诱杀,才让毕枫天醒悟过来。(.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清逻不是个简单的对手。”毕枫天道,那封密信,毕枫天也是后来才发现,晚来了将近半个多月,这半个月足够做多少部署,毕枫天不敢想象,从一开始,萧清逻未到北魏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那武癫和华闻偷偷看了一眼毕枫天,不敢说话了,在毕枫天面前继续提起萧清逻,那是准备找死。 跟萧清逻斗了三年,最后落得惨淡收场,毕枫天终于坐不住准备亲自动手了。 三人在一处草棚落了脚,寻了些柴火,武癫赶紧生活想把衣服烘干,柴火受潮湿润,火没有燃起来,倒是浓烟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捂着嘴巴直咳。 “什么日子啊,生个火都这样倒霉!”武癫一把扔掉手里的柴火怒道。 毕枫天盯着冒着浓烟的柴堆,捂着嘴巴,坐在石头上不发一言。 武癫低声问华闻:“毕爷不会是傻了吧,那么浓的烟,还坐得住?” 华闻道:“跟了毕爷这么久,你都还不明白吗?毕爷这是在考虑事情。” 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也有个人影,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也走进草棚之中,杜洛周只给高欢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如果高欢没有带着两万兵马夹击幽州,杜洛周就会拿娄昭君母子祭旗。 听到这个消息,阿四也慌了神,仔细一想,也忽然明白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原来真王对高欢也如此忌惮!” “但是,我是该让他成功还是失败呢,七小姐的性命……我该怎么办?”阿四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无论怎样,都是一场空。 “真王,我们这样对待高欢,恐有不妥!”杜洛周身边一亲卫道。 “怎么不妥?”杜洛周不觉得,对他来说,所有的人都应该是为他出生入死的。 “高欢怎么都是来投奔我们的,真王扣其亲眷,岂不是让天下有才之士寒心?”亲卫道。 “可是我给了他两万兵马,他并不是一无所获。”杜洛周道。 “真王真的打算把两万兵马给高欢吗?”亲卫问道,他不相信杜洛周会忽然转了性子,而且这两万兵马还要高欢自己去劝降,等于是没给,最终得利的还不是杜洛周。 杜洛周手里金银不少,可是每当劝他赏赐一些给下面将领的时候,他就会说金银珠宝在手里还没有焐热,等到焐热了,那谁也没办法从他手里拿出来了。 好吧,不赏赐金银,赏赐官位也行,官位不是金银珠宝,总没有这么心痛了吧,也不行,他担心下属手里权利太大控制不住。 杜洛周一时语凝,笑着拍了拍那秦伟的肩膀。 “高欢还太嫩,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脸上,他的野心让人一眼就看穿。”望着帐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杜洛周笑道,“他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属下怀疑,是尔朱家的大小姐。”亲卫道。 杜洛周早就已经听闻了尔朱家的崛起,心中打起了算盘,道:“尔朱家?若是能够与尔朱家结盟,我军势力大增,若说结盟最简单最牢靠的方法……” 最牢靠的方法莫过于联姻了。 杜洛周望着不远处帐篷外面对着雨天发呆的大尔朱,嘴角扬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高欢去了安州?”看到杜洛周军中暗线带来的消息,萧清逻看了一眼地图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在打安州驻扎的两万兵马的的主意。” “那两万兵马有那么容易得到吗?”胡沛沛不解道,“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兵马,会跟着他一起造反?” 萧清逻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两万人已经半年没有发军饷了。” 胡沛沛一时语塞,乱世当前,为了生存,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不惜一切。 “他的妻儿都控制在杜洛周手里,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意。”楚随影道。 “你以为他把大小姐留在杜洛周军中是为了什么?还不是逼我出手?”萧清逻没好气道,“务必让潜伏在杜洛周军中的人注意大小姐的安全。” “师父,杜洛周我们还需要扶持吗?”楚随影迟疑了一下问道。 萧清逻已经在暗处观察了杜洛周许久,对杜洛周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不用了,这个人没死在自己人手里算他幸运。” 楚随影正要出去,萧清逻叫住他,问道:“高欢走的哪条路?” 楚随影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北魏防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警戒,他走的一条很偏僻的路,好……好像是……” 萧清逻岂会不明白,“恐怕会跟毕枫天相遇。” “要撤掉布置吗?”楚随影问。若是以前,他恨不得连高欢一起杀了,可是现在他有些迟疑,他更在乎师父萧清逻的看法。 萧清逻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低垂的目光之中并不流露任何情绪,“来不及了,高欢也好,毕枫天也罢,叫他们听天由命吧。” 草棚中忽然进来一个年轻男子,武癫和华闻均是一愣,就连沉思之中的毕枫天也神色大惊。 萧清逻曾经以高欢诱杀他手下高手,可用之人几乎全都殆尽,所以毕枫天专门让人准备了高欢的画像,高欢的模样已经深深印刻在他们脑海之中。 “你是谁?”武癫最先忍不住问道。 高欢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自付武功高强,未必畏惧了谁,心中坦荡,道:“高欢!” 草棚中三人都是冷笑,华闻在武癫耳边说道:“陷阱,一定是陷阱。” “郡主未免太小看毕爷了,这招两年前就已经没用了。”华闻道。 毕枫天一听,憋得脸一下子就红了。 萧清逻,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竟然还拿这种小手段来对付我?毕枫天暗怒。 看着故作无知的高欢,毕枫天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好,我就看看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二人嘀咕的声音极地,外面雨声淅沥,高欢也没有听到二人说什么,只觉得草棚之中的气氛诡异极了。 空气中隐忍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他们听到自己姓名的时候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 北魏防线不知为何提前得知了高欢要南去,警戒重重,高欢不敢强行闯关,只好挑了防御松懈之处混入关内。 眼前这三个人武功都很高,特别是坐在火堆旁边那个人,分明就是另外两个人的主子,高欢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力,不是武功绝顶之人绝对没有这样的气势,杀气凛冽令人如坠冰窟。 杜洛周军中遇除高欢而后快的只有杜洛周和阿四,阿四不过是一个寻常将领,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可以驱使,那就是杜洛周了? 如果杜洛周身边有这等武功的人,杜洛周当初被天门善为追得到处跑,最后还是高欢解了围。 草棚里,高欢一个人瞪着对方三个,毕枫天三人也不时把眼神飘向高欢,都不说话,草棚里只有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 不过一会儿,大雨倾盆,草棚将倾,变得摇摇欲坠,“相逢是缘,不知三位这是入关还是打算出关呢?”高欢哈哈一笑,打破了草棚里的沉默。 武癫和华闻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出招了,开始打探我们的行踪了。 “出关!” “入关!” 武癫和华闻同时说道,说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 “你不是想说出关吗?”华闻低声问道。 武癫低声怒喝:“不是你想说入关的吗?”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高欢心中暗道,心弦开始渐渐绷直。 第一百零七章 你猜我度 “不知三位怎么称呼?”高欢才不管他们是出关还是入关,只要不误自己的事情就好。 最好弄清楚他们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枫天这时候正常了,道:“我是毕枫天,他们是武癫和华闻。” 毕枫天一说话,高欢就觉得整个草棚风雨飘摇,风雨无情的灌进来,打在身上。 高欢没有听说过毕枫天,这些年他担任怀朔镇函使一职,经常在外面走动,对江湖上一些高手略有耳闻,但凡是武功有成的,高欢莫不记在心里,只有天门那种实力雄厚,真正的高手都在后面藏着的那种高欢才不知道,即使这样,高欢还是没有听说过毕枫天。 但是以毕枫天的武功,放在哪里都不会是无名之辈。 武功越是高强的人,越是容易察觉对方武功的高低,毕枫天浑身气势凝滞,武功与高欢相差不多。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相斗胜负很难说,但是人家还有两个武功同样很高的帮手,那就棘手了。 所以高欢必须弄清楚毕枫天是什么来头,高欢笑了笑,道:“原来是毕兄,这里兵荒马乱的,毕兄来这里可就凶险了。” 毕枫天本来奇怪为什么高欢听到自己的名字半点反应也没有,听到高欢后面的话,暗哼了一声,心道:我说他怎么没反应,原来跟我示威来了。毕枫天正了正颜色,既然萧清逻都派人堵来了,毕枫天逃避也没用,道:“可不是吗,北方兵荒马乱,死个把人就跟过眼云烟一般,说不得你我就埋尸荒野,无人知晓了。” 毕枫天说话之间,武癫和华闻听到毕枫天语气不对,慢慢向两边移动,断了高欢的退路,与毕枫天成掎角之势,将高欢围在其中。 毕枫天杀气外泄,高欢自认自己这几句话没什么问题,毕枫天目的就是来杀自己的! 他莫非还真想把我在荒郊野岭杀了?高欢感觉应该不是杜洛周,两万兵马还没到手,幽州还没有攻陷,杜洛周不会这么快动手,在高欢的预计里,杜洛周动手一定会是高欢掌握了那两万兵马之后的事情。 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这么想要高欢的性命?临行前段荣和尉景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一路小心的人到底是谁?一个人在高欢心头呼之欲出,阿四! “那个人给了你多少好处?”高欢问道。 以阿四的地位,想要收买毕枫天来杀自己,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高欢很好奇,是以有这么一问。 毕枫天自然以为是萧清逻要他问自己萧衍给了自己什么好处,不由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认为还有机会收买我吗?他给我的东西你给不起!” “哦?不说来听听,怎么知道我给不起呢?”高欢眼珠直转,冰冷的雨水顺着草棚上的茅草滴落在他的脖子上,仿佛没什么知觉。 毕枫天望着高欢,讽刺地笑了,萧衍是南朝皇帝,他能够给的,又能让毕枫天为他卖命的东西,岂是寻常之物,高欢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把毕枫天惹得恼羞成怒,难道在萧清逻眼中我毕枫天就是这么无足轻重,可以让派来的人如此轻视? 被对手藐视成这样,毕枫天心里极不好受。 他素来争强好胜,在听说萧衍要派来一个顶头上司的时候,毕枫天那时候也是气极,不打算给萧清逻任何人手,把萧清逻架空,而被萧清逻强势打压的时候,他也极为愤怒,不断派出高手反击,结果自己手里的高手越来越少,最后借用高乐寺追杀萧清逻,没想到被萧清逻依靠达摩打了个灰头土脸。 那时候毕枫天就在嵩山之下看着高乐寺四僧离开,还没有来得及上去坐收渔翁之利。 毕枫天手中亮出一把奇形兵刃,一面是锋利的刀刃,一面是狰狞飞扬的齿轮,乌云压顶,天色都变得暗沉了,对面的人似乎变得不真切起来,一道刺眼的霹雳从天而降,瞬间照亮天空,也让高欢看清楚了毕枫天因为怒极而扭曲的俊脸。(.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既然要做了结,不如就是今天了吧!叫你的人出来吧!”毕枫天喝了一声,手里的奇形兵刃已经呼呼地舞起来,向高欢要害抢先攻去。 就在闪电照亮毕枫天脸庞的那一刻,看到他充满仇恨和怨怒的眼睛,那双凶狠的像是愤怒的野兽一样的眼睛,让高欢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来不及细想,前面的毕枫天,身后的武癫、华闻全都同时攻上来。 跟高欢这一对招,毕枫天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高欢武功繁杂,萧清逻也算是遍观天下武学,所以对高欢的身份没有怀疑,反而认为高欢必然是与萧清逻十分亲近之人。他对高欢的武功没有起疑,倒是高欢内力之强,让毕枫天咂舌,暗道不好,此人在阎王殿必然是二无常以上的地位。 阎王殿凡是在十殿阎罗及以上地位的,都不好惹。 阎王殿等级森严,除了萧清逻这个殿主之外,还有两个地位超然的无常。然后下面才是十殿阎罗,二十四鹰卫,一百零八小鬼,而这些人手里都会有一小团的势力,共同拱卫起阎王殿这个庞然大物。 就算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阎王殿的无常,但是毕枫天依然不会满足,他的对手是萧清逻,不是萧清逻手下的小喽啰,老是用这些小喽啰出来,那萧清逻岂不是把他与这些小喽啰相提并论!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就要打到你面前来,打败你!”毕枫天一边向高欢攻来,一边大喊道。 三人攻势凶猛,高欢早将净月宝刀使出,小小草棚本来就摇摇欲坠,大雨淋垮一部分,草棚里真气激荡,刀风凛冽,几根细竹早就支撑不住,啪啪几声脆响,整个草棚就塌了下来。 高欢跟毕枫天二人斗得正紧,加之二人功力深厚,完全没有理会塌下来的草棚,草棚被二人以真气荡开,朝武癫和华闻盖过来。可是武癫和华闻二人武功没有这么高,稍稍挡了一下才逃离了迎头压来的草棚。 等二人再次赶到高欢和毕枫天打斗的地方,二人兵刃划出一道道银色弧光,雨水犹如倾盆,却半点倾不进二人一丈之内,全都泼向华闻和武癫,雨水打在二人脸上身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衣服全附在身上,四肢沉重无比。 华闻和武癫二人都有些惊诧地看着疯狂的毕枫天,武癫低声问:“华闻,毕爷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今日怎么这么大的怒气?” 方才二人将注意力放在武功高强的高欢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毕枫天的变化。 华闻向来心细,心存疑惑,左顾右盼道:“我们都到了这里,这里就只有一个人,郡主不可能半点消息收不到,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二人话音刚落,就远远看到又有一道人影在雨中蹒跚而行,书生模样,身后背着许多行李,撑着一把破伞,看起来丝毫不会武功的样子,跌跌撞撞而来,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最后那书生脚下一滑,滑倒在地,站立不稳在泥浆中打了一个滚,就连手里的破伞都没有了,雨点打在脸上,头发顺着雨水流淌在脸上,狼狈极了。 高欢和毕枫天正斗得天昏地暗,在这书生出现的这一刻双双罢手,他们都拿不住忽然出现的书生是不是对方派来的。 这书生的到来,在高欢和毕枫天心里都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高欢以一敌三,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若是对方再来一人,情况只会更糟。 而毕枫天根本不相信萧清逻只安排了高欢一个人来对付自己,没有万全之策,萧清逻根本不会轻易发动,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书生,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书生见二人在打斗,脸色已然大变,又见周围光秃秃的,急忙奔到草棚前面,又急又怒道:“小生的草棚呢?你们……” 书生看了一眼二人明晃晃的刀刃,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虽然下着大雨,视线有些模糊,可是高欢觉得前面的书生有些眼熟,不知道哪里见过,那书生显然也见过高欢,正要过来打招呼,却被一道惊人的亮光骇住。 毕枫天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高欢和书生之间是否有联系,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立刻被毕枫天察觉了,便毫不犹豫对高欢出手。高欢见此书生,一颗心也算是落在肚子里了,见毕枫天逼来,他目光清冷,手里的净月宝刀也朝毕枫天的奇形兵刃迎去,两兵刃相交,响声甚至盖过了如雷的雨声。 武癫和华闻见毕枫天对高欢动手,同时毫不犹豫扑向那书生。 二人犹如饿虎一样扑向书生,书生满脸惊骇,下意识地后退,不想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反而阴差阳错躲过了二人的攻击。 这书生躲避得恰到好处,武癫和华闻心头都是一凛,暗道:难道这小子还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由此一想,二人再也不敢毫无顾虑出手,都留了几分实力用于自保。 阴沉的云间忽然发出一道夺目的闪电,之后便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久久不曾停歇。 巨雷震动,山摇地晃,饶是高欢、毕枫天二人武功之高,也有些站不稳。 “好厉害的雷!”高欢暗道,忽然又觉得不对,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那边的山峰峰顶骤然崩散,大大小小碎石落下来,砸向山脚下的五个人。而在碎石的后面紧跟而来的是奔涌的泥石流…… 第一百零八章 与天争命 所有人脑海中同时响起的声音都是“逃命”二字。 毕枫天想要找萧清逻亲自算账,岂能丧命在泥石流之下,在危急时刻当机立断,对武癫和华闻喊了一声:“我们走!”便率先朝远离山崩来向的地方狂奔。 高欢也正要想办法逃命,书生好不容易爬起来,对高欢叫道:“高公子救命!”书生离山脚更近,高欢若倒回去相救,肯定ng费不少时间,逃命的时间相对缩短,而且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逃命更加困难,高欢有些犹豫,他与那书生的交情并不深,似乎不值得为他冒这样大的风险。 越到下面,山势越发陡峭,泥石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书生爬起来又滑倒,爬起来又滑倒,高欢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去看,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抬头看了看正迅速奔来的泥石流,巨大的泥石流像是恶兽张开的嘴巴,想要将书生吞没,书生回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泥石流,自知无法逃命,吓得脸色苍白,闭目等死。 高欢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忽然跳到书生前面,双臂一展,五指虚张对着面前的泥石流,一股强横无比的内力奔涌而出,像是一只巨大的推手,竟然捍得泥石流凝滞,去势减缓。 泥石流极速倾泻而下的力道岂止是千斤,高欢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身形也是一震,真气逆运,差点伤到经脉,若不是经过《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宝典的洗筋易髓,整个人脱胎换骨,或许还真的承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泥石流。 书生闭眼等着泥石流的到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忽然耳边一个声音如雷厉喝:“还不快走!” 书生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看到高欢张开双手,泥石流就在前面,好像是被什么特别的东西阻挡住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正在发愣之时,高欢又冷冷哼了一声,书生这才想起这是应该逃命的时刻。 山上泥石流渐渐聚集,高欢所支撑的重量越来越沉,随着手上的力量越来越沉重,他脑海中渐渐空白一片,似乎进入了一个自己从未到达的境界,所有的动作,包括体内真气的运行,都是下意识自然而然使出的。 毕枫天带着下属二人使劲往前奔,回头却见高欢以一人之力阻挡泥石流,对高欢功力之强惊骇不已,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喃喃道:“萧清逻连个下属的武功都强悍至斯?” “毕爷,快走,想那高欢也支撑不了多久,逃命要紧!”武癫和华闻劝道。 毕枫天依然沉浸在高欢武功带来的震撼当中,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急得二人又急又恼,一左一右驾着毕枫天就往前跑。 泥石流渐渐下沉,高欢知道以一己之力终究无法抵挡这泥石流,山峰上的泥石流滚滚而下,那泥石流变成庞然大物,离高欢越来越近。 十尺。 九尺。 七尺。 五尺。 泥石流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高欢站在下游,脚步也跟着退了很远。 高欢已见乏力之态,他回头一看那书生,差点没把他气死。 书生只想离泥石流远远的,顺着山沟使劲跑,可是不管跑多远,还是不可能摆脱泥石流的威胁。 高欢长叹一声,全身的内力催动到了极致,朝前面使劲一推,将泥石流推开数尺,便立即抽身,狂奔而下,抓起书生,轻功毫无保留的施展开,往斜边的高处奔去。 少了高欢的牵制,积聚了不少时间的泥石流忽然爆发,向下流动,因为自身重量的原因,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跟在高欢身后,高欢没有回头去看,可是那书生忍不住回头看,立即吓得心惊胆战。 泥石流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可是高欢的速度没法再快,手里有了书生这个拖累,长此以往下去,只会越来越慢。 但是叫书生感动的是,他和高欢并无多大交情,也没有什么恩惠与高欢,反倒是高欢曾经对他有恩,没想到高欢在危急时刻能够无私援手,泥石流就在高欢身后伸手可及之处,可是高欢也没有放下书生独自逃命。 毕枫天见高欢不再抵挡泥石流,而是提着那书生往高处跑,轻功竟然丝毫不比自己慢,心中对高欢深厚的内力咬牙不已。 他又发现武癫和华闻竟然也犯了跟书生一样的错误,不管毕枫天跑多快,泥石流在身后像是阴魂一样紧追不舍,毕枫天才发现自己逃跑的方向有问题,便立即挣脱了武癫和华闻二人,喝道:“跟着我!” 武癫和华闻二人见毕枫天恢复冷静,自是心中大喜,跟在毕枫天身后。 “果然是地动山摇,秦阎罗给的火药好厉害!” “哼!毕枫天竟然顺着泥石流的方向跑,他的脑袋果然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被殿主逼成这样?”山顶上十数个带着蓑笠的人望着下面奔命的毕枫天,为首的那人嗤笑道。 “是啊,另外那个人是谁,竟然以一己之力阻止泥石流这么长时间,内力高得可怕啊!”另外一人看到高欢的举动,心脏狂跳,“不过,看着鼎鼎大名的毕爷这样狼狈,实在是很开心呐,哈哈……” “可惜,殿主不让杀了他,只给他点教训,便宜他了,要不然……”为首的人咬牙道。 “杀了他,萧衍还会派更厉害的人过来,还是省省吧,留他毕枫天一条命,对大家都有好处,没事还可以逗着玩!”一人道。 “咦,对了,你们谁还没有出手的?”为首的人忽然问了一句。 其中一人笑容可掬地站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强弩,他身边一个人皱眉道:“太远了,你这强弩恐怕不够!” “放心,秦阎罗改造过,叫我找个地方试试好不好使。”提着强弩的那人说道,最让人兴奋的是后面这一句话,“后面还带了几个,你们要玩的去拿。” 立即有几个人提了几张强弩,对准了下面的毕枫天,只等为首的那人一声令下。 高欢把书生夹在胳膊下,书生的面门都已经快要贴到铺面而来的泥石流,吓得冷汗涔涔,浑身颤抖不已,书生能够感觉到身后的泥石流在下一刻就能钻入自己的口鼻之中。 甚至有泥水已经溅到书生的脸上。 高欢也能够感觉到紧贴在身后的泥石流,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在身后,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脚下不敢大意丝毫。 “快!”书生惊恐大叫,提醒高欢。 高欢长啸一声,脚下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一点,身形忽然拔高数尺,拉住了上面的一棵歪脖树,二人吊在空中,泥石流就在二人脚下顺着山的沟壑轰隆隆无限“风光”地流过去。 毕枫天已经摆脱了泥石流的追逐,见高欢吊在树上,冷笑一声,手里扣着一支飞镖,穿透雨幕,朝高欢吊在树上的手击去。 高欢冷哼一声,净月宝刀斜插在石壁之上,在宝刀上借力一蹬,上了山顶。险险避开飞镖,放下书生之后,手里拽起一根绳子,绳子另一边连接的正是净月宝刀的刀柄,高欢手腕一抖,净月宝刀噌的一声从山石之中飞出来,落在高欢手中。 他跟高欢中间横亘着犹如巨兽般咆哮而过的泥石流,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相互望着,高欢对毕枫天笑了笑,提着书生就快步离开,继续赶路。 在避开泥石流的时候,高欢就注意到往自己前要去的方向跑,才没有被这一时停不下来的泥石流阻住去路。 高欢临走的时候的微笑,绝对是对毕枫天的讽刺!毕枫天钢牙紧咬,双拳紧握,脖子上都要爆出青筋来。 毕枫天不想这么容易放走他,可是中间隔着落下即陷、无处落脚的稀泥。 他的目光落到高欢手里的净月宝刀上,忽然想起一个情报,天一阁里面的净月宝刀不正是被高欢带走了吗?如果这是萧清逻用来诱杀自己的假高欢,那他何来净月宝刀? “他竟然就是高欢!高欢就出现在我眼前,我竟然以为他是假的!”毕枫天气得差点晕倒。 他执念于萧清逻,不想跟高欢就这样错过!杀了高欢的意义远比杀了萧清逻来得重大,作为前朝太子的高欢,对萧衍的重要性不是一个虚名郡主可以比的。 杀了萧清逻,萧衍最多不过是些赏赐,杀了高欢,说不定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毕枫天今日的悲剧远还没有结束,他正想离开这个不吉利的地方,就听到山间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阎王要你三更死,岂敢留人到五更!你……就想这么走了吗?” 雨声震耳,这声音也并不算高,可就是让几人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身边。 最后一个“吗”字,在山间久久回荡,经久不歇,而那声音飘渺不定,似东似西,忽远忽近,分不清楚说话的人在什么方位,高欢还没走远,听到这个声音,猛地回头,看着远方,目光凝重,一把抹下脸上的雨水,咬牙道:“萧清逻!”他提着书生,脚下轻功飞快,不多久就消失在群山之中。 毕枫天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可是举目四望,雨帘遮遮掩掩,哪里找得到人? 毕枫天找不到人,不代表对方找不到他,箭矢刺破雨幕,朝毕枫天汇聚而去,如此暴雨,对箭矢的准头和力量都有影响,可是那些箭矢的破空之声依然犀利,想必射箭之人就在不远处,毕枫天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什么人,不由得心中大寒,脱下湿漉漉的外衫,飞快搅动,护住自己和两个下属,衣衫形似软鞭,被毕枫天舞得只剩下影子,一阵搅动之后,射来的箭矢便忽然停了。 毕枫天看着自己的衣服,脸色变得奇差无比,上面七七八八穿着数十支箭矢,像个扎手的刺猬。毕枫天一时心惊,也摸不准对方来了多少人,就这么一瞬间就射出了这么多箭矢,他没想法那几人用的是连弩,发射速度极快。 也幸好是对方弓弩不多,要不然他就成了刺猬了。 这箭雨只是一阵子,很快就停了,山上那人对身后意犹未尽的众人说道:“弓弩不错,试过就行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方才我们引爆山崖的时候动静很大,很快魏军就会过来,收拾东西,走!” 带来弓弩那人一边点头,一边收拾东西,自言自语道:“回去要跟秦阎罗说说,弓弩还不够强,遇到高手还是容易躲开。” 我要离开几天,今天多传几章 第一百零九章 几多风流 “小生多谢高公子救命之恩!”书生对高欢深深一辑道,在这之前,他首先把一只画轴宝贝无比地拿出来,幸好用油纸包着,才没有被雨水浸湿,打开画卷,画面依然清晰。[.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见画卷无恙,书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恒,我还有事,你要是没事自己离开吧!”高欢站在客栈的楼上,望着对面刚刚挂起灯笼的百花楼,头也没有回。 王恒顺着高欢的目光一看,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将客人往楼里迎,“青楼?”见高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百花楼的大门,王恒暗道:难道高公子是想去青楼逍遥,又因为自己在场而不好意思? 其实王恒喜好作画,在仕女图上颇有造诣,也是青楼的常客,尤其是建康的秦淮一带,无人不知,也算是流连于青楼的老手,并不觉得到到青楼有什么不妥。 只是百花楼的档次未免太低了,长年在秦淮晃荡的王恒,自然看不上毫无情调的百花楼。 “对了,高公子,这是小生在泥浆之中胡乱抓到的东西,你看是不是你的。”王恒忽然拿着一块令牌对高欢问道。 高欢本身就没有带什么,净月宝刀就在手里,可是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王恒手里躺着的是一块凹凸不平的铜牌,浑身发亮,像是经常使用之物,但是确实不是高欢所有。 “难道是毕枫天在打斗的时候掉下来的?”高欢暗道,接在手里,也没有跟王恒说是不是自己的。 王恒也没有起疑,只是很奇怪,问道:“高公子,这有些像是特制的兵符,你到底是什么人?” “兵符?”高欢一愣,低头一看,可不就是兵符吗?想必还要另外一半,也不知可以号令的人是一群什么身份的人。 形状这样特殊的兵符,那么号令的多半也不是寻常之人。(.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毕枫天到底是什么人?高欢心中谜团重重,一想反正已经落在自己手中,没必要再拿出来,便心安理得地放入怀中。 王恒见高欢手下兵符,也没有解释这块兵符的来历,想必是些隐秘之事,不便透露,也没有多问,便将摊在桌上的画卷重新裹起来,准备离开,高欢看见的时候正好只瞧见了画上之人的面容,“萧清逻!” 王恒卷起画卷的手一顿,吃惊的看着高欢,喜不自胜问道:“高公子认识舞衣?” “舞衣?”高欢一怔,难道不是萧清逻,是自己认错了? 忽然王恒又一愣,似乎觉得萧清逻这名字十分熟悉,想了想终于记起来,虽然萧清逻这些年不在南朝走动,但是在南朝的声名之盛不在三公子萧羽音、四公子宋清迦之下,恍然道:“萧清逻不就是小公子?” 王恒怎么会不知道小公子的身份在南朝代表着什么,是晋安王府。自己竟然带着萧清逻女装的画像跑了八年。 “你怎么把她的画像随身带在身上?”高欢顿时就对王恒的身份起了疑心,他将画卷重新展开,看着画上的萧清逻,高欢却觉得陌生。 画上的她,襟飘带舞,恍似神仙,翩然摇曳,眼神中自然带着一丝娇媚,好似真心真意在取悦眼前之人,这与高欢所见过的任何一面的萧清逻都不同,现在看到的萧清逻,在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是值得她取悦的。 “这是小生在八年之前画的,小生觉得那天晚上是小生这一生度过最难忘的一次宴会。”王恒回想起那次宴会的情景,微露惊恐但是却掩盖不了其中的兴奋,“其实还有一幅。” 八年前,在那个时候萧清逻会取悦的,也只有萧羽音一人而已吧。想到如今萧清逻甘愿孤身深入北魏,扰乱北魏江山为萧衍北伐提供机会,又何尝不是为了萧羽音。高欢心道。 王恒又拿出一幅画,亦是同样装束的萧清逻,血迹斑斑的舞衣,头顶是孤冷的明月,她的神情亦是悲戚冷漠,但已不是王恒的画笔,高欢精通文墨,其中分别岂会看不出。 王恒的画明媚艳丽,下笔细腻,将舞女的动作神情无不捕捉全完,恍然真人站在眼前,第二幅却看似心不在焉粗粗几笔,朦胧月色下人似乎并不真切,但是其中意境十分到位,可见此人画功比起王恒来说还要深厚得多。 王恒见他望着画中人发呆,便说起了关于这幅画的往事。 那次宴会,是在秦淮江畔的大宅里,王恒只是作为画师在宾客之列,那一支舞看得王恒浑然忘我,下笔如有神,全神贯注将全部心血浸入画中舞蹈的绝色少女身上,等到他收笔回神之时,言笑晏晏的宴会上一片死寂,尸横遍地,只有一个舞衣翩翩的少女站在血泊之中,她看着满地鲜血,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便是第二幅画的样子。 如果不是自己笔下的画,王恒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是来参加宴会的。 那时候王恒也不过是个颇有才情的少年,并不明白为什么画完一幅画抬起头来,觥筹交错的宴会变成了这幅光景,这其中达官贵人不少,只怕不一会儿就会有麻烦,匆匆收起了笔墨,见少女还在愣愣站着,便脱了外衣盖在她满是血迹的舞衣上,拉起少女便往外跑。 少女也不挣脱,任由他拉着往外跑,像是一个木偶。 二人在秦淮上顺着江水漂流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王恒醒来,早就没有少女的身影,只剩下这一幅画。小船在江心荡漾,江水在朝阳下波光涟涟,王恒就感觉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他以为少女想不通投河,还伤心地哭了一天。 如今他阅历渐深,岂会不明白那少女便是刺杀当场数十官员的杀手,只是他忘不了她,也舍不得丢弃少女留下的那幅画。 他还替那无名的少女取了一个名字,舞衣。渐渐的,这幅画就像是陪在他身边的真人一样,不是拿出来对着说话,同时把最新的画作给她看,虽然她从来不回应一声。 “你在模仿她的笔法?”高欢早已发现,四年前王恒在画天一阁烟雨楼阁的时候的画风与萧清逻的画有些相似,但是绝对不是他早期的风格。 王恒用手摩挲着画面,目光温柔,露出微微的一笑。 高欢一想到萧清逻,心里就觉得堵得慌,他跟萧清逻之间恩怨交织,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再也不想这个人出现在眼前,匆匆将画卷卷好,交到王恒手里,走到窗边,一扫心中抑郁之气。 高欢的目光再次落到对面的百花楼上,正好一个官兵模样的**摇大摆、吆三喝四带着几个人进了百花楼。 高欢脸上终于露出微笑,他要等的人终于到了。 那个人便是驻扎安州两万兵马的主将胡桢,胡桢好色,就算是投身军营之后,依然改不了这毛病,军妓他又看不上,便时常带着人逛百花楼。 也不知是北魏这地方是不是胡风盛行,还是为了迎合来这里的军人,一进入百花楼,首先钻入耳中的便是一阵军鼓,高欢第一次进入青楼这种地方,一时没有弄明白,王恒见高欢果真要进百花楼,为了报答高欢救命之恩,又道一个人也不热闹,便跟着一起来了。 在百花楼的中间,有几个胡女正扭动柔软的腰肢,在鼓声之下,飞快旋转,跳起胡舞,周围叫好声一大片,且有好几人已经上前去对舞女动手动脚,那舞女半推半就,也就顺势倒在对方怀里。 这其中也包括了高欢的目标胡桢,见胡桢随手就是几两银子的打赏,高欢也算明白两万兵马的军饷都跑哪里去了,原来都落到这家伙手里了。 那胡桢显然是在军营里憋慌了,抱着胡女便往房间去,高欢刚要跟上去,不想老鸨过来拦住高欢,一脸的谄媚道:“这位公子眼生得很,新来的吧,要不要妈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 高欢侧头给王恒一个眼神,王很虽迂腐,但那是也明白高欢有事情要办,拉着老鸨笑道:“妈妈,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姑娘,可一定要漂亮的!”其实王恒知道这话是白说,漂亮的早被那些军大爷挑走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啊。 老鸨笑道:“那是当然,我们百花楼的姑娘,您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王恒一副眼睛一亮的样子,道:“那我要肤若凝脂,面若桃李,媚眼如丝,腰若扶柳,玉指纤纤……” 老鸨听着王恒的一连串要求,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 安州并不大,加上战乱,也只是做一些军爷和过路人的生意,平日里做些生意也没有人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塞给他一个姑娘就好了,没想到今天碰到个这么挑剔的人。 老鸨见王恒跟在高欢身后,不想与王恒啰嗦,指着王恒的头娇笑一声道:“你家公子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书僮都这么挑剔!” 书僮…… 王恒的笑容也僵硬了,绿了脸,一头黑线。他见自己背着大包小包跟在高欢身后,确实像是书僮。 老鸨还要跟高欢推销她百花楼的姑娘,结果一回头,就发现没有了高欢的踪影,问道:“你家公子呢?” 王恒左右看了看,摊了摊手道:“可能等不及了,先带着姑娘上楼去了吧。” 老鸨一脸明了的笑容,脸上皱纹一道一道的,看得王恒心里一跳。 第一百一十章 夺取兵权 老鸨被王恒拦住,那胡桢搂着胡女前脚走,高欢后脚就跟上,等到高欢到二人房门前的时候,二人已经滚在床上,就连高欢开门进去的声音都没有惊动二人。 高欢将房门掩上,将地上散落的衣衫划到一边,轻轻走到床边,赤条条的两人便出现在高欢眼前。 高欢连儿子都一岁了,又怎么会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可是真要站在床边看着别人做事,还真是有些尴尬,可那二人连给高欢单独找胡桢的时间都没有,高欢也站了一会儿了,二人也居然没有发现。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画面出现,高欢干咳一声,本想把二人唤醒,可是胡桢二人竟然毫无反应,就当高欢是个透明人。 无法,高欢只好大喝一声:“胡桢,你可知罪!” 胡女尖叫一声,抓着被子蜷缩到角落。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胡桢已是大惊,还恍惚听到别人叫他认罪,他吓出一身的冷汗,噌的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人!”房间里忽然出现一个人,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胡桢正想起身抓起地上的佩刀,不想一只脚早就踩在刀身上,胡桢抬头,正好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居高临下对自己笑着。 “作为军人,怎么能把刀丢在一边呢。”高欢笑道,伸手把佩刀捡起来,胡桢见他手持佩刀,自己手无寸铁,毫无抵抗之力,脑门开始冒出冷汗。 高欢看着胡桢忐忑不安的样子,把佩刀递给胡桢。 胡桢一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手里有了佩刀心中底气大增,挥刀便向高欢砍去,高欢冷笑一声,胡桢在接刀的那一刻眼中闪现过凶光,高欢就已经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可惜胡桢的武功在高欢眼里根本不够看,高欢随手在刀背上一弹,胡桢便被震得不住后退,胸中气血翻滚,十分难受。 打不过就跑,可是胡桢又不敢,自己的衣服被高欢放在桌子上,压在高欢的屁股底下,衣服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兵符在里面,没有兵符,他就等于是失去了对天魁营的指挥权。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如果为财,这些够你花了。”胡桢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既然打不过,就坐下来谈条件。 胡桢扔了一个钱袋给高欢,高欢拿过来看了看,不禁笑着摇头,道:“胡桢,你贪了那么多军饷,这几两银子不过是冰山一角,这点钱就想打发我?” 胡桢一听高欢这么说,便知他肯定是为了钱财,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就可以把他摆平,心头大定,但是面上还是一脸的委屈道:“什么军饷,没有证据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高欢冷笑,“军饷的来去都是有记录的,分明有一笔达数万两的银子流入你的手中,但是却没有从你手里流出一分到你的下属手里,就拿这锭银子来说,下面还有‘官造饷银’四个字,也只有这批军饷才有,胡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些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这件事?”胡桢恼羞成怒道,最令他惊诧的是他竟然对这批军饷的事情这么清楚。 高欢慢吞吞站起来,在胡桢耳边道:“天门做事需要理由吗?” 天门威名之盛,整个朝堂谁人不知,就连朝中三品大员见了天门的和尚尼姑都要礼敬三分,更别说是胡桢这样小小的天魁营统领。 胡桢听闻天门之名,惊骇至极,抓起桌子上的衣服就像离开,连一同来的兄弟都没有叫上,他知道叫上兄弟们也是无济于事。 高欢并未立即追上去,只是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在胡桢后面看着他一边逃跑一边穿衣服的狼狈样。 出了百花楼的大门,高欢望向打劫的另一边,对渐渐消失在街头的王恒点点头,王恒似乎有所感应,也回头对高欢招了招手,然后背着他一身简单的家当,向城外慢慢走去。 这一刻,不知为何,高欢有点羡慕王恒。他可以带着他的画永远在江湖之间ng,再也不用管这些乱世纷争。 或许跟王恒一样,通过这个方向走会是另一种生活,而另一边的生活将是充满血腥和杀戮的,胡桢跑出百花楼的时候刚穿好衣衫,忽然想起丢了一件东西,在袖子、衣怀到处摸索都未发现,不由脸色发白,也不管身后是不是有催命阎王跟来,就要回头去寻找,谁知一回头高欢已经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一只明晃晃的铜牌,问道:“你是不是想回去找这个?” 胡桢想想便明白了,肯定是高欢坐在衣服上的时候就已经取走了兵符,连兵符都已经落在高欢手里了,胡桢最后的仰仗也没有了,顿时灰心无比。 “其实我并不是天门的人,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高欢缓缓说道。 “你不就是求财吗?”既然这人不是来自天门,胡桢这心里松了一口气,“你嫌不够可以跟我一起回军营拿,不如你先把兵符还给我?” “回军营?兵符又落在你手里,你是不是想回去之后让他们把我杀了?”高欢笑着问道,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割在胡桢心中。 “可是我身上确实没有那么钱呐!”胡桢为难道。 “我要那批军饷的一半!”高欢开除价码。 胡桢怒道:“休想!别说一半,就是一成我都没办法给你!” 高欢紧紧捏住兵符,冷笑道:“原来你是不肯,也好,这兵符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了。” “有话好好说!不是我不肯给你,这批军饷本来就没有按数交给我。”胡桢急道,千万不能让高欢毁了兵符。 “此话怎讲?”高欢奇道。 胡桢道:“在武川镇被柔然人一把火烧了的时候,广阳王元渊被柔然可汗和狼公主讹了一大笔钱,这些钱当然只有从我们身上刮去,这批军饷被广阳王搜刮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点,怎么够大家分的!” 高欢算是明白了,当初柔然可汗阿那敲诈元渊的时候他也在场,没想到会导致今日这种事情,他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就把军饷私藏,给你一个人用,全军半年不发军饷?” 一股杀气在高欢身边蔓延,四周顿时冷飕飕的。 “那个……你能不能不这样笑,看着挺让人害怕的……”胡桢被高欢的笑容吓了一跳,他虽然是在笑,但是高欢眼中的冷意让人禁不住打寒战。 “那就只好麻烦你把你手里所有的饷银都给我了。”高欢笑容更甚,胡桢脸上僵了僵,看着高欢半响说不出话来。 好狠! 他胡桢贪了剩余的军饷,令全军上下半年没有军饷已经够狠了,没想到高欢比他更狠,跟他砍价,一点别想砍下来。 拼又拼不过! 高欢循循善诱,道:“我只是求财,不过要是天门知道在这紧要关头你竟然贪污军饷,影响镇压叛乱大事,天门会放过你吗?” 胡桢背上冷汗涔涔,他的罪行很明显,很容易被人逮到,到时候肯定是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个。 问题更大的是兵符丢失,死罪一条。 “你真的只为求财?”胡桢问道。 高欢点头,道:“当然!” 胡桢无奈地看着高欢,终于妥协了。 军饷到手,高欢终于真心地笑了。 “军饷交给你了,把兵符给我,你可以走了。”胡桢恨不得高欢立即消失在这里,但是这么多的饷银,看高欢怎么搬走。 高欢抚摸了一下堆得很高的饷银,看着胡桢,再次露出让胡桢胆颤心惊的笑容,“谁说我现在就走?” “你还要干什么?”胡桢心里闪现出一股不祥之兆。 高欢手里把玩着兵符,笑得十分诡异。 他要的当然不是这些军饷,而是天魁营的两万兵马,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军饷,肯定是没办法指挥动两万兵马的。 逼迫胡桢交出军饷只是高欢计划的第一。 胡桢观高欢的态度就已经猜到他想要什么,想都不想拒绝道:“你休想!” “这事由不得你说!”高欢冷笑。 “大统领,你找我们来什么事?”几个天魁营的统领一进入大帐之中,就发现不对了,大帐中端坐的不是大统领胡桢,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浅笑着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 其中最为耀眼的是他屁股下面堆成小山的银子,让每个进来的人的目光都凝滞,眼睛盯着白花花的银子,脚下不知道该怎么走。 “在下高欢,是你们新任的大统领。”高欢对众人缓缓说出这句话。 众人如梦初醒,看遍了整个大帐,也没有看到胡桢,几个平日与胡桢一气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问道:“胡统领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有几个人却是喜形于色,不管高欢是谁,胡桢没有了,对于一些人来说不是坏事,而是喜事。 高欢察言观色,已经心中有数,看样子胡桢在军营之中有敌有友,想要收服这群人看样子还要下一番心思。 “来人,带上胡桢!”高欢打算重拳出击,一刻不愿停歇,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押着五花大绑的胡桢进入大帐之中,“胡桢贪污军饷,证据确凿,现在就以军法处置!” 胡桢被高欢点了穴道,连说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几个人押着往大帐外面去。 “慢着,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大统领,就算你是真的,也无权处置他!”胡桢一系的将士见当真押着胡桢就要军法处置,再也忍不住,出言阻止。 胡桢要是被处置,那么他们也就等于在天魁营中失去一切。 高欢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知道,真正的斗争现在才开始。[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惩罚施威 楔子五胡十六国之后,中原南北分裂、进入南北对峙的阶段,这是中国历史最为混乱的时期。南方进入兰陵萧氏的统治,国号齐,在萧氏内部,政权几经动荡,最后落到了南康王萧宝融的手里,称齐和帝。当时为了报杀兄之仇与萧宝融一同起事的还有雍州刺史萧衍! 在成事之后,梁王萧衍大权在握,萧衍的弟弟、荆州刺史让人传播民谣“行中水,为天子”,人心浮动。 萧宝融迫于萧衍的压力,下诏禅位于萧衍,萧衍假意谦让。萧衍好友带领众臣一百一十七人,再次上书,请求萧衍登基称帝,萧衍勉强接受众人请求,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梁,接受百官跪拜朝贺。 不久,当上皇帝的萧衍赐下一杯毒酒给萧宝融,萧宝融端着毒酒,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不禁泪流满面,心中悲愤难平,对左边的儿子说道:“吾儿,萧衍背信弃义,无耻反复,你长大之后当诛杀此贼,夺回皇位,平为父心中所恨!” 他看向旁边的女婴,神色一软,叹了口气,道:“生在帝王家,也未来得及享受人间荣华,便要失去至亲,奈何!奈何!女儿啊,若兄长失败,你便祸乱天下,叫萧氏一族永不安宁!” 说罢,令人抱着两婴孩逃离皇宫,看着宫人消失的背影,萧宝融哈哈大笑,将毒酒一饮而尽。 第一章天一阁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十八年来萧衍励精图治,战乱终于停歇了一段时间,饱受战乱的百姓安居乐业,江南一带也变得歌舞升平起来。 在距离京城建康三十里外有一处庄园,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在京城数得上名的人家哪个没有一个这样的庄园,可是往里走,在巨大的人工湖中心,蜿蜒的水上走廊尽头一处楼阁,却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楼阁掩映在水汽之中,犹如半羞的少女,如同置身于超然的世外仙境。 楼阁的门上吊着一块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天一阁”三字,旁边加盖着正是历代相传的传国玉玺。相传天一阁原本是皇家一处藏书所在,此间主人正是身份显赫的当朝宰相沈约。当年萧衍夺位,多亏老师沈约帮忙,封建昌县侯,知道老师喜欢书籍,便将此处送与沈约,做养老之用。沈约多年来搜罗天下奇珍孤本,加上天一阁原本的藏书,现在里面藏书之丰富,令人乍舌。天一阁中分门别类放置的各类书籍,成为世人梦寐以求的瑰宝,包罗各门各派武功秘籍的天一阁,也当之无愧成为武林圣地。 沈约早在十几年之前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公认的第一高手,加上在皇室中的地位,又出身于门阀士家沈家,南朝有“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之说,沈约虽然年岁已老,隐居于庄园,但是在朝在野都有十分巨大的影响。 除了沈约的亲传弟子,天一阁的藏书从来不借与外人观阅,许多外人想要进入天一阁,只好寻来一些手抄古本,献给天一阁,换得一个进入天一阁的机会。这个规矩一连延续了十多年,一直没变,但是主持献宝大会的人不知由什么时候开始由沈约本人变成了他的弟子高欢。 在候客厅里,依次坐着六个人,左首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势颇高,斜睨众人。他的下方是个儒雅的中年人,闭目假寐,一只手却放在桌上的木盒上时不时拍一下。最后面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左看右看。这边三人皆是文人模样,右边三人却大大不同,都是武者模样,在右首坐着的是个穿黑衣的老者,手边放着一把剑,目光与坐在对面的白须老者相遇,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敌意。坐于次位的是个俊美飘逸的少年,在六个人当中只有他最为闲适,慢悠悠品茶。最后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一把宝刀紧张兮兮,像防贼一样看着众人。 很明显,左边的人都是冲着天一阁的文学典籍而来,右边的无不是为了天一阁的武功秘籍的。梁国整体尚文,习文成风,文人多看不起练武之人,因此左边的人看着右边都有些鄙视。 六人在不和谐的气氛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外面悠悠走进来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是不到弱冠之少年,一个乃面白无须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座六人齐齐站起来,打量二人。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明亮的眼睛一扫六人,目光在那个俊美的少年脸上略微停顿。后面跟着进来一个青衣老者,目光一沉,跟在白衣少年后面。 过来献宝的不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就是往来于江湖的武林高手,那人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英俊少年,乍看之下不由得有几分轻视,可是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沈约的贴身侍从墨奴,对他的身份不由得几分猜测。少年站在中间,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高欢,奉家师建昌县侯之命接待各位。” 偏厅里面一阵沉静,沈约自己没有出来,却派了一个弟子出来,分明是不把众人看在眼里。想想沈约一生孤高,从来不屑于与修为比自己低微的人交谈,派个弟子出来,也合情合理。高欢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知道他们的打算,都不好意思跳出来说是拿东西换一个进阁的机会,于是朝白须老者行礼,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光临侯府有何指教?” 老先生?白须老者脸上一阵抽动,以自己的名声,高欢居然不认识,他也没有问姓名,莫非还要等着自己主动报上?老者极不自然说道:“谢某最近的了一本奇书,想要进入天一阁与沈老切磋一下。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须老者不说自己是来献宝的,虽是有求于沈约,仍拉不下面子相求,只好在称呼上做了些文章,他须发皆白,年逾古稀,沈约比他还要小一些,可他不称其侯爷却尊称沈老,已经自降一辈,与高欢是属于同辈了。 高欢心中暗自发笑,也不客气,道:“谢兄奇书,可否容小弟一观?”白须老者的脸抽搐得更加厉害。其实在场诸位大多知道这个人是谁,此人乃是建康有名的诗人谢眺的叔父谢盺,也算是饱学之士,在建康颇有名望,他连谢眺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个ru臭未干的高欢,现在被高欢折辱,心里实在窝火。 他哪里知道高欢最讨厌这种只吟风月的腐儒,仰慕的是真正能够治国平天下的能人,所以对谢盺根本看不上眼。 听到高欢对谢盺的称呼,再听到他自称小弟,其余五人都止不住笑起来,连一直以来表情淡漠的俊逸少年也露出笑意。谢盺气呼呼从衣袖里摸出一本书,递给高欢,高欢也不论真假,看了一眼书名,又还给了谢盺,然后问谢盺身边的中年人:“这位先生?” 中年人道:“在下司徒易,献上一幅书法作品。”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蚕纸,打开呈现在高欢面前,高欢上前,看到上面的文字,纤细婉约,又不失大气,大叹一声“好字!”司徒易听到高欢赞赏,露出一股释然的轻松,显然在之前心里一直还在担忧会像谢盺的书一样入不了高欢的眼。 见高欢不理会自己的书,反而对司徒易的字赞不绝口,心中极不舒坦,冷哼一声,道:“高公子,谢某的书?” 高欢倾yin在书法中,半响才回过神,对谢盺说:“谢兄见谅,恐怕你不能进入天一阁。” 谢盺大怒,问道:“为何?” 高欢道:“谢兄,那本书天一阁已经有了。” “怎么可能,这本书……你再看看……天一阁藏书成千上万,你怎么可能都记得。”谢盺把书又递给高欢。高欢看都没有看,说:“谢兄,天一阁藏书丰富,有些什么书小弟自然比外人清楚,倘若谢兄不信……” 高欢对墨奴道:“阿翁,派人去把第七个架子上的第一百六十二本书拿来。” 然后,高欢又对谢盺说:“天一阁这本书年代比谢兄的还要久远,但是保存比谢兄手里这本还要完好,若是高欢没有猜错,天一阁里的这本才是原本,谢兄手里的是抄录的副本,倘若是谢兄愿意,高欢不介意与谢兄交换。” 几句话说出来,谢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本书来自宫廷御赐,天一阁本就是皇家藏书之地,有也不惊奇,惊奇的是这个高欢居然博览群书,连书的位置也记得一清二楚,实在是记忆惊人。谢盺明知道天一阁极有可能拥有这本书,扔心存侥幸,想浑水摸鱼,进入天一阁,被高欢识破,只是将书还给谢盺,哪知谢盺不死心,反而自取其辱。 在座诸位心中大惊,纷纷收了对高欢的轻视之心。 谢盺狠狠瞪了一眼高欢,气冲冲走出偏厅。高欢对墨奴道:“阿翁,还不送客!”谢盺听了,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高欢,眼中的怨毒之色,高欢岂会看不出来,他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已经再次落到司徒易的蚕纸上,心中已经记下。 左边那名俊逸公子淡淡喝茶,他可是看到高欢在还书给谢盺的时候,脸上那抹冷笑,也不知道谢盺是在哪里惹到高欢了,居然给他下套。高欢肯定是认识谢盺,而且十分了解他的脾气为人的,可就是谢盺心高气傲,不认识高欢。 当他放下茶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刚才已经看到旁边老者准备献上的东西,那东西以前也见过,按道理说不可能会落到他的手里,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高欢轻轻念着蚕纸上面的字,倒想看看在座有多少识货之人,蚕纸上面所写,正是晋朝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在这之前王羲之的书法并没有后世那样备受推崇,直到梁帝萧衍非常喜爱王羲之的字,并且评价道:“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并且在民间大量寻找王羲之的作品临摹,王羲之的字才在朝野中风靡一时。 “这是王羲之三十三岁,与当时的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聚兰亭,赋诗饮酒,王羲之将诸人名爵及所赋诗作编成一集,并作序一篇,记述流觞曲水一事,并抒写由此而引发的内心感慨,这篇序文就是《兰亭集序》,章法、结构、笔法都堪称完美。”司徒易拿着介绍道。 左边和右边同时蹿出两道人影,各自立在高欢左右,正是左边坐在最末位的年轻男子和右手次位的俊逸少年,那俊逸少年的目光在蚕纸上流转一圈,缓缓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高欢拍掌笑道:“兄台以曹植《洛神赋》描绘洛神之美的句子赞叹羲之的字,实在是妙。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在进门的时候,高欢就发现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在梁这个文风盛行的社会,文人是耻于与武夫为伍的,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他并不是练武之人,可是能够坦然坐在武夫之中受文人白眼而怡然自得,所以高欢进门对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少年拱了拱手,道:“在下宋清迦,区区拙见,让高兄见笑了。”司徒易对这人恨了又恨,居然凭别人的画跟高欢套上交情,实在是可恶。而坐在右首的那名老者听到宋清迦的名字,身体明显一震,笑着起来对宋清迦施礼道:“原来是魔教四公子,久仰久仰!” 自古就有正邪不两立之称,可是现在生逢乱世,早就没有那些忌讳,而如今魔尊阎魔影在京城与王公贵族走得很近,他的师兄三公子更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所以那老者也不敢失礼。 宋清迦朝老者施礼道:“见过莫掌门!”一句话打发了,便装作欣赏书法,不再理会那人。 司徒易听了宋清迦的身份,收了脸上的不满,赔笑道:“原来是四公子,久仰久仰。” 而那右边的年轻男子目光停留在蚕纸上,一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司徒易,问道:“据在下所知,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多被王家后代收藏,民间流传不多,而且多被皇帝陛下收集,司徒先生这《兰亭集序》算是王羲之作品中的精品,不知司徒先生从何处得到?” 司徒易一愣,暗自揣测,道:“家传!” “胡说八道,莫非司徒先生还是王氏子孙不成?”年轻男子大怒,气得满脸通红。 众人见他如此震怒,不由得怀疑起他的身份了,司徒易道:“在下母亲姓王,这是从我母亲娘家传下的。” 年轻男子更怒,斥责道:“将先祖遗物献出,岂是王家子孙所为!” “司徒先生想要看什么书?”高欢见年轻男子愤怒,几乎有暴走的迹象,连忙问司徒易想要看什么书打断二人,生怕两个人起了争执毁了这稀世珍宝。至于其中疑点,自会下来查个清楚。 司徒易回答:“诸子百家!” 高欢问:“哪一家?” 司徒易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道:“法家!” 从司徒易手中接过《兰亭集序》,高欢收好递给墨奴,墨奴出去交给一个粉衣侍女。看到事情敲定,司徒易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年轻男子还有些不甘,被高欢淡漠而又略带威胁的目光看了一眼,终于不敢在这里放肆,压抑着怒火坐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恩威并施 高欢说完,伸手拍了拍刘邴的肩膀,一股护体真气无声无息地传入刘邴的体内。 刘邴身体忽然一暖,岂会不知道高欢做了什么,二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刘邴侧过头对替他求情的人拱手道:“各位替刘某求情,刘某感激不尽,刘某必不负各位所望捱过这一百军棍,再与各位道谢!” 同时高欢对押解刘邴的人下令开始行刑。 沉重的军棍打在身上,王校尉痛得哭爹喊娘,反观刘邴,强忍这皮开肉绽的痛苦,一声未吭,看到这样的刘邴,高欢就想起了第一次去洛阳的时候,在麻祥府上受到的羞辱,三十鞭下来,他跟刘邴一样,连声痛都没有喊,刘邴承受军棍的画面与自己的记忆相互交织,在高欢心中像是压得越来越重的石头。 高欢咬紧牙,回头来看观刑的中人,他发过誓,这笔帐一定要讨回来。 一百军棍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受下来,也会丢了半条命,王校尉未等受够八十军棍,他呼喊的声音忽然就断了,行刑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一脸惊恐对高欢禀报道:“启禀大统领,王校尉已经断气了。” 王校尉的一条性命高欢并不放在眼里,道:“断气就断气了。”就算王统领没有当场打死,高欢私下里还是会想办法要了王统领的性命的。 也不知是高欢输入刘邴体内的护体真气还是行刑的人也受了刘邴的恩惠,没有痛下重手,刘邴倒是奇迹般地活下来了,被人带下去疗伤。 就在众将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以回去收银子了的时候,高欢忽然喝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众将微惊,看到几个人抬着沉重的大箱子上来,吴校尉不知高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正道高欢打压了胡系,势必要倚靠自己来统领整个天魁营,到时候自己的地位还不是水涨船高,心中开始骄横了,一时昏了头,便上前打开箱子,见里面全是白银,惊诧问道:“大统领想要干什么?” 众将见高欢把银子都搬出来了,也变了脸色,暗中嘀咕,望着高欢的眼神也变得不善,“大统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有人低声提醒道。 高欢看着他充满挑衅的脸,冷笑着说道:“我们约定了什么?”如果把分发军饷的权利放给了这几个校尉,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胡桢,而到现在高欢在天魁营都还没有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人,要是没有了军饷的分发权,高欢极有可能被这几个校尉架空,一无所有,岂不是白费心机? “你说过把银子分给我们!”众将愤怒,又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作,高欢下手狠辣,公然贪污军饷的下场已经有了胡桢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也不想被两万人的怒火淹没。 这不是两万普通百姓,而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 “并非高某言而无信,而是高某从来没有许诺过。”高欢道。 众将脸色一变,高欢确实没有明说那军饷是分给他们的,只是说分给大家,而高欢口中的大家,未必指的就是他们。 高欢走到最前面,高声道:“兄弟们出生入死,但是胡桢竟然将大家应得的军饷中饱私囊,胡桢已经罪有应得,我说过,这些军饷是属于大家,高欢绝对不会染指,也不会少兄弟们一个铜板,兄弟们是不是看到今年的军饷比以往少了许多?” 事关钱财,天魁营的每一个将士都静静听着,高欢一脸愧疚道:“高欢来迟了,让兄弟们损失了一大笔军饷,这笔军饷被广阳王元渊拿走了大部分,广阳王人多势众,这部分军饷已经无法追回,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已经被胡桢挥霍只剩这一点,但是,不管多少,该兄弟们的高欢绝对绝对履行,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军饷分给大家。” 一听说要发军饷,除了几位统领,天魁营上下无不欢腾,这半年来胡桢不发军饷,已经把全军上下都逼得走向了暴乱的边缘,虽然每个人到手的数量很少,但是聊胜于无,他们更看重的是高欢的心意,更加清楚的知道新的大统领不会贪污拖欠军饷。 得到军饷的士兵对高欢感恩戴德,高欢在天魁营之中呼声之高,一时无二,吴校尉等人见高欢在军中恩威并施,在军中影响极大,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当高欢亲手把他们应得的军饷交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虽不情愿,但还是接在手中。(.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又趁机宣布了几条军法,并言明,王校尉不敌军棍丧命,明日沙场点兵,在众士兵之中挑选出武功和才智均上乘之人,接替王校尉。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倘若明日选出来的人不是我们的人,那高欢在天魁营就有了自己的势力,我们想要撼动他就难了。”吴校尉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吴校尉,你这么担心做什么?高欢做统领有什么不好,至少军饷有我们的份儿!”杨校尉不解道。 吴校尉望着他们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没看到大统领对刘邴那小子另眼相看吗?我们整了刘邴,你们以为刘邴就会善罢甘休?” 五个校尉听吴校尉这么一说,想想是这么回事,刘邴虽然受了一百军棍,但是他并没有死,在天魁营的威望也没有因为军饷的事情有所下降,反而被高欢刻意地保住了他的地位,没人敢小看刘邴这个人,正是因为此人,胡桢手下不过是两个校尉,不过总是的四分之一,却能稳坐大统领的位置。 高欢在惩治胡桢的时候却留下这么个祸害,吴统领当时也没有想明白,直到高欢把军饷拿出来收买人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高欢不是胡桢,没有那么容易受人摆布。 高欢绝对不会让他们做大,还是会用刘邴牵制他们,便于控制。 “如此说来,明天绝对不能让刘邴的人做校尉,我们的人一定要力压其余人才行!”杨校尉也明白了其中关键。 “你们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吴校尉问道。 杨校尉与其他四个校尉相互望了几眼,都从自己的营中挑出几个武功和才智都不错的人,加以一番嘱托。 刘邴趴在床上,背后的伤已经上了药,亲卫正要熄灭烛火,刘邴却阻止了他,“等等,一会儿还有贵人到访!” 话音刚落,便听到高欢的笑声已经在帐外响起,“刘校尉果然聪明,高欢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刘校尉。” 见是大统领到来,那亲卫大吃一惊,拿不准高欢到底是来看望刘邴的还是来为难刘邴的,刘邴看了一眼高欢,对那亲卫使了一个眼色,让亲卫出去看守。 军帐中就只剩下高欢和刘邴二人。 他们二人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说话,军帐里忽然变得寂静了。 “刘校尉可是怨恨高某打了你一百军棍?”高欢问道。 “不敢,大统领军法严明,属下受这一百军棍并不冤枉,若不是大统领替属下护住心脉,恐怕属下早就跟王校尉一样下黄泉了。”刘邴道。 “你很有才华,就这么死了,可惜了。”高欢道。既然刘邴没有对一百军棍耿耿于怀,他也没必要在上面纠结。 “大统领杀了胡桢,算是得罪了太后胡氏一族,又把广阳王元渊抢夺军饷的事情公之于众,皇室颜面不存,广阳王兵多将广,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分发军饷的事情,虽然收买了大部分的将士,但是肯定把其余几个校尉都得罪了,大统领最大的赌注就在明日的沙场点兵上了。”一百军棍下来,饶是刘邴身强体壮,也伤得不轻,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但是对高欢情况的一番分析下来,却明了清晰。 高欢暗道此人果然厉害,姓吴的校尉现在多半还在为争明日校尉一职煞费苦心,未必能够看得到刘邴这么远。 “刘校尉可有良策?”高欢问道。 刘邴长叹一声,道:“若只是大统领一人倒罢了,可是这是偏偏连整个天魁营都要牵扯进来,既然北魏容不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叛离朝廷,这里离鲜于修礼的义军有数百里之遥,而离杜洛周只有一百多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靠杜洛周。” “投靠杜洛周?就算刘校尉愿意,其余六个校尉未必肯跟着去做叛军。”高欢苦恼道。 刘邴见高欢没有辩解,无奈苦笑,道:“果然,我提到投靠杜洛周,大统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早有打算,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校尉是个聪明人,高欢也没必要打哑谜了,在下正是出自杜洛周帐下。”高欢道。 既然高欢已经明说,以刘邴的聪明也自然明白了其中关键,道:“杜洛周占据幽州?” “北方的尔朱荣已经接受朝廷的旨意,出兵镇压鲜于修礼和杜洛周,鲜于修礼那边被广阳王元渊牵制住,尔朱家的主要兵力就会集中对付杜洛周,如果杜洛周不占据显要军塞,根本没法跟尔朱荣的大军对抗。”刘邴分析道。 “刘校尉可考虑好了?是否愿意跟高某联手一搏?”高欢问道。 刘邴呵呵一笑,道:“吴校尉视刘某为眼中刺,刘某自己也是四面楚歌,若是不搏一搏,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既然如此,跟大统领联手未尝不可。” “好!刘校尉果然爽快,他日高某能给的定然不会吝惜。”高欢大喜。 刘邴想了想,道:“明日新的校尉一职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高欢冷笑不已,幽幽说道:“刘校尉,不知你有没有办法把那六个校尉全都换掉?” 刘邴一愣,没想到高欢想的比自己还要狠辣一些,这样大动干戈,经过一番铁血整顿,天魁营上下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露出跟高欢一样的冷笑,道:“既然打算投奔杜洛周了,把校尉全部换掉未尝不可。”他并不担心高欢会对自己不利,既然二人能够合作,没必要把对方逼到对立面,特别是刘邴和高欢这样的,一旦逼到对立面,那就是个极大的祸害。 六大校尉在天魁营根深蒂固,高欢想要与之对抗,依靠的还是刘邴。[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沙场点兵 第二日一大清早,天魁营的大校场就战鼓雷雷,高欢和六大校尉按照主次坐好,至于刘邴,因为养伤未到,所以在高欢身边空了一个位置,加上末位即将选出的第八个校尉空出的座位,总共空了了两个位置。 高欢左右个三个校尉,相互之间眼神交流,显然已经有了对策,这些高欢就当做没看见,只让比武开始。 此次校尉之争,主要是校尉以下的队长出手,主要都是六个校尉的心腹,各阵营泾渭分明,但是又一致对外对付刘邴,气氛很是奇妙。 “开始吧!”高欢对六大小威私下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大统领,怎么,刘邴没有派人上场争这校尉之位吗?”吴校尉见校场旁边站了一百多人,全是准备比武争一争那校尉之位的人,大多是六大校尉手里的人,但是剩下的那一部分竟然没有看到与刘邴相熟的,刘邴他自己因为伤病未到,不代表他就此放弃校尉之争。 难道刘邴打算就此放弃最后一个校尉的位置,如果刘邴放弃,那么他在天魁营将会失去很大的势力。 因此,吴校尉等一干人都觉得诧异,就算是困兽,也该有临死一搏才对。 高欢道:“刘校尉有伤在身,暂时就不来了,难道刘校尉不来,吴校尉你就会放弃校尉之位?” 吴校尉一窘,随即脸色一喜随即又是一变,刘邴不参加,那么斗起来就是剩余的六个校尉了。 刘邴就是众矢之的,他没来,这矢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果然,一听说刘邴不来,余下几个压力大减,面露欣喜之色,有个校尉立即说道:“大统领,属下帐中有个叫李希的,武能扛鼎,文能写诗,校尉人选,他最合适不过了。” “武能扛鼎?赵校尉你以为李希是楚霸王项羽不成,如若属实,李希也不会屈就在你帐下了,”一个姓宋的校尉奚落之前那人道,尔后正色对高欢推荐自己的人,“大统领,我有个侄子叫宋汶,自幼熟读兵法,见识不凡,多年来在属下帐下处理一些军务,校尉一职,绝对能够胜任。(.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之前被宋校尉奚落的赵校尉眼睛一瞪,道:“就你侄子那点本事,就会纸上谈兵,上阵杀敌就手软,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 “就是,你侄子想做校尉,不如你把位置让给他算了,他来肯定是争不到的!”另外有周校尉附和道。 宋校尉对赵校尉和周校尉怒目相视,正要反唇相讥,谁知回头来高欢已经被另外两个校尉的推荐淹没了,连忙加入。 高欢对几个人的聒噪弄得心烦,冷哼一声,武林高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令几个校尉如坠冰窟,高欢身边瞬间就安静下来了,高欢冰冷的目光瞟了瞟众人,缓缓说道:“不急,都有机会。” 吴校尉一直没有去争,他不相信刘邴就此偃旗息鼓,可是看高欢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高欢说的这句话似乎包含什么玄机,可是吴校尉却参不透,他只觉得心里不安,非常不安。 高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吓得吴校尉立即将目光向正在比武的校场。 没有刘邴的加入,校尉争夺之战横生变数,之前还能同仇敌忾的六个校尉忽然剑拔弩张。 再看校场之中,已经分作几拨人开始比武,比武的规则是随意抽签,两人一组,取胜的留下,继续跟其余取胜的人比武,知道留下最后的优胜者。 高欢看着直摇头,以他今日的眼光,下面这些人的拳打脚踢自然入不了他的眼,索然无趣,只觉昏昏欲睡,可是又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走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关注。 想要做校尉,首先一关就是武功要过得去,否则下属不服,军心动荡,高欢一边看着校场的比武,另外一边却分神去回想当时抵抗泥石流的时候,那种空明的状态,万斤的泥石流在手上的力道,竟然不过百斤左右,不知是为何,他能够感觉自己好像是隐隐约约摸到了蔽日神功的精髓之处,可就是站在门槛迈不过去。(.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昔日沈约虽然收了高欢为弟子,但是其实武功上并没有指点多少,大多时候都是墨奴在旁指导,沈约更注重的是让高欢熟读天一阁的各种典籍,蔽日神功的精要之处他未曾对高欢讲解,所以高欢在蔽日神功上还有许多不懂,墨奴在蔽日神功上的造诣有限,也帮不了他多少,是以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在吸收了达摩一身惊人的内力之后,高欢的蔽日神功依然毫无长进。 那层阻止他迈向更高境界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到底是什么?高欢苦苦思索,始终没有想出,最终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就此放弃。 就在高欢打算就此放弃之际,高欢脑海中一个神念一闪而逝,天! 高欢虽然还是坐在椅子上,旁人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他已经激动得差点失态站起来。 遮天蔽日本来是大自然的万般变化,若要人为,便是与天相争。上次高欢斗胆与泥石流相抗,与天争命,正是在不知不觉中跨入了蔽日神功的门槛,可是事后高欢又因为天魁营的事将这件事放下了,是以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与天相争,与天相争!高欢脑海中全是这几个字,不断地回旋,如果不是现在在大校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只怕他立即起身走了。 “好!”忽然一声喝彩将高欢的思绪拉回校场之中,校场中,一名精壮的男子用钝刀将另外一人砍倒,比武所用的都是封了刀刃的钝刀,但是依然让倒地的那人半天起不来。 高欢也笑着拍拍手,表示赞扬。 六个校尉则是神态各异,要是自己的人取胜了,就喜出望外,要是别人取胜,就骂骂咧咧,下面打得热闹,上面也争得热闹,就只有高欢一个人稳坐不动,吴校尉在跟其余五个校尉争锋相对的时候,也不忘留意高欢,高欢只是静静看着校场中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高欢越是坐得住,吴校尉越是心里发慌。 过了大半天,校场中剩余的人选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四位,其中正有赵校尉手里的李希,看样子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他的出胜让赵校尉得意洋洋,而宋校尉的侄子宋汶早就被扔出场外了,气得宋校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另外三个是吴校尉帐下的吴旭、楚校尉帐下的陈桥,最后一个却是不属于任何阵营的慕云。 楚校尉还算持重,但是仍然掩饰不住眼中的欣喜之色,这场校尉之争,不管是谁,都看得很重,如果能够在自己的亲信之中产生一名校尉,那在天魁营的影响就大了。 那慕云冷着一张脸,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现在这个时候冲出来,倒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高欢看着此人,倒是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高欢曾经以为胜出的肯定是六大校尉的人,没想到会出现慕云这样一个异数,因为在比武中途,六个校尉的人一定会把可疑的人全部清除场外,慕云能够坚持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竟然没有一处伤口,而另外三人的身上已经多多少少有些轻重不一的伤口。 他的表现令大多数人心服口服。 就在大家都以为还要再比几场来分出胜负的时候,高欢忽然站出来,道:“比武进行到现在,剩下的四位都是武功过人的佼佼者,但是作为校尉,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功,还要有胆略” 高欢看了一眼吴校尉,看得吴校尉心里一咯噔,暗道:终于要动手了吗? 高欢又把目光移向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入四强的宋校尉,笑道:“宋校尉,你这就给他们四个人一人分配一百人,身上做不同记号。” 宋校尉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让侄子宋汶给他们四人拨了一百人去,每队人额头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头巾。 李希是白色,吴旭是黑色,陈桥的蓝色,慕云是红色。 没过一会儿,四个人都将百人的小队整顿完毕,全都盯着高欢,这次是选校尉,每个校尉手里至少有两千人马,难道高欢就像这样分配给他们一人一百人完事? 高欢把手里的校尉令牌亮出来给众人看,道:“这是校尉的令牌,本统领将令牌扔入场中,评定谁能做校尉的标准有两个,擂鼓半个时辰,从战鼓擂动到战鼓停歇,令牌在谁手里还有每队人自己还剩多少人,手里有多少对方的头巾,每个人都要好好护住自己的头巾,失去头巾的人,立即出场,谁能够做校尉,到时候一目了然。” 高欢此举,就等于是一场小型的实战演练了。 高欢说罢,就把另外往场中扔去,战鼓擂起,他淡淡对众人道:“时间有限,好自为之!” 赵校尉、吴校尉、楚校尉三人的亲信都在场中,对校尉一职十分看重,都十分紧张盯着场中,特别是赵校尉,恨不得上场的就是他,见李希还在愣着,气急败坏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抢令牌!” 李希心里还在犹豫到底是抢夺对方的头巾重要还是抢令牌重要,忽然被赵校尉这么一喝,自然而然地领命便带着人上去抢令牌。 可惜这些人都不是他平日里带领的那些人,毫无默契可言,也跟不上他的脚步,李希也不明白为什么另外三个人毫无动静,而令牌就要到手,谁知忽然杀出一支羽箭,啪的一声钉在令牌上,虽然羽箭的箭头已经被封住,但是还是有足够的力量将令牌弹飞,令牌脱手而飞,那李希自然是扑了个空。 另外一边,陈桥手持弓箭,冷冷地望着李希,而陈桥身后的百人,已经散开来朝李希的队伍扑去。 时间短促,分秒必争,吴旭和慕云都还按兵不动,各自对自己的百人小队吩咐着什么。[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双龙夺牌 “哼,陈桥,你难道傻了吗?头巾没有了我可以抢回来,令牌只有一块。”李希狠狠笑道。 “哈哈,如果令牌能够决定一切,大统领还要我们收集头巾干什么?”陈桥武艺不错,在赶到李希面前的时候,顺手就摘了几个人的头巾,在手里扬着,对李希示威。 李希自己的小队因为没有他的指挥,还在懵然一片,头巾就已经被抢得差不多,而陈桥小队的蓝色头巾都还保存得比较完整。 失去头巾的人立即被清除出场,李希的人手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而陈桥也已经跟李希战在一处,难解难分,令牌在二人手中几经易手。 “吴校尉,你儿子莫非是胆怯了了吗?”吴旭依然按兵不动,便有人在吴校尉面前讥讽了。 “敌不动,我不动,这都不懂吗?”吴校尉幽幽道,显得并不着急,他对吴旭的信心不是一星半点,慕云还没有动,吴旭也不能着急。 可是时间不等人,慕云按兵不动,吴旭却有些坐不住了。 “等到李希和陈桥的人手损耗一半以上,你们就冲上去,尽量抢夺更多的头巾,事后我必然有重赏!”吴旭叫出四人作为小队长,各自领着一队人,去抢夺头巾,吴旭则坐镇指挥,没过多久就抢了不少的各色头巾。 抢夺头巾的一圈人瞬时间哄乱无比,吴旭一动,慕云也已经将队伍整合完毕。 吴旭抢了不少头巾之后,陈桥和李希已经快要分出胜负,陈桥虽然骑射不错,可是武功上就差了李希很不少,吴旭又领着一队人,他首先冲上去,分开二人,而他身后的人则蜂拥而上,各自抱着两人,而吴旭轻轻松松就把令牌拿在手。 与此同时慕云也动了。 吴旭一直注视着慕云,“慕云,半个时辰就要到了,你手里要令牌没有令牌,要头巾没有头巾,你现在才动手不是晚了吗?” 吴旭现在手里要令牌有令牌,要头巾有头巾,可以说校尉的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慕云亮出长刀,淡淡说道:“不晚!” 慕云对身后的一百人点点头,一百人脸上带着异样的笑容,扑向头巾抢夺的队伍当中。 “不可能!”吴校尉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容满面,慕云的百人小队十人一组,配合默契,飞快的收取别人的头巾,完全没有配合过的人手,慕云驱使如臂,丝毫不见生涩,倒像是配合多年的下属,实在是令人惊奇,吴校尉回头狠狠地望着宋校尉,“姓宋的,你竟然作弊!” 与慕云百人小队成鲜明比较的是陈桥和李希,失去头巾的人被驱逐出场之后,他们差不多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只能尽量保住自己的几个人,希望不要一条头巾不剩。 吴旭的百人有重赏利诱,还是相当凶猛。 但是相较慕云的百人小队而言,还是逊色不少,慕云的百人小队正以最小的代价收取最多的头巾,当然大多数还是李希的白色头巾和陈桥的蓝色头巾。 宋校尉并没有对慕云的百人小队特别吩咐什么,他冤枉道:“谁作弊?你别信口开河!” 吴校尉却并不就这么放过,怒道:“你就是怕我们父子都做了校尉,压你一头,慕云和他的小队配合如此默契,没有几年,休想做到,没想到你竟然当着大统领的面公然给我使绊子,好大的胆子!” 吴校尉三言两语,把高欢也牵扯进来,高欢岂会那么容易给他当枪使,“此事容后再论,吴校尉稍安勿躁!” 高欢面上已经露出很明显的不悦,就算是吴校尉多愤怒,也是没办法。 吴旭也发现不对,慕云的小队来势汹汹,正有大量抢夺自己黑色头巾的趋势,正要回去指挥自己的百人小队,慕云已经在半路上长刀如狂,将他拦下。 慕云望着吴旭道:“把令牌放下,我可以放你过去!” 吴旭哈哈狂笑,将令牌放入怀中,道:“想得美,只要得到令牌,头巾少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不肯,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慕云冷酷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长刀风声赫赫,朝吴旭欺去。 吴旭的兵器是一柄长枪,耍起来蛟龙腾舞一般,煞是好看。 吴旭的攻势也是极为凌厉,招招凶狠,一点一收一刺之间极有章法,慕云的长刀却显得要杂乱得多,谁知道竟然能够将吴旭敌住,趁着吴旭回枪之际,忽然上前,长刀刺穿了吴旭胸前的衣襟,令牌被带出来飞向空中。 吴旭双目欲裂,疯疯一般朝慕云攻去,长枪像是一条银色的长龙,直捣慕云要害,让慕云没有机会顾忌令牌。 慕云岂会畏惧吴旭的长枪,可是忽然看见自己小队之中一人忽然落队,立即被吴旭的几个人围攻,毫无还手之力,慕云长刀一挥,便将既然扫开,顺手扯了对方的黑色头巾,交给被围攻的那人,那人接了头巾,便立即重新回到队伍之中。 救了那人,慕云又立即回头对付吴旭。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吴旭已经趁此机会,重新将令牌拿在手里。 慕云的长刀一阵翻转,吴旭虽说武艺不凡,以长枪架住他的长刀,却依然被长刀压制,跪倒在地,而慕云的长刀越压越低,最终不得不完全趴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即已至此,慕云也不过分逼迫,伸手去抓吴旭手里的令牌,吴旭得到一口喘息的机会,见慕云朝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令牌伸手,毫不犹豫躲避,慕云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出手更快,就朝吴旭手里抓去。 吴校尉见势不妙,朝擂鼓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 一阵短促的战鼓之后,鼓声戛然而止,慕云的手离令牌不过寸许。 众校尉全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赵校尉和楚校尉,总算没有在慕云的强悍的攻势之下全军覆没。 校尉令牌依然还在吴旭手中,吴旭也吓出一身冷汗,吓过之后,却是一阵张狂的笑声,指着慕云,挑衅之色显露无遗,慕云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却并不过多停留,开始整顿自己的人手,清理头巾的数量。 高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擂鼓的那名士兵,那士兵不知为何只觉有股冷意上窜。高欢微笑着看着每个人交上来的头巾,露出深沉的笑容,让人清点了报上数目,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将数目呈上。 “李希白色头巾十六条,其余各色头巾十条,陈桥蓝色头巾二十条,其余各色头巾三十七条,吴旭黑色头巾五十条,其余各色头巾五十四条,慕云红色头巾七十三条,其余各色头巾一百四十条。”当报出四人头巾数量的时候,六个校尉全都不怀好意望着高欢。 夺得令牌的人和得到头巾数量最多的人不是同一个人,看他要如何处理。 “大统领,吴旭一来夺得了校尉令牌,二来头巾数量也不少,这校尉一职理应是吴旭的了吧。”吴校尉阴恻恻说道。 吴旭是他的儿子,父子两人同为校尉,叫他这个老父亲情何以堪,但是既然是到了儿子手里的位置,绝对没有理由让出来的。 高欢望向其余五个校尉,问道:“各位也是这个意见吗?” 李希和陈桥的表现比起其余二人来说,实在是差了很大一截,赵校尉和楚校尉脸上无光,也不想说什么,周校尉、宋校尉、孙校尉却不愿意吴校尉父子都做校尉,稳压他们一头,纷纷道:“哪里,可惜吴旭不是夺得头巾最多的人。” “吴旭的人手都折了一半了,这一仗要是真打下来,损失可就严重了。”宋校尉沉吟道。 因为决定的因素多了,这件事的变数也变得多了。吴校尉这才了解到高欢叫四个人各自带人抢夺令牌和头巾的用心。 一方面占优势不算,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可以决定。 高欢自然明白五个校尉想要保持军营疙瘩势力的均衡,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吴旭当选的,“本统领觉得最后的胜利者应该是慕云,校尉之位,理应由慕云接替!” “高欢!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众目睽睽之下,明明是该我儿子的校尉,难道你想反悔不成?”吴校尉大怒道。 “吴校尉,你投身军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上阵杀敌保护自己的将士还是用将士的性命升官发财来的?”高欢也是一声厉喝向吴校尉压去,“大家都看见,慕云以最少的代价,换来的是最多的敌首,你问问下面的将士,是想吴旭做校尉还是慕云做校尉!” “慕云!慕云!”又有谁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别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稻草,吴旭为了抢夺令牌,置将士于不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慕云对将士多家照顾,也是人所共知的,呼叫慕云名字的声音ng高过ng。 吴校尉胀红了脸,显然是心有不甘。 “我不服,我跟这一百个人配合根部不默契,如果是我自己的兵马,慕云岂有还手之力!”吴旭也没法容忍自己会落败在慕云这个无名小卒身上,他的父亲是吴校尉,他慕云算什么! 吴校尉却一把抓住吴旭,免得他当中顶撞高欢,无端受罚,他见识过高欢的武功,刘邴虽然不跟吴校尉对头,但是对刘邴的武功还是很服气的。他们父子没必要为高欢立威牺牲。 “既然没有异议,那新的校尉就是慕云了!”高欢从吴旭手中取过令牌,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慕云。 慕云恭谨地接过,刚起身,便看见刘邴在两人的搀扶之下走来。 高欢见他出来,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刘邴,好戏都过了,你怎么才出来?”宋校尉呵呵笑道。 刘邴见慕云夺得校尉,也是十分高兴地,笑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做了校尉。” 六校尉齐齐变色,猜不透慕云跟刘邴有什么关系。 慕云恭敬地对刘邴抱拳拜倒,道:“参见师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尽收兵权 “师兄?慕云是刘邴的师弟?”吴校尉惊诧道。 其余五个校尉面面相觑,各怀心肠。 多年来,谁家要是有亲近之人进入天魁营,定会全力扶持,来巩固自己在天魁营的地位,谁也想不到刘邴竟然在天魁营,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埋着这么重要的一步棋,胡桢在的时候连提都没有提过,一旦遇到威胁,就毫不犹豫拿出来。 在今日之前,他们连慕云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是对慕云多加提防,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没有注意到这么大的威胁。 高欢暗笑,昨晚在找刘邴商议的时候,刘邴就对高欢推荐了慕云。 慕云他一直混迹在军营底层,从未暴露过自己跟刘邴的关系,可以最大程度地麻痹诸位校尉,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而慕云也烤着强悍的实力,一路杀到了前四位。 吴校尉忽然一笑,道:“大统领且慢,属下怀疑这场比试不公平,大家有目共睹,慕云这支百人小队有问题!” 其余五个校尉莫不是齐声附和。 高欢岂会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吴校尉道:“慕云短短时间就能够让一支百人小队如此默契,之前属下一直没有想明白,既然慕云是刘邴的师弟,属下现在明白了,一定是刘邴作弊,将慕云的百人小队换成了自己的人!” 高欢瞪向刘邴,问道:“是吗?” 刘邴故意惶恐道:“大统领明鉴,既然大家有疑惑,何不让慕云自己说清楚!” 高欢对慕云微微点头,示意慕云说话,慕云领命,缓缓说道:“宋校尉带兵有方,令行禁止,属下不过是与将士们多沟通了一下,教他们围攻的诀窍,仅此而已。” 慕云简简单单几句话,略见其带兵之法,各校尉无不变色。 就是这些,尽收百人小队的军心,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慕云卖命,慕云没有多说,可是就连高欢也不敢小觑。 木已成舟,想反悔,晚了。 知道慕云和刘邴之间的关系,又听了慕云几句话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慕云,这让高欢哑然失笑,这叫他如何进行下一步?原计划是刘邴出来激怒六校尉的,谁知道慕云的表现让六个校尉都沉默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貌似某人还有些不服气…… 高欢的眼神不自觉飘向那个人。 “慕云,我看你手里没有什么得力的下手,这样,让吴旭、李希、陈桥他们帮你,宋汶也过去做个参军吧。”高欢眼珠一转,亲切地拍拍慕云的肩膀。 这一下,把赵校尉、楚校尉、宋校尉他们全都拉进来了。 高欢的动作神态,在六个校尉眼里,分明就是极为偏袒慕云。 慕云自是一番道谢。 他提到的这几个人无不是几大校尉的左膀右臂,身居要职,高欢把他们调走,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大统领,这可不行,你把他们都拨给慕云了,我们怎么办?”吴校尉道。 吴旭也不愿意,校尉没有做成,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屈居在慕云之下,令他无法忍受。 “大统领,他既然是刘校尉的师弟,这些自然有刘邴给他操心,刘校尉跟王校尉这么熟,王校尉的旧部想必也愿意跟着慕云,你不用费心啦!”宋校尉也说道。 如果把这些人全部拨给慕云,那慕云那边的人手无疑就是最强的了。 “你们这是把本统领的话当作戏言吗?”高欢面色一寒,怒道。 按道理这个时候高欢应该见好就收,要是他真是北魏使者,或者就想霸占了这个位置,也无需再费心思折腾天魁营,可惜他是杜洛周的阵营的,他这是要带着两万人马叛离北魏,投奔杜洛周。 而且杜洛周给他的十天时间不到三天,高欢没有时间再拖,如果不把天魁营牢牢把握在手里,合攻幽州就是一句空话。 他这是在玩火,或许一不小心,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高欢看着六校尉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面容一软的样子,叹道:“既然你们不服气,那好,你们自己跟慕云比一场,赢了,我给慕云的一切都可以拿走,输了……” 高欢森然的目光环视一周,道:“那你们也没有本事做校尉,都到慕云帐下去吧。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六大校尉倒吸一口气望着慕云的目光都有些意动,但是也明白要是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好,我就跟慕云比!”吴旭血气方刚,也不管那么多,说道。 明明令牌已经到手了,都是因为大统领,竟然要他把校尉一职拱手让出来,最过分的是还要到慕云帐下效力,这不是让人生生笑话吗? 特别是大统领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他既然能够做大统领,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也能! 高欢斜睨他一眼,冷然道:“你现在只是慕云帐下的下属,这是校尉之间的赌注,你有什么资格参加!” 吴旭一窘,面如死灰,望向了吴校尉。 吴校尉脸上也露出窘迫之色,脸上发烧,吴旭失了面子,他这做老爹的也面上无光,尤其不能让其他几个校尉看笑话。 吴校尉好面子,这点被高欢牢牢抓住。 而且他也不觉得慕云比他的儿子强,慕云能够做校尉,完全是高欢为了打压他的原因,高欢过河拆桥,利用他扳倒了胡桢,立马就回头朝他下手了,他也想出口恶气,“大统领,他虽是慕云帐下,子代父战略尽孝心,难道也不行吗?” 怎么会不行?高欢心头狂喜,费了很大的劲才使得笑意没有显露在脸上,他费尽心机不就是等着吴校尉这句话吗?他故意把吴旭调到慕云帐下,就是为了彻底激怒这父子俩。 这时候的吴校尉已经没有之前的理智。 高欢正色道:“好,既然这样,你要这么做,本统领也无话可说!” 高欢向慕云扔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慕云微微点头,表示还能再战,高欢也就放下心来。 他对刘邴还是暗中有所提防。 刘邴此人并不简单,慕云又是刘邴的师弟,尽收整个天魁营的兵力于一人之手,很有可能会打破天魁营多年来维持的平衡,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而刘邴在天魁营根深蒂固,谁知道他在天魁营中除了慕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暗棋,不可大意,高欢根基浅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马失前蹄了。 不过在这个当口,高欢并不担忧,刘邴他自己也看得清楚,天魁营斩杀胡桢冒犯胡太后,昭示军饷之事得罪手握重兵的广阳王,在北魏已经没有立足之地,此时冒进,只会成为朝廷和泄愤的对象。 而此刻,他跟刘邴的利益是一致的。 对天魁营的态度,高欢不是想用过就丢,而是想要充分利用起来,建立自己的基础。 所以,他很想能够将天魁营控制在手里。 此战的关键,就在慕云身上了,二人摆开阵势,虽说吴旭自认不凡,可是吴校尉把堵住压在他身上之后,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不小,连握着银抢的手都有些打滑,这瞬间心态的变化,就能够决定胜负,高欢和刘邴目光扫过微微发抖的吴旭,相视而笑。 果然,不过十余招,吴旭便露出败象,节节败退,手里的银抢好几次都差点被打飞,而吴校尉也发现儿子不对劲了,破口大骂:“臭小子,老子的堵住全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是输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吴校尉这一喝,吴旭越发紧张,手上变得愈加慌乱,对慕云的步步紧逼,毫无招架之力。 “气死我了,老子这点家业就要被你败光了!”吴校尉急道。 吴旭也知道自己一直这样被慕云压制着不是办法,钢牙一咬,不顾袭来的长刀,抱着银抢,以两败俱伤的姿态指向慕云的咽喉。 慕云要自保,必然回身避过,手里的长刀也会落空,可是他不必不让,反而单手擒刀,另一只手在长刀柄上一点,长刀脱手而出,奔向吴旭的胸口。 这两败俱伤的打法,全场惊呼四起。 慕云难道还没正式上任就要殒命了吗? 众人胆战心惊,慕云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竟然在最后一刻抓住长枪,纵使吴旭用尽全身力量,也没办法再刺进去一点。 吴校尉惊呼一声,慕云抓住了吴旭的银抢,那慕云的长刀…… “不!”吴校尉虽然刚才对吴旭暴喝不已,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慌了神。 吴旭本人也瞬间脸色苍白。 叮当一声,一支断箭打在长刀上,长刀擦着吴旭的肩膀飞过,吴校尉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呆呆看着刚才出手的高欢。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吴校尉父子却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高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对吴校尉父子道:“交接兵符,你父子就到幕校尉帐下去吧,至于何官职,由幕校尉决定。” 吴校尉险遭丧子之痛,吴旭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高欢幽深的目光望向剩余的五个校尉,他们心里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都被高欢的手腕吓到了,相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异口同声朝高欢拜下:“属下一切以大统领马首是瞻,不敢有半点违逆!” 高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将六个校尉全部换掉,确实很遗憾,但是也无可奈何,六个校尉全换,必然会导致天魁营军心不稳,杜洛周给他的时间不多,明天如果不出发,大部人马能够按时赶到幽州都是问题。 收了几个校尉手里的兵马,高欢要做的就是跟众将士说明情况,赶往幽州,前方斥候来报:“杜洛周全力正在攻打幽州!” 高欢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惊容难以平复,“现在尔朱荣奉命讨伐叛军,杜洛周怎么会把后方暴露在尔朱荣的面前,难道……” 高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唯一的解释就是,杜洛周已经知道大尔朱的身份,有人质在手,根本就不惧怕尔朱荣。 跟大尔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高欢岂会不知道,尔朱荣为了尔朱家兴旺,根本不会在乎女儿的性命。 当杜洛周发现手里的砝码没有任何牵制作用的时候,大尔朱的结果会怎么样,不言而喻,而杜洛周如果完了,那自己被杜洛周扣在军营中的家人也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尔朱家发兵之前,尽快攻下幽州。 这把高欢所有的打算都打乱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祭旗惊心 “七小姐,今天是真王给高欢的时间快到了,如今真王兵临城下,如果高欢再不出现,谁都保不住你!”阿四劝道。 杜洛周的几个亲兵押着几个女眷缓缓往前走,娄昭君一手抱着儿子高澄,一手牵着大女儿,风吹动了她凌乱的发梢,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阿四,你又想劝我跟夫君完全断绝关系吗?可是你知道吗?就算是今天我死在杜洛周手里了,我也不会后悔嫁给他,自从我们在洛阳的街头被卖嫁衣的老板追赶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他将是我托付一生的人,” “你!”阿四已经不止一次劝过娄昭君,可是她就是宁愿被杜洛周杀了祭旗,都不愿意活着跟随了阿四。 “我也曾经为你拼命,我对你就像是女神一样敬爱,难道这都不足以让你动心?”阿四望着娄昭君冷淡的面容,心沉入谷底,“你看看高欢,已经娶了你,不还是带回来一个珠儿吗?大难临头,高欢还不是丢下你们不管了?” 提到珠儿,娄昭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抱紧了怀里的高澄,安抚他的不安,道:“阿四,我愿意为高欢相守一世,除他之外,再无二人,我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阿四哼哼冷笑,道:“真王不过一刻钟就要攻城了,你还指望着他?” 娄昭君重重点头,道:“是!” 阿四心如死灰,决然转身而去。 蔡儁也在被押送的行列之中,左顾右盼,道:“珠儿呢?怎么没有看到珠儿?” 娄昭君满不在乎道:“怕死,跑了吧。” 蔡儁皱眉道:“珠儿不是这种人!” 杜洛周不放心段荣和尉景等人,早将他们绑了,也一起推上来,万事俱备,军容整齐,正待主将一声令下,准备攻城。 杜洛周面带得意的微笑走出来,经过娄昭君身边的时候,站了一步,道:“高夫人,我的爱将阿四可是跟我求了很多次了,你考虑好了没有?” “都说杜洛周是个英雄,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原来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娄昭君侧头道。 娄昭君对杜洛周改变主意没有报任何希望,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心里的忌惮越是严重,他不会留下任何有威胁的隐患。 对娄昭君的辱骂,杜洛周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冷哼一声,毫不犹豫从她身边走过去。 “段荣,你重情重义,本王也很欣赏你,你也不改变主意?”杜洛周一脸痛惜问道。 段荣哈哈一笑,道:“若是我改变主意,那还是段荣吗?” 杜洛周自讨了个没趣,便失去了兴致,径直走过去,道:“我们是推翻欺压百姓的朝廷的大义之军,我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今日我们就要迈出突破的一步,今天之后,我们不再是在关外游荡的孤魂,再也不是被人在屁股后面追得到处跑的无根之人,我们即将有自己城池,在攻城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众军士听到杜洛周的话,被杜洛周口中勾勒出的美好未来所吸引,全都露出激动的笑容。 杜洛周指着娄昭君等人道:“我们要以罪人的血来为大义之军开路。” 段荣等人无不是怒目以示,唯有娄昭君抱着高澄哈哈大笑,讽刺地望着杜洛周,全军上下正被杜洛周的话激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上前让几人血溅当场,可是娄昭君笑了,笑得极为张狂。 她像是看着傻瓜一样看众人,漠视的眼神,让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畏惧。 “高夫人笑什么?”杜洛周嘴角僵硬了一下,问道。 娄昭君捋了捋额头的乱发,义正言辞道:“我的夫君高欢为真王效力,虽然还未归来,有功不敢说,有劳那是一定的,可是你却在这里意图杀害妇孺,以妇孺之血开路,真王还好意思说你是大义之军?” 娄昭君脸色一沉又对着众军士道:“你们笑,当然,你们可以笑,但是别忘了,说不定你们在阵前为他杀敌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背后图谋你们妻儿刀锋性命!” 众军士赫然,面面相觑。 阿四在将士之中怔怔看着忽然之间变得陌生的娄昭君,昔日天真烂漫的七小姐,竟然为了高欢蜕变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女子,当所有的男子都没法站出来的时候,她就义无反顾地撑起一片可以喘息的天空。 杜洛周脸色一黑道:“高夫人,高欢当初写下军令状,十天未归,军法处置,你这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本王不会怪罪,但是军法严明,没得更改!” “军法?就按军法,真王给我夫君的十天,还没有到,真王这么急着处置我们的理由是什么呢?”娄昭君冷然一笑,不容置疑。 杜洛周凶狠的眼神瞪着娄昭君,娄昭君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又瞪回去。 杜洛周敢这样毫不理会身后强大的尔朱家带来的危机,全力攻打幽州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其中娄昭君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可是杜洛周转眼就把对娄昭君的承诺放在脑后,要将一干人等全部祭旗,令娄昭君怒火中烧。 不欢而散的后果,就是大家在中军士面前撕破脸皮。 杜洛周飞快醒悟过来,跟一个妇道人家争吵,只会被下属当成热闹来看,娄昭君不就是想破坏自己在军中的声望吗,可不能中计,当下不再与娄昭君理论,直接下令让人杀了他们给大军祭旗。 崔显颢脸色煞白,不断发抖道:“完了,这下完了,嫂子,你刚才干什么跟真王顶嘴啊,好声相求不就好了吗?” 娄昭君望着渐渐走近的刀斧手,一张俏脸也是惨白,听到崔显颢的话,回头怒瞪他道:“闭嘴!” 崔显颢望着娄昭君,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娄昭君对刀斧手视若无睹,反而望着杜洛周,“真王这么急着处置我们,难道是害怕了?” “我怕什么?”杜洛周满不在乎地笑了。 他的眼神望着娄昭君,似乎在说,你以为你知道的事情对我会有影响吗? 就连娄昭君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把握改变杜洛周的决定,杜洛周的言而无信,是早就领教了的。 这一刻,她忽然心灰意冷,从未有过的绝望。 作为高欢的妻子,她是最有权说话的。 同时因为她是高欢的妻子,所以她不能因为高欢而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她可以为高欢出生入死,但是别人没有必要,而且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亲人和伙伴。 刀斧手扬起斧头,就要朝娄昭君细长的脖子上砍去,下面站着的阿四犹豫不已,最终还是把手按在了佩刀之上。 “报……”刀斧手扬起斧头,就要砍下去,忽然斥候冲进来,就连刀斧手也愣住,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何事!”杜洛周不悦道,不就是行军之前的祭旗吗?怎么那么多的变数。 斥候道:“启禀真王,幽州北门守城的人手数量忽然减少了一半。” “减少一半?”杜洛周脸色一变,看不出来是喜是忧,“减少的一半人手有没有看到去哪里了?” 斥候道:“撤退往南门去了。” 杜洛周心里憋着气,这斥候说话也不说完全,总是要杜洛周问一句,他答一句,杜洛周很快就失去耐心了,怒道:“说清楚!” 斥候也发现杜洛周生气,不敢怠慢,道:“南门有人打着北魏援军的旗号,骗开城门之后,攻打城门,那些人来势汹汹,快将幽州南门攻破了。” 杜洛周神色一变,目光望向娄昭君、段荣等人,娄昭君和段荣相视一眼,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将这口气松了下来。 杜洛周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不着痕迹地掩饰过自己恐惧和担忧,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众将说道:“攻城!” 众将领命,各自带兵,进攻幽州。 阿四走到最后,路过娄昭君面前的时候,略微停下来。 “高欢回来了,七小姐,你赢了。”阿四道,心里再也没有不甘,脸上只有苦涩的笑容。 他知道,娄昭君不会原谅算计她的夫君的人。 娄昭君抚了抚受到惊吓哭泣的高澄,露出只有提到高欢才会出现的自豪,道:“我知道他会回来,一定可以救我们。” “那就好,七小姐,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趁着杜洛周攻打幽州没法注意你们,赶快离开,找到高欢,这样你们才算是真的安全了。”阿四道。 娄昭君望向段荣和尉景,征求他们的意见。 段荣道:“阿四说得没错,高欢只有攻下半个幽州,才有跟杜洛周谈判的资本,如果我们还在他的手里,高欢就会处于被动,我们必须想办法逃离杜洛周的军营。” 段荣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阿四的,希望从阿四的一举一动之中看出来他是不是真心帮助的。 “我上一次差点害死七小姐,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阿四道。 段荣等人沉默,不是不相信阿四,而是杜洛周守卫森严的大营,就算是在杜洛周倾巢出动进攻幽州的时候,也不是他们拖儿带女的一群人能够逃跑的。 阿四明白他们的担忧,他怕自己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道:“我会想办法替你们找出防御的空隙,你们要尽快准备。” “你要是放了我们,你自己怎么办?”娄昭君忽然问道。 阿四道:“尔朱家的大军就在屁股后面,杜洛周却对身后的大敌视而不见,执意攻打幽州,后果怎么样很难说,搞不好会是一场恶战,我就随着杜洛周生死由天吧。” 段荣皱了皱眉头,也十分不解,娄昭君脸上却露出一丝怪异,如果她猜得不错,原因应该就是高欢带回来的那个叫珠儿的女子。[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夹逼幽州 幽州新任刺史王延年和行台常景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面步步逼近的天魁营,脸色铁青。(.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幽州最主要的作用是抵御北方南下的杜洛周叛军,防御大多放在北城,南城没有多少兵力,高欢打着魏军的旗号叩城,让王延年和常景以为是抗击杜洛周的北魏援军到来,忙不迭打开城门打算摆宴款待,谁知道酒宴还没有摆好,就出事了。 “天魁营乃是我魏国劲旅,忠义之军,为何忽然反过来帮助叛军,攻打我幽州,叫你们的主将胡桢出来说话!”常景怒道。 常景的负隅顽抗已经让高欢有些不耐,高欢听到他的话脸上就是一沉,他带着天魁营反攻幽州本来就是将天魁营变成了叛军,人心不稳在所难免,在前往幽州的途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了一批人马,剩下的这部分都是比较忠于高欢的。 即使如此,高欢还是要防止这些人被常景的三言两语又拉回北魏的阵营,他走出来爽朗一笑,朗声道:“常老兄,胡桢已经死了,天魁营现在是我高欢主持,有什么就跟我说吧!” 常景暗道难怪看了半天没有看到胡桢,反而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将领在诸将的拱卫之下,想不到天魁营已经易主,“原来是高老弟,高老弟为何要与叛军狼狈为奸,攻打幽州,若是高老弟识得大体,何不与老哥联手,共同抵御杜洛周的叛军,到时候大功一件,你何必还受广阳王的气!” “是朝廷容不下我们,我们唯有这一条路可走,可不是我天魁营对不起朝廷!”高欢冷笑。 “朝廷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每年拿大笔的银子养着你们!”常景怒道。 高欢道:“常老兄,你有这么大的幽州做支撑,自然不会明白我们的苦楚,广阳王挪用了我们的军饷,兄弟没法子,身后还有一大群兄弟,为了活下去,只好向常老兄借幽州一用了。” 常景望着城墙下的高欢,恨得咬牙切齿,正要发话,忽然有人来报:“禀报行台大人,北城遭到杜洛周攻击,情况危急!请大人速速调兵增援!” “什么!北城也受到攻击!”王延年大怒,他眼珠一转,便立即明白了,原来高欢和杜洛周同时南北夹击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不由对着城墙下的高欢大骂,“高欢,原来你早就投靠了杜洛周,你这个叛徒!” 常景拉着恨不得下去跟高欢拼命的王延年,幽州的城门被高欢骗开,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将攻城的士兵阻挡在城门口,但是压力已经越来越大,防线快要崩溃,加上北城遭到杜洛周攻打的消息,,道:“幽州看样子是保不住了,王刺史,你快去安排撤退事宜,能够保住多少兵力就保住多少,准备撤往范阳!” 王延年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当断则断,不管多么痛恨下面的人,必要撤离的时候就该毫不犹豫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末将领命!”王延年道。 比起南城的迅速抢夺,杜洛周攻打的北城声势惊人,高欢望了一眼北边,忽然看见王延年领命而去,对刘邴道:“杜洛周也开始攻城了,常景和王延年肯定是想撤退了,加紧攻城,必须在杜洛周之前攻下幽州。” 刘邴意气风发,笑道:“大统领放心,我们骗开幽州的城门,已经比杜洛周快乐一步。” 高欢微微点头,忽然冷笑道:“既然常景和王延年想跑,你给他们留个口子,放他们离开,至于追击的事情,就让杜洛周去伤神吧!” 刘邴知道这样,势必会分散杜洛周的兵力,不由叹高欢好心机。 “派人去探杜洛周大营的人还没有回来吗?”高欢问道,攻城之前,他就已经派人秘密潜入杜洛周的营帐,打探段荣和娄昭君等人的消息。(.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刘邴摇摇头,道:“还没有,现在是攻城的紧咬关头,不要分心。” 高欢点点头,见前方数百士兵与守军相持,手中净月宝刀夺鞘而出,横扫而出,守军不是当场毙命,就是被高欢内力震开身受重伤。 刘邴和慕云在高欢身后,无不惊诧,没想到高欢武功这么高强。 高欢回头对二人道:“我们动手,加快攻城进度!” 刘邴和慕云点头,立即提着兵刃出现在攻城士兵的最前面,其余五个校尉相视,生怕高欢秋后算账,也提着兵刃跟上,众士兵见自己的长官都在前面厮杀,而高欢在最前面,执净月宝刀横扫千军,杀人如麻,更是生猛无比,士气大为鼓舞,战线迅速推进。 “阿四果然没有骗我们,他果然给我们留了路。”段荣带着一群女眷,悄悄接近跟阿四约定的地方,尉景和蔡儁、崔显颢几个人殿后,将女眷护在中间。 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守卫,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忽然这么转变,我还真不习惯!”尉景道。 娄昭君已经把高澄交给强壮的陈纤抱着,自己则牵着女儿高永熙,道:“阿四不笨,杜洛周若是被尔朱荣在背后偷袭,拿他唯一的去处,就只有攻下幽州的夫君,或许在他的眼里,尔朱荣偷袭杜洛周的可能性很大吧!” 段荣忽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后面几个人全都紧张地望着他,希望在逃出杜洛周大营的最后阶段不要出什么问题。 段荣一行人见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原来这一路上的守卫不是被阿四转移了,而是全部被引到这里来了,数十个带着漆黑面具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将守卫杀个干净,守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身首异处,这群人武功高强,横行无忌,手段狠辣,无以复加。 他们杀了人,不做丝毫停留,又分别朝大营四处散去。 高澄,高永熙几个小孩子受了惊吓,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几个大人都被这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是些什么人,全都吓得脸色苍白,捂住他们的嘴巴,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娄昭君低声道。 她的声音刚落下,只听呼呼几道风声,几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方才散开的数十个黑衣人又汇聚在一起,把这几个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段荣问道。 可惜无人回答他,为首的黑衣人一双鹰眸扫过几个人,阴冷的气息仿佛是来自幽冥的索命鬼,被面具阻挡的声音瓮声瓮气,道:“没有,继续找,这几个,杀!” 段荣尉景等人脸色一变,将兵刃一摆,道:“阁下不要冲动,我们只是想逃离这里,想必阁下也想秘密行事,大家都不想声张,如果我们打起来,对大家都不利!” “是吗,在你们叫出声音之前,你们就已经身首异处了!”那人冷冷道,“动手!” “等等,你们是不是在找什么?我们再怎么也在杜洛周的大营呆着数月,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崔显颢道。 将要动手的黑衣人果然手里一滞,其中一个对为首的那人道:“老大,我们这么没头苍蝇一样的找也不是办法,时间紧迫。” 被叫老大的人沉吟了一下,问道:“谁知道尔朱大小姐在哪里,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蔡儁一听,惊诧道:“大尔朱?” 老大鹰眸刷的一下扫向蔡儁,在那杀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蔡儁只觉浑身冰凉,唯唯诺诺道:“可是她已经消失了两天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老大的目光散发出嗜血的光芒,道:“那我留你们何用?” 娄昭君听到这群人是冲着大尔朱而来,就已经脸色苍白,身形微抖,紧咬朱唇,几乎把嘴唇咬破,听到那人再也不打算放过一行人,终于开口:“我知道,但是要想我告诉你,你必须放我们所有人走!” “真王难道我们真的不管身后的强敌,强行攻打幽州?”阿四望着将要被攻破的幽州,却只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他不知道杜洛周极度的自信到底源自何处。 杜洛周才不会跟他们说,让阿四等人抓紧时间攻城,便独自一人回到他自己的大帐之中,转到后面,对绑在榻上的少女呵呵笑道:“珠儿?不对,应该是尔朱家大小姐尔朱英娥,饿了吧,也不知道高欢怎么把你带在身边的,不过既然你落到我杜洛周手里,就认命吧!” 他把一些吃食放到床榻旁边,选了一块羊肉,想要喂给大尔朱,大尔朱偏头避过。 被杜洛周一句叫破身份,大尔朱一点都不惊奇,在遇到杜洛周的那天,大尔朱就已经有准备了,叫大尔朱无法准备的是杜洛周到底想怎么样,“你想用要挟我父亲,没用的,当初高欢用我威胁父亲,父亲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杜洛周伸手,在大尔朱光滑的脸蛋上划过,挑起她尖细的下巴,道:“多美丽的一张脸,真是让人心动,等攻下幽州,我就带着你去见我的岳父大人,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联手,魏国朝廷又有何惧!” 大尔朱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杜洛周竟然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唾了杜洛周一口,道:“休想!” 杜洛周将脸上的唾沫摸去,满脸的笑容渐渐沉下来,伸手就把大尔朱的衣服撕掉一块,露出大尔朱雪白的肩膀,看得杜洛周血脉贲张,目光炙热,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大吼一声朝尖叫的大尔朱扑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州之祸 大尔朱像是一只惊恐的兔子,一向娇蛮的她变得楚楚可怜,她知道高欢现在应该在攻打幽州,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把她从杜洛周的手里救出来,心中绝望无比。 双眼发红的杜洛周就要碰到大尔朱的身体,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虽然杜洛周急于得到大尔朱,但是仍然有很高的警惕,他神色一僵,已然发现不对,营帐附近怎么会有打斗,除非敌军已经攻打过来,或者是有人潜入,杜洛周放开大尔朱,持了佩刀,就要出营帐探个究竟。 可惜他还没有出帐,冰冷尖锐的剑尖已经指着他的脖子,往前一寸就可以将宝剑刺入血肉之中,杜洛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进来,一把抓住我这剑尖的手,那剑尖去势极为迅疾,被他这么一抓,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老大?”持剑之人不解,进来的时候都是见人便杀,决不留情,为何到了这个人就不杀了。 “他就是杜洛周!”老大道,忽然看见床榻上衣不蔽体的大尔朱,将身上披风扔给大尔朱。 大尔朱死死瞪着杜洛周,紧紧抓住衣襟遮住暴露在外面的肌肤。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潜入我的大营的?来人……来人!”杜洛周干吼两声,竟然无人应答,掀开帐篷的帘子往外面跑,只看帐篷外面一眼,他的脚步便戛然而止,站在外面的全是同样的面具黑衣人,将帐篷围住,根本不留他离开的空隙,不由骇然。 大帐里里外外的守军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这像是个剥了外衣的身躯,毫无阻挡。 “你们是大军师的人?”大尔朱不笨,自家没有人能够这样神出鬼没的人,要救她,手里又有这样高手的,恐怕也只有自己家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军师。 老大道:“正是!” “杀了杜洛周,我要你们杀了杜洛周!”大尔朱叫道,大有不杀杜洛周决不罢休之势。 她是身娇肉贵的尔朱大小姐,在杜洛周营中受此大辱,岂能就此放过杜洛周。 杜洛周脸色一变回头,道:“尔朱大小姐,在下真的是心存仰慕,还请大小姐见谅!” 大尔朱冷哼一声,道:“你见风使舵倒快!我要你们杀了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杜洛周想想自己一军之首,竟然对个女子卑躬屈膝,而那女人竟然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他暗道:神气什么,还不是差点成了我的人,如果不是她背后的人势力太惊人,谁会怕她一个黄毛丫头! 大尔朱一再要求老大去杀了杜洛周,可是老大对大尔朱略一施礼,道:“大小姐,属下奉命带你回去,顾念大局,不能节外生枝,请大小姐见谅。” 大尔朱一时气结,正要发作,老大伸手去扶她,想要带她离开,大尔朱发脾气把老大的手打开。 大尔朱此举看得杜洛周心里也发慌,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瘟神送走。 被大尔朱一把拂开,老大的目光瞬间凝固,虽然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怒意,或许是忌惮着萧清逻没有发作出来,忽然伸手点了大尔朱的几处穴道,大尔朱忽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大尔朱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老大,不敢相信萧清逻的一个下属竟然敢这么对她。 老大才不会理会大尔朱不可置信又楚楚可怜的眼神,将披风一卷,便将大尔朱兜在里面,就露出一个脑袋,提着交给身后的面具黑衣人。 杜洛周大喜,对老大拱手道:“多谢饶命之恩!” 老大冷哼,阴沉道:“杜洛周,小心呐,别亡了!” 杜洛周知道尔朱家族的大军就在杜洛周后方驻扎,大尔朱一走,尔朱大军就会毫不犹豫的开过来,幽州尚未攻下,高欢没有摆平,身后又要面临强敌,杜洛周心里沉重无以复加。(.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管这群黑衣人有所少,有多么厉害,杜洛周都要把他们留下来,“是是!”杜洛周慢慢退出帐篷。 老大的目光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似乎能够把人剥开,道:“杜洛周,虽然我们奉命不能伤害你,但是你也休想给我们找事情。”老大冷笑,数丈的距离瞬间已至眼前,手扣在杜洛周手脚几处关节上,咔嚓几声,便将杜洛周的腿骨手骨关节捏得脱臼,杜洛周瘫软在地,没有人救治,只怕动一步都难如登天。 在面具黑衣人张狂的笑声之中,他们取了杜洛周营帐中的马匹扬长而去。 杜洛周腿脚的关节全部脱臼,仰躺在地上,想要呼救,奈何竟然让老大顺便点了哑穴,没法呼喊求救,加上这里是主将大帐,没有得到允许根本不会有人闯进来,他这样躺着无人问津,关节脱臼之处痛楚越来越严重,只得依靠肩头的力量,一点点蹭向帐外求救。 杜洛周好不容易才挪到门口,忽然有两道灰影鬼魅般掠入大帐之中,显然是没想到门口就有人躺着,一人一脚踏在杜洛周身上,脚力沉重,只听咔嚓声作响,竟然将杜洛周踩了个口吐鲜血。 杜洛周本来已经承受极大的痛苦,又被踩了这两脚,立即痛得晕了过去,只听到似乎有两个人应传来,两道不同的声音似乎在交谈。 “咦?这里怎么还有人?”一个尖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阿弥陀佛,此人在杜洛周营帐受难,定然是友非敌,出家人慈悲为怀,余公公就施以援手,救助一二吧。”另一个声音浑厚,内力极为雄浑。 那被叫做余公公的人嗤笑道:“了因和尚,你是出家人,咱家不是,要救人你怎么不救?你我有要紧的事情,岂能为了这点小事耽误。” 了因道:“你我将杜洛周全军上下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善为师侄描述的那人,看样子是要找个人问问了,你不救醒他,我们怎么问他?” 余公公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也罢,这座大营竟然连个活口都没有看到,就只有这个半死不活的,就看他怎么说吧!” 杜洛周听到一个活口都没有的时候,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吓得抽搐起来。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如果不是全军全力攻打幽州,只留下数百人看守大营,又1岂容人将大营杀成了个一触即碎的空壳。 可是杜洛周也明白,如果没有攻打幽州,全军对付那群面具黑衣人,恐怕损失也不会比攻打幽州来得少。 常景和王延年一边派人守城,一边集结精锐准备突围,忽然发现高欢帐下的刘邴的阵列忽然露出破绽,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抓住机会就带着人突袭,天魁营就要围上去,刘邴和慕云同时阻止,刘邴道:“看在都曾经效力朝廷,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走吧!” 常景和王延年狠狠瞪着刘邴,大喝一声,道:“高欢,刘邴,他日我们必然重新夺回幽州,你们等着!” 常景和王延年一走,幽州失去主帅,顿时一盘散沙,天魁营很快就占据了大半个幽州,这个时候杜洛周连本城门都还没有攻下,而这大半个幽州落在高欢手里之后,剩下半个幽州的百姓士兵丧失斗志,纷纷投降。 至此,幽州彻底落入高欢手中。 高欢登上北城门,接手北城门的防御,望着城下的杜洛周叛军,众将士都在卖力攻打北门,可是独独不见杜洛周,高欢心中升起一股疑云,不知道段荣和娄昭君他们的情况如何。 高欢一出现在城门上,下面攻城的将领立即认出了他,大声喝道:“高欢,既然你已经攻下幽州,还不快快迎接入城,难道你想背叛真王吗?” “去探营的人还没有回来吗?”高欢忧心道。 亲眷都在杜洛周手里,就算是攻打下幽州,只怕也要拱手让人,为他人做嫁衣。 刘邴道:“大统领不要着急,我相信夫人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幽州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你让慕云亲自走一趟,若是见到杜洛周落单,格杀勿论!”既然杜洛周的将领都在城门前面,那杜洛周身边就没有多少人,“另外准备几个神射手在城门上秘密潜伏!” 刘邴一一领命,吩咐下去。等到刘邴将神射手准备好,高欢道:“各位说得不错,高欢确实答应真王攻下幽州,就请真王出来,高欢这就迎接真王入城。”而在高欢身边,弓箭手已经拉开弓箭准备,杜洛周一旦出现,难逃此劫! 阿四等人才发现杜洛周不在,忙派人寻找。谁知道杜洛周没有找到,事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高欢的喊话刚落下,便有声音犹如天雷滚滚而来。 “高欢?”北方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远处而来,带着些疑惑,两个字之间的音调变化极大,显然正极速朝这里赶来,轻功绝顶。 与那尖锐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浑厚的佛号,功力低微之人停在耳中,只觉昏然欲倒,纵然以高欢的功力,依然觉得心神不宁。 几乎同时,东西两面也有声音响应,西边一个白须老者跃上城门喝道:“谁是高欢!” 而东面一带着面纱的和尚也轻飘飘落在城头上,一双冷厉的眼睛扫过诸人,落在气势不凡的高欢身上。 来者是敌非友,高欢能够明显感觉但对方四人的敌意,没想到大喝一声,竟然引来了这等高手。[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门追杀 楔子五胡十六国之后,中原南北分裂、进入南北对峙的阶段,这是中国历史最为混乱的时期。南方进入兰陵萧氏的统治,国号齐,在萧氏内部,政权几经动荡,最后落到了南康王萧宝融的手里,称齐和帝。当时为了报杀兄之仇与萧宝融一同起事的还有雍州刺史萧衍! 在成事之后,梁王萧衍大权在握,萧衍的弟弟、荆州刺史让人传播民谣“行中水,为天子”,人心浮动。 萧宝融迫于萧衍的压力,下诏禅位于萧衍,萧衍假意谦让。萧衍好友带领众臣一百一十七人,再次上书,请求萧衍登基称帝,萧衍勉强接受众人请求,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梁,接受百官跪拜朝贺。 不久,当上皇帝的萧衍赐下一杯毒酒给萧宝融,萧宝融端着毒酒,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不禁泪流满面,心中悲愤难平,对左边的儿子说道:“吾儿,萧衍背信弃义,无耻反复,你长大之后当诛杀此贼,夺回皇位,平为父心中所恨!” 他看向旁边的女婴,神色一软,叹了口气,道:“生在帝王家,也未来得及享受人间荣华,便要失去至亲,奈何!奈何!女儿啊,若兄长失败,你便祸乱天下,叫萧氏一族永不安宁!” 说罢,令人抱着两婴孩逃离皇宫,看着宫人消失的背影,萧宝融哈哈大笑,将毒酒一饮而尽。 第一章天一阁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十八年来萧衍励精图治,战乱终于停歇了一段时间,饱受战乱的百姓安居乐业,江南一带也变得歌舞升平起来。 在距离京城建康三十里外有一处庄园,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在京城数得上名的人家哪个没有一个这样的庄园,可是往里走,在巨大的人工湖中心,蜿蜒的水上走廊尽头一处楼阁,却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楼阁掩映在水汽之中,犹如半羞的少女,如同置身于超然的世外仙境。 楼阁的门上吊着一块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天一阁”三字,旁边加盖着正是历代相传的传国玉玺。相传天一阁原本是皇家一处藏书所在,此间主人正是身份显赫的当朝宰相沈约。当年萧衍夺位,多亏老师沈约帮忙,封建昌县侯,知道老师喜欢书籍,便将此处送与沈约,做养老之用。沈约多年来搜罗天下奇珍孤本,加上天一阁原本的藏书,现在里面藏书之丰富,令人乍舌。天一阁中分门别类放置的各类书籍,成为世人梦寐以求的瑰宝,包罗各门各派武功秘籍的天一阁,也当之无愧成为武林圣地。 沈约早在十几年之前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公认的第一高手,加上在皇室中的地位,又出身于门阀士家沈家,南朝有“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之说,沈约虽然年岁已老,隐居于庄园,但是在朝在野都有十分巨大的影响。 除了沈约的亲传弟子,天一阁的藏书从来不借与外人观阅,许多外人想要进入天一阁,只好寻来一些手抄古本,献给天一阁,换得一个进入天一阁的机会。这个规矩一连延续了十多年,一直没变,但是主持献宝大会的人不知由什么时候开始由沈约本人变成了他的弟子高欢。 在候客厅里,依次坐着六个人,左首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势颇高,斜睨众人。他的下方是个儒雅的中年人,闭目假寐,一只手却放在桌上的木盒上时不时拍一下。最后面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左看右看。这边三人皆是文人模样,右边三人却大大不同,都是武者模样,在右首坐着的是个穿黑衣的老者,手边放着一把剑,目光与坐在对面的白须老者相遇,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敌意。坐于次位的是个俊美飘逸的少年,在六个人当中只有他最为闲适,慢悠悠品茶。最后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一把宝刀紧张兮兮,像防贼一样看着众人。 很明显,左边的人都是冲着天一阁的文学典籍而来,右边的无不是为了天一阁的武功秘籍的。梁国整体尚文,习文成风,文人多看不起练武之人,因此左边的人看着右边都有些鄙视。 六人在不和谐的气氛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外面悠悠走进来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是不到弱冠之少年,一个乃面白无须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座六人齐齐站起来,打量二人。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明亮的眼睛一扫六人,目光在那个俊美的少年脸上略微停顿。后面跟着进来一个青衣老者,目光一沉,跟在白衣少年后面。 过来献宝的不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就是往来于江湖的武林高手,那人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英俊少年,乍看之下不由得有几分轻视,可是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沈约的贴身侍从墨奴,对他的身份不由得几分猜测。少年站在中间,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高欢,奉家师建昌县侯之命接待各位。” 偏厅里面一阵沉静,沈约自己没有出来,却派了一个弟子出来,分明是不把众人看在眼里。想想沈约一生孤高,从来不屑于与修为比自己低微的人交谈,派个弟子出来,也合情合理。高欢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知道他们的打算,都不好意思跳出来说是拿东西换一个进阁的机会,于是朝白须老者行礼,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光临侯府有何指教?” 老先生?白须老者脸上一阵抽动,以自己的名声,高欢居然不认识,他也没有问姓名,莫非还要等着自己主动报上?老者极不自然说道:“谢某最近的了一本奇书,想要进入天一阁与沈老切磋一下。” 白须老者不说自己是来献宝的,虽是有求于沈约,仍拉不下面子相求,只好在称呼上做了些文章,他须发皆白,年逾古稀,沈约比他还要小一些,可他不称其侯爷却尊称沈老,已经自降一辈,与高欢是属于同辈了。 高欢心中暗自发笑,也不客气,道:“谢兄奇书,可否容小弟一观?”白须老者的脸抽搐得更加厉害。其实在场诸位大多知道这个人是谁,此人乃是建康有名的诗人谢眺的叔父谢盺,也算是饱学之士,在建康颇有名望,他连谢眺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个ru臭未干的高欢,现在被高欢折辱,心里实在窝火。 他哪里知道高欢最讨厌这种只吟风月的腐儒,仰慕的是真正能够治国平天下的能人,所以对谢盺根本看不上眼。 听到高欢对谢盺的称呼,再听到他自称小弟,其余五人都止不住笑起来,连一直以来表情淡漠的俊逸少年也露出笑意。谢盺气呼呼从衣袖里摸出一本书,递给高欢,高欢也不论真假,看了一眼书名,又还给了谢盺,然后问谢盺身边的中年人:“这位先生?” 中年人道:“在下司徒易,献上一幅书法作品。”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蚕纸,打开呈现在高欢面前,高欢上前,看到上面的文字,纤细婉约,又不失大气,大叹一声“好字!”司徒易听到高欢赞赏,露出一股释然的轻松,显然在之前心里一直还在担忧会像谢盺的书一样入不了高欢的眼。 见高欢不理会自己的书,反而对司徒易的字赞不绝口,心中极不舒坦,冷哼一声,道:“高公子,谢某的书?” 高欢倾yin在书法中,半响才回过神,对谢盺说:“谢兄见谅,恐怕你不能进入天一阁。” 谢盺大怒,问道:“为何?” 高欢道:“谢兄,那本书天一阁已经有了。” “怎么可能,这本书……你再看看……天一阁藏书成千上万,你怎么可能都记得。”谢盺把书又递给高欢。高欢看都没有看,说:“谢兄,天一阁藏书丰富,有些什么书小弟自然比外人清楚,倘若谢兄不信……” 高欢对墨奴道:“阿翁,派人去把第七个架子上的第一百六十二本书拿来。” 然后,高欢又对谢盺说:“天一阁这本书年代比谢兄的还要久远,但是保存比谢兄手里这本还要完好,若是高欢没有猜错,天一阁里的这本才是原本,谢兄手里的是抄录的副本,倘若是谢兄愿意,高欢不介意与谢兄交换。” 几句话说出来,谢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本书来自宫廷御赐,天一阁本就是皇家藏书之地,有也不惊奇,惊奇的是这个高欢居然博览群书,连书的位置也记得一清二楚,实在是记忆惊人。谢盺明知道天一阁极有可能拥有这本书,扔心存侥幸,想浑水摸鱼,进入天一阁,被高欢识破,只是将书还给谢盺,哪知谢盺不死心,反而自取其辱。 在座诸位心中大惊,纷纷收了对高欢的轻视之心。 谢盺狠狠瞪了一眼高欢,气冲冲走出偏厅。高欢对墨奴道:“阿翁,还不送客!”谢盺听了,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高欢,眼中的怨毒之色,高欢岂会看不出来,他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已经再次落到司徒易的蚕纸上,心中已经记下。 左边那名俊逸公子淡淡喝茶,他可是看到高欢在还书给谢盺的时候,脸上那抹冷笑,也不知道谢盺是在哪里惹到高欢了,居然给他下套。高欢肯定是认识谢盺,而且十分了解他的脾气为人的,可就是谢盺心高气傲,不认识高欢。 当他放下茶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刚才已经看到旁边老者准备献上的东西,那东西以前也见过,按道理说不可能会落到他的手里,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高欢轻轻念着蚕纸上面的字,倒想看看在座有多少识货之人,蚕纸上面所写,正是晋朝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在这之前王羲之的书法并没有后世那样备受推崇,直到梁帝萧衍非常喜爱王羲之的字,并且评价道:“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并且在民间大量寻找王羲之的作品临摹,王羲之的字才在朝野中风靡一时。 “这是王羲之三十三岁,与当时的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聚兰亭,赋诗饮酒,王羲之将诸人名爵及所赋诗作编成一集,并作序一篇,记述流觞曲水一事,并抒写由此而引发的内心感慨,这篇序文就是《兰亭集序》,章法、结构、笔法都堪称完美。”司徒易拿着介绍道。 左边和右边同时蹿出两道人影,各自立在高欢左右,正是左边坐在最末位的年轻男子和右手次位的俊逸少年,那俊逸少年的目光在蚕纸上流转一圈,缓缓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高欢拍掌笑道:“兄台以曹植《洛神赋》描绘洛神之美的句子赞叹羲之的字,实在是妙。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在进门的时候,高欢就发现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在梁这个文风盛行的社会,文人是耻于与武夫为伍的,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他并不是练武之人,可是能够坦然坐在武夫之中受文人白眼而怡然自得,所以高欢进门对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少年拱了拱手,道:“在下宋清迦,区区拙见,让高兄见笑了。”司徒易对这人恨了又恨,居然凭别人的画跟高欢套上交情,实在是可恶。而坐在右首的那名老者听到宋清迦的名字,身体明显一震,笑着起来对宋清迦施礼道:“原来是魔教四公子,久仰久仰!” 自古就有正邪不两立之称,可是现在生逢乱世,早就没有那些忌讳,而如今魔尊阎魔影在京城与王公贵族走得很近,他的师兄三公子更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所以那老者也不敢失礼。 宋清迦朝老者施礼道:“见过莫掌门!”一句话打发了,便装作欣赏书法,不再理会那人。 司徒易听了宋清迦的身份,收了脸上的不满,赔笑道:“原来是四公子,久仰久仰。” 而那右边的年轻男子目光停留在蚕纸上,一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司徒易,问道:“据在下所知,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多被王家后代收藏,民间流传不多,而且多被皇帝陛下收集,司徒先生这《兰亭集序》算是王羲之作品中的精品,不知司徒先生从何处得到?” 司徒易一愣,暗自揣测,道:“家传!” “胡说八道,莫非司徒先生还是王氏子孙不成?”年轻男子大怒,气得满脸通红。 众人见他如此震怒,不由得怀疑起他的身份了,司徒易道:“在下母亲姓王,这是从我母亲娘家传下的。” 年轻男子更怒,斥责道:“将先祖遗物献出,岂是王家子孙所为!” “司徒先生想要看什么书?”高欢见年轻男子愤怒,几乎有暴走的迹象,连忙问司徒易想要看什么书打断二人,生怕两个人起了争执毁了这稀世珍宝。至于其中疑点,自会下来查个清楚。 司徒易回答:“诸子百家!” 高欢问:“哪一家?” 司徒易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道:“法家!” 从司徒易手中接过《兰亭集序》,高欢收好递给墨奴,墨奴出去交给一个粉衣侍女。看到事情敲定,司徒易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年轻男子还有些不甘,被高欢淡漠而又略带威胁的目光看了一眼,终于不敢在这里放肆,压抑着怒火坐下。 第一百二十章 围攻危机 高欢觉得很奇怪,当他说起胡桢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全都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人。[.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口中提到的,只有天门那个被高欢踩塌鼻梁的善为和尚,难道天门的追杀完全跟胡桢没关系?是了,高欢想到,胡桢的事情才发生不过数天,天门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刘邴见高欢萎靡在地,以为他受伤极重,挡在高欢前面,刘邴的武功高欢知道,绝对没法抵挡四个高手。高欢低声道:“刘校尉,军中大事交付予你我也放心,幽州能守则守,不能守,便将府库搬空,往西面撤退。” “大统领?”刘邴不甘心,好不容易能够遇到一个英明的上司,抢到一座坚固的城池,不用再跟着胡桢那个饭桶,难道这么快就要分道扬镳? 杜敏庭哈哈大笑,道:“还有什么遗言都交代了吧,说完了,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杜敏庭呵呵狞笑着走来,刘邴持刀正想上去跟他一拼,高欢出手一拂就已将刘邴带至一边,这一拂就好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无力地瘫倒在地,杜敏庭相信自己的毒掌的厉害,高欢就算是武功再高,中了一掌之后绝无再出手的可能,方才他拂开刘邴,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杜敏庭一双发黑的毒掌越逼越近,高欢脸色苍白,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余公公,了因和尚还有蒙面和尚不是宫廷内侍就是天门地位崇高之人,根本不稀罕这点功劳,而且高欢一击即溃,里面透着些诡异,所以都不靠近,让杜敏庭去试探高欢。 高欢见天门的三个人都没有中计,只有杜敏庭上前,若是再不出手,杜敏庭的手就要拍到高欢了,净月宝刀的啸声高昂,刺向杜敏庭的小腹,鲜血潺潺地往外流。 杜敏庭只觉净月宝刀冰冷的刀刃送入身体中,那一刻他只觉得脑海中空白一片,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惨叫一声,双目瞪圆,毕竟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所经历的事情岂止这些,数次经历生死,脑袋中的空白也只是一瞬家,便立即回过神来,掌势暴涨向高欢打去,高欢为躲开这掌握紧净月宝刀,将宝刀抽离杜敏庭的伤口,瞬时杜明厅血喷如柱。 高欢站起来,一脸得意看着四人,完全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 杜敏庭流血不少,不由脸色苍白,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手指着高欢愤恨道:“你竟然使诈!” “果然是个奸诈的小子,了因,善忘,一起动手将他解决了!”余公公阴恻恻道,原本恢复如常的双手又变成了枯爪。 只见漫天爪影,犹如天罗地网一样罩下来,迎面袭来的罡气令人呼吸都觉得困难,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高欢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净月宝刀,魔性剑逆势而出,犹如划破天地的闪电,漫天的虚影瞬间化为乌有,空中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枯爪,缓缓向高欢头顶落下。 这巨爪下落之势在众人眼中看似缓慢,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威势在心头压抑不已,周身气机似乎因为这枯掌已经开始枯竭。 玉明如雪,绝人生机!枯爪之下,生死瞬间。 玉明枯爪练到这个份儿,果然不一般,高欢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强如沈约,也不得不重视的绝世武功。 “一微尘!”高欢收起净月宝刀,伸出一掌,抵在枯爪之下,浑厚的内力化作细碎的微末尘烟,无孔不入,蔽日神功一与玉明枯爪相抵触,一股细微的力量就缓缓向枯爪中渗透。 余公公神色一变,也是他见多识广,立即感觉到不对劲:“一微尘?是蔽日神功,你是沈约的传人!” “家师名讳岂是你一个阉人能够冒犯的!”高欢怒道,无孔不入的一微尘像是针扎一样扎在枯爪之上,余公公吃痛,撤了掌,目光惊异不定,望着高欢的目光闪烁不定。 了因见余公公在高欢手里一招就吃了亏,也大吃一惊,尤其听到叫出蔽日神功和沈约之时,神色更是瞬息变了几遍,了因暗道:这蔽日神功这么厉害,难怪门主这些年来如此忌惮,竟然连南朝都不敢踏入半步。 了尘对沈约的忌惮,使得北魏和南梁之间数十年没有战乱,都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二十年之后的今天,沈约的蔽日神功出现在北魏的土地上,而且还姓高,难道真的是当年那件事?了因是参与了当年那件事之后仅存的几个人之一,自是明白其中的要害关系。 姓高,沈约的传人,仅仅是其中一条在北魏的土地上就绝对不能活,更别说是同时占了两条的高欢。 “余公公,这高欢年纪轻轻,蔽日神功就已经这般了得,他日若让他在北魏站稳了脚跟,岂不是心腹大患,要尽早解决才行!”了因道。 余公公看也不看他,双眼瞪着高欢,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 显然,当年的事情余公公也牵连在里面,他的杀意瞬间迸发出来,忽然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善忘,问了因道:“莫非你的师侄就是来站着看戏的不成?” 善忘与当年那事武官,自然不会着急杀高欢,可是高欢方才出言侮辱,已经刺到了他的痛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三道人影合成一团,同时朝高欢扑去,通过不同的方向围攻高欢。 三个高手同时出手,岂是儿戏,高欢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困境,可是在知道蔽日神功的精要之处竟然是与天争命之后,高欢非但不惧,反而觉得畅快无比,只有把自己逼到生死关头,才能有突破瓶颈的机会。 刘邴见势不妙,指挥暗中布置的神射手同时放箭,箭矢像是雨点一样落下来,余公公冷哼一声,去势不减,真气激荡,箭矢竟然在他周身两尺之内纷纷避开,竟然是如同沈约一般拥有护体真气,不过沈约的护体真气有三尺有余,而余公公的不过才一尺多一点,就是这一尺护体真气,也是相当了不得了。 反观了因和善忘就要逊色许多,了因宽大的僧袍左一揽,右一收,身前箭矢尽数收于袖中,袖袍一展,竟然激射回去,当即击杀数名神射手。 高欢正凝神对付余公公,见数名神射手当场毙命,心知军营中普通将士岂是这几个绝顶高手的对手,再这样下去只怕损失惨重。 身受重伤的杜敏庭就没那么好命了,左闪右避,奈何腿脚还是慢了一步,身上立即插上了几支羽箭。 高欢的一微尘正要与余公公的玉明枯爪成对峙之势,忽然一点金光闪烁,竟然直直朝高欢双眼射来,原来是善忘避开了箭矢之后,手中无声无息射出几缕金光,无声无息地射向高欢。 向高欢射来的金针不仅仅针对他的双眼,而且还包括他全身各处要穴,余公公的玉明枯爪带来的威胁在这几枚看似普通的金针之下变得无足轻重,高欢稍一闪身,便能避过,却避不过玉明枯爪的威胁。 金针来势迅疾,高欢别无选择只得避让,金针贴着他的耳边、腿脚等处唰唰飞过去,风声急骤,危险过后依然能够感觉到一阵凉意,高欢避开金针,他头顶上玉明枯爪立即盖下来,那种绝人生机的危机再次袭来。 在另一边,了因也觉得周围的神射手十分碍眼,怒喝一声,犹如夺命金刚,刘邴也发现了了因眼中的杀机,挺身而出挡在剩余的几名神射手前面,并大叫:“你们快撤!”话音未落,眨眼即出现在刘邴面前,一掌便将刘邴拍开,重重撞在城墙上,口吐鲜血。 几名神射手听到刘邴的叫声就往后撤退,可是他们又怎么跑得过了因,了因一掌一个,印在他们的天灵盖上,数名神射手头顶溢出几缕鲜血,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神射手相继毙命,刘邴身受重伤,高欢大怒,手指捏得咯吱作响,玉明枯爪打在身上,就像是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什么出家人,不敢露脸也就罢了,竟然偷袭暗算这么卑鄙!” 善忘不理会高欢的嘲讽,手上的金针就像是数不完的牛毛,不要钱的向高欢射去。 高欢早知善忘不好惹,立即将净月宝刀挥舞起来,只听到叮叮当当的相击声刺耳无比,震得旁边的人心血翻滚,几乎要受伤吐血。 余公公得势不饶人,两只枯爪左右呈合围之势向高欢包抄而来。 了因击杀了几名神射手回来,正好看见高欢陷入绝境的一幕,高欢武功高强,能够将他逼到这境地不容易,了因抓住机会出掌,打算在高欢背后补上一掌。 当今世上,任何人受到他们其中一人全力一击,不死也会重伤,更别论是三人联手同时攻击,令他们三人惊奇的是,掌力还未触到高欢,只觉掌力打在一团绵软的东西上,无处着力,不但如此,还有一股力量隐约反抗他们的掌力,将他们的掌力阻挡在外。 而善忘的金针也攻不进高欢身前。 高欢现在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境界之中,师父沈约说萧清逻当年以一人之力独战天下最顶尖的两大高手依然处于不败之地,他一直以为沈约是夸张了,两大高手与当时萧清逻的功力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凭功力之间的差距,怎么可能会打不过萧清逻,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萧清逻气势汹汹去华山强势杀了莫云祥等人看过小札内容的人。 高欢毫无顾虑施展魔性剑之后,竟然开始摸到了这法门的门槛……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遁走幽州 余公公见高欢依然能够坚持,心中惊叹高欢的内力深厚,也气恼,定然是了因和善忘没有全力出手,要不然他们三人出手,这世上就算是神仙也难逃,他尖细的声音大喝一声:“你们还不使出全力,难道还等着他反过来杀我们不成!” 善忘不出声,可是了因是个火爆脾气,他可受不了余公公对他大呼小叫,况且他确实已经使出全力,余公公依然心存怀疑,他便觉得是余公公自己有所保留,故意想要耗尽他的内力,别有所图。(.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清逻这门功夫的法则在于借他人之力,反攻他人。对方的攻击越大,反攻之力越大,现在攻击高欢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攻击都到了自己身上,等于是同时要对付一个跟自己武功相若的敌手的同时,还要对付高欢。 可惜高欢领悟这法门的时间还是太短,三人的攻势只能返回一点点,想要同时对抗三人还是渐渐变得吃力起来,余公公功力最高,他的玉明枯爪慢慢逼近高欢,抓向高欢的面庞,尚未抓到,高欢已经能够感觉到枯爪上的杀气。 “啊!”高欢大喝一声,拼尽全力,强悍的内力将三个人同时震开。 嗤啦一声,善忘的面巾被震成碎片,露出庐山真面目。 余公公离高欢最近,首当其冲,受到的冲击最大,被高欢的内力震伤最终,大退几步知道背后撞在城墙上才停下来,一口鲜血闷在胸口,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不好,如果再不疗伤,玉明枯爪便有反噬之势!”余公公所受的伤实在是太重,竟然不顾自己身处何地,坐下来运功疗伤起来。 了因也被高欢震得头昏眼花,差点站不稳。 高欢自己受伤也不轻,他略一调息,便被善忘的狰狞的面容吓到了,善忘的脸上全是伤疤,完全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存在,只看一眼,便觉得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 余公公和了因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也面露异色,从未见过善忘这样可怕的脸庞。 善忘带着面纱,本来就不想让人看到他丑陋的面容,现在当中被人揭开面纱,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这个绝顶高手的眼中竟然出现一丝慌乱,左顾右盼之后,在自己衣摆上撕了一块布,蒙在自己的脸上,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这慌乱之后,善忘望着高欢的目光瞬间变得杀气凌人,手中金针像是怎么也用不完,向高欢射来。 高欢冷哼一声,道:“故技重施,又能奈我何!”说罢净月宝刀扬起一股刀气,将射来的金针一分为二,荡向两边,善忘受伤也不轻,这些金针显然已经没有之前的威力。 善忘又被这强横的刀气所伤,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刀下去,高欢原本受重伤的经脉只觉得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高欢细细一想,才想起袭来的金针之中夹杂的银光。 针中藏针! 善忘竟然以金针为掩护,同时射出了十八根银针,其中的银针才是杀手锏。 高欢冷笑,区区几根银针而已,拔出来就是了,他运起蔽日神功,轻轻松松就能逼出来,可是他没有笑到最后,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银针非但没有被逼出来,反而钻入皮肉之中,消失不见,高欢的脸色变了又变,目瞪口呆地望着善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银针呢?” 善忘狞笑道:“这十八根银针已经钻入你的皮肉,游走于你奇经八脉之中,每天子时和午时,你体内的银针就会汇聚在任督二脉,摧毁你的经脉,十日之后,你就会武功尽失,不出二十日,你就会气绝丧命!哈哈哈……” 善忘虽然有气无力,依然狂笑不已,因为高欢震碎了他的面纱令他所受到的屈辱,他也要高欢受尽了肉体的折磨之后,凄惨地死去。 高欢闻言,脸色变得煞白,他打坐运功,这一运功,便痛得大叫一声,额头上全是冷汗,全身上下就像是被无数针扎一样难受,肝肠寸断。 这时候,了因忽然站起来了。 了因原本也在运功疗伤,可是他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一人,见高欢一运功便痛苦万分,也顾不得疗伤,忽然觉得仅凭双掌不够取高欢的性命,又在地上捡了刘邴掉落在地上的佩刀,朝高欢砍去。 高欢受了针刺之苦,不敢再用内力抵挡,只是提起净月宝刀略作抵挡,这充满了了因惊人内力的一道下来,震得高欢最地上丈余,撞在城墙上,高欢滚了几圈,正好落在余公公身边,了因不知道高欢不用丝毫内力抵挡,他可是用了全力的,这一刀下去,震得高欢五脏六腑几乎翻了个,胸口窒闷无比,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高欢心知不妙,若是了因再来一刀,高欢说什么也无力抵挡了。 了因显然也知道高欢现在的情况,道:“高欢,你死定了!” 高欢想要运气,不想牵动内伤,吐出一口鲜血。 霎时间,高欢的心算是沉到了谷底,连动一下都不行了,怎么跟他们斗?高欢的伤比起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重,因为经脉中那十八根银针的关系,还不能运功疗伤,这几乎已经把他逼向了绝境。 了因向高欢走来,手里的佩刀发出嗡嗡的声音,听在高欢耳中,无异于催命的声音。 了因走了几步,在离高欢不到十步的地方,忽然脸色一边,瘫倒在地,原来他之前那一刀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加之又是重伤未愈之身,这番冲击之下,身体终于承受不了。 高欢望了一眼受了重伤被一群士兵拖到一边的刘邴,又见五个统领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眼睛,冷喝一声道:“众将听命,本统领不在期间,天魁营一切军务暂由刘邴代领,如有不从者,杀无赦!” 刘邴一愣,想不到高欢在这个时候竟然将兵权交到了自己手里,见自己身边这些人畏缩不前,也知道他们是被余公公等人的武功惊吓,不敢上前,而现在,余公公他们三个都受了重伤,一动不动,正是虚弱的时候,于是下令道:“还看着做什么,他们都受了重伤,动都动不了,连僵死的虫子都不敢杀,上了战场是不是也是孬种一个?还不把刺杀大统领的刺客抓起来!” 有了刘邴壮胆,中士兵的胆气也足了,几个人壮着胆子就往三人摸去,因为恐惧,他们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余公公抬眼看了一眼高欢,当高欢落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心中也是犹豫万分要不要动手,动手的话,也肯定会落得个跟了因一样的结果,听到刘邴的话之后,他没想到自己武功盖世,也会有一天为被一群武功低微的士兵围攻而犯愁,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玉明枯爪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腐朽之气,左右横扫。 高欢还来不及叫一声,便眼睁睁望着前面几个士兵被玉明枯爪扫中,脸色发黑倒在地上,渐渐失去生机。 余公公杀了几名士兵,后面的士兵见他出手杀人依然利落,都被吓住了,一时都不敢上来。余公公见自己出手震慑住了这些人,心中松了口气。 高欢也不想这些人无谓送死,喝道:“都退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没必要连累了你们!” 刘邴却道:“大统领此言差矣,兄弟们既然已经追随了大统领而来,就没有理由这个时候退缩!天魁营向来都是一家人,大统领就是这家人的主心骨,天魁营不能失去你!能够保住大统领,兄弟们死不足惜!” 高欢呼吸一滞,他望向刘邴,还有想要冲上来的士兵,他们的眼神很真诚,就连其余五个校尉,都握紧了佩刀,齐声道:“没错,大统领,天魁营上下与大统领共进退。” “你们不怕死,但是不能白白送死,你们还有留着有用之躯,跟着我一起打下一片天地!”高欢喝道。 这是高欢第一次当众说出自己的心志,刘邴等人均是一愣,眼角湿润他们知道是高欢不忍心他们送死,怕连累他们,便是这份情,也足够他们誓死追随。 就连被高欢剥夺了校尉之位的吴校尉也点头,道:“刘邴,你眼光确实不错,他确实比胡桢值得追随!” 余公公闻言,眉头一挑,喝道:“高欢,你果然心怀不轨!” 玉明枯爪迅即无比地抓向高欢,高欢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指成剑,指向余公公掌心,两两相击之后,高欢忍住像在钉板上打滚的痛楚,借势跳上城头,“想杀我?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高欢留下这句话,轻轻落在城头下一匹马背上,朝幽州南城门驰去。 了因大喝一声,道:“追上去,出了幽州天大地大,我们何处去寻他?” 余公公和善忘自然也知道厉害,起身便追。 刘邴望着远处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 周校尉失落道:“大统领还是走了!” “他是怕我们再受到连累,才故意把他们引开的。”刘邴道,“我相信他会好好地回来的!” “报……刘校尉,杜洛周率众攻打城门!”三个杀神离开了,众人忽然接到这个无异于雪上加霜的消息。 刘邴在别人的搀扶之下到城墙上观战,只见对方也有一人,重伤之下,指挥士兵疯狂地攻打城门,此人正是杜洛周,高欢提出献城的时候,阿四等将领便回去寻找杜洛周,踩在大营发现了刚刚捡回一条命的杜洛周,杜洛周知道大尔朱被人就走之后,尔朱荣必然没了顾虑,很快就要打来,顾不得疗伤,便上战场来了。 如果不能及时躲进幽州,那就意味着灭亡! 黑衣人临走时那一句“小心呐,别亡了”,无时不刻不在杜洛周的脑海中响起,如芒在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空城相赠 幽州城外的喊杀声响了一夜,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无眠。 刘邴虽然受着伤,但是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杜洛周经过一整日的激战,众军将士已经熬红了双眼,仍然不愿意退出幽州。 而城下的杜洛周也是一样,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瞪着一块刚从嘴巴里被抢走的肉。 因为来自身后尔朱家大军的威胁,杜洛周像是发狂了一般进攻着幽州,幽州坚固的城墙都被他的军队打下半边。 “高欢,难道你不想你的妻子还有兄弟活命了吗?”杜洛周大喝一声,他还不知道高欢已经引开余公公等人,离开了幽州。 站在城墙上的刘邴双目大睁,便看见杜洛周营中押出一批披头散发的人,杜洛周张扬地大笑,道:“高欢,你看到了吗?如果你再不把幽州献出来,我就把你的妻子,儿子,女儿,姐姐,姐夫,一个个在你面前杀掉!” 杜洛周的声音嘹亮高亢,整个战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邴瞪着杜洛周,双眼发红,却也无可奈何,那是高欢的亲眷,他没理由不顾。 宋校尉的侄子宋汶虽然不是武将的料子,但是却有谋臣之风,拉着刘邴道:“刘校尉,尔朱大军就在杜洛周身后,时间这样紧迫,杜洛周攻了一晚上才用这招,末将敢断定,大统领的亲眷已经不在杜洛周手里,或许他们已经逃出来了。” 刘邴目光一凝,对杜洛周说道:“杜洛周,你将他们的头抬起来,让我看清楚是不是!” “奇怪,都这个时候了,高欢还没有现身,一直是那个姓刘的主持大局,难道天魁营也出了什么变故?”杜洛周低声道。 阿四道:“真王,想来姓刘的那个人也没有见过高欢的亲眷,何不让他看看!” 杜洛周也是这么想的,扬声道:“就让你看清楚!”说了,就让人将几人的头扬起来,虽说战事紧要的城墙上火把照耀,亮如白昼,可是一个城楼上,一个城楼下,还是不太真切。 就算是看得真切又怎样,刘邴依然无法判断下面的是不是高欢的亲眷。 刘邴犯难,他没有见过高欢的亲眷,就算是杜洛周给他看,他也认不出来。 刘邴面露难色,杜洛周却看在眼里,道:“怎么?你认不出来,那就叫高欢自己出来认一下,再不开城门,我就一炷香杀一个,杀光为止!” 宋汶见刘邴听了杜洛周的话,神色大变,连忙阻止道:“刘校尉,千万不能中了杜洛周的计,我们都没有见过大统领的亲眷,如何证实下面的就是呢!” “如过下面的人就是呢?”刘邴双目瞪圆,道。 宋汶面容一动,沉默了。 “大统领不在,若是我让他的亲眷发生意外,又有何面目去见他?”刘邴虽然也心存疑虑,可是没得选择,不得不这么做。“宋汶,你去问问宋校尉和周校尉,府库的钱财和粮草盘点得如何了?” “刘校尉准备撤离幽州?”宋汶愣了一下,便明白刘邴的意图。 “杜洛周人多势众,我们天魁营长途奔波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已经出现疲态,如果与他共处幽州,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妙,杜洛周仓促接手幽州,为了抵御尔朱大军,一定会整顿兵防,无暇顾忌我等,可以给我们一个喘息的机会,我们搬空府库,他也不可能立即追来,而这样我们的粮草也会得到充实。”刘邴道,“既然大统领走之前让我们朝西北方向撤退,想必大统领会在路上等着我们。” 宋汶审时度势,也知道刘邴所说句句属实,天魁营除了撤出幽州,别无他选。 刘邴对宋汶道:“我先拖着时间,你配合你叔叔把府库里的东西运走!” 宋汶领命离开之后,刘邴望着城下的杜洛周,还有他手里的人质,北方的夜风呼呼作响,见刘邴不做声,杜洛周似乎已经能够听到尔朱家铁骑踏地而来的声音,“你认不出来,就让高欢出来,别磨磨蹭蹭!” 杜洛周几乎能够断定,高欢不在天魁营中。(.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刘邴咬牙暗怒,怒气扯动内伤,又差点吐血,杜洛周逼迫他让高欢出来,是别有用心,高欢迟迟不敢现身,对他士气的鼓舞有很大的帮助,而对天魁营来说,就会有一个不敢出头的大统领。 主帅不在,军心必然动荡,虽然高欢是当众离开,当时城墙上人数有限,几个校尉都知道高欢是不想连累他们,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军心已经被刘邴稳住,可是也经不起杜洛周挑动。 刘邴甚至不能提出让杜洛周证实下面的人就是高欢的亲眷。 刘邴久久不出声,杜洛周却接到了来自后方探哨传来的消息,尔朱家铁骑蠢蠢欲动,恐随时进攻! 杜洛周大惊,吓得魂飞魄散,他得罪了尔朱家的大小姐,他不知道会迎来尔朱家怎样的报复。 杜洛周打算攻刘邴一个措手不及,道:“还不开城门,我就立刻杀了他们,来人,杀!” “禀报刘校尉,府库里面的钱粮全都运出城了!”就在杜洛周的杀字出口之时,宋汶气喘吁吁前来禀告。 “杜洛周,你你放了他们,我就立即打开城门!你如果敢伤害他们一根毫毛,这幽州城毁了也不会给你!”刘邴说道,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沉默。 “你打开城门,本王进城之后,自然就会把人交给你!”杜洛周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把人交出去。 刘邴知道这又会是一个僵局,道:“杜洛周,你身后的尔朱家大军已经开始动起来了,难道你就不害怕吗?我尚且有这座固若金汤的幽州城可守,你呢?” 杜洛周脸色发白,他心肺受伤不轻,咳得厉害,半天才顺过气,他有探哨,天魁营就未必没有探哨,以前的天魁营因为胡桢治军松懈很散漫,高欢接手之后重新布置了一番,风气焕然一新,终于能够折服众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统领。 双方都抓着对方的死穴,幽州城外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最终,杜洛周同意把人交给刘邴,同时发誓,绝对不会袭击天魁营,这才达成协议。 一个城门是疯狂地涌入,一个城门是井然有序地离开,中间一条相互戒备的战线,正在逐渐朝南城门推进,居然秋毫不犯,当真是个奇迹。 正如刘邴所说的,在尔朱大军的威胁之下,杜洛周急需将幽州的城防布置起来,根本无暇追击天魁营,竟然让天魁营安然撤退。 等到刘邴带着从杜洛周手里接回来的所谓的高欢的亲眷,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询问那些人,便朝西北方向极速撤退。 刘邴带着天魁营刚离开幽州的时候,杜洛周也让人清点了幽州的府库。 “混蛋!真是土匪!竟然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下,这天魁营真是贪得无厌!”杜洛周大怒。 府库全部都被搬空了,留下的就是一座空城,杜洛周耗费不少粮草,也没办法从中得到补充,这叫杜洛周怎么不气愤。 “启禀真王,并不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下,这里还有一个!”军中的帐房先生捡起地上被宋校尉他们不小心遗落的通报递到杜洛周面前说道。 杜洛周脸上一阵抽动,肺都快气炸了。 杜洛周本就爱财,舍不得封赏的他手里银钱不少,真的攻下幽州这么大一座城池之后竟然没有得到一个铜板,叫他几乎疯狂。 帐房被杜洛周杀人的眼神吓到,脖子一缩,退到杜洛周看不到的角落。 “真王,属下这就去把钱粮追回来!”阿四请命道。 杜洛周更怒,喝道:“追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所有兵马进入幽州!” 阿四从未见过这样暴怒的杜洛周,唯唯诺诺跑出去将幽州城外的兵马迎入城中,并布置兵防。 兵马尚未完全进入幽州城,只见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但是下一刻,阿四却怎么都觉得太阳停留在地平线之上,没有一点变化。 一炷香之后,城墙下忽然有人感觉到大地在缓缓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阿四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发抖。 “快跑啊,尔朱大军来了!”不只是谁吼了一声,还没有进入幽州城的士兵准备进入城门的人拼命地想要往城门里面挤,相互践踏,被踩踏致死的人足有近百人。 阿四慌乱之后镇定下来,迅速安排士兵迅速撤入幽州城内,“别慌,按秩序进城,尔朱大军还没来,我们还有时间。” 只听一声巨响,城门缓缓合拢,护城河的吊桥也被拉了起来。 黑压压的骑兵在幽州城墙之外戛然而止,马蹄扬起的烟尘在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黄云经久不散,迷雾之中,竟然看不出来对方有多少兵马。 杜洛周听到消息也赶紧到城墙上来,在尔朱家大军到来之前将所有的兵马撤入幽州之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杜洛周站在高高的城墙下,居高临下却觉得十分压抑,对方军中似乎有一双尖锐的眼睛盯着他,令人胆寒。 而另一方面,撤走的刘邴在行军十里之后,跟前去杜洛周营中查探高欢亲眷下落的慕云相遇了。[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摧心裂脉 “什么?这些才是大统领的亲眷?”刘邴大吃一惊,回头惊疑不定地望着身后刚从杜洛周手里救来的众人,“那你们……”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把短刀已经贴在刘邴腰际,正要刺入他的腹中,可是却被刘邴放在腰上的令牌给挡住了,刺杀刘邴的那人脸色一变,已经被刘邴扫到一边。 娄昭君等人吓了一跳,也立即认出来这些人是杜洛周亲兵一伙人,立即护着幼小离得远远的。 慕云见势不对,已经率领人将这些人围起来。 被一万精兵包围,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插翅难飞。 刘邴所救的是七男三女总共十人,假冒高欢的亲眷的目的就是消除刘邴的戒备,趁机刺杀刘邴等一干将领,好趁机夺取天魁营的指挥权,就算不成功,也能拖慢天魁营的脚步,给杜洛周在幽州站稳脚跟之后的追击创造条件。 这是刘邴将这些人分开审讯之后知道的,刘邴暗自庆幸,还好遇到了慕云带着真正的高欢亲眷,如若不然,定要着这些人的道。 刘邴连忙向娄昭君告罪,娄昭君也表示了谢意,便共同商议这十人的处罚。 慕云满面阴霾,狠狠道:“都是因为这些人,我们才会失去幽州!” 按照慕云的意思,就是把这十人杀了,也好出一口恶气。 可是刘邴瞪了一眼慕云,半是和蔼半是责备说道:“都已经是校尉了,做事还是这样莽撞!”慕云待刘邴如兄如父,自是虚心受教,不敢再多言,刘邴尖锐的目光扫过这十人,冷笑不已,杜洛周不但抢走了幽州,还打着天魁营的主意,刘邴若是不送些回礼,怎么说得过去? “听说鲜于修礼被杀了?”刘邴忽然问道。他现在是天魁营的主将,肩负重任,不仅仅要想办法报这一箭之仇,还要考虑天魁营以后的出路。 “正是,”慕云将路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刘邴,“鲜于修礼被手下大将洪业所杀,谁知道洪业还没有正式掌权,又被葛荣以为鲜于修礼报仇的名义杀了,现在葛荣就是西面叛军的首领,葛荣也真厉害,短短时间,便已号称五十万大军,现在投奔响应的人络绎不绝,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号称百万大军了!” 刘邴对百万大军几字并不在意,冷笑讥讽一声:“乌合之众罢了,不成大事,可是大统领让我们西行,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让我们去投奔葛荣?”段荣道。 “我夫君凌云之志,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更何况是葛荣!”娄昭君忽然说了一句,便去哄小高澄入睡,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话一般。对于高欢被三个绝顶高手追杀,娄昭君虽然担忧,可是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着急也没用。 如今娄昭君的性子,是越发的沉稳起来了。 刘邴和段荣却更加费解了,想不透高欢想要叫他们下一步去哪里。 “高欢,你跑不了!”了因大怒,朝百丈之外策马狂奔的人叫道。 他们一行本来是四人,那杜敏庭受了重伤,余公公、了因还有善忘追杀高欢的时候也没顾上杜敏庭,这就骑马跟上了,策马急奔了大半天,前面已是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天上朦胧的月光照射在地上,蒙蒙一片,否则连路都看不清楚,饶是他们三人武功高强,受了重伤的情况之下经历了大半天的奔波,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了因大吼大叫,高欢岂会因为这几声吼叫而冒险停下来。 “可恶,总是差一点,这匹马不争气,要不然早就追上了!”了因气极,把气撒在胯下的马匹身上,狠狠抽打马屁股,这马匹驼了他这么久,早就精疲力尽,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差点倒下去。 “闭嘴!”余公公嘴唇紧抿,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马匹。 了因道:“余公公,难道你不着急?” 余公公冷笑,没有说话,还是善忘哈哈一笑,道:“师叔勿急,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到时候,高欢体内的摧心裂脉针就会聚集任督二脉,他就算是不死,也能叫他动弹不得!师叔现在就不要白ng费体力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善忘那银针的威力奇诡,若是真的有善忘说的那效果,那可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了因自己当然不希望中了银针,可是高欢中了摧心裂脉针,便是手到擒来的好事。 了因大喜,道:“那好,只要我们跟在高欢后面,等到他子时摧心裂脉针发作,就是要他命的时候,早知道师侄还有这等本事,我和余公公就可以放心了,到时候诛灭高氏余孽,师侄当立头功,回了天门,门主定会重重赏赐的。” 善忘听闻了因把头功按在自己头上,可是语气之中有些淡淡的不悦,便知道了因忌惮了自己的摧心裂脉针,不由心头冷笑,这点威力便叫你害怕了,若是发挥出全部威力,你还是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吗? 余公公和善忘都是沉默寡言之辈,这一路上了因又叫又喊,话未免太多了一点,顾及到他是天门的元老,在天门中位高权重,之前偶尔还会应和两句,到了后面,干脆懒得搭理,了因说了这番话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搭理,气氛未免尴尬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为什么身体越来越痛,经脉就像是要断掉了一样?”高欢知道身后的三个人打的什么主意,善忘说过,这银针会在午时和子时汇聚任督二脉,摧毁人的经脉,果然,胸口的檀中穴隐隐作痛,任督二脉像是被千百的银针扎了个千疮百孔。 “这银针果然厉害!”高欢叹道,这痛楚比起达摩为他洗髓易经的时候受到的痛厉害千百倍,那时达摩只是为他扩展经脉,并不会对经脉产生毁灭性的破坏,可是这银针却阴毒至极,游走在经脉之中飘忽不定,这已经不是在身体表面的一点小创伤,而是彻彻底底破坏掉他的根基。 好生歹毒的银针!高欢还不知道这银针的名字,可是依然惊叹它的歹毒。 高欢已经经历过一次武功全失的恐惧和无助,他再也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那一次有达摩及时赶到,这一次呢,只能倚靠自己了! 高欢在马背上试了血多办法,都没办法将体内的银针驱逐出来,他这一分心,马匹自然控制不住,速度就慢了下来,后面余公公冲在最前面,距离高欢不足五十丈! 越是接近子时,高欢心口的痛楚就越是频繁,心脏咚咚地跳动,心跳声听在耳中异常清晰,躁动的心脏似乎知道了即将到来的灾难,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 咚咚! 咚咚! 夜中野兽的嚎叫,身后急促的马蹄声都渐渐远去,只有那心跳声,像是一个魔咒,永远无法摆脱,越是想要远离,却越是接近。 心跳声每一次震动耳膜,恐惧就靠近一步! 好几次,高欢都差点要昏厥过去,他咬紧牙关,只凭借脑海中一点点的清醒让自己坐立在马背上不至于摔下去,颠簸的马背,加上他快要模糊的意识,想要不摔下去,很难。 余公公时刻注意着前面的高欢,见高欢东倒西歪,便知道高欢的摧心裂脉针发作了,心中大喜,当年高氏的事情逃出了一个小孩,这件事像是块无比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口,时时刻刻都在担心那个失踪的高家小孩会不会回来报复,就连做梦,都梦见高皇后满是鲜血的狰狞面容指着自己说“今日高氏一族所受到的杀戮和镇压,他日定要你们全部承担,高氏不会灭,高氏复仇的双手将会掐住你们的脖子,把你们拉入无间地狱,血流成河,哈哈……” 若是今日解决了高欢,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余公公有些失神,不由叹了口气。当他犀利的目光望向前面那个背影的时候,忽然之间有种解脱,杀了他,就可以再也不受影响了! 余公公的心激动不已,他手在颤抖,再也抑制不住,玉明枯爪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朝高欢的背心抓去。 善忘目光一凝,却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余公公不应该是这么莽撞的人,子时还没有到,高欢体内的摧心裂脉针还没有完全发作,若是摧心裂脉针完全发作,高欢便是手到擒来,根本不用动手,余公公这个时候动手,却是心急了些。 高欢现在体内经脉上传来的痛已经把他的意识冲得乱七八糟,哪里管身后什么玉明枯爪,玉明枯爪便生生打在他的背心,只觉一股血气冲上脑门,几乎昏厥过去。 玉明枯爪绝人生机,霸道恶毒,高欢知道这厉害,喉中便是一口鲜血涌出,整个人在这大力之下咚的一声栽下马背,滚入路边的草丛之中。 余公公出了手,便坐在马背上闭目调息,不再出手。在幽州的城墙上,他不顾重伤重创高欢之后,长途奔波,再出手伤了高欢,伤势恶化,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血气微弱,动都不敢动。 了因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便进入草丛之中,见高欢仰倒在地,一动不动,便知高欢受了余公公那掌定然受伤极深,晕厥过去了,一手拾起净月宝刀,一手提起高欢,走出草丛,问道:“怎么处置他?” “不是你一路喊打喊杀吗?怎么现在你还问我?”余公公冷哼道。 他巴不得了因现在就把高欢杀了。 了因怎么不想杀了高欢以绝后患,高欢的武功太高强了,以一敌三居然能够利于不败之地,今日不除,便是心腹大患。 高欢不死,就会是一把随时悬挂在头顶的利刃,令人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可是了因却犹豫了,因为门主最想的还是从高欢的口中得到沈约的成名绝技“蔽日神功”,当年门主了尘师太在蔽日神功上吃了大亏之后,就对这门绝学忌惮非常,还派了胡三牛去天一阁伺机偷盗,他必须知道这世上除了高欢之外,还有没有人会蔽日神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针之威 被余公公玉明枯爪一爪拍下马背的高欢被了因和尚提在手里,四肢瘫软,垂着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看起来已经被了因完全控制在手里了,余公公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 他的伤比起善忘和了因都还要重,只是一股真气支撑着,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精疲力尽之际,很明显就能看出来。 这样他还是坚持一口气,说道:“高欢这人狡诈得很,有杜敏庭的前车之鉴,还是小心为妙!” 了因大手一挥,道:“净月宝刀都已经在我手里,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余公公还是嘱托了因点了高欢的穴道,封住他的功力,余公公的声音急了些,显得有些生硬,了因这就不高兴了,一个是天门长老,一个是宫廷最高的内侍,地位说不清楚谁高谁低,可是至少也不是随便能够吆喝命令的。 余公公身受重伤,也不想与了因置气伤了身体,重重哼了一声,便不开口了。封不封高欢的功力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吃亏的又不是他自己。 善忘面纱下的目光却并没有放松,一副很凝重的样子,只因为有面纱的阻挡,了因和余公公的心都被抓住高欢的喜悦充满,哪里发现他的不对。 被了因抓在手中的高欢强力抑制住自己的冷笑,生怕一点细微的动作让了因发现什么。 正如善忘所担忧的那样,余公公出手的确早了一点,但是这早的一点点就是高欢活命的契机。 子时未到,高欢体内被善忘打入的十八根银针还没有完全汇聚到任督二脉,就被余公公的内力所震散,可能就连善忘也是没有想到的,至于余公公玉明枯爪的威力,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威力自然大打折扣,那点威力在强横的蔽日神功面前自然算不得什么。 总的说来,高欢并无大碍,反倒因为余公公的一掌,让他从鬼门关溜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余公公和了因都是胜券在握,得意洋洋,高欢月本市趁其不备将他们击毙,可是余公公因为力竭,一直坐在马背上不下来,隔得很远,那善忘更是奇怪,里的远远的就是不过来,似乎对高欢的下场并不关心的样子,只有了因,把高欢提上马背,一手将净月宝刀放在马鞍旁边,正准备上马。 这个时候,了因和余公公、善忘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高欢现今的情况,不可能一举击退所有人,高欢暗道可惜,他也发现余公公似乎无法再次出手,余下还有善忘,在尝试了善忘银针的厉害之后,高欢再也不敢小视这个面容丑陋不敢见人的和尚了。 如果不能一举解决了因,那么高欢将再次陷入围攻之中。 了因翻身上马,屁股还没落在马鞍上,忽然一道刺眼的银光,好似天上最为洁净的明月,刺得了因的眼睛差点睁不开,竟然是方才死人一样的高欢忽然发难,刀锋从下往上撩过,似乎想要把了因削成两半。 了因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就让后仰倒,不想竟然摔下了马背,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狼狈至极。 若不是善忘早有防备,见净月宝刀银光一起便将手中一把金针洒出,正好在了因落马的瞬间刺到高欢面前,只怕净月宝刀落下来,高欢早已要了了因的性命。 金针像是牛毛细雨一般袭来,高欢也只得作罢,也亏的是事出仓促,善忘没法全力施展,金针威力有限,才让用净月宝刀荡开一部分金针,身子一歪,避过了剩下的金针。 了因万万想不到高欢故技重施,令他防不胜防,如果不是他的武功足够高,只怕这下就要丧命于净月宝刀之下了。(.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躲过致命一击的了因瞪着高欢,道了一声:“可恶!”了因又望向善忘,顿时怒从心出,毫不客气吼道:“善忘,你不是说中了摧心裂脉针他毫无抵抗之力吗?” 善忘道:“事出有因,总是哪里出了岔子!”说罢,目光若有若无扫过余公公,了因再莽撞也知道问题出在余公公哪里了,不悦地哼了一声。 余公公脸色也变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拼尽全力出手,竟然还被人怨恨了。 高欢一击不中,暗道可惜,翻身在马背上坐下,马腹一夹,飞快地朝余公公奔去。 因为余公公的那一爪把高欢体内的银针震散,那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消失,现在的他清醒着呢。 现在余公公受伤最重,离得也不远,正是取他性命的时候,杀了余公公,就少了一份儿威胁。因为忌惮善忘的金针,高欢特意躲在了善忘是视线四区之内,用余公公的身体挡住善忘的金针。 余公公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怎么会不知道高欢打的什么主意,他拼尽全力提掌,相拥玉明枯爪抵挡片刻,只需片刻,了因和善忘的救援就会到来。 高欢冷笑一声,他如今也算是尽力一拼了,他大喝一声,紧紧握着手里的净月宝刀,朝余公公砍去,刀风猎猎作响,去势逼人,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耀眼的银光划破了这黑色的夜空,天上的皎洁的月亮也黯然失色。 余公公红润的手变成枯爪,缓缓抬起,正要朝高欢抓去,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还有丈余距离的时候余公公半抬蓄势待发的手忽然无力垂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是高欢刀势未至,已经先行伤人。 余公公瞬间好像衰老了十余岁,他抬起松垂的眼皮看了一眼刀势无敌的高欢,心道:了结了,了结了,今日这就了结了这段恩怨。 就在余公公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听到善忘冷然道:“无知小儿休得猖狂,你以为有人挡着,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谁也看不清楚善忘面纱下狰狞的面容,但是听到他的声音,也能够想象得出他的恨意。 这张满是疮疤的脸是他最不愿揭起的伤疤,每当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慢慢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愿面对自己的这张脸了,终年躲在面纱之下,高欢当众劈开面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善忘的话令高欢心神一震,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忽然细小而密集的声音嗡嗡作响,似乎要穿透他的耳膜,高欢觉得难受,忽然眼前银光一片,竟然是无数的银针从高欢的左右两边包抄而来,将他人和马匹全都笼罩在一起,粗略估量这银针就不下数万根,再加上之前善忘所消耗的金针和银针数目,真不敢想像他身上有多少银针。 “这银针竟然会拐弯!”高欢万万不曾想到,江湖上的暗器之法为了追求暗算的速度和准头,大多直来直往,就算是有拐弯的,那也是暗器本身的构造上做了文章,高欢仔细查看过善忘所使用的银针,都是普通货色,根本不具备让它自己拐弯的特性,可是善忘却令这么多的银针拐了一个弯,这份本事江湖上无人可及。 那了因本来想要救余公公,可是见这么多银针铺天盖地的样子,担心又是摧心裂脉针,顿时没了胆子,他可不想遭受那份痛苦,于是他凌空一退,退后了数丈之远。 了因再看银针的攻击范围,暗道:难道他连余公公也要一起傻了吗? 高欢再也不迟疑,身上竟然也出现一股淡青色的护体真气,足足有一尺多,这还是他领悟了蔽日神功精要之处后才施展出来的,他坐下马不停蹄,依然朝余公公冲去,而银针刺入他周身一尺之内,便被护体真气荡开。 想当年,沈约的护体真气就连萧清逻霸道绝伦的天道剑都能抵挡一段时间,更别说今日小小的一根银针,善忘的银针虽多,可是每一根银针的威力比起天道剑来说,差了十万八千里。 射向高欢的银针虽然被他用真气荡开了,可是他坐下的马匹却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了,细密的银针刺入马匹的血肉之中,变得比筛子都还要惨。 银针一射入马匹的身体里,马匹就已经毙命了,可是还是倚靠惯性,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刚好跑到余公公面前。 余公公见银针铺天盖地而来,也以为善忘为了杀高欢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了,正暗自绝望,可是转念一想,能够将高欢拖着一起死,那也值了,见高欢迎面而来,便使劲一跳,朝高欢扑去。 高欢岂能让他抱实了,余公公还没抱住高欢,就已经被高欢得到护体真气震开,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原来是余公公被高欢震开之后暴露在银针之中,瞬间便被数千银针刺了个透心凉。 余公公之死,显然也不是善忘希望的,便是这以愣神,银针便出现了缝隙。 而高欢,则已经换了马匹,夺路而逃。 高欢思量,他们三人的三匹马已经死了一匹,而先前自己骑来的马匹早就已经跑了,只剩下善忘座下的一匹马,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追来了。 了因见余公公在善忘的银针之下,神色巨变,颤抖着嘴唇对善忘道:“师侄,你杀了余公公,你叫我们如何对太后交代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仇敌又见 了因说的不错,虽然天门和北魏皇室之间有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远没有达到融合为一体的,天门想要完全掌控皇室,可是元氏作为拓跋珪的后裔,那种傲气还是有的,二者之间的摩擦还是不会因为了尘师太和胡太后之间的姑侄关系而消失。 尤其是余公公的身份更是不简单,余公公算是北魏皇室圈养的宦官里面武功最高的,在皇室之中虽说只是个奴才,但是地位可堪比一品大员,甚至许多皇亲贵胄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了因因为余公公死在天门的善忘手中,而且就在自己眼前,就算是舌绽莲花,也说不清楚,脱不了干系。 了因着急的不得了,围着余公公的尸首团团转,而善忘却一动不动,了因还以为他是被吓傻了,谁知道善忘他忽然蹦出来一句话:“师伯,谁说余公公是我杀的,余公公之死是被高欢偷袭陷害的,他死在高欢的手里。” “死在高欢手里?”了因差点没有转过弯儿来,余公公死在善忘的银针之下,虽说不是故意,可他确确实实是死在善忘的手中的啊。 他了因和善忘虽然在天门中的地位不低,但是余公公在皇室宫廷中的地位更加超绝,不可缺少。少了余公公,皇室自己就少了一分可以震慑百官的力量,就要更多的倚靠天门的力量,这在天门门主了尘师太眼中当然乐于见到,可是对于当事人了因和善忘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妙。 天门之中这样的高手又不只是一个两个,拿了因和善忘出来交代,换得皇室对天门的再一次投靠,很是值得。 了因做事鲁莽,但是这个时候却考虑得多了,天门的门主是他的师妹,所以他很清楚这师妹心肠的毒辣,这女人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 当年高家一案一去二十多年,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还是令他胆战心惊。 最初的了尘在天门之中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仅仅数年,武功大进,连番立功,后来暗中扶持宫廷之中做宫嫔的本家侄女,她自己在天门之中地位随着她的侄女的受宠而水涨船高,同样,她的侄女也因为了尘在天门中的影响越来越大,进而在朝堂之上广结党羽,取代了当时的高皇后。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了尘一步一步走来,要在天门众弟子当中脱颖而出,要帮助侄女对抗当时的大家族高氏,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她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了因就算再笨也清楚,了尘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妨碍到她,牺牲掉两个天门弟子,哪怕是长老和善忘这样武功高强的,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可以想象了尘出手,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余公公为诛杀高欢逆贼而牺牲,你我为了使命,继续追杀高欢,来不及将余公公的遗体送回洛阳,只好就地火化。”善忘缓缓说道,当他说到这个办法的时候,眼中闪过无以复加的仇恨,仇恨之火似乎要把他彻底燃烧殆尽。 了因心头猛跳,惊道:“毁尸灭迹!”他一直在想着怎么给皇室一个交代,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交代会怎么样,当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这件事处理得好,就可以维持天门和北魏皇室之间表面的风ng静,可是一旦处理得不好,就会使二者之间的关系越发僵持甚至恶化。 “可是如果太后不相信我们怎么办?”了因犹豫道。 善忘傲然道:“我们天门给出的解释,谁人可以质疑?是师伯你还是我?如果天门的解释都被人质疑,那天门超然的地位何存?” 对于了尘师太的恐惧,了因想不了那么多,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 “没错,天门传承百余年,还没有谁可以质疑天门!”了因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善忘毁尸灭迹的想法。 他不是被善忘说服,他是被自己说服的,他相信比起余公公,高欢才是令天门和皇室共同恐惧的那个人。[.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将余公公的尸首处理掉之后,了因紧皱眉头,道:“这下把高欢跟丢了,朔北一带战乱纷纷,各方势力盘踞,想要再找到他可不容易。” 善忘道:“师伯放心,既然天魁营跟了他,他迟早还要回去找天魁营,我们只要跟紧天魁营,不信他不出现!” 了因认为善忘此举未免守株待兔,但是不失为一个办法,尤其是在经历了余公公的事情之后,他更是心中没底,巴不得有个拿主意的人,这便同意了。 高欢逃离的方向正好与刘邴率领天魁营离开的方向一致,只是稍稍有些偏差,在同一个夜里,有五个人正在休整,经过一天的赶路,都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其中三人围在火堆旁边驱散身上的寒意。 这三个人之中其中一人垂头丧气,盯着燃烧的炽焰发呆,眼中不是露出阴沉。 若是高欢在,必然能够认出来这人正是毕枫天,在火堆远处负责巡视的正是毕枫天的心腹手下华闻和武癫。 华闻和武癫小心翼翼望着坐在毕爷对面的一男一女,噤若寒蝉,生怕二人神出鬼没的毒药就莫名其妙到了自己身上。 那身着五色彩衣的美艳女子,大概三十余岁,风姿绰约,这时候却玉面含霜,瞪着毕枫天道:“你这没用的东西,我和云毒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得到南朝皇帝的支持,这样我们就再也不怕小师弟了,谁知道你居然把皇帝的信物给弄丢了!” 毕枫天说来也是个统领整个南梁在北魏密探的领头人物,叱咤一方完全不成问题,被这女子一番训斥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还连连低头认错,道:“是,大师姐说的是,师弟不能替大师姐分忧,反而还要劳烦大师姐,是枫天无能!” 被毕枫天叫做大师姐的女子见毕枫天这幅模样,见他这样恭敬,心中欣喜,又怒其不争,有气发不出,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是天之骄女,才不会委屈了自己去讨好南朝皇帝,所以才要利用这个想要飞黄腾达又没有能力的师弟。 这个时候毕枫天把脖子使劲往后缩,生怕这个时候触怒了大师姐。 旁边那叫云毒的三十几岁男子道:“玉姬师姐不要生毕师弟的气了,我们还是尽快解决当务之急,把那令符找回来才是,没有那令符,他就没法调动南梁一个密探。” 毕枫天没有令符,不但没法调动一个密探,而且不管在南梁还是北魏,都是寸步难移。 玉姬没好气说道:“这点不用师弟提醒,我也知道,况且这是南朝皇帝和师父当年结盟的信物,无论如何也是要追回来的。” 安抚好了玉姬,云毒又问不敢说话的毕枫天道:“毕师弟,你确定那令符落在了那个叫高欢的小子手里?” 毕枫天连连点头,道:“是的,师兄,枫天发现丢失令符之后,便立即回去寻找了,可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枫天可以断定,令符定然是被高欢拿走了。” “高欢在安州和幽州闹下偌大动静,倒是不需要我们费神寻找了!”云毒庆幸道,在他们没法调动一个密探查找高欢下落的时候,高欢自己反而在安州策反了天魁营,又高调攻打幽州,这才省了他们许多事。 “小师弟前些日子送给皇帝的南疆美女颇得皇帝宠幸,再不寻回令符,我们形势可就大大不妙了!”玉姬双目含煞,玉手一摊,便出现一只小小的蝎子,她轻轻抚摸这蝎子,目光变得柔和无比。 可是这柔和的表情出现在玉姬的脸上,在毕枫天看来才是真正的诡异,背后冷汗直冒,玉姬手心的那只小蝎子名叫半步蝎,剧毒无比,被这蝎子蜇了,不出半步,必死无疑。 玉姬玩弄手中的小蝎子,目光瞟向毕枫天,毕枫天自是明白她的目光,如果找不回令符,那半步蝎蜇的人便是他毕枫天了。 毕枫天道:“师姐放心,高欢就是前朝南康王萧宝融的儿子,皇上无时无刻不想找到这前朝太子,不管我们带回去的是活人还是死尸,都是大功一件,我们在南梁地位稳固,小师弟也只能在南疆称王称霸罢了。” “糊涂!”玉姬怒道,“南疆是我们的,岂容他这毛头小子称王称霸!” 毕枫天脸色煞白,目光掠过玉姬手上游走的半步蝎,吞了一口口水,低头称是。 忽然,玉姬神色一变,半步蝎嗖的一下收入袖中,面色凝重站起来,凝神听着远方一点异样的声音。 云毒和毕枫天功力比起她来说略低,还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细微的马蹄声,“有人过来了!” 那人来得极快,毕枫天话音未落,旁边的树林里面就忽然窜出来一匹马,直直撞向玉姬三人,玉姬等人不明情况,纷纷避开,谁知那马匹落脚,竟然将火堆踏散,火光四溅,便往他们几人身上扑去。 待几人将火焰驱散,那人骑着马匹已经远去,玉姬大怒,轻功施展,犹如极速划过天空的燕子,同时一条乌黑的长鞭抽向那人后背。 那人听到身后风声呜咽之声,手中宝刀一扬,宝刀与长鞭相击,二人手腕均是一麻,马背上那人也不迟疑,好不停留,飞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被荡回来的黑色长鞭缠绕在玉姬的手臂之上,像是一条盘旋在她手臂上的毒蛇,玉姬美丽的脸望着那背影阴沉无比。 毕枫天望着消失的人,心中的震惊令他久久没法开口说话,那人虽然只是匆匆回头一瞥,但是毕枫天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高欢!” “你不会认错?那就是高欢?”云毒问道。 毕枫天咬牙狠狠说道:“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玉姬嘴角一挑,“追!” 起起落落,几条人影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逍遥云蛊 高欢策马疾奔,想要离了因和善忘远远的,可是没想到才没走多远,便遇到了毕枫天一伙人。 他不知道毕枫天对自己有多少仇恨,但是听到身后的那一声怒吼,高欢也知道自己刚出虎穴又自己一头扎进狼窝了。 若是平常,以高欢的武功自是不惧,可是体内的银针等于说是已经把他全身的功力禁锢起来,每次动用真气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刚才动用了真气在全身形成一层护体真气的时候,高欢的经脉就有一次受到严重的摧毁。 借着月光,高欢回头看到几个淡淡的影子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暂时不可能追上来,但是这匹马早已气喘吁吁,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毕枫天竟然找了帮手,两个人的武功都十分高强!”高欢自言自语道。尤其是他回头看到那女子燕尾剪水一样的轻功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 这轻功十分高明!高欢便可猜出,毕枫天的这两个高手必然出自名门。 高欢座下的马匹忽然嘶鸣一声,高欢神色巨变,知道马匹经过一夜不停奔袭,再也坚持不了了。 “不行,再坚持一下!”高欢急道,其实他也知道,马匹再怎么坚持,力竭之刻就在眼前,后面几人精力正旺,终究逃不过,叫出来只是因为心中不甘。 马儿嘶鸣一声,似乎是在跟高欢抱歉,再也不能驮着他前行,前面两只蹄子一软,猛地扑倒在地,高欢啃了一嘴的泥土摔倒在地。 毕枫天见高欢摔下马背,便立马猜想到高欢身上有伤,而且不轻,否则以高欢的武功,再怎么突然都不可能从马上摔下来,不由大喜,哈哈大笑:“高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到处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 “毕枫天,你得意什么!送上门来的是你自己!”高欢起身,这时候毕枫天和玉姬三人已经到了高欢面前,只因武癫和华闻二人武功略差,暂时还没有到。 毕枫天身后有了大师姐做依靠,顿时底气十足,加上上次和高欢打斗并未分出胜负,此次高欢还不是手到擒来,“死到临头,还不醒悟,真是顽固可笑!” 玉姬见高欢生得十分俊朗,心中喜欢,却又想到他是他们必杀之人,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舍,忽然想到可以先行擒住,耍弄几日,再行处死,嫣然一笑道:“小弟弟,乖乖听姐姐的话,把令符交出来,姐姐发发慈悲,让你快快活活地死!” 那云毒站在玉姬身后,他跟随玉姬有很长一段时间,听到玉姬这样说话,自然知晓她心里怎么想的,目光不由散发出阵阵寒意。 “快快活活的死,痛苦万分的死,总归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吗?你要的什么令符我没有,别是毕枫天弄丢了赖在我身上。”高欢摇头道,对令符的事情,抵死不认。 可惜高欢撒谎的功夫还没有练到家,正如杜洛周所说,高欢把野心都放在了脸上,同样,他心里想的东西也会呈现在脸上,玉姬妩媚的骨子里却精明得很,她浅笑道:“小弟弟可不擅长撒谎。” 高欢眉头微皱,没想到这女人没有那么好糊弄。但是到手的东西高欢可没那么容易送出去,他忽然一笑,道:“只怕姐姐可要猜错了……” “大师姐不要与ng费口舌,杀了他,令符自然可搜出来!”毕枫天道。 玉姬咯咯一笑摇头道:“不成,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就这么杀了我可舍不得。” 高欢这下也听出来了,玉姬的意思是想要将自己玩弄一番,再行杀掉。 毕枫天知道大师姐有一套采阳补阴之术,别看她三十几岁的容貌,真实的年龄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年轻,做毕枫天的母亲都绰绰有余了,云毒冷哼一声,道:“大师姐想要得到这个人,小时一桩,何必那么费劲!”说罢,忽然纵跳而出,高欢登时如临大敌,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出什么招数,毕枫天既然请他来做帮手,定然有不凡之处。 可是令高欢惊奇的是,那人远远将手臂一展,便没了下文,可是高欢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危险的预兆,只见月光下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便朝高欢的方向飘来。 “这是什么?”高欢大吃一惊,为了防止体内的银针乱窜再次给经脉造成伤害,高欢一直尽量减少活动,眼见对方对自己不利,高欢自是不敢让那团白雾罩住,连连后退,心想那白雾说不定便散去了。 谁知高欢这算盘却打错了,那团白雾顺着风飘来,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凝实了,原本是淡淡的薄雾形态,渐渐的变成浓雾了,而且有种渐渐扩大的趋势。 玉姬见云毒使出这手段,不由笑了,这团雾气名叫逍遥云蛊,一旦触及,便身不由己,在这之前,云毒不知道用逍遥云蛊祸害了多少女子,又用逍遥云蛊替玉姬迷惑了多少男子,令他们被玉姬吸干精元而死。 玉姬想要得到高欢,云毒自然是不敢说什么,但是绝对不可以让玉姬被高欢迷惑,所以使出了逍遥云蛊,中了逍遥云蛊,事后高欢想要不死都难。 云毒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精明的玉姬,云毒既然吃醋,虚荣心自然得到大大满足,反正高欢怎么说都是将死之人,中了逍遥云蛊也无妨,应该说更加容易到手。 见高欢笨拙地想要避开那团雾气,任谁也该猜出来高欢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了。 “小弟弟,莫要做无谓挣扎了,”玉姬笑道,忽然手中那条乌黑的长鞭穿透迷雾,朝高欢卷去,高欢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强忍着摧心裂脉的痛苦,施展轻功退了一步,正好就是长鞭所不能及之处,便是这小小的一步,就令高欢痛得已是满头冷汗。 玉姬见高欢竟然还敢躲避顿时又惊又怒,高欢的武功看起来仅仅是寻常的退了一小步,但是却偏偏退到了长鞭所不能及的地方,纵然是之前已经听到毕枫天说了多少次高欢的武功有所么高强,都以为是毕枫天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今日亲眼一见,果然不凡,如果不是高欢之前不知道哪里受了重创,只怕还要棘手很多。 被高欢一步逃开,玉姬虽然吃惊,但是看高欢脸上痛苦的表情,玉姬便能猜出高欢腾挪这小小的一步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高欢腾挪吃力,可是她的长鞭可并不吃力,她往前一步,长鞭再次卷向高欢,“乖乖的过来吧,姐姐看你这样痛苦,可是心疼的紧呐!” 这一次就如她所料,高欢之前的躲避已经耗费不少力气,怎么都无法避开这一鞭,登时被长鞭卷住,穿过逍遥云蛊,被玉姬拉到面前。 玉姬大喜,自然是知道高欢穿过逍遥云蛊,身上不可避免会粘到逍遥云蛊,不一会儿,逍遥云蛊发作,便可成就好事。 玉姬对高欢可是喜欢得紧,见高欢愤恨地盯着自己,她谅高欢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便伸手去抚摸高欢的脸庞,道:“可别这样恨姐姐,说不一定待会儿你爱我都来不及呢!” 玉姬见高欢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娇媚一笑,抱着高欢,整个人贴在高欢身上,手顺着高欢的脖子往下,慢慢伸进高欢的怀中摩挲,忽然摸到一个有花纹的铜牌,不由一喜,提出来一看却不是毕枫天丢失的那块,而是天魁营大兵符,不由愣了,难道令符真的不在他身上? “兵符?看样子小弟弟还要送份更大的礼物给姐姐呢!”玉姬只是一瞬间的疑惑,便不再理会了,得到这兵符,也会有莫大的好处的。 “你想要兵符?”高欢被玉姬拨弄得有些受不住,喘着粗气问道,双手挣开长鞭的束缚,开始在玉姬身上游走,双眼迷离,目光痴迷地望着玉姬,看起来已经完全陷入到逍遥云蛊的毒性之中了。 “这兵符就归姐姐了。”玉姬扬起手里的兵符,妩媚地朝高欢一笑,一般说来,中了逍遥云蛊的人,对玉姬的媚功的抵御能力几乎为零,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 可是,竟然出现了谁也没有想要的变数! “想要也要看你拿不拿得稳!”高欢声音忽然变得阴冷,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玉姬细长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已经将从玉姬手里惊落的兵符接住,放回怀中。 此时的高欢,双眼清明,容颜冷峻,哪里有半分中了逍遥云蛊的痴迷样。 玉姬以为高欢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加上二人又是贴身站在一起,玉姬根本没有来得及反抗,便被高欢控制在手中。 “你……你竟然……没有中逍遥云蛊……”被高欢掐着脖子,玉姬脸色青白,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完全不敢置信目光望着高欢。 逍遥云蛊粘上就会中招,而玉姬明明将高欢拉着从逍遥云蛊中间穿过来,不可能没有粘上逍遥云蛊,可是,他为什么没有中逍遥云蛊呢? 玉姬想不通,神色大变的毕枫天和云毒更想不通,其中云毒更是几欲疯狂,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逍遥云蛊怎么会对他无效? 毕枫天也是神色恍惚,此时高欢手中扣着玉姬的脖子,以玉姬的武功,定然要相当高深的内力才行,高欢之前表现出来的摇摇欲坠,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w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秘灰影 其实高欢不堪一击的样子倒不是装的,而是他当下的真实情况,至于逍遥云蛊,是他强忍着经脉上锥心的刺痛形成的一层薄薄的护体真气,虽然及其薄,但是居然把逍遥云蛊挡在数寸之外,逍遥云蛊没有粘上身,自然提不上什么发作。 “高欢,你放开我师姐,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玉姬被高欢劫持了,云毒一下便慌了,出言要挟。 “我高欢最不喜欢受人要挟,但凡是对我有威胁的人,我都会想办法除掉,莫非你也想成为他们中一个?你也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就要这个女人的命!”高欢厉声道,喝得云毒脸sè苍白,又忌惮着被高欢控制在手里的玉姬,不敢有所动作。 毕枫天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目光一转,给刚刚赶到的武癫和华闻二人使了个眼sè,二人跟随毕枫天有些时ri,毕枫天心里怎么想的,恐怕没有第三个人比他们两人更加清楚。 高欢掐着玉姬的脖子还要用内力压制着她,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自然是十分吃力,便换了净月宝刀抵在玉姬的脖子上。 高欢为何不直接用净月宝刀直接取了玉姬的xing命? 如果现在的高欢处在全盛状态,没有那要命银针捣乱,或许他会杀了一个是一个,对方的实力消弱一点是一点。 可是他偏偏不是,调用一点点真气,都会让他承受无尽的痛苦,更别说全力与他们周旋,这里面不管是玉姬,云毒还是毕枫天,武功都不是寻常之辈。 只因为他顾忌着玉姬一死,云毒和毕枫天就没有了顾虑,那时候高欢面对的就是更大的麻烦。 有玉姬在手里挟持着,毕枫天和云毒投鼠忌器,生怕玉姬没有死来个秋后算账,那时候就大难临头了。 把玉姬挟持在手里之后,高欢再一次承受了银针刺骨的痛苦,玉姬离高欢最近,立即发觉了高欢的异常之处,虽然不明白高欢为什么没有受到逍遥云蛊的影响,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样摆脱高欢活命吗? 玉姬刚想动,高欢便发觉了玉姬的小动作,净月宝刀向她脖子上一送,便划出了一道血痕,道:“别动,否则我这宝刀可不会留情!” 玉姬却惊恐的大叫,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有一股温热血腥的液体缓缓流淌,脖子上传来很清晰的痛楚,是高欢的那一刀将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极细的血口。 玉姬身上带着许多毒物,其中有一些是嗜血之物,如方才摆弄的半步蝎之类的,极好鲜血,平ri里玉姬会贡献自己的鲜血喂养,但是都是适量,不会喂给太多,但是今天不同,如果不及时止血,她身上的毒物就会闻风而动,不把她的血吸得干干净净,绝不会罢休的。 这种痛苦是玉姬想都不敢想的,与其被众多毒物吸血而死,不如直接死在高欢的刀下。 “不许动!”高欢不想杀她,可是玉姬发疯乱动,脖子不小心蹭在净月宝刀上,出现更多的伤口,而从玉姬的领口,正缓缓有几只爬虫向流血的伤口爬去,正是她随身携带的诸多毒物。 谁也不会想到玉姬身上带着的毒物没有把别人暗算到,反而令自己差点死在剧毒之下。 这点变故也是高欢万万想不到的,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场混乱。 正在高欢和玉姬之间结为混乱的时刻,悄悄埋伏起来的华闻和武癫同时暴起,从高欢和玉姬二人穿插,瞬间将两人分开,而另外一方的云毒和毕枫天同时朝高欢出手了。 毕枫天手里的武器依旧是一把镰刀形状的弯刀,犹如烁烁月光,寒气逼人,朝高欢身上各大要害处攻来,刀锋像是被击碎的月光,将高欢笼罩其中,毕枫天统领南梁密探多年,稳当当地坐在这把交椅上,武功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这一出手,顿时显得几步平凡。(.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高欢纵览天下武学,毕枫天的招式在他的眼中却显得极为怪异。天一阁如此渊博的记载,居然也没有提到,这令高欢在应战之际稍稍有些不解。 一般江湖中人只要使出一点武功,高欢几乎就能猜出对方的武功家数,今ri已经是跟毕枫天第二次交手,高欢还是想不出来他武功的招式来历。 毕枫天和他这两个帮手都是什么来历? 云毒没有使出武功,而是袖中又放出一团云雾状的东西,极速向高欢撒来,“高欢,我的嗜血云蛊可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让你尝尝我嗜血云蛊的厉害!” 高欢正以净月宝刀硬抗毕枫天的弯刀,忽然见那团云雾,猜想那便是云毒的嗜血云蛊,,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吃一惊,立即运转内力,在全身都形成一层护体真气,想要把云毒的云蛊挡在外面。 谁知这真气一运转,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是今ri高欢多次强运真气,经脉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受损伤,刚形成的护体真气瞬间溃散,云蛊便粘在衣物上,钻入皮肉之中,高欢瞬间脸sè苍白,似乎大病一场,连手脚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 毕枫天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几刀砍在高欢身上,幸好高欢东倒西歪极力躲避,这几刀都没有伤到要害,倒是血流了不少,让高欢的脸sè看起来更加的苍白。 “去死吧!”这一次,毕枫天再也不打算给高欢一个抵抗的机会,运起全身的内力,就朝高欢砍去。 当的一声!高欢用尽全身力气,净月宝刀终于在最后一刻,挡住了毕枫天的奇形弯刀。 毕枫天双眼赤红,似乎已经疯狂了,他看得出来高欢只是强撑,却没想到中了师兄的嗜血云蛊之后,他都还有力量可以抵挡自己这刀,他不服气,弯刀竟然在净月宝刀上饶了一个圈,朝高欢的脖子上抹去。 高欢发现嗜血云蛊入体之后,自己全身的气血在以恐怖的速度流失,快速变得虚弱无比,这一次,毕枫天的刀来得极快,短短的距离,他是再也没有力量躲避开了。 就在高欢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忽然听到破空之声,迅疾而来,居然磕飞了毕枫天的弯刀,毕枫天将弯刀接在手中,竟然被弯刀上残余的内力震得大退,惊惧不已。 “什么人?”云毒喝问道。 毕枫天则要客气得多,他算是跟对方过了招,比起云毒,他更清楚对方的武功有多么可怕,于是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驾到,为何要阻止我杀高欢?” 谁知树林一阵躁动,一道灰影在月光下抓起虚弱不堪的高欢,便往西面奔去。 毕枫天本来对那人还十分畏惧,可是那人竟然连个照面都不敢打,带了高欢就逃命,毕枫天忌惮之心顿时去了八分,提着胆子就追上去。 这时候云毒却没有跟上,而是望向玉姬,玉姬已经将血止住,而且把闻到血腥味的毒物控制住了,忽然见高欢全身是血,暗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她眼珠一转,便将这些嗜血的剧毒之物握在手里,朝那灰衣人追去。 她这一去,云毒自然也跟上了。 毕枫天三人的武功本来就极高,前方那人武功虽高,但是带了个虚弱不堪的高欢,速度便慢了下来,本来跟毕枫天就没有拉开什么距离,这样更是跑不远,灰衣人也明白其中道理,索xing将高欢放下来,忽然转生便一掌拍向首当其冲的毕枫天,二人去势都是十分迅疾,就好像故意撞在一起似的,毕枫天反应也算极快,竟然生生躲过去,只是手里的弯刀对灰衣人的威胁也没有了。 灰衣人躲过了毕枫天的弯刀,又迎来了玉姬的乌黑长鞭和云毒的蛊毒,可是他却毫不畏惧,一套掌法施展开来,凛然生威,不可冒犯,似乎一股浩然之气冲天而起,令三人的气势瞬间下降了不少。 高欢虽然虚弱至极,但是眼睛还是能够视物的,看到灰衣人所施展的武功,他原本变得无神的双眼瞬间充满了不解和诧异。 那武功他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他便是在这武功的教导之下慢慢长大的,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可是会这门武功的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一切,是不是绝境中产生的幻觉? 这时,高欢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难不成是什么力量冲破了生死,令死去的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像是以前那样在危急时刻解救自己? 高欢瞪大的双眼直直望着游走与三人之间的灰衣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玉姬扬起玉手,几只毒物落在高欢身上,受到血腥味的吸引,一口扎在高欢的皮肉之中,高欢痛呼一声,伸手掀开衣物才发现自己的鲜血竟然变成了黑sè。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高欢的惨叫虽然低,但是还是被灰衣人听到了,灰衣人似乎大为着急,竟然生生受了毕枫天一刀和玉姬的一鞭,抱起高欢没命的狂奔。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驱蛊少女 “赤流云蛊!”玉姬对这个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走高欢的人不敢大意,更不敢这么放他们走,喝叫一声,云毒立即冲出,一左一右两道红云朝灰影的后背罩去,红云的去势极快,竟然不比灰影全力施展轻功的速度慢。 云毒手中云蛊众多,之前的逍遥云蛊主要用于迷惑人的心志,嗜血云蛊则是能够吸噬宿主的血气滋养自身,而这赤流云蛊便是擅长速度,它的速度快过了江湖上许多武林高手的轻功。 灰影抱着高欢逃离,不敢腾出手来回头反击,他知道身后两团云蛊正快速靠近,但是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忽然树林中蹿出一人,原本是形sè匆匆,似乎在树林中迷路了,被打斗声吸引而来,正好出现在灰影和赤流云蛊中间,那灰影见有人挡在zhongyāng,赤流云蛊对自己却没什么威胁,但是还是忍不住提醒那人道:“小心那团红云!”他自己脚下毫不停留,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 那人应了一声,这才回头看见了这团非常显眼的红云朝自己飞来,只听脆生生的声音惊叫道:“赤流云蛊?” 这声音十分清脆悦耳,一听便知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月光下隐约能见她的面容,竟然是个模样俊秀的少女,虽然充满了惊诧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满是好奇,眼看赤流云蛊就要到眼前,忽然从她的袖子飞出两团绿sè的云团,分别迎向云毒施放出来的两团赤流云蛊,绿sè云团没有赤流云蛊的红sè云团壮大,速度也没有赤流云蛊那般快捷,像是个年幼的小胖子一样扑向了赤流云蛊。 灰影在走之前发现那人回应自己的声音极像是相熟之人之间打招呼,偏偏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显然那人是认识自己的。 可惜灰影管不了那么多,救下高欢最为要紧。 那团绿sè云团的体积和速度都不及红sè的赤流云蛊,看到那绿sè的云团好似飞蛾扑火,玉姬三人全都笑了,而玉姬和毕枫天都已经准备继续追击灰影了。 谁知道,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红绿云团相撞,绿sè云团竟然是凶猛无比,不但将赤流云蛊拦截下来,而且生吞活剥,将赤流云蛊瞬间吃干抹尽,而绿sè云团本身也壮大了不少。 出现这等变故,玉姬和毕枫天也停下来,愣愣地望着那少女。 少女拍拍手,得意洋洋道:“区区赤流云蛊就竟敢我面前卖弄,难道你不知道谁是使蛊毒的祖宗吗?” 少女的口气极大,可是玉姬三人都知道这不是狂傲,她那不知名的绿sè云蛊吞噬了云毒的赤流云蛊,他们却连那云蛊的名字都不知道。 “啊!”云毒惊叫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手里的每一种云毒都不是寻常之物,赤流云蛊是他在南疆多年得到的珍贵品种,就这么没有了,如何不叫他心痛,“我的赤流云蛊呢?到哪里去了?” 少女又咯咯大笑,道:“你这人真是笨,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你的赤流云蛊不是被我的小宝贝吃了吗?” 云毒大吃一惊,云蛊是一种以吞噬同类成长的蛊毒,加上又是数量众多,在各种蛊毒之中威力极大,少女的蛊毒数量远远少于赤流云蛊,却能轻松将赤流云蛊吃干净,只说明少女的云蛊比起云毒的还要珍贵许多。 “没想到,朔北之地竟然还能遇到使用蛊毒的高手!”玉姬冷冷说道,本来是他们的杀手锏,忽然遇到这样一个克星,岂不是心腹大患? “你……你这是什么云蛊?怎么会把我的赤流云蛊吃得干干净净!”云毒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焕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只要他得到少女手中的蛊母,他就可以培育出新的一批蛊毒,而且是比起他失去的赤流云蛊还要凶猛太多的蛊毒,他的双眼之中露出的贪婪如此明显,就算是少女少不更事,可开始发现不妙了。 少女口中响起奇异的呼哨声,绿sè云蛊飘荡在面前,像是一块薄薄的盾挡在前面,防止毕枫天和玉姬忽然出手偷袭。 这下却令云毒更加眼红,他使用云蛊,只能把云蛊当作一般毒物使用,而少女用呼哨声便能控制云蛊的攻击,那说明少女的云蛊已经被她驯化了,没有驯化和驯化了的云蛊之间的攻击力有着天差地别,云毒接触云蛊多年,始终没法将云蛊驯化,而这少女小小年纪,不但拥有这样珍贵的云蛊,还已经把云蛊驯化,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云毒下定决心,他不但要得到少女的云蛊蛊母,还要把少女所掌握的驯化之法弄到手,他深知强硬手段是无法凑效的,而少女已经有了防备,用软的办法也未必有效,只得说道:“姑娘不要紧张,还是把你的云蛊先收起来吧,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你方才救的人是我们的仇敌,才会动手,你我无怨无仇,便没必要动手了。” 云毒本想好言相劝,想让少女将云蛊收起来,再让玉姬和毕枫天同时动手,制住少女,逼迫她交出蛊母和驯化之法,谁知少女并不买账,道:“既然这样,我也走了!” 少女说罢,就带着一大团绿莹莹的云蛊转身就要离开。 云毒急道:“姑娘且慢,你我都是喜好云蛊之人,何不坐下来交流一番?” 少女头也不回,道:“你使用的蛊毒不过是赤流云蛊这样的低等货sè,而驱使云蛊的手法及其粗劣,本姑娘还看不上呢!交流?免了吧。” 少女说话极不客气,竟然当面将云毒的蛊毒和手法批判得一文不值。 “你!”云毒气急败坏,就要发作,却依然按捺下怒火,“那就要姑娘你教教我啦!” 云毒好言相求,玉姬可受不了这样的闷气,手中乌黑长鞭一抖,长鞭穿透了绿sè云蛊,向少女卷去。 少女听闻身后鞭声,听声辨位,不见她脚下怎么动作,身体却忽然移开数尺,玉姬的黑sè长鞭顿时落空,玉姬今晚长鞭已经两次落空,暗自气恼,冷笑着咬牙道:“原来小丫头武功还不弱。” 说罢,长鞭抖动,又向少女卷去,之前因为玉姬低估了少女,以为少女不过是使用蛊毒的高手,一般来说这种人自身武功未必高明,便只是轻轻一挥,以为手到擒来,可是没想到少女的武功竟然不弱,顿时在黑sè的长鞭加上诸多变化,鞭影重重,少女起初还能应付,可是越到后面,内力不济,越发感到吃力了。 玉姬现在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发现少女的武功有什么特别,或者是说他们的武功路数都差不多,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毕枫天一不对她手里的云蛊感兴趣,又没有在气头上,算是师姐弟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他见少女使出的轻功正是门中绝学“燕掠晴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少女武功落了下风,可是还有蛊毒做后盾,在与玉姬周旋的同时,她口中呼哨声不绝于耳,cāo纵着绿sè的云蛊朝玉姬攻去。 云蛊数量众多,无孔不入,立即让玉姬无暇攻击少女,反而被云蛊逼得不断后退,左闪右躲,想要避开云蛊,奈何云蛊时分时合,被少女cāo控着朝不同的方向围住玉姬。 玉姬的长鞭彻底毫无用武之地,只得不断煽动袖子,袖子上带着的劲风逼得云蛊在她面前两尺之外无法靠近。 少女的呼哨声更加急促,催动绿sè的云蛊将玉姬围拢。 云毒见玉姬受难,可叹自己控制云蛊的能力不如那少女,治不住少女的云蛊,无法驱散少女的绿sè云蛊,只好朝好女本身攻击,他双袖挥舞不断,六团白sè和黑sè的云蛊朝少女扔去,正是逍遥云蛊和嗜血云蛊,这两种云蛊都没办法当场致命,但是会让身中云蛊的人痛苦万分甚至不受自己控制,逍遥云蛊还能使人产生幻觉,迷失自我。 “逍遥云蛊、嗜血云蛊!只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才会饲养这种恶毒的云蛊!”少女惊道,只是她这一说话,便失去了对云蛊的指挥,忽然她惊叫一声,一双水灵的眼睛望向玉姬的方向全是心疼,原来毕枫天趁着她分心的当口,以火绒取火烧了大半的绿sè云蛊,“啊,我的幽绿云蛊!” 她舍不得幽绿云蛊被毕枫天烧干净,竟然不顾越来越近的逍遥云蛊和嗜血云蛊,口中轻轻吹动呼哨,把云蛊招唤回来。 少女驱使云蛊的手段比起云毒高明不知多少,逍遥云蛊和嗜血云蛊对她未必有多少要挟,可是刚刚从幽绿云蛊之下脱身的玉姬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两种云蛊速度较慢,云蛊未至,玉姬手里长鞭扰动,少女闪躲之下,竟然无法腾挪,跳出云蛊的攻击范围之外。 见少女遇险,一旁树林里隐藏的黑衣人便要出手相救,忽然空中飘起一朵巨大的黑云,将少女笼罩在里面,逍遥云蛊和嗜血云蛊撞在黑云之上,全都被震散,树林中的黑衣人见此情况,又默默地退回到了树林的yin影之中。 玉姬等人来不及惊诧,只见黑云再度飘起,玉姬等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件黑sè的斗篷,而黑sè的斗篷之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人,斗篷的兜帽遮住了月光,那人的面容隐藏在yin影之中并不真切,几缕银白sè的长发从兜帽中散落出来在空中飘荡,却异常显眼。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疆无极 “好诡异的身手!”玉姬颤抖着说道。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此人来得异常突然,事先毫无征兆,就好像这个人从空空如也的斗篷中凭空出现,又似乎早已存在一般,没来由的就令玉姬等人心中升起一股冷意。 从那几缕银发,玉姬猜想斗篷下的人岁数已经不小,她虽然高傲又加上脾气暴躁,但是绝不是冲动无知的人,立即展露出万种风情,盈盈一拜道:“前辈不知何方高人,玉姬这厢有礼了,师弟鲁莽不懂事,还请前辈见谅!” 斗篷里那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奉劝你们也不要在北魏行走了,趁早回你们的南疆去吧,无极宫或许还能保住你们的xing命。” 那人不提无极宫倒还罢了,一提到无极宫,玉姬三人的脸sè都是微微一变,就连在那人身后的驱蛊少女,脸上也露出一丝异样,只是少女在那人身后,斗篷中人并没有看见罢了。 玉姬和毕枫天算是在外面行走多时的人,知道北魏有几大高手是惹不得的,其中有蓬莱仙岛的岛主玉衡天、魇椤谷谷主罗蒙、天门门主了尘师太,若算上龙家碧云岛的龙老夫人,便是四位,此人虽然说话不带感情,但是还是能够听出来是个女子,可是看情况却不像是了尘师太,“前辈难道是碧云岛的龙老夫人?” 斗篷中人冷冷道:“你既然不知道,便不要乱猜,徒惹我心烦!” 玉姬和毕枫天心里还有些忌惮,可是云毒却不一样,他自小生活在南疆,作为神明一样存在的无极宫宫主的弟子,嚣张惯了无人敢呵斥,斗篷中人开口便是要将他们几人赶出北魏,不由大怒,道:“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今ri便叫你见识一下南疆蛊毒的厉害,让魏人都知道我云毒是谁!” 斗篷中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区区蛊毒!” 那斗篷中的人脚尖尚未落地,忽然从斗篷之下伸出一只手,几番挥动,犹如一张无形的密网,散落的云蛊凝聚,不再是云雾状,而是变成数个拇指大小球一样大小,没入黑sè的斗篷之中不见。 “这!”自己的云蛊今ri几次三番被人克制,云蛊几乎要疯狂掉了,尤其是这一次,他不甘心,双手挥舞不断,一团团的云蛊散出,各种颜sè的云蛊霎时间五光十sè。 云蛊虽多,但是对黑衣人竟然没有出现丝毫影响,那人伸手随意凌空一抓,极其随意地就把云毒的各种云蛊收于袖中。 云毒这次彻底绝望了,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那黑衣人。随后与玉姬、毕枫天飞快地交换眼神。 就连那少女也呆呆望着黑衣人的背影,不可置信地说道:“凌空虚度,大云罗手!” 这两门武功都是无极宫主的震门绝学,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玉姬最先反应过来,心中闪过一个可能,却是大喜,问道:“前辈莫非是师尊在中原的同门?晚辈无极宫玉姬,拜见前辈!” 说罢,玉姬就要带着毕枫天和云毒对斗篷中人行师门大礼,还没跪下去,便被一股柔和的内力扶起来,那人似乎对无极宫宫主这人十分不悦,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必跪我!” 她也不愿多多提起那无极宫主,转身对少女说道:“我们走!” 玉姬见她要走,连忙几步跟上,斗篷中人只是信步而行,并未施展轻功,玉姬几步便追上,道:“前辈留步,晚辈有事相求,看在家师的份上,求前辈出手相助一次!” 玉姬敢肯定,这人定然与无极宫主有着极深的关系,可是她又没有为难自己,似乎并不是师尊的敌人,所以试着挽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取得帮助。 那人听到玉姬的话,忽然停下脚步。 玉姬三人见此,相视一眼,都暗道有戏。 跟在那人身边的少女却忽然神情紧张,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她决定的事与她自己xing命相关。 那人转过头,问道:“你们谁有刹那红颜的解药?” “刹那红颜?”毕枫天双目一凝,望着那人,似乎要把斗篷下的面容看清楚。他太清楚刹那红颜代表的意思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需要刹那红颜的解药,那就是萧清逻,那也是他最主要的对手。 但是萧清逻不过二十余岁,还很年轻,怎会有如此苍老?而且此人武功这样高,萧清逻年纪轻轻,想来不可能有这么惊人的武功,所以毕枫天断定这绝对不是萧清逻。 那么,这个人跟萧清逻难道有什么关系? 就在毕枫天还在揣测此人跟萧清逻的关系的时候,玉姬略作为难之sè,道:“刹那红颜的解药晚辈没有,不过晚辈知道谁手里有,不过需要前辈帮忙方能取得。” 斗篷中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声,道:“我帮你取得?我看是要哄着我去取解药,实际上是帮你达到某种目的吧,至于对方手里有没有解药,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敢确定。” 不知为何,玉姬心里发慌,斗篷之中似乎有一道能够将人穿透的目光,让人极不自在。 “不!晚辈可以确定,他手里确实有解药,实不相瞒,晚辈所说的这个人正是晚辈的小师弟,小师弟仗着师尊的宠爱,在师尊仙去之后,霸占了整个无极宫,刹那红颜是无极宫最顶级的毒药,也只有他手里才有刹那红颜的解药。”玉姬急忙解释道,生怕那人撒手不管。 “原来无极宫主已经死了……”那人喃喃说道,她抬起头望着天上快要西沉的月亮,似乎在缅怀那死去的人,“你要我帮你夺回无极宫?” 玉姬跪倒在地,恳求道:“正是,只要前辈肯帮忙,别说是刹那红颜的解药,就是整个无极宫,也可但凭前辈差遣,在所不辞!” 那人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神sè有异的少女,淡淡说道:“这事情我要想想,想好了再答复你们!” “好……好的,多谢前辈!”只要她答应帮忙,玉姬又怎么会在乎这十ri的等待,况且有了这十ri的时间,想要让此人答应,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准备,“那晚辈这十ri便侍奉前辈左右,等待前辈佳音!” 不想那人却不悦,冷哼一声道:“莫非是你怕我跑了,还要在我身边监视不成?”话音未落,一股yin冷恐怖的气息已经降临在玉姬身上。 玉姬更担心不知对方身份,到时候连寻找都没有着手的地方,还不如留在她身边,还可以投其所好,打动她。 “不是……前辈误会了,晚辈只是想略尽孝道!”玉姬连连笑着解释,只是因为恐惧,脸上的笑容抽动,只觉得诡异十分。 斗篷中人撤了力道,带着那少女离开,缓缓说道:“你们不需要跟着我,不用担心,十ri后,西北两百里之外的望凤亭,你便知道我是谁!” 既然那人已经明说不能跟着,玉姬三人自然不敢不听,而武癫和华闻二人没有毕枫天的命令,自然也不敢乱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们二人离开。 而树林中的黑衣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光灼灼,似乎有异样的光芒在闪动。 两道黑影飞快地滑出树林,同在树林之中的三人却没有丝毫发觉。 “尊主,您念在同门的份儿上,给玉姬三人在南梁一条活路,没想到他们不知好歹,竟然要联合外人来对付尊主,方才在树林之中,为何不杀了他们呢?”跟在后面的黑影问前面的黑影。 前面的黑影是个冷漠却俊美的瘦削男子,道:“我这次出来的目的是百合,至于他们三个,不过是蝼蚁,不值得本尊出手,况且总归是师尊的弟子,不好同门相残,还是让别人收拾他们吧,倒是那个女的……” “那女的武功极高,属下看着都有一股隐隐的危险感,尊主务必小心。”后面的黑影担忧道。 男子想着斗篷下的那人,脸上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不简单的女人,玉姬跟她合作,可能自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百合落在这种人手里,这才叫我担忧。” “那我们去把她救回来?”后面的黑影问道,可是他更明白男子的心里对这件事并不着急。 正如黑影所想的那样,男子并没有朝两个女子消失的地方离开,而是朝灰影带着高欢消失的方向离去了。 少女就是这样跟着那人走了一里左右,确定那三个人没有跟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叫道:“萧姐姐……萧姐姐……” 斗篷下的人确实就是萧清逻,她走了这一里路,便是在等着看冼百合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萧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凌空虚度还有大云罗手?你跟无极宫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冼百合追着问道。 萧清逻冷冷一笑,忽然转身,出手快捷如电,冼百合猝不及防,伸手便去抵挡,三两招之后,萧清逻骤然罢手,一双眼睛笑盈盈,望着冼百合轻声说道:“你不也会吗?你明知道他们三个是无极宫的人,却不敢显露自己的武功路数,你身负无极宫的镇派绝学,他们却不认识你,这点让我很好奇呀!而你,难道只是南疆圣女这么简单?” 萧清逻声音极低,娇柔魅惑,却似乎一股冷风吹进了冼百合头顶。 “是,我也会,可是萧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两门武功?这两门武功当年灭杀了南疆多少族人,是苗疆十八寨不共戴天的仇敌,而你,竟然会,你到底是什么人?”冼百合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同心生死 萧清逻笑而不语,她不想说自己为什么会这两门武功,就像是冼百合不想说自己另外还有什么身份。 “被杀的人当中有你的至亲?”萧清逻忽然神sè一缓,柔声问道。 冼百合双眼蒙上一层雾气,道:“是,他回来之后,变得好奇怪了。” 萧清逻点点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作为一个痛恨无极宫的南疆圣女,会学得无极宫的武功,想必那位在无极宫的身份地位极不简单。 也难怪她会这么痛恨无极宫,甚至是会无极宫的武功的人。 “方才那人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出手相救?”萧清逻倒是对这个感兴趣。 这是萧清逻心中一个难以理解的地方,冼百合跟高欢之间没有半点恩怨,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来搭救他。 谁知萧清逻心中的不可能,在冼百合心中却是理所当然,她理直气壮道:“他们要杀,我便救了。” “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萧清逻问道。 她是有人禀报冼百合忽然离开的事情,才悄悄跟来看看的,冼百合自然是不知道无极宫的三个人会在这里击杀高欢,所以冼百合自然不是专程来搭救高欢的,肯定是另有目的,只是因为这件事搁置了。 “我……我是见你那随从行踪诡秘,心中好奇,悄悄跟来瞧瞧的!”冼百合说道。 “是吗?”萧清逻却是不信,若说冼百合是跟踪方才救高欢的灰影,能够让灰影毫无发觉,冼百合的武功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冼百合分明是自己带着什么目的偷偷跑出来的,“那我们便回去吧。” 冼百合脸sè果然一变,急忙问道:“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萧姐姐,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去寻找龙源呢?难道你不想念他吗?” 提到龙源,萧清逻脸上的落寂之sè转瞬即逝,目光瞟过散落在外面的几缕花白的头发,却是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想他了?” “你不想他吗?我常常看见你望着他的画像发呆,既然你也很想念他,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冼百合说道,每次看到萧清逻那里有龙源的画像,冼百合心中滋味便不好受,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在龙源心中的地位很高,自己远远不及。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清逻不去找龙源,反而似乎有些东躲xizàng,似乎在躲避龙源,甚至不让自己离开去找龙源,这让冼百合越发焦急了。 “我答应了别人,不再见他,如果你想去,给我一个我不得不放你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的离开泄露我的行踪。”萧清逻淡淡道。她口中语气淡漠,但是心中酸楚无比,有几个女人愿意放任自己的情敌去会见情郎,唯有萧清逻她不管是对疯乞丐的承诺还是刹那红颜的毒xing让她命不久矣,都不能去找龙源。 既然不能见他,萧清逻便不愿耽误了龙源。 只要冼百合能够说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便会指点冼百合去寻找龙源。 冼百合想要说出这样一个理由,心中还是有些忌惮,可是她害怕理由不够,萧清逻不会放她,犹犹豫豫,半天才鼓足了勇气断断续续道:“那个……萧姐姐,你知道南疆女子都擅长使用蛊毒……” 萧清逻闻言脸sè剧变,冼百合察言观sè,一见萧清逻脸sè不对,心中便有些害怕,还没晃过神来,忽然一只冰冷透骨的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萧清逻一字一咬恨声说道:“你对他用蛊了?” 冼百合呼吸不畅,一张漂亮的脸蛋憋得通红,渐渐由红变紫,她无法开口说话,却点了点头,两行清透的眼泪顺着冼百合的脸颊流淌在萧清逻的手腕上。 这时候萧清逻想到如是龙源真的中了她的蛊毒,世上也只有冼百合能够解开,她虽然恨不得就这样掐死冼百合,但是她知道这样也会赔上龙源的xing命。 一想到龙源会因此丧命,萧清逻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扣着冼百合脖子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冼百合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若是两个月之内他不回到我身边,同心生死蛊便会侵蚀他的心脉,最终暴毙而死,两月之期将至,龙源不来找我,他就要死,可是我不想他死。” 这便是南疆女子将情郎留在身边最常用的方法。 “你若真心喜欢湛明,你便解开他身上的蛊毒,你若是再敢用这种方法强行束缚她,我必然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无极宫也未必保得住你!”萧清逻冷冷道,刹那红颜的毒xing发作越来越快,以萧清逻的武功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她不会介意在生命的尽头来一次最后的疯狂。 冼百合摇了摇头,道:“同心生死蛊是要他自愿才能施下的,我并未逼他。” 萧清逻身形一晃,心中苦涩难明,自言自语:“他自愿的?同心生死蛊?萧清逻,他都已经跟人永结同心,同生共死了,你还纠缠着干什么?他全力寻找是为了别人,哪里是为了寻你,枉你还在自作多情……竟然是我,强行拆散你们,也罢,湛明,我便成全你……” 萧清逻不愿意回头去看冼百合,她生怕自己回头,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背对着冼百合幽幽说道:“你这便启程去找他吧,告诉他……告诉他不要再……再烦我,一路上自会有人领你去见他的。” 冼百合虽然见不到萧清逻正面,但是却听得出她声音之中的哽咽之声,多ri的相处下来,冼百合眼中的萧清逻心狠手辣,但是对待身边的人却极其的好,她身边的包括胡沛沛、楚随影、都天等人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总觉得跟一家人一样亲切,不管如何,却从未见过杀伐果断的她流露出一点点的软弱。 她口中“别来烦我”,分明是故意说给龙源听的。 “我……”冼百合刚想说话,可是心中气闷,刚说出一个字,便大咳起来,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等到她稍稍缓解,风声远去,只剩下萧清逻离开留下的清冷背影。 冼百合缓过气恢复了呼吸之后,望着萧清逻才明白原来萧清逻不是不在乎龙源,而是心里似乎有什么心结,让她望而却步,冼百合生xing善良,她之前对龙源施下蛊毒的事情并不觉得什么不妥,南疆女子对爱忠贞不二,为了防止情郎见异思迁,都会对情郎施下蛊毒的。 可是今ri跟萧清逻一比较,忽然对自己用蛊毒留住龙源的手段十分不耻,心中暗道:难怪龙源心里全都是她,在南疆几番遇险,差点丢了xing命,就是为了帮她解开刹那红颜,中了剧毒之后,拼死活过来便是为了见她一面。 冼百合心系龙源,原本以为跟在他身边便会渐渐得到龙源的真心疼爱,现在她发现,原来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多么让自己痛恨的角sè,萧清逻临走之前自己没有说出来的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哽咽在她的喉间,令人窒息。 泪水忍不住地流淌,冼百合长这么大从未觉得心里有这么悲伤过,她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心痛的感觉竟然是如此清晰,“为什么我会觉得我一无所有?心里空荡荡的难受得很?” 当金黄sè的朝霞刺破最令人压抑的黑夜,萧清逻的实现变得无比开阔,眼中苍茫的草原已经失去了往ri的生机,刺眼的阳光让她不想睁开双眼,她多年经历刹那红颜的折磨,身体本就是虚弱不堪,此时没来由一股眩晕,忽然脚下一软,便朝地上倒下去。 “地上寒凉,小心!”忽然一双手扶住他纤细的腰肢,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关切在她的耳边响起。 萧清逻微惊,转身微微退后一步,不做痕迹离开那陌生男子的怀抱,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清俊的男子站在面前,冷酷的面容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诡异笑容,萧清逻暗自责备自己,让人靠近身边竟然没有察觉。 那男子见萧清逻冷冽的目光看着自己,忽而一笑,道:“我见你像雕像一样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了,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这么冷的天气,冻伤了我可心疼呢!” “你!”此人出言十分轻薄,令萧清逻忽然心生厌倦。“你我素不相识,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人眉头一挑,道:“我叫殷其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不算素不相识了吧。” “殷其雷?”萧清逻一愣,忽然没好气一笑,“还真是个随便的名字!” 这样的名字,萧清逻自然是不信。 从《诗经》里面随便摘了三个字也算是名字吗?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雷无可奈何缓缓念道,一脸的抱怨,“当年我师父便是随手翻开《诗经》,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确实够随便的,可不是我随便说个名字诳你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恐惧往事 萧清逻歪着头看他,问道:“难道你的师父对你不好?” “好!”殷其雷目光望着远方,想起往事,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这个人,玩世不恭的语调忽然变得严肃,“怎么会不好,几个弟子中就数对我最好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清逻看着他的脸庞,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但是却依然觉得这是个谜一样的男子。 那样肃穆的神sè只在殷其雷的脸上驻留了一瞬间,殷其雷忽然转过头望着萧清逻,问道:“奇怪,我的心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你影响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在如此寒冷的夜晚令你失魂落魄站了几个时辰?” 这个人萧清逻却侧过头不想提起。 殷其雷及其玩味地一笑,露出霸道的嘴脸,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迟早都会知道的,迟早有一天,你会属于我!” 萧清逻淡然一笑,只当是殷其雷的一句玩笑话,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我属于你呢,殷其雷,连我这白发发苍苍的女人都不放过,天下美女无数,我怕你分身无术。” 殷其雷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道:“不管那个人是谁,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失魂落魄。” 萧清逻并不答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忽然二人目光望着远方。 萧清逻脸sè一变,忽然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见一黑一红两道人影飞快地朝这边飞奔而来,二人相互阻拦,打得jing彩纷呈,却谁也没能奈何谁,红衣人的金sè长剑诡谲,那黑衣人的身法也是十分了得,边打边跑,马上就要到面前了。 “随影?”萧清逻大吃一惊,忽然冷笑一声质问殷其雷,“殷其雷你好没道理,你的属下怎么无缘无故袭击我的人呢?” 萧清逻就要先声夺人,把错处推到殷其雷的身上。 殷其雷忽然明了,原来这女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笑自己还在她面前卖弄半天,虽说尴尬,却也有趣得紧。 “这就不对了,我们只是看到他们打起来,怎么会说是我的属下袭击你的人呢,说不定是红衣服那人袭击了我的下属,他纯粹是防卫而已呢。”殷其雷自是不认,反口咬道。 二人之前还能谈心说情,立马就能翻脸无情,不得不说这二人都是变幻无常之辈。 二人都是身穿黑衣,两道一人闪动,同时穿插在楚随影和那红影当中,将二人分开,只听啪的一声,二人骤合即分,萧清逻脚下虚滑,殷其雷则抢攻她的胸腹,又是一掌,竟然逼得萧清逻大退不已,楚随影被萧清逻和殷其雷强行将对方黑影分开,便已脱身,想要扶一把萧清逻,却因为距离较远,力不能及。 殷其雷轻笑,一把抓住萧清逻纤白的玉手,往怀里一带,萧清逻惊呼一声,被殷其雷抱了个结实。 殷其雷调笑道:“你看,你不是还是乖乖的**了?” 萧清逻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不怒反笑,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道:“也不怕抱着的是个满身是刺的刺猬,扎手呢!” 望着萧清逻脸上的笑容,殷其雷心中极快地升起一股危机感,立即放开了萧清逻,并一把将萧清逻推出数丈,萧清逻大笑着飘落,脚尖在地上一转,优雅地站稳,黑袖掩盖半面,露出很诡异的笑容。 “清逻告辞!”萧清逻大袖一挥,施展轻功,与楚随影一前一后渐渐远去,不久便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殷其雷抬起藏在袖中的右手,脸上惊容微露,一道浅浅的血痕横跨整个手掌,幸好并不深,他身边的黑影惊道:“尊主受伤了?” 黑影想了想与对方交手的整个过程,却想不出来尊主是在什么时候受伤的,真是诡异的身手。 殷其雷对大惊小怪的下属冷哼一声,他伸出殷红的舌头将手掌上的血迹舔掉,望着萧清逻消失的方向,露出邪魅的笑容,道:“果然是个刺猬,浑身是刺,就算是把你的刺拔掉,萧清逻,你也注定属于我,十四年前逃过了,十四年之后,你还逃得过吗?” 手上的伤,正是殷其雷将萧清逻一把推开的时候,被萧清逻隐藏的银蝉剑所伤,若不是殷其雷反应快,伤到的便不是手掌那么简单了。 黑影吃惊,尊主向来冷漠,何时见过他对这样的女人有兴趣过。 以尊主的语气似乎早就认识那个女人,可是黑影跟了殷其雷多年,从未在听闻过这个女人的任何传言。 她到底是什么人? 萧清逻离开之后,方才嚣张的得意笑容已经被她满脸的凝重代替,楚随影报告道:“师父,他们从树林出来之后便朝高欢的方向跟去了,他们用迷药弄晕了高欢他们之后,那个人接连替高欢解了身上的剧毒和云蛊,后来我就被发现了,黑影牵制住我,另外一个人趁机来找你了。” 殷其雷干了什么萧清逻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心中疑惑,有些慌乱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他不应该在北魏。” 萧清逻的恐惧楚随影跟随他多年从未见过,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让一向取胜于谈笑间的萧清逻如此模样? 萧清逻看了一眼楚随影,忽然有些无力,长叹一声说道:“他叫殷其雷,是一个推迟了十四年见面的人!” 十四年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本将淡忘,没想到命运还是不曾放过。 十四年?楚随影心中微惊,十四年,那时候他还没有跟随萧清逻呢。 难道,那就是萧清逻一直不愿提起的过往吗?楚随影看着萧清逻,天下最了解她的人,自以为她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此时忽然发现原来她还有更多的秘密。 楚随影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高欢知道这是个梦,但是这个梦太真实,让人怀疑是不是现实。 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望着自己痛哭流涕,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臂,高欢武功高强,内力天下罕见,按理说不应该被人捏得这样痛苦,手臂似乎要被生生拽下来。 “太子殿下,臣无能,不能再保护您了,您……”话没有说完,那个人忽然双目一瞪,仰面倒在地面。 太子殿下?什么太子殿下?高欢很想问,但是面前的人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显然已经死了。 “你起来,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什么太子殿下?什么太子殿下?你说清楚!”高欢想要大声的喊出来,可是喉咙不知道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法发出来。 “你说清楚,你不能倒下!”高欢忽然睁开眼睛起身,双手下意识抓出去,正好抓到一人的肩膀,便对那人嘶声裂肺地大叫。 那人被高欢吓了一跳,还以为高欢是被毒气侵蚀了心脉,影响了心志,连忙将高欢制住,把脉替高欢检查了全身,很奇怪的是之前还情况危急的南疆剧毒和嗜血云蛊都已经消失不见。 “奇怪,昏迷一场,怎么会出现这种变化,难道另有高人相助?”灰衣人阅历深厚,微微一想便猜出大概,“高人既然迷晕我们,那便是不愿露面,不知是何许人也。” 高欢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最为要紧的南疆剧毒和嗜血云蛊已经消失不见了,还道是眼前这神秘的灰衣人所为,连忙谢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恩人高姓大名,高欢ri后必然回报。” 面巾之下的灰衣人瓮声瓮气,道:“不用谢我,我也不想你知道我是谁,救你的不止我一人,而你体内最要紧剧毒和云蛊也不是我解开的,至于你体内游走的银针,我也无能为力。” 高欢大吃一惊,想不到搭救自己另有其人,“晚辈昏迷之前记得有个姑娘出手挡住了他们的云蛊,难道是她吗?” 灰衣人当时也被迷晕了,自然也不知道是谁,直觉告诉他,要是当时那名姑娘要是救高欢,一定不用迷晕二人,只能说明对方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是…… 灰衣人的怀疑,转移到了一个女人身上,看了一眼高欢,以高欢对那个人的恨,还是不要说给他听比较好。 高欢见灰衣人目光闪烁,yu言又止。他一直觉得这灰衣人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生活了很长时间的那种感觉,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将蒙面的布巾取下来,没法看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高欢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 “我不知道谁救你,但是我知道谁能够把你体内隐患最大的银针取出来。”灰衣人道。 “晚辈也知道谁能救我,但是就算是死,晚辈也不会求她!”高欢最开始想到的便是萧清逻,以她当年替龙源的表弟张凤接骨的方法,应该能够将他体内的银针逼出来,可是她毕竟是杀自己师父的仇人! 谁知灰衣人冷哼一声,似乎对高欢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傲气不屑一顾,问道:“你可娶妻?” 高欢道:“晚辈已经娶妻。” 灰衣人又问:“可曾生子?” 高欢回答道:“我的妻子已经为我生下一儿一女。” “既然你还有亲人,你可想过你若死了,他们孤儿寡母该如何在乱世之中求生?”灰衣人怒道,恨铁不成钢。 高欢愣住,竟然无法回答。 高欢紧紧抓住净月宝刀的刀柄,隐隐感觉,除了保护妻儿,替师父报仇,他还有一个更加沉重的使命,无法避免。 就像是一段故意被封存的记忆,被人忽然打开了。 那场真实无比的梦境中,那张鲜血淋淋的脸,像是无法摆脱的噩梦,让他心中升起无限恐惧。 因为梦境中的那张脸,正是属于已经亡故多年的父亲,高树。 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叫自己儿子,而尊称…… 太子殿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石盘小镇 “太子殿下……”这样的称呼对高欢来说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这个梦也只能是当作梦一场。 高欢叨念的声音很低,不是特别留意说也不一定能够听到,谁知那灰衣人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高欢,动了动面巾下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最后像是逃一般离开了。 高欢默然望着这熟悉的背影,心中却在不停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熟悉? 如果认识,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多说两句话? 高欢心里的疑惑闷在心中,不得释怀,但是他很快就认清楚形势,不在纠结于此,忽而觉得饥肠辘辘,这才想起为了躲避了因等人的追杀,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这里人烟罕至,加上已经入冬,多数动物已经蛰伏,高欢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些野味饱食一顿,这才有了力气,这便抖擞jing神,附近找了一处隐秘的藏身之处,运功疗伤。 最主要的还是想把善忘打入他体内的银针逼出来。 五ri之后,山洞内一声痛苦的大吼,高欢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辛苦五天,没想到非但没有把银针逼出来,反而银针的走向更加飘忽,难以捉摸,这银针果然不凡!”高欢苦笑一声,这五ri来,体内的摧心裂脉针每ri子时和午时准时将高欢摧残一番,每次都要将高欢折磨得死去活来,这才心有不甘地退去,继续在他体内各处经脉游走。 这一ri高欢实在是无法忍受子夜发作的摧心裂脉针带来的痛苦,竟然自己对自己打了一掌,像是自杀似的,打得他口吐鲜血,这样高欢的内伤会变得更加严重,如果此时遇到高手并与之打斗,就是凭着这样的内伤,他也是必死无疑。 不过这样愚蠢的一掌,竟然将快要凝聚的摧心裂脉针震散了,今夜的摧心裂脉针并没有发作,平安度过。 原来高欢是想起了摧心裂脉针第一次快要发作的时候,余公公全力一掌,便是将高欢体内的银针震散了,高欢无法,只好硬般此套。 高欢望着浓烈的黑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令他手足无措,唯有握紧了身边唯一的东西,也就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净月宝刀,这才找到一丝慰藉。 高欢不甘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死在这里。” 高欢拔腿便冲入了黑夜之中,在黑夜之中寻找可以点亮心灵的灯火。 天亮之后,一座略微有些眼熟的小镇出现在眼前,高欢扒开被枯草掩盖的石碑,“石盘镇?我竟然到这里来了。” 踏入这个名叫石盘的小镇,高欢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这小镇以前高欢担任函使的时候在怀朔镇和洛阳之间往来,经常路过这里,来来往往的商旅令这个小镇十分繁华,高欢经常会在这里买一些东西带回去给妻子娄昭君。 可是今ri到此,却让高欢的心里隐隐作痛。 以前做函使的时候,虽然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怀朔镇和洛阳之间往返,可是ri子很太平,一点也不像现在这样,东奔西逃,四处亡命。 这五天,让他充分见识了那银针的厉害,他相信正如善忘所说的“十ri之后武功尽失,二十ri之后气绝身亡”并不是虚言,一般人心志不强,十ri便受不了这痛苦的折磨,选择自杀,高欢能够坚持到今ri,也是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执念,他告诉自己不能死。 进入石盘镇,高欢便感觉脚下沉重无比,迈不开一个步子。 他这才知道因为朔北的战乱,曾经繁华的石盘镇已经荒废了,能走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些无法离开的老弱病残,稀稀落落的行人走在大街上,一看见带刀高欢的高欢,全都一脸恐惧地逃开,霎时间,死寂的大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种情况让高欢的脚停留在大街zhongyāng不知该如何是好。街旁一家小酒铺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望了一眼高欢,见满街的人全都跑光了,显然呆在屋子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愣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法,提起木桶,去街头的水井提水。 寒风吹动老人的白发,还有她颤动的双腿,不知为何,高欢心中觉得酸楚。 老人许是力气不足,提了两次,都没法将装满井水的木桶提上来,反而还差点掉下水井,高欢鼻子一酸,大步走上去,将净月宝刀放在一边,三两下将水桶提上来。 老妇大吃一惊,一脸恐惧,丢下水桶,用不灵便的双腿跑回家去。 “老人家……”高欢想叫住她问点东西,提着一大桶水在后面追,吓得老妇跑得更快。 高欢只好把这桶水放在老妇门前,门缝后面一双浑浊的眼睛,与高欢对视。 “石盘镇发生了什么事?”高欢问道。 老妇或许是认出来高欢以前是石盘镇的常客,也发现高欢并没有恶意,终于放下心来,道:“葛荣大军才刚走,把能吃的能用的全都抢走了,整个石盘镇能打仗的人全都强行充军,我儿子和丈夫都被也没有了,连新娶的儿媳妇也被叛军抓走,就只剩我们这些……” “葛荣?”高欢记得葛荣,鲜于修礼身边那个不简单的副将。 “小伙子,快走吧,别留在这里了,要不然你也会被抓走的。”老妇好心劝道。 高欢冷哼一声道:“葛荣他也未必敢对我做什么!” 他想起以前洪业和葛荣对他畏惧的样子,高欢心中并无惧意。 “唉……小伙子,你别大意,洪业杀了鲜于修礼那叛贼之后,葛荣又杀了洪业,现在葛荣谁也得罪不起,还是避开吧,免得遭了无妄之灾。”老妇并不觉得高欢单枪匹马能够跟葛荣的大军抗衡。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比一个狠。”高欢嘴角微扬,笑道。 当初高欢便看出来两个人都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没有想到鲜于修礼还是没有压制住葛荣和洪业。 这种结果在高欢心中不算是意外,但是豪爽仗义的鲜于修礼死于小人之手,让高欢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或许当初留下来,鲜于修礼也不会死于非命。 只怪自己当时的心太大了。 “老人家觉得葛荣如何?”高欢问道。 老妇想到自己的被抓走的丈夫和儿子,加上被掳掠走的儿媳妇,一家人支离破碎,只剩下她一个老妪孤零零活着,不由潸然泪下。 高欢长叹一声,眼中神sè甚是低落,道:“唉,人总是会变的,那时还以为葛荣是个可造之才,没想到权势熏陶,竟然让一个人变得如此残暴。” 高欢望着空空的街道,心想这石盘镇还有多少人家遭受了同样的灾难。六镇之乱本来已经平息,虽然六镇之乱不是自己一手挑起的,但是鲜于修礼的起兵,确实是自己为了一己私仇而推动的。 高欢心中的愧疚让他不敢迎视老妇关怀的目光,转身便出了石盘镇,老妇在后面留他吃碗热汤,更让高欢急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才刚出石盘镇,高欢便感觉不远处有人鬼鬼祟祟,在石盘镇的石碑后面缩头缩脑。 高欢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要被乌云遮挡的太阳,离正午还早,摧心裂脉针不会那么早发作,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掌风朝狠狠一拍,枯草伏地,石碑粉碎,石碑后面传来一声惨叫,那人叫的却让高欢惊诧万分。 “大统领饶命,属下是天魁营前锋斥候简六,大统领手下留情!”那人身手也算矫健,居然在高欢强悍的张凤之下活命,不过也受了点轻伤,害怕高欢再次出手,连忙出声告jing。 “天魁营?”高欢一愣,忽然脸sè一变,不对劲,当初他知道杜洛周面临尔朱家族巨大的压力,势必会全力攻克幽州,高欢早有打算退出幽州,免得跟杜洛周拼了个你死我活,杜洛周可以东山再起,他高欢好不容易手里有了兵力,可不能白白折掉。 搬空府库,天魁营的粮饷物资都可以得到充足,而幽州刺史王延年和行台常景牵制杜洛周的兵力,不会这么早对付天魁营,天魁营便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原计划是天魁营向西北走,最多两天就会遇到尔朱荣的大军,有大尔朱在,尔朱荣必然不会为难天魁营。 本是万全之策,可是天魁营的斥候出现在这里,这便令人费解了,难道天魁营出事了? 这里是幽州的西南方,与西北方相差甚远,高欢可不会愚蠢地认为,是刘邴这个老将认错了方向。 “说,怎么回事?”高欢这一激动,内伤复发,差点站立不稳,可是在这斥候面前,还要强装无事。 斥候简六回答道:“启禀大统领,全军上下遭到杜洛周的全力追杀,刘校尉在后面断后,幕校尉率领我等打前锋,希望攻下石盘镇,抵御杜洛周,属下这便是想探一探石盘镇的兵力情况。” 果然出事了,杜洛周怎么会如此不智,有尔朱荣强敌在侧,又有常景、王延年卷土重来之危,他怎么会不管不顾,全力追杀天魁营? 高欢忽然之间变得脸sè煞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心依旧 刘邴带着天魁营很快跟高欢会和,同行的还有姨夫段荣和姐夫尉景,段荣深知天魁营的安危与自己休戚相关,而尉景也不想别人因为自己是高欢的姐夫而礼敬,而是想靠自己的实力赢得别人的尊重。 所以段荣和尉景都是主动请缨,协助刘邴作战,蔡儁、崔显颢、陈纤等也在侧。 既然他们二人在,说明高欢的妻子娄昭君和一干亲眷已经安全了,高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高欢见刘邴亲自前来,他身上多处伤口,段荣和尉景身上也多处挂彩,并不是刘邴武艺不如二人,而是刘邴想到这是大统领的兄弟,便多加照顾了,段荣和尉景对刘邴十分感激和佩服,一路上也算是肝胆相照。高欢知道后面的追兵必然已经被打退,但是还是问道:“刘校尉,后方追兵情况如何?” 高欢首先向刘邴询问军情,段荣xing格宽厚,倒是没有什么,倒是尉景,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在此紧要关头,高欢也没有注意到罢了。 高欢没有注意到,但是刘邴多ri相处下来,便发觉大统领这姐夫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悦,此时才明白原来是跟高欢有嫌隙,眼中闪过一些思量道:“大统领放心,杜洛周派来的追兵也打累了,多半要休整一会儿才会继续攻上来,不过现在我们最紧要的是找个利于防守的城池,所以属下选择了石盘镇。” “石盘镇?”如果高欢之前没有进入石盘镇,他也会像刘邴那样毫不犹豫挥兵占据石盘镇,总好过像无根之草一样被人到处追杀。 但是他进入石盘镇,看到到处都是老弱病残,战祸已经洗劫了他们一次,高欢不想连最后的生存机会也不给他们。 高欢能够做的唯有让可能发生的战祸远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小镇。 “进入石盘镇恐怕有些不妥,我们固然可以抵挡这一波追兵,但是杜洛周肯定会派人前来,到时候一座孤城,反而容易被围困。”高欢道。 刘邴似乎看出来高欢所想的,忧思道:“大统领不忍心的不忍心也可能导致整个天魁营灭亡!” “石盘镇刚刚才被葛荣的大军洗劫,只剩下老弱病残,而我们也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镇守整个小镇,这是个人来人往的驿站小镇,四通八达,不是像怀朔镇那样的军事重镇,攻打比防守更容易。”高欢道。 刘邴叹了口气,他也知道石盘镇其实并不适合防守,原本想进入石盘镇之后抽调小镇里面的男子作为守军,可是高欢一说小镇里面只剩下老弱病残,这个设想也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尉景这时候也说道:“我也不同意进入石盘镇,大家都别忘了王延年和常景的教训。” “他们怎么了?”高欢不解道。 段荣道:“王延年和常景退守范阳,打算闭城死守,等待援军,谁知道范阳百姓居然擒了这二人,向杜洛周投诚,杜洛周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范阳。” 高欢明白,尉景原来是怕进入石盘镇之后,被石盘镇的百姓卖了。 不过杜洛周兵不血刃攻下范阳,实在是大大出乎高欢的意料,当初故意放走王延年和常景是为了分散杜洛周的兵力,没想到王延年和常景二人连抵抗都还没有来得及,就被范阳的百姓活捉了献给杜洛周,“也不知是我高估了王延年和常景这两个蠢货还是低估了杜洛周。” 杜洛周这么容易得到范阳,也是高欢失算的一个环节,否则天魁营不会这样被杜洛周追杀。 “大统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高欢回归天魁营,刘邴便将天魁营的指挥权交还给高欢。 高欢远远看见有辆牛车在慕云的护送之下正往这边而来,牛车上坐着的正是娄昭君、高嫦等一干女眷,还有高欢的一儿一女,段荣的两个儿子段韶和段懿。 牛车虽然速度不快,但是胜在平缓,几人在牛背上也并没有受到多少颠簸,段韶和段懿比起高澄和高永熙大一些,少年不知愁,在牛车上玩耍正起劲。 “我们往西北走,去投奔尔朱荣!”高欢下定决心,说道,忽然他脸上表情一僵,还以为自己眼花,又看了看牛车上,仍然不见大尔朱,高欢心里忽然掠过一抹慌张,到了牛车前面,仍然左顾右盼。 娄昭君见高欢平安归来,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但是丈夫到了跟前,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反而四处张望,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低落,忽然听到高欢对自己说话,忙带着甜甜的笑容向高欢看去。 “昭君,怎么不见珠儿?”高欢问道。 娄昭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高欢,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悲凉,望着高欢怔怔问道:“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要问我吗?难道……” 难道你不改问问我们被杜洛周抓住又有没有受苦?难道你不该问问两个有没有吓到吗?为何你一见面,却去问那个女人。 娄昭君之前为那件事还有些忐忑,忽然觉得她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只是解决了一个会影响自己夫妇感情的因素。 娄昭君道:“她自己有手有脚,我怎么管得住她?” “蔡儁,你来说!”既然娄昭君不说,高欢一声厉喝,叫来蔡儁。 高欢声sè俱厉,让娄昭君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陌生地望着高欢。 只奥内情的段荣和尉景目光闪烁,脸sè也有些慌张。 蔡儁看了一眼娄昭君,娄昭君也看了一眼蔡儁,目光中闪过莫名的光芒,蔡儁微惊,目光在高欢和娄昭君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缓缓说道:“大尔朱在你你开之后不久便消失了,我猜她是去找你了。” “你!”蔡儁跟娄昭君之间的眼神交流怎么瞒得住高欢,只是高欢认为大尔朱对蔡儁有救命之恩,蔡儁对大尔朱又有一分情思,大尔朱的事情蔡儁绝对会如实告诉自己。 大尔朱是高欢投奔尔朱荣一步很重要的棋子,没有大尔朱的保护,别说尔朱荣,就是萧清逻那关都不好过。 在尔朱家族ri益壮大的时候,有大尔朱在手,无疑是拥有了一张极好的护身符。 现在这样护身符没有了,叫高欢怎么不急? “是不是落在杜洛周手里了?我回去救她!”高欢一开始便猜测杜洛周应该是对大尔朱的身份起疑了,所以叫娄昭君照顾大尔朱。 高欢不知道,他脸上这着急关切的表情落在妻子娄昭君眼中,又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娄昭君脸sè灰白,心道:同样是落在杜洛周手里,不见你为我们这样着急,你却为了她肯冒死相救,曾经恩爱的夫妻之间,是有什么改变了吗? 我心依旧,是你变心了吗? “大统领说的大尔朱莫非是尔朱大小姐?”刘邴忽然问道。 “正是,你在哪里见过她?”高欢急急问道。 刘邴说道:“方才属下殿后,便听到杜洛周的追兵叫嚷什么‘留下尔朱大小姐,饶你等xing命’,那时候属下不解,现在总算明白了,难怪大统领要属下去西北方向,若是有尔朱大小姐引荐,尔朱荣对大统领必然礼遇有加。” “也就是说……”高欢明白刘邴话中的意思,“大尔朱现在也不在杜洛周手里?” “没错!”刘邴回答道。 “原来这就是杜洛周不顾大忌追杀的原因。”高欢点头道。 谁知刘邴却摇头,道:“属下猜测,恐怕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还有什么?”高欢见刘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这种表情极少出现在刘邴脸上。 刘邴忽然之间心里没底,不知道大统领在知道之后会不会责骂自己,他说道:“杜洛周以假的人质骗取了幽州城,还想让那些假的人质趁机刺杀我们,谋夺天魁营,属下利用这些假人质回头狠狠杀了一番,用斩杀了杜洛周近万人。” 刘邴回头偷袭必然不会带许多人,最多两三千人,却杀掉杜洛周近万人,天魁营落在刘邴手里果然是物尽其用。 “加上我们已经将府库搬空,又杀了那么多人,他又以为救走大尔朱的人是我们,最后勃然大怒,便不肯放过我们?”高欢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杜洛周会不顾一切派人追杀高欢的天魁营了,原来有这么多原因汇聚到一起。 尤其是大尔朱的原由,面临尔朱家族巨大的压力,杜洛周必然要全力争取手里有一张可以制胜的王牌。 除此之外,高欢隐隐感觉似乎还有什么,不知道是自己忽略了还是多虑了。 “大统领,没有尔朱大小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刘邴问道。 “既然她不在天魁营,也不在杜洛周手里,那最大的可能……那个人出手了是吗?”高欢似乎在自言自语,忽然jing神一振,“还是去西北方,我相信尔朱大小姐在西北方向某个地方,只要我们还能找到,一定要抢过来!” “师侄,你所料果然不错,那高欢果然回来了!”了因因为余公公之死还不知道怎么跟皇室交代,忽然见高欢回来,连想立即上前去杀了高欢。 善忘拉住摩拳擦掌的了因,道:“不急,师伯,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莽撞上去,还不一定是高欢的对手,马上就要到正午了,我们再等等,五天了,摧心裂脉针应该极为深入他的经脉了。” 这两个出家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狠s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解的心 杜洛周追兵的停留只是暂时的,就连久经沙场的刘邴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似乎是在积蓄着强力的一击。(.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欢他们却不能等着人家追上来,稍稍休整,便继续上路。 高欢问蔡儁道:“你为什么帮昭君撒谎?” 蔡儁脸sè一白,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还是架不住高欢这么一问,叹了口气,道:“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高欢没有想到,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不管她做什么,竟然没有人可以质疑,没有人可以阻拦,还要为她的行为撒谎骗自己。 “蔡儁,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难道你宁愿为了她却来欺骗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欢语气沉重,问道。 既然高欢已经这样说,蔡儁便没有必要隐瞒,高欢之所以选择蔡儁,是因为他明白蔡儁对大尔朱有情,不会看着大尔朱出事。 蔡儁刚张开嘴巴想要说,忽然一声哭闹,竟然将他的话打断了。 “怎么回事?”高欢见是牛车那边,心中不悦,依然还是走过去,却见自己的儿子高澄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谁去抱都不愿意。 便是这一哭闹,便将整个队伍的速度减下来了,甚至停下来。 娄昭君道:“澄儿在牛车上坐了一天,只是想到地上走走罢了。” 高澄生xing好动,此刻正是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自己在地面走走,在牛车上闷了这么久,早就按捺不住,这边摔下马车,不愿上去。 高欢板着脸,道:“现在是让他下来走动的时候吗?你想让整个队伍跟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让赶上来的追兵杀个干净吗?” 娄昭君、高嫦等人都试着将高澄哄上牛车,高澄娇惯了,越是好言相哄,便越是觉得自己能够达到目的,越是不肯上牛车。 “都不要劝,免得娇惯出来一身的脾气!”高欢怒喝一声,握着随身的弓箭,摸出一支羽箭。 高欢心中因为大尔朱的事情还在气头上,加上正午快要到了,摧心裂脉针又将发作,后面追兵正紧,心中甚是急躁,高澄这番人心苦恼,正好点燃了他心里的这把火,搭好弓箭指着高澄怒道:“起来!否则我一箭shè死你!” “不要!”段荣和段夫人同时护住高澄。 “别,这是你儿子!”尉景和高嫦同时拉住了高欢。 高欢正在气头上,他们两个根本拉不住,高欢稍稍运气,便将他们震开了。 高澄小小年纪,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吓得哇哇大哭,止都止不住。 娄昭君试着哄哄高澄,高澄哪里肯听,坐在路zhongyāng依然大哭,娄昭君银牙一咬,抬头对高欢说道:“你要一箭shè死他,先把我一箭杀了,免得我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还要承受丧子之悲!” 高欢从未见过向来温婉的娄昭君这样坚决的时候,想要放下弓箭,却没有个台阶可以下,握着弓箭的手都发白了。 高欢不说话,可是娄昭君不会停止,她说道:“你问问你自己,你用箭指着的女人是谁?你想要一箭shè杀的孩子是谁?你告诉他们,我们到底是谁?” 娄昭君嘶声竭力的喊,不明白的人始终是一团疑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她是高欢的妻子,那孩子是高欢的儿子,为什么要高欢承认,承认什么? 只有明白的人才惊叹这个女人厉害,今天高欢都拿着弓箭指着这母子了,那么他们母子在天魁营的地位必然会受到质疑,只有高欢亲自承认,他们夫妻之间的争吵不管多么激烈,她娄昭君依然是高欢名正言顺的妻子,高澄是货真价实的公子。 这同时也是在将高欢的军,这世上哪有亲手杀死妻儿的人,高欢若是这样做,那跟随他的天魁营也会军心动荡。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娄昭君这点心思,不管高欢如何震怒,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他不想当中解决家事,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陪着自己东奔西跑不离不弃的妻子,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惨遭杀戮的娄内干的女儿。 成亲已有三四年,他们向来恩爱,没想到一次争吵,便是生死相对的局面,高欢这是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的。 娄昭君倔强地望着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没有做错。 “大统领,追兵来了!”刘邴脸sè一变,对高欢道。 对于高欢的家事,刘邴明智地选择不去参与,但是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不得不出言提醒。 高欢双眼通红,手里的弓箭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破空而出。 “走!”高欢头也没有回,策马带着天魁营往后面阻击追兵,同时让段荣带着牛车往前赶。 娄昭君没有悲痛的哭泣,只有两行泪水缓缓划过脸颊,耳旁呜咽作响的正是高欢shè出去的那只羽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羽箭拔下,抱在怀中,自言自语一样说道:“莫非我们之间的结果便是这一支羽箭吗?” “昭君,还愣着做什么?”段荣将又哭又闹的高澄抱上自己的马背,见娄昭君抱着支羽箭发呆,“昭君,够了,高欢在后面为了给你们母子争取一线生机,拼死战斗,情况这么危急,怕你们颠簸,还是让你们坐着舒服的牛车,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满?” 娄昭君被段夫人和高嫦拉上牛车,忽然抬头望着段荣道:“姐夫,难道你以为这便是我跟着他想要得到的吗?” 段荣语塞,实在不明白娄昭君想要什么,与段夫人凝视一眼,都是满满的情谊,这便心满意足。 段夫人扶住娄昭君,幽幽叹气道:“你得到了什么答案?这又是最后的答案吗?” 娄昭君望着姐姐,沉默了。 蔡儁是最后离开的,看着牛车上的娄昭君,他觉得背心一阵寒凉,高澄的哭闹来得恰到好处,刚好打断了自己的话,或许在别人眼中,是高澄哭闹不愿意上牛车,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如果没有先入为主,会不会是他根本不敢上牛车。 因为牛车上,有一个把他扔下去的人。 对于一个能够把自己孩子的生死当作筹码的女人,蔡儁再也不敢挑战她的威严,那些不该说的话,他永远不会说,至于大尔朱,他相信有那个令高欢忌惮让大尔朱崇拜的女人,大尔朱会平安无事。 马蹄扬起的沙尘还未退去,不远处黄沙又起,远处的追兵正在逐渐逼近。 此时的高欢,像是铡刀架在脖子上,马蹄疾奔,段荣护着中间牛车上的家眷,后面天魁营上下拖住杜洛周派来的追兵的脚步。 情况不容乐观! 刘邴脸sè变得更加难看,对高欢道:“之前追兵军纪散漫,攻势并不强悍,可是为什么现在兵马还没有到,就已经能够感觉的对方的杀气?” 杜洛周的追兵追得很急,令高欢意外的是,领头的人正是阿四,高欢不知道阿四有意放走娄昭君等人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杜洛周察觉到之后逼迫阿四前来追杀之事。 杜洛周的追杀队伍中,高欢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属于男人的厮杀当中,这个美艳冷傲的女人异常耀眼。 “她是谁?”高欢问段荣,他自己在杜洛周的营帐中呆的时间不长,杜洛周帐中许多人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见到,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可是绝对不是在杜洛周的帐中。 只要杜洛周营帐中有这么个女人,高欢不可能不知道,令高华惊讶的是,段荣在杜洛周军中呆了数月,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那女子一眼便忘记了高欢,冷漠无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恨意,道:“高欢,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你斩于刀下!” 高欢疑惑道:“你是谁?” 崔显颢向来偷嘴滑舌,见此模样,嘴上更是没有把门的,调笑道:“高欢,你刚把嫂夫人气了一番,便这么快又来一个红颜知己吗?跟大尔朱比起来,真是各有千秋啊!她上来便喊打喊杀,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本是一句调笑的话,娄昭君的牛车还没有走远,崔显颢又是故意说给高欢听的,不免有些大声,可是这话停在娄昭君的耳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娄昭君望着那个离得越来越远的熟悉背影,道:“姐姐,是不是这天空宽广了,人的心也会变得更宽?” 难道是注定的,他的身边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女人? 而自己,会渐渐沦为过去?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段夫人问道。 “他不爱我了!”娄昭君美丽的笑容绽放在凄然的寒风中,像是一朵迅速失去生机的花朵,虽然还依然美丽的绽放,但是已然没有灵魂,“或许,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是我以前不愿意面对……” 那女子记得他,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这令女子脸上的愤恨更盛,持着一把细长的刀便朝高欢当头斩来,这一刀看似轻巧,看在高欢眼中,却比举起一座大山还要吃力,力道惊人,谁知速度却快得要命,当刀面贴着高欢的面庞擦过的时候,高欢认出了这个女人使用的招式,也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 高欢咬牙切齿叫出了一个名字,“秦华兰!” 修罗刀法,秦华兰,魇椤谷罗蒙最小的弟子。 ps:这几天老是要应酬,终于码出来一章!这一章里面或许他们的行为有点让人费解,不过对于以后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哈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修罗刀法 说起秦华兰,高欢还真是跟她有一段恩怨,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是翻过去的老黄历了,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一场玩闹,并未当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时候翻出来。 除了秦华兰的冷艳女子,还有一人,竟是被余公公等人遗弃在幽州城的城墙上的岭南毒手杜敏庭,原本杜敏庭被刘邴押入大牢,还没来得及处置,就遇上了杜洛周攻城,撤走的时候便完全忘记了杜敏庭这回事。 似杜敏庭这等高手,对阿四自是不屑一顾,但是对身份相对特殊的秦华兰,却恭敬有加,显然已经在秦华兰的手里吃了亏,才会这样乖巧。 对于杜敏庭来说,杜洛周虽然没法给出如天门那样优厚的条件,但是为杜洛周卖命一阵还是能够接受的。 秦华兰一身黑sè的劲装贴在曲线凹凸的身躯上,玉面含煞的模样令高欢想起了她小时候,心中想笑,却笑不出来。 时过境迁,二人早已不是当初那样打打闹闹,都是xing命相搏了。 “秦华兰,难道你不怕我又打你屁股?”高欢使着魔xing剑化来的刀法,以净月宝刀与秦华兰的修罗刀法相抗,一边挑衅秦华兰。 谁知秦华兰的修罗刀法越发凌冽,杀气十足,便是那杀气,都足以将高欢湮灭,原来是高欢的挑衅将秦华兰的杀心调动起来了。 修罗刀法的威力在秦华兰强烈的杀意之下,成倍地增长。 原本高欢还自恃对修罗刀法的了解,可以轻松应付,这时候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修罗刀法的招式高欢清清楚楚,天一阁数之不尽的藏书之中便有,对高欢来说不算是秘密,可是其中核心的东西,魇椤谷自然不会外泄。 也就是说,招式谁都可以学会,但是心法秘诀,外人未必能够窥探。 所以高欢不知道,修罗刀法便是以一颗杀戮之心支撑,只有心中充满杀戮之意,才发挥得出修罗刀法的jing妙。(.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杀戮之意越强,修罗刀法的威力便越是强悍。 修习修罗刀法的人,一旦心中有想杀之人,便一定要杀掉,如果没有杀掉,长期下去,便会沦为心魔,武功再无半点进步,直到杀了那个人。 秦华兰近年来武功大进,不再是以前那个因为不听话就被高欢打屁股的小女孩了。 这秦华兰的武功,在高欢生平见过的女子当中,仅次于萧清逻。 “哼,高欢,你偷学的修罗刀法,在我眼中不值一提!”秦华兰忽然说道,手中的细长刀刃一抹,便将净月宝刀隔开。 高欢一愣,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原来秦华兰居然把魔xing剑认作了修罗刀法。 净月宝刀被秦华兰隔开,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飞出高欢的掌控,而是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圈之后,借用她将净月宝刀荡出去的力量,反攻回来,“秦华兰,莫非你连自己的修罗刀法都不认识了吗?你看看这招还是不是修罗刀法!” 魔xing剑的特点便是诡谲,出招往往出人意料,刁钻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 这一变故令秦华兰大吃一惊,但是脸上并不见慌乱,而是在净月宝刀上叮叮当当几声击打,将高欢这一刀化去。 “这……”秦华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这确实不是修罗刀法。 高欢的刀法其实就是萧清逻的魔xing剑,更加的飘逸灵动,而修罗刀法狠辣霸道无比,确实不一样。 同时高欢心里也纳闷,秦华兰不是刚入门还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她跟随了魇椤谷谷主罗蒙多年,修罗刀法造诣极高,怎么会将完全不同的魔xing剑认作修罗刀法? 他不知道秦华兰心中也惊异不已,这不是修罗刀法,但是与高欢对招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跟同门师兄弟对招一样。 真是很奇异的感觉! 莫非这套刀法跟修罗刀法有什么联系不成?秦华兰心道。 高欢这套刀法的jing细高明之处,不在修罗刀法之下,也是高欢研习不深,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威力,仰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压制住秦华兰。 高欢不想这样长时间跟秦华兰相持下去,他想速战速决,正午快要到了,在这之前必须将秦华兰解决掉。 “魇椤谷居然也参与进来了!”了因摩拳擦掌,他见秦华兰刀法jing妙,与高欢斗得正欢,便想插手,伺机偷袭,将高欢一举击毙。 善忘却将他拦住,道:“师伯,不急,我们还是等他的摧心裂脉针发作了才出手吧。” “那高欢似乎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魇椤谷的小丫头应该不久就能将他拿下。”了因点头,说道。 善忘面纱下面狰狞的面容露出令人心颤的笑容,道:“那是高欢为了免受摧心裂脉之苦,自己打伤的。” 了因听了,不由惊惧地看了一眼善忘,心中忌惮更甚,那摧心裂脉针到底有多霸道,竟然让高欢不惜打伤自己。 善忘并不是在天门从小长大的,他什么时候加入天门了因并没有注意到,只觉得天门中忽然之间便多出来一个武功极高的师侄。 如果不是这次高欢扯下了善忘的面巾,天门之中只怕谁也不知道善忘竟然会如此诡异的针法。 这善忘师侄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他在天门中潜藏十多年默默无闻,到底是为什么? 丑陋的善忘,在了因眼中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杜敏庭嘿嘿一笑,望着天魁营众人,对秦华兰说道:“这些人就交给我啦!” 刘邴立于马背之上,愤恨的目光盯着杜敏庭,似乎要喷出火来。 那ri在幽州城墙之上,有多少兄弟死于杜敏庭的毒掌之下。 深知自己单打独斗不是杜敏庭的对手,但是他还有一个武功同样高强的师弟,虽然单打独斗实力并不强,但是师门有一套可以二人联手的武功,那威力可不是简单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他对慕云使了个眼神,竟然舍了常用的长刀,二人各自提了一杆长枪,缓缓朝杜敏庭包抄而去。 原来,他当初在令人抓捕杜敏庭的时候,杜敏庭奋起反抗,一双毒掌令多少人命丧当场,二人不敢靠近,只好合力远攻。 双枪交会,犹如两条怒喝的长龙,向杜敏庭绞去。 “什么!”杜敏庭不解,那ri高欢有这样强劲的助力,也不会惨败逃离幽州了。 “姓杜的,那ri我师弟不在,才让你嚣张,今ri你还能张狂吗?”刘邴大喝道。 杜敏庭这才明白那ri有多么侥幸。 高欢注意刘邴师兄弟跟杜敏庭的打斗情况,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两人竟然能够招架住杜敏庭这样的高手。 刘邴和慕云二人的功夫他是很清楚的,论单打独斗的功夫,就算是二人联手,也敌不过杜敏庭一击,那便是二人有什么合击之术,能够发挥出比自身功力高出许多的威力。 高欢不时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逐渐变短,这说明,太阳正在逐渐朝中天移动,离正午越来越近,而他的身体里的十八根银针已经渐渐有凝聚在一起的征兆。 高欢的这些小动作怎么瞒得住秦华兰,见高欢心不在焉应付自己,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被自己的对手蔑视,是对秦华兰莫大的侮辱,“高欢,难道你以为我还是当年任你欺负的秦华兰吗?你错了!” 秦华兰大喝一声,双眼之中隐隐闪现一抹摄人的红光,眼眸之中却失去了灵动,手上细长的刀刃挥舞,势不可挡,不敢想象,这样纤弱的女子,怎么会爆发出这样强悍的力量。 高欢注意到秦华兰的眼眸,大吃一惊,秦华兰这几年武功竟然进步如此之大,她现在的样子分明已经入魔了,修罗刀法入魔之后,威力只会成倍的增长。 也难怪强大如天门,对魇椤谷也会如此忌惮。 秦华兰的细长兵刃以一去不回之势,刺向了高欢胸口,正是魇椤谷至高绝学修罗刀法之中的“修罗灭世”。 而秦华兰像一个麻木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在这一刀的笼罩之下,只觉空气都已经凝滞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周围的人还好,武功低微,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可在远处观战的了因和善忘二人却不同,被秦华兰这一刀深深的震撼了。 “看样子不用等到午时我们出手,高欢这就活不成了。”了因道。 善忘目光紧紧盯着高欢和秦华兰的一举一动,都想对魇椤谷的实力有进一步的了解,希望在跟魇椤谷对立的那一天有所准备。 这一刀之威,令高欢也大吃一惊,魔xing剑虽然威力强横,终究是从剑法中化来的刀法,虽然诡异刁钻,多了一分剑法的灵动,可惜便少了刀法的凝重,也发挥不出净月宝刀的威势。 高欢这时候也发了狠,钢牙一咬,不理会那霸道绝伦的一刀,抡起净月宝刀朝秦华兰劈去。 如此一来,便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ps:手伤到了,没办法打字,不好意思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敌我难测 “不好!这小丫头手里的竟然是情丝刀,只怕是罗蒙那老头的关门弟子,若是让罗蒙知道我们见死不救,只怕要跟天门翻脸!”了因大吃一惊,他是知道高欢手里的是锋利无比,堪称天下第一刀的净月宝刀,秦华兰以手里的细长刀刃对上净月宝刀,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这才发现,秦华兰手里的刀竟然是罗蒙的成名宝刀,情丝刀。 挥刀断情丝,成就修罗名。 正是这把看似细弱的情丝刀,才成就了罗蒙恶魇修罗的威名。 罗蒙能够将情丝刀给秦华兰,了因便可知道罗蒙对秦华兰寄予了多少厚望。 了因大吃一惊,他自然是希望高欢死,但是绝不能眼看着秦华兰死掉,见死不救的结果有可能是跟罗蒙那样的绝顶高手翻脸,若救下秦华兰,说不定依靠罗蒙的面子,二人回到洛阳,胡太后和了尘可以对余公公的事情网开一面。 为大局着想,闹得再僵,也不能得罪了罗蒙以及他的魇椤谷。 “只怕魇椤谷的人行事乖张,出了力未必讨好。”善忘神sè凝重。 了因哪里听得进去,望着秦华兰的目光就是一张再好不过的保命符了。 “魇椤谷的小丫头住手,这高欢贫僧替你杀了,没必要伤了自己!”了因叫道,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冲向二人之间,夹在两道刀气争锋的恐怖漩涡之中,竟然脸sè没有半点惧怕,反而兴奋异常。 忽然了因脸sè凝重起来,身处其中,他才明白高欢的魔xing剑和秦华兰的修罗刀法有多么恐怖,一个不小心,连他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不保。 了因一生狂傲,别人的话能够应进去的没有几个,原本他心中害怕天门和北魏皇室的追究,对善忘言听计从,可是这五六天以来,他又固态萌发了。 在阻挡秦华兰之前,他也未曾跟善忘商量一声,这时候便害怕了。 他知道自己贸然阻挡二人,实在是有些托大了。 他双手沉沉地按下,一道暗金sè的光芒在他的掌上隐隐散发,他低喝一声,似乎已经是极限,双目鼓突,似乎要从眼眶爆出了,双掌如电,一双肉掌分别打在净月宝刀和秦华兰那柄细长的刀刃上,不见血肉飞溅的情景,反而是高欢和秦华兰都觉得自己的刀撞到了一块坚硬的铁板上。(.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了因却低估了高欢和秦华兰的杀心,高欢知道正午将至,越来越多的敌人出现,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不利,了因的出现让他的危机感越来越深,所以他没有退缩,反而欺身上前,以一股霸道绝伦的刀势狠狠劈向了因。 那秦华兰也不是易与之辈,了因敌我难辩,她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她要杀死高欢的决心,情丝刀也再次毫不留情向了因当头斩下。 了因功力未必有当初沈约那样深厚,可是功法特殊,一层金光笼罩之下,犹如一层攻不破的龟壳。 这是二人全力一击,谁知竟然没有攻破了因的防线。 两把绝世宝刀就像是困在了这道金光之下,即没法砍下去伤到了因,也没办法把刀收回来。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特的功法。 要知道当初高欢阻截山上流下来的泥石流,那可是千斤之重,以这样的力道,净月宝刀竟然陷入金光之中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居然这样这样强横。纵览高欢博览天下武学,连修罗刀法这样的绝世刀法都有些研究,偏偏没有见过这样的功法。 高欢大吃一惊,当初在幽州的城墙上怎不见了因这般厉害,反而被自己以一敌三打伤了。 不过瞬间,高欢便发现了端倪,了因施展了此秘术似乎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只能站在一个地方被动地挨打。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高欢脑海中一道灵光,善忘! 怎么把这个煞星忘记了。 天门这两个恶和尚怎么可能分开行动! 在高欢心中,善忘带来的威胁远远高过了因。 就在高欢脑海中闪过闪过善忘的身影的时候,一根银针反shè出摄人的寒芒,朝高欢的双眼刺去。 想来善忘已经知道高欢可以凝结出一层护体真气,其他地方未必能够伤到高欢根本,便选了他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攻击。 高欢运起十成内力,还是拔不出来净月宝刀。 当断则断,该舍就得舍! 高欢在电光火石之间,心境忽然有种触动,不再纠结于净月宝刀恋恋不舍。 他不知道他在这生死关头心境上的变化为他以后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不过此时毫无疑问是救了他的命。 他舍了净月宝刀,翻身躲避银针,银针贴着额头擦过,插入发髻之中。 高欢目光冷冽,看了一眼善忘隐藏身形的方向,自是明白了因和善忘二人是尾随天魁营,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不由冷哼一声。 善忘触到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冰凉,感觉就是这一瞬间,高欢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还是这个人,但是带给人的感觉,似乎更加具有威胁xing。 秦华兰见高欢舍了净月宝刀,不由大急,高欢没有了净月宝刀还可以用其他办法杀人,可是她不同,她的所有功夫,全在一把刀上,没有了刀,她和一般的江湖众人没什么两样,情丝刀身陷金光之中,她眼眸杀意更浓,声音似乎已经沙哑,怒道:“哪儿来的可恶和尚,给我放开!” 那情丝刀在她杀意的驱使之下,想了因压了一分,了因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了因自己也委屈,他本来是想救下秦华兰,没想到秦华兰非但不领情,还要被一把情丝刀压得无法动弹。 他更后悔,因为yin差阳错竟然保了高欢一命。 了因也没办法如秦华兰所愿的那样将金光撤去,撤下金光,情丝刀便毫无阻拦,自己岂不是被劈成两半? 了因后悔,自己竟然低估了魇椤谷中人的无情,尤其是对方还是罗蒙的入室弟子。 那种睥睨天下、纵横无匹、目中无人的气质跟罗蒙是如出一辙。 罗蒙这一生,从来没有顾虑别人的感受,要做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干预,这样的xing格也被秦华兰完完全全继承下来了。 武功也是有进无退,绝无退缩的可能。 “放开!”秦华兰已经快要疯狂,发丝张狂,一声娇喝,情丝刀又向下压了几分。 了因顿感压力大增,光溜溜的脑袋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这个时候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高欢冷笑一声,双掌无声无息按压在金sè光罩之上,了因心神一震,竟然口吐鲜血,金光轰然而散。 净月宝刀在跌落在地之前,被高欢一手握住,而秦华兰的情丝刀毫不犹豫斩下,了因眼看就要丧命。 高欢却知道,了因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因为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善忘。 他紧紧握住净月宝刀,蓄势而动。 一簇金光漫天撒来,犹如神佛降临散发出的光芒,叮当不绝击在情丝刀上,还有一大半的金针向秦华兰当胸袭去。 胸口是诸多要害所在之处,又是女孩子家敏感之地所在,秦华兰登时大怒,脚尖轻点,整个人极速后退,挽动情丝刀,将全身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下,而刀光的后面,是秦华兰杀意浓浓、冷冽的双眸。 善忘从天而降,将了因护在身后。 秦华兰方退,高欢接踵而至,净月宝刀犹如天边最为华丽的月光,倾泻而下。 善忘被这惊艳的一刀吓得倒吸一口气,双手簸张,双袖臌胀,两条由无数金针组成的金龙缠住净月宝刀,两相角力,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秦华兰杀高欢是为了解除心中的心魔,所以她没有出手偷袭,而是神sè凝重地看着二人。 另外,刘邴师兄弟和杜敏庭之间的角逐也渐渐分出胜负。 纵然刘邴和慕云有师门秘传的合击之术,但是敌不过杜敏庭内力深厚,稍漏败象,便被杜敏庭乘胜追击,身中毒掌。 战场上的厮杀,因为刘邴和慕云的落败,士气大落,节节败退。 太阳悄悄的到了天空的正zhongyāng…… 潜伏在高欢经脉中的十八根汇聚在任督二脉,朝高欢的经脉发动了进攻。 那痛楚来得太突然,令高欢的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一片黑暗。 手里的净月宝刀微微的松开一点,又被高欢下意识的握紧。 便是这一瞬间,对于善忘这样的高手来说已是足够,金针顺着净月宝刀蜿蜒上前,凶狠地绞向高欢。 摧心裂脉针已经发作,善忘料定,高欢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 善忘jing心算计,却依然算漏了一个人。 一把情丝刀搅得他的金针纷乱不已,秦华兰往前踏出一步,将高欢挡在身后,盯着了因和善忘二人,冷冷说道:“他的命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拿走!” 去除心魔,若是假他人之手,那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为了牵制高欢手下的天魁营,秦华兰又怎肯与杜洛周、杜敏庭一类合作。 秦华兰的态度令了因和善忘都十分不解,便猜测是不是秦华兰和高欢有什么私情,又要杀高欢,又不要别人杀了他,不是很矛盾吗? 善忘道:“既然如此,女施主便可下手,贫僧不会阻拦,只不过此人的项上人头需要交给我们!” “我凭什么信你们?难道你不会像那个老和尚那样紧要关头坏我的事?”秦华兰冷冷说道。 善忘道:“女施主尽管放心,这个人是朝廷和天门多年前的漏网之鱼,我们别无所求,只要他死,方才无奈之举,只是为了保护女施主xing命!” “天门的人?”秦华兰嘴角一丝冷笑,显然连天门这样强势的门派也没有放在眼里,转头望向高欢,情丝刀缓缓逼向高欢,忽而冷笑一声,“高欢,就凭你这样子,凭什么让我出手杀你?” 这个时候的高欢,因为摧心裂脉针的发作,令他连站起来都不可能。 高欢听到这话虽然心中不服气,但是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秦华兰暂时没有杀自己的yu望了。 高欢仰头望向秦华兰,竟然笑了。只是因为痛楚,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笑容,令秦华兰微微皱起了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中的好像是……” 善忘目光一凝,喝道:“高欢你笑什么?你的天魁营都快被杀光了!” 话音刚落,忽然大地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恢弘,势不可挡。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 ps:今天七夕哦,虽然素月是一个人悲催的过的,但是衷心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感谢支持素月到现在的朋友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衣修罗 到底是哪方人马,在对方来之前谁也捉摸不透,但是这绝对不会影响到像秦华兰、善忘这个层次的高手,该厮杀还是要继续厮杀,该拼命的继续拼命! 秦华兰对高欢的庇护让善忘的眼中闪过一丝yin厉,厉声喝道:“秦华兰,我对你忍让再三是看在罗蒙的面子上,你别给脸不要脸!” 秦华兰毫无畏惧之心,冷笑道:“你是何人,还不配直呼师尊姓名!而且,我讨厌你的针!” 手中情丝刀似乎感觉到秦华兰此时的怒气,光华流动,异常耀眼。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连善忘心中也升起一股忌惮,罗蒙虽然这些年渐渐淡出北魏武林,但是其威名正盛的时候,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罗蒙的亲传弟子,就连情丝刀这等重宝也传给了她。 如果秦华兰没有相应的武功,罗蒙怎么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更让善忘不安的是,秦华兰多半已经看出了他的来历,让善忘有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当年的事情,是他永远的伤口,无法愈合,也不容有人将他翻起来公之于众。 “贫僧,善忘!”善忘缓缓答道。 “原来是天门,难怪嚣张!”秦华兰向来对天门所作所为不耻,对自视甚高的天门中人并无好感,更何况这两个和尚还在关键时候坏了自己击杀高欢破除心魔的大事,怎么令她不痛恨。 善忘的心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不定,让他在心境上出现莫大破绽,秦华兰趁着这个机会,情丝刀已经跟善忘斗在一起。 高欢依靠着净月宝刀,模糊的视线里秦华兰曼妙的身姿确实凌冽霸道的招式,了因略作调息,行动无碍,便狞笑着向自己走来,不由下意识地握紧了净月宝刀。 有善忘牵制住秦华兰这等大敌,对付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高欢还不是手到擒来。 了因似乎忘记了,之前也有多次“毫无抵抗之力”的高欢从他们三大高手的手里逃脱,还让皇宫第一高手丧命在善忘的金针之下,给他们带来一个极大的麻烦。 了因所受商并不轻,所以他走向高欢的脚步放得很慢。 在高欢的眼中,这无疑是死亡正一步一步靠近。 马蹄扬起的黄沙瞬间既至,铺天掩面而来,来了有多少人根本看不出来,黄沙之中一个冷冽的声音,犹如地狱之中修罗降临,即便是善忘、秦华兰等人听到,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寒意,“杀!” 便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就让人有一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冰冷感。 敌我难分,善忘、了因聚到一起,一脸的凝重。 秦华兰也收手,紧紧握着情丝刀,蓄势待发。 高欢心里一紧,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黄沙掩盖了众人的视线,几人又各自防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听黄沙中惨叫声不断,竟然是一边倒的形势。 这哪是厮杀,完完全全是屠杀。 秦华兰和高欢心里都是一紧,不知道自己的人到底还剩下多少。 有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到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那是最新鲜的血液的味道,长期混迹在战场上的众人,怎么会不明白。 这不明立场的神秘人,给他们一种难以琢磨的危险感。 这群人在战场之中纵横无匹,令人生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没有刀剑相击的声音,只有刀刃砍近血肉夺命的声音。 这些人像是最恐怖的死神,无情的收割xing命。 忽然一声暴喝,不过瞬息之间,有归于平息。 待到黄沙落尽,善忘、了因、秦华兰脸上全是震惊到极点的表情。 一代高手杜敏庭,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在战场之中。 方才那声暴喝,便是杜敏庭拼死一击发出的。 他双目瞪圆,死不瞑目! 睁大的双目还有深深的恐惧,他不明白一群武功远远不及自己的人,怎么轻而易举便要了自己的xing命。(.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即便是击杀杜敏庭这样的高手,这群黑衣人也显得轻而易举,没有一人伤亡,可见其可怕的实力,还有他们之间默契的配合,无情的手段。 一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面露惊喜之sè,那便是高欢,加上摧心裂脉针发作带来的痛苦,脸上的表情可真是jing彩至极。 他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衣角的标识上,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之后,善忘三个人三双眼睛刷的一下汇集到高欢脸上。 三十六个人,只是区区三十六个人,扔到几千人之中,淹也要将他们淹没,可是竟然气势堪比千军万马,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三十六个人,在马背上矗立,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双无情至极的眼睛,似乎目光所扫之处,便是修罗之地。 多么悬殊的力量,结果竟会这样出人意料。 试问他们几个这样杀入几千人之中,也会不会有同样的结果,谁都不敢想象。 尸横遍野,便是他们的杰作。 那些黑衣人蒙面人所杀的,全都是杜洛周派来的追兵,高欢天魁营的人得到了最大的保留,并不是天魁营的实力有多高,而是这些人刻意的放过他们。 了因脸上yin沉沉的,似乎暴风雨即将到来,“高欢拼了xing命的往这边赶,原来还有这等倚仗,这些人到底是谁?”他问的自然是善忘,善忘不知,自然没有回答他。 娄昭君在远处见到这似乎见过的黑衣人,与段荣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谁是高欢?”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高欢心中有些复杂,黑衣人衣角上一边是巍峨的宫殿,一边是狰狞的恶鬼,这两个标识他都不陌生,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组织呼之yu出。 阎王殿! 高欢记得疯乞丐提到过,阎王殿除了十殿阎罗还有两个无常、一百零八小鬼,难道这就是阎王殿实力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仅凭三十六人便横扫杜洛周近万追兵,这是以一敌百还是万夫莫当? 这个时候,萧清逻为什么会救自己,这在高欢心中是个谜。 久久无人回答,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生气,怒道:“谁是高欢!” “我就是!”高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脸上因为痛苦而出现的狰狞。 “很好,我家主人要见你,你立即去见她!”黑衣人冷冰冰说道,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萧清逻要见我?”高欢一怔,心中却一阵担忧,手里没有了大尔朱这保命符,见到萧清逻只会比现在更危险。 “不行!高欢的命是我的,我不会交到任何人手里!”还没等高欢想办法拒绝,一个人已经挡在高欢面前,正是秦华兰。 就连高欢也是一呆,连了因和善忘面对强悍异常的黑衣人都保持缄默放弃了,她竟然还不放过,难道她的心中就没有一丝惧怕吗? 高欢强忍着摧心裂脉针的痛苦,纵身跳起,便要从秦华兰的头顶越过。 秦华兰愤怒不已,道:“想跑,没门!”之前高欢连站立来的力量都没有,现在竟然能够施展轻功,一定是为了骗过自己佯装的,这令这天之骄女大怒。 一股蓬勃的杀意从高欢身后爆发,偏偏高欢施展轻功之后,身上的痛楚有强烈几分,根本无法抵挡秦华兰含怒一击。 “你敢!”一声怒喝,这声怒喝不知蕴含何等玄妙,竟然震慑诸人,令秦华兰坚定不移的杀心出现一丝破绽。 秦华兰背心冷汗扫过,那黑衣人身后几人将手一扬,兵刃脱手而出,几道乌光撕破风声,绕过高欢之后,朝秦华兰绞杀而去。 秦华兰一声冰冷的怒喝,情丝刀挡住一把,两把,三把……待抵挡六把兵刃之后,秦华兰整个人已经被那几道乌光生生击退一丈。 秦华兰站稳,秀眉紧皱,竟然受了不轻的伤,她只能强装正常,免得被人发现。 待那乌光倒飞回去,那六人早已策马上前,接住兵刃,已经将秦华兰围住。 而高欢已经到了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的目光缓缓扫过秦华兰,还有了因和善忘几人,傲然道:“我先替你挡着这些人,你可以去见我家主人了,别想着逃,你逃不掉!” “我不会逃跑,我还有深仇大恨没有找她报!”高欢狠狠说道,思至沈约之仇未报,心如锥痛,竟然将摧心裂脉之痛盖过去。 黑衣人似乎笑了,道:“那就好!”说罢,马匹移动,给高欢让了一条路。 高欢走到刘邴和慕云面前,这两兄弟都受了不轻的伤,高欢让他们整顿天魁营余众,随后跟来。 刘邴见高欢脸上无比凝重的神sè,心中闪过一丝惊异。 到底是见什么人,竟然令大统领如此慎重。 “大统领放心,不管对方多么强大,天魁营都会跟在大统领身后!”刘邴道。 他知道天魁营在对方的面前有多么渺小,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高欢点点头,刘邴从幽州保护自己的亲眷,到现在并肩作战,都没有放弃过自己,高欢早已下定决心,必然以全心相报。 高欢跳上一匹马,奔到段荣等人面前,段荣心中担忧,想跟着一块去,高欢轻轻摇头,还是让段荣保护这娄昭君他们与天魁营一起。 就连刚跟高欢吵架的娄昭君望着吉凶难测的背影,眼眶中划过两行悔恨的泪水。 这些黑衣人跟救走大尔朱的人扮相一模一样,难道真的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对付大尔朱,给高欢惹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ps:下星期公司新的变电站投运,很繁忙,素月也不能保证会有写文的机会,抱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见故人 望凤亭! 狂奔的马匹忽然被缰绳勒住,踩在黄沙之上,巍然不动。 望凤亭并不大,亭子周围十八个黑衣人犹如雕塑一边拱卫在亭子周围,亭子里一张软塌,一只矮桌,一袭黑衣笼罩在斗篷之下背对着高欢,倚靠在软塌之上,莹白的素手捏着一只杯子,一杯清酒下去,眼眸迷离,似乎已有几分醉意,对于高欢的到来,似乎并不在意。 亭子里还有两女一男,望着高欢神情各异,这几人高欢都认识,正是疯乞丐的孙女胡沛沛,萧清逻身边形影不离的楚随影,最后一个,竟然是尔朱荣的小女儿小尔朱。 胡沛沛见到高欢,一直念着高欢曾经在天一阁赠书的恩情,便想打个招呼,可是看了一眼软塌之上的人,便将什么都咽下去了。 而楚随影,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高欢,目光便不再停留。 虽然高欢是自己父亲的徒弟,但是对这个人,楚随影并不待见,没有像当初那样一见面便出手杀人已经算是看在萧清逻的面子上了。 他再也不想因为高欢而让萧清逻把自己支走,南疆的三年,让楚随影煎熬不已。 最近师父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惹! 唯有小尔朱,隐隐有些好奇地望向高欢,便是这个男子带走了姐姐,也不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而大军师显然对他又另眼相看,否则不会大动干戈救他于追杀之中。 高欢一步步走向亭子,就像是踩在云端,一点都不真切。 高欢在走向亭子的时候瞥了一眼亭子旁边的帐篷,显然是有人正里面躲避寒风不过那高欢并不在意,他现在眼中只有萧清逻。 “萧清逻!”高欢紧紧咬着牙,喊出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名字。 萧清逻微醺的眼眸微微瞥了一眼高欢,忽然一笑,道:“高欢,才多久不见,你别的本事没什么长进,连自己的亲儿也下得了手,这狠辣倒是令本宫刮目相看呐!” 高欢心中一窒,仿佛被踩到了痛脚,握着净月宝刀的手隐隐发白。 “让郡主看到高欢这个样子让你失望了,高欢不求乱世中有多少作为,只求能庇护家人,令家人免受战乱之苦。”仿佛是自嘲一般,高欢其实是在讽刺萧清逻为了一己私yu,挑起北魏内乱,祸害天下百姓。 看她风轻云淡,悠然小酌的样子,令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净月宝刀长啸一声,便向萧清逻欺去。 萧清逻未动,楚随影怒喝一声,金乌剑犹如赤ri升空,朝霞刺目,竟然绕过净月宝刀,向高欢咽喉刺去。 楚随影的剑飘忽不定,无法捉摸,整个人如疯似狂,完全不安章法出招,比起高欢自己琢磨的魔xing剑,更加灵动,高欢与之一比较,便知高低。 高欢回刀相抗,只觉胸腔之中摧心裂脉针几乎要了他的xing命,心中绞痛,脑袋昏昏沉沉,刀势出现一丝松懈。 楚随影久经厮杀,目光何等敏锐,敏感的捕捉到高欢松懈的一瞬间,金乌剑光芒四shè,瞬间突破了高欢的防线。 高欢天赋再高,能将魔xing剑化为刀法,可是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够像楚随影那样将魔xing剑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呢! “魔xing剑?”萧清逻只是淡淡一瞥,便发现了高欢的武功路数,正是自己所创的魔xing剑,知道他也曾经看过自己的小札,脸sè忽然一变,想不到果然让高欢摸索出了魔xing剑的剑意,“可惜,魔xing剑讲究肆意而为,你跟我一样,心中顾虑重重,终究练不成!” 金乌剑哧溜一声划破了高欢的衣衫,刺入他的肩头,幸是高欢及时反应过来,下意识闪躲,才避过了要害之处。 高欢狠狠瞪了一眼萧清逻,脚下轻点,飞快退出数丈,离楚随影这个狂魔远远的。 “别胡说,我才没有顾虑重重,为了杀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高欢眉头微皱,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在肩头点了基础穴道,将血止住,望着萧清逻的目光中是多年未曾消散的仇恨。 铭心刻骨的仇恨时时刻刻像是无数的蚂蚁啃噬着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灵魂。 他永远忘不了萧清逻从天而降的那一剑。 那一剑,将他所有在乎的人和在乎他的人全都抹杀了。 师父、阿翁、还有为了阻挡郭易追击而丧命的乔乔等一干侍女,每每想起那噩梦般的夜晚,高欢痛彻心扉,对萧清逻的痛恨便深刻一分。 即使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强大,可是不管如何,她依然是自己不可原谅的仇人。 萧清逻望着高欢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了龙源,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不是已经和别的女人结下同心生死蛊了吗?可是为什么传来的消息是,龙源依然在找她? 萧清逻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当目光再次落在高欢身上的时候,像是自嘲又像是自傲一般,幽幽说道:“本宫可不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楚随影望着萧清逻的目光忽然一亮,这几ri自从知道龙源移情别恋,萧清逻异常消极,或许是也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到了北魏的消息,像是放弃了所有生存的机会,异常消沉,只求在酒醉得到解脱。 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萧清逻眼中的迷醉之sè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凌冽的目光,整个人就像是出鞘的宝剑一般气势凌人。 或许是什么想法在她心中悄然改变吧。 萧清逻望着高欢的时候嘴角噙着的那抹微笑,让楚随影知道事情多半事关高欢。 这个时候,身后马蹄声震天而来,萧清逻望向远方,原来是自己的三十六个小鬼护着高欢的家眷赶来了,后面跟着天魁营众将士。 萧清逻嫣然一笑,望着高欢的目光却冷得令人颤抖,她说道:“随影,你不用阻拦,让他过来,高欢,既然你这么恨我,便给你一个亲手杀死我的机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高欢冷笑着,心中杀意无限扩大,犹如脱缰之马,向亭子冲去。 当与楚随影擦肩而过的时候,楚随影果然没有阻拦。 胡沛沛和小尔朱骤然见这个发了狂的男子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没几步便退出了亭子,眼见高欢已经到了亭子边,但见萧清逻依然还在不慌不忙地将随身带着的古琴从琴囊中拿出来。 就连楚随影也紧张得将手放在了金乌剑的剑柄之上。 奇怪的是,分明高欢动作极快,数十丈的距离,眨眼既至,却不知为何,萧清逻动作优雅,比起高欢来说实在是太慢太慢,可就是这样,在高欢的脚踏入亭子的时候,萧清逻才堪堪将古琴放平,下一刻,高欢的净月宝刀似乎已经落在了萧清逻的头顶上。 萧清逻恍若未见,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之上,眼眸闪过一道异光,一段妙音从指下倾泻而出,高欢只觉犹如一道霸道的掌力击打在胸口,整个人犹如断线的纸鸢倒飞出去。 琴音霸道,仿佛一位高高在上不容反抗的绝世枭雄。 空气中仿佛能够感觉到那音波一层层荡漾开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力,只是在这个时候引而不发罢了。 “九天魔音!”高欢从地上爬起来,吐出胸中的淤血,望着萧清逻,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容,“好!没想到九天魔音竟然还有如此威力!” 不知为何,高欢心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一种久违的战意在胸口中蓬勃而出。 不战不休! “覆天霸音!”楚随影微惊,不知道以萧清逻饱受刹那红颜折磨的身体还能不能坚持住弹奏如此霸道的琴音。 覆天霸音,正是九天魔音的第九章,最后一章,非同小可。 高欢被琴音激起斗志,体内蔽ri神功得到最大的激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清逻的琴音非但没有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将自己的蔽ri神功得到最大的激发,体内真气澎湃不已,恨不能宣泄出来。 就连摧心裂脉针带来的痛苦也被压抑到了最小的地步。 “萧清逻,我要杀了你,为被你害死的人报仇!”高欢怒喝一声,再次朝亭子里扑去。 听到高欢的怒吼,萧清逻眉头一挑,忽然琴音一转,魔气森森,仿佛要将天地吞没了一般。高欢体内真气飞快流失,像是要被无形之物吞噬了一样。 连空气都变得狂躁不安。 “你以为,我会让你用九天魔音得到多少好处吗?我记得你也jing通音律,好好品位一下九天魔音的第八章噬天狂音吧!”萧清逻嘴角一抹讽刺的笑容,似乎在笑高欢的幼稚无知。 高欢没想到萧清逻竟然会如此狠辣,设下陷阱等着自己钻进去,刻意提起自己的斗志,原来只是为了吞噬自己的功力。 一不小心,居然中了她的计! 高欢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真气,避免真气外泄被萧清逻的琴音所吞噬,同时脚下慢慢移动,走向亭子,他相信萧清逻弹奏九天魔音也会付出极大的心神的。 之前高喊便已经发觉,自己在功力上已经超过了萧清逻。 以自己的武功,萧清逻想要压制自己,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高欢以自身功力相抗,一步一步走向望凤亭,忽见萧清逻脸sè苍白,身躯摇摇yu坠。 高欢冷哼一声,道:“萧清逻,我看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高欢却不知道,不是萧清逻武功不及他,而是刹那红颜的消耗,让她根本无法发挥出所有的功力。 高欢走到望凤亭,伸出手掌缓缓对准了萧清逻,“一微尘!”掌力犹如微尘一般无孔不入,朝萧清逻渗透,萧清逻脸sè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刻,一股无力感袭来,高欢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无法出手。 “师父!”楚随影早已按捺不住,金乌剑夺鞘而出,直指高欢。 高欢望着重伤的萧清逻,心中充满了遗憾,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杀了她! 目光落在楚随影身上,高欢不由心中苦涩,莫非自己真的要死在师父儿子的手里。 “我不明白,我这是为你父亲报仇,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高欢道。 “因为你伤害的是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她是我最后的一个亲人!”楚随影冷冷说道。 “住手!住手!”一道灰影从帐篷中急急飞掠而出,落在两人之间,一把抓住楚随影的金乌剑,另一只手将高欢将要扬起的净月宝刀隔开,“你们一个是侯爷的孩子,一个是侯爷唯一的弟子,不能自相残杀!”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跟之前救下自己的灰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高欢可以确定,二者就是同一人,当高欢看清楚他没有遮挡的面容时,只觉一阵眩晕,不知道是喜悦、悲伤还是疑惑…… ps:连着两天都是应酬,素月再多的jing力也不够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是故人 五匹骏马在荒芒的草原上策马狂奔,马背上的几人似乎很着急着赶路,导致马匹都有些吃不消了。 “大师姐,离那前辈给的ri子还有四五ri,我们没必要这样着急赶到望凤亭!”毕枫天道。 玉姬实在是等不到十天以后,她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望凤亭去等着。 那神秘人或许就是她能够重掌南疆的唯一机会。 “你知道望凤亭的情况吗?我们尽早赶去,也让前辈看到我们的诚意,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有个准备!”玉姬瞥了一眼毕枫天道。 毕枫天向来不敢违逆了大师姐,纵有异言,也不敢再说下去,云毒对玉姬更是唯命是从,更不可能寄希望于云毒能够劝解玉姬,只能跟着玉姬赶路。 “阿……阿翁……”高欢几次张开嘴,最后才叫了出来,他目光转移,见墨奴的脖子上扣着一只手,墨奴脸sè青紫,似乎快要断气了。 掐着墨奴脖子上的人高欢见过几面,是萧清逻的人。 净月宝刀调转方向,便要杀向掐着他脖子的那人。 那人双手一掐,便将墨奴拽着挡在了自己身前,净月宝刀亦伤不了他。 萧清逻冰冷的目光盯着墨奴,一丝怒气一闪而逝,随即便恢复了正常,道:“夜鹰,放开他!” 夜鹰领命放开了墨奴,便默默站在了萧清逻身后。 萧清逻又望着墨奴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忠奴,你擅自离开的帐还没来得及找你算,今天你又忤逆于我,我留你何用?高欢,我今ri便将这奴才送与你了!” “阿翁又不是货物!”高欢怒道,轻言相送,不就是把人当成了货物了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墨奴的xing命是她救下的,也不能成为说送出去便送出去的货物。 墨奴望着高欢,又看了看萧清逻,忽然之间跪在萧清逻面前,脸sè苍白,全身不住地抖动,道:“老奴违背殿下之令出来实在是想化解这段恩怨,至于将老奴送出,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阿翁,你为什么要求他?”高欢不解道。 在高欢的印象之中,墨奴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的,可是今ri见他,连被当成任人丢送的货物都不在乎了。 墨奴只是跪在萧清逻面前,没有回答。 萧清逻看了一眼高欢,目光缓缓落在神sè苍白的墨奴身上,道:“我说送给你便是送了,他在我眼中,或许连货物都有所不及。” “你!”高欢净月宝刀划过一道绚丽的光芒,一道劈在萧清逻面前的小桌上,立即劈了个粉碎,“欺人太甚!” 那一刀劈下,楚随影、夜鹰等人都来不及避开,还是萧清逻武功高人一等,已然抱着古琴闪开,高欢又是一刀劈下,萧清逻也已将手搭在古琴的琴弦之上,九天魔音便要倾泻而出。 谁知墨奴却起身挡在了高欢面前,高欢不解,墨奴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杀了自己师父,墨奴主子的凶手,为什么墨奴就算自己身死也要护住她。 高欢怕伤到墨奴,使尽全身的力量,才把这一刀逆转,从墨奴耳侧擦过,可是萧清逻的九天魔音却没有丝毫停滞,毫无阻碍打在了墨奴身上,墓奴经脉受到震荡,五脏六腑皆已受到重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翁!”高欢悲喊一声,他无法接受刚与阿翁重逢有要再度死别,他想去扶住墨奴,谁知萧清逻却并不给他机会,九天魔音不断变幻,虚无飘渺的音律犹如实质,向高欢攻来。 高欢挡住几波攻势,只觉得真气泄散得厉害,眼前更是幻影横生,忽而是已经死去的沈约,忽而是乔乔惨死的情景,忽而是三年前与娄昭君成亲的喜庆,忽而是武川镇满是血腥的杀戮…… 各种各样的常景在眼前晃过,敲打着高欢的灵魂,令人如疯似狂,如若心志稍稍弱了点,便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缓缓地靠近,忽然抓住自己的胳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那是……那是自己的父亲高树! “我不是,我不是!”高欢大喝,净月宝刀毫不犹豫向那人劈去,宝刀所及,结为虚幻!“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浮现出那也梦见中所见。 原来是个幻影,高欢回过神。 不了解九天魔音威力的人只道是高欢忽然疯了,一个人对着空气乱劈,其中便有小尔朱,她心想这人难道是疯了吗? 知道九天魔音威力的便知高欢是挣脱了九天魔影产生的幻觉,不由对高欢刮目相看、 萧清逻凭借九天魔影纵横多年,不少人陷入这幻觉中不能自拔,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唯有高欢,竟然能够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实在是不凡。 高欢瞪着萧清逻,心中快速思索着对策,想要伤到萧清逻,必须先破了这九天魔音。 不能一味的防守,唯有攻击,才是唯一的机会,净月宝刀光芒大盛,龙吟冲破霄汉,毫无招式,只是朝萧清逻攻去,毫无花哨,却让萧清逻轻轻皱眉。 便是这最为无华的一刀,竟然让她的九天魔音毫无下手之处。萧清逻已知九天魔音对高欢造成不了威胁,果断按下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却见高欢握着净月宝刀的手上不知怎样搭上了一只洁白冰冷的玉手,兰花指如梦似幻,扣在高欢的脉门之上,净月宝刀脱手而出,同时另一只手贴在高欢腹上,高欢整个人便飞了出去,高欢竟然挣扎不得。 萧清逻面sè冰寒,并不肯罢休,高欢死死抓住自己杀了沈约的事情,一见面便喊打喊杀,自己数次救他的恩情,一点都不念及,萧清逻向来不会留下隐患,必然斩草除根,可是对高欢却不能,令她心中一口闷气无法发泄。 萧清逻伸手成爪,向高欢的胸口抓去,这时候正好墨奴重伤缓过来,见萧清逻使的正是摘心爪这样邪毒的魔功,而高欢显然是已经受了重伤,无法再战,不由大急,急道:“殿下,你不能!” 而几个人听到声响,从帐篷里出来,便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急急叫道:“大军师手下留情,大事为重!” 或许是墨奴的话起了点作用,或许是那几人口中的大事提醒了萧清逻,萧清逻眼中虽然怒意未消,可是手停在高欢的胸口,硬是没有下手。 墨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楚随影眼中却并不甘心。 这是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萧清逻,没想到萧清逻没有杀高欢,却狠狠打了高欢一巴掌,厉声喝道:“高欢,沈约临终前让我救你三次,必要的时候给你提点一次,这巴掌,便是我替沈约打你的!” 这时候娄昭君等人的牛车正好到了亭子外面,外面的黑衣人也未曾阻拦,放了他们进来,娄昭君见夫君挨打,似乎已经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你凭什么打我的夫君!” 说着话的时候,整个人便奔过去,扬起手,想要打萧清逻,还未奔至萧清逻面前,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她拦腰抱住,带至身后。 “她打了你,我心疼,可是为什么要拦着我!你是不是心痛她胜过你自己?”娄昭君又气又急,问道。 她却不知道,如果不是高欢及时耗尽全身力气将她带回,别说她的一只手保不住,可能xing命已经结束在楚随影的金乌剑之下。 偏偏这时候高欢没有时间解释,而是震惊于萧清逻所说的话,原来救自己三次还不是师父跟萧清逻之间交易的全部。 高欢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掌印,还有嘴角溢出的鲜血,萧清逻这一巴掌极狠,以高欢的功力受下来,也受伤不轻,“提醒我?提醒我什么?我对你的仇恨,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 “好,沈约的仇你记得,那沈约的抱负呢?你还记得沈约的抱负吗?”萧清逻道。 “师父的抱负?”高欢瞳孔猛然收缩,眼眸中似乎又回想起沈约死之前的话, “我以前有个愿望,就是辅佐一位亘古未有的帝王,横扫天下,四海臣服,成为千古帝师,我一直做着这个梦……”沈约当年如是说…… “千古帝师?”高欢吃吃一笑,“我又到哪里去收一个能做九五至尊的徒弟呢?” 萧清逻看了他一眼,有话要说,可是看见正向亭子走来的几人,便什么都没有说了,只是走回去,抱起随身不离的古琴,忽然听到一阵混乱之声,一个黑衣的冷艳女子手持情丝刀闯来,一身黑衣已经被自己的鲜血凝固,却倔强地一步一步杀来。 “萧姐姐,这人一身都是伤了,看在她也是女子的份儿上,便饶了她吧!” “罗蒙的弟子?呵呵,罗蒙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萧清逻一看便知道了那人的来路,对夜鹰轻轻摆了摆手,一百零八小鬼是夜鹰训练出来的,对他们有一定的威慑力。 “住手!”只听一声冷冽到骨头里的声音传来,所有黑衣人便停了手,但依然将秦华兰围住。 秦华兰口中喘着粗气,目光望向萧清逻有些好奇,“我并无他意,只想来看看打败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萧清逻轻笑一声,道:“怎么?莫非还要杀了我驱除你的心魔吗?” “你……”秦华兰心中一震,驱除心魔是修罗刀法秘而不宣的宗要,这人怎么知道? “秦华兰,莫非八年前罗蒙和沈约一战,你就只记住了一个高欢吗?”萧清逻问道。 秦华兰心中又是一震,确定自己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姓名,她又怎么记得,看她的样子,似乎还认识自己一样。 秦华兰仔细打量萧清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便是在师父与沈约比武前后的事情,这个女人跟师父…… 第一百四十章 一波又起 秦华兰心跳得厉害,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高欢,没错,八年前师父和沈约的比试,她比高欢知道得更多。imianhuatang.info 正因为这样,秦华兰倒是不担心萧清逻会伤害自己了。 这可能是世上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只是当年的萧清逻可不是这个样子,明亮清透的目光透着狡黠,生动而灵气逼人,却不似今ri所见这般,冷漠如雪、锋利如刀,似乎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动她。 萧清逻对着秦华兰微微一笑,忽然目光一凝,望向一个角落,看着高欢,道:“天门的人是冲着你来的吗?” 高欢伤得不轻,点了点头。 萧清逻冷然一笑,扔出来一个瓶子,道:“这是一颗疗伤的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我对沈约的承诺已尽,自己解决吧!” 高欢将瓶子接在手里,却不敢服用,正如萧清逻所说的,她承诺沈约的已经尽了,没有必要再护着他,就连这瓶治伤的药萧清逻原本也没有必要给的。 原本小瓷瓶在萧清逻手里,娄昭君看得并不清楚,可是到了高欢手里之后,她反而看得清楚了,没想到这小瓷瓶竟然是这样眼熟。 娄昭君脸sè苍白,浑身一抖,扶着高欢的手缓缓松开了。 只是高欢正为难瓷瓶之中的药该不该服用,未曾注意到妻子的异常。 无缘无故给了这药,是何居心,高欢猜不到。 可是萧清逻容不得高欢猜疑,手指在古琴上拨出几个音符,犹如惊雷之声,旁人只觉得心神震荡,那了因和善忘听在耳中,只觉雷声就在耳边想起,耳朵在那一瞬间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 了因以自身内力相抗衡,奈何之前已经受了重伤,九天魔音这一冲击之下,真气臌胀,撑破了皮肤,脸上一道道血红sè的口子,身上的僧袍立马被染红了。 善忘的脑海中有过一瞬间的眩晕,“这人是谁?” “到现在你还猜不出来她吗?南朝郡主啊!”了因道,“没想到她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了。” 以前萧清逻行事,还要顾忌这这里是北魏,还有皇室和天门制衡,十分低调,一百零八小鬼也只存在于相熟之人之间,外人并不知晓,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这样强势出现。 以三十六人干掉几千人,这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这也是萧清逻多年来在北魏各方势力的夹逼之下依然无人奈何的根本。 “萧清逻?”其实善忘在看到萧清逻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只是还没有跟天门的第一大敌相联系起来,“竟然是她……” 他刚说话,便觉五脏六腑就像要翻滚出来一般。 九天魔音,霸道绝伦。 了因早已受不了,道:“善忘师侄,我受不了啦,你快带着我逃了吧,这萧清逻太难缠了!” 善忘却道:“跑不了,她现在只是想把我们逼出去,还没有下杀手!”若是萧清逻想要下杀手,这里五十四小鬼都在,想杀他们很简单。 善忘自付现在自己模样大变,事隔多年萧清逻或许早已忘记,可是他怕自己的武功会暴露自己身份。 那藏匿起来的天门众人武功之高倒是出乎了萧清逻的意料,这么久都没有将人逼出来,她对夜鹰轻轻点了点头。(.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夜鹰躬身退下,忽然气势一展,完全没有了在萧清逻身边那种默默无闻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对着善忘和了因藏身的地方。 善忘心头一颤,便知萧清逻是下了必杀的决心了,提着了因几个起落出现在望凤亭前面。 萧清逻忽然一笑,这一笑竟然是对着高欢的,她说道:“高欢,天门可是你高家大敌,你这便杀了他们,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不免你的朋友们在我面前极力推荐于你。” 萧清逻所说高欢的朋友正是从帐篷里疾奔出来的三个人,高欢这才发现,不由大吃一惊,叫道:“死马,孙胜,刘贵,竟然是你们!” 这几人全是高欢在怀朔镇的至交好友,在卫可孤攻下怀朔镇的时候,不知所终,不知为何竟然跟着萧清逻来到这里。 三人望着高欢,均是信息无比,还有什么比生死不知的久别重逢来得更加欣慰,司马子如更是用肥大的身躯保住高欢道:“贺六浑,你竟然没死!” “你死了我都还没死!”高欢没好气道,“大军师?原来你们投奔了尔朱荣!” 司马子如点头道:“对,怀朔镇城破的时候,我们跟娄老爷走散了,就跟着侯景一道投奔了尔朱大人。” “不可能,侯景明明投靠了破六韩拔陵,怎么可能带着你们投奔尔朱荣,司马子如,你不要为了替侯景开脱哄骗我,侯景是背叛整个怀朔镇,害死我全家的罪魁祸首!”蔡儁听说是侯景带着司马子如、刘贵等人投奔尔朱荣,便立即发现不对。 如果是怀朔镇城破之ri侯景带着他们投奔尔朱荣,那么当时在破六韩拔陵军中的破六韩孔雀又到底是谁? “侯景什么时候投奔了破六韩拔陵,蔡儁你才是糊涂了,侯景跟我们一起投奔尔朱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 “就连你们也被他骗了,当初在武川镇,他可是亲口承认了的!”蔡儁怒道。 高欢望向萧清逻,他确实可以肯定武川镇上的破六韩孔雀就是怀朔镇的镇将侯景,定然是她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而其中很有可能会关系到自己,对蔡儁和司马子如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我们事后再说!你们怎么在这里?” 司马子如这才想起,大军师萧清逻还要让高欢杀了天门的两个和尚。 他们虽然步入江湖,可是还是隐约在尔朱荣的大营之中听说过这个与北魏皇室紧紧相连的和尚尼姑门派。 孙胜则冷静了许多,对萧清逻拜了拜,道:“大军师,你也看到了高欢已经身受重伤,至于杀人之事,可否缓一缓?” “对啊,他身上的伤还是大军师你弄的呢!”司马子如帮腔道,明显在埋怨萧清逻,更怀疑萧清逻是想借机杀了高欢,“要是贺六浑身上没有伤,杀两个和尚简直易如反掌,大军师身边这么多人,莫非连两个和尚都杀不了吗?” 司马子如和孙胜都替高欢争取,唯有刘贵脸sè不变,对二人使了一个眼sè,低声道:“大军师如此强势,你们争论有何用?” “本宫的人,为何要替他杀人!他若有这本事,便证明给本宫看,那件事交给他做未尝不可!若是不成,只能证明高欢不过是依靠他师父荫庇的窝囊废,你们几个也不必再费这心思了。”萧清逻淡淡说道。 “我是靠师父荫庇的窝囊废?萧清逻,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有什么本事,难道你不知道吗?”高欢冷冷一笑,猛地站起来,将小瓷瓶里的伤药一口服下,只觉腹中一股暖流流过,全身伤痛,似乎在刹那间全都消失了。 萧清逻便想起了三年前高欢在水池边以无赖手段逼迫自己去见沈约的情景,脸上微微一红,幸而有斗篷遮住,旁人没有看见,萧清逻气恼他旧事重提,咬牙气道:“你那破皮无赖的本事,倒是拿出啦让我好好瞧瞧!” 高欢已经被萧清逻激得昏了头,但是还不忘问司马子如道:“你们说的那事到底是什么?” 司马子如见高欢居然跟萧清逻正面对抗,不由jing神大振,在尔朱家族之中,就连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见了她都要矮三分,就连军中尊崇无比的慕容军师见了她都要执学生礼,更别说这些投奔尔朱荣的幕僚了。 凭什么一个女人要盛气凌人地骑在男人的头上,若是高欢削了萧清逻的面子,司马子如便是大大的高兴,趴在高欢耳朵边道:“好事,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高欢望着司马子如,眼巴巴等着他把具体的事情说清楚,可是司马子如却好像没有感受到高欢殷切的目光,反而一惊,好似受到惊吓,问道:“贺六浑,你要杀的是那连个和尚,你看着我干什么?你不会发了疯要杀我吧?” 高欢和司马子如之间交情匪浅,说话也比较随意,却引得小尔朱更加好奇了。 小尔朱心道:这司马子如和刘贵他们都在父亲面前大力推荐高欢,可我看他本事也不及大军师呀。 反正在小尔朱眼中,不管别人如何优秀,都是不及萧清逻的。 而胡沛沛却想,萧姐姐千万不要借机杀了高大哥呀! 高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这样不利于自己的形势,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表现自己,似乎就要向那个人证明自己不是无能的人。 他提着净月宝刀,一步一步走向善忘和了因二人,他走得很慢,只为了争取多一点时间,让那颗药丸的药效发挥得更加彻底。 了因受伤极重,自付连自保都有问题,只得轻声对善忘道:“师侄,师伯这条老命,可就要交给你了!” 善忘不说话,面纱下的狰狞面孔凝重无比,是不是她看出来什么,要用高欢来试探自己? 善忘脑袋上冷汗直冒,纵然自己银针威力无穷,可是却无论如何不敢在萧清逻面前使用了。 就在善忘商量对策的时候,一阵马蹄突兀地响起,高欢眼中只有他的目标,对疾奔而来的人视而不见。 而萧清逻有更多的闲情逸致,望着那拖着烟尘的五匹马,不由失笑:“这几个人还真是着急,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天来!” 那马背上的五个人,正是无极宫的玉姬、云毒、毕枫天,以及毕枫天的两个下属华闻和武癫。 他们和萧清逻、高欢都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四面楚歌 “前辈!”玉姬没想到自己提前几天来望凤亭,居然能够碰见萧清逻,叫她怎么不惊喜。 了因暗自叫苦,不断搓着肥大的双手,“现在情况已经难以应付,萧清逻居然又来了帮手,这可如何是好!” 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善忘身上。 善忘自认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想要脱身,并不算太难,要带着个受了重伤的了因,可就麻烦了,偏偏还不敢显露真正的武功。 他必须带着活着的了因回去,否者余公公和了因都死了,他便要自己承受皇室元氏和天门共同的怒火。 了因活着回去,那皇室的怒火还轮不到自己还承担,想要控制了因,并不困难。 见萧清逻如此年轻,玉姬心中微惊,可是一想到这个人可能跟无极宫主有着某种联系,心里的疑惑就打消了。 想那无极宫主七十岁高龄,依然是少女模样,想必有什么驻颜之术。 玉姬满脸欢喜,自认为请萧清逻去南疆助拳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还以为是萧清逻为了等自己提前到来,被这些人为难了。 玉姬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 萧清逻因为知道殷其雷已经到了北魏的事情,玉姬等人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态度自然会冷淡许多。 唯有毕枫天看到萧清逻的真容,双手不住地颤抖。 是愤怒,也是恐惧。 如果到现在他还猜不出萧清逻的身份,那么他多年手握南梁的密探不是说着玩的。 他没有点明,南疆的事情还需要萧清逻出力。 而他笃定,萧清逻身中刹那红颜,一身元气将要耗尽,命不久矣,南疆之行,势在必得,对大师姐玉姬和自己都是极大的助力,反正两个人没有正是打过照面,何不装作不知呢。 打拼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萧清逻身边这些人的厉害。 听到狂傲的玉姬卑微地对萧清逻自称晚辈,高欢鼻子里发出清晰的嗤笑声。 毕枫天这才看到高欢,便忍耐不住了,“高欢,这次你插翅难逃!” 毕枫天看得出,围在高欢身边的高手都不是他的人,而他面对的对手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萧清逻没想到这两人还有这等过节,本还以为上次发生打斗只是突发是件,原来是有原由的,“怎么回事?” 玉姬不敢怠慢,恭谨道:“启禀前辈,这人拿走了对无极宫来说极为重要的信物,晚辈必须取回。” “信物?”萧清逻眼睛一眯,联想到这些ri子来南梁密探的异常,心中明了,“当年无极宫主以紫苑的xing命和南疆的归附为条件,换取南梁在北魏的密探掌控,原来那件信物落到了你们手里。” 萧清逻更加知道,玉姬、云毒、毕枫天都是无极宫主远走南疆的时候带去南疆的弟子,这几人原本都是中原汉人,而她的小弟子殷其雷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苗人。 苗人极难驯服,无极宫主在入主南疆的时候大开杀戮,无极宫算是与南疆结下了不解的血海深仇,无极宫主必然想到自己身死之后,无人能够镇压,南疆各部族一定会大规模复仇。 只有将南疆交回到苗人手里,否则无极宫将陷入万劫不复。 那殷其雷便是在无极宫主多年来苦心栽培之下,已几乎成了汉人,但是苗人的血统,让他和无极宫都安然无恙。 无极宫主当年谋求这一块令牌,想必就是为这几个汉人弟子谋求退路了,可笑无极宫主一片苦心,这几个人不曾领悟,还一心想要回到南疆夺回无极宫。 玉姬惊诧,惊的是紫苑师妹的死原来别有内情,同时又是一阵欣喜,十五年前无极宫主秘密到达南梁,之后便带回了那半枚兵符,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他们这些弟子都不甚了解,没想到萧清逻竟然知晓这件密事。 果然如同她猜想的那样,这前辈跟师尊之间有某种联系。 那么南疆的事情,她绝对是不会坐视不管了。 就连毕枫天也惊诧了,原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萧清逻,依然没有想到萧清逻居然还知道师尊一些密事,极有可能,她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 听见萧清逻之言,或出于惊诧,或出于事不关己,都没有什么表示,唯有带着面巾的善忘和尚,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而面纱下面丑陋的面孔早已扭曲。 善忘心中狠狠说道:无极宫?无极宫在那件事里面的角sè有多重?姓萧的,紫苑的死,你难道想置身事!此生大仇,终会得报的! 因为玉姬等人的到来,高欢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特别是知道自己身上那块奇形兵符具有如此重大的意义,那毕枫天是绝对不会放弃了,萧清逻态度不明,很难拿捏。 “前辈,既是师尊遗物,做弟子的就算是豁出了xing命也要拿回来,否则如何对得起师尊在天之灵?前辈,您说是吧。”玉姬声sè悲切,直直望着萧清逻。 毕枫天知道高欢在南梁密探之中的身份便是前南齐的太子,对梁帝萧衍来说是留不得的前朝余孽,如果乘此机会杀了高欢,便可消了萧衍的心腹大患。 问题是,这高欢是萧清逻要保住的人。 之所以萧衍想要在事成之后杀了萧清逻,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萧清逻竟然是把高欢从萧衍的手里硬抢来的。 这不得不让萧衍怀疑,萧清逻是为了一用高欢颠覆他的南梁王朝。 出于萧清逻在北魏的巨大作用,萧衍暂时还不能对高欢做什么,但是依然还是想把高欢控制在手中,这件事执行的当然就是毕枫天,可是毕枫天从动手的那天起,就已经发现,控制高欢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阻抗之力,令他无法下手。 毕枫天猜测,这里面的力量除了萧清逻,应该还有其他势力,更加强大,更加隐秘。 现在有高欢在,自己真的能动高欢吗? “这是师尊留下的,对晚辈等的意义重大,还请前辈成全。”毕枫天缓缓下拜。 萧清逻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毕枫天,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你想要便自己去拿,我不会帮你,也不会阻你!”玉姬虽说年纪年长于萧清逻许多,但是论心机,骄横惯了的玉姬怎么是她的对手,玉姬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萧清逻。 萧清逻对高欢撒手不管的举动让毕枫天不解,这还是三四年前为了救高欢不惜与萧衍撕破脸皮,自愿服下刹那红颜毒药的萧清逻吗? 外界传言萧清逻为了对沈约的诺言而保护高欢,可是以毕枫天的了解,萧清逻是那种为了一个诺言就付出xing命的人吗? 他看着萧清逻的目光还带着疑惑。 萧清逻回以嘲讽的目光,让毕枫天不敢再看。 高欢瞪着萧清逻,她又给自己惹来一波敌人。 萧清逻却笑着看着他,嘴巴作出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 高欢依稀辨认出她说得是什么,气得正在暗自运功疗伤的高欢差点走火入魔。 她说的是,想活命,求我啊。 “我偏偏不会求你!”高欢冷哼一声,净月宝刀光芒大起,朝善忘斩去,善忘的银针是高欢最为忌惮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在萧清逻面前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善忘根本使出银针。 高欢一动,毕枫天也瞅准了机会,手中镰刀形状的奇形兵刃趁机向高欢劈去。 毕枫天趁火打劫,便与善忘成了夹击之势,谁知高欢忽然回身,净月宝刀攻击的竟然不是善忘,而是偷袭的毕枫天。 比起已经被萧清逻重伤的善忘,毕枫天的危机更大。 善忘本要全力迎击高欢,没想到高欢居然这个时候返身攻击毕枫天,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提着了因的僧袍,便向外突围。 高欢是敌人,萧清逻也是敌人,四面全是敌人,自己就两个人,还都是伤者,这个时候不跑,什么时候跑? “拦住他!”夜鹰大喝一声,数个黑衣人立即围上去,他本人也迎了上去,两把匕首分别迎向善忘和了因。 毕枫天的武功比起高欢低了不少,武癫和华闻也趁势加入,玉姬对云毒使了个眼神,云毒手中一团红sè的云团散出,又是嗜血云蛊,朝高欢包抄而去。 “为什么?高欢的xing命是殿下豁出xing命救下的,难道您真的要杀了他?”墨奴缓过伤势,慢慢睁开眼睛,望向萧清逻。 萧清逻笑意浅浅的面容在面对墨奴的时候忽然变得冷若冰霜,道:“因为你,因为你作为我的奴才,竟然敢抛下我,因为你这个该死的奴才,竟然敢联合我的仇人算计我,拿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跟我做交易,他最好听我的话把那两个和尚杀了,如果我不能掌控他,那么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只好先把他毁了。” “不,老奴不信,殿下如此高贵的人,会为了老奴这样卑微的人而动怒吗?”墨奴道。 萧清逻忽然勃然大怒,长袖一挥,案桌上所有的杯子被摔了个粉碎,狠狠揪着墨奴的衣领,盯着墨奴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如果不是你带走了一切守卫,这世上唯一关心我的nǎi娘怎么会死?而你现在,为了护住高欢,不也还卑微地祈求着当初被你遗弃的我吗?” 萧清逻一把甩开墨奴,指着墨奴的鼻子道:“我恨的是你,不是他,如果他死了,也是因为你!” 墨奴双眼浑浊,对萧清逻磕头求道:“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殿下,您要恨就恨我,不要恨高欢,他是无辜的!” “错,你忘记了,他是沈约的弟子,”萧清逻站起来,看着游走在毕枫天、华闻、武癫还有嗜血云蛊之中的高欢,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既然这么想替沈约报仇,便要承担起沈约给他带来的身份!”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死瞬间 “身份?”墨奴原本还有些迷惑,忽然一个激灵,冷冷的望着萧清逻,不可思议,“太子?殿下想利用高欢复仇!” 萧清逻道:“只要我承认,他便是南齐的太子,有些选择他不得不做。” 墨奴惊骇万分,使劲摇头,道:“不,殿下,你不可以这么做,皇室血脉,不可玩笑。” “谁跟你玩笑!”萧清逻冷笑,“你说,你有多了解沈约?沈约为什么要收高欢作为弟子?你以为就以你的一句欺骗吗?” “殿下什么意思?”墨奴惊问。 “我的意思?”萧清逻抿嘴一笑,“他有千古帝师的梦想,他跟你果然有些相似之处,如果高欢与南朝局势无关,那么必然和北朝有必不可分的关系,别以为你愚弄了他,他未尝不是在愚弄你,可笑你居然忠心耿耿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 这些事墨奴多年来不是没有怀疑,被萧清逻当面揭穿下来,顿时无话可说,颓废在地。 夜鹰多年来跟在萧清逻身边,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两把匕首竟然逼得善忘不敢硬拼,退了回来。 “要么,你被高欢杀,要么你,杀了高欢,别无选择!”夜鹰道。 “贵主欺人太甚!”善忘怒道,“天门不会善罢甘休!” 善忘没有喝开夜鹰,却引来了萧清逻,萧清逻道:“天门向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本宫也不会任人欺负,凡是本宫遇到了,不会留人回去。”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尔朱荣的关系?”善忘问。 如果太后知道尔朱荣是心腹大患萧清逻的盟友,还敢让尔朱荣讨伐叛军吗? 萧清逻点点头,道:“这是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是什么?”善忘心中一紧,问道。 萧清逻望着飘着几朵乌云的天空,这是风雪将至的风暴,淡淡而又悠然说道:“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不应该属于你的恨意,直觉告诉我,如果你今天没有死,将来一定会给我带来巨大的麻烦。” 善忘的肩膀微不可查地一抖,怎么可能逃得过萧清逻锋利的目光,萧清逻心道:这和尚果然有问题。 善忘面纱下的脸扭了扭,咬着牙道:“多谢郡主抬举!”他边说便低头致谢,便在起身的刹那间,善忘掌风鼓动,朝近在咫尺的萧清逻拍去。 萧清逻眼中jing芒一闪,伸手成刀,斩在善忘的掌中,随即将善忘的手指往后一掰,只听一声脆响,善忘一声惨叫,他的手掌已经被萧清逻折断。 萧清逻的另一只手揭开了善忘的面纱。 萧清逻整个人已经凝滞了。 那双因为疼痛而瞪圆的眼睛…… 虽然这张脸已经无法辨认,但是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令萧清逻怎么也忘不掉。 萧清逻下意识想要逃避,瞬间便离开了善忘数丈之远。 十四年前,那时的萧清逻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倾城阎罗,而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柔弱女孩,刺进那人心窝的一剑,仿佛一个永世抹不去的梦魇。 那,便是萧清逻这一世杀戮的起始。 而这一路,她看不到尽头……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眼睛?”萧清逻呆呆问道。 自己丑陋的脸再次暴露在萧清逻面前,善忘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萧清逻烧灭,袖中的金针几乎下意识地要shè出。 他紧紧的握住拳头,不断地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哪怕再不甘心,今天也只能就此放过。 善忘提着了因离开,夜鹰还yu拦截,可是萧清逻摆了摆手,“让他走!” 楚随影发现萧清逻虽然表面平静,可是望着善忘离去的方向,身体微微发抖,楚随影握住萧清逻颤抖冰冷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她,就像是以往她赋予自己力量一般。 “啊……”高欢一声暴喝,一刀劈在了毕枫天的身上,身上多处受伤,早已是鲜血淋淋。 而武功较弱的华闻和武癫早已是个血人,不敢进前,只能偶尔突袭牵制高欢。 云毒的嗜血云蛊被高欢的护体真气排斥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 以高欢的功力,这一刀劈在毕枫天身上,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了,谁知这一刀竟然看不下去,刀锋就像看在金石之上,甚至还火花四溅。 “护身软甲?”高欢目光一凝,盯着被刀气震开衣衫后,露出来的银白sè贴身软甲。 毕枫天虽然没有被净月宝刀砍成两半,但是高欢内力何等深厚,就算是有护身软甲报名,依然被震得腑脏大伤。 可是毕枫天并不在意,反而得意洋洋,道:“没错,高欢,为了你的净月宝刀,我可是专门寻了这护身软甲,有了这护身软甲,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把我的护身软甲劈烂呀!” 显然毕枫天对自己的护身软甲极有信心。 高欢心中暗道不妙,正如毕枫天所说的,有了这护身软甲,他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自己能够震伤毕枫天,可是两人武功毕竟差距不是很大,还没等高欢花大气力把他震死,恐怕自己已经先被毕枫天大卸八块了。 倘若在平时,高欢肯定会想着如何撤退了,但是今天他无路可退,不管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因为自己的下属亲人都在看着。 盯着毕枫天身上的护身软甲,高欢的目光冒着火焰。 自己手里的是刀刃中锋利程度靠前的净月宝刀,难道真的攻不破他的乌龟壳吗? “我就不信,劈不烂你这层龟甲,看我劈死你这缩头乌龟!”高欢怒喝一声,抡起净月宝刀向毕枫天砍去。 毕枫天只是避开要害,便不再闪过,任凭净月宝刀劈在身上,那软甲果然不凡,高欢连续几刀劈在同一个地方,劈了好几次竟然依旧完好。 而趁此机会,毕枫天的镰刀穿透高欢的护体真气,已经伤了高欢好几处要害。 高欢那层护体真气还不得要领,虽然挡得住云毒的嗜血云蛊,可是挡不住毕枫天这样强横的刀势,这层薄薄的护体真气应声而破。 云毒瞅准机会,高欢的护体真气一破,自己的诸多云蛊便有了用武之地,云蛊见缝插针地向高欢攻去。 高欢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依然不舍不弃,往毕枫天的软甲上劈。 他和毕枫天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刀刀往对方身上砍,不同的是高欢砍在毕枫天的软甲上,毕枫天砍的是高欢的血肉之躯。 “连个重伤之人都迟迟不能拿下,岂不是让前辈看笑话了,那前辈岂不是会小瞧我等,不行,须得让前辈看到我们的厉害。”玉姬看不过去,终于出手了,那染了剧毒的乌黑长鞭甩开,彩衣翩翩,在高欢头顶舞出一片鞭影,将高欢笼罩在其中。 高欢对玉姬鞭子上的剧毒十分忌惮,挡了鞭子,却顾及不到毕枫天的镰刀。 那刀刃刺入血肉之中的声音竟然是如此清晰。 高欢捂住腹部,可是鲜血还是止不住往下流,没入黄沙之中。 在鲜血滴落的那一刻,只觉得天空忽然变得yin霾起来,白絮飘飞,竟然开始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娄昭君见了,捂住嘴巴哭泣,昏厥了过去。 段荣、尉景、司马子如等朋友兄弟全都跑向高欢,却被华闻和武癫轻松解决。 墨奴想要搭救,使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了,没走两步,便跌倒了,只好把目光放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清逻身上。 “殿下,老奴求你,救下高欢,不管殿下做什么,老奴都依你!”这等于是在说,墨奴也会帮助萧清逻混淆高欢的身份。 那个和尚,真的是他吗?他已经被烧成灰烬了,我亲眼看见他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萧清逻心乱如麻,如果是那个人,自己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杀,和不杀,都有不得不做的原由。 冰凉的雪和温热的血同时落在萧清逻脸上,她的目光放在高欢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心里不由一阵慌乱。 毕枫天握着镰刀的手似乎有些松动,他不断使劲,生怕自己在最后一刻松了手。只要一刀,就能把高欢送上西天! 这时候,却发生了谁都没有意想到的事情。 萧清逻犹如鬼魅一般走入几人中间,如入无人之境,毕枫天的刀,玉姬的鞭子,武癫和华闻的攻势,全被楚随影和夜鹰一左一右挡了回去,玉姬鞭子被挡,下意识又抖着鞭子循着楚随影一剑刺伤武癫的空隙攻来,眼看就要抽在萧清逻的脸上,却被萧清逻冷冷一眼望去,吓得连忙收回鞭子。 而夜鹰完全能够抵挡毕枫天,虽然有护身软甲,但是护身软甲还是有保护不到的地方,如腿上、脖子上、手腕等等。夜鹰的一双匕首十分刁钻,专门攻击这些地方,毕枫天的软甲经受住了净月宝刀的攻击,却败给了一双匕首,居然被夜鹰一刀刺在大腿上,挑伤了脚筋,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 唯有云毒释放出来的云蛊,萧清逻一番大云罗手,便将云蛊凝成几个小球收入袖中,这时候正好华闻攻来,萧清逻随手便将这些云蛊加上之前收下的,全数打入华闻体内,只见华闻一动不动,脸上一阵诡异的抽动之后,面sè麻木,整个人便以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具骷髅。 就连擅长使用云蛊的云毒也又惊又怕地望着变成白骨的华闻,他完全不知道原来云蛊还有这样的用法,也不知道原来云蛊还有这样恐怖的威力,简直是瞬间决定生死。 如果他早先掌握了这法子,只怕高欢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场哪个人望着萧清逻的目光不是又惊又惧,除了无极宫的几个人,谁都不明白萧清逻怎么一挥手便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骷髅。 整个场上静得至听得见白雪落地的声音。 “大军师想哪样?要杀贺六浑的是他,救贺六浑的也是他……”司马子如呆呆地问刘贵。 孙胜眨眨眼问道:“高欢他得救了?” 刘贵看了一眼萧清逻冷得发寒的脸,道:“我看未必!” 高欢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萧清逻,虽然觉得无力,却笑了,忽然眼睛一花,整个人便要倒下去。 一只冰冷的手拉住高欢的手腕,高欢脸上自嘲的笑容尽数散去,惊诧地看着萧清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已然错爱 萧清逻什么话都没有说,把高欢拖到望凤亭,扔到软塌之上。 那丑陋的和尚不可能是他,当年那人貌胜潘安,心高气傲得紧,怎么可能变成一个丑陋得要用面纱遮羞的臭和尚。 她的双目锋利如冰,望着高欢问道:“说,你体内的银针是谁做的,是不是龙源?” 高欢双目瞪大,忽然明白了什么,望着萧清逻蠕动着嘴唇。 高欢还没说出话,却听一声凄惨的大喝:“萧清逻,你竟然挑断了我的脚筋,我要杀了你!” 原来是夜鹰的一匕首,把毕枫天一条腿的脚筋挑断了,从此以后他的一条腿便是废了,他用一只完好的腿一蹬,便朝望凤亭里面的萧清逻扑来,手中镰刀正对着萧清逻。 所有人之中,只有玉姬离萧清逻最近,毕枫天到了望凤亭之外力道已经尽了,玉姬若是阻拦,完全能够拦下来,可是毕枫天毕竟是自己的同门,下不了手。 拦下他,也挽救不了他的xing命,玉姬手中乌黑的鞭子动了动,又放下了。 萧清逻连头也没有回,只是伸手,把之前放在案桌上的古琴调转了一个方向。 众人都以为九天魔音将要随着琴弦而动,谁知萧清逻指尖一挑,竟然将一根琴弦挑断了。 众人皆惊,心一下跌落到谷底了,可是谁要搭救都来不及。 关键时刻竟然是高欢,反手拉住萧清逻来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萧清逻猝不及防,站立不稳,惊呼一声,朝高欢的胸膛上倒去。 萧清逻扑倒在高欢胸膛上,怔怔一愣,她正好压在了高欢的伤口上,高欢吐掉口中的血沫,不顾疼痛却一把搂住萧清逻,在萧清逻的耳边低声道:“原来你杀我,是为了他!是不是如果要杀我的人是龙源,你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心如刀绞,这种心痛,比起**上的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拉了她一把,就像是四年以前那个夜晚,他不知道自己的剑为什么选择了金乌剑的剑尖,而不是那个人。 哪怕是萧清逻并不需要自己救,因为毕枫天,已经死了。 一支箭弩穿透了毕枫天引以自傲的护身软甲,不但如此,箭弩残余的力量竟然连带这毕枫天的身体钉在望凤亭的柱子上。 而箭弩的来源,正是萧清逻那把已经残破了的古琴。 萧清逻感觉的到高欢手臂的颤抖,但是看不见高欢强忍泪水的双眼,听到高欢问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触动。 高欢只是问了这一句,便别过头,松开了萧清逻。 而娄昭君昏厥之后被高嫦、段夫人等女眷救醒之后,正好看到高欢紧紧拥抱着萧清逻的一幕,朱唇紧咬,渗出鲜红的血,血腥味在口中不断萦绕。 “是,但凡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人,我绝不放过!”萧清逻想起龙源,一股心伤油然升起,她不愿意起身让别人看见了自己的哀痛,伏在高欢的胸膛上努力想要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再说。 高欢见萧清逻久久不起身,心中惊奇,回头一看,正好与她脸对着脸,双方的表情只有对方能够看到,萧清逻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水滴落在高欢的脸上。 提到龙源,萧清逻便是这样伤痛的流泪,高欢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伸手替她擦干泪水,却未察觉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萧清逻忽然也意识到了两人这样不妥,忽然起身,闭上双目调整呼吸,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又恢复了寒彻如冰。 高欢的手僵在空中,缓缓放下来,闭上了眼睛,唯有离他最近的小尔朱看见一滴泪水从高欢眼角滑落入发丝中消失不见。 此时的小尔朱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何流泪,直到后来她了解到萧清逻和高欢之间所有的恩怨的时候,这才明白高欢的这滴泪,有爱、有痛、有恨、有怜惜、有不舍、有绝望、有放弃。 高欢乱世枭雄,平生因为他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被他利用的女人也为数不少,真心为其流下眼泪,这世上唯有一个女人得到过。 萧清逻轻轻抚摸已经断掉琴弦的古琴,道:“我这七弦古琴每一根琴弦之下,都有一枚绝世名匠打造的强弩,分别名为破甲、穿云、开山、断流、shèri、遮月、裂天,每一枚箭弩天下独此一件,用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能够死在破甲之下,毕枫天,你死得很值!” 这番话显然是对已经断气的毕枫天说的。 毕枫天死了,萧清逻却说死在一根箭弩上,毕枫天死得很值,像是在讽刺毕枫天,可是玉姬和云毒都不敢说话。 连净月宝刀、金乌剑这等绝世利器都奈何不了的软甲,却被箭弩穿了个透心凉,每个人望着萧清逻手中那把古琴的目光都带着畏惧,谁也不知道古琴中还藏着七只强弩,而古琴本身便是箭弩的机簧,不下于任何强弓劲弩,而毕枫天扑向萧清逻的时候离得那么近,正常人都躲不过,更别说他废了一条腿。 秦华兰麻木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容。 且不说萧清逻本身的武功有多高,就是手里有这几支弩箭,都足够在江湖上行走了。 高欢知道萧清逻很宝贝那把古琴,想不到里面还有七支令人丧胆的箭弩。 她向来不肯受人摆布,今ri这形势,早已被她牢牢控在手中。 高欢望向司马子如三人,他们在望凤亭拦截自己,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司马子如等人虽然不远被萧清逻压制,但是现在还是不自觉地望了一眼她。 萧清逻冷冷道:“你们自己跟他说,我先走了!” 那软轿抬来,还未来得及上去,又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数十匹马狂奔而来,同样是黑衣打扮,在离软轿数十丈的地方停下,唯有当前的一匹马,马背上载着两个人,直到萧清逻面前才停下。 娄昭君看到黑衣人带在马背上的那女子,脸忽然变得煞白,便是之前落在了杜洛周手中的大尔朱,而这黑衣人果然是冲着大尔朱而来的。 那大尔朱脸上明显带着怒意,走到娄昭君面前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娄昭君,才走到萧清逻面前,道:“大军师,你为什么让他们带着我跟在天魁营后面?” 大尔朱先是被娄昭君出卖落到杜洛周手中,之后这几天跟在天魁营后面,提心吊胆,还被黑衣人制住,受尽了委屈,偏偏面对这黑衣人不敢说话,只好在见到萧清逻的时候大发脾气发泄一番。 萧清逻没回答大尔朱的问题,道:“大小姐,你该回家了。” 高欢恍然大悟,望着萧清逻,目光很复杂,道:“难怪杜洛周放着幽州不管,对我们穷追猛打,原来是你用大尔朱做诱饵,只是为了逼我来见你!” 刘邴惊骇得一身冷汗,与慕云对视一眼,道:“虽然只有五十几个人,但是我们的斥候,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这……唉,是我领军无方。”一直以来,刘邴都以为自己的天魁营十分jing锐,这两万兵马可以当数万人使用,直到看了萧清逻的一百零八小鬼,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坐井观天。 此时一百零八小鬼已经到齐,在气势上比起五十四人的时候更加恢宏,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就像是死亡的刀架在脖子上,随时能够落下来的心惊肉跳。 他们,就是魔鬼! 慕云安慰刘邴道:“师兄,这一百多个人有今ri成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执掌天魁营时ri尚短,不可相比!” 刘邴也叹了口气,道:“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金钱,天魁营是没有指望变成这样了。” 虽然天魁营劫掠了幽州府库,但是幽州城的府库经过战乱,本就不丰裕,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能够ri常开支就不错了。 大尔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却见萧清逻招来胡沛沛,钻入软轿之中。 “萧姐姐,你的毒是不是又犯了?”胡沛沛一见萧清逻唤自己,便知道不妙,一进入软轿,果然见萧清逻神sè不对,冷得瑟瑟发抖,厚厚的斗篷裹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萧清逻一把捂住大惊小怪的胡沛沛,低声道:“别声张,外面武功高强的人不少,他们听得到。” 胡沛沛本还有些慌乱,但到时萧清逻的镇定令她安静下来,连忙掏出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喂萧清逻服下。 这药丸正是龙源之前为她开的药,为了好携带,加了许多材料,去除了苦味,做成了药丸。 萧清逻稍稍缓和,便将楚随影叫到软轿前,低声吩咐了几句,楚随影面露诧异之sè,点了点头。 “秦姑娘!”萧清逻唤道。 “萧姐姐何事?”秦华兰问道。 “你还是要杀高欢?”萧清逻知道去除心魔对修炼修罗刀法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秦华兰绝对不会放弃杀掉高欢的。 秦华兰毫不犹豫道:“是!” “高欢于我还有大用,这件事你先放放,如果不服,自可叫罗蒙来见我!”萧清逻冷冷道。 秦华兰知道罗蒙跟萧清逻之间关系匪浅,就算是秦华兰再怎么不近人情,可是关系到罗蒙的面子,不得不顾。 “是!”秦华兰呆呆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红颜白发 “萧清逻都走了,你留下来做什么?”高欢被司马子如和段荣扶起来,将伤口的血止住,却见楚随影留下了,心中不由惊奇。(.i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楚随影向来跟萧清逻形影不离,萧清逻也没有理由留下他一个人。 楚随影望着高欢冷笑两声,抱剑傲然而立,道:“师父怕你办事不力,或者中间耍出一些小伎俩,所以要我留下来做一件事。” 高欢一听这话不对,还没拿准楚随影会向谁出手,那边楚随影已经动手了,他身形犹如红sè的鬼魅,扑向了牛车。 只听娄昭君一声疯狂的尖叫,高欢的儿子高澄已经被楚随影抓在手中。 高澄接连受到惊吓,哇哇大哭,哭声凄厉,把高欢夫妇的心都哭疼了。 “楚随影,你放开他!”高欢怒喝一声。 楚随影冷酷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道:“把事情办好了,你便可到阎王殿来领人,要是办不好……” 楚随影将手里的金乌剑一亮,作势要在高澄身上留下点伤口,高欢早已怒极,本还以为萧清逻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没想到还是想用高澄威胁自己,他大喝一声:“楚随影,别以为你是师父的儿子我就不会动你!” 楚随影对高欢的怒喝毫不在意,转头正打算施展轻功跟上萧清逻,只听风声呼啸,楚随影回头,竟然是高欢全力掷出净月宝刀向自己砍来。 净月宝刀这一掷出,高欢伤口崩裂,鲜血止不住地流血。 楚随影金乌剑一指,恰恰点在净月宝刀的刀柄上,将净月宝刀生生磕回去,插在望凤亭前面。楚随影望了高欢血流不止的伤口一眼,露出残忍的微笑道:“高欢,不要命你就把你儿子抢回去吧!” 萧清逻一直不允许楚随影触碰高欢,这几乎成了楚随影的禁忌,现在有机会跟高欢作对,他求之不得,生怕高欢不跟上来。 高欢额头上全是冷汗,腹部的伤口把已经干枯的血衣再次染红,可是望了一眼嚣张远去的楚随影,他钢牙一咬,手遥遥向净月宝刀一伸,竟然将净月宝刀凭空摄入手中,整个人犹如流星一般追向楚随影。 他凭空摄物的一幕让回头看高欢是否跟上的楚随影看到,心中便是一紧。 就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父亲的疼爱,师父的目光,楚随影曾经和现在在乎的一切,都被他抢走了。 杀了他,是楚随影心里最强烈的执念,哪怕是在南疆呆了三年回来,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这个念头依然没有丝毫减弱。 楚随影将金乌剑死死握住,恨不得立即返身回去就与高欢一战,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高欢可以违背师父的意愿,他不能。 高欢这也发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一个拿得出台面的高手,总的来说,实力还是太弱太弱,萧清逻手下随便一个牵制住自己,其余的人便难以应付了。 光有天魁营,还远远不够。 高欢亲子在自己眼前被劫,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现在他有种急迫的愿望,他要扩大自己的势力。 萧清逻走得并不远,站在纷纷的大雪中,她似乎有些出神,软轿就在身后,但是她身边一百零八小鬼、胡沛沛等人已经全都不见。 高欢知道她是故意一个人等在这里的,她耗费那么大心血将自己从无极宫几人的手里救出来所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 显然这个问题,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萧清逻,你要知道什么你只管问,把我儿子放了!”高欢道。 萧清逻似乎如梦初醒,看了一眼高欢,随即目光落在高欢滴血的伤口上,深深的吸了口气。 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点出一朵朵的红梅。 触目惊心! “你中摧心裂脉针已经几天了?”萧清逻忽然问道。 高欢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中的是摧心裂脉针,愣了一下,道:“六天!” “六天……你知不知道还有四天,你就会武功尽失?”萧清逻又问道。 “我知道,十四天以后,我还会经脉俱断而忘。”高欢知道自己在谈论的是自己的生死,但是在萧清逻面前,不知为何有种极为安定的感觉。 死亡,似乎并不可怕。 仿佛她就是自己心中最为宁静的地方。 萧清逻沉默了。 高欢也不说话。 楚随影早就将高澄带走,免得哭闹令萧清逻不悦。 风声鹤唳,萧清逻忽然道:“我救你!” 高欢知道以萧清逻当年替张凤接骨的手段,将区区十八根银针逼出来轻而易举,可是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施救,对他来说,比接受嗟来之食还要难受。 萧清逻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道:“条件是你要告诉我那人如何以摧心裂脉针伤你的,一点一滴都不能遗漏。”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高欢下意识问。 这就是萧清逻提出的条件?到好像是专门给高欢一个台阶,以交易的名义,给高欢疗伤,这连高欢自己都没法相信她。 她是什么人?也会有心软的时候? 萧清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以这么说。” 高欢更加不相信萧清逻会为了这么一个人为自己疗伤。 “那他,跟龙源什么关系?”高欢很奇怪,为什么一开始萧清逻会误以为是龙源伤了自己。 萧清逻的表情有些呆滞,沉默了半响,才说:“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为何,高欢忽然心情大好,心中愉悦比起报了仇还要清晰,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好,我知道了,把孩子带过来!” “随影!”萧清逻叫了一声。 一道红影快速闪烁,出现在雪地中,他手中抱着的孩子早已熟睡。 高欢讶然,这孩子在一个杀人魔头怀中竟然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高欢伸手去抱高澄,楚随影见萧清逻没有阻止的意思,冷哼一声,递给高欢。 萧清逻见高欢抱起高澄转身就要离开,脸sè一变,倒不是怕高欢反悔,这里有她和楚随影在,高欢重伤之下,想要自保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带着个孩子。 “你这样就走,这世上便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你!你不想活了?”萧清逻问道。 “怎么会?从这一刻起,我不知道多想活着。”高欢脚步一滞,脸上带着落寂。 饶是萧清逻聪明绝顶,也没有听明白高欢这没头没脑的话跟不让自己救他有什么关系,她脸上闪过一丝狡黠,道:“高欢,你可以走,那孩子可得放下!” 高欢耳边风声方起,一只手已经抓住他的背心,高欢只觉寒气入体全身刺痛,握着净月宝刀和抱着高澄的手同时松开,高澄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只觉背心上寒气忽然消失,身体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来不解接住高澄,只见一只手伸来,已经将高澄接在手中,高澄已经被惊醒,哇哇的哭泣,萧清逻轻轻拍了拍高澄,那手不知是有什么魔力一般,高澄又呼呼睡去。 眼看高澄睡去,萧清逻笑容绽放,似乎是这冰雪中最美的雪莲花在高欢心头绽放。 只是这笑容实在是太短暂,高欢觉得生命短暂,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个够。 萧清逻手中生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高澄托到楚随影面前,一方面对着高欢冷冷说道:“高欢,你应该了解我,我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给人机会说不的时候。” 高欢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道:“萧清逻,你是我的仇人,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为什么要救我?” 萧清逻道:“我只是想知道我想知道的!”说罢,萧清逻的手又抓向高欢胸口,招式变幻莫测,完全将人心剑的变化多端运用到掌法之中,高欢腹部的伤口作祟,抵挡不了几招,便落了下风,被萧清逻一掌印在胸口的檀中穴上。 高欢使尽全身的力量反抗,二者真气震荡,将萧清逻斗篷震开,兜帽中隐藏的发丝毫无束缚,随风飘扬。 看到这一幕,高欢忽然惊呆了,完全忘记了运功抵抗。 白发! 白发! 这是萧清逻吗?她怎么会有这么一头的白发? 高欢伸手想要抓住萧清逻的白发看个真切,可是心脉受制,手软软跌落,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不断飞扬的白发。 楚随影望着红颜白发的萧清逻,心里难过的几乎要掉泪下来。 高欢立马觉得全身空有力气,可是怎么也使不出来,他知道是自己全身的气机已经被萧清逻封住,不由大急,又觉一股陌生yin寒的真气进入体内,似乎要将人冻僵了一般,那真气沿着自己的心脉,不断扩散, 同时那股真气生出一股吸力,高欢发觉平ri里在自己经脉中生涩运行的银针正在缓缓的移动,被控制着向檀中穴汇聚。 这些高欢都可以不管,他眼中只有萧清逻雪白的头发,他分明看见,之前还有些花白的头发,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成犹如雪一样的白sè。 为自己取出银针,对她也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啊!”忽然一阵痛苦袭来,高欢大叫一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激shè而出,体内那种真气凝滞不动的生涩感随之而去。 高欢伸手轻抚萧清逻的满头白发,呢喃道:“萧清逻,这……这真的是你吗?” 萧清逻也没想到高欢的反抗会暴露了自己隐藏起来的白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手中的银针,惊呼一声打开高欢的手,转身将兜帽带上,道:“与你无关,你只要事成之后,到阎王殿来接你儿子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告诉墨奴,自然会有人转达。” 萧清逻停了停,道:“等你有一天杀了萧衍,你想替沈约报仇,我双手将自己的人头奉上也心甘情愿……” 再也没有看高欢一眼,萧清逻早已绝尘而去,这世上论轻功,绝无第二个人能够及得上她。 高欢想问个明白,迎接他的只有楚随影的金乌剑。 金乌剑指向高欢的咽喉,楚随影眼中恨意毫不掩饰,道:“高欢,你又没有觉得你在朔北的ri子过得太平静了,以你前南朝太子的身份,如果不是师父,你以为萧衍会放过你吗?刹那红颜,那满头白发,便是师父为了保住你付出的代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朝皇室 “什么?”楚随影说的,高欢都不明白。 什么南朝太子?什么刹那红颜?什么代价? 楚随影收了金乌剑,说道:“我真的希望那件事你做不下来,哼哼!” 楚随影走得很快,高欢根本阻拦不了,大叫道:“回来,跟我说清楚!” 萧清逻和楚随影两个就这么留下一大堆的疑问给自己,他们走了,这些疑问问谁去? 高欢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墨奴! 墨奴跟随沈约多年,在萧清逻身边也呆了不少时间,知道的事情想必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欢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 “阿翁……”高欢的脚还没有迈出去,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是个人都有极限,高欢跟人打了一天,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其他伤口倒还罢了,其中还有几处是萧清逻留下的内伤,而腹部那处伤口更是伤到了要害,高欢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等到高欢醒来已经是夜半,睁开疲惫不堪眼皮,便看到妻子娄昭君在烛火下落泪,心中不由一酸。 “你哭了?”高欢问道。 不知是多久,没有看到娄昭君哭泣,近ri来,高欢总觉得娄昭君变得十分坚强,早已不会哭泣,此刻高欢发现,原来娄昭君还是当初那个令人怜惜的女子。 她不是萧清逻,所以不会像萧清逻那样,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和怜悯。 就连高欢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拿娄昭君跟萧清逻相比,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如何做比较。 “你醒了!”娄昭君抹干眼角的眼泪。 高欢拉开娄昭君的手,仔细端详片刻妻子的泪容,脑海中不知为何闪现出白天萧清逻倔强而又脆弱的眼泪,心中不禁满是柔软,轻柔地把她眼角的眼泪抹去,道:“我不要你哭泣!” 娄昭君怔怔地望着夫君,二人成亲快四年了,虽然感情还算和谐,但是都是相敬如宾,从未见过高欢用这样神情的眼神凝视过自己。 这深情一点都不真实,娄昭君却想把它牢牢抓在手中,她大哭着扑入高欢怀中,道:“夫君,我好怕,父亲死了,儿子魔女被掳走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 娄昭君扑入怀中,高欢身子一僵,脸上柔情退去,甚至还带着丝丝的落寂,随即他缓过神,轻轻抚着娄昭君的背,安慰妻子道:“你放心,她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 “子如他们都跟我说了,那魔女可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她难保不会……” 娄昭君依然不放心,司马子如他们口中描述的萧清逻实在是太可怕了,儿子的xing命捏在别人手中,叫娄昭君早就慌了神。 “我保证,她不会伤害澄儿……”高欢想要把娄昭君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拿什么保证!”娄昭君忽然大喝一声,“难道就拿你随身不离的小药瓶跟我保证?” 娄昭君前一刻还是温柔可人令人怜惜的温婉女子,这一刻却忽然变得冷厉异常,目光咄咄逼人,倒是令高欢一愣。 娄昭君发现自己对高欢发脾气,连隐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也变得慌乱起来,“我这是怎么了?我……” 高欢却是被娄昭君的一席话惊到了,“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的妻子,你身上有什么,难道会不知道吗?我记得那个药瓶应该是在洛阳被你扔进护城河的那个,有一年冬天你回来之后,我便在你的衣物里面发现了。”娄昭君道。 那么冷的天,那么深的护城河,想要找到一个小小的药瓶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娄昭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高欢珍藏那药瓶,现在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还有高欢对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信任,令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嫉妒之心。 娄昭君把话说出来,令高欢有一种心被剥开的感觉,令他有些慌乱,既然娄昭君提起萧清逻,那么有些事情就该找墨奴问个清楚了,“阿翁在哪里?” 高欢的避而不答令娄昭君以为是默认了高欢对那女人有着不能说的感情,心中失落不已,冷冷道:“另外安排了帐篷给他疗伤。[.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去见他,有事要问清楚!”高欢便要起身去寻墨奴,娄昭君一把按住高欢,道:“你的伤那么重,怎么起得了身?还是我把阿翁叫来吧。” 高欢知道娄昭君还是心痛自己的,心中愧疚之意更浓,问道:“难道你伤害大尔朱,也是因为……” “没错,我要照顾你的儿子女儿,还要保住你的姐姐姐夫,朋友兄弟,凭什么还要我连你带回来的女人也要保护好!”娄昭君丢下一句气话,便怒气冲冲出了帐篷。 娄昭君离开之后,高欢叹了口气,“殊不知,大尔朱才是最好的保命符呀!” 倘若高欢手中有大尔朱在,也不至于被杜洛周追杀了,尔朱荣可以不在乎女儿的xing命,但是萧清逻不得不顾,那么今ri遇到萧清逻的待遇便会完全不同了。 娄昭君刚一出帐篷,便看到自己要去请的人早就在帐篷外面等着了,想必方才夫妻之间的争吵也被墨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面红耳赤,知道墨奴是汉人,便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道:“阿翁的伤势是否无碍?” 娄昭君对墨奴行礼是敬他是长辈,墨奴可不敢白白收礼,也对娄昭君一拜,道:“多谢少夫人关怀,老奴伤势无碍。” 娄昭君让开进入帐篷的路,墨奴走过,与娄昭君擦肩而过的时候,对娄昭君低声道:“少夫人所担心的都不会成为现实,因为你口中的魔女,是公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娄昭君娇躯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墨奴略显苍老的背影。 “仇人?你看他们像是仇人吗?”娄昭君凄然一笑,身躯摇摇yu坠。 “七小姐保重!”忽然一个人扶住娄昭君。 娄昭君觉得耳熟,看那人的样子更是熟悉,“阿四,你是人是鬼?” 萧清逻的黑衣人将杜洛周的人杀了个干净,娄昭君以为阿四也死了,没想到阿四居然活着。 “小人发觉死的人都是杜洛周的人,便偷偷换了身衣服,所以躲过一劫!阿四无处可走,还望七小姐收留!”阿四低声道。 娄昭君目光流转,终究下定了决心道:“那好,你便留在天魁营中,你若是办事牢靠,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毕竟是你偷偷放走我们的,这恩情我记着的。” 阿四低下头,脸sè变了变,当初他口中虽然那么说,可是并没有真的引开守卫,娄昭君真正能够逃走,还是那神秘莫测的黑衣人的原由,这些阿四自然不会说,只是连连道谢。 帐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欢可不知道,更不知自己的天魁营被妻子埋下了一个祸害,墨奴的出现令高欢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想必那ri舍命救我的人便是阿翁了,我曾经打探过阿翁的情况,都说阿翁已经死了,阿翁,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既然你没有死,这几年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高欢道。 墨奴叹了口气,因为伤势的问题,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咳嗽,见了高欢,他也有很多话要说,只能一件一件的说,道:“如果不是殿下,老奴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殿下?”高欢惊诧,“你说的殿下,是萧清逻?她的白发是怎么回事?” 墨奴点头道:“正是,当初殿下以扰乱北魏江山为条件从萧衍手中救下老奴,又要萧衍保证不会派人追杀公子,萧衍不放心,便要殿下服下南疆奇毒刹那红颜。” “刹那红颜,一夕白发,命在朝夕……”高欢震惊不已,忽然心如刀绞,胸口发闷,苦涩一场,“她是杀了我师父的仇人,不共戴天,可是为什么我要欠她那么多?” “刹那红颜可有解法?”高欢又问道。 墨奴摇头道:“没有,殿下也是在龙神医的尽力之下拖延至今ri,听你说殿下白发,只怕她大限将至……”墨奴哀叹一声道。 高欢一双拳头拽得紧梆梆的,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阿翁为何称她殿下,她不过是萧衍册封的南朝郡主,称得上殿下吗?”高欢奇道。 墨奴叹了一声,道:“公子可知道南齐最后的皇帝是谁?” “齐和帝南康王萧宝融,后来萧衍篡……做了皇帝。”高欢本来想说萧衍篡位,可是想到师父沈约在其中扮演的角sè,篡位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墨奴缓缓点了点头,道:“萧清逻便是齐和帝临死之前派人送往宫外的一双儿女中的一个。” “那她岂不是前朝公主?”高欢问道,“这跟萧清逻救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曾经伺候齐和帝的贴身近侍,而齐和帝将公主托付的人,正是我!”墨奴缓缓说道。 听到墨奴说的事,高欢心中一紧,双拳紧紧握住,问道:“阿翁,师父是被你和萧清逻联手害死,是吗?我相信师父不会谋反的!” 墨奴摇了摇头,道:“公主殿下的身份,我也是在侯爷跟公主决斗的时候知道的,你若是要恨,你便恨我吧,不要怨恨公主,她也只是为父母报仇,你要怪就怪我,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一念之差,也不会有今ri的种种。” “这些与阿翁何干?”既然墨奴知道萧清逻身份,那萧清逻的报仇之心怎么会与墨奴有关? “当年我和另外一个人为了防止皇室后裔被萧衍所害,分开行动,太子尤为重要,便将太子交付给了武功更高的那人,谁知这一分别,竟然失去了太子的消息,我将公主在北魏安顿好之后,觉得公主再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皇帝,而我伺候的应该是能够成为帝王的太子,所以便返回去寻找太子的踪迹!”墨奴缓缓说出了隐藏在心中的往事。 高欢心中一颤,一个猜测几乎脱口而出。 “那……那阿翁找到太子了吗?”高欢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墨奴望向高欢,张开嘴却犹豫了,半天也没法出声。 说,还是不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前尘今事 二人各怀心思,过了许久,墨奴却答非所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拜侯爷为师之前的事情?” “阿翁明知道,我那段时间失忆了!”高欢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对曾经无话不说,亲密程度甚至超出师父沈约的阿翁也有所保留了。 那段记忆确实丢失了,但是最近,慢慢地想起了一些。 尤其是在父亲高树死之前那场激战。 他之所以对墨奴有所保留,是因为他害怕墨奴是萧清逻为了左右自己而设下的一枚棋子。 墨奴像是陷入了往事之中,道:“我还没遇到太子,就先遇上你师父了,我们俩大打出手,很显然我败了,他听说我扔下公主寻找太子殿下,便训斥了我一顿,要我回头去北魏把公主找到……” 高欢心头一跳,紧张道:“师父想杀了萧清逻灭口?” 墨奴察觉到高欢语气中对萧清逻的维护之情,心中不由长叹,暗道:这或许便是天意吧! 沈约临死之前以墨奴手中的北魏情网网络为交换,换取她对高欢的庇护,但是接触到阎王殿的隐秘和强大之后,墨奴知道以萧清逻的势力怎么看得上只能在江淮一带活动的小小情报网。 “我也拿不准,所以一直不敢到公主的藏身之所去寻找公主,只是带着你师父在北魏到处游走……”墨奴道。 高欢却发现了问题,为何连墨奴都拿不准师父的心思,难道师父除了杀人灭口还有其他心思吗? “一晃便是五年,我和侯爷发现了北魏天门的一些异动,便跟随来到了怀朔镇,在怀朔镇又遇到了你的父亲高树,他是个十分豪爽的侠客!”墨奴对高树评价了一句。 说到父亲高树,高欢心脏猛跳,一口气似乎哽在喉咙中一样难受,这几天脑海中浮现出高树临终前的画面,那不是梦境,不是幻觉,而是事实。 那是高欢曾经遗忘的记忆! 太子殿下…… 净月宝刀…… 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最后净月宝刀又经过天门之手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天门以净月宝刀投石问路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混入天一阁偷学武功? 天门的追杀显然不是因为自己杀死胡桢拐带了天魁营,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冲着自己这个人,高欢! 是因为沈约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是什么让天门这么多年依然放不下。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欢问道。 墨奴却摇了摇头,说不出来,“侯爷或许清楚,但是我的势力还没有来得及渗透到北魏,这件事相当隐秘,我只听到你父亲最后一句话对你的称呼,是太子殿下……”墨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令他喘不过气来的称呼。 太子殿下……墨奴若不是为了寻找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落得个今天这幅田地。 “我很想问问,你真的是我要寻找的太子殿下吗?”墨奴深深望着高欢,时至今ri,他依然无法完全确定。 高欢语凝,费了好大的力量才止住全身的颤抖。 他在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墨奴寻找的人。 如果他是前南朝太子,那么萧清逻是什么身份?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如果他是前南朝太子,那么沈约又是什么身份?他就是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沈约正是当年萧衍谋夺齐和帝皇位的时候最大的功臣! 自己居然拜杀父仇人为师…… 更可笑自己居然是为了替自己的杀父仇人报仇,要手刃亲妹! 连高欢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是他能感觉得到,萧清逻对自己的数次搭救,确实不是为了兑现对沈约的承诺,反而在有的时候会发现萧清逻似乎在扶持自己。 从怀朔镇暗地里替自己造势,到破六韩拔陵派卫可孤攻打怀朔镇时她让人将自己支走,逃亡途中她遣来达摩不惜算计好友来替自己提升功力,再到现在从杜洛周的追兵之下救下自己,这些都不在跟沈约的承诺之内,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而师父沈约有什么把握萧清逻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据我所知,为萧衍出谋划策杀掉齐和帝并且亲自送上毒药的便是师父,如果我是前南朝太子,师父为什么不杀我,反而要收我为徒,我想是阿翁认错了。”高欢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在没有真相大白之前,绝不泄漏自己的半点情绪。 他却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师父产生了质疑。 一直以来他对沈约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尊敬他的为人,崇拜他的文采武功。 在高欢的心中,沈约不是一个瘦削的老人,而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他的师父站在至高的地方,令人永远只能仰视。 可是墨奴的讲述彻底颠覆了沈约在高欢心中的形象。 将沈约从至高点狠狠摔下来。 这之间的反差让高欢无法接受。 对为沈约报仇的执着产生了动摇。 他不断问自己,难道师父收自己为徒,只是为了圆千古帝师的梦? 他恨不得让沈约活过来,好好的问个清楚。 墨奴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侯爷除了是萧衍的师父之外,跟齐和帝也是至交好友,在知道皇后怀着龙凤胎,侯爷还特地将一块家传龙凤玉佩削成两半,送给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只是为江山社稷不得不作出选择,,所以他保了你一命。” 墨奴虽然嘴上没有明说高欢就是南齐太子,但是话里话外处处都在暗示高欢便是他要寻找的人。 “是因为愧疚吗?所以没有杀我,反而收我为徒?”高欢惨然一笑,难怪师父这些年来虽然教授自己蔽ri神功,但是从未指点自己jing髓之处,高欢驳览天下武学,但是真正jing通的并没有。 反倒是墨奴,在武功的指点上多过沈约,所以高欢对沈约是对师父的尊敬和敬畏,但是对墨奴更多的是亲人般的亲切。 或许在沈约的心中也会有隔阂,他也害怕有那么一天,师徒两人会站在对立面上。 沈约已死,这些都已经无从确认,高欢能做的只有猜测。 事关重大,墨奴的话还有待考证,高欢正颜问道:“萧清逻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的?” 高欢记得,在天一阁跟沈约比武的时候,萧清逻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还问过沈约她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那时候萧清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更值得怀疑,从萧清逻在北魏的布置来看,岂是几年之功,至少已经有十几年的积累。 那时候萧清逻才多大? 墨奴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囚禁在长芦寺的几年,在那之前,她是萧纲最得力的人,从长芦寺回来之后,她倒是给萧纲狠狠一击!” 原本还有力量跟太子一争的萧纲,因为萧衍的猜忌,从此一蹶不振。 高欢拍掌哈哈大笑,道:“好心机,好隐忍,如果她那时候露出丝毫马脚,只怕在南梁死无葬身之地,谁知道她不但没有死,还放走了南梁的一个心腹大敌,还狠狠离间了萧家父子的感情,阿翁,你这公主好厉害呀,我看将来萧衍最大的敌人便是她,可笑萧衍还在等着她给南梁带来北伐的契机,我敢说,那时候,便是南梁损兵折将的时候。” 甚至高欢有种错觉,萧清逻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针对萧家的一个yin谋。 墨奴可没有他这么乐观,道:“萧衍手里可不只是庸才,那陈庆之对殿下便是极大的威胁,她体内的刹那红颜真的能够等到那天吗?” 陈庆之这个名字,高欢在南梁听说过,是萧衍最得力的战将。 “以萧清逻的武功,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杀了萧衍,何以拖到现在?”高欢不解。 墨奴道:“因为这样,公主觉得没有一点意义,既然是朝堂上失去的,她必然也要经过朝堂的手段夺过来。” 江湖暗杀的手段,对萧清逻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这一刻,高欢忽然对萧清逻生出敬意,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这心便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的,“难怪,已然生灵涂炭,天下不可再乱,原来师父早就料到今ri的乱局,天下大乱又该如何收场?” 墨奴望着帐篷之外,幽幽说道:“这便是刘贵、司马子如几个来找你的事情……” “原来她选定了尔朱荣……”高欢心中有股失落,盘桓不去。 墨奴望着高欢,希望高欢能够表态。 那仇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仇恨,作为一个女子,这么多年来已经背负了太多。 高欢也知道,只要自己承认,那么萧清逻身上所背负的所有仇恨,通通都要转嫁到自己身上。 想起萧清逻伏在自己身上脸庞上流淌着倔强的眼泪,高欢心如刀绞。 高欢的指甲紧紧掐入掌中,直到鲜血流淌也不知道痛,他咬牙对墨奴道:“阿翁,我还要确认一件事!” 墨奴心头没来由一紧,心中升起一股不祥。 “师父,高欢会相信他是前朝太子吗?”楚随影让人把高澄安置以后,回头问萧清逻。 他可以想象,高欢要是知道之后,心中会有多大的震动。 萧清逻靠在软塌上,注意力丝毫没有转移,让楚随影猜测是什么书让萧清逻如此专注。 就在楚随影不指望得到回答的时候,萧清逻却开口了:“漏洞百出的谎言,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那师父为什么这样安排?”楚随影不解,既然骗不了他,那何必花那么大的力气编造这个谎言。 萧清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只要骗他一时便可,只要他有一刻的相信就可以……” 只要他对沈约有一刻的怀疑,一刻的憎恨,就可以,她不介意让高欢知道得更多。 她和沈约之间的恩怨,也要让他体会一番。 楚随影有种错觉,灯光下红颜白发的女子,像是一个潜伏多年的凶兽,终于露出了她锋利的爪牙。 ps:高欢终于要被萧清逻推入天下之争当中,敬请期待!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谜中现谜 “进来,躲在外面做什么?”萧清逻忽然道。 楚随影一怔,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门却被推开了,尔朱姐妹走进来,望着萧清逻。 “你是不是要对高欢做什么?”大尔朱一想到萧清逻对高欢的反常,心里便不安,她害怕大军师要对付他。 萧清逻道:“高欢保护大小姐不力,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为过,大小姐放心,清逻断然不会让你委屈的。” “你误会了,我不要你替我报仇,把我送给杜洛周的是娄昭君,不是高欢……”大尔朱连忙摇头。 “要是我出手对付娄昭君,高欢不阻拦吗?我自然是要先对高欢下手,没了高欢,娄昭君不是手到擒来?”萧清逻笑道。 大尔朱眼泪垂落,跺脚道:“大军师是要帮父亲重振尔朱家族荣誉的人,就不要管我这些小事了!” “那娄昭君就这么放过了?”萧清逻悠然道,“那可不成,回去之后,若是尔朱大人知道连大小姐受的这点委屈我萧清逻都没办法平复,叫我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呢?” 大尔朱并不蠢笨,道:“我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不会连累大军师!” 萧清逻和楚随影均是一笑,以萧清逻在尔朱军士中的超然地位,何时怕过? 小尔朱见姐姐被萧清逻逼得又气又急,笑着上前道:“萧姐姐,姐姐也是为了大事着想,你今ri不但留了那人一命,还将他的孩子掳来,想必此人有大用,你不会为难他吧?” 萧清逻嘴角含笑,小尔朱明亮的眼睛早就笑成一双弯月。 大尔朱怔怔望着萧清逻,问道:“你们到底要高欢做什么?” 萧清逻道:“不久以后,他就要去投奔你的父亲了。” 大尔朱仍旧是一头雾水,对萧清逻要高欢做的事情十分不解,不过听说高欢将要去投奔父亲尔朱荣,心中却有另一番思量,道:“大军师,你派人送我回家去吧。” 萧清逻未语,但是小尔朱却不满了,道:“姐姐,你不是要陪我玩一玩才回去吗?” 大尔朱不假思索道:“有大军师陪你不是更好!” 大尔朱原本是想说有萧清逻在,小尔朱出游有人照顾,没人敢惹。imianhuatang.info 可是话听在小尔朱耳中就变了味道。 小尔朱连看都不敢看萧清逻,满脸通红。 大尔朱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回尔朱家族,为高欢投奔尔朱荣做些准备,也没有注意到小尔朱的异常。 高嫦脸sè煞白,怔怔地望着高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在高欢一大早等在帐篷外面,屏退所有人的时候,高嫦就觉得今天不太平。 高欢又重复了一次,道:“我方才问姐姐,母亲是怎么死的?” 高嫦脸上一阵抽动,道:“你怎么了?难道不记得母亲是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吗?” 高欢心中一颤,高嫦眼中那一抹恨意在刹那间闪过,令他心生疑窦。 他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些事情,高嫦对自己有一股难以察觉的恨意。 高欢又说了一些其他事,就在掀开门帘走出帐篷的时候忽然一顿,回头问道:“姐姐,我……我是父亲亲生的吗?” 高嫦猛地站起来,怔怔地望着高欢的背影,颤抖着说道:“你……谁跟你说了什么?” 一切,都是那么明显。高欢摇摇yu坠,无奈地闭上眼,道:“为了隐瞒我的身份,父亲不惜牺牲了母亲,是不是?” 就算不回头,高欢也能猜到高嫦的脸sè有多么难看。 高欢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坚信了十几年的一切,一夜之间全部颠覆。 身世。假的! 师徒。假的! 仇人。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没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帐篷的,脑袋中一片混乱,眼前一会儿是沈约,一会儿又变成萧清逻,两个人之间不断变换,心乱如麻。直到他看见墨奴关切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酸楚,几yu流泪,却发现眼睛干涩,怎么也流不出来。 高欢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墨奴知道,高欢相信了他就是南齐太子的事实,也知道高欢现在心中受了多么大的打击。 如果……如果有一他天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假的,又会是怎样毁灭xing的打击。 “殿下,你太残忍了!”墨奴心有不忍,可是一想到萧清逻是一把随时悬在头顶的利刃,纵然现在是欺骗,也总比让高欢丢掉xing命好。 “她在哪儿?阿翁,她在哪里?”高欢气若游丝,问道。 她等不及墨奴的沉默,抓住墨奴疯狂了一般问道:“阿翁,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墨奴牙关紧咬,道:“你先找司马子如他们,之后我会带你去见她!” 高欢这才想起,司马子如他们三个也跟着天魁营来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 “你们找我,到底是为什么?”高欢迫不及待,找到刘贵三人便劈头问。 在见到高欢之前,司马子如、刘贵等人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对高欢以后的发展是莫大的机缘,可是见识到高欢和萧清逻之间恶劣的关系之后,他们开始发愁了。 他们怕就算条件开得再丰厚,高欢也不会接受。 而事成之后,高欢投奔尔朱荣,也很难容得下他。 三人相视一眼,用眼神交流,想要寻找一个对策。 “尔朱大人需要一个人,破坏杜洛周和葛荣之间的联盟。”终究还是刘贵拿了主意,说道。 “他们要结盟?”高欢惊诧,“这结盟总得要个盟主吧?他们谁赢了?” 面对尔朱家族和朝廷势力的压力,义军孤掌难鸣,结盟确实是一个办法。 如今杜洛周攻下幽州,占据燕州,而葛荣杀死洪业之后执掌大权,竟然将广阳王元渊的大军吞并,占据肆州和定州,实力大涨,都不可小觑。 高欢最好奇的事情,葛荣和杜洛周都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儿,手里的兵力旗鼓相当,谁也没法压制住对方,一山难容二虎,谁做盟主对对方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你知道,杜洛周手下已经积聚了十万人,而葛荣打败广阳王元渊之后,声势大盛,兵力更是极速膨胀,隐隐有突破二十万的迹象,尔朱大人如果各个击破,不管是攻打哪一方,损耗兵力都不是小数,面对完好的一方义军,自身难保。”刘贵道。 高欢点头,问道:“我知道尔朱荣和萧清逻想怎么做了!” 自古兵法都是化整为零,各个击破,偏偏萧清逻要反其道而行,她要杜洛周和葛荣相互争斗,只留其一,尔朱荣再毕其功于一役。 而义军整合之后声势越大,对朝廷来说尔朱荣镇压起义的功劳越大。 “这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葛荣和杜洛周麾下猛将入云,如果你能网罗几个,收买人心,以后效力尔朱荣你也有更多底气!”孙胜道。 高欢早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少年,他知道自己能够在其中得到许多好处,刘贵、孙胜口口声声也是以高欢的利益着想,可是他明白,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如果高欢能够得到尔朱荣的重用,那他们在尔朱家的地位也有个保障。 “贺六浑,你觉得这事……”司马子如想到那个恐怖的大军师,心里就一阵发寒,高欢和她是死敌,他会甘心为她做事吗? 高欢点点头,无言退出帐篷找到墨奴,开门见山道:“阿翁,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她了!” 墨奴望着高欢,一时有些无法接受突变的高欢。 高欢却问道:“阿翁,如果我没有猜错,杜洛周是她扶持的人,葛荣也应该是她的人,都是她扰乱天下的棋子,棋子未死,她为什么要亲手葬送了?” “天下纷乱因她而起,她必然也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不管是杜洛周还是葛荣,都不是明主,做不得这天下!”墨奴道。 高欢心中颤动,沉默半息,道:“也就是说,如果尔朱荣无法胜任,她也会毫不犹豫灭杀尔朱荣?” 墨奴目光一凝,点了点头。 高欢了然,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刘贵、孙胜、司马子如三人在帐篷之中面面相觑,原本都以为要花一番唇舌才能够劝动高欢答应,没想到高欢居然二话不说立即答应了。 要知道虽然挑拨杜洛周和葛荣能够得到许多好处,同时危险也是极大的,就拿杜洛周来说,便对高欢恨入骨髓之中。 “是不是因为高澄被掳走的原因?”司马子如小声问道。 刘贵深深望向高欢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贺六浑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司马子如奇道:“就一晚上,能发生什么事呀?” 孙胜也是一脸凝重,道:“恐怕就跟那个神神秘秘的墨奴有关了。” 司马子如掰着指头道:“跟墨奴有关,墨奴跟萧清逻有关,最后,还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萧清逻兑现对小尔朱的诺言,要陪着她游历北魏,在她的眼中,小尔朱便是一个想要离家看看外面世界的小姑娘,并无其他,而萧清逻本人也要躲避龙源,不可能长时间停留一处,倒是没什么冲突。 小尔朱虽然觉得萧清逻随时披着斗篷,整个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很奇怪,可是也不敢多问,只要萧清逻肯带着她到处走走,她就心满意足。 “我们在前面的小镇上歇歇脚!”萧清逻掀开轿帘,忽然说了一句,算是跟小尔朱商量了。 几人在小镇上唯一的客栈停下,楚随影想要把其余人赶走包下整间客栈,却被萧清逻眼神阻止了。 这里是人来人往要道,包下整间客栈,未免太霸道了。 萧清逻等人刚坐下,点的饭菜还没上来,却见一个黑衣人进来,竟是夜鹰,带来了高欢那边的消息。 夜鹰将高欢中摧心裂脉针的经过详细无比的叙述了一遍,详尽得连萧清逻都觉得不可思议,等到夜鹰说高欢信了,萧清逻脸上竟然一愣。 “他居然信了……”萧清逻端着茶优雅地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如果要有问题,那应该就是高欢向高嫦求证的事情了。 “看样子,要注意一下高树的死因了,那善忘和尚,给我好好的查!”萧清逻娇媚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小尔朱坐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ps:蜕变之后,斗智斗勇的时刻来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客栈际遇 “哪里来的小乞丐,真是晦气,滚开!”忽然邻桌一个暴戾的声音大吼道。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那人推开,直直撞向望着萧清逻的小尔朱。 小尔朱武功低弱,而推人的那汉子内力不俗,那少年若是撞上小尔朱必然受伤。 小尔朱丝毫未觉,但是萧清逻早已察觉,脸sè一冷,掌中送出一股柔和的力道,在那少年的腰上轻轻一托,那少年稳住身形,小尔朱这才发现差点差点被人撞上,脸sè微变,再见萧清逻面sè如常,便安下心来。 少年本以为这一下会狠狠摔去,就是不伤及腑脏,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没想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住,他忍不住回头,身后的桌子坐了四个人,两名美貌少女和一名妖冶的年青男子,可是他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个一身黑sè斗篷、看不清楚面目的人。 那汉子见自己五成功力推搡之下,少年这么快居然止住身形,不由惊诧,望着一眼少年身后端坐的萧清逻,面露凶sè。 萧清逻岂会畏惧了他,嘴角微笑,那笑竟是冷冽至极,寒彻心骨,身旁跟着的十八黑衣小鬼肃立,萧清逻怕自己带着一百零八小鬼在身边,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行踪,便让其余九十个小鬼在不远处游弋。 纵然只是区区十八个小鬼,一股杀意犹如实质的刀锋,压向那汉子。 这十八小鬼进来之后,小小的客栈似乎已经被挤满了,一些胆子小的客商早就逃出了客栈,留下的都是多多少少有些倚仗的江湖人或是有高手护卫的人物,其中就包括方才推少年的那一桌共六人。 这些人虽然留下,却依然被十八小鬼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所摄,不敢轻举妄动,就连那汉子想要发作,但是同伴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些人的身份,“阎王殿!” 汉子也听闻阎王殿的强势,眉宇间依然有些不服气,嚷嚷道:“阎王殿威风,咱们这些小人物不敢惹,那小乞丐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招人大爷!” 那汉子一会儿自称小人物,一会儿又称大爷,小尔朱哧的一声便笑出来了。 汉子被个小女子嘲笑,心中怒气更盛,但是不敢对萧清逻做什么,只能狠狠地抓向少年,一招雪山横渡,爪中暗藏内力,岂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承受的,胡沛沛见了,尖叫一声,以为少年就此完蛋。 萧清逻轻轻摇头,安抚下不安的胡沛沛,对一个陌生少年的xing命并不放在心上。 谁也没想到,就连那汉子都没有意料到,那少年竟然避过了汉子的一抓,躲到萧清逻身边。 就连萧清逻,眉心也动了动。 汉子忘了一眼萧清逻,也不知萧清逻是阎王殿的什么人,但是他至少肯定这个女人不是世人口中恐怖的阎王。 就算如此,拥有阎王殿标志xing的小鬼守护的人,也是绝对不能够招惹的,汉子气急败坏,指着少年骂道:“小子就知道做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别挡在别人身后!” 少年面临如此大敌,毫无畏惧道:“你以强凌弱,也叫有本事吗?有本事你去跟一个武功比你高的人打!” 汉子被少年奚落,气得满脸通红,见萧清逻一动不动,以为没什么威胁,心里放心不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看我不撕了你!” 汉子的同伴见他对萧清逻越发没有忌惮,不由心中大急,忌惮阎王殿,只能干瞪着。 汉子再也不顾虑萧清逻的存在,直接绕过萧清逻向少年抓去,少年虽说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是使用得极其jing妙,萧清逻余光瞟到,脸sè动了又动。 汉子和同伴背上都背着一把厚重的铁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萧清逻变认出了此人师承,“铁剑派!” 铁剑派一向以阔剑、重剑著称,出售一向刚猛霸道,今ri看这汉子出手拿那少年,反而有些jing妙,连背后的铁剑夜未曾拔出,显然留有后手。 萧清逻暗道:此人看似鲁莽冲动,实则粗中有细,出手擒拿少年,也不忘提防着我。 汉子背后的铁剑早已是蓄势待发之态,不是提防着萧清逻十提防着谁呢? 萧清逻不觉哑然失笑,他若是出手,就算是汉子提防着,一招也足以要了他的xing命。 萧清逻打算静观其变,反正汉子和少年只要近她身前五尺就会被小鬼挡回去,不足为据,可是胡沛沛却越来越着急了。 “即便是个小乞丐,也不带这样欺负的!”胡沛沛以前跟着疯乞丐,虽然不至于沿街乞讨为生,至少过得逍遥自在,可也没少被人用难听的话责骂,当时汉子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惹了胡沛沛不快,加之汉子武功明明高出少年许多,给个痛快就罢了,竟然老是出手给少年身上添些伤口,没过一会儿,少年身上变得血淋淋的。 胡沛沛玉脸含煞,眼看就要出手,萧清逻却低声喝了一声:“坐下!” “萧姐姐难道会怕了他们?”胡沛沛不解道,论武功论势力,天下之大,萧清逻怕过谁? 萧清逻摇了摇头,道:“那孩子虽说武功远远不如对方,但是心xing甚高,你若是出手帮了他,他也未必会领情!” 以胡沛沛的眼光,当然看不出其中端倪,汉子不是不想杀了少年,他自知武功比起少年高许多,却迟迟拿不住一个小孩,这面子早就丢大了。 而萧清逻的隐忍不发,越发让汉子觉得她是个可以欺负的人。 想想也对,这里是铁剑派的地头,有谁敢放肆,就连不可一世的阎王殿到了这里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因此汉子渐渐忽略了萧清逻一伙人的存在,他的师兄弟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胡沛沛和小尔朱身上瞟来瞟去。 与汉子同行的师兄弟当中,那年长的师兄早就yin沉着脸,因为他的耳朵中传来一个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却充满寒意的声音,“管好你师弟们的眼睛,要不然只好本座来管了!” 大师兄额头上冷汗涔涔,这等传音入密的功夫,武功至少也是铁剑派掌门那个级别的,岂是他一个弟子能够招惹的,没想到还是小看了那伙人。 而一些不懂事的师弟却吆喝着:“师兄戏弄这小子,着实有趣!”大师兄一看这师弟的目光,不由气极,这师弟的眼睛果然肆无忌惮的在人家两个姑娘身上扫来扫去。 真是sè字头上一把刀,要女人不要命的蠢货!大师兄在心里暗骂。 他到现在也分不清楚当时出手制住少年身形和传音给自己的到底是哪一个人,他觉得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手持金剑的红衣男子,妖邪得紧,那个一脸不快的少女武功看似也不低,另外一个少女一直都是背对自己,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回头,着实深不可测,而那着黑sè斗篷的人,更是令人有一股不敢仰望的畏惧。 汉子凶恶瞪着说话的师弟,这话是奉承还是讽刺呢! 他那师弟犹自不觉,他只想展示出铁剑派的强大,然后让那两个女子乖乖就范。 汉子和少年武功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之前几招被少年耍滑头避过去,可是几招之后让汉子寻到了规律,再想要避开十分困难,汉子一掌下去,少年像是断线的风筝,好巧不巧滚落在萧清逻脚边。 “萧姐姐,那也不能让那小子就这么死了呀,你帮帮他!”胡沛沛摇着萧清逻的袖子撒娇道,她之所以想要帮那少年,主要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过的ri子。 萧清逻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会些什么武功?” 少年望着这个曾经暗自帮了自己一把的人愣了愣,也知道她不会白白问这个问题,道:“我只会擒拿手和一些马上功夫!” 萧清逻道:“对付铁剑派,倒也足够了!” 大师兄的脸sè更是煞白,而众师弟则是面露不屑,擒拿手,谁都会,要是这样都能打败铁剑派数一数二的弟子,那他们这些人就不用拜入铁剑派了。 “阁下好大的口气,那就让金某的铁剑领教一下阁下的武功!”汉子哐当一声抽出背上的铁剑,指着萧清逻道。 “金师兄出剑,那小子是死定了!哈哈!”铁剑派众人哈哈大笑,金姓汉子的铁剑重达一百三十斤,一剑挥出,足以将合抱的大树砍断,委实不可小觑。 萧清逻冷笑着看着他,道:“就连你师父都没有资格跟我动手,凭你?” 而后萧清逻脸sè一冷,对少年道:“小子,你问他叫什么名字,免得你手里死了个无名鬼!” “那不要脸的汉子,这位姐姐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道。 那坐着的大师兄腿差点软了,女的! 阎王殿的阎王不就是个女的吗? 这倒是不怪他没有一眼认出来,萧清逻一向女扮男装,当初小尔朱与之相处数月,也没有发现她是个女子,可是这少年见她,尚未走进,却一口叫出她是女子的事情能够,这叫萧清逻也是惊诧不已。 “铁剑派,金飞群!”汉子自报家门,大师兄想拦着已经来不及了,“你又是什么人!” 萧清逻不理会他,问少年:“记住他的名字了吗?” 少年道:“铁剑派,金飞群!” 萧清逻点点头,道:“那就动手吧!你附耳过来!”萧清逻在少年耳边说几句,少年将信将疑,听完之后露出狡黠的笑容,连连点头。 胡沛沛瞪大了眼睛看着两只大小狐狸,她忽然觉得自己出言帮少年求情是多余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阎王收徒 金飞群看着少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走到面前,蔑笑道:“如果就凭你就能打败我,那我十年苦学岂不是白费了,还不如自刎以谢祖宗!” 金飞群扬起手中铁剑便朝少年劈下,少年回身退出一步,险而又险的避开,随即一系列的扫堂腿,少年虽说没有内力,但是常年马背上求生,力量远远大过旁人,就算是金飞群被扫到也会痛上一阵。 金飞群连忙换招,以一招劈山裂石,狠狠地朝少年斩来,谁知少年竟然一拳托住金飞群双腕,一脚踢在金飞群的肩井穴上,他手中铁剑重达一百三十斤,手腕和肩头两处受制,再也拿不住这么重的剑,重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旁人对此重剑,无不咂舌。 金飞群失了重剑,心里一阵慌乱,少年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一阵乱拳打去,几拳下去,金飞群失了锐气已经不成样子。 那少年武功虽然不高,招式简简单单,但是环环相扣,招招针对金飞群的衡苍剑法,大师兄也是个识货之人,立即看出其中不凡之处。 能将如此平凡的招式运用到这样极致的人,定然不是平凡人,那黑sè斗篷下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住手!”铁剑派的大师兄再也忍不住了,出言喝止不住,便抽出铁剑,朝少年刺去。 “哼,果然是铁剑派作风,今ri我便是见识了!”胡沛沛大为不满,越过桌子,向铁剑派的大师兄抢攻而去。 那大师兄也不知道怎么一眼花,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只见她妙手穿花,他手上一麻,铁剑脱手而出,正好金飞群被少年一拳打退,好巧不巧正好撞在剑尖上。 金飞群死活想不到伤自己的竟然是师兄的铁剑,重剑刺入体内,又划出一道血口这才止住,但是金飞群这个人已经痛得昏厥过去了。 “臭丫头,你杀了我铁剑派掌门的儿子,拿命来偿!”大师兄见金飞群倒下去,不由脸sè煞白,大喝一声,抽出旁边师弟的铁剑,朝胡沛沛攻去。 此人含怒出手,什么阎王殿早就放在一边了,这是铁剑门的地方,阎王殿就算是灭掉了杜洛周一支军队又怎么样,军队里那些人怎么跟铁剑门的高手相比! 胡沛沛虽说浪迹江湖,但是疯乞丐并不是嗜杀之人,就算是萧清逻也刻意让她远离这些,她从未杀过人,今ri有一人因她而死,虽说是为了救人,虽说那人也着实可恶,可总归是被她杀了! 她吓得够呛,那大师兄攻来,便不知所措了,少年原本见这姐姐武功比自己高了许多,对方一剑必然能够应付得了,但是见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便知道她是第一次杀人,被吓到了,想到人家也是为了救自己,变毫不犹豫上前挡在胡沛沛身前。imianhuatang.info 铁剑的剑尖就要刺到少年,却见空中一只雪白的茶杯盘旋着,只听一声脆响,撞在大师兄的手腕上。 茶杯一碰即碎,其中蕴含的内力却让大师兄经脉大伤,整个人也被震得飞了出去,他若是留意,便可以看见,萧清逻面前的茶杯已经不见了。 而那铁剑,被一把金光闪耀得过分的金剑挑开,越过房梁之后落下来,插在了倒地不起的金飞群身上。 原本只是痛得昏厥了的金飞群猛地睁开眼睛,又昏了过去。 说来这只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胡沛沛想到自己杀了人,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萧清逻怀里,楚随影满不在乎收起金乌剑,不解地望着胡沛沛道:“不就是杀个人吗?最后致命的那一剑是我下的手!” “哪有你这样安慰她的!”萧请逻瞪了一眼楚随影道,她知道楚随影xing格如此,能够让他出言安慰,已经是不错了。 “大师兄!” “金师兄!” 铁剑派的人这才慌了神,自己这边最厉害的两个人被人家轻轻松松解决掉了,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对自己,金飞群中了两剑,看样子十活不成了,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样了。 尤其是方才对胡沛沛和小尔朱打主意的那个弟子,更是看向魔鬼的目光看这些人,什么主意都不敢打了。 铁剑派的人抬着金飞群和大师兄离开,萧清逻并没有阻止,而铁剑派的人扔下了一句“等着铁剑派上下会来找你们报仇的!”。 对这样的话,萧清逻一向一笑置之。 胡沛沛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萧清逻抬头见少年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问道:“你还有事?” 少年显然也被胡沛沛的反应吓傻了,指着胡沛沛问道:“她没事吧?” 萧清逻轻轻摇头,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胆量为她挡住那一剑,你可知道,要是我不出手,你就要死了?” “她是为了我而遇险的,我当然要保护她,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有所担当,当然还要多谢姐姐搭救!”少年极为机灵,连忙道谢,“那金飞群的招式都被算到了,姐姐神机妙算,铁算无遗!” 萧清逻咯咯笑道:“你这个小滑头,这样会说话,说吧,你还打什么主意?” 少年忽然拜倒,道:“如今我在铁剑派的势力范围之内,又得罪了铁剑派,势单力薄难以自保,姐姐可否收我为徒?” 收徒! 这两个字像是投入平静井中的石子,平生波澜。 萧清逻甚至能够清晰听到楚随影把手放在金乌剑上的声音。 “收徒?”萧清逻望了一眼楚随影,微微一笑,“我已经有一个徒弟了,而且我答应过他,不会再收第二个徒弟。” 她愿意给楚随影这独一一份的荣耀,因为她没办法给楚随影更多的。 少年望了一眼楚随影,道:“道不同,我与他没有冲突。” “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萧清逻问道。 “他学武功,我不是,我要学的是你杀人的本事!”少年笑道,“杀人不一定要高强的武功,这是你刚才教我的!” 这少年眼中有一种狠辣,这让萧清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心xing成熟,远远超过同龄人。 那仿佛就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让萧清逻自己都有些触动,想必这孩子也遭受了什么巨变,让他孤苦流离。 萧清逻哈哈大笑,道:“好个一点就通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喜道:“你愿意收我为徒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弟宇文黑獭一拜!” 宇文黑獭这一拜却没有拜下去,被萧清逻虚扶一把,反而被弹开,宇文黑獭脸sè一变,暗道:难道她不愿意收我为徒吗? 萧清逻确实没有收他为徒的打算,因为她不会对楚随影食言,“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你学到多少是多少,至于师徒名分,就不用了!” “是,师父!”宇文黑獭大喜,他也不是非要一个师徒的名分,而是真的想要跟着萧清逻学一些本事。 小尔朱浅笑着恭喜萧清逻收了个好徒弟,就连楚随影看这宇文黑獭也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宇文黑獭见了,心里不知道为何毛毛的。 “黑獭?不是动物吗?”胡沛沛奇道。 少年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正是!” 胡沛沛望向萧清逻,道:“萧姐姐,我的名字就是你取的,不如你把他的名字也改一改,免得以后遭人笑话。” 胡沛沛倒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杞人忧天,宇文黑獭这名字属于鲜卑名字,在汉人眼中粗俗不堪,当初高欢也有一个“贺六浑”的鲜卑名字,被沈约所鄙弃,这名字从未提起过,只叫他“高欢”,所以宇文黑獭这名字是上不得台面的。 许多鲜卑人有了身份时候,就会取一个汉名,也是胡沛沛对少年有些同病相怜,又见萧清逻和他虽有师徒之实,二者其实并不亲密,比起萧清逻和楚随影之间差远了,所以才要萧清逻替宇文黑獭取名字。 萧清逻和宇文黑獭都愣了一下,相视一眼,二者都明白对方不是想要拜师或者收徒,有些相互利用的味道在里面,谁都没有说破,这些胡沛沛自是不知道。 萧清逻望向宇文黑獭,似乎在审视他,又似乎在征求宇文黑獭的意愿,毕竟名字是父母取的,有些人未必愿意更改。 “徒儿这名字确实上不得台面,请师父赐名!”宇文黑獭躬身请道。 萧清逻越发喜欢这徒弟,做事干脆果断,善于揣度人心,敢于担当,且不甘平庸,收徒的上上之选,沉吟道:“你看一个‘泰’字如何?” 萧清逻在桌上以内力划出一个‘泰’字,入木三分,看她面sè,平淡宁静,不见丝毫费力。 小尔朱也凑热闹,点头道:“这个泰做名字,确实不错!” 胡沛沛自然也知道萧请逻给徒弟取名字不会亏待了宇文黑獭,但是生怕宇文黑獭不明白,嘴巴一翘道:“小尔朱就知道奉承萧姐姐,你倒是说说这个字好在哪里呀?” 小尔朱气恼胡沛沛刁难自己,转念一想,胡沛沛跟在萧请逻身边这么长时间,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便不言不语地坐着,也不与胡沛沛争锋。 若是大尔朱在这里,非得要跟胡沛沛争个输赢才肯罢休。 “《易经》第十一卦便是泰卦,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萧请逻看着宇文黑獭缓缓说道,宇文黑獭一听,心脏乱蹦,萧请逻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况且泰的读音跟鲜卑语言中的黑獭二字十分相近,想来你也不会觉得突兀。” 心怀天下大志,这个字虽然不明显,但是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也不至于被人一下子看穿,实在是适合宇文黑獭至极了。 宇文黑獭原本觉得萧请逻连自己身世情况什么都不问便收自己做徒弟,不过随意而为,并未看重自己,心中本有怒气,可是这名字就来得极重,心中怒气消失不见,对萧请逻那点利用之心也去了,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师礼,道:“宇文泰谢过师父,师父的教诲宇文泰定当遵从,不得违逆!” 一字定天下,任谁也不会想到,或许便是因为萧请逻今ri送的这个泰字,对以后天下格局至关重要。 谁也想不到这少年,会成为高欢此生大敌。 第一百五十章 龙家少主 再说那铁剑派的人将大师兄和金飞群抬了,急急忙忙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求医。 另外又分了一个人去通知铁剑派的掌门金不易,事关他的独子,实在没有胆量瞒着他。 “龙大夫,快救人呀!”铁剑派的众人怕了掌门,生怕这两人有事,回不了铁剑派。 他们都是这家医馆的老主顾了,平ri里有个什么伤病都是来找龙大夫,龙大夫也确实医术高明,颇受好评。 谁知平ri里都能看到的龙大夫此时却不在,学徒说是在后面招待客人,铁剑派众人道:“什么客人,能够比我们大师兄和金师兄的xing命还重要吗?” 学徒被铁剑派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学徒见他们抬进来的一个人全身鲜血,不省人事,另一个脸sè蜡黄,毫无血sè,学徒识得厉害,转身急急忙忙去请龙大夫。 不多时,便见一个白发苍苍但是身手依然矫健的老人小步跑出来。 “哎哟,谁把金公子和刘兄弟伤成这样?”医馆的老大夫跟铁剑派多有往来,铁剑派的伤员也几乎都是由这家医馆承接,所以还算熟稔。 将二人送来的几个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对萧清逻一行人身份有数的都在这里躺着呢。 姓龙的老大夫摇了摇头,自问这些江湖上的事情自己何必多嘴一问呢,再一看金飞群显然是被自家的铁剑所伤,不由一愣,叨叨地念道:“自家师兄弟动手,怎么没有一点分寸,下如此狠手?” 敢情他还以为是铁剑派师门内的矛盾,让师兄弟动手起来了。 这可是大事,一不小心就是残害同门,欺师灭祖的罪名了,铁剑派的众人连连说道:“龙大夫不要胡说,是一群外人,人多势众,欺上了我们铁剑派,我们铁剑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姓刘的大师兄已经是奄奄一息,央求龙大夫道:“龙大夫,先救救我和师弟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龙大夫往此人脸上一看,顿时也吓了个半死,这姓刘的半天前看到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伤成这样了,眼看就只有一口气在了。 这姓刘的武功不弱,在铁剑派只在掌门金不易之下,他身上未见什么伤痕,但是却伤得如此之重,这说明来人武功比起姓刘的之人高太多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人的武功得有多高啊,要是出手救他,会不会就得罪了那绝顶高手? 龙大夫这心里瞬间想了很多。 “这……”龙大夫一脸的为难,“两个人危在旦夕,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怎么救得过来?” 龙大夫确实为难,因为这个小镇规模的原因,医馆就只有他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夫,其余学徒看个寻常的病痛倒还罢了,这两个人的伤一个伤及要害,一个五脏受损,寻常都没有那个救人的本事。 刘姓大师兄听了,咬了咬牙道:“弟子只不过受了一点内伤,龙大夫先救师弟吧。” 掌门幼时将他捡回铁剑派,不但将他抚养长大,还教了一身的本事,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让师父的独子丢了xing命。 龙大夫心里也惋惜,这姓刘的可比金飞群招人待见得多了,为此,龙大夫可是更愿意给他找一条生路。 学徒忽然道:“师父,何不请大公子施以援手呢?” 这学徒可是经常提起大公子的医术何等了得,如何宅心仁厚,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既然来了,何不见识一下呢。 龙大夫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道:“大公子出门漂泊多年,未必肯管家中的事情呀!” 不过,为了这姓刘的,龙大夫总归要试一试,一溜小跑又回到了后院,一个绿衣少女背对着龙大夫蹲在地上玩雪,对龙大夫不怎么搭理,似乎也不怎么高兴,龙大夫象征xing地打了一个招呼,又往里走了几步,一个略显疲惫的温雅男子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闭目养神,听到龙大夫的脚步声,叫住了想要拦住龙大夫的紫衣女子,“灵韵,让族老过来!” 如果萧清逻在此,定然认得出,这便是自己一直躲避的龙源,只是如今的龙源比起三年前分别的时候,沧桑了不少,眼中淡淡的血丝,说明为了寻找萧清逻踪迹他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 如果不是萧清逻在望凤亭的动作太大了,龙源可能还依然无法捕捉到萧清逻的足迹,每次有一点线索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因素,扰乱龙源的目光。 起初龙源还没有觉察到,后来才意识到是萧清逻在躲着自己。 “族老可是有消息了?”龙源温和一笑,对龙大夫问道。 这句话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问了,每次问过之后都是同样的答案,龙源渐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但是这次,龙源觉得把握很大,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龙大夫脸上一僵,有些尴尬,龙源所托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自己反而对龙源有所求了。 “大公子,老朽惭愧,想请大公子帮个忙!”龙大夫拱手道。 龙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龙大夫可不能等龙源把拒绝的话说出来,急忙道:“外面有两个重伤,都是附近铁剑派的,大公子医术超群,宅心仁厚,想必不会看着那两人白白送命呐!就算是不为救人,大公子也要为家里想想呐!” 龙源脸sè一动,问道:“这铁剑派跟家里是什么关系?” “乱世来了,家里就是想积聚点力量,保全整个家族!”龙大夫讪讪一笑。 龙家是什么样的家族,洛阳顶尖的医学世家,所接触的都不是皇亲贵戚,就是富贾显贵,何曾将医馆开到了这个小地方,想必又是家里那二叔和堂弟的主意。 正因为如此,龙源才不想管家里的事情,二叔的心思他哪有不知道的理由。 nǎinǎi年事已高,二叔是想拉拢些人手确保他自己能够坐上家主的位置。 龙源只想做个闲云野鹤,家族里面的斗争他早就厌倦了。甚至是龙家,也有许多年不曾回去了。 这次回了一趟龙家,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萧清逻执掌桃源三年,对桃源的力量了如指掌,单单靠桃源的势力是无法找到她的,所以龙源只好回到龙家,想nǎinǎi求援。 想到nǎinǎi,龙源手心里划出一枚镶着玉石的戒指,脑海中浮现出龙老夫人那殷切的面容。 “孩子,要是找到了那姑娘,记得带回来给nǎinǎi瞧瞧!”大孙子多少年没有回家了,一回来就求着自己帮忙找一个姓萧的姑娘,龙老夫人看得出这女子在龙源心中的地位,更想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孙媳妇了。 龙源手里的戒指,便是龙老夫人兴奋不已的时候,小心翼翼、郑重其事交给龙源的,一在交代,这是龙源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务必要交到孙媳妇的手里。 根据龙源的推测,这个小镇便是萧清逻的必经之路,之前他已经在镇外冒着严寒盯了几天了,冼百合和灵姝灵韵几个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把他劝回来,想不到这样居然给错过了。 龙源一想到多年未见的萧清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是一点愁,如果仅仅是自己和冼百合的同心生死蛊,她一定会来问清楚的,可是为什么她不但不来,还要躲着自己呢? 龙源一心想的就是尽快找到萧清逻,对龙大夫的请求,原本是不想插手龙二爷父子俩的事情,不过就算是为了nǎinǎi,就破例一回吧。 龙源跟龙大夫回到大堂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两个伤着,就听到一声怒喝:“姓龙的,你扔下我儿子不救算什么意思?快出来,再不出来救我儿子,小心我拆了你的医馆!” 那人刚叫嚣完,龙大夫已经迎着龙源出来,金不易见龙大夫丢下奄奄一息的金飞群不管,而是对一个年轻男子鞍前马后伺候,顿时不满,抽出随身的铁剑便往地上一掷,作势就要动手的样子。 而龙大夫却是不在乎的瞥了瞥嘴,这家医馆再小,离洛阳再远,那也是龙家的医馆,金不易也只敢在嘴巴上说说,不敢真的动手,碧云岛上的老夫人又不是摆设,且不说他不敢动手,就算是动手,这里也还有龙家的嫡系长孙在,唯有嫡系可以修习的龙家绝学龙魄神针那可是震慑天下豪杰的。 金不易见龙大夫先让龙源看两个伤者,他不知道龙源的身份,只当是向龙大夫学医的学徒,不由大怒,他最然不敢动龙大夫,可是一个年轻人总能吧。他提起铁剑就向龙源拍去,道:“龙大夫,我儿子又不是给你教徒弟的人偶!这小子滚一边去!” 金不易这一剑极重,加上他自身内力,足以将一块巨石拍成粉末,没想到居然没有拍下去,那年轻人修长的手指抵在剑背上,铁剑竟然就此停住。 金不易刚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内力不俗,只听龙吟大振,一道金光从龙源的袖子里飞出来,朝金不易缠去,金不易武功着实不弱,别看手里的铁剑笨重,但他左挡右挡,金龙居然一时之间攻不破他的防御。 “住手,住手!金不易你想不想救你儿子和徒弟了,这位可是素有妙手神医之称的龙家大公子!”龙大夫见两人就要打起来,连忙劝道。 金不易连忙收了铁剑,脸sè却难看到了极点,望着龙源,似有不相信,道:“真的是龙魄神针?你便是龙家的嫡系长孙?” 龙家的嫡系长孙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未来的家主。 为此金不易心中有过一丝得意,这附近除了铁剑派没有什么能够入眼的大门派,那么龙源此行的目的就只有自己铁剑派了,就连龙家未来的家主都来了,铁剑派的面子就大了。 “既然是龙少主,金某方才失礼了,还请龙少主救救我的儿子!”金不易对龙源的态度瞬间有了极大的转变,如果是一般人能够救他的儿子他还不至于,他一把铁剑逼去,对方不得不救,可是人家可是龙家的少主,武功也完全不在他之下,那可不得不客气了。 亏的是龙源脾气好,没有一开始就下杀手,只是以金龙牵制,要不然金不易根本抵挡不了龙魄神针。 龙源只是冷哼了一声,抬眼看了一眼身中两剑的金飞群,冷不丁道:“还不把剑拔下来,难道非要等到伤了腑脏才知道?” 若是重了其他剑伤,怕剑一拔出来失血过多,只会在治疗之前将剑拔出来,可是金飞群中的是他们门派特有的铁剑,又另当别论,这铁剑在移动过程当中很容易移动伤到其他地方,还是拔出来比较好。 金不易以为龙源要立即动手施救,没想到龙源居然将人交给龙大夫,一转身又去看姓刘的弟子,急忙栏道:“我这徒弟不过是受了内伤,调养一下就好了,我儿子身中两剑,流了那么多血,龙少主先救救我儿子吧。” 人都有私心,金不易也一样,他自然是希望医术高超的龙源先救儿子金飞群了,至于徒弟的死活,暂时先放下。 “不过是受了内伤?”龙源冷笑,“你儿子的剑伤其实并不严重,倒是你这徒弟的内伤,不但伤了经脉,连五脏六腑都已经受到波及,再不施救,活不过两个时辰!” 龙源说着,忽然神情一滞,能够这份功力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思难猜 龙源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萧清逻就在附近,这次无论如何是不能在弄丢了。[.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恨不得现在放下一切,立即追出去。 可是既然已经将二人接手,自然不能撒手不管。龙源定下心来,让龙大夫去照顾金飞群,金飞群的伤只是外伤,只要将伤口处理好就能活着,可是另外这个人却不行,没有龙源用龙家独门的内功心法替他吊住命,恐怕此人不过一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 这外面还在飘着雪,冷风不断地灌进来,他让人将姓刘的铁剑派弟子抬到内屋避风处,命人升起火盆,待到室内热气逼人,龙源取出金针,在他身上几处要穴下针,止住他伤势的恶化,只见他手上动作不断,没过一会儿,姓刘人身上已经扎满了金晃晃的针,不断颤动。 而龙源不知道,就在他进入内屋不久,萧清逻的轿子带着一行人缓缓地走过医馆前面。 金不易在另外一间房间见自己儿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金飞群失血过多,十分虚弱,本想问伤人的人在哪里,金飞群那样子怎么回答得出来,金不易也不忍心再问,便跑到龙源这边关心一下自己的徒弟。看到徒弟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就算是金不易看到也心里发麻。 而龙源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汗珠,灵韵体贴地帮他擦去。 龙源运起龙家密学无忧心诀,一股澎湃的内力从他的右掌中散发,他将右掌缓缓盖在那人的天灵盖上,澎湃的内力化作细流在姓刘人体内缓缓流淌,他体内受到损伤的经脉逐渐愈合,而腑脏的伤势也得到缓和。 龙源这无忧心诀和龙魄神针一样,只有龙家的嫡传长子可以修炼,就连他那对家主之位眼馋无比的二叔都没份儿。 这两样,也几乎是龙家家主的象征。 正在这关头,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人道:“公子,快,我刚才看到萧姑娘从客栈出来了!” 龙源抬头一看,正是在医馆坐不住出去逛街的灵韵,乍一听闻萧清逻的消息,龙源惊得右手微微一颤,差点从姓刘的人脑袋上拿下来了。 原本龙源猜测此人身上的伤很大的可能是萧清逻下的手,想救醒他之后得到点线索,谁知灵姝已经看到萧清逻了。 冼百合蠕动嘴巴,没有说话,灵姝见龙源动了一下还站在那里,以为龙源是被突来的惊喜镇住了,连忙去拉他,道:“公子,快呀,再不去又要失去她的踪迹了。” 以前有多少次,已经跟萧请逻近在咫尺了,却因为萧请逻敏锐的嗅觉,而摆脱了桃源的追逐。 “灵姝,不要!”灵韵大吃一惊,赶在灵姝之前把她拉到一边,然后走回来对龙源道,“公子,只要你一停手,这个人就死定了。” 此时龙源的无忧心诀的内力已经渗透到了姓刘人的各处经脉之中,有龙源控制着自然是救人的灵丹妙药一般,可是如果没有人控制,无忧心诀的内力狂躁起来,就算是此人完好,也能要了他的xing命。 救人只救到一半,也不是龙源一贯所为。 龙源眼中的急躁渐渐归于平静,转眼之间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专心致志的为姓刘的疗伤。 金不易虽然之前表现的更想救自己的儿子,可是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也想保住徒弟的xing命,加上龙源曾说保得住徒弟的武功,对于铁剑派来说,多一个高手就是多一份保障,自然不愿意龙源撒手,他见龙源有些急躁,也想对之前失礼的事情做出赔偿,道:“龙少主不必担心,金某这就派两个弟子跟上去,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铁剑派的一亩三分地,保证不会跟丢。” “铁剑派的一亩三分地?金掌门这话,难道是在威胁我家公子吗?”灵韵也气恼,她才劝龙源不要放弃救人,这边金不易便话里藏刀的威胁起龙源了。 灵姝冷笑着瞥了金不易两眼,如果派人跟着有效,她还用得着亲自跑回来报信吗? “只怕你的弟子会有去无回……”要真能跟得住萧清逻的行踪,桃源的情报网可比铁剑派一个小门派强多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铁剑派真的要是派人跟踪,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传来他们的死讯。 金不易被两个小丫头挤兑得想发火又想到徒弟的命在人家手里,只好忍下来,不悦的说道:“各位也不要小瞧了铁剑派,你们要找的那个人金某会帮你们留意的!” 金不易想的是既然龙家有意拉拢铁剑派,那铁剑派就要拿出强横的实力,否则岂不是让龙家小瞧了自己,打伤儿子和徒弟的凶手也不能放过,必须大张旗鼓的把场子找回来,有必要还可以借用一下龙家的势力。 就在金不易打着他的如意算盘的时候,萧清逻一行人已经出了小镇,胡沛沛、小尔朱见萧清逻眉头紧锁,都不敢打扰,过了好一阵,和其余的九十个小鬼会和之后,萧清逻问夜鹰:“怎么样,后面有没有尾巴?” 方才出镇的时候,灵姝看见了她,她夜看见了灵姝,所以她猜测,龙源就在附近。 夜鹰道:“有!” “是铁剑派?”萧清逻倒是奇怪了,龙源自从自己杀过几波来跟踪的人之后,早就不会派人尾随了,那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刚刚得罪的铁剑派了。 夜鹰摇了摇头,从身后让出一人,竟然是玉姬和云毒,萧清逻问道:“毕枫天的后事处理完了?” 玉姬现在心里五味俱出,不是个滋味,明知道这是杀死师弟的仇人,也不得不放下仇恨,同时她听到毕枫天临死那一声大喝,已经完全明白萧清逻是谁了。 她跟随无极宫宫主的时间最长,知道的事情远比毕枫天和云毒多,师父和洛阳龙家有大仇,十几年前师父曾经离开过南疆一次,回来时候,紫苑师妹死了,而师父的口中提到了一个名字,只是那个时候萧清逻不姓萧,而是姓霍! 萧清逻的大云罗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由无极宫主教授的,她自己也差点成为了无极宫主继殷其雷之后又一个徒弟,只是当时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无极宫主回南疆罢了。 玉姬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叫萧清逻师妹还是继续装聋作哑叫前辈好,现在萧清逻的大云罗手早已凌驾在她之上。她之所以回来,就是看准了萧清逻身中刹那红颜,为了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殷其雷拿到解药。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殷其雷已经来到北魏,而且与萧清逻已经碰面了。 萧清逻大仇未报,也不想那么容易死,虽然她不想跟无极宫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她可以利用玉姬对付殷其雷。 “好了,也不要悲伤了,过段时间,我们会一会你的小师弟。”萧清逻为玉姬的沉默找了一个台阶,玉姬岂能不识相,只能乖乖退下。 宇文泰人小鬼大,在见过萧清逻的一百零八小鬼之后,看着萧清逻的目光越发的敬畏了,道:“师父,铁剑派的大师兄在您手里连一招都走不过,想必那铁剑派的掌门也不怎么样,可是师父的脸sè为何如此凝重?” 萧清逻对小徒弟微微一笑,道:“咱们这一路上可不只是铁剑派。” 胡沛沛是知道详情的,知道她躲避的是龙源,可是萧清逻新收的徒弟宇文泰和小尔朱都不知道,还以为萧清逻是忌惮了铁剑派。 萧清逻打了一个哈欠,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刹那红颜对她消耗颇大,时常有些jing力不济的征兆,她自己也知道,时ri无多了。 她回到软轿躺着,忽然想起楚随影对她收宇文泰为徒的事情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莫非楚随影真的转xing了? “多了一个师弟,习惯吗?”萧清逻将楚随影唤到轿子旁边,楚随影在轿子旁边亦步亦趋,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两人武功高强,他们自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旁人可就听不见了。 “师父真的不打算教他武功?”楚随影知道萧清逻的意思,所以那个问题也不用回答了,直接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不会武功,怎么跟高欢斗?” 现在高欢的武功可是天下难逢敌手。 萧清逻哑然失笑,楚随影向来是以武力解决问题,自然想不到没有了武功之后会怎么样,道:“怎么说?” 楚随影道:“每当师父启用一枚棋子的时候,就会埋下相应的后手,鲜于修礼是破六韩拔陵的后手,葛荣又是鲜于修礼的后手,杜洛周原本是葛荣的后手,只是这两个人师父都不满意,尔朱荣便是这两人的后手,高欢是尔朱荣的后手,那对付高欢的后手是谁?” 萧清逻抿嘴一笑,并不答他,这世上若论谁最了解萧清逻,非楚随影莫属。 “师父如果不愿意教他武功,随影可以代劳!”楚随影说道。 萧清逻这次真的被楚随影惊了一跳,他的变化怎么这么大?随即她便想通了,楚随影心里还是憋着对高欢的恨,只要能够对高欢不利的,他仅仅是多一个师弟也无妨。 “既然你都说出将来宇文泰要跟高欢斗,想必我的心思你已经知道了,也罢,随你吧!”萧清逻说道。 “高欢竟然会相信,倒是叫我意外!”萧清逻按住额头,头痛不已,忽而他目光一闪,自嘲一般笑了,“差点着了他的道了,让都天安排一下,我们去见他!” 楚随影在软轿旁边呆了一会儿,萧清逻再无声响,知道她要说的话已经说了,便悄悄退下,正好看见夜鹰接到后面传来的消息。 “铁剑派也派人跟踪了?”楚随影瞟了一眼夜鹰忽然接到的来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铁剑派胆子还真大,处理了吧,师父在休息,别惊动了她!” 夜鹰将手一翻,压低了声音道:“跟来的可不止是铁剑派一家,奇怪的是铁剑派还送来了帖子,邀我们今晚在鬼头岭决斗。” 第一百五十二章 鬼头岭上 金不易见龙源对萧清逻一行人穷追不舍,还以为龙源是跟萧清逻有什么仇,而萧请逻显然是有些避讳龙源,显然是怕了龙源,正打算邀了萧清逻去鬼头岭,和龙源一道解决了她。 他不知龙源和萧清逻真正的关系,龙源也不知道他下了帖子决斗,如果知道了,只怕不但金不易的儿子徒弟活不成,就连金不易也等不到去决斗的时间了。 楚随影翻看了夜鹰手里的消息,诡谲的一笑,道:“看样子惦记我们的不少,一并解决吧!鬼头岭那边我去,你留下看护好师父!” 既然铁剑派已经下了帖子,那萧清逻不得不应战,否则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了。 这江湖规矩,双方有了冲突总是要寻个法子解决的,于是有了决斗。 当然这一战也可以由楚随影这个做弟子的接下来的。 软轿忽然加速,假寐的萧清逻只是睁开眼,微微笑了一下,对轿子外面的楚随影道:“金不易还真把自己当chéngrén物了,若是随便什么人都应战,我阎王殿成什么了?你越是去,就越是给他面子,随影,鬼头岭那边不必理会,按照原来的路线偏移十里!” 萧清逻祸乱北魏江山,连将来史书上怎么写都不理会,江湖上那些人说什么她更不用在乎,她还要赶路呢! 萧清逻说鬼头岭那边不必理会,可没说身后的尾巴也不管,萧清逻最讨厌的是有人尾随自己,楚随影和夜鹰相视一笑,他们将一百零八小鬼留下,由夜鹰带领,在前面设下埋伏,其余人跟着萧清逻的软轿悄无声息地离开。 后面跟踪萧清逻一行人的见最让人胆战心惊的一百零八小鬼依然赶路,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已经离开了里面。 当夜,那埋伏了一百零八小鬼的绝地留下了多少人的xing命无人可知,夜鹰粗略看了一下,也不只是十拨人,其中天门、铁剑派、龙家、杜洛周、葛荣、尔朱荣都派了人,还有些势力是夜鹰不大清楚的,最叫夜鹰心惊的是,白天查探到武功极高的一男一女一直没有现身。(.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夜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两个人发现了殿主的行踪,跟着殿主去了? 铁剑派的大厅里,金不易脸sè铁青,他想不到那人居然不搭理自己下的战贴,去还是不去都没有那个准信,难道那些人不是江湖中人,一点都不懂江湖规矩! 如果不是下首坐着龙家的少主龙源,他早就大发脾气了。 当听到金不易说对萧清逻下了战贴,还邀请龙源替他压阵的时候,龙源那个怒,恨不得立即把金不易扎成马蜂窝,可是他本来就生xing仁善,加上转念一想,萧清逻未必知道自己跟金不易在一起,或许她会来应战也说不一定。 是以龙源不动声sè,答应了金不易,平静的表面下,他如坐针毡。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萧清逻那边居然没有半点回应,让龙源猜测是不是萧清逻知道了什么,居然不顾江湖规矩,拒绝决斗。 “禀报掌门,他们上鬼头岭了!”忽然有弟子禀报。 金不易蹭的站起来,问道:“几个人?” 对萧清逻手里的一百零八小鬼,金不易再怎么狂妄,也还是有些忌惮的。 那弟子回答道:“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个人?”金不易一愣,随后桀桀怪笑,“两个人就想小看我铁剑派,太狂妄了!来几个弟子,龙少主,我们也去吧!” 金不易自付着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加上龙源也足够对付,就算是有意外,自己带上几个弟子,龙源身边的几个女子武功也不弱,应该可以应付,鬼头岭怎么说也是铁剑派的地方,就算是只猛虎,也能把它的头按下来。 龙源实在不喜欢这个人,更不想听他夜郎自大,只是起身,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金不易望着龙源冷冷的背影,脸sè变了又变。 鬼头岭怪石林立,陡峭犹如刀削,地形犹如一座自然天成的巨大迷宫。 而到山巅只有一条蜿蜒难行的小路,稍不留意,就会掉入万丈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黑夜深沉,白雪覆盖下的鬼头岭少了往ri的狰狞可怕,倒是多了一分宁静,因为白雪的缘故,隐约有些光线,可以清晰看到两道人影无视陡峭的山崖和难行的山路,向山顶上急行,看那速度,简直是如履平地。 到了山顶,不想却是空无一人,让人有种被耍弄的感觉!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子大概三十岁,腮帮上青青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沧桑,看着这山崖,并没有说话。 女子冷艳无比,手中一把狭长的长刀,正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情丝刀。 “师兄,不是说鬼头岭决斗吗,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啊!”秦华兰道,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那萧清逻在我面前不可一世,莫非小小一个铁剑派掌门就把她吓到了?” 一口气上到山顶,秦华兰有些喘,而那男子气定神闲,对平ri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师兄的武功,秦华兰暗自惊心。 秦华兰向来倨傲,她一直觉得师父已经把情丝刀传给自己了,那么自己定然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那武功自然也是最高的,今ri见颓废师兄崭露身手,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住口,她几年前就能周旋于师父和沈约两大顶尖高手之间,又怎么会惧怕一个金不易,想必是她不屑于跟金不易决斗,根本没有理会。”男子冷喝一声,杀气凛冽,秦华兰心中惊诧,心中却是不甘起来。 “虽然你是师兄,但是凭什么为了个外人训斥我!”秦华兰怒道。 男子转过身,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忽然迸发出犹如利刃的光芒,摄得秦华兰心头乱跳,手不自觉握紧了情丝刀,但是在师兄的面前,有一种在师父面前的那种无形压力,她觉得自己可能连情丝刀都没法拔出来。 “很好,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兄,如果你再敢说她一句不是,我立刻结果了你!”男子一字一顿说道。 修炼修罗刀法的人,都是嗜杀成xing、生xing凉薄的人,说的出,做得到。 直到男子转头,秦华兰才觉得那种令自己胆战心惊的压力逝去,她仍然被刚才的师兄吓得双唇发抖。 秦华兰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有些不解,她感觉得到师兄对那个女子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很在乎! 这对于魇椤谷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犯了魇椤谷的大忌。 回想起回到魇椤谷跟师父说起那跟修罗刀法极为相似的剑法,说起这个红颜白发的妖女,向来烂醉如泥的师兄那双混沌的眼中散发出来的摄人目光,丢掉了从不离手的酒壶,愣愣地问她:“你说她红颜白发?” “是,她替高欢疗伤的时候我偷偷看到的,千真万确!”秦华兰点头。 那天楚随影引了高欢离去,秦华兰也偷偷跟上去,只能远远的看见萧清逻飘扬的白发,如果不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几乎要惊叫出来。 听到秦华兰的话,师兄话不多说一句,头也不回朝魇椤谷的出口走去。 秦华兰回头,只看到师父罗蒙那满是无奈的苦叹。 “你师兄天赋极高,犹在你之上,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却被心魔所耽误了!”罗蒙摇头不已。 “师兄也有心魔?”秦华兰问道。 在秦华兰眼中向来冰冷的师父忽然露出一副为子担忧的老父一般的神情,点点头,对秦华兰道:“你跟着他,不要让他做傻事!” 秦华兰领命,临走回头问罗蒙,道:“师父,师兄的心魔,是萧清逻吗?” 听到这个名字,罗蒙双眼jing光暴涨,随即又黯淡下来,无奈地闭上眼,“是!” 等秦华兰走远了,罗蒙这才睁开眼睛,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绝顶高手的眼中,倒影着一个剑法诡谲的年轻女孩,那女孩的身影,像是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心头,罗蒙喉头一甜,重重吐出一口鲜血,“她又岂止是融溪那孩子的心魔!” 正因如此,夏侯融溪的颓废,罗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华兰虽然好奇那白发妖女跟师父和孔师兄有多少恩怨是他不知道的,但是她明白,他们不想说的自己不能多问。 她只知道师兄为了来见那妖女,还特意收拾一番,原本邋遢、满身酒气的醉汉,收拾一番,倒是英武非凡。 这时候,夏侯融溪耳朵一动,风声赫赫,只听到一个狠厉的声音说道:“就是你们打伤了我儿子和徒弟?” 龙源难以掩盖自己将要见到萧清逻那种急迫期待的心情,可是看到山顶上陌生的背影,龙源心头一震,随着那人转身,对方粗犷的脸陌生无比,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萧清逻的人。 当目光落到秦华兰手里的情丝刀上,他瞳孔猛缩。 情丝刀,秦华兰,魇椤谷! 龙源是知道,在望凤亭那件事中,也出现了一个手持情丝刀的黑衣女子。 那么,这二人极可能是萧清逻的仇家!龙源手里的金针吞吐,似乎就要破势而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名小辈 夏侯融溪只是淡淡瞄了一眼金不易,道:“你就是金不易,是你向萧清逻下的战贴?” 金不易之前没有见过萧清逻一行人,还以为这二人就是萧清逻和那个大名鼎鼎的红衣邪影楚随影,谁知道竟然不是。 “你们是什么人?可别是萧清逻不敢来,叫你们两个替死鬼来!”金不易冷笑一声,就算他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前辈,可龙源那样的眼光,一眼就看出秦华兰手里的情丝刀。 夏侯融溪感觉到龙源身上忽然爆发出来的杀意,不由侧头看去。 金不易手里一把铁剑,很容易就能想到他就是对萧清逻下战贴的铁剑派掌门,而这个温润儒雅却暗含凛冽杀意的年轻男子却猜不透其身份。 不过既然他是跟着金不易来的,多半也是萧清逻的仇家,夏侯融溪的目光森冷无比,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隐隐带来的压迫感,此人武功绝对是出类拔萃顶尖人物,只是这些年他从不涉足江湖,很多人都不认识。 龙源见对方袖中鼓动,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气氛瞬间凝滞。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得,人还没到,我们可没必要先打得两败俱伤!”见师兄和那人就要打起来,秦华兰连忙劝解道。 夏侯融溪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师妹一眼,收手背对众人负手而立。 龙源也看了一眼秦华兰,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定是秦华兰在萧清逻手里吃了亏,叫了帮手来。 秦华兰不解为什么夏侯融溪要用责备的眼神看自己,萧清逻是他的心魔,按照规定斩除心魔一定要杀了萧清逻的,她这不是为师兄打算吗?为什么师兄反过来要怪罪自己?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龙源问道。 秦华兰正要抬出魇椤谷罗蒙的名号,夏侯融溪却狠狠瞪了一眼她,淡淡说道:“夏侯融溪!” “夏侯融溪?没听说过,原来不过是个无名小辈,老夫劝你还是下山吧,我们要对付的可是心狠手辣,武功极高的倾城阎罗萧清逻!”金不易一听夏侯融溪的名字,便嗤笑道。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夏侯融溪对金不易的奚落无动于衷,可是秦华兰年轻气盛,一肚子的火气,早已忍耐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夏侯融溪,如果不是夏侯融溪阻止,只要报出罗蒙的名号,谁敢小瞧他们。 秦华兰却不知道,夏侯融溪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情,早已暗自发誓不再打着师父罗蒙的旗号行走江湖。 “罗蒙可有叫夏侯融溪的弟子?”龙源低声问身边的灵韵,灵韵和灵姝两姐妹掌管着桃源的情报网,有些事情比起龙源这个令主都还要清楚,尤其是这种关系到罗蒙这种顶尖高手的消息,桃源绝对要摸清。 罗蒙的弟子不多,可是偏偏没听说过夏侯融溪。 灵韵还沉浸在夏侯融溪自报姓名的震惊当中,直到龙源询问,这才回过神,露出极为古怪的神情。 罗蒙这一生杀妻断情,成就修罗刀法,在北魏没有敌手,可算是武林之中站在最顶尖的人物,可是有一件事,可能就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洗去的耻辱,那就是八年前跟沈约的那场比武。 那场比武之后,两个人都闭关沉寂,沈约对比武的过程闭口不谈,罗蒙却对一个人说起过,那就是夏侯融溪,此事极为隐秘,但是依然逃不过桃源强大情报网络的查探,加上那个时候疯乞丐跟萧清逻这个当事人极为熟稔,很快事情就被查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本来疯乞丐一直保守秘密,可是疯乞丐死了之后,龙源接手桃源的绝密资料,他为了寻找萧清逻一直没有来得及查看,就交给灵姝灵韵两姐妹。 谁也没有想到,那场牵动天下武林人士的比武的起因就是这个夏侯融溪和倾城阎罗萧清逻。 “公子,这个夏侯融溪很多年前就有‘小修罗’的称号早年跟在罗蒙身边,是罗蒙最得意的弟子,修罗刀法练得炉火纯青,而且……”灵韵望着龙源淡然的脸庞,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说,“而且夏侯融溪跟萧姑娘有些关系!” 龙源眉头微皱,夏侯融溪的名字没有听说过,但是小修罗这个称号可是如雷贯耳,那个时候在年青一代的高手中算是风头一时无二。 夏侯融溪昙花一现,很多人都还没有听说过他的大名,他又退出了江湖,否则极可能是第二个罗蒙。 龙源掐指一算,夏侯融溪沉寂的时间正好就是罗蒙跟沈约比武之后的事情,而那时萧清逻不久之后也被关进长芦寺三年。 灵韵说的是有些关系,而不是明确的说是萧清逻的朋友还是敌人,其中包含的意义便耐人寻味了。 灵韵看着龙源越发凌厉的目光,并不后悔说了那句话。而灵姝,则看着笑得并不明显的姐姐,有些不解。 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比她这个孪生妹妹更了解灵韵,灵韵在医馆的时候以救人为由阻止龙源追寻萧清逻,现在又利用夏侯融溪挑拨龙源和萧清逻之间的感情,难道仅仅是因为老令主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吗? 不得不说灵韵这些年不是白白跟在龙源身边,只是短短一句话,便让他变得心乱如麻,心里不断想着萧清逻跟夏侯融溪有些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见到夏侯融溪的时候,龙源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感,经过灵韵一挑拨,龙源更有一种想要杀了夏侯融溪的冲动。 就在龙源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背对着众人的夏侯融溪猛地转过身,冷厉的目光落在龙源身上,他身上消失了的杀意再一次出现,比起上一次更加浓重。 “看样子这位兄弟势必要杀了我夏侯融溪,动手吧!”夏侯融溪来这里本来就是打算替萧清逻解决了对手,既然有人想要往他手里撞,那是求之不得。 “师兄!”秦华兰见夏侯融溪没有带刀,想到魇椤谷的武功都是在刀上面,便将自己的情丝刀递上去。 夏侯融溪看都没有看,一摆手,将出鞘的情丝刀当的一声回到刀鞘,余力震得秦华兰站立不稳,后退了好几步。 秦华兰站稳之后再抬头一看,整个人这就呆住了。 夏侯融溪整个人似乎就是一把浴血的修罗刀,张狂的雪风之中刀风隐现,杀机暗伏。 而龙源袖中金光闪烁,温和的双目充满了暴戾,他身形飘动,袖中金针犹如长龙一般涌出,灿灿金光,金针之间相互碰击,龙吟大作,威势逼人。 夏侯融溪了然笑道:“原来是龙家的龙魄神针,今ri正好领教了!” 魇椤谷的人向来倨傲,才不会管杀了龙家的少主会带来什么麻烦,杀了便是杀了。 金不易原本想代龙源出战,算是卖龙家一个人情,但是见夏侯融溪出手不凡,加上自己今天的主要目标一直没有出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形的刀刃和金光灿烂的在空中毫无花哨的碰撞在一起,犹如这世上最为凄美的烟火,金针四散,那刀刃也似乎被断成四段,但是龙源和夏侯融溪的打斗并没有结束。 散去的刀风似乎生生不灭,四段残破无形刀刃变成四个duli风刃,向龙源围剿。而龙源的龙魄神针被无形刀刃冲散之后,竟然凝聚成一个阵势,这数不清的金针就像是一个上千人的剑阵,危机四伏,与那四个风刃相撞。 若是萧清逻和高欢在这里,也会为夏侯融溪和龙源此时的武功所惊叹,想当年以沈约的武功也不过是在身体表面形成三尺护体真气,只守不攻,可是夏侯融溪的护体真气竟然能够离开身体表面,形成具有攻击xing的风刃,夏侯融溪真不愧是当年被称为武林第一少年。 灵姝、灵韵二人都是亲眼见过沈约和萧清逻那场比武的,不由惊叹,当年沈约那样的武功也能称天下第一,果然是坐井观天呐。 龙源家学渊源,当年他的爷爷龙万宗以龙魄神针以一敌五,得到被那五个绝顶高手共称为天下第一高手,这还是沈约成名之前的事情,到了龙源手中这龙魄神针也显露出了当年的威风。 “公子近来武功突飞猛进,我担心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灵姝忽然见龙源眼中红光乍现,忽然从对龙源武功的震惊当中醒悟过来。 龙源一脸的暴戾杀气,令灵姝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脾气温和的公子。 想想三年前龙源的武功也不过是跟那时候的高欢打个平手,现在高欢的武功在吸取了达摩一身惊人内力之后能够站在绝顶高手之列,龙源一声不响之下竟然也有如此绝妙的武功。 灵韵显然也没想到龙源反应会这么大,脸sè煞白,紧咬朱唇,道:“都是为了找她,公子近来的脾气才会如此暴躁!” 灵姝又岂会听不出姐姐的怨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龙源有妙手神医之称,医术高明自然不在话下,在真气走岔的一刹那就已经发觉不对,可是夏侯融溪现在也是杀意浓浓,岂会轻易让他退却,正是步步紧逼的好时候。 金不易握着铁剑的手在不住的发抖,这不是个无名小辈吗?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武功?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走火入魔 金不易真是被吓得够呛,夏侯融溪的刀法已经化于无形,招式早已融于无形的刀势当中,出手了无痕迹,金不易可是老江湖了,渐渐看出来一些门道来,“这……这不是修罗刀法吗?” 金不易额头上冷汗涔涔,暗道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没有看出来那女的手里拿着的就是罗蒙的情丝刀呢! 挥刀断情丝!罗蒙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惹上罗蒙,可真是嫌命长了。(.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两个人竟然是他的弟子,让金不易心里又哆嗦了一下。 本来他的目标是萧清逻,在萧清逻同时“得罪”了龙家和魇椤谷的情况下,他应该高兴,可是他又怕自己陷入龙家和魇椤谷新的恩怨当中,毕竟自己身后还有一个铁剑派,铁剑派的老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一批年轻的弟子,撑不起什么台面,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铁剑派真的完蛋了,这龙家和魇椤谷两家都不是好惹的。 不管是龙源还是夏侯融溪在这里出事了,铁剑派面临的都是一场灾难。 夏侯融溪的修罗刀法隐隐占得上风,而龙源因为走火入魔,龙魄神针狂暴无比,所到之处,石头也能刮下一层皮。 “不行,我们得带公子离开,否则公子真的要入魔了!”灵韵知道不能再拖,对灵姝说道,“等会儿我拖住夏侯融溪片刻,你们带着公子立刻走!” “姐,不成,我来挡住夏侯融溪,你带着公子逃!”灵姝岂会不知道挡住夏侯融溪的下场,姐姐心系龙源,死了什么机会都没有了,灵姝反倒心无所系,还可以成全姐姐一片痴心。 虽然冼百合也在这里,她们可不敢让冼百合去抵挡,龙源身中冼百合的同心生死蛊,冼百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遭罪的还不是龙源。 冼百合道:“不如一起出手,把握也大一些。” 灵姝灵韵想想她们武功比起夏侯融溪差的太远了,一个人出手还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点头同意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女屏住呼吸,眼睛一刻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救龙源的最佳机会。 龙源的龙魄神针跟夏侯融溪的风刃再一次毫无花哨地撞在一起,龙吟之声震耳yu聋,夏侯融溪的风刃也发出清越的鸣声,远远的回荡开来。 正在这个时候,三道靓丽的身影插入到两人之间,只见身着绿衣的冼百合挡在最前面,手中变幻不断,大云罗手使出,将风刃化于无形,威力大减,夏侯融溪大吃一惊,这女子的武功怎么这么奇怪,居然能够抵挡自己的风刃,如若不是她功力太低,又岂会是这点效果。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武功,可惜功力太低了!”夏侯融溪下意识地对冼百合起了杀意,能够克制他武功的人绝对留不得。灵姝和灵韵两人见势不妙,分别向夏侯融溪击出一掌,奈何功力低微,却被夏侯融溪反震出去。 夏侯融溪的目光落在冼百合身上,冼百合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无尽的恐惧袭来,似乎动弹不得,只寄希望灵姝和灵韵能够带着龙源快点离开。 冼百合灵光一闪,暗道:怎么忘记用蛊了。 身为苗疆圣女,用蛊可是她的看家本领,来北魏这么长时间,加上萧清逻上次教训了她,她差点就忘记自己会用蛊了。 一团幽绿的雾团出现在冼百合手中,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一种莫名的寒意在在场众人心头蔓延。 冼百合朝夏侯融溪一指,幽绿云蛊朝着夏侯融溪飞去。 夏侯融溪虽然没有见过南疆的蛊术,但凭直觉也能够能收到这团绿sè云雾带来的威胁,收了狂傲,小心翼翼起来,几道风刃下去,云团只是散开少许,但是并未消散,不过一会儿,又凝聚在一起,他便知道这方法不合用。 见夏侯融溪被幽绿云蛊拖住脚步,冼百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道:“快走!” 谁知见到眼前情形,却呆住了。 灵姝和灵韵被反震出去之后,见龙源似乎尚未清醒,又要向夏侯融溪攻去,连忙抱住龙源,龙源哪里认得他们,一把将二人推开,手中金针飞舞,便朝二女死穴刺去。 “公子不要!”灵姝惊颤不已,大叫一声。 “公子!”灵韵柔声叫了一声,见龙源冷酷无情的模样,暗道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她故意激怒龙源,龙源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公子和妹妹。 眼泪无声滑落,她竟然闭上眼睛,等着金针刺在身上。 忽然龙源脸上一片冰冷,雪风一吹,凉意蔓延,脑中清醒了几分,原来是下起了漫天大雪,雪花落在脸上融化,丝丝凉意将龙源的理智拉了回来。 忽然龙源见自己的金针飞向灵姝和灵韵,来不及多想,身形急晃,出现在她们面前,袖袍一展,收了金针,本来他与二人相隔极近,金针去势迅疾,他竟然能够赶在金针之前到二女面前,只是这样一来却伤了自身,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 “公子,走!”灵姝愣了一下,拉起还在闭目等死的灵韵,一同扶着龙源便往山下走。 冼百合原本跟在她们身后,忽然身躯一震,脸sè煞白,重重吐出一口鲜血,她回头一看,不由伤心难抑,“我的云蛊!” 夏侯融溪脱了长袍,在空中几番搅动,幽绿云蛊尽收其中,稍加内力,幽绿云蛊尽数震死,幽绿云蛊是冼百合多年来耗费心血养成,蛊死人伤,所以伤到了冼百合本身。 冼百合心头绞痛,眉头紧皱,不知不觉慢了几步,灵姝灵韵两姐妹有心无力,夏侯融溪手掌成刀,已然赶上来,朝冼百合劈下。 灵姝和灵韵心中一阵绝望,龙源身中同心生死蛊,冼百合要是死了,龙源也活不成。 灵姝又哭又闹,道:“萧姑娘,你在哪里呀,快来呀!” 就算是灵韵不希望龙源见到萧清逻,现在也希望萧清逻能够出现。 “谁!”眼看夏侯融溪的手就要砍在冼百合身上,夏侯融溪却忽然大退不已,虚空斩出两刀,两只黑sè的小虫子应声掉落在雪地里。 灵姝二人一愣,难道叨念着萧清逻,萧清逻就真的来了?她们望向四周,除了明暗晦涩的山岭,哪里看得到有什么人。 这北方严寒之地,蛇虫早就蛰伏起来,这毒虫又是哪里来得? 冼百合也算是擅长玩毒之人,一眼就能够看出那是剧毒之物。她面露喜sè,催促着灵姝和灵韵把龙源带下山。 金不易脸sè变了变,也跟着几人朝山下跑去。 山岭之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看着迅速消失在山道漫雪之中的几人,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分,道:“真是没良心的丫头!” “想跑?”秦华兰冷哼一声,手放在情丝刀的刀柄上,就要追上去。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贴上秦华兰,快得以秦华兰的武功都没有任何防备。 “小心有毒!”夏侯融溪急道。 秦华兰正要拔刀硬拼,听到夏侯融溪的提醒,脚下一滑,退出数丈,谁知那人依然紧贴上前,怪笑连连,秦华兰头皮发麻,只觉得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只得一退再退。 “小心!”忽然一只手搭上秦华兰的肩膀。 秦华兰再也无法后退一步,大吃一惊,再也忍不住,情丝刀毫不犹豫拔出来,只听到身后那人低吼一声:“是我!” 听到夏侯融溪的声音,秦华兰一身冷汗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低头一看,身后半步就是悬崖,夏侯融溪就在悬崖边扶着自己的肩膀,两人紧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显得亲昵无比,纵是秦华兰心冷如铁,脸上也是**辣的。 看到夏侯融溪丝毫不变的脸,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一股失落。 “幽鬼,回来,人家那么美,吓得花容失sè就不好看了,要是掉下去了,更不好看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山岭的另一头响起。 那叫幽鬼的黑影在秦华兰身前深深一嗅,砸吧着嘴巴道:“真香,吃到嘴巴里一定很美味!”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要把自己吃了? 秦华兰这才觉得恐惧像是cháo水般涌来。 夏侯融溪把秦华兰带离悬崖边,目光紧紧锁定在幽鬼跟随的那个人,很年轻的男子,自悬崖边慢悠悠而来,脚踩积雪,居然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只凭这份轻功,足以自傲。 “你是谁?我跟你有仇吗?”夏侯融溪问。 “我?”只听一声轻笑,“我叫殷其雷,跟你素未蒙面,如果不是你欺负那丫头,说不定我们可能成为朋友!” “那丫头是你的什么人?”夏侯融溪问道,他明显能够感觉到那个穿绿衣服的女孩不应该是中原人,而是来自南疆,“那个丫头就算了,但是另外几条命,我必须要!” 谁知殷其雷摇了摇头,道:“你要是杀了龙家那小子,小丫头还不找我拼命,而且萧清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提到萧清逻,夏侯融溪脸sè一变,眼中似乎有一团雾气,令人看不真切,“那个人跟她什么关系?” 殷其雷却一脸的玩味,道:“你告诉我你跟萧清逻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咔嚓!夏侯融溪指骨捏得喳喳作响,双目充满杀气。 秦华兰担忧地看着师兄,萧清逻就是师兄心中的魔,修习修罗刀法的人走火入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临走之前罗蒙要秦华兰阻止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雪原酒馆 “你刚才跟那丫头说她功力不够,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的功力够不够!”殷其雷笑眯眯地看着想要动手的夏侯融溪,说起动手,他可不怕。 单论武功,夏侯融溪的修罗刀法除了罗蒙,天下再无敌手,殷其雷未必就比夏侯融溪高明,只不过在目睹冼百合以大云罗手抵挡无形刀刃之后,以殷其雷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大云罗手天生就是无形刀刃的克星。 夏侯融溪对秦华兰伸手,道:“师妹,借情丝刀一用。” 殷其雷脸上表情抽动,也明白夏侯融溪看似粗犷,实则jing明得很。 殷其雷哈哈一笑,道:“说起来咱们俩打起来真的没什么意思,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情,等事情有个了结,再跟你切磋一下!” 夏侯融溪没有追,以殷其雷的武功,他想跑,自己怎么追得上。 “师兄就这样放他们走了?”秦华兰差点被幽鬼逼入悬崖,这仇还还没有报,夏侯融溪放走殷其雷,让她心生不满。 夏侯融溪道:“我觉得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秦华兰望着他冰冷的面孔,心中委屈想到,难道做师兄的就不能为师妹出头吗? “死木头!”秦华兰低声嘟囔道。 秦华兰声音虽然很细,但是鬼头岭上空荡荡的,寂静无比,这细小的声音完全没有逃过夏侯融溪的耳朵,夏侯融溪完全不知道秦华兰在说什么,一脸的莫名其妙。 长长的马队,高欢走在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乍一看似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而只有了解他至深的墨奴知道,这样的高欢,才是最可怕的。 墨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高欢,这几ri接触下来,他觉得很陌生,看不透他的心思。 原本迫不及待要去见萧清逻的高欢忽然冷静下来,虽然是跟着大队前进,可是脸上早就没有那种焦急感,高欢整个人越发沉闷起来,像是一座冰雕,谁都不敢靠近。imianhuatang.info 萧清逻一定早就料到自己会主动去见她,所以早早定下一个偏僻的地方会面,高欢很想知道萧清逻想说些什么。 她把自己身份的秘密毫无破绽的保住这么多年,忽然自己主动揭开,将要承担南梁皇室所有的压力,到底想要干什么? “前面,有家酒馆!”墨奴忽然说道。 高欢没在意墨奴说什么,有家酒馆怎么了,莫非这个时候还要喝酒不成? 来这里之前墨奴便说了萧清逻不希望带太多人,但是段荣他们又不放心高欢一个人,而高欢知道天门善忘和了因未死,也不放心他们,最后只能带上,只有刘贵和司马子如、孙胜三人还要回秀容尔朱家,先回去了。 这一走,竟然接近百人。天魁营则让刘邴和慕云安扎在一个山谷里面了。 随即高欢便反应过来墨奴的话了,这么僻静的地方,酒馆做什么生意,应该是跟萧清逻约定的地方到了。 高欢望了一眼半山腰几乎被白雪掩盖的酒馆,居高临下的位置,虽然满山坡都是树木,落叶之后光秃秃的树干也遮挡不了什么,将山下情况一览无余。 酒馆外面很大一块平地,看样子也是为大队人马的驻扎做了准备的。 酒馆的气氛有些凝重,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是整个酒馆唯一的声音。 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坐在柜子后面,上好羊脂玉制成的指甲锉在长长的指甲上来回,可是老板娘的心思显然不在指甲上面,一双勾人的眼睛不时瞟向正zhongyāng面无表情喝着酒的男子。 一壶温酒,一只小杯,几碟小菜,男子不慌不忙的小酌,说不出的闲情逸致,桌子另外还坐了三个美貌的女子,表情都有些怪异。 其中一绿衣服的少女的目光不时落在老板娘身上,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 这一男三女,正是龙源一行人,萧清逻为了摆脱追踪,将原计划的路线偏移了十里,别看只是十里,兜下来就是个大圈子了,龙源从鬼头岭下来从一百零八小鬼的行踪上得到线索,跟随而来,所以比起萧清逻还快了一步到达这里。 他们走到这一带忽然失去了一百零八小鬼的踪迹,茫茫雪原,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看到了这家酒馆,这酒馆连木料都是新的,显然才建好不久地处荒野,着实可疑,几个人便进来了。 柜台后面修指甲的正是男扮女装的都天,堂堂阎王殿的十殿阎罗、富可敌国都市王居然在这荒郊野岭开酒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偏偏发生了。 都天拿不准,龙源认出自己了没有,龙源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明显愣了一下,他可不会觉得是自己的美貌把龙源给迷倒了。 忽然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都天低声痛呼一声,丢掉手里的指甲锉,为了掩饰尴尬,伸手啪啦啪啦在算盘上胡乱拨了一通。 以前不管心里有多乱,只要一摸到算盘,他的心就会莫名的宁静下来。 他似乎就是天生的生意人,而曾经杀戮的ri子似乎早已远离。 可是这一次,他没办法平静下来,龙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源绝对是萧清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如果龙源在天黑之前不离开的话,就会跟萧清逻正面碰见,别看萧清逻从来不跟十殿阎罗摆架子,而且跟都天之间十分亲近,可是一旦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 “客官打算在小店呆多久?”都天压着嗓子问道。 怪异的装扮也就罢了,还怪异的嗓音,灵姝和灵韵倒还能忍住,冼百合再也忍不住,被一口酒呛住,边咳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笑。 都天瞪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冼百合,气得咬牙切齿,手在算盘上一抹,几颗算盘子已经落在手里了,可终究没有打出去。 龙源面上波澜不惊,放下酒杯,道:“该走,我自然会走!老板娘开门做生意,不会想要赶走客人吧?” “小店酒水贵重,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带够酒钱?”都天掩嘴一笑,“想吃白食,那可不成!” 如果不是早知他是男子,只怕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风姿绰约的酒馆老板娘。 “多少?”龙源满不在乎。 论钱财,桃源上千年的积攒,不会比不过都天。 都天淡淡说道:“一两金!” 龙源笑了笑,道:“灵韵,给他!” “这点酒菜不过值几十个铜板,他居然开口要一两金,太过分了!”灵姝惊道。 都天媚笑道:“姑娘,几十个铜板是在外面的价格,在这漫天大雪人迹罕至的地方,十几个铜板,小店还不亏死?” “灵姝!”灵姝还想争辩,灵韵连连使眼sè,扔了一锭金子给都天,看桌子上的小菜吃得差不多了,“老板娘,这里是十两,再上几个菜!” 守心接过金子,一副见钱眼开的摸样,对都天道:“老板娘,小的一向觉得您会赚钱,这一次的钱赚得尤其容易。” 守心这话一出,可把灵姝气的不轻。 “不过是锭金子,看你这点出息!”都天瞄了一眼守心,他知道守心连堆积的金山都见过,区区一锭金子还没有放在眼里,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气对方给自己出气,“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存货不多剩下几个菜小店是上不了了,守心,找客官九两金!” 都天这话说得不假,这家酒馆本来就是为了萧清逻跟高欢会面临时搭建的,储存的货物并不多,但是也不至于上不起几个小菜。 “老板娘,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面赶的,又不是没给钱!”灵韵见龙源不说话,开口道。 龙源脸上挂着淡笑,若是都天极力挽留自己龙源会毫不犹豫拔腿就走,都天越是想要赶走自己,越是说明萧清逻会出现在这里。 见龙源死皮赖脸地不走了,都天又急又怒,如果不是打不过,他肯定会把这几个人杀了弄后院埋着。忽然有人进来,应该是外面的探哨,对守心说了几句,守心挥退那人,附在都天耳朵旁边说了几句,都天脸sè一变。 龙源端起酒杯正要喝,忽然一动,脸sè微惊,低声道:“有人来了?” 而且人数不少。 龙源抬起头,正好与都天对视了一眼,都天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都天急急忙忙走出酒馆,暗道难道是萧清逻来了,绝对不能让他通知她! 不多想,龙源快步跟着也出了酒馆。 在来酒馆的道路上,一个表情淡漠的男子,手持净月宝刀,和刚好走到门口的龙源碰面。 不是萧清逻,双方的眼中都有着淡淡的失望,脸sè都不怎么好看。 “龙兄!”高欢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龙源,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萧清逻在望凤亭伏在自己身上为这个男人流下的眼泪,不知不觉便心痛,手紧紧握住了净月宝刀。 现在,萧清逻是自己的亲妹妹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了妹妹的心。 “原来清逻此行要见的人,是你!”龙源的手扶着门框,跟在三女惊骇地看到,龙源手掌的地方,木门被捏出了深深的掌印。 就连龙源自己也知道,最近自己的情绪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以前的龙源是温润儒雅的,现在的他,喜怒好斗,这跟他对无忧心诀的急于求成有很大关系。 都天面无表情,拉着墨奴便低声说道:“恐怕见面的地方要换一换,我要立即通知殿主!” 虽然都天没有见过高欢,但是墨奴是常见的,加上这一次负责联系的九十墨奴,所以都天直接找上了墨奴。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萧清逻跟龙源碰面的,就是通知萧清逻,让她避开这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旧友相逢 都天的声音高欢也听到了,忽然笑容满面,拱手道:“当年洛阳一别,跟龙兄已有三年未见,今ri说什么也得喝两杯,我先给你介绍一下的家人。” 高欢身后,哗啦站出来百十来号人。 龙源的脸sè瞬间又变了。 高欢笑脸相迎,龙源脸sè虽不自然,也不至于立即翻脸,可是一看高欢身后带着的近百人,真要等高欢介绍完了,多半都天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 高欢不着痕迹地将龙源拦住了,都天心领神会,对守心使了一个眼sè,守心默默退出人群,都天也慢慢走出了人群。 龙源见都天往人群外面走,就想跟上去,谁知被高欢一把拉住,高欢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一一介绍开来:“来,龙兄,这是我的内人娄昭君,这孩子是我女儿,永熙,叫龙伯伯。” 龙源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按照习俗,第一次见晚辈是要给见面礼的,他僵硬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到高永熙的手里,道:“这就当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 高欢再怎么说也在建昌侯府呆了那么长时间,天一阁诸多宝贝大多经他之手,好东西怎么会认不出来。 龙源送给女儿的这块玉佩温润通透,不论是成sè和雕工都是上上之选,虽然高欢没有接触到,但是高欢武功高深,感官灵敏,能够感觉丝丝暖意从玉佩上传来。 这玉佩竟然是块极为难得的暖玉。 将这么贵重的暖玉随手送人,也不见龙源有丝毫痛sè,高欢心中不得不赞叹龙源的大手笔。 娄昭君替高永熙收起来的时候,便是一楞,望向高欢,这么贵重的礼物,是收还是不收? 高欢点点头,道:“永熙,谢谢龙伯伯!” 收,怎么不收?别以为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就会放你过去。高欢脸上笑着,心里却这么想道。 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确实讨人喜欢,小手玩着玉佩,抬头nǎi声nǎi气地说道:“谢谢龙伯伯!” 龙源虽然对高欢有些不满,但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女孩,哈哈一笑道:“高欢,我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可惜为兄痴长你两岁,连个媳妇都还没有讨上,你却抱着女儿来跟我显摆,这可是不厚道呀!” 高欢心头暗笑,龙源拿自己女儿说事,其实是在责怪自己阻拦了他,而且龙源也说明白了他要娶萧清逻的意图,这叫高欢暗自惊讶,原来龙源对萧清逻也是有情的,可怎么就伤了她的心呢? “龙兄人品贵重,家世显赫,想要嫁给你的姑娘从洛阳都能排到长安去,想必龙兄身边的好女子也是不少的,定是要细细挑选,”高欢忽然把话一岔,指着段荣说道,“这位是段荣,五原段家,想必龙兄是极为熟悉的。” 龙源暗地里对灵姝和灵韵招招手,灵姝和灵韵想要穿过人群,但是还是被完全挡住了,冼百合眼珠一转,转身进了酒馆,从后门出去了,高欢还在介绍段荣,没有注意到。 “你干什么去呢?”都天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可算是jing彩万分,因为这个女人,都天肺都快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高欢,怎么把你给放出来了!”都天没好气道,他带着冼百合随行十几天,二人可以说是极为熟稔。 就因为十分了解,所以知道她十分难缠。 “你捉鸽子干嘛?”冼百合脑袋一拍,一脸的希冀,“是不是要烤ru鸽?” 在之前,都天带冼百合见萧清逻的路上,就一起去偷人家的幼鸽烤了来吃,冼百合对那味道可是念念不忘,她望着都天手里的鸽子,脑中想的可是美味。 冼百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的馋样,惹得都天白眼连连,加上她在酒馆的时候给自己难堪,现在还要烤了自己的信鸽,自然没有好脸sè。 都天双眼一瞪,怒道:“你要是敢把它烤了,我一定把你脑袋拧下来!” 冼百合眯起眼睛,手从随身的口袋里一掏,将手放在都天面前,吓得都天脸sè发白,飞一样地跑了。 “哈哈,什么也没有,怕什么?大冬天的,我那些宝贝早就冬眠了!”冼百合哈哈大笑,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气急败坏的都天狠狠瞪了一眼她,脚下落空,摔倒在一个大坑里,四脚朝天,可是都天手里的鸽子护得好好的。 都天爬起来,好在雪坑不是很深,轻功不错的他一个提纵就上来了,他远远指着冼百合咬牙切齿说了句:“你这个没脸蛋、没身段、没品位的蛮夷女人,我不跟你计较,哼!” 冼百合眼珠子一瞪,都天敢怒不敢言,怕冼百合身上带着的毒物,紧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走开了。 望着都天狼狈的背影,冼百合思索开了,“到底鸽子会往哪个方向呢?” 从都天手里夺了一只鸽子,他还会偷偷摸摸放第二只,所以只能等都天放走信鸽之后,让他以为信已经被送走,再把信鸽拦下来。 冼百合不知道萧清逻在那个方向,所以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拦截信鸽。 就在冼百合苦恼之际,空中响起朴翅之声,冼百合抬头一看,不正是都天手里的那只信鸽吗?冼百合大喜,双手合十,祈祷上苍,喃喃自语道:“巫神保佑,这次让我成功施展大云罗手吧!” 冼百合的大云罗手其实学了没多久,这等深奥的武功,还不如她的蛊术顺手,便耽搁下来了,加上功力不足,大云罗手用起来失灵时不灵。 冼百合深吸一口气,慎重无比的张开双臂,渐渐远去的鸽子忽然之间好像是被一股力量牵扯,无法前进分毫,信鸽惊慌飞撞,可周围就像是一片无形的牢笼,无法挣脱,渐渐的被冼百合拉扯到面前,冼百合看准机会,就把鸽子抱在怀里,欣喜无比。 “成了,这样萧姐姐得不到消息,龙大哥就可以见到她了,我也可以吃烤鸽子咯,别让都天发现了,快躲起来!”冼百合还没有被喜悦冲昏脑袋,要是被都天发现了,就白忙活了。 不远处隐藏在树干后面一个不羁的男子望着冼百合欣喜若狂又鬼鬼祟祟的背影,显得颇为无奈,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叹了口气道:“丫头,你还真以为自己的大云罗手有这么大的威力?” 男子忽然神sè一动,察觉到附近有人靠近,人影闪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等轻功,着实叫人惊叹。 过了一会儿,都天从远处走来,放眼四望,居然没有看见冼百合的身影,“这臭丫头跑哪里去了?这么快就不见踪影了!”都天见四下无人,从袖子里捧出一只信鸽,扑腾一下放了出去。 望着信鸽飞远了,都天这才放心,动身回酒馆。 如果冼百合走得晚一点,看到这一幕,就会疑惑,她抓到的鸽子又是什么? 冼百合喜冲冲的抱着信鸽,把信鸽腿上的小竹筒摘下来,看也不看扔到一边,正想着怎么处理的时候,忽然身边一声冷哼,还以为是被都天发现了,吓得手一抖,手里的信鸽朴着翅膀,飞走了。 冼百合回头一看,哪里是都天,而是一个嘴角带着邪恶笑意的男子。 “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冼百合嘟着嘴巴没好气道,口中虽然埋怨,但是对那个人的到来还是十分高兴的,忽然想起飞走的信鸽,急忙拉着那人道,“快,快把那信鸽拦下来!” 信鸽还会继续飞往萧清逻那里,等到她看到脚上没有书信的信鸽,不用想也知道出事了。 那人也不多说,手扬起,那信鸽就从空中栽下来,落在雪地里。 冼百合惊奇地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问道:“你是怎么出手的啊,我怎么一点痕迹也没看出来?”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往后面看去,自言自语说道:“那天在鬼头岭看他败得那么惨,还以为他武功不怎么样,没想到……” 百丈距离,别说一枚小小金针,就是弓箭到了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更别说shè杀正在飞行的鸽子。 没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是做不到的。 冼百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识地放开那人的手,“龙大哥?” 那人察觉到冼百合的动作,最冼百合耳边邪邪一笑,低声道:“别抓到了哦!” 冼百合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手足无措地看着来人。 来人正是龙源,都天回到酒馆之后,高欢知道都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就没有介绍那些无关紧要的护卫了。 “在下龙源!”龙源看了一眼想要解释的冼百合,远远停下脚步。 “我知道,”那人看了一眼身边痴痴望着龙源的冼百合,心头有些不悦,把手放在冼百合身后大椎穴上,冼百合想要解释也说不出话来,“我是殷其雷!” 龙源点头算是见礼,捡起被冼百合仍在地上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卷,脸sè不由一变,“三号?竟然是三路齐发。” 三路齐发,就是为了防止消息被人半路劫走掉包,传递假消息,将同一个消息一式三份,同时发出,少了其中一份一目了然。 殷其雷扔给龙源一个小竹筒,道:“见面礼!” 龙源哭笑不得,这殷其雷在暗处看样子是什么都看到了,用这话挤兑自己吧,刚才被高欢的子侄敲诈走了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这会儿倒轮到自己收见面礼了。 “一号?还有二号!”没想到殷其雷也拦截了一只信鸽,倒是叫龙源吃惊。 殷其雷拦截的,正是守心放出去的那一只。 龙源叹了口气,过了这么长时间,飞出去的二号信鸽不知道跑了多远了,如何追得上。 龙源当然看得出来两人认识,而且关系非同寻常,也不打搅二人,一脸沮丧的往酒馆走,既然萧清逻要见高欢,只要他盯紧了高欢,不怕见不到。 冼百合见他低落的样子,于心不忍,想要上去安慰,殷其雷一把拦住,指着信鸽说道:“这么老的鸽子你也想吃,他就这么对你?” 冼百合心里正难受呢,哪里还有食yu,道:“不都是鸽子吗?上次都天也是烤的鸽子。” 她可不管两种鸽子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鸽子,想必味道差不多的。 殷其雷看着冼百合一个头两个大,偏偏眼中还带着宠溺,道:“好吧,我烤给你尝尝!” 一会儿,雪地里羽毛纷飞,殷其雷还真的动手把信鸽剥了烤给冼百合吃,也不知是真的不好吃还是冼百合根本没心情吃,她一边啃,一边说道:“手艺真差,比起都天差远了。” “什么,他的手艺敢比我好,我去把他杀了!”殷其雷听了,一脸的怒意。 “你敢!”冼百合叉着腰,叫道。 殷其雷乖乖坐下,憋屈地瞧了一眼冼百合,嘀咕道:“母老虎!” 冼百合没有跟他抬杠,忽然抬头望着殷其雷,郑重其事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解开同心生死蛊?” ps:忙里偷闲,码了一章,偷偷地传上来,哈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殷其雷笑道:“怎么?不爱他了?想回到我的怀抱了?” 说完,还张开双臂,做出等着冼百合**的样子。 殷其雷表面上依然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双眼睛可冷下来了。 冼百合摇摇头,道:“是我没办法让他爱上我。” 殷其雷把手里的枯枝往往火堆里一扔,冷冰冰道:“那我只能杀了他!” “你要是杀了他,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冼百合急道。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你却为了别人用自己的xing命威胁我,是吗?”殷其雷隐忍着怒气,冼百合对他来说太重要,重要得不愿意对她发脾气。 原本,殷其雷的脾气就是极坏的,只有对冼百合才是唯一一个例外。 冼百合惹得殷其雷不快,这脾气恐怕就得转移到别人身上了,殷其雷气冲冲就去找出气筒去了。 夜幕渐渐降临在这个宁静的雪原,饥饿的野狼嚎叫,令人头上冷意不断,这时两个黑衣人悄悄潜伏在酒馆周围。 “过了这么长时间,南朝郡主都不出现,可以动手!”其中一个稍稍胖一些的人说道,此人声音苍老,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锃亮的光头,分明是个和尚。 另外一人也是光头,面目完全被遮挡,只剩下一双慑人的眼睛,盯着灯光照耀下的小酒馆,目光有如凶兽。 此二人正是在望凤亭拜逃的了因和善忘,二人还不死心,又悄悄跟来了,对高欢的杀心死灰复燃了。 尤其是善忘,听闻高欢身上竟然带着无极宫的信物,让他怦然心动,袭杀高欢对他来说有了新的意义。 由于惧怕萧清逻和她的一百零八小鬼,不知道萧清逻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一直没有出手。 “没想到他中了摧心裂脉针还没有死,一定是萧清逻救了他!也不知道那令牌还在不在他身上?”虽然怀疑令牌有可能已经落在了萧清逻手里,善忘不敢招惹她,只好在高欢身上碰碰运气了。 这几ri来,娄昭君等人跟着高欢奔波劳累,早已疲惫不堪,出乎意料的是酒馆居然有大量的客房,倒是把众多女眷安置下来,至于蔡俊、崔显颢等人,只好在酒馆里面将就,将桌子凳子拼凑起来,勉强睡觉。 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从逃亡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过多久,各种呼噜声响起一大片。 安置好了妻儿,走出房门高欢便看到龙源坐在唯一的一张空桌,耳边震耳的呼噜声,周围躺着各种睡姿的大老粗,他却双耳不闻,双目不视。 看到高欢出来,龙源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她不会来了,何必苦等?”高欢坐下,对还在等的龙源说道。 龙源脸上满是苦涩,望着他,道:“不等?她身中刹那红颜,如果等不到,我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说到揪心之处,龙源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高欢的手也抖了一下,龙源说得不错,每一次见到萧清逻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高欢提起酒壶,就要替龙源斟酒,龙源抬手挡住,提过酒壶,给自己和高欢各倒了一杯,道:“没想到当年洛阳一别,我从南疆回来,你已经娶了亲,还没来得及恭贺你!” 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欢猜到龙源一定会问自己萧清逻的事情,放下酒杯之后,道:“多谢龙兄,龙兄有话便直说吧。” “你在望凤亭见到她,她还好吗?”龙源觉得很憋屈,手中握有天下最大的情报网,可是对萧清逻的消息,只能从别人的口中打听。 高欢想起萧清逻的眼泪和满头白发,摇头道:“一点都不好,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 萧清逻身体的情况早已在龙源的预料之中,至于心情,在带冼百合会中原的时候,龙源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龙源已经对萧清逻的到来不报任何希望,而高欢极有可能是见到她的最大机会,也不拐弯抹角了,问道:“你和清逻是怎么回事?” 沈约当时就死在龙源面前的,高欢在尔朱家族、望凤亭刺杀萧清逻的事情龙源也通过自己的途径听说了,高欢和萧清逻二人之间已是死敌,可今ri看来,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遭。 “龙兄这个问题还要等见到她才能下定论。”高欢道,此事事关重大,现在高欢确实没办法给龙源一个确切的答复。 龙源也没想过这么容易充高欢嘴巴里套出话,这次见到高欢,只有一个直觉,高欢变得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让我见她……”龙源道,他能够察觉到高欢对萧清逻已经不是那么恨了,如果高欢心里还有恨,他也不可能向高欢开口。 “对不起,既然她不想见你,我不可能让你再次伤害到她!”高欢冷冷道,这件事没得商量。 高欢看龙源痛苦抱头不肯说话,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龙源不解。 “为什么你执意要见她?她又为什么要躲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原因?”高欢问道。 “我到南疆去了三年,带回来一个苗疆圣女……”龙源说起来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出口,“我让都天把人带去见她!” “也就是你三年对她不闻不问,还带回去一个女人伤害她?还有其他原因让她生气才对。”高欢道,“你又为了什么伤害她?” 高欢的手慢慢伸到桌子下面的净月宝刀的刀柄上,如果龙源说出的原因是他猜想的那件事,那这刀,也唯有拔出来了。 龙源看着高欢,心中一沉,他当初为萧清逻调理身体,与她朝夕相处近一年,高欢跟萧清逻这么多年只不过见了几次,可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高欢了解萧清逻。 同心生死蛊的事情,事关xing命,他不能轻易说出去。 龙源不知道,高欢心里想的事情,不是苗疆圣女的事情,而是关于龙源的父亲龙瀚洋的死因,那才是萧清逻逃避龙源最大的原因。 高欢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愣,净月宝刀刀柄上的手忽然一紧,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耳边风声赫赫,竟然一柄刀气势汹汹朝自己飞来,直袭高欢要害。 高欢神sè微冷,这大堂之中只有他和龙源两个人,能袭击他的除了龙源还能有谁? 可是高欢发现,龙源根本没有没有动,对高欢忽然被袭充满了差异。 净月宝刀挥出一道耀眼的银光,袭来的钢刀就被断成两段,钢刀之后,一个面容狰狞的和尚犹如怒目金刚,周身隐隐一层金光,颇有罗汉之容,朝高欢欺来。 “了因!”高欢惊道,没想到了因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了因身上那层金钟罩就像是一层顶好的金钟罩,刀剑不入,反而把仓促的高欢撞出去,高欢身后的桌子应声而碎。 见高欢被撞出去少许,了因大喜,喝道:“去死!” 酒馆里面的人全都休息了,只剩下龙源和高欢两个人,了因和善忘将龙源书生打扮,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想等个机会杀了高欢,只是没想到忽然高欢泄露出一丝杀机,二人又见高欢将手放在刀柄上,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是以想要先下手为强。 了因这一撞,高欢半点伤都没有,怎么伤得到他的xing命?高欢眉头一皱,忽然见了因转身折走,身后两根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这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高欢刚好被撞倒,加上之前经脉被摧心裂脉针损伤,虽然几ri来以洗髓经和易筋经修复,有所改善,但是并未痊愈,现在真气运行不畅,想要自救已经来不及了,正好龙源看到这金针,冷哼一声,袖袍一扫,金针已经被收进了衣袖之中。 这一手也是龙魄神针收针的手法,极为特别,黑暗中一个人惊诧的咦了一声,密密麻麻的金针接踵而至,将高欢全身覆盖起来,这一次也将龙源包括在了里面。 龙源双目一凝,岂会坐着等死,双袖挥出,同样是一片金灿灿的金针犹如千万把锋利的宝剑迎上对方的金针。 大堂里面的打斗早已经惊醒了jing觉的人,墨奴、都天、灵姝姐妹都陆续到大堂。 刚到大堂,他们便看见了令人难忘的一幕,两条金龙相互纠缠,死死拼杀,就在大堂zhongyāng僵持起来,耳边叮叮当当击鸣声几乎把耳朵震聋。 武功稍低的都天和灵姝姐妹都把耳朵捂住,唯有墨奴,瞅准了了因,迎了上去。 了因和善忘显然没有想到就因为低估了那个像是书生一样的男子,积蓄已久的一击没能够把高欢杀掉,又引来了这么多高手,心中已经生出退意,了因墨奴对了几招,便退回黑暗之中,墨奴想要追击,高欢对善忘的金针十分忌惮,连忙拉住墨奴。 “还纠缠什么,还不快走!”了因见善忘还在跟龙源僵持,催促道。 善忘也想走,可是他的金针被龙源牵制住,根本走不了。 对方实力之强,还在自己想象之上。 “高欢,快把金针打散!”龙源忽然脸sè苍白,双眼隐隐发红,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高欢可是知道这金针的威力,也不敢以身犯险,运足内力将净月宝刀一扔,净月宝刀盘旋呼啸,朝金龙斩去。 这二人的功力跟高欢都相差不多,高欢也拿不准自己一刀能否凑效,忽闻隐约有琴声远远传来,在净月宝刀龙吟之声大作之时,忽然变得激昂,一道无形的力量向相持的金龙攻去。 净月宝刀和那股力量同时将金针从中间斩断,金针撒了一地,这时候才听到有人狭促说道:“这救人的金针竟然拿来偷袭杀人,你可对得起这样绝世的针法?” 听这声音,似乎人已经在酒馆之外数十丈外。 使用金针对峙的两个人也被净月宝刀和那力量震得大退,均诧异地望着对方,若有所思。 就连高欢不了解龙魄神针,也能够发现这其中有些蹊跷,二人之间应该有些联系。 善忘更是怔怔地望着龙源,“你……你……”看那激动的样子,差点扑上来。 可是了因早已经被来人吓破了胆子,急道:“现在不走等死啊!” 了因拉着善忘撞破大门而出,整个过程,善忘的目光都没有离开龙源。 龙源早已收回目光,痴痴的目光望着从软轿之中抱着一把古琴走出的模糊身影,被了因和善忘撞破的大洞透出些许光线,将那人的身影照shè得越来越清晰,“清逻……” 龙源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哪里去了,只觉得自己这些ri子以来为了寻找她所经受的痛苦早已烟消云散。 龙源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很清晰,一双脚落在光线之中,骤然停住,似乎已经呆滞,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犀利的目光变得千回百转,落在龙源身上。 似乎两个人便定格在这一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难解之谜 龙源和萧清逻凝视对方,一个没有想到对方会来,一个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萧清逻出人意料的出现,整个酒馆出现短暂的寂静。 “臭和尚往哪里跑,撞坏了我的大门就想跑,还钱!还钱!”都天追到门前,对着了因和善忘的背影大叫不已,“哼,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这笔债的!” 望着萧清逻,有些惊愕,都天不知道信鸽被拦截的事情,还以为是萧清逻自己想开了,本来他向来跟萧清逻经常开一些玩笑,并不像其他阎罗那样主仆关系明显,倒像是闺中密友,忽然看到新建的酒馆大门被了因装了个大洞,锱铢必较的xing格便立即凸显出来了,幸好还有自知之明,没有追上去。 都天这一生大喝,确实将龙源和萧清逻都惊醒了。 龙源心中更是欣喜,道:“清逻,你既然来了,以后都不会躲着我了是吗?不,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萧清逻娇躯一颤,心中极怒,可都天又是自己阎王殿的人,怎会在别人面前呵斥,低声问道:“你怎么不通知我?” 都天一怔,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跟在萧清逻身边已经超过十年了,立即反应过来消息被人拦截了,登时脸sè苍白,嘴巴蠕动还没说什么,萧清逻人影一闪,已经朝远处疾走。 她这一走,走的十分坚决,很匆忙,连随行的软轿都落下了,似乎不愿意多看龙源一眼。 龙源愕然,他还以为是萧清逻愿意见自己了,怎么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龙源追出去,都天下意识要拦,突然想起龙源的龙魄神针,腿上的伤似乎又痛起来,干咳一声又让到一边。 龙源没有走两步,又顿住脚步,前面八个轿夫各持兵器,虎视眈眈。 自从在尔朱家族这几个轿夫为了保护萧清逻差点被善成和善定杀了,萧清逻吸取教训,对几个人的武功又做了一番指导,八人形成阵势,就算是龙源也要费些功夫。 龙源冷哼一声,双眼红光幽幽,手中金光大盛,都天不想平白折损人手,喝道:“散开了!” 都天经常出现在萧清逻身边,比起其余几个阎罗露面的时间都要长,阎王殿等级制度森严,十殿阎罗的地位比起小小轿夫可相差不是一星半点,虽然八个轿夫都只听命于萧清逻,可是萧清逻不在,便听从了都天之令。 眼前的人都散开了,龙源眼中的红光却不曾消散,他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直冲萧清逻,“为什么?为什么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这其中原因或许只有沉默的高欢知道,那个藏在萧清逻心中的秘密,也是这时候,他终于确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他心灰意冷,旁人都还在错愕,他一个人已经坐回去抱着酒坛痛饮。 “你怎么了?”墨奴发现不对,关切问道。 “阿翁,她在望凤亭是真的想要杀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在望凤亭感受到的杀机不是错觉,高欢望着龙源追出去的背影,暗道,就是为了这个人。 原因无他,就因为高欢曾经向疯乞丐透漏自己知道了萧清逻的一个秘密,疯乞丐去朔北寻找萧清逻,这件事应该已经被萧清逻知道了,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萧清逻在望凤亭苦苦相逼。 最终的目的,就是防止龙源知道那件事。 她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吗?虽然萧清逻心狠手辣,但是高欢可以确定她还是极重情义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惊才艳艳之辈誓死追随与她了。 而萧清逻从来到离开,目光从来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过。 墨奴松了一口气,这谎言是时候结束了。 经历这事情,大多数人都被惊醒了,没有半点睡意的人们聚集在大堂之中,而睡眼朦胧的人知道还有危险之后,也不敢呆在客房里面,大堂里面顿时人满为患。 酒馆的大门破了这么个大洞,外面冰冷的雪风无情灌进来,都天派人挂了一张厚毛毡挡住,在毛毡的两个角挂上石头,免得被大风吹起来。 挂好毛毡之后,都天yin沉着脸转身,冷冷的目光扫过诸人,这里面必定有人把信鸽拦截了。 “守心,我叫你放的信鸽你放了吗?”都天问道。 守心惊慌道:“我当然放了的。” 都天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闪躲的冼百合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冼百合觉得平ri里滑稽可笑的都天今ri的目光让人害怕,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你……”都天想起了什么,气急败坏指着冼百合,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什么?”冼百合毕竟经验不足,自己先心虚了,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要细。 “怎么样?信鸽的肉好吃吗?回来的时候,连嘴巴都没有擦,身上还有羽毛呢!”都天叉着腰怒道,如果不是这粗犷的嗓音,别人还以为是个母老虎呢。 冼百合惊诧的捂着嘴巴,理亏地低下头,连承认都不用了,不过她心里想的是信鸽的肉比起都天烤的ru鸽,味道差得太远了。 冼百合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直接把都天的怒火堵回去了,萧清逻都来了,再怎么跟她发火,萧清逻也只会把账算在自己头上。 看着冼百合无辜的眼睛,都天直叹气。 “你抓了几只?”都天没好气问道。 只能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了,免得到时候萧清逻追究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冼百合伸出一根雪白的指头,道:“一只。”冼百合又想起了殷其雷也shè杀了一只,显然殷其雷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又伸出一根指头。 “到底一只还是两只?”都天快被冼百合逼疯了。 “两只!”冼百合回答。 “还有一只呢?到底是哪一只出了问题?”都天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萧清逻和龙源远去的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琴声。 “九天魔音!”高欢和都天同时一怔,望着那个方向,均有些担忧。 高欢和墨奴相视一眼,高欢奇道:“难道她和龙兄打起来了?” 高欢想到那个秘密,说实话也拿不准龙源是不是早就查出来了,但是他知道以萧清逻现在的情况遇上龙源一定会吃亏,目光落在净月宝刀上,最终还是提起净月宝刀,冲出了酒馆。 墨奴和都天自然个紧随其后。 “清逻,你站住!”龙源心急如焚,他的轻功已经施展到了极致,萧清逻的身影依然在可望不可及,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源越来越焦急,情绪也越来越狂躁,“再不停下,我可要出手了。” 金针扣在手中,几次扬起来,最终没忍心出手。 现在萧清逻体内真气运行,龙源这几个金针下去,就会强行阻断经脉的畅通,那样萧清逻必然也会受伤。 龙源暗叹可惜自己的武功是从南疆回来以后以秘法强行提升的,根基不稳,其jing纯深厚如何也比不上萧清逻十几年苦修,眼看就要被拉开距离,龙源心中一着急,手中的金针化成一道金光向萧清逻的背影飞去,虽然威势不如千百金针组成的金龙,但是其迅疾jing准绝对不是金龙可以比拟的。 一段枯枝,无声无息而来,谁知就是这看起来轻飘飘的枯枝,非但没有被金针刺穿,反而将金针带离原来的轨迹,根本对萧清逻造不成威胁。 龙源双目凝重,这附近会是谁对萧清逻施以援手?跟萧清逻形影不离的楚随影怎么一直没有露面? 龙源心里虽然惊诧,但是脚下可不停留,萧清逻就在眼前,这一次比起以前都要接近,就像是一伸手就能抓住一般。 耳边忽然一声暴怒的冷哼,一个声音道:“还不死心?” 风声呼啸,分明是有刀刃袭来,可是龙源举目四望,未见有刀刃袭来,但是那种如临大敌的危急感如影随形。 龙源毫不迟疑,袖中金针飞扬,无数的金针护住他的全身,正好风声临近,只见金针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冲击,七零八落,而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龙源视线之中。 在龙源的侧面,一道靓丽的黑影缓缓拔出冷冽的情丝刀。 “夏侯融溪?”龙源想不到来人居然是夏侯融溪。 “既然你不死心,那就唯有杀了你!”夏侯融溪向来寡言,直接了当把话说出来,整个人气势暴涨,犹如绝世凶刀,一点点向龙源逼来。 龙源双目泛红,道:“挡我者死!” 龙源金针飞舞,恍如谪仙,伸手一抬,一道金龙便向夏侯融溪的无形刀上撞去,袖袍一挥,又一道金龙向身后的秦华兰袭去。 在鬼头岭的时候,夏侯融溪一个人便足以压制龙源,今ri龙源以一敌二,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夏侯融溪和秦华兰二人的压制之下,龙源忽然口吐鲜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连忙运起无忧心诀,恢复伤势,就是这稍稍喘息,秦华兰的情丝刀和夏侯融溪无形刀已经先后袭来。 就在这时,琴声响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比起二人的刀更快,挡在了龙源之前,将招式化去,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吞吐不定,在黑夜中也绽放出绝世的光华,情丝刀受到重创,秦华兰大退不已,夏侯融溪虽然不至于这样不堪,可也惊诧万分。 这琴声,正好就是高欢等人在酒馆听到的。 黑sè的斗篷下露出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目光锐利如刀,瑶琴横摆,对惊愕的夏侯融溪微微一笑,道:“夏侯大哥,你不能伤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佳人何去 原本龙源以为夏侯融溪是萧清逻仇家,二人见面,必然有一番争斗,正担心萧清逻吃亏,忽然听到萧清逻对夏侯融溪的称呼,这才想到灵韵所说的二人有些关系。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趁着萧清逻这一打岔,龙源运功,把伤势稳定下来。 萧清逻担忧地问道:“你差点就走火入魔了,怎么回事?” 龙源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龙源本意是不想让萧清逻担心,萧清逻打算助他一臂之力,还以为龙源拒绝自己,听到这话,黯然收手。 夏侯融溪与萧清逻久别重逢,心中百感交集,见萧清逻好心想要替龙源疗伤,谁知龙源不知好歹,加上之前萧清逻相护之意,二人关系显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于是指着龙源问萧清逻道:“他是谁?” “他……”萧清逻看这龙源,想起他早已与冼百合种下同心生死蛊,心中一片黯然,没有回答夏侯融溪,“夏侯大哥,你怎么来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来?”夏侯融溪似有不满,“莫非你不认我这大哥了吗?” 说到“大哥”二字,夏侯融溪心中酸楚,萧清逻神sè异动,看了一眼夏侯融溪幽幽叹道:“往事不提,只要夏侯大哥不要再怪罪于我,谢谢你!” 夏侯融溪道:“我远道而来,可不是听你说抱歉的话的,需要我做什么你但可明说,能做的一定帮你!” 夏侯融溪其实也没有抱什么希望能够帮到萧清逻,他久不出江湖,出了魇椤谷之后,一路行来,处处听到阎王殿的威名,天下之大,又有什么是萧清逻做不到反而要自己来做的。 萧清逻只是摇头,转身yu走。 “解药在哪里,我去给你取来!”夏侯融溪急道。 “师兄,人家根本不领情,你腆着脸贴上去,我都替你害臊!”秦华兰对夏侯融溪的行为嗤之以鼻,眼神充满了鄙视,刚高大起来的师兄形象瞬间跌落谷底。 秦华兰xing格直爽,而魇椤谷向来高傲,她怎么接受的了夏侯融溪以这样的低姿态恳求萧清逻。 夏侯融溪不觉尴尬,萧清逻回头道:“清逻欠夏侯大哥许多,夏侯大哥不欠我什么,不敢再劳烦夏侯大哥!” 夏侯融溪的眼神带着别样情思,秦华兰心中惊奇,八年前夏侯融溪痴恋萧清逻,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明事理,懵懵懂懂,对萧清逻和夏侯融溪的事情不甚了解,后来刻苦学习修罗刀法,渐渐把这件事忘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初只是一时气愤失言!”夏侯融溪道。 萧清逻冷冷道:“总之是清逻对不起夏侯大哥……” 龙源听到萧清逻这么说,心中大定,又觉萧清逻对自己的关怀,只是仍放不下萧清逻躲避自己的怒气,看到夏侯融溪望向萧清逻的眼神更是恼怒,捉住萧清逻的手腕,道:“清逻,你叫我找得好苦!” 萧清逻触电般想把手缩回来,只觉手腕微痛,原来是龙源不放,萧清逻看了夏侯融溪一眼,便任由龙源拉着远去。 夏侯融溪想要追,想了一下,黯然止步。 脚底下咕咕的踩雪声,二人走了数百丈,萧清逻这才挣脱了龙源的钳制,道:“龙源,你待如何!” 听到萧清逻直呼姓名,龙源心中犹如大浪翻滚,道:“你为什么不愿见我,因为在桃源伤及无辜,你觉得我道貌岸然,厌恶了我?” 萧清逻摇头道:“你在桃园所为,我并不放在心上,谁在年少时没有做过一些错事,我手上沾染的鲜血又岂会少?” 龙源又问道:“那就是因为冼百合?”龙源本想让冼百合解了萧清逻身上的刹那红颜,到时候带着冼百合悄然离去,如果能够救她,让她误会自己移情别恋也未尝不可。 可是没想到冼百合解不了刹那红颜,而萧清逻因为不想让冼百合和龙源相聚,将冼百合扣押起来,直到冼百合担忧龙源同心生死蛊发作,直言相告,萧清逻只道二人定下终身,而报仇大业未成,便要斩断这段情思。 冼百合回到龙源身边之后,龙源得知萧清逻情况,又怎么忍心丢下萧清逻不管。 “一别三年,物是人非。”萧清逻淡淡说道,似乎已经真的放下了龙源。 “我没有变,难道你变了?”龙源苦涩道。 萧清逻微怔,心中恼怒,你没变?你没变又怎么跟冼百合种下同心生死蛊! 忽然听闻有人踩着雪急急走来,龙源看清楚那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道:“难道是因为他?” 龙源举手所指,正是急匆匆赶来的高欢,高欢忽然被龙源指着,不明所以,怔怔望着二人。 萧清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忽然变得坚定起来,走到高欢身边,与之十指相扣,道:“正是!” 高欢手中忽然滑进来一只滑腻冰冷的手,面上无波澜,心中悸动莫名,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感觉萧清逻身体微僵,想要放开,只觉得萧清逻手上微微用力,又紧紧拉住了。 萧清逻侧头,笑容婉约,犹如秋水,道:“我们回去吧。” 龙源只觉怒火中烧,手中金光闪动,几yu爆发。 高欢忽然被萧清逻的变化所摄住,心中摇曳,思绪无限。 “外面天冷,你看你冻得。”高欢亦是柔情似水,对龙源告了一声罪,与萧清逻携手而去。 龙源的手抬了一下,金针在他掌中飞舞,脸庞抽搐着,手颤动着,缓缓收起。 “啊……” 荒凉的雪原,一声痛苦之声响彻天地,萧清逻脚下凝滞,踌躇不安。 “想要回头?”高欢问道。 “我不能回头,将死之人,我不要让他继续牵挂着我!”萧清逻道,声音哽塞,极力压制心中想要哭泣的冲动。 “你又利用了我……”高欢苦笑,掩饰内心的慌乱,萧清逻对龙源的在乎仍在高欢的意料之外,他这对自己是有利还是不利,他放开萧清逻的手,夜sè朦胧的脸这么近,似乎已经分不清楚真实还是虚幻,“哭出来,我……是你的哥哥……” 我是你的哥哥…… 高欢在心里不断地默念这六个字,似乎这才能够说服自己,相信一个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 如果这个谎言能够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她拥抱在怀中,高欢宁愿永远沉迷其中永不醒来。 不用去管各自的身份,不用去在乎师门大仇,只是单单纯纯两个人,两颗心! 哪怕只能做兄妹。 投入高欢温暖的怀抱,萧清逻心中一阵恍惚,像是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高欢的怀中,无声的哭泣,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哭出来,道:“哥……我好累……” 自从走上这条路,萧清逻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停下来,每天战战兢兢,生怕成了晋安王萧纲的弃子,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变得更强,生怕自己的身份让萧衍知道再次遭受杀身之祸,在几大皇室之间周旋,像是个无止境的梦。 哥哥……哥哥这两个字萧清逻期待了多少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哥哥…… 萧清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就让自欺欺人一会儿吧。 感受到怀中佳人逐渐沉睡,高欢多想再抱着她一会儿,可是雪地寒冷,萧清逻就算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因为刹那红颜而ri渐衰弱的萧清逻是耐不住这样的寒冷的,高欢轻轻晃动萧清逻道:“清逻,醒醒!” 高欢又晃了两次,都不见萧清逻清醒,高欢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匆忙替萧清逻把脉,只觉萧清逻脉象若有若无,几乎消失。 高欢心中一阵慌乱,大叫道:“清逻!” 可是萧清逻就像是就此睡去,没有一点反应。 酒馆外,都天和墨奴二人轻功远远不及高欢,没怎么就跟丢了,只得原路折回,悻悻归来,便看见冼百合冷得不住跳脚,神sè似有沮丧之意,紧张地张望,都天没好气道:“我又没有罚你,你自己怎么在外面受罪?” 冼百合一张小脸冻得青紫,问道:“萧姐姐和龙大哥怎么样了?” 都天和墨奴都尴尬的摇头。 都天见冼百合急急忙忙向雪原走去,雪原荒凉,时常有野兽出没,一个人是极为危险的,都天微微皱眉,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龙大哥和萧姐姐,把事情说清楚,那他们就不会打起来了。”冼百合道。 “说什么,还不嫌火上浇油吗?”都天气恼道,在气头上的萧清逻,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都天把冼百合往酒馆里面拖,冼百合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我告诉她,不是龙大哥背叛了她的感情,是我……是我……威胁……不……骗他我可以解所有的毒……没想到……会是刹那红颜……” 冼百合确实有自信可以解开这世上所有的毒药,可是这刹那红颜却是个例外,唯一的解药谁也没有办法从那个人手里取到。 从冼百合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都天听出了大概,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瞬间冰冷了下来。 任何人伤害了殿主,都是不可原谅的! 萧清逻在十殿阎罗的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第一百六十章 各家所长 这一觉睡得极沉,萧清逻只觉得背后酸胀难忍,张开无力的双眼,朦胧之中看到高欢一脸的焦急,二人掌心相对,对方的内力源源不断送入体内,虚弱的身子又有了一些力气。 屋子里点上火红的炭炉,温暖如夏,高欢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却没有空闲擦拭一下。 高欢见萧清逻动了一下,大喜,对左右两人点点头道:“她醒了!” 萧清逻左右看了眼,首先看到右边的夏侯融溪,正以自身内力由萧清逻肩上的肩井穴缓缓渡入她的体内,要想当年对不起夏侯融溪之处,如今他依然全力帮助自己,心中感动万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夏侯大哥!” 夏侯融溪就算对萧清逻有千百的怨恨,也早已在萧清逻这一声柔肠百转之中融化,闷闷的答应了一声,便专心控制自己的内力,免得一时过于凶猛,伤了萧清逻。 “殷其雷!”萧清逻又转过头,看了看左边的那人,身躯不由一震。 正在向她输送内力的几个人同时发现萧清逻体内涌起一股内力,隐隐抗拒着自己,要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天下难得的高手,萧清逻的武功不会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低,她的抵抗,就算是几个人联手,也未必能够压制得住,不由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别动!” 萧清逻知道身后还有一人,隔着薄薄的衣衫为自己施针,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听到他的叫声,更是心神荡漾,无法平息,恨不能立即回头去看看他,萧清逻的头才刚转动,就听到殷其雷及其不满的声音,说道:“萧清逻,你不想活就罢了,不要白白劳累我们!” 萧清逻的身体自己知道,刹那红颜的毒xing早已无法抑制,加上昨晚与龙源相聚,损人一千自伤八百,不由心脉受损,刹那红颜乘虚而上,差一点倒在高欢的怀里再也起不来了。 昏迷的她自然不知道,心急如焚的高欢将萧清逻带回酒馆之后,寻来了龙源和夏侯融溪,而冼百合内心愧疚,还寻来了殷其雷,殷其雷原本不愿出手相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四人联手,终于把萧清逻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萧清逻是何等人,如果连自己这点情绪都不能够控制,如何在仇人的眼皮底下隐藏数年,立即收敛了自己的心神,自身真气运转,缓缓引导各人输送来的内力,配合龙源的针法激活各处腑脏。 他们各自的内力进入萧清逻体内,便能够感觉到萧清逻的运功显露,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魔功?”高欢最先感受到萧清逻武功的路数,可是依然有些疑惑。 从那本小札上,高欢就知道萧清逻所学庞杂,琴棋诗书画医样样jing通,启蒙老师便是南梁晋安王萧纲,也就是魔尊三公子萧羽音,她会**魔功一点都不稀奇,让高欢惊诧的是萧清逻同时还身兼数门极为高深的内功心法,有些甚至是高欢都不知道的。 想必萧清逻也做过不少抢夺武林各派秘籍的事情,想起当年华山派对萧清逻的态度,想必也是其中遭殃的一家。 感觉到自己熟悉的内功心法,夏侯融溪面露了然之sè,并无任何惊异,似乎一点都不惊奇。 而殷其雷古怪地看了一眼萧清逻,然后笑了笑道:“无极心法。” 殷其雷确实没想到,当年无极宫主不但将大云罗手教授萧清逻,还教授了无极宫无上内功心法,看样子师尊对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喜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回来。 这件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也不枉自己耗费心力救她。殷其雷嘴角挂起不明的笑容,仿佛发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高欢经营天一阁数年,天一阁藏书无数,他也算是博览天下武学之人,其中高深的武功不乏其数,高欢了解极深,但是也知道越是这样高深的武功,修习起来越是困难,更加不敢同时修习几门,否则走火入魔起来,心智失常算是轻的,重则毙命。 他不知道萧清逻曾经经历了多少次走火入魔,今ri见各种武功真气在她体内运行,互不干扰,着实让人惊诧,只怕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到。 忽然高欢脸sè一变,心中惊涛骇浪,看着萧清逻微闭的双眼,这门熟悉的武功怎么也叫不出口。 蔽ri神功!萧清逻怎么会蔽ri神功? 蔽ri神功是沈约的拿手绝技,除了高欢,绝对没有传授给第二个人,萧清逻如何学得的? 纵然是高欢心里有许多疑问,可是唯一能够给他答案的萧清逻正在半昏迷状态,只好向将她救回来,再慢慢盘问。 察觉萧清逻内力异常的三个人同时也明白,萧清逻虽然身兼各家武功,可见各家影子,但是并不是照本宣科,而是自成一家,而他们三个人有今ri这番武功,除了各有际遇之外,无外乎都有一个武功卓绝的师父指导,而萧清逻却没有。 对于一个没有名师指导,只是经过几个高寿简单指点,便能够有折返成就,足以说明她的天赋何其惊人,这才是他们最为敬佩的地方。 从萧清逻的武功之中,唯一没有发现异常的就是正在用龙魄神针替萧清逻行针走穴的龙源,自然也无法理解另外三个人心里的惊诧,他一心一意,就是让萧清逻活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为了救萧清逻,高欢怕龙源因为自己的原因袖手旁观,便将二人是亲兄妹的关系直言相告,打消龙源心中的疑惑。 龙源并不相信两个人是兄妹的事情,因为他在天一阁萧清逻落水之后便一直跟她在一起,其中调查高欢身世的结果他也知道,并不存在两个人是兄妹的可能,却不知道高欢是真的相信了还是故作不知,想到可能是萧清逻另有安排,便没有说破,他更加在意的是萧清逻。 满头如雪白发,是龙源深深的心痛。 萧清逻苍白的脸sè渐渐浮现出一抹红晕,而龙源也长吁一口气,顾不得满头大汗,将龙魄神针收起来,对高欢等三人点点头,三人已经连续几个时辰不断给萧清逻输送内力,早已经强弩之末,各自收手自己调息,却也看出了几人功力的深浅。 最先恢复的是夏侯融溪,高欢其次,最后才是殷其雷。 休息了片刻,龙源也不理会还在恢复功力的三个人,而是轻轻将萧清逻放下,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出了房门,萧清逻见他毫不犹豫的离开,紧咬着牙,闭上双眼,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睁开眼,却看到高欢看着自己,而夏侯融溪和殷其雷另外找地方休息了。 她又在为龙源流泪,高欢心口绞痛,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道:“你好好休息!” “高欢,”萧清逻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高欢,“其实……你不是我哥哥。” 高欢脚步凝滞,但是并没有丝毫惊异的表现,萧清逻暗自点头,他果然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将错就错下去,为什么不继续骗着我呢?”高欢心痛难抑,却不知是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还是因为萧清逻忽然点破了真相。 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这个谎言是真的,有一个有杀父之仇的师父,有一个有杀师之仇的妹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为了不继续下去?萧清逻也这样自问,明明知道,将高欢误导成自己的哥哥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把自己jing心的布置亲手毁掉。 萧清逻惨淡一笑,道:“或许就是因为那句‘我是你的哥哥吧’,他已经死了,我不需要自欺欺人,而他的地位,无可代替,而且,作为我的哥哥,身上要担上的责任和仇恨,你背负不起,墨奴说的没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 高欢心中微动,道:“那我……到底是谁?”高欢和萧清逻一怔,这话,不就是在天一阁那一晚,萧清逻对沈约说的话吗? 高欢的疑问萧清逻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那种因为未至身世而茫然的心情,萧清逻极为理解。 “帮我查出来,葛荣和杜洛周交给我。”一阵寂静之后,高欢忽然说道。 萧清逻惊诧望了高欢一眼,淡然一笑,道:“你就不怕我再利用你的身世利用你?” 高欢郑重道:“我信你!”或许是萧清逻方才的直言相告,高欢觉得自己可以信任萧清逻,哪怕这是自己的仇人。 这是第一次,萧清逻以异样的眼光看待高欢,道:“把天魁营留下,到时候我自会接应你,记住,不管跟谁说起,我都是你的杀师仇人,不共戴天!” 杀师仇人,不共戴天!这八个字像是重重的石头打击在高欢的胸口。 “我没有打算带着天魁营去投奔葛荣,我想把天魁营交给你,训练成一支像一百零八小鬼那样的jing锐。”高欢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至于落在萧清逻手里的高澄,与其被自己带着去冒险,不如交给萧清逻,会更加安全一些。 “我这一百零八小鬼有今ri这般成绩,历经十年,不但要耗费庞大的财力,更要耗费无数的人力。”萧清逻道。 “十殿阎罗中都市王富可敌国,难道还不足够吗?”高欢道。 “你天魁营一共有多少人?”萧清逻淡淡一笑,问道。 高欢回答:“一万五。”天魁营原本是两万人,只是这些ri子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只有一万五,正是因为这样,高欢觉得这点人马连给葛荣和杜洛周塞牙缝都不够,反而要白白损失自己的实力,不如托萧清逻帮忙训练一下。 萧清逻冷然说道:“我这一百零八小鬼,可不单单是靠无数财力堆积起来的,而是经过十年艰苦卓绝的训练而来,这十年前前后后从各处搜寻来的聪慧少年有三万多人,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传授武功,让他们相互搏杀,最后剩下的就是你看见的一百零八个,这其中,你想到了什么?” 几百挑一!高欢眉头一皱,按照这样残酷的方法,天魁营人数只怕要大大缩水。 ps:万恶的电信,莫名其妙就断了我的网……5555…… 第一百六十一章 欲擒故纵 “难道没有变通的法子?”高欢问道。(.i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变通的法子?你的意思要天魁营以最小的代价最大程度的提高战力?”萧清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从袖中拿出一叠薄绢,交给高欢,“如你所愿,至于天魁营能够做到,就看他们的骨气了!” 高欢接过来,粗略一看,是萧清逻的笔迹,不由奇道:“你倒是未卜先知!”也不管萧清逻怎么想,仔仔细细看个一遍,萧清逻也不说什么,只是盯着炉火,似乎很享受两人之间难得的轻松气氛。 看完手稿,高欢轻轻呼了一口气,道:“此法可行!” 薄绢上的练兵之法竟然是专门针对天魁营的情况制定的,说明萧清逻确实是打算将天魁营训练一番,高欢再也不怀疑之前萧清逻想要将天魁营留下的动机,看萧清逻的意思似乎是怕高欢猜疑,也没打算接手天魁营,让刘邴自己带着天魁营训练即可。 按照薄绢上的练兵之法,高欢相信,只要天魁营争气,虽然达不到一百零八小鬼那样恐怖的战斗力,但是以一敌十还是可行的,这种士兵最适合的不是大军作战,而是机动灵活的偷袭和突击。 手里若是有这样一支兵马,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高欢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收起薄绢,高欢道:“葛荣和杜洛周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这才是萧清逻来见高欢的真正目的,高欢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从萧清逻那里得到这么多的好处。 就算高欢不去挑拨葛荣和杜洛周之间的联盟,葛荣和杜洛周迟早也会打起来,萧清逻之所以这样着急,想要二人提前争雄,定是和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相关。 萧清逻道:“一山不容二虎。” 尔朱荣的兵马不多,只能够同时对葛荣和杜洛周一方用兵,不管杜洛周和葛荣孰强孰弱,在攻打其中一方的时候,另外一方一定会趁火打劫,对尔朱家族大造声势、建功立业极为不利。 萧清逻要的是将一方将另外一方彻底吞并,成为史无前例的强大叛军。 叛军足够强大,才能够让北魏朝堂真正的重视起来,尔朱家族的地位便可水涨船高。 而萧清逻不用担心北魏朝堂可以有其他打算,朝廷唯一一支可以跟叛军抗衡的军队,已经被广阳王元渊葬送在葛荣手里了。 所以北魏能够依靠的唯有强大起来的尔朱家族。 这一点,皇宫里那位胡太后应该十分清楚,哪怕是知道了萧清逻和尔朱荣之间的合作关系,杜洛周和葛荣是起兵叛乱,他们手底下的兵马对北魏皇室仇恨之心深重,无法收买,尔朱荣不过是振兴家族,封侯拜相便可。 不管她怎么选择,至少选择尔朱荣还有一线生机。 高欢点点头,明白了,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萧清逻,退出萧清逻的房间。 “师父!”高欢刚一出去,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一道鲜红似血的身影窜入房间,把萧清逻看了又看,确定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清逻见他脸sè发白,一脸疲态,显然是长途奔波,内力耗尽的模样,萧清逻安排楚随影跟随小尔朱、胡沛沛等人,保护她们的安全,远在百里之外,楚随影竟然一夜赶到,除了送信的时间,他不过三四个时辰的赶路时间,外面下着暴雪,地面积雪能够没过大腿,楚随影定然是全力施展轻功赶路,一刻都不曾停歇,她岂会不知道其中艰辛,柔声道:“你休息一下,不要我没事,你自己倒下了。” “我没事,总算是将师父需要的药材及时送来了,还好这些药材都是师父你提前备好随身带着,要不然大雪漫漫,真不好找。”楚随影一脸的庆幸。 听说是高欢救了萧清逻,楚随影刚才看高欢的眼神都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起药材,萧清逻可能早知有今ri,那些可以救命的千年人参、灵芝一类的早有准备,所以楚随影才能及时送来。 萧清逻见楚随影手上除了金乌剑之外再无长物,想必药材已经叫人去煎熬,这时都天战战兢兢进来,身上那套花枝招展的女装已经换下,一改妖艳老板娘的慕云,一身蓝布长袍,显得jing明干练。 “有人拦截了我们的信鸽,这事不怪你!”萧清逻看都天像是个小媳妇的样子蹲在墙角,不由好笑。 就算是换了身衣服,也改变不了都天的本xing。 都天听到萧清逻已经不在怪罪自己,便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若是再继续怪模怪样疯头疯脑没个正行,那才是要把萧清逻惹恼。 平时萧清逻可以说说笑笑,惹恼了的萧清逻是很可怕的,直接处死倒是个解脱,只要不交给秦广王秦百巧,那人什么折磨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什么下油锅,把舌头,不把人来来回回折腾一次,秦百巧是绝对不会放任自己手里的犯人死掉的。 “殿主,我会把事情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拦截了我们的消息,不知道殿主要如何处置?”都天低头试探着问,他虽然知道冼百合拦截了两只信鸽,但是实在不忍心将冼百合交出去,只好想办法把拦截最后一只信鸽的人找到。 萧清逻摇了摇头,道:“能够拦截我们的消息的人就在酒馆里,他们跟我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宜追究,都天,你去一趟洛阳,找宋琴和醉梦完善一下消息的传递,顺便看看神羽是怎么回事。” 都天眉头微皱,道:“神羽也真是的,当初胡太后害怕她影响皇帝的,设计要杀她,殿主好不容易救她出来,她怎么又回皇宫去了呢?” “师父你现在身体虚弱,要好生休养,神羽的事情就不要cāo心了,交给他们办就是了。”楚随影道。 楚随影虽然是在对萧清逻说话,但是都天就在他身边,感觉到一股杀意锁定在自己身上,骇得冷汗直冒,那是楚随影在jing告他,不要用这些琐事劳烦萧清逻。 萧清逻没有其他吩咐,都天逃命一样离开楚随影身边。 “你何必吓都天呢?”萧清逻轻轻摇头。 楚随影道:“敲打他一下,免得做事不牢靠,一点小事就来烦你。” 萧清逻看楚随影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低头窃笑。 “他说得没错,清逻,你确实不适合再为这些事cāo心!”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萧清逻抬头一看,竟然是以为已经离去的龙源。 对于喂到嘴巴旁边的药汁,萧清逻神sè微惊,诧异地看着龙源。 龙源道:“我尝过了,一点都不苦,你休想用这个借口赖着不喝药。” 萧清逻双眼泛红,对龙源忽然之间的举动有些不适应,自己接了药碗过来,一口一口的喝,感觉到龙源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问道:“既然你已经冼百合种下同心生死蛊,还回来做什么?” “我放不下你!”龙源直言相告。 萧清逻手微微一抖,药碗差点打翻,忽然一双温暖的手覆上,稳稳地端着还剩下半碗药汁的药碗。 萧清逻把手收回,道:“你已经有了冼百合!” 龙源手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只药碗,心中空荡荡的,对于他和冼百合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先把它放在一边,以后,高欢的事情,你也不要费心了。”龙源道。 高欢的存在,让龙源很是在意。 “我倒是真的希望他是你的哥哥。”龙源说道,他知道萧清逻很希望自己的亲哥哥在身边。 萧清逻苦笑道:“我也希望他就是,可是我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更加迷惑了。”龙源将一勺药送到萧清逻面前,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萧清逻露出会意的笑,龙源极为聪明,对自己的某些手段十分清楚。 yu擒故纵,对萧清逻越是有利的事情,萧清逻的否认,让高欢只会越发的迷惑。 “你想到办法没有?”冼百合一见殷其雷从萧清逻的房间出来,就一直不停的问殷其雷这个问题。 殷其雷不厌其烦,让幽鬼拦着冼百合,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恢复功力,这才又来见冼百合。 “那可是你的本命情蛊,岂能说种就种,说取就取?当初我就说过,感情不是儿戏,要慎重使用!”殷其雷一改往ri轻薄模样,严肃无比。 “他不爱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冼百合大哭道。 原本以为只要种下情蛊,龙源就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没想到在龙源对萧清逻的感情面前,情蛊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那就让他爱上你!”殷其雷没好气说道,只要看到冼百合哭,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火气。 火气归火气,殷其雷不可能真的对冼百合发火,之前那次发火杀了都天布置的暗哨,令酒馆周围的防守出现了漏洞,才让了因和善忘极为容易地潜入了酒馆。 “与其看着他对萧姐姐呵护备至,我不如走得远远的,看不见心就不会痛了。”冼百合哭泣道。 昨晚上,都天知道自己欺骗龙源种下同心生死蛊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太可怕了,冼百合甚至怀疑,如果不是高欢正好抱着昏迷的萧清逻回来,都天忧心萧清逻无暇顾及自己,自己会不会已经被都天杀了。 那一刻,冼百合才发现,同心生死蛊,真的是一种错误。 “傻瓜,看不到就不会心痛了吗?”殷其雷痛道,“别哭了,如果不是为了给你解开痛心生死蛊,你以为我会救萧清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