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鸢萝花蔓蔓》 第1章 听评书 德月楼是灵都颇有名气的茶馆,平日生意兴隆,座无虚席,当地人闲来无事爱来这儿喝茶听曲儿、听评书。 这里有位张老先生,评书说的极妙,有时讲些历史典故,有时拿些大户人家的风流韵事讲给大家听,谁也不知故事真假,但情节却扣人心弦,一些文人墨客还将故事编成小曲儿,四处传唱。 张老先生坐于台上,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醒木,一方帕,还未开讲,德月楼已人满为患,门口还有少许些人,蹲着、站着,都为听老先生讲故事而来。 楼下客人陆续入座,熙熙攘攘几人在客套寒暄,小二在席间穿梭,一声声的应着宾客的吆喝,茶上好,点心备好,瓜子小吃稳稳当当摆在桌上。 “客官,您慢用。” “今日张老要与我们说什么故事?嚯,今日可来了不少人呐。” 有几人已等不及张老开口,要说什么天大的事,搁着也不敌今日故事的兴趣。 “您就等着吧,您今日来,一定是错不了,宣传看了吗?深宅大院里的事儿,您说会是什么事儿?” 都知道张老先生一般不轻易去说这些家长里短,今日这评书,早前就已做了宣传,引得一些不感兴趣的人,早早提前把座位给定了,还有些贵客花了大钱定了二楼包厢。 “哎!还有哪位需要茶水?我为您备上。” 小二吆喝着离去,手上提着水壶肩上担着毛巾,又窜到另一桌去。 二楼包厢里,一女子身着黑色斗篷,里衬红色小袄,胸口和裙摆的金色花纹,绣工精致,栩栩如生,她时而咳嗽几声,时而喝口清茶,斜倚栏干,一副悠闲。 “点心来了!” “出去。” 身旁丫头呵斥小二,小二吓得跌跌爬爬出了厢房,头也不敢回的跑下楼,吓得一身冷汗。 那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不见底,挺直的鼻翼下那唇红的耀眼,这女子生的俊俏,可这样貌着实不像正常人,那毫无血色的脸,不是大白天,真以为见了鬼。 “咳咳咳咳。”女子捏着手绢轻咳,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小姐……” “无妨,你也坐下。” 丫头坐于她身侧,两人视线落在一楼台上,张老先生还未开场,同几位靠桌不远的客人寒暄,只见他四处打量一番,眼神看向二楼包厢,同姑娘点了个头,落座于桌后。 醒木拍桌一声响,张老先生开口,“今日我与各位说的是江南一户姓沈人家里发生的事,各位莫问故事真假,但凭听来。”张老停顿片刻,吊人胃口。 随即娓娓道来,“沈家老爷经营丝绸、当铺生意,祖上庇佑,家境厚实。 沈老爷年约五十,家有一妻三妾,一儿两女,这故事说的就是这沈家少爷和沈老爷新入门小妾的事儿。 大家且细听。 沈老爷五十寿辰刚过,娶了位姑娘进门,成了沈老爷的四姨太。 这姑娘叫鸢萝,年方十八,貌美如花,尤其那双眼生的水灵,鸢萝姑娘来自烟花之地,原本是跟随戏班来到此地,不料戏班老板突然暴毙,戏班管事便将她卖进了青楼金凤楼。 姑娘坤班出身,亏有幅唱旦角的好嗓子,在金凤楼落得唱唱小曲儿的差事,吸引了众多宾客前来捧场。 姑娘家如花似玉,年轻貌美,老鸨也敲着小算盘,欲等待好时机,将她出个高点价等个金主替她赎身,那定是稳赚的买卖。 说到此,金主正出现了,那便是当地富商沈家大院的沈老爷。 一日,沈老爷因友人邀约他来到金凤楼,一眼便看上了鸢萝姑娘,给她赎了身……” 台下鸦雀无声,听众思绪全进入了张老的故事里,二楼包厢的女子也随着他诉说的评书,走进这段故事。 第2章 入宅门 进沈家那日,她被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下人领进沈家大门,这沈家宅子真大,七拐八绕走了不少路,还没到头。 鸢萝拎着包袱跟在家仆身后,一路都未见沈家有任何喜庆之气。 那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应是年前旧物,随风摇摆。 沈家大院有三十余亩,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院,内套十多个小院,是当地著名的清嘉庆年构造的九十九间半住宅,三门临街,四周是高十米的白墙将大院包围。 打从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中轴路,过几个厅直通沈家正厅,这一路上但凡入眼的木质部分,都是金丝楠木和檀木组成,雕工精美,门檐和门窗上的图案各有不同,美妙绝伦。 跨过高大的门槛,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拜堂,没有夫妻对拜之礼,这就算进了沈家门,成了沈家人。 鸢萝穿着粉色织金袄裙立在堂前,她拘谨的低着头,数不清的眼睛盯着她。 堂上正位坐着一位妇人,虽上了年岁,可依旧肤色光亮,年轻时容貌定是俊俏。 她身着红色暗花袄褂,下身配着黑色玉裙,那身红如喜服般耀眼,似在向她警示,她是正房夫人,红色喜服唯有她所能穿。 “新姨太给夫人行礼!”一男人带着金边眼镜,身材圆润,他吆喝一声,整个堂上都有回音。 旁边等候多时的丫头端来茶碗,鸢萝接过,屈膝向正房夫人行礼,刚想跪下,便被她手中的细棍抽了下。 这腿是不敢跪也不敢直,就这样曲着,手中的茶洒出了些,溅在手上有些疼,这就是沈家大夫人给她的下马威。 满堂无人为她解围,鸢萝曲着腿足足蹲了半个钟头,手脚酸痛浑身直颤,但手中凉透的茶,丝毫没有漫出碗来。 这场面好似儿时练功,一个差错那便是一鞭子。 妾室受正房欺负那是最平常的事,想要生存,必须忍耐,这道理她懂。 这一屋子人似乎早已习惯这出戏,那两位穿着艳丽的姨太太,也沉着冷静的看着,想必她们进门时也受过这等罪。 在外奔波数年,鸢萝怎能不懂,她在沈家想必是最没地位的人,得宠和不得宠,都不好过。 这手和腿已开始打颤,眼瞧着人就快倒了,细棍落在鸢萝膝盖上。 “起吧。” “是。” 她颤颤巍巍起身,茶碗稳稳的端着,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此时那腿酸痛不已,却连个过来搀扶的人都没有,冷漠,是沈家给鸢萝的第一印象。 鸢萝是个苦命人,三岁与父母走丢,之后被人贩拉在街头卖艺,后被路过的戏班子老板看中。 第一次见师傅,师傅拒绝收她,女的唱戏实属少见,红的角儿也都是男人,在行内收女徒弟的师傅少之又少,虽说她相貌出众,嗓音不错,但吃不了这行饭,也是白养。 师傅见她长相可人,心生怜爱,将她留了下来,平日对她疼爱有佳,拿她当闺女一样养。 鸢萝在戏班帮着做做杂事,可她喜爱唱戏,平时乘着师兄弟学艺时,跟着偷学,一日被师傅撞见。 “你把方才唱的再唱一遍。” 她开嗓,师兄弟各个围观,师傅叼着旱烟袋,一下拍在桌子上。 “好!真是祖师爷赏饭吃,今日就收你了,以后女的能上台,你必定成名角儿。” 就这样她被剪了头发,和其他师兄弟一起练功学戏。 虽说戏班子生活四处奔波,她也吃了不少苦,可那时师傅待她极好,师兄弟也处处照顾她,她是自由快乐的。 如今给一个五十岁老头做妾,真是始料未及。 但也只得听天由命。 第3章 牡丹院 日子小不在意,过去了一个月,鸢萝进门那日起就没见过沈老爷,只听说她进门头一天,天津布桩失了大火,他便火速离家。 这些日子,她对沈家大致有了了解。 沈家正房夫人李氏膝下一儿一女,原本还有个大儿子,在六岁那年从树上掉下人便没了,大夫人便把这二儿子当命似的疼,全家上下对二少爷颇为重视。 平日沈家上下及账房都经大夫人打理,家里上下几十号人都听从她的差遣,为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其他两位姨太,都是出生不太好的女子,二姨太秦氏年四十,人显得尤为苍老,以前是花月楼头牌,听闻刚进门时,没少被正房夫人欺负,受了不少气,算是进门早,生有二女,在沈家的地位还算高些。 三姨太白氏年约三十四五,唱戏出身,被沈老爷看上纳入偏房,至今无儿无女。 其实在鸢萝之前,沈老爷娶过一房四姨太,原是大夫人房内丫头,听闻几年前和一戏子私奔逃出沈家。 姨太太和男人跑了这事给沈家丢进颜面,沈老爷吩咐家里上下不许再提此事,所以鸢萝进沈家,也算是避人耳目。 沈家规矩很多,每日妾都要去给正房夫人请安,如有身体不适,得让房内丫头前一天傍晚去东院告病。 在沈家,如有辱没夫人的行为需受责罚,轻则抄写家规,重则挨打。 沈家上上下下人多的鸢萝到今日都记不清,为了省心,她便选择躲在自己的院子少有走动。 她的牡丹院原是跑了的四姨太居住之地,院落不大,为四合院样式,推门正前方便是主屋,两边侧屋一边是丫头住的房,另一边是废旧的屋,主屋里还留有前主人的摆设,素净雅致,没有过多的名贵摆件,只有几幅山水墨画。 初搬进来,到处都可见那位四姨太留下的物件,梳妆台上有脂粉盒,抽屉里还有首饰盒,想必四姨太跑时太过仓促,东西落下不少。 鸢萝在首饰盒里发现一对红色珊瑚耳坠,鸢萝试着带在耳朵上,整个人都提了色。 俗话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花为悦己者开,可是,她装扮又为给谁看? 进沈家这么久,鸢萝逐渐学会沈家的规矩,一日三餐,中午那顿几房姨太太要去东院和夫人一起用膳,除非夫人提出自己在自己院子,其他姨太太才可在自己院子用膳。 鸢萝第一次去东院走至半路,便遇上大夫人的丫头来传话。 “大夫人吩咐,西院太远,四姨太以后都不用来东院用膳,您请回吧。” 对他们来说鸢萝就是新添的摆设,一个娶过门的大活人,竟被一家子人遗忘在西院的角落,想来也是可笑。 每日的请安依然需要遵从,西院离东院距离最远,她每日一早醒来,便要梳妆打扮,还要考虑穿什么衣裳不招摇,化什么妆不招眼。 一段时日过去,她总算明白,她不论怎样,大夫人就是看她不顺眼。 有时让她背家规背七出,背不出便让她回去抄个几十遍;有时还让她在几房姨太太面前唱小曲儿,以此当众羞辱她。 鸢萝总是不吭声,任凭大夫人百般刁难,她不反抗,总想着忍忍,总会苦尽甘来。 沈家大事小事,鸢萝常常不会被想起,比如每周的看戏或是夫人约姨太太们逛花园,从来无人来通知她。 被无视的日子倒是也好,反而让她清净许多。 她时而在院子里摆弄花草,时而望着天井发呆,脑海里常会浮现四姨太和戏子逃跑的情境,又有几分羡慕,能逃离出这牢笼,是何等幸运。 第4章 初相见 “吃饭了。” “吃完了碗就搁那,我一会来拿。” 这说话不客气的丫头叫风儿,平日里会来给她收拾屋子,到饭点给她去厨房端饭菜,其余时间很少在牡丹院瞧见她。 这丫头人倒是不坏,只是口直心快,想必是觉着自己跟了个没用的主人,难免心里有些窝火。 鸢萝对她,倒是热情相待,经常主动找她聊天,时间一久,风儿也和她关系缓和一些,说话也不像初见那样刻薄,做事也比之前上心。 “你为何叫鸢萝?” 她的名字,不止一人问过,鸢萝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答,“鸢萝是种花,娇小,鲜艳,它需要有阳光的地方才能生长,这是我爹娘给我取的名字。” “真好听,你爹娘应该挺有学问。” 鸢萝愣在那,提到爹娘,她的记忆朦胧,她依稀只记得,她的家很大,她娘喜穿素色衣裳,虽说面貌已有些模糊,可她记得她手上银质的龙凤镯,还有她脚上的铃铛,在走路时发出美妙清脆的声音。 “……我都忘了……” 鸢萝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她对自己的身世记得太少,也许她的家人也早忘记他们还有个遗失的女儿叫鸢萝。 日子一天一天甚是乏味,鸢萝开始厌倦这种枯燥的生活,可还是克制住心里的郁闷。 去给大夫人请安是每日必要之事,今日她起个早,也不知是何来的心情,让风儿给画了个明艳的妆。 “可好看?” “好看。”风儿对自己梳妆手艺十分满意,看着镜中的鸢萝,不由感叹,这样如花的女子,任谁不爱。 鸢萝挑了件喜欢的衣裳,便和风儿往东院走。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夫人!少爷回来了!” 门童提着行李箱从鸢萝身边跑过。 她停下脚步立于廊前,回身朝走廊深处瞧去。 她来沈家一个月,还未曾见过沈家二少爷,只知是沈家唯一独子,听闻生的好看,从小尤为娇惯。 走廊深处一年轻男子提着鸟笼由远而近,一身蓝袍,玉树临风,面容俊朗。 两人目光相对,同时一怔。 好一个美丽的女子。 好一个潇洒的翩翩公子。 这一眼,便忘了时间,记下此人。 两人眼神交织好一会儿才分开,鸢萝羞涩的低下头,等他从身边走过才跟在他身后往内院走。 二少爷向前走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鸢萝,什么也没说只是上下打量她,鸢萝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他,正好仔细的看清他的脸, 鸢萝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眉眼如墨,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他手中纸扇支着下巴,俊秀的脸上挂着雍容自若的神采。 “你是?” 鸢萝没有回他,向他点了点头,低头走过。 她的身份是妾,和少爷在走廊闲聊,总会招人耳目。 “你是谁?” 她不理睬他,走进厅堂,大夫人及众人已经到齐,她自觉的立在一边,二少爷紧跟而来,眼神依然落在她身上。 他掀起长袍一脚跨进门槛,随他唤一声娘,大夫人的精气神都不同于往日,从来未见她笑,今日倒是头一回。 她宠溺的看着向她走去的儿子,拿起手里的小细棍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娘,我这一回来你就当着全家面薄我面子?” “哟,你还有面子呢,要面子不要娘?” 这二少爷可会哄人,他走到大夫人身旁,给大夫人敬茶。 “儿子知错了,回来特意来孝敬您的,这不还给您带了礼物,这是我特意花大价钱买的八哥,儿子想着它能给娘解解忧闷,毕竟娘不能像儿子一样,想出去就出去。” 他嘴上说的好,脸上挂着顽皮的笑。 “就你最皮,还孝敬我,你说你就在家里还学不好做生意,非要跑去天津?你学了什么回来?端个鸟笼子回来说孝敬娘?瞧你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是不是你爹把你撵回来的?” 母子两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旁边的人也跟着作戏附和,这二少爷简直是沈家宠儿,堂上除了鸢萝插不上话,几乎每个人都稀罕他的很。 “四姨太,过来。” 第5章 沈云秋 鸢萝本以为今日她可以置身事外,可偏偏传来大夫人的叫唤,前面的人纷纷让开,她成为众人的焦点。 “在。” 鸢萝乖巧的答应,缓缓走到夫人面前,温婉而美丽。 今日,她穿着元宝领鹅黄色外袄,胸襟盘扣上还挂着玉佩吊坠,羽纱裙随着她的步伐,摇曳多姿。 堂上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很多人都没正经仔细看过她,这下倒是看进眼里,这新的四姨太,生的真好看。 “夫人。”鸢萝曲了曲膝,行了礼,那二少爷直勾勾的望着她。 “这是你爹刚娶进门的四姨太,不要没有礼数,叫声姨娘。” 堂上气氛瞬间僵硬,鸢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声姨娘,她诧异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面前人不再向之前那么顽皮,他侧过脸笑了笑,转过来眼里那股怒气和轻蔑,真真切切。 “旧的四姨太没了,新的四姨太没几日就娶回来了,呵,爹可真没闲着。” 二少爷将手里的扇子重重砸在鸢萝脚边,随即背着手夺门而出。 他这脾气耍的让人猜不着,摸不透。鸢萝着实被吓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厅堂内,鸦雀无声,二姨娘开口解围。 “哟,咱们二少爷又不高兴了。” “别理他,这孩子脾气就是坏,比天变的还快。” 大夫人最了解她儿子,可鸢萝这边,倒是领教到这位二少爷的坏脾气。 大夫人神情有些凝重,眼睛就没离开鸢萝,好似要把她看穿似的。 人群散去,鸢萝果然被大夫人留堂,她恭敬的俯首立在那,大夫人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这样更为可怕,沉静许久,终听到她出声。 “二少爷你也见着了,平日里躲着他点,他若有什么不知礼数的地方,以后别告诉老爷,直接告诉我,四姨太多担待。” “是。” “嗯,你回去吧。” “是。” 鸢萝离去,一路上,在揣测方才发生的事,可是终是想不明白,二少爷为何生气? 难道是因不满他爹又娶了一房姨太太?而夫人的一番话看似让她日后不要和二少爷多接触,但似乎话中有话,这二少爷绝非等闲之辈。 迈着碎步,鸢萝经过回字形走廊,只见二少爷在前方抱手靠在廊柱上,似在等人。 她停下脚步,想起大夫人的告诫,转头就朝另一边走,可还没走几步,被他先一步拦住去路。 鸢萝娇羞的垂眼,目光落在蓝色长袍衣角。 “少爷请让。”她轻声细语,声音绵绵。 他纹丝不动,手背在身后盯着她,他这是想干嘛?难不成她有何得罪他?怎是这种眼神望她。 “少爷?你可知我怎么称呼?” “沈……”鸢萝想了想,“二少爷。” “那姨娘可知我叫什么?” 他的逗弄使鸢萝有些窘迫,自进沈家以来,全家上下都对她冷眼相待,今回来个少爷也如此戏弄她。 “你叫什么日后自然会知道。” 不由分说鸢萝避过他径直向前走,却被他手中折扇挡住去路。 “姨娘这就要走了?” 这二少爷一点正经样都没有,鸢萝也不想同他多纠缠,转身朝另一边逃走,待她走到对面走廊,只听他叫住她。 “你站住。” 鸢萝停下脚步,看向对面的人。 “你听好了。” 他冲她一笑,俯身向她行礼做揖,用京剧唱腔念到。 “小姐啊,小生沈云秋,方年二十二,家中排行第二,敢问小姐芳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痴痴站着,心跳加速脸颊微红,沉醉在他的笑容里,这是心动的感觉。 这风流倜傥的沈家少爷,用如此特殊的方式让她记住了他的名字——沈云秋。 第6章 跳房子 日后,鸢萝并不常见到沈云秋,有好些日子他不在家里,有时会在花园见着他,可他只顾盯着花花草草,也没多在意她。 有几次在给大夫人请安时,他会慵懒的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或纸扇,好似那天的事不曾发生过。 可她却似被勾了魂,总会挂念他。 今儿落得个妾有意,郎无情。 “你整日在房里蹲着,不觉着闷?” 风儿忙着收拾桌上的餐具,问坐在窗前的鸢萝。 她摇摇头,继续看窗外,“你看,那颗树的树枝发芽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开花了。” 鸢萝院子里有几株海棠树,到了春天海棠花开,那院里也能添些景象。 “走,我陪你在西院转悠一圈,咱不走远。” 风儿把手上的活忙完,拉着鸢萝出门。 西院有很多不同的院落,鸢萝的牡丹院在最顶头,经过一个大院子,地处西院正中。 “梨花院……” “这里原是老太太住的地方,里面大的很,满院梨花开时,这里格外美丽,老太太去世后,这里就空着,二少爷打小也住这。” 听风儿提到二少爷,鸢萝春心萌动,她故作镇定,安稳住一颗扑腾扑腾的心。 “二少爷……在西院长大?”她小心翼翼的问,刻意问的自然些。 “是,二少爷从小跟老太太一起长大,老太太可宠他,听说小时候出门都让人抱着背着,脚都不落地,所以……”风儿贴在鸢萝耳边轻声说:“所以二少爷脾气特别坏,他屋里的人经常抱怨,整日捉摸不透他的性子,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我看以后谁做了二少奶奶,都有她受的,难伺候的主。” “嗯。” 鸢萝胡乱搪塞,心里闷闷的,这男子如此一听,确实难缠,今后还是避而远之为好。 梨花院院门紧闭,鸢萝不免觉得可惜,这么好的院子,一直空闲在此,若有它的主人,一定会更有生机。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径花园,花园里有处凉亭,之前她在这见过沈云秋,他趴在书上睡得香甜,真不知他是看书太辛苦累到睡,还是一看书就瞌睡,想来他也是后者。 一路走至花园观花走廊,只见两个姑娘在跳房子。 鸢萝走近,风儿向她们行礼,这才知她是二姨太房里的三小姐沈云舒四小姐沈云心。 姑娘们长相可人,大的年龄在十岁之间,小的六七岁模样,三小姐沈云舒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好似装着蜜;四小姐沈云心轮廓更像二姨娘,长大定是美人儿。 “你是?”三小姐歪着脑袋,打量鸢萝,眼里满是疑问。 鸢萝微笑着蹲下身,摸摸她脑袋,“我叫鸢萝。” 三小姐好奇的看着鸢萝,不一会就眉开眼笑,“我是云舒,我两玩的好生无聊,你们陪我们玩好不好。” “这……”风儿看看四周,深怕别人看见。 “姐姐,你陪我们玩吧。”四小姐一副天真模样。 鸢萝实在不忍拒绝,爽快答应。 她提起裙子跳起,风儿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 游戏玩了会,四人便玩出了乐趣,走廊里传来欢乐的笑声。 走廊尽头,有人路径此地,随着笑声寻去,正好看见这一幕。 “二少爷……” 沈云秋用扇子点了点身边的下人,让他别作声,别叨扰了她们的好兴致。 他安静的站在角落,视线落在鸢萝身上,她的笑容犹如灿烂艳阳;清脆的笑声犹如山间溪流。 沈云秋嘴角不由上扬,小声问,“这四姨娘多大年龄?” “听闻年约十八。” “从哪来?” “金凤楼。” “莫非是那唱曲儿的小凤仙?” “正是。” 沈云秋用扇子敲了敲脑门,难怪见她眼熟,这一细看是有了印象。 第7章 小凤仙 早前鸢萝在金凤楼第一次登台,沈云秋也在场,话说那日场面还颇大,老鸨定是想日后把她栽培成金凤搂撑场子的花姐,下了老本。 那日鸢萝穿着白色小袄,好似一朵白莲开在那台上,沈云秋当日在二楼包厢窗边,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她侧颜,她从开口唱到结束,也未抬过头,两人并未有过眼神交集,之后经常去金凤楼听她唱曲,也未看过唱曲姑娘的样貌。 要说沈云秋怎会对她印象深刻,这就要说起当时的小插曲,一日,她唱完准备下台,台下宾客哄闹让她唱支开荤小曲儿,她迎着光站着,扬着下巴,神色淡定的缓缓开口,“你上来唱。”说完便转身下了台。 她走之后台下男宾客起哄欢闹,对她甚是喜欢,她这副傲娇模样那日勾了很多男人的心。 思绪拉回现实,沈云秋嘴角扬起笑,“这四姨娘,真是有趣。” 望着不远处的鸢萝,沈云秋这下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她的模样,难怪会有那么多男人为之动心。 鸢萝玩的正开心,总觉着有人在望着她,她抬眼四处张望,对上沈云秋的目光,不免一惊,两脚一绊,差点摔了,幸亏风儿及时搀扶一把,显些出洋相。 “噗嗤——哈哈哈哈。” 沈云秋用扇子掩面大笑,鸢萝怵在原地,羞红了脸,连忙转过身躲开他的视线,待那笑声消失,她回过头,他已离去。 “我二哥就是喜欢逗弄别人,姐姐,你别理他。”四小姐拉着鸢萝说。 “姐姐?我是你爹的四姨太,你得喊我声姨娘。”鸢萝摸摸她的脑袋。 三小姐微皱眉,盯着鸢萝说,“四姨娘?可之前的四姨娘——” “三小姐!” 三小姐的话被风儿打断,鸢萝有些诧异。 就在此时,一妇人跑来寻二位小姐。 “三小姐四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屋了。” 那老妇人眼睛一直睨着鸢萝,一脸惊慌的样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鸢萝好生奇怪。 “她为何如此怕我?” “嗯?没有啊,想必是你想多了。” 想多了? “咱们也回去吧。”风儿搀扶着鸢萝,她也不再多问,便和风儿同往牡丹院回。 厅堂上,女人们聊着家长里短,客套的相互吹捧,鸢萝默不作声,喝着茶盏里的茶,新茶入喉甘甜,今日大夫人心情尚好,留她们待久了一些,还给她们一人一个位置坐着品茶。 “四姨太,你给我们唱唱江南小曲儿吧,让大伙乐乐。” 鸢萝缓缓将茶碗搁在桌上,看看旁人,这大夫人想必又是想把她当猴耍。 上次让鸢萝唱曲,一唱便唱到中午,不到饭点都没让停,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起身。 “那我给各位唱几曲吧。” 鸢萝开嗓唱起,姿态姣美,那吴侬软语,叫人听的心里酥麻。 夫人盯着她,脸色越发难看,忽抬起手,“别唱了。” “是。”鸢萝柔柔的回道。 “你坐下吧。” 今日大夫人怎会那么轻易放过她,鸢萝心里窃喜,可正想着,只听大夫人问她。 “四姨太,这茶喝着可喜欢?” 鸢萝莞尔一笑,“喜欢。” 大夫人望着鸢萝一脸不屑,接着道,“想来你在金凤楼也不曾喝过这些,这新茶你可知为何精贵?是因这茶是要少女用唇采摘,采摘后先搁置怀中,捂热了再放竹兜里。” 这话一出,傻子也能听出大夫人是在给鸢萝难堪,鸢萝脸一红,许是进沈家受得气太多,便幽幽道来。 “夫人,我在金凤楼肯定没品过如此好茶叶,但我却知新茶和陈茶的区别。新茶色泽清新悦目,芽叶舒展,入口香甜,陈茶色泽发暗,味道寡淡,自然比不上新茶。” 大夫人眼神增添几分凌厉,也听出鸢萝是在用新茶和陈茶来暗讽她人老珠黄,不如年轻姨娘吃香,她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都回去吧,四姨太留下。” 众人离去,鸢萝已做好被责罚的准备,见大夫人伸手去握细棍,便知等会她会经历什么。 即使挨打,她今天也要顶一回,否则以后她定是会被欺负死。 第8章 被责罚 大夫人起身向她走来,鸢萝垂眼看着地上的青砖,整个大堂弥漫着紧张气氛。 “四姨太是对沈家有何不满?” “没有。” “那是对我不满?” “夫人多虑。” “老爷还未回,四姨娘已想好怎么伺候老爷了?” 大夫人扯住鸢萝的辫子,鸢萝脸刷的红到耳根,她还没侍寝,所以按规矩还未盘发,只有侍寝后的女人才能将发盘成妇人的发式。 鸢萝看向大夫人,却发现沈云秋慵懒的靠在侧门门边,他把玩着手中纸扇,眯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恐怕他是早来了,鸢萝不时的看向他,他就在那也没打算走,还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难不成沈少爷还想看她挨打? 她不吭声,等着大夫人责骂,大夫人在她身边饶了一圈,立在她面前。 “新茶?陈茶?哼,你今日当着沈家上下对我顶撞你说当不当罚。” “不知为何当罚?”鸢萝嘴硬,她是受够大夫人的压迫。 “你——” 深知今天是逃不过这顿打了,鸢萝便也没准备逃避,扬着下巴看向她。 “把裙摆提起。” 鸢萝不知提裙子作何,只能照做。 裙摆缓缓提起,露出芊芊玉腿,想着沈云秋就在边上,鸢萝窘迫的闭上眼。 大夫人气得举起棍子,用力抽在鸢萝小腿上,很快,腿上便有一道深深红印。 一下又一下,鸢萝疼的额头冒汗,小腿火辣辣的疼,可她并未出声,紧咬着下唇,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大夫人见她脾气倔,更可气,加大力道,只听啪的一声,棍子断成两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鸢萝缓缓睁眼,一个背影挡在她面前。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打的我好疼!” 二少爷一副耍赖的神情,捂着胳膊喊。 “你、你怎么在这,你这个二愣子,快给娘看看,疼不疼?” 大夫人心疼的捧起沈云秋的手。 “疼!特别疼!你看这棍子都打断了,我要是知道你是在打四姨娘,我也不出来触这霉头,哎哟,疼死我了。” 二少爷坐在椅子上嗷嗷直叫。 鸢萝依然立在原地,看着地上断了半截的木棍,想着方才这一下若打在自己身上,那是该有多疼。 眼前的男子虽说无意闯入,可她心里明白,他那一下是为她挡的。 见他白净的手被抽出一道清晰的痕,鸢萝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哎哟,疼死了,娘你让四姨娘先回吧,我有事跟您说。” 大夫人这时顾不了鸢萝,挥挥手让她退下。 鸢萝放下裙摆,慌忙逃离大堂。 快跑几步,腿上的伤扯得疼,她放慢脚步,走至廊前扶着柱子停下脚步,她捂着胸口,那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满脑都是沈云秋手上那道痕。 鸢萝脑子一团乱,回头望了眼,好怕他此时出现,急忙加快脚步往牡丹院跑。 人走到花园,一不小心踩空了台阶,一双手接住她的腰,她跌进他手臂,两人对上眼。 沈云秋突然出现在眼前,鸢萝心咯噔一下,还没等她做何反应,她被他腾空抱起,两人藏进一旁假山后。 “你——”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秋将她抵在墙根,紧紧贴着她。 鸢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指尖触碰到他丝滑的黑色缎面料子,脸刷的红到耳根。 第9章 假山后 她越推,他越近,她越退,他越贴上来,鸢萝吓得浑身发软。 “二少爷……别这样。” 他们这样若被旁人看到,她必死无疑,鸢萝挣脱不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指像枷锁似的锁着她“二少爷请自重,我是你爹的——”。 “疼吗?” 鸢萝停下挣扎,他声音满是柔情,她又乱了方寸。 “我问你的腿疼吗?”他又追问。 她没回答她,又挣扎几下。 “别动。”沈云秋将手伸到鸢萝眼前,“那你不问问我疼不疼吗?看,这条红印,看清了吗?可疼了。” 他像孩子似的在她面前撒娇,那手白皙如玉,手指纤细修长。 “多谢……” “就一句多谢?”沈云秋点点脸颊,“要不你亲我一下,以表达你的谢意,怎样?” “不怎样,我要走了。” 鸢萝慌张的想逃走,可还是被他抵在墙边,动弹不得。 “你的发为何还没盘?是还未给我爹?” 他的问题让鸢萝羞红了脸。 “放手。” 她想推开他,却没想沈云秋凑近她,将鼻尖抵在她脸颊上。 “你身上真香。” 鸢萝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竟无力反抗,他整个身子贴着她,鼻尖在她脸颊摩挲。 “你那吴侬软语的小曲儿,难道不知会勾人魂魄吗?“沈云秋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她脸上,“你可知那日我为何在大堂生气?因为……我看上你了,可你却是我爹的人。” 鸢萝在沈云秋怀里已乱了分寸,他含住她耳边的耳坠,将其扯下。 她倒吸一口气,耳垂有些疼,沈云秋嘴里含着他的耳坠,嘴角扬起坏笑。 “这个耳坠当作今日谢礼。”他漫不经心的说,将耳坠拿在手中在鸢萝眼前摇晃。 “还我。” 鸢萝有些生气,他对她如此轻薄,想必是把她当作烟花女子,对她尽情戏弄。 “请少爷知分寸。” 沈云秋打趣的打量鸢萝,乘她不备贴上唇,被她别过脸躲开,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 “生气了?” 鸢萝浑身滚烫,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近。 “生气样子更好看。” 鸢萝乘他不备,在他手腕咬了一口,他便松了手,他先是皱眉随即又笑起来。 “你咬我这下又怎么算?要不你让我回咬一口?” “登徒子。” 鸢萝乘机赶紧逃离,回头望去,幸亏沈云秋并未追上来。 “有趣,真有趣。” 他将耳坠提在眼前打量,红玛瑙在阳光下显得娇艳欲滴,就像刚才怀里的她。 奔回牡丹院,鸢萝芳心大乱,她猛灌几杯水,可身子还是烫的很,这时风儿走进屋,见满面通红的鸢萝,好生奇怪。 “你……去干嘛了?” “没,在大夫人那坐了会。” “你病了?”风儿摸摸鸢萝脑袋,“没病呀。” 鸢萝拿了把团扇,给自己扇扇风,想早些褪去心里的火,她推开窗,故作镇定解释道。 “刚回来的路上,遇见一条……狗,把我吓坏了。” “狗?” “一条……黑狗。”鸢萝想起沈云秋穿着黑色的袍子,便胡乱说一通。 “黑狗?” 鸢萝从风儿的眼中看出怀疑,刚想换个说法,便听风儿接着道。 “哦,应该是二姨娘的狗,二姨娘的小雪不是白色的吗?” “啊……对,白色,我说错了,对,白色。” 鸢萝呵呵的笑两声,随即将这事给打发过去。 梳妆台前,她心里有些乱,猜想有钱人少爷或许就是如此,对什么都是一时兴起,很快也失了兴趣。 第10章 话家常 日后的日子,鸢萝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招惹沈云秋,她这样想着,却发觉自己会不时想起他,每去请安,每到花园,每走过和他擦肩的走廊,都会因有没有他的身影而失落。 时间一久,两人碰不着面,也便不再想念,鸢萝也理清了思绪,他们之间有辈分之差,任何杂念都得清除干净,今后少见为妙。 鸢萝不再出门,总是待在牡丹园里,有时在院中发呆,有时打理打理院中的植物。 “哼!这次又给我们这些没人要的料子,气死人。”风儿手里捧着几匹布料跨进院门,那脸拉的快落在地。 “怎么了?”鸢萝正修剪着枯枝,停下来看她。 风儿气呼呼的说:“你看看,这都什么颜色,好看的都被分到其他姨娘那了,给你留的都是这素色。” 鸢萝走近她,摸摸布料,“没关系,我记得我娘喜欢素色的衣裳,这些颜色也挺好。” “挺好?你这么好说话,连其他房的丫头都欺负你,哎,真希望老爷赶紧回来,我就盼着你能有得宠的一日,咱们好好出口气!”风儿只顾自己说,也没在意鸢萝的表情,她说完抱着布料走进屋。 鸢萝落寞的立在院子里,风儿还是不懂她,在沈家,她不想争什么地位,也不想得宠,被人忽视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滴滴答答,骤然暴雨来临。 鸢萝跑进屋,依着屋门看着外面,雨水打在青石砖上,犹如鼓点敲击在心,人若心情好时,雨声便是透人心扉的源泉;人若心情坏时,雨声便是催人抑郁的苦海。 望着这场雨,鸢萝脑海里涌上陈年旧事。 十一岁那年,也是这样一场暴雨,雨水将他们住的屋顶打了个大洞,师父带着师兄弟连夜爬到屋顶去修补缺口,她也跟着冲了出去,师父拦住她,暴雨中师父对她说,这也是师父第一次对她说。 你是女儿家,女儿家不要去做这种苦差事,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自那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娇娥,而非男孩堆里的假小子。 “想什么呢?” 风儿打断鸢萝的思绪,鸢萝未做声走至屋里头的窗口,拈起桌上的团扇,扇了几下,抵在鼻尖。 “风儿,你可有特别想念之人?”她侧颜望着风儿。 见风儿神色一闪,鸢萝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触到她不太好的回忆,她不动声色走至梳妆台,“你来给我解了辫子,我想睡会,再给我说说家里近日有趣的事儿吧。” 风儿走过来,帮她拆了辫子,拿着篦子给鸢萝梳理发丝,手上忙乎着嘴巴也没闲着,把沈家她知道的大事小事都说给她听,鸢萝也不打罢,依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最近家里下人之间开始有了一些传言,二少爷一直喜欢三姨太屋里的丫头喜红,有人撞见二少爷和喜红私会,告诉了大夫人,二少爷直接去大夫人那讨要喜红,却被大夫人骂了一顿。 “大夫人骂他整日顽劣,做的荒唐事说不尽,如果再有过格之举便把那丫头打断腿赶出沈家,我听说这喜红是二少爷带进沈家的,大夫人当初没将她放在二少爷屋里,那还看不出,大夫人就是看不上她。这二少爷在家嚣张跋扈惯了,夫人哪能收住他?这不昨儿我还看到他在三姨太屋前晃悠,我说他定是在等喜红。” 听风儿这样一说,鸢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仔细一想,少爷和丫鬟之间的事,实属平常。 鸢萝接过风儿下下来的红色玛瑙流苏簪子,正出神想着只听风儿说。 “等老爷回来,你就可以盘发了,你现在任谁看都是姑娘家,只不定别人还以为你是沈家哪位小姐——”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鸢萝打断风儿的话。 第11章 雨中哀 风儿自知说错话,拍了拍嘴,“错了错了,我该打嘴,咦,配这簪子的玛瑙耳坠,我怎么许久未见你带。”风儿在首饰盒翻了翻,“怎就一只?” “不知丢哪儿了。”鸢萝下掉耳朵上银耳坠,低下头。 “你脸怎么红了?” 鸢萝摸摸脸颊,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躲开风儿的眼神。 “有些热,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 “一入春,这江南就成日下雨,一时半会恐怕不会见好天气了。”风儿转身收拾梳妆台。 “二少爷……如今可有婚配?”鸢萝小心询问。 风儿看了她一眼,也未多想,边忙边回道,“尚无婚配,二少爷玩心太重,之前夫人老爷倒是看上几家姑娘,可最后也无下文。恐怕你不知,二少爷从小痴迷戏曲,唱的也好,早几年去天津拜过杨小楼做师傅,学了两年戏,但是老爷夫人怎会同意他做戏子?便不许他再和那些人来往,当时老爷亲自操着棍子把他打个半死,噗——屁股都烂了,足足躺了三个月哼了两个月。” 鸢萝听了扇子掩着嘴偷笑,风儿也笑着继续说:“后来是大夫人帮他说情老爷才不追究的,不过这事之后,二少爷和老爷就有了芥蒂,少爷经常故意做一些荒唐事来气老爷。” “哦,原来是这样。” 鸢萝漫不经心的盯着窗外,这下心里的谜团解开,难怪沈云秋会不顾及她是他爹的姨太太对她轻薄无礼,他定是想和他爹作对罢了。 江南初春,雨水多,这一下连着三四天没停,鸢萝在屋里闷坏了,想独自出去走走,她走至门边,拿了把油纸伞,跨出屋子,却被风儿迎面拦住。 “你这是去哪儿?那么大的雨?” 风儿手里纳闷的问,鸢萝平时很少出门,这天气她却要往外跑,着实意外。 “太闷了,想出去走走,”鸢萝说着起脚要走,又被风儿拦着,“你还怕我这么大人在沈家丢了不成?” “你等我把东西放回屋,我陪你一起去。” “你就别跟着了,我自己去,一会就回来。” 鸢萝说完快步离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出去透透气,刚从牡丹院拐弯,只听身后风儿喊了句。 “这里大的很,你别走错路,早点回来。” 雨滴滴答答下着,伞下的鸢萝一身嫣红,温婉可人,雨水打湿了她的绣花鞋和裙摆,她的曼妙身姿在雨中摇曳,经过的几个下人无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深深被此美景迷住。 只见佳人消失在缭绕的烟雨中。 鸢萝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儿,沈家那么大,她还从不知除了西院以外的天是何样,自己犹如井底之蛙,只知牡丹院那四方天井外的天空是什么色彩。 雨中的白墙,潮湿冰冷,鸢萝的指尖划过墙面感到阵阵凉意,她沿着望不到头的白色院墙漫无目的的走,也不知走向何方。 她停下脚步,一扇门挡住她的去路,她知道门外就是热闹的大街,可这扇门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鸢萝回望身后,过道空无一人,只有雨在她身边哗哗的落,那清冷和孤独,在心灵深处被拔出,她低下头,眼中泛起雾气,再凝望眼前的那道门,内心涌出无比悲凉的情绪,她颔首默默流泪,这是她进沈家第一次落泪。 她撑的太久,真的有些疲倦,人都会假装坚强,可只有自己才知自己的弱点,在这里,她太过孤独,也许打从她被卖进青楼开始,她便注定不会得到温暖。 年幼时她被卖进戏班,虽说吃了很多苦,却也算自由,她曾经跟随师父走过大江南北,什么世面都见过,也算野了性子,如今她被困在这如牢笼般的地方,想飞也飞不出,她竟发现自己渺小的可怕,她没有任何权利显露自己的本性,她的倔强和傲骨终将伴随隐忍渐渐消失。 这段日子,她总是胆战心惊的活着,怕沈家老爷会回来,怕在这牢笼耗到死。 她也曾期盼自己有段好姻缘,也曾想过自己能成为赫赫有名的角儿,可她命运多舛,这一生也就只能听天由命。 第12章 戏中音 鸢萝落寞站在雨中,就在内心感到伤心时,耳边忽传来一段悠扬的戏曲,仿佛一道清泉洗尽她内心的伤感。 仔细凝听,唱的是《西厢记》里张生唱词。 “呀!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话儿莺声从花外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鸢萝随声寻去,沿着院墙走至一处院子,院门半虚着,门牌上三个大字——清风苑。 透过门缝鸢萝远远望见一男子立在凉亭,背对着她,他身段优美,嗓音迷人,一个抬手,一个掸袍,一个回眸,一个笑容,让鸢萝看痴了眼。 “沈云秋。” 鸢萝惊讶于会在这遇到他,她四处张望,深怕被人发现,她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东院,鸢萝后退几步想赶紧离开,可偏偏离不开眼,此时的沈云秋太过迷人,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戏,果然如风儿说的那般,唱也好,形也好,都是极为出色。 “凄凉萧寺春将晚,罗袂轻飘月影寒。红儿扶我芳径转,宝香三瓣祝平安。” 鸢萝不禁念出崔莺莺的唱词,心中有几分想念当初学戏的日子,她是多么喜爱唱戏,如今空有一副好嗓音,无处施展所学才能。 她失落的离去,再听下去,怕是会被他发现。 戏声戛然而止,沈云秋望着门外,眯起凤眼想看清是谁打扰了兴致,可没看清那人长相,却见一抹嫣红的侧影从门缝消失。 鸢萝先一步离开,她不知沈云秋已瞧见她,漫步在石板路,嘴里还在低声哼着西厢记。 “啊!” 手臂被人拉住,鸢萝吃惊的回望,只见沈云秋俊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钻进她伞下,笑逐颜开。 他的笑容,让鸢萝感到不知所措,她想故作冷静,却被自己加速的心跳出卖,她低下头,两人在伞下一个娇羞,一个面露喜悦。 “方才有人偷看我。”他轻声细语,眼神不偏不倚盯着她。 “我……”想必他是知道方才偷看他的人是她,鸢萝羞于解释,显得有些难堪。 “哟,四姨娘特意跑来东院偷窥我?” “不是。”鸢萝迎上他的眼神,急忙解释。 沈云秋将鸢萝推到墙角,贴着她,她无奈的躲闪,可他没有退,他始终不会和她保持适当距离,这让鸢萝很困扰。 “你想我了?” “不是……我——” 鸢萝话还未说完,只听巷口传来几个丫头的说话声。 沈云秋动作也快,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拉进他的清风苑。 两人站在屋檐下,处境有些窘迫,等门外声音渐远,鸢萝开门欲走,却被沈云拉住。 “我得回去了。” “回去?既然来了,带四姨娘参观一下我得院子。” “哎?” 沈云秋猛地横抱起她朝里走去,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见她闹腾,他故意松了手,鸢萝差点跌在地,吓得赶紧环住他脖子,沈云秋坏坏的笑,鸢萝知道是他耍的小伎俩,气的脸涨得通红。 “你做什么?” 沈云秋未答她话,将她抱进屋里。 鸢萝被他丢在里间的塌上,她环顾四周,屋子内室很大,有两进,进门是一张玉石圆桌和几张圆凳,正对门一个屏风隔断,每个空挡摆放着好几样精致的的工艺品,靠墙有张书案,书案上放着笔墨。 再往里是里屋,有张双龙戏珠檀木大床,靠窗就是她现在坐着的塌,榻案上摆放着棋盘和茶壶。 “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爹的四姨太你不能胡来,你——”鸢萝止住话,沈云秋坐与她身侧,他也未望他,只是忙着擦拭袍子上的水渍。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突然他一个侧身,两手撑在榻上,将她困在手臂中,鸢萝吓得身体向后倒。 “你——”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他笑着看她,又问了一遍。 第13章 迷魂汤 沈云秋的声音纯净酥软,惹得鸢萝羞红了脸。 “我要回去了。”她轻声说,双手抵在他胸前,推了推他,试图想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姨娘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妨说给我听听。” 鸢萝紧张的将脸别到一边,躲开他明亮的眼睛,他这样直勾勾的望着她,着实让人受不了。 “呀——”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云秋弯身抬起她的脚。 “你要做什么?” “鞋子都湿了,裙子也湿了,你是想得病吗?” 沈云秋低眉细语,手上动作也很轻柔,解开缠在鸢萝脚踝上的鞋绳,将她绣花鞋脱下放在地上,她的脚露出来,沈云秋握着她白嫩光滑的脚看了好一会,鸢萝慌忙将脚藏进裙摆,分外羞涩。 她未缠足,因从小颠沛流离,无人问津,便没吃过缠足的苦,她知道女人未缠足不是好事,不缠足的姑娘在当时很难嫁人。 但对沈云秋来说她这未缠足却娇小可爱的脚更为新鲜,沈家女人几乎都是小脚,连他的妹妹云芳也在八岁时缠了足,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女人脚正常的样子,小巧柔软,真是好看。 鸢萝吞了吞口水,未预料沈云秋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心里有丝暖意。 沈云秋还不作罢,竟掀起她的裙摆,鸢萝吓得去制止他,却迟了,她白皙的小腿露出。 沈云秋细看她小腿,鸢萝以为他要作何,捂着脸叫起来。 “你这个登徒子——” 小腿感到一阵凉意,鸢萝透着指缝见沈云秋拿着药膏给她涂伤,她一愣将手落下。 他睨了她一眼,嘴角扬起笑,他这笑容,似要把人融进他眼里。 “啧啧,小娘子,思想挺污秽,把我这正人君子想的如此不堪?你是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沈云秋打趣的看着鸢萝,她脸上那抹微红真是好看。 鸢萝紧紧攥着手绢,窘迫的看着他,“我——”她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在被他在玩弄。 “你这伤已过多日,还有这么深的痕,你不怕以后落下疤?” 沈云秋细心的给她涂了每处伤痕,涂完轻轻吹了吹。 院落的小腿被他吹的酥麻,她轻推开他,放下裙摆,“好了,好了。” 沈云秋见她那脸红的像刚摘的樱桃,十分可爱,笑着坐在她身旁,靠着她。 “哎,你今日怎会从西院走到东院来?你是……来找我的?” 沈云秋目光落在鸢萝脸上,这样细看,她真的很美,白净的脸上,那深邃的双眼清澈见底,她的瞳孔与常人不同,比黑色淡了些,就像天然的琥珀一般纯净。 鸢萝不敢抬头,她知道他在盯着她,“当然不——”她张口解释,沈云秋修长的手指堵住她的唇。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了,对吗?” 沈云秋撩人功夫高深,他的眼神似要把鸢萝魂给勾了。 鸢萝犹如种了他的毒,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可回过神一想,这哪儿对哪儿,急忙摇头。 “不是。” “不是?你干嘛偷看我?”沈云秋咄咄逼人道。 “这——”鸢萝好似做了坏事的孩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恰巧、恰巧路过,听到戏声才去看了,不知是你。” 沈云秋听了挑了挑眉,“哦,那我唱的可好?” 鸢萝点点头,他的嗓子和身段确实很好,凭他的相貌,沈云秋若去做这行,定会成角儿。 “哎,好听有何用?” 沈云秋叹口气,一脸不乐,见鸢萝拘谨的坐着,便想再逗弄她一翻,“呀,我衣服也湿了。”说着他起身便当着她的面将领口盘扣解开。 第14章 怎奈何 他又要做什么?鸢萝吓得赶紧拿手绢挡在眼前,将脸别过去,透过朦胧的手绢,她偷偷瞧见沈云秋露出锁骨分明的肩膀,她羞红了脸,手中帕子却被他扯下。 “你又偷看我?” “我没有。”鸢萝急忙辩解,羞涩的转过脸,不敢看他。 “没有?哟,四姨娘是没见过男人光膀子吗?脸红成这样?来来,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嘛。” 他越说她越害羞,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 光膀子的男人她怎会没见过,原来在戏班后台多了是光膀子的男人,可他这种清秀俊郎的倒是不多,那些都是些粗糙的大老爷们。 再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若脱了,这气氛难免让人娇羞。 长衫已被沈云秋褪至一半,他故意在鸢萝面前晃悠,逗她说话,鸢萝眼神一直在闪躲,不敢直视眼前画面。 他嘴角勾着浅笑慢悠悠走至衣柜,拿了一件墨绿暗纹袍子,披在身上。 “你来帮我把这扣扣上。” 鸢萝脑袋一嗡,难道他那么大人不会穿衣裳?非要她来帮忙,再一想,她知这是他刻意在刁难她,鸢萝搅着手绢,咬着下唇,迟迟未答应,恐怕她越显羞涩他就越得寸进尺,想着早点把他打发了,她能赶紧脱身,便朝他挥挥手。 “你过来。”她示意他靠近些,她没鞋子也下不了地。 她不知她这动作对沈云秋有多大诱惑,他走过去,张开双臂,鸢萝纤细的手指落在他领口。 “先扣这里。”沈云秋指指腰间的盘扣。 鸢萝瞪了他一眼,手移到他腰间,她屏住呼吸,能感觉到沈云秋炙热的眼神。 “你得先学会怎么伺候人才行,若我爹回来了,你笨手笨脚的怎么行?” 她一老爷的妾,让少爷调教,这说到方圆百里,恐怕也是头一回,可这话从沈云秋嘴里说出,似乎很是正常。 鸢萝并未理会他,巴望着他能早点放她回去,只要不太过格,他怎样便由着他。 这一紧张,手都不好使,扣个扣子花了漫长的时间,沈云秋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副悠哉的模样,鸢萝扣到他胸口,突然被他抓住手。 她与他对视,他嘴角的笑更深了,她能预料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连忙退了几步,跌坐在塌上,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推门声。 “云秋少爷。” 不知哪个下人在院子里叫唤沈云秋,他动作麻利的抱起鸢萝,将她藏在屏风后,可屏风旁的窗子敞着,又会被人发现,他又抱起他将她扔在床上,用床帘遮住她。 “嘘。” 鸢萝屈膝坐在床上,心快蹦出嗓子眼,只听身后屋门打开。 沈云秋冲到门边,与来人打个照面。”。 “你在作何?大白天关着门。” 此时他衣冠不整,领口还敞着几个扣子“娘,你怎么来了?哦,刚出门一趟,这不衣服淋湿了,换了身衣裳。” 大夫人见他衣裳还半敞着,身后丫头都害羞的转过脸,便抽了沈云秋一下。 “快把衣服穿好了。” “哎。”沈云秋答应着,手也快,便把盘扣扣上。 大夫人! 大夫人跨进屋子,沈云秋想要拦也没了时机,幸亏方才他机灵,将鸢萝的绣花鞋踢到了塌下,他朝床的方向看去,床幔纹丝不动,恐怕她此时定是吓坏了。 “你们到外面等着,我和少爷有话要说。” “是,夫人。” 丫头离开将门带上,大夫人环顾四周,再看看沈云秋,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你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鬼心思?总觉得你哪里不对。”大夫人说着走至桌前,缓缓坐下,”我整日就为你担忧,你能不能以后别再给我添乱子。” “没有,我哪敢。”沈云秋嬉皮笑脸,乖巧的坐在大夫人对面位置,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娘,喝茶。” 大夫人握着茶杯抿了一口,“来你清风苑,你就用凉茶招待我?” “这不、这不才从外面回来,那您别喝了,日后我给您备好热乎的茶水。”沈云秋说着将茶壶移到一边。 第15章 话中话 大夫人将茶杯搁在桌上,盯着沈云秋无奈的摇头,“哎,见不着你,这心里脑子里全是你,看见你了吧,又不免伤神,你从小到大,竟给我惹祸,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 沈云秋未开口,手撑着下巴,一脸堆笑盯着大夫人,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认可。 “你别给我做这个样子,今儿你这么乖,我真是怀疑你有什么鬼心思。”大夫人指了指他。 沈云秋一听皱起眉,“娘,我听话你说我有鬼心思,我不听话你说为我操碎了心,那我得怎么做?您才满意?” 大夫人望着眼前的沈云秋,只得无奈的摇头,她知道她哪怕时时刻刻说教,他都是右耳进左耳出。 “你听着,你喜欢哪房的丫头,玩玩倒是可以,看中的也可收做偏房,不过得我点头同意才行。之前你不是和你那几个酒肉朋友去喝花酒,就是在家里瞎胡闹,今后你注意点分寸,你也到婚配年纪,肯定是要明媒正娶一个同我沈家门当户对的姑娘。” “我什么时候去喝花酒了?我已经很久没去那种地方了。”沈云秋急忙解释,他这解释是另有他意,床后面还有双耳朵。 “嗯,最近是很少见你去,以后也给我少去。” “娘您不用替我操心,我答应你,以后我收敛一些,保证不给您添堵。” 大夫人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模样,冲他翻了一眼,她这儿子从小便没让她省心过。 “希望你能做到,对了,还有那个新过门的姨娘,你给我离她远点,虽说娶她进门是为了镇着牡丹院,可她毕竟是跟了你爹,瞧她那如花似玉的模样,指不定你爹回来会要她,也不一定就当个摆设,沈家再不能出什么丑事了,我说的你记得了吗?那个什么喜红,我不喜欢她,你也打断妄念心思吧。” 茶杯停在嘴边,沈云秋搁下杯子,应了声,“我知道了。” 鸢萝坐在床幔后,紧张的揪着衣领,若被大夫人发现她在沈云秋房中,那她必死无疑,听完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十分费解,大夫人话中镇住牡丹院,究竟是何意?沈家娶她过门是何种目的? 就在鸢萝思索之时,只听沈云秋开口道。 “娘说的我记住了,只不过……您让我离四姨娘远点,这就奇怪了,她住西院,我住东院,难不成她能跑我这来,还是我能跑她那去?您多虑了。” 沈云秋睨了一眼床的方向,帘子有些微动,这话他故意说给她听,就是想看她有何反应。 “你笑什么?”大夫人见他莫名笑意,狐疑的问。 “没啊。””沈云秋起身走至大夫人身边,“我笑娘把您儿子当成豺狼虎豹,好似这沈家的女人,我都惦记着,我虽看似风流,可您自己去问问,哪个丫头我下过手?哎,您别当真,以后我不招惹了便是。” 大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安心许多,她握住沈云秋的手,轻拍两下,“那娘走了,你歇着吧。” 鸢萝气呼呼嘟着唇,他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在她看来沈云秋就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豺狼虎豹。 盯着蓝缎金丝被褥,鸢萝心里莫名神伤,他对什么的态度好似都只是玩玩而已,对她也不过如此。 透过帘子见大夫人起身,鸢萝随时准备逃走,突然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床头竟有个雕刻精美的木盒,盒子尺寸同放首饰的盒子差不多大,她轻轻打开,里面竟是她那只玛瑙耳坠,他竟把她的耳坠放在床头? 鸢萝将玛瑙耳坠握在手心,难以揣测沈云秋的心思,他到底是什么什么意思?鸢萝真的猜不透。 大夫人走了,沈云秋立在床前,从鸢萝的眼中看到一丝愤怒,还有一丝悲伤,想必方才他和母亲之间的对话,令她难过了,心里不免有些内疚,她准是在生气。 “我走了。” 鸢萝跳下床,光着脚去寻鞋子,可鞋却不在方才的位置,她转过身,只见沈云秋从身后伸出手,鞋被他提在手里。 “在这呢。” 鸢萝冷冷看着他,见他靠过来,便向后退几步,她有些怕,怕他对自己的随意逗弄,却让未尝情爱的她当了真。 第16章 锁麟囊 “你别过来!二少爷闲情逸致,若觉着寂寞,可去寻他人开心,今后……请别再拿我取乐。”鸢萝满是不悦,生气的说:“少爷给姨娘提鞋?哼!真是可笑。”鸢萝说完奔出屋,伞也没顾上拿。 沈云秋连忙追到房门口,“哎!你鞋不要了?” 见她跑的太快,沈云秋便没跟上去,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走至床前,打开床头的盒子,果然正如他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他坐于床边,看看手上湿透的绣花鞋,莞尔一笑。 “有趣。” 沈云秋起身将她的绣花鞋用布擦干净,放进了衣柜。 鸢萝光脚冒雨跑回屋后,风儿纳闷的盯着问她。 “怎么这样回来了?伞呢?你怎么光着脚?鞋呢?” 她只回一声都丢了,便不再说什么,风儿怕她感染风寒,急忙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可到了半夜,鸢萝还是发了高烧。 生病的日子,鸢萝只能待在屋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夫人得知她病了,便批准她这阵子不用去请安。 西院,真是一处清净之地,鸢萝喜欢这份安宁,可这份清净很快就消失不见。 耳边又响起迷人的戏声,那靡靡之音自然是从梨花院传来,鸢萝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皱。 这沈云秋昨日唱的是昆曲《游园惊梦》,今日又换了唱京剧《锁麟囊》,前几日还唱过越剧和评剧,每日变了花样唱,他会的还真不少。 鸢萝闭上眼,捂住耳,可他的音色穿透力太强,始终在她耳边盘旋。 “风儿,去把窗户和门关上。” “嗯?”风儿一头雾水看着不耐烦的鸢萝,很是好奇,“二少爷唱的很好听呀。” “好听什么好听,人家要休息,他不在他东院唱,跑来西院唱什么,真是扰人清净。”鸢萝说完将头埋进被窝。 “二少爷以前经常在梨花院练嗓子,许是离老爷远,老爷听不着,他已很久未来了,这段时日,不知怎的又来了,唱的真好听。” 风儿只顾自的说,鸢萝躲在被子里眨巴着两只大眼,听到关门声,她掀开被子,从床边走至窗口,轻轻推开窗,他的戏声更为清晰。 鸢萝趴在窗棂撑着下巴,不知不觉,脑袋里又钻进他半露肩膀,卖弄风骚的样子,她赶紧拍拍脸颊,她得清醒一些,怎么又忘了之前自己的告诫,可沈云秋却犹如罂粟,他的身影越想忘却越往人心里扎根。 这段时日,鸢萝足不出户,听他唱了五日戏,也了解他每日来的时辰,她提早坐于窗前,时而品茶,时而撑着下巴,沉浸在他的嗓音中,无法自拔。 只是突然有一日不再听到他的戏声,鸢萝才发现他的声音已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这下戏没了,心也空了。 雨总算停了,久违的阳光照进院子披上一层暖意,入春的天气舒适怡人,到处都是绿,院中几颗树的枝头冒出绿芽,这是新春带来的气息。 几只鸟儿从四方天井飞来,在地上停留,鸢萝靠在合欢树下,无聊的与它们说话。 “你们是从哪来?又要飞哪去?” 风儿从门外进来,手中提着食盒,“吃饭了。” “嗯。” 鸢萝跟着风儿进了里屋,她缓缓坐在桌前,风儿忙乎着从食盒里端出饭菜,鸢萝一看盘子里的菜不免诧异。 “今儿的菜,怎么这么丰盛?” 一盘珍珠糯米圆子,一盘清蒸太湖白鱼,一盘什锦蔬,一碗海鲜粥。 风儿端来水盆,鸢萝将手放进盆里洗净后接过风儿手中的帕子擦干手。 她帮鸢萝盛了碗粥搁在桌上,随即歪着脑袋一脸纳闷的立在那,鸢萝见她像是在琢磨什么事,不免好奇。 “怎么了?” “真是奇怪。”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风儿还真不知该怎么同鸢萝解释。 “我刚刚领了饭菜,走在半道碰见二少爷,很奇怪他突然把我叫住,掀开我手中的食盒看了看,之后就同我说他最近胃口不好,想吃青菜豆腐,便把咱们的食盒拎走了,他还让我去厨房把清风苑的饭菜领走。” 鸢萝愣住,望着桌上的菜,又与风儿对望,“那这些都是……” “是少爷的饭菜,我奇怪就奇怪他平时嘴巴刁的很,青菜豆腐……” 风儿自言自语嘀咕着,鸢萝盯着桌上的饭菜,愣了好一会,沈云秋是真的看上那盘青菜豆腐,还是故意将他的美味佳肴换给她。 第17章 换食盒 “四姨娘,你吃吧,最近你身体也不好,正好也补补。” 风儿立在一边,鸢萝同她使个眼色,“你也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她犹豫片刻并未坐下,沈家有规矩,下人不能与主人一起用膳,必须伺候主人用完,将残渣盘子收拾好送去厨房,才可领饭吃。 鸢萝见她未动,走至她身边,将她按在凳子边坐下。 “今后你就同我一起吃饭吧,你把盘子送去,即使不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说的未尝不是,每次领饭的时候混乱一片,谁还顾得上谁吃谁没吃,可风儿又一想,饭菜都是按人分配,鸢萝一人的饭菜再分于她,那她吃的便会更少。 “吃吧。” 鸢萝替她盛了碗粥,冲她一笑,“这牡丹院,就咱们两,也别再按主仆的规矩行事了,你我差不多大,以后咱们就当姐妹相处吧,吃吧。” 鸢萝说完,低头将粥送进口中,沈云秋的饭菜口味清淡,色香味俱全,确实比她以往吃的菜好吃许多,看来厨子是下了功夫。 她不再说话,默默低头吃饭,其实她心里明白,以往她的饭菜时好时差,差的时候定是和下人吃的一样,青菜豆腐她早已吃够。 “是不是每个屋的饭菜都不同?”鸢萝问。 风儿不敢同鸢萝说真话,厨房那都是看人下刀子,对家里有点身份的人都是尽心尽力,对她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妾,自然不会上心,好几次本该属于她的餐食却被其他姨娘取了去,可见无人将她放在眼里。 鸢萝等着她回答,风儿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夫人老爷和少爷的饭菜是按他们口味精心准备的,两位姨娘的饭菜按标准三菜一汤,一荤一素一小炒,基本都是跟着大夫人喜好,我们屋也是如此。” “嗯,有什么吃什么吧,下次二少爷再同你换,你别答应他。”鸢萝同风儿说,她点头应了声,鸢萝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问,“你说二少爷尤为挑食,那他平日喜欢吃什么?”她伪装的像是在话家常,实则心里十分期待风儿的答案, 风儿也未多想,停下筷子,“二少爷喜欢吃的……真说不准,他对什么都很挑剔,厨房经常私下抱怨,他的饭菜最难弄,十样有八样不吃,一会儿咸了一会儿淡了,若说从小未变的便是栗子桂花糕,夫人常让厨房弄,他偏爱桂花,每到八月桂花开的时候,厨房就会把桂花摘下晾好晒干,留用做食物,或者做成干花,二少爷身上和一些贴身物件都带着桂花味。” 桂花?鸢萝轻皱眉,难怪每次和他靠近,她总有紧张的感觉,想必是桂花的影响,他最爱的桂花,偏偏是她碰不得的东西。 “风儿,我打小对桂花不服,若是吃了,便会全身起疹子,甚至会呼吸困难。” “哟,那我得和厨房招呼一声,幸亏!咱这院里没有桂花树。”风儿朝院子望望。 “嗯。” 自那日后,鸢萝的饭菜一天比一天好,这都要亏了沈云秋,即使风儿按鸢萝说的拒绝与他换食盒,可他依然我行我素。 每日清风苑里的丫头会提早去厨房将牡丹苑的食盒拎走,厨房那看出其中端倪,狡猾的将两院的饭菜换了下,将好的给紫玉说是牡丹苑的,将差的依然让风儿拿回去,可沈云秋没有那么笨,他时而让紫玉拎走牡丹苑的食盒,时而拎走清风苑的,一日碰巧紫玉拎回差的那份,他直接将菜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厨房哪敢得罪少爷,于是,开始将两院的饭菜都照少爷的口味、喜好一式二份。 近些时日,三姨太偶尔会让丫头来传话,邀请鸢萝一同去花园赏花,可鸢萝实在不想与沈家其他人之间有所往来,便借着身体不适推辞多次。 今日,南院丫头又来传话,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便同意三姨太的邀约。 第18章 叙旧事 梳妆镜前,风儿帮她梳着发,镜中的鸢萝一绺靓丽的长发垂在脑后,一双秋水般明眸顾盼生辉,不施脂粉的娇靥红晕片片,如玉脂般的肌肤嫩泽如柔蜜,她身穿素色暗纹小袄,颜色虽不艳丽,却称的她身形优美,像一簇幽兰般宁静自然。 “真好看。”风儿不禁夸赞。 “哪里好看?”鸢萝打趣的问。 “你的眼睛,特别美。” 鸢萝微微一笑,“别人都说我像其他族的人。” “嗯,我也觉得,没准你是皇族走丢的格格。” 鸢萝听风儿这么一说,噗嗤笑出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格格,以前跑堂会时,遇到过一个不肯剪辫子的阿哥,穿着清装,身边围着一群称自己为臣的人,他整日活在自己的大清梦里,那时只要直工直令叫他一声王爷,他便会给很多赏钱。 “还有这事?”风儿听她这么说,也算是开了眼界,“有机会你多给我说说你见过的奇闻异事。” “好。” 两人不再说话,风儿仔细的给鸢萝编了个辫子,两边别着流苏发片。 鸢萝瞧见风儿拉着脸,也不知她怎地突然心情不好。 “怎么了。” “我是不想见到那个喜红,上次在厨房,我与她吵过一架。” 鸢萝诧异的看着她,还真不知竟有此事,“为何?” 风儿噘着嘴,边将手中的首饰收拾进首饰盒,边和鸢萝说:“上次在厨房去拎食盒,我拿了清风苑的,她立刻将我手中食盒夺去,说我不懂规矩,眼神不好,乱拿东西,你是没见她那凶巴巴的样子,还真以为搭上少爷自己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风儿说着翻了翻眼珠子,一脸不屑。 鸢萝缕缕头上的流苏,透过镜子看着她,“你别搭理她便是。” “我是没搭理她,她这样嚣张,我看想做二少爷的姨太太?难!她恐怕忘了少爷屋里通房丫头被赶出去的事儿。” “什么是通房丫头?”鸢萝好奇的问。 风儿脸瞬间红到耳根,她也不知该和鸢萝如何解释这个身份,“就是、就是和少爷……就是让少爷初尝男女之事……哎呀,就是那个意思。”风儿一黄花大闺女,只能解释到此。 鸢萝了解到她的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酸意,可想想沈云秋也二十多岁,如今没有成婚已算晚的,有那方面的事儿,实属平常,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子,人家早已有妻妾和孩子。 “那丫头为何被赶出去?说来听听。” “那丫头叫喜娟,原是大夫人屋里的,长得挺好看,被大夫人分到二少爷屋里做通房丫头,家里心里都清楚,既然将她分过去,那定是之后给二少爷做偏房,可她偏偏不是聪明人,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少爷屋里的人,在家里嚣张跋扈,有次因嫉妒少爷照顾喜红,跑去找人家喜红麻烦,两人打了起来,最后反而是她被大夫人赶出了沈家。” “那二少爷有何反应?”鸢萝一边闲聊,一边画着眉。 “少爷?少爷根本没为她求情,倒是护着喜红,想来少爷那时才十九岁,他怎会对个通房丫头有感情,这件事之后,大伙儿都在背后议论,这喜红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咱们沈家,想被少爷看上的丫头太多了,如果成了少爷的妾,好歹也在沈家有个地位不是?” 风儿说的没错,沈家每个屋都有那么多丫头,只要谁被沈云秋看上,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妾,当主子定是比当下人强。 喜红,这个人物鸢萝越发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能让沈云秋放在心尖上。 “咱们走吧。”鸢萝起身,莫名有些失落。 。 第19章 三姨太 沈家花园是处极为惊艳的地方,听闻沈老太太在世时,将花园扩大了几亩她是爱花之人,便在花园南门和西门之间造了一条长廊,取名为观花长廊,中间还有一座八角亭,以方便在雨天时观赏花园美景。 花园里的景色在不同季节都绽放着它不同的美丽,春季,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各种花儿朵朵争艳,一入春,大夫人便会请家里的花匠精心打理花园,最美莫过于春日的景色;到了夏日,即使烈日当头,坐在凉亭或者树下,便会让人神清气爽,那桂花树散发的香气,在花园四周便会扑鼻而来;秋季,花园里的树像位少女,披上彩色衣裳,满地落叶铺成一道黄金路;冬天,大雪过后的花园被白色覆盖,满眼银霜,极为美丽。 鸢萝平日很少离开西院,其实西院离圆子最近,可自从她之前撞见过沈云秋,便不怎么去。 两人缓缓走入花园,沿着观花走廊走至八角亭,三姨娘已先坐于亭中,鸢萝走近,她起身相迎。 这是鸢萝第一次与三姨太单独接触,对鸢萝来说,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毕竟她不了解三姨太是个怎样的人,也怕稍不注意得罪人。 三姨娘今日穿着桃红色琵琶领袄裙,脖子上垂着一串翡翠珠链,本来人就长得出挑,这身打扮显得更加优雅,全身散发的气质高贵冷艳,让人产生莫名的距离感,鸢萝在脑海里回想一遍,似乎在任何场合,都未怎么见她笑过。 听闻三姨太也是梨园出身,十七八岁嫁进沈家,直到今日三十五六,却无子女,也是一件憾事,风儿与她说过,早年大夫人提出以无子的借口给三姨太休书,却被老爷拦住,想必在沈老爷心中很是在意她,在这大宅门里,生孩子对女人来说,保证地位的最好方式。 鸢萝坐于她对面,三姨娘侧颜打量鸢萝好一会,那迷离朦胧的双眼,折射出柔和的光,“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四姨太又显得生分,喊你妹妹,你又比我小十来岁。” “姐姐想怎么喊便怎么喊吧。”鸢萝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你已喊我姐姐,那我便喊你妹妹吧。”三姨太点点头,“妹妹喝茶。” “好。” 凉亭内,鸢萝和三姨太坐在石凳上,两人客套的寒暄,鸢萝显得有些拘谨,只答话,不主动开口。 阳光有些灼眼,鸢萝眯着眼看着那一片蔷薇,粉白相间十分娇艳,正当看的出神,只听三姨太说。 “年轻真好,你就和那花一样美,娇艳欲滴。”三姨娘用扇子指了指墙边的蔷薇。“只可惜这幅好模样,却嫁错了人家,哎,往往我们的命不由得自己选。” 鸢萝心咯噔一下,三姨娘说的话若是被别人听到,定是惹上是非,不知她这话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此时她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她用微笑来代替回答,只是她忽然瞥见对面的三姨娘眼中藏着几分落寞,鸢萝预感她不是坏人,想必她也经历过许多有感而发的事,只是那些事早淹没在人生长河中,不便提,也不想提。 “喜红,给四姨太续茶。” 喜红? 鸢萝抬眼仔细打量立在三姨太身后的姑娘,长的确实水灵,那眉间的痣为她增添几分灵气,看着看着,鸢萝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她曾经也认识过一个眉间有痣的孩子。 “四姨娘请用茶。”喜红声音清脆,笑脸相迎,端着茶碗捧至鸢萝眼前,她小心翼翼接过茶碗,看着喜红突然想起沈云秋,心里莫名增添一丝暗淡。 这位姑娘就是沈云秋心尖上的人。 “这花园景色优美,也该增添些乐趣,喜红,你给我们唱一段吧。”三姨太说着将手中檀香折扇递给喜红。 鸢萝惊讶的盯着喜红,她还会唱戏? “哎。”喜红爽快答应,接过三姨太手中的扇子,“三姨娘今日想听什么?” “扇子都给你了,你说呢?” 喜红很是机灵,眼珠一转,嫣然一笑,“贵妃醉酒。” 三姨娘未说话,点点头,鸢萝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笑意,看来,她是会笑的,也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喜红这丫头。 第20章 亭中曲 喜红退至凉亭正中,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了起来,她的嗓音刚出,鸢萝一怔,嗓音好听,韵味十足,她定是之前学过,只是她的音色偏低沉,以前学的应不是旦角或青衣。 鸢萝望着她,陷入沉思,脑中闪过自己在天津第一次唱贵妃醉酒的画面,那时她才十四岁,谁也不认识她,都以为她是当时红极一时的杨小楼之女杨巧儿。 为何大家都把她认作杨巧儿,这事还要细说。 杨小楼是位角儿,红遍大江南北,十几年前只要他往台上一站,台下数不尽的观众往台上扔首饰,几年前,鸢萝有幸看过几次他的演出,高朋满座、满堂喝彩、盛况空前,虽然那时他已四十好几,可依然有大批忠实观众,鸢萝深刻体会到捧角儿的那些金主的疯狂,他们用了大半辈子去捧他,花了无数钱财和精力,甚至有的千金小姐为他终生不嫁。 但角儿毕竟也是平常人,杨小楼退去华丽的戏装,他是别人的丈夫,也是别人的父亲。 他有一女叫杨巧儿,同鸢萝年龄相仿,杨巧儿在天津第一次登台开嗓,那票很早就被哄抢而空,可不料在演出前一天,杨巧儿嗓子失声,那时鸢萝正随师傅在天津,有时唱唱小戏台有时跑跑堂会,一日,师父告诉她带她去见个有头面的人,她便跟着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杨小楼,他的样貌和身材丝毫不像四十好几的人,腰杆笔直、风神秀异,真乃俊逸绝尘。 鸢萝后来才知,她是被选上做杨巧儿的替身。 替身是何意,便是她画上妆上台唱,台上她是杨巧儿,台下她依然是她自己。 那日,鸢萝唱的便是《贵妃醉酒》,落得满堂彩,台上化了妆,谁也看不出蹊跷,杨巧儿几场的演出都是鸢萝给唱的,她与那眉心有痣的姑娘还唱了《霸王别姬》,她为杨巧儿开了个好头,可她的戏曲生涯却走到终结。 这秘密到如今也无几人知晓。 花园内,喜红的曲声悠扬,鸢萝回过神,不禁感叹,难怪这丫头会讨沈云秋喜欢,他喜欢唱戏,她正巧投其所好。 远远的只见一人从走廊深处朝这走来,他走进凉亭,并未出声,身子靠在柱子上转着手中折扇。 鸢萝瞥了沈云秋一眼,他正握着折扇两手抱在胸前,半虚着眼盯着喜红,她收回眼神,继续听戏,也未察觉,沈云秋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闻奴的声音……”喜红唱到这卡在那,想必是忘了词。 三姨太闭着眼还在兴头上,喜红恐怕是唱不下去了,神情难堪。 这节骨眼上,若是唱不下去,真是件扫兴事,鸢萝乘大家未注意,缓缓起身走至沈云秋面前,她在他满是错愕的注视下,夺过他手中的折扇。 “借下扇子。”鸢萝轻声说,沈云秋哦了一声,点点头。 不得不说喜红真是个聪明人,她见鸢萝手中拿着沈云秋的扇子,便知她是来救场了,鸢萝一个回身,那扇子在她手中似花一般打开,那动作行云流水,姿态千娇百媚。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同进酒;啊,捧金樽。宫娥力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鸢萝嗓音一出,众人相视而看,三姨太猛地睁开眼,谁都未料到鸢萝竟会有这幅好嗓子,她唱戏比唱曲儿更好,鸢萝举手投足,提手抬眉,俨然是那杨玉环转世,沈云秋的折扇在鸢萝手里灵活使着,小小凉亭内,成了她的戏台。 她全然沉浸在戏中,也未发现沈云秋在一旁,张着嘴,一副痴傻样。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沈云秋喃喃自语,他用李白这首诗来赞美眼前的佳人,真是再适合不过。 第21章 西厢记 戏音落,鸢萝合上扇子对三姨太一笑。 “姐姐见笑了,怕坏了您的兴致,我便接了喜红姑娘的戏词,出丑了。”鸢萝说完转身面对沈云秋,“谢谢二少爷的扇子。” 沈云秋目瞪口呆的接过折扇,还未从她靡靡之音中回过神,她方才那段唱的实在妙,就连他师妹杨巧儿也逊色几分。 “好!” 他突然的掌声将鸢萝吓一跳,还未等她缓过神,只见他两手负于身后,扬着下巴说:“四姨娘唱的真是妙,今日大家高兴,要不,咱们合一曲,四姨娘可赏脸?” 鸢萝瞪着他,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不——”可还未等她开口,却听三姨说。 “若是又能听二少爷亮嗓子,那真是我们幸事。” 鸢萝愣在原地,沈云秋打趣的望着她,“四姨娘?” 大家都在等鸢萝回应,这场面,实在过于尴尬,她盯着沈云秋,冷着一张脸,拒绝是不太合适,她只得点头同意。 沈云秋见她答应,赶紧分配起角色,“那……我来扮那张生,喜红。” “哎!”喜红脆脆的答。 “你扮那红娘,四姨娘……扮那崔莺莺,如何?” 鸢萝默不作声盯着他,沈云秋真是她的冤家,她冲他翻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这出《西厢记》开始唱起,先是喜红开嗓起头唱了几段,接着沈云秋声音一出,犹如水滴落玉盘,鸢萝接着他的词开唱,三人便是一台戏。 她捻袖遮颜,竟显娇羞,他眼带柔情,深情凝望,戏里戏外,这情分,真假难分,张生眼里有莺莺,莺莺眼里有张生,两人浓情蜜意,好一对璧人。 戏声在鸢萝这断了,众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低下头面带娇羞,若再唱下去,她定是从他的迷魂汤里爬不出,她从他怀里退几步,与他分开,不敢看他的眼睛,按捺慌乱的心情。 “我、我有些累了,先回了,姐姐,咱们日后再约,可好?”鸢萝神情闪烁,始终不敢对上沈云秋的目光。 三姨太也未为难她,回了一声好,便让鸢萝先离去。 鸢萝欠了欠身,带着风儿快步离去,留下凉亭里的人痴痴望着她的背影。 “四姨娘等等!” 鸢萝走出花园,只听身后有人唤她,她回眸,见不远处喜红追了过来。 她追来是有何事? 喜红立在鸢萝眼前,两只手搅着衣角,扭扭捏捏也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见喜红慢慢靠近,风儿挡在鸢萝面前,很不客气的呵斥,“你要干嘛?” “风儿,你先回去吧。”鸢萝总觉得喜红有什么事要与她单独说,便支开风儿。 风儿不情不愿的哎了声,便先回了牡丹院,边离开边用眼神瞪着喜红,好似在警告她别对鸢萝做什么坏事。 “四姨娘……可有去过天津?” 喜红支支吾吾的问,鸢萝仔细打量她,不免好奇她这是什么问题。 “去过。”鸢萝干脆的回答。 “你是叫鸢萝对吗?顾鸢萝!”喜红抓住鸢萝胳膊,两眼露出喜悦之色, “你怎知我姓顾……”鸢萝跑江湖以来很少和别人提起她的姓,她能将她名字连名带姓说出来真是意外。 “你可还记得我?四年前,你同你师父来天津,我们一同唱过堂会,《霸王别姬》,我是那个唱楚霸王的小桃红。” “小桃红?”鸢萝惊的瞠目结舌,方才在凉亭,她见她眉间的痣,想起的便是那时她给杨巧儿做替身时,与她搭档的小桃红。 第22章 遇故人 这样仔细一瞧,喜红的眉眼正和当时化了花脸妆的楚霸王格外相似,要说两人为何认不得对方的模样,那只怪当时为了不将鸢萝相貌显露,她两每次见面都是化好妆在后台碰面。 那时两人都剃着男生头发,师傅让鸢萝告诉别人自己是男孩子,她从未和别人说过她的女孩身份,可喜红又怎会知道? “鸢萝,太好了,我们竟在这相遇。” 喜红拉着鸢萝的手,高兴的原地直跳。 遇到故人,鸢萝当然也感到十分喜悦,她也笑的灿烂。 依稀记得当年在天津,她两十三四岁,两人穿着戏服躲在角落,啃着冷掉的煎饼,那煎饼还是鸢萝分给她的一半。 那时她告诉鸢萝她叫小桃红,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她觉得小桃红这名一定会大红大紫。 两人啃着冷煎饼,天真的高谈自己的理想。 “我一定要做杨小楼的徒弟,这次我得好好唱,今后一定要红遍大江南北,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想找到我爹娘。” 两人在假山旁找个地儿坐下,开始诉说自己经历,鸢萝从喜红那得知,她之后确实拜了杨小楼为师,同沈云秋是师兄妹关系,因家里有些变故,她才放弃学戏。 “可是——你怎会嫁给老爷。” 喜红的疑问,令鸢萝满是悲伤,她经历过太多心酸,说起便是又一次挖心刻骨。 鸢萝也不想隐瞒,便将自己的遭遇轻描淡写的说于她听,喜红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鸢萝莞尔一笑。 “没什么,怎样过都是一辈子。” “鸢萝……”喜红握住鸢萝的手,“以后,在沈家,我保护你。” “你……” 鸢萝怔怔望着喜红,她未想到喜红会同她说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随即又破涕而笑。 “你一个丫头,怎么保护老爷的姨太太?” “放心,我和二少爷关系好,你有什么困难就同我说,我只要去找他,他定会帮忙解决问题。” 听喜红这么一说,鸢萝脸色瞬间暗淡,她将手从喜红手心抽出,缓缓起身望着她,她差点忘了,她同她之间,横着一个沈云秋。 今后她该如何面对她。 “你和二少爷……”鸢萝刚开口问,却被喜红清脆的喊声打断。 “师哥!” 鸢萝回眸,只见沈云秋闲庭信步的走出花园,喜红见他,神情眉飞色舞,同鸢萝厌恶的表情形成对比。 鸢萝转过头,不想搭理沈云秋,今日她给他好几个白眼,他不是没看见,沈云秋走至她身边,扬起下巴,指着地上叫了一声。 “呀!四姨娘,快瞧地上那是什么?” 鸢萝不明所以,低下头,地上哪有什么东西,她好奇的望向他,只听他说:“你眼珠子掉地了,没瞧见吗?” “你——”鸢萝气的涨红了脸。 喜红噗嗤笑出声,拉住沈云秋衣袖。“师哥,你可真是什么人都要逗弄一番,你说巧是不巧,四姨太与我是旧识,我两在天津唱过戏。” “哦?”沈云秋盯着鸢萝,嬉皮笑脸的说:“那真是巧了,那时我也在天津,我怎么没见过你?” 鸢萝冲他翻了一眼,“天津那么大,我为何非要在沈少爷面前转悠,没见过那是正常。”她没好气的说,随即转身对喜红说:“喜红,我回了,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叙旧。” 鸢萝说完便起步走人,却被喜红拉住,“你这就走?我还有一事要问你,你那时突然不唱了,是何原因?” 鸢萝停在原地,望着喜红的眸子增添几分落寞。 “没法唱了。” 她的眼神没逃过沈云秋的眼睛,他感觉到她眼中的遗憾。 鸢萝说完离去,留下一抹伤悲。 第23章 忆往事 “你等等。” 鸢萝头不用回,便知定是沈云秋这个不正经的跟了上来,她继续向前走,懒得搭理他。 说来也可笑,平日见不着总是会想起他,可真与他见面,却总是生闷气,想到他望喜红的眼神,心里莫名难受。 “你是否正是那位姓顾的姑娘?” 他追来与她并肩走,鸢萝停下脚步狠狠瞪他,“你问这作何?” “方才喜红提起此事,我便猜想,你就是当年给我师妹杨巧儿做替身的姑娘。” 鸢萝一脸狐疑,他怎会知道此事?正当她疑惑时,只听他道,“当年杨巧儿说我师傅找了一位姓顾的姑娘顶替她,如果没错就是你。” 鸢萝差点忘了他是杨小楼的徒弟,可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又怎知。 “你……怎知道这些?” “这个……” 见沈云秋吞吞吐吐,鸢萝懒得理会,转身便走,却又被他拉住。 “好好,你别走,我说,因为……因为当年我师妹不是真的毁了嗓子。” “不是毁了嗓子?那是为何?”鸢萝有些意外,连忙追问,可当年杨小楼和她师傅同她说的都是这个缘故。 “因——”沈云秋止住话。 “因什么?” 鸢萝追问的太急,沈云秋没法不说,便开口。“因她要与我私奔,跟着我来了沈家。” 啪一声响,鸢萝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手,吓得将手藏至身后,沈云秋捂着脸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她。 “你打我干嘛?我又对她无意,是她执意要跟我在一起,我前脚走,她后脚跟来,还害得我被我爹打了一顿。哎!你别走!” 鸢萝转身离去,她的怒火在心间徘徊。 他可知因她当时顶替杨巧儿,杨小楼逼着师父与他立下契约,鸢萝终身不得再上戏台,他是怕鸢萝上台被人识破,也担心他女儿杨巧儿今后吃不了这行饭。 沈云秋又跟了上来,拉住她的手。 “别跟着我!”鸢萝用力挣脱,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气得狠狠打在他胳膊上,“你个登徒子!处处招惹女人!” 沈云秋第一次见鸢萝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立在那任她打,嘴角挂着笑。 “打吧,只要你不生气,打死我也成,可这事真不赖我,都是杨姑娘她一厢情愿。” “你跟我解释这些作何?我管你对谁有心!” “你……是吃醋了?” 沈云秋的目光锁在她脸上,嘴角挂着浅笑。 鸢萝愣在原地,神色慌张的一步步向后退,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假山,她眼神躲闪,此时就像被发现干了坏事的孩童,紧张的攥着折扇。 沈云秋半眯着眼朝她走来,她吓得想再往后退,可已无去路,她将折扇举着,准备再给他几下子,却不料被他猛的拉进怀中。 鸢萝在他怀里目瞪口呆。 “对不起,虽说这事不是我故意为之,却因我而起,间接毁了你的前程,你别生气,我愿意为你负责。” 负责?他是认真的吗?他要对她怎么负责,鸢萝心乱如麻,用力将他推开。 “沈少爷,对你该负责的人去负责吧,我不需要,没准喜红还在等着你,咱们各自回去吧。”鸢萝向他欠了欠身,气得转身离去。 “我说的是真的!我和喜红——哎!你听我说!” 沈云秋在身后大喊,鸢萝头也不回往前走,她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让他发现自己的惊慌失措。 回屋后,鸢萝气呼呼的坐着,才发现手里还握着他的扇子,正准备撕了,却有些不舍,扇面上提的字行云流水,张扬跋扈,整行一笔而下,风流潇洒,落款处有云秋二字的印章。 鸢萝将纸扇抵在鼻尖,淡淡的墨香味侵入心肺,突然忆起方才他的怀抱,她这次真真切切闻到了桂花香。 “沈云秋……” 他定是她的冤家。 第24章 领月例 每月的第二天,是分月例和物品的日子,账房便会让小丫头挨个送到每个院子,每次送到牡丹院的时候,天都黑了。 “牡、牡丹院四姨娘,领月例了!” 牡丹院院门便被库房的丫头敲开,那丫头端着盘子站在院中东张西望、畏缩不前。 “哎哟,您终于来了,再不来,咱们四姨娘就要睡下了。”风儿从屋里出来,阴阳怪气的说着那丫头,一看面生,便知是新人。“你新来的?” “是、是,风儿姐姐。”小丫头颤颤巍巍的回。 “今日怎么这么晚?”风儿瞪着她,谁知小丫头哭了起来,“你哭什么?”风儿怕惊动鸢萝,将她拉出院门。 小丫头哭哭啼啼、支支吾吾道,“她们将四姨娘的月例忘了,这大晚上的,谁也不敢来牡丹院,便让我送来,我才来沈家不认路,转了好几圈,才找对地方,风儿姐姐,您别生气,都怪我笨。” “说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莲。” “你回去吧。”风儿从她手中接过盘子,小丫头撒腿便跑了。 风儿回头却看鸢萝倚在屋门边,望着她。 “方才她说什么?”鸢萝开口问。 “没、没什么,新来的丫头,不认识路,怕咱们怪罪,吓哭了。” 风儿的神色明显是在遮掩什么事,鸢萝盯着她走进屋,她默不作声将盘子放在桌上。 “快来看看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鸢萝靠近,可她始终觉得风儿隐瞒了什么,虽然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方才她亲耳听见那丫头说晚上没人敢来牡丹院。 “风儿,你知道我为何被娶进门吗?” “啊?”风儿被她问的不知如何回答,“不知道啊。” “之前我在——”鸢萝差点说漏嘴,她定定心又开口,“有次我无意间听大夫人说娶我是为了镇住牡丹院,你知这句话是何意?” 风儿脸色瞬间失色,她盯着鸢萝,愣在原地,过了片刻脸上硬扯一抹笑容,“你在哪听得?听错了吧,大夫人的意思会不会是牡丹院空着可惜,让你住着。” 鸢萝摇头,此事绝非那么简单,“我听得很清楚,而且上次和三小姐跳房子,她乳娘看我的眼神很是紧张。” “四姨娘,是你多虑了,可是你是在哪听到大夫人说此话?”风儿很是纳闷,大夫人一向谨言慎行,是不可能在人前说这种话。 鸢萝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不可能告诉风儿,她是在沈云秋的房里听到大夫人的话,风儿是个心思细密的丫头,再这样说下去,肯定会察觉什么,这样想着,她赶紧把话题岔开。 “可能我听错了,对了,那小丫头看起来挺老实,以后别为难人家。” “你怎么看出她老实?我告诉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从表面去断定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风儿严肃的很,鸢萝点点头,想来她跑江湖多年,和一帮子大老爷们在一起,处世简单,也没那么多门门道道,可这大宅院的处世之道,风儿定是比她懂得多。 “你平日看谁都是好人,可别人可不如你这么单纯,你呀也该拿出你姨太太的架子出来,否则,指不定哪个丫头翻了天,骑到你脖子上去。” 鸢萝听了噗嗤一笑,“那翻了天的丫头,不就站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便整日数落我。” 两人相视一笑,风儿打趣道,“我可不敢。” 鸢萝突然想起什么,匆忙掀开月例盘子上的遮布,盘子上有几个新添的脂粉,一些银元,还有几样珠钗,瞧见几卷丝线、绣架和一套绣花针,鸢萝喜笑颜开,这是她上个月月底和库房说要的东西。 “你要这些丝线和绣布做什么? “太闷了,想找点乐子。” “你还会绣花?”风儿满是怀疑,“谁教你的绣活?” 第25章 遇知音 风儿的表情显然是对她的话有些质疑,鸢萝笑着将丝线放下,开口道。 “那时戏班子只有我一个女的,戏服坏了都是我缝补,之后我对刺绣很感兴趣,便经常去街上那家秀坊,我就站那看那些绣娘一针一线的绣花,有时能站一天的功夫,我自学了些,可还是不精,之后有位绣娘喜欢唱戏,我便教她,她也换着教会我其他一些针法。” 风儿不禁感到惊讶,“你还真有能耐,你说你会唱戏,会识字,又会绣花功夫,这不正是大家闺秀需要学的吗?哪像我们就是干粗活的胚子。” “好了,别贫了,收起来吧,对了,这簪子给你。”鸢萝说着将盘中的银簪子插在风儿发髻上。 “这簪子不是你要的吗?怎给我了?” “就是为你要的,我的首饰够戴,倒是你都不知道给自己打扮打扮,别整日素面朝天的,即使没人在意咱们,咱们自己也要有个活法。” 带上簪子的风儿十分好看,鸢萝满意的微笑,将她拉至梳妆镜前,“瞧,多好看。” 风儿痴痴望着她,顿时红了眼,镜中鸢萝的样子忽然变得模糊,仿佛她身后站着的是另一个人,她的一言一行特别像她,特别像。 “姐姐。” 鸢萝并未听见风儿的低喃,她眼里汪汪水气,只当是她感动的泪水。 厅堂上,大夫人端坐在堂上,听着管家汇报三月家里账房、库房及家里大小适宜,几房姨太太坐在两侧太师椅上,只旁听不参与,家里大事小事,除了二姨太会协助大夫人一同管理,三姨太和鸢萝从不参与。 管家汇报完毕,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马上要清明了,需准备些东西,今年祭祖是件大事,各房每日都派一个人出来帮忙,听明白了吗?” “是。”堂上纷纷回应,大夫人起身欲走,突然停下盯着鸢萝。 “四姨太,你房里就一个丫头,人手确实不够,老爷来信了,让我好生照顾你,今日会掉一个丫头去你院里。” “谢夫人。” 堂上人都盯着鸢萝,想必老爷让夫人好生照顾她的嘱咐,戳中了某些人的心,二姨太脸色难看的冲鸢萝翻了一眼,被丫头搀扶着离去,鸢萝也很是意外,素未谋面的老爷怎会在家书上特意嘱咐关照她。 回去的路上,鸢萝出神的思考这个问题,就连风儿也奇怪这事。 “咱们院子再来一个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大夫人安插来的眼线。” 鸢萝停下脚步,与风儿对望,她和风儿有同样的猜想,看来今后的日子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随意。 “嘿!” 走至花园,突然一个冒失鬼跳到鸢萝面前,给她和风儿吓一跳,一看是喜红,鸢萝无奈的笑了笑。 “你作何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风儿依然对喜红颇有成见,鸢萝也忘了告诉她喜红是她的故友。 “关你什么事,鸢萝,你在想什么呢?”喜红朝风儿吐舌头,随即笑着拉住鸢萝。 “你谁啊,一个丫头竟敢直呼四姨娘名字。”风儿挡在鸢萝前面。 “哎,我说风儿姐姐,我认识鸢萝的时候,恐怕你还没进沈家呢。” 风儿听她这么一说,惊讶的盯着鸢萝,“你们之前认识?” 鸢萝点点头,“我们十三四岁就认识了,在一起跑过堂会。” “啊···”风儿简直不敢相信,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那——你们····” “我们好着呢,你别把我当坏人,我在沈家,以前心里只有一个人,现在我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哥,一个便是鸢萝。”喜红说着拉住鸢萝的手臂,笑脸盈盈,“鸢萝,我师哥将我要去清风苑啦,夫人终于同意了,以后我可以伺候师哥了。” 她的话像把利剑扎在鸢萝胸口,鸢萝愣在原地,想同她道贺,却无法说出口,她硬扯出笑容,“挺好。” “哟,恭喜你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祝你早日成少爷的姨太太。”风儿的话酸不溜秋,谁也听出是在挤兑喜红。 喜红听了脸色突然冷下来,“说什么呢?你胡诌我没事,别毁了师哥的名声,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喜红气呼呼的插着腰,指着风儿,“我一字一句告诉你,你听好了,以后别胡说八道,这家里谁嫁给师哥做姨太太,都不可能是我。” 第26章 诉往事 鸢萝见两人火药味十足,赶紧将其分开,之后三人去了牡丹院,风儿纵然不乐意,可也碍于鸢萝的面子,给她端茶倒水。 喜红坐着回瞪了风儿一眼,喝了口茶,开口道。 “这些话我从没和别人说过,你们是不知,我是憋在心里有多窝囊,鸢萝,幸亏遇到你,还能听我诉诉苦。”喜红握住鸢萝搭在桌上的手,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师哥并不像传闻那样,我进沈家,是来报恩的。” “报恩?” 鸢萝好奇不已,风儿也立在一边疑惑的看着她,喜红神情落寞,心里一阵伤感。 “在天津那会,咱们唱完那出戏,你和你师父离开了,之后杨小楼就收了我为徒,我认识了师哥,他可真招人喜欢,太多姑娘倾心于他,就连杨小楼的女儿杨巧儿都拜倒在他的折扇之下,铁了心的想和他在一起,我呢,年龄小,听话,经常被她指派给师哥送情诗、送信物,时间久了,我也能看出来,师哥心气高、眼光高,他是没看上巧儿姐,每次师哥都让我把东西给扔了,可我又怕回去不好交代,就说送去了。” “你是因少爷进的沈家吗?”风儿也坐了下来,好奇的问。 喜红点点头,将事情一一说清。 “那时我爹去世,我后娘把我卖给了青楼,是师哥帮我脱离困境,他花了很多钱给我赎身,所以,我便随他来了沈家,他看我也无处可去,便收留了我。” 喜红说的鸢萝倒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向高冷的沈云秋还会帮助别人。 “在别人眼里,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我心里清楚,他心里拎得清一些事。大家都以为我与他有什么私情,其实我们清白着呢,他说这些流言蜚语他不怕,就是怕坏了我的名声,毕竟日后我是要嫁人的。”喜红嘟囔着脸,看来这事给她造成不小困扰。 鸢萝并未搭话,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踏实一些。踏实?她为何踏实,沈云秋和哪个女子有关系,跟她何干? “原来二少爷人这么好。” 风儿此言不假,平日里沈云秋脾气古怪,难相处,家里人都避而远之,经喜红细说后,鸢萝也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鸢萝望着喜红,又有几分羡慕她,倘若是她早些与他相遇,那会不会也有不一样的故事。 时间不早,喜红回了南院,她说要回去收拾东西明早去清风苑,风儿送她出了门,两人之间有了微小的变化,风儿不再那么讨厌喜红,甚至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她这种知恩图报的人如今不多。 “喜红,你在花园说你如今只为了少爷和四姨娘是什么意思?”牡丹院门口,风儿问出她的疑惑。 喜红凝望她片刻,开口道,“当年我与鸢萝在后台等着上台,我饿了两天一点东西也未吃,那时她与我并不认识,她分了我一半煎饼给我,我能看出那时她也饿着,可是她那半块饼支撑我演了一台戏,之后的几场演出,她都会给我留一半煎饼,这事可能她不记得了,可我记得。”喜红说完,眼眶有些红,“风儿,告诉你个秘密。”喜红上前附在风儿耳边说:“那时她说她是男孩子,我喜欢她。” “啊?” 在风儿错愕的眼神中,喜红哈哈大笑起来,许是对此事有些羞愧,她摇摇头,“哎,真是丢人,后来知道她是女孩子,我还哭了呢。” “你这也太——” “谁叫她长那么好看,不说了,我走了,你可别告诉她。” 喜红离去,临别前还嘱咐风儿好生照顾鸢萝,风儿望着喜红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真够有趣。 第27章 来新人 第二日一早按时按点的请安,回来的路上鸢萝同三姨太一前一后走出厅堂,两人又顺道一路,便走在一起闲聊了几句。 三姨太始终话语平平,冷若冰霜,鸢萝看不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敢客套的寒暄两句。 “也罢,她是少爷要的人,我也不能不放,没准这就是她的归宿,我岂能棒打鸳鸯。” 三姨太主动提起喜红,语气里听出一丝惋惜,可见她对喜红很是不舍。 一个顾念主仆情意的人,一定坏不到哪去,鸢萝暗想,可又想起风儿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言论,鸢萝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她闷不做声,不痛不痒的搭话,两人并肩走着,到了转弯处,彼此欠了欠身,分道扬镳。 鸢萝立在巷口,望着三姨太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三姨太似乎在刻意向自己示好,可每次相见却又感受不到她的热情。 对于二姨太,鸢萝明明白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厌恶,也从不和她亲近,三姨太却让人匪夷所思。 “想什么呢?” “没什么,回去吧。” 鸢萝朝牡丹院走,想到什么回首,“新分的丫头是不是要来了?” “应该是。” “谨言慎行。”鸢萝说完朝前走去,风儿傻愣在那,好半天反应过来鸢萝说的意思,赶紧跟上去。 她们刚回牡丹院,板凳还没坐热,就听牡丹院院门被推开,定是新来的丫头来了,两人同时走出屋。 “喜红?怎么是你?” 喜红拎着包袱立在院中,她笑容满面冲到鸢萝面前,拉着她的手欢快的跳。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今儿个去清风苑,师哥却告诉我他那里不缺人,昨儿个和夫人请示过,把我分到牡丹院来了。” 沈云秋? “少爷做的奇怪事还真不少。”风儿嘀咕着。 “今后我就是你屋里的人了,我们可以每日都在一起。”喜红甜甜的说。 “这下可好了,之前咱们还担心大夫人会安插一个眼线过来,这下是你,那真是放心了。”风儿也开心的说。 “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我可凶了?”喜红笑着对风儿说。 “见识过了,谁敢欺负你。” “鸢萝?”喜红见鸢萝发着呆,摇了摇她。 鸢萝回过神,她方才在想沈云秋,若是之前交换食盒是巧合,那他把喜红放在她屋里,定是他刻意的安排。 “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 鸢萝停在院中,是啊,她要去哪儿,她想去找他问个明白,可又不能正大光明跑去东院找他,可笑的是他们虽然同在沈家屋檐下,相遇却要碰运气。 自从喜红搬来牡丹园后,这里热闹许多,鸢萝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看她两斗嘴,风儿平时伶牙俐齿,可碰见喜红,自认甘拜下风。 这不,两人一边干着活,还在互怼,也不知风儿是抓住喜红什么把柄,每次鸢萝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喜红都急的直跳脚。 “你行了啊!不许说!” “说什么啊?”鸢萝见风儿憋着笑,纳闷的看看喜红,“你两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没有,干活干活!”喜红急忙搪塞过去。 鸢萝笑着摇摇头,靠在树根上,啃着苹果,她无聊的四处张望,望着眼前那棵粗壮的老树,突发奇想。 “哎,你们说,爬到这棵树上能不能看见街上?” 喜红和风儿一同抬眼望。 “不能吧。”风儿回答。 “不试怎么知道,喜红,帮我一把。”鸢萝说完沿着树根往上爬。 风儿吓得脸刷白,急忙阻拦,“不成不成,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我接着呢,摔下来压我身上,你怕什么?”喜红跟着一唱一和。 第28章 上树易 风儿也拿她们没办法,打从喜红来之后,鸢萝变得开心许多,也活泼一些,这样的她也未尝不好,在这高墙内,能把日子过得不枯燥,那便最好。 “我去给你们守着门,别让人看见牡丹院姨太太在爬树。” 鸢萝听了不禁失笑,她两三下功夫便爬上了树,一屁股坐在树干上。 “能看见吗?”喜红问。 “不行,只能看到屋檐,我再往上爬爬。” 风儿见她又往高处爬,嚷嚷着,“别爬了!天呐!吓死个人。” 喜红倒是不以为意,站在树下对风儿说:“行啦,你甭操心了,咱们自小闯荡江湖,爬树对我们来说真是小意思。” “喜红说的对,以前我和师兄弟经常比赛爬树,我从来没输过。”鸢萝边说着边往上爬,废了老大劲爬到高处的枝头,“哎,多年没爬了,还真有点费劲,好了!”她气喘吁吁的坐树干上。 “看见没?”喜红和风儿同时问。 “看见了!”鸢萝欣喜的说。 “看见什么了?” “看见街头有个乞丐蹲在家门口,还有几个拉黄包车的。” “哦,那不是乞丐,那是一个疯子,他常年蹲在沈家门口,嘴里嘀咕着什么,也听不清。”风儿说。 “为何要蹲在沈家门口?”鸢萝坐在树干上,继续啃着苹果,悠哉悠哉的晃着两条腿。 “不知道,我进沈家门之前他就在这了,你知道吗?”风儿问喜红。 喜红摇摇头,“我来的比你还晚,我更不知道了。” 鸢萝点点头,视线从街头移到别处,本以为这个高度看不了太远,却没想到,连花园都能望见,虽然能看到凉亭里有人,却也看不清是谁。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后面什么来着?” “打拔儿。”喜红接着道。 “你们念的什么,我没听过。”风儿也忘了把着门,和树上的鸢萝,树下的喜红聊了起来。 鸢萝边啃着苹果,边念着童谣,一阵微风吹来,她披散的发随风飘扬,她眺望着远方,许是许久未离开这座高墙,心情瞬间开阔。 她的视线越拉越近,落在了沈家远处的屋顶,那一处应该便是东院,不知沈云秋此时是否在他的清风苑,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鸢萝继续看,眼神落在牡丹院院墙外,顿时目瞪口。 沈云秋!他怎么会在这! 鸢萝的心停跳了一拍,神情渐渐慌张,也不知他何时来的,此时正悠闲的靠在墙边,半眯着眼盯着她,两人视线交汇时,他笑了,那笑容耐人寻味。 沈云秋早已来了,他远远的见个人坐在树上吓了一跳,等仔细看清是她便觉得有趣,止步再多看一会。 她一身鹅黄,披着长发,在绿叶的衬托下,美得不可方物,恐怕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美丽的画面,一个女子坐在树上啃着苹果,一脸天真烂漫的笑。 “喜红,快,接着我,我要下去。” 鸢萝慌张的欲往下爬,可这才发现上树容易下树难。 “哎?你别急,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看见谁了?”喜红纳闷的问。 鸢萝看着沈云秋正往院门走,心里祈祷他只是去梨花院路过这而已,可是他就这样与她对视,停在牡丹院门前。 “风儿!把门关上!快!” 风儿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关门,可还是迟了,沈云秋推门跨进院子。 “少爷?” “师哥?” 鸢萝坐在树上,十分窘迫,想下又下不去。 “在牡丹院这几日可好?”沈云秋故意若无其事的同喜红说话,“四姨娘呢?” 他什么意思?他不是早都看见她,竟然还问她在哪?沈云秋想必又要逗弄她。 鸢萝这样想着,见喜红抬手憋着笑指指树上的她,“树上。” 沈云秋抬起头,故作惊讶的样子,“哎哟!四姨娘您可真皮啊,往这么高的树上爬。” 鸢萝被他说的,羞红了脸,故作镇定的转过脸,不理睬他。 “鸢萝下来吧。”喜红走至树根,伸手欲接着她。 第29章 下树难 鸢萝坐在树上始终未动,她若能下去还傻傻坐在这,等沈云秋逗弄自己。 “我想再坐一会。”鸢萝尴尬的啃了口苹果,“上面空气特别好。” “不早了,我去领午饭。”风儿说完离开。 “下来吧,都中午了,太阳也烈了。”喜红仰着头看着鸢萝。 沈云秋默不作声,始终挂着笑负手而立,看她怎么编下去。 “那四姨娘再坐会,喜红我找你有事,你随我去花园一趟。”沈云秋说完起脚欲走。 “等等!”鸢萝见势不妙,吞吞吐吐的轻声对喜红说:“我、我下不去,你接我一把。” “啊?你不敢下来了?” 喜红高嗓门一叫,沈云秋噗嗤笑出声,鸢萝脸涨得通红。 “笑什么笑。”鸢萝嘟囔着,心里想着不管了索性跳下去,这个高度应该摔不坏,“我跳下去,喜红你接着我,二少爷,请你让开一点,省的砸坏你。”鸢萝没好气的对沈云秋说。 鸢萝欲准备往下跳,突然见沈云秋往树根下走,冲她张开双臂。 “跳吧,我接着你。” 鸢萝望着他俊秀的笑颜,抓着树干愣在那,俯看着树下,沈云秋和喜红都张着双臂,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迟疑片刻,鼓足勇气跳了下去,她跳进了他的怀里。 沈云秋稳稳的接住鸢萝,两人倒在地上,他拥着她,她在他怀里,仿佛时间静止,她的发丝贴在他脸上,他的呼吸就在耳边。 “没事吧。”喜红打破宁静。 “没事,谢谢。” 鸢萝从沈云秋身上爬起,喜红为她整理整理衣裳,沈云秋也起身弹弹袍子上的灰尘。 “四姨娘客气。” “师哥来牡丹院找我吗?”喜红傻愣愣的问,也未发现鸢萝和沈云秋两人之间的暧昧。 “啊?哦,对,来看你在这适应不适应。”沈云秋借此理由搪塞,实则是想来见她一面。 “我挺好,你放心吧。” 鸢萝躲在喜红身后,暗自看他,“你们聊吧,我先回屋。”鸢萝说完朝里屋走,深怕自己不安的情绪被喜红察觉。 “四姨娘,等等。” 沈云秋叫住她,鸢萝回眸。 “日后别像今日这样顽皮,不是每次我都能那么巧来接着你。” 鸢萝被他说的脸刷的红一片,喜红哈哈直笑,她气呼呼的跨进屋子,瞪着他将房门关上。 沈云秋哪日不逗弄她,那便不是沈云秋,鸢萝靠在门上,门外他和喜红两人寒暄几句,听他说走了,她打开房门,院子里只有喜红,他真的走了。 暮色来临,鸢萝坐在镜前发呆。忽听房门轻开,她以为是风儿,便将手中梳子递过去。 想着今日的事,鸢萝像丢了魂似得,等抬眼,才发现她身后站着的不是风儿,竟是沈云秋,她吓出一身冷汗,欲起身,却被他按在位置上,他继续帮她梳着墨发。 “你又来作何?”她夺过他手中的木梳,透过梳妆镜盯着他,微光下,他俊秀的轮廓被光晕包围着,整个人也变得柔和。 “只允许你到东院看我,不许我来看你?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沈少爷说的很是自然,“我来看看你是否还在生气?” 他大晚上跑来就来看她生不生气? “天黑了,二少爷真不应该来我这,你还是快回东院吧,别被喜红她们瞧见。” 沈云秋听她这么一说,打趣道,“那一个姨娘爬上树,往少爷怀里跳,你觉得应该不应该?”沈云秋靠近她,眼神停留在她脸上,她娇羞的低着头,“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后,总是想起你,怕晚上睡不着,便又来了。” 鸢萝的眼眸随着他这句话亮了,她起身与他对视。 “你……” “告诉我你今日是不是故意往我怀里跳的?” 第30章 夜相会 两人贴的很近,鸢萝感觉房间气氛太过暧昧,她推了推他。 “你回去吧。”她柔柔的说。 沈云秋未说话,将她垂在耳边的发缕到脑后,他笑着,眼里含着温柔的光彩。 “我若带你离开沈家,你愿意跟我走吗?”见她一脸狐疑,沈云秋继续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会想法子让你离开沈家,就当弥补我的过错吧,离开沈家之后,你想去哪都成。” 鸢萝瞪大双眼盯着他,无法相信他说的话,他字字句句在心间荡漾,可想想他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鸢萝又有些怀疑。 “听喜红说你儿时与父母走失,你对父母可有印象,我出门在外较多,可帮你去找找。” “你·····” 沈云秋坚定的眼神让鸢萝满是感动,烛火将鸢萝眼中的泪光照的犹如星辰,她的泪滑落脸庞,沈云秋将它拭去,轻抚她脸庞。 “别哭,今后在沈家,我来保护你,你只许我一人欺负,我不会容他人让你受委屈。” 沈云秋眼里满是胡闹,可这话暖意满满。 “沈云秋……” “哎。”他脆脆的答,“叫我云秋。” 眼前的沈云秋严肃起来像变了个人,鸢萝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阵阵温暖。 “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他点点头,轻捏鸢萝下巴,“信我。” 两人深情相望,月光下,彼此眼中都印着对方的样子。 沈云秋俯身在鸢萝唇上印上一个吻。 鸢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到,退了几步,撞到身后梳妆台,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落在地上,造成不小的动静。 “你——”鸢萝面红耳赤,抚着唇。 “这——该不会是你……”沈云秋仰面大笑,鸢萝怕被人听见,赶紧捂住他的口,他一把揽住她的腰。 “我是第一个亲你的男人对吗?” 就知道他别有用心,鸢萝气的推开他,顺手拿起门边的扫把将他打了出去。 “你出去!下次你若再敢来,就——” “就怎样?”沈云秋挑衅的问,看鸢萝举着扫帚的模样,真是有趣。 “臭流氓!” 鸢萝将扫帚扔在地上,气的将屋门轻合上,她靠在门边想起刚才那个吻,脸烫的很。 “四姨娘!臭流氓走了啊,我真走了啊。”沈云秋轻声说。 门外不再有他的声音,打开门,院里空无一人,他是真走了,鸢萝心里莫名有点空,她走至院门,向外张望,连他的背影都未寻到。 “你在望谁呢?” 沈云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鸢萝惊的回过身,被他腾空抱起,他仰头冲她一笑,月光下眼里满是星辰。 “你是想让我走还是不想让我走?” 时间好似停格,鸢萝静静看着他,被他那双桃花眼吸了魂,他同样深情的望着鸢萝,仰头在她唇上落上一吻。 “听说女人都会记住第一次亲她的男人,你会记住我吗?” 他的眼神满是诱惑,鸢萝深深跌进他眼中的星海,无法自拔。 “嗯。”她点头轻声答。 “好,那记就要记一辈子,不能忘,不许忘。” 鸢萝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沈云秋迷人的嗓音中满是柔情蜜意。 “沈云秋……” 他一个转身,两人藏至树后,两人四目相对,他轻抚她脸颊,贴上她的唇,鸢萝紧张的浑身发软,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沈云秋的吻路过她的耳垂、脖子,鸢萝猛的推开他,脸上一阵红。 她娇羞的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不能这样……” “别怕……今后一切我担着,你只需负责喜欢我。”沈云秋在她耳边低语。 “沈云秋……” 他又堵住她的唇,被动的鸢萝也豁出去了,她紧紧抱住他,学着他的方式回应。 第31章 相思病 暮色中,两人好一会才分开,鸢萝贴在他怀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感觉,这就是男女之间产生的情愫。 沈云秋搂她在怀里,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在鼻尖轻嗅,“你好香……” 鸢萝已失魂落魄,连忙松开他的袍子,手心满是汗水。 “我要去杭州六七日,你在家好生呆着,别惹什么事端,我离得远,帮你挨不了棍子,也接不住你。” “好……”被他这样一说,鸢萝才发现,沈云秋的确帮了她不少忙,心里顿时满满暖意,眼前的沈云秋温柔似水,鸢萝沉醉其中。 “乖乖等我回来。” “好。” 她似中了他的蛊,他说什么,她便顺从。 鸢萝不禁感到惊叹,每次见到他,他都会给她惊喜,纨绔是他,任性是他,孩子气是他,柔情也是他,到底还有怎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 沈云秋轻抚她脸颊,笑着开口。 “你这眼神像是要把小爷我拔光了似的,你是想对我怎样?” 沈云秋顽皮的将手挡在胸前,故作惊慌,继而又咬住下唇,一脸骚气。 “姨娘若真想对我下手,那我……就乖乖从了。” “不正经。” 鸢萝给了他一拳,推开他就走,沈云秋拉住她,上前搂住她的腰,她又跌进他怀中。 沈云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走就走,怎能如此无情。”沈云秋收起笑容,认真的说:“我真得走了,改日我再来给你慢慢看,记得想我。” 沈云秋说完退了几步转身离去,鸢萝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扬起笑,摸摸唇,脸还烫着,好在,第一个亲她的男人是她喜欢的人。 沈云秋不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鸢萝深感时间竟过得如此漫长,整日里,她满脑子都是他,茶不思饭不想,时而出神,时而痴笑。 风儿和喜红近日都觉着鸢萝不大对劲,像得了病,又说不出所以然。 “四姨娘,四姨娘。”风儿拍拍窗边鸢萝,她坐在窗边已几个时辰,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却浑然不知。 “嗯?”鸢萝回过神,对风儿一笑,“怎么了?” “吃饭了。”风儿将饭菜端到桌上,“今晚要下雨,你把窗户关上。” “好。”鸢萝走至桌前坐下,“喜红呢?” “喜红?她早上不是告诉你她去祭祀处帮忙去了。” “哦,我忘了。” 风儿停下手上动作,狐疑的看着鸢萝,“你最近……有些不对劲,你心里有什么事儿。” “没,我只是在思考要和沈家每个人怎么相处,所以想的太出神,对了,风儿,你给我说说家里人过去的事,比如二少爷?三小姐、四小姐。” 风儿疑惑的看着她,好奇鸢萝以前从来不爱打听家里的事,今日倒是头一回。 “嗯……二少爷?” 风儿在脑子里思索片刻。 “上回你说二少爷做过许多荒唐事,你坐下,说来听听。” 鸢萝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不禁皱眉,这沈云秋不在家中,厨房便不花心思在牡丹院的餐食上,青菜豆腐,又成了主打菜。 风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坐了下来。 “你今日怎么对二少爷那么好奇?” “啊,我只是想多了解家里的人,以免日后出什么误会,你先给我说说二少爷,之后再给我说说两位小姐。” 鸢萝怕被风儿怀疑,便随口提了两位小姐。 风儿也未多疑,和鸢萝说起沈云秋全家都知的荒唐事。 第32章 沈老爷 第一件风儿说的是沈云秋儿时的事,他儿时调皮顽劣但却聪明机灵,六岁那年,他捧着碗在院里吃饭,结果吃了一半把碗给打碎了,他怕被老爷责骂,便直接把筷子也扔了,擦擦嘴,跑回去装作没吃过饭的样子,沈老爷和夫人当真以为他吃迟了,怕他饿着,把他按在桌上,尽往他碗里夹菜,那次沈云秋撑死也不敢说吃不下,之后肚子胀的大大的,请了大夫说是吃多了,老爷夫人才知真相,家里都笑话他许久。 第二件事是他二十岁时,老爷让他娶临街钱庄吴老板家女儿,结果为了阻止这门亲事,他把人家吴小姐带到青楼转了一圈,告诉人家,这里花姐都是他未来的姨太太,让他大度宽容当好正房太太,吴小姐吓得回去便不同意这门亲。 第三件事,更为可笑,老爷不让他唱戏,他便经常去梨花院唱,因为那是他祖母的旧居,老爷想责罚他,他便把去世的老太太搬出来,抱着老太太的灵位坐在梨花院又哭又闹的撒泼,老爷特别孝顺老太太,所以拿他也没辙,老爷不在家他还算安稳,老爷一回来,他是想法子折腾一些事。 鸢萝越听越着迷,风儿口中的沈云秋真是个有趣的人,鸢萝佩服他的洒脱,欣赏他敢于对抗的胆量,可仔细想,他的身份,赋予他太多优势,他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全家的宠儿,而再想自己,她出身卑微,也无人疼爱,他与她之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鸢萝陷入沉思,风儿之后说的也没听进去,她算算,他出去已有三日,他让她等他回来,她即便不等,又能去哪儿。 清明将至,家里忙碌着张罗祭祖事宜,风儿和喜红轮流被调去准备贡品、纸钱这些物品,这次祭祖是沈家头等大事,沈老爷也在回途之中。 沈云秋已离开六日,鸢萝在屋里绣着花,绣布上两只鸳鸯活灵活现,角落绣着一个秋字,鸢萝轻抚他的字,心里十分想念他,想着他的归期就在这几日,心里荡起幸福的浪花。 “四姨娘!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风儿喜出望外的跳进房门。 啪一声,鸢萝手中的绣架掉落在地,她最担心的一天还是来了。 沈家上下聚在大堂,鸢萝也立在其中,人群中她看见正位上坐着的男人,他的眉眼和沈云秋很是相似,唇上留着一撇胡须,在他这个岁数,沈老爷的精神相貌都算上好。 鸢萝仔细打量众人神色,除了大夫人、二姨太见老爷喜笑眉开,三姨太的情绪依然毫无波澜。 “四姨太,来给老爷请安。” 被大夫人点到,鸢萝紧张的迈着步子向前,缩着脖子弓着背,头也不敢抬,她接过丫头手里的茶碗,欠了欠身。 “老爷请喝茶。” “嗯。” 老爷接过她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嗯,你低着头作何?” “头抬起来和老爷说话。”大夫人冷冷的对鸢萝说。 “是。”鸢萝缓缓抬头,眼神还是不敢和沈老爷对视。 “好,下去吧。” 鸢萝有些诧异老爷对她态度如此平淡,各自散去,松了口气。 “今晚老爷会不会来你房?” 风儿在鸢萝耳边轻声说,鸢萝一路紧紧攥着手绢回到院子,这一天,鸢萝都心神不宁,紧张万分。 傍晚,鸢萝饭都没心思吃,只见风儿嘟囔着脸走进屋。 “今晚老爷在大夫人房里歇着了,你也别等了,晚上早点睡。” 鸢萝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落了一半。 夜漫长,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算着明天就是第七日,沈云秋明日该回了吧。 第33章 侍寝夜 第二日一早,鸢萝听喜红说沈云秋晚上就已回沈家,可他并未来找她,早上在请安时也未在堂上见着他人。 鸢萝被老爷留在堂上问了话,问题不痛不痒,鸢萝只感觉像个长辈对小辈的叮嘱,本以为自己可以侥幸过关,可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沈老爷临走时丢下一句晚上去你房里,鸢萝心死大于默哀。 整整一日,鸢萝面无表情坐在屋里,她期盼着沈云秋此时推门而来,可细想这也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这大白天的,他怎敢随意来她的院落。 她期盼他什么?保护她?立刻带她走?他一个少爷如何阻止一个姨太太侍寝? 鸢萝越想心越乱,索性拔了珠钗倒头便睡。 天黑了,风儿给鸢萝梳妆,镜中佳人,面如桃花,楚楚动人,可神色却满是哀伤。 门吱呀一声,有人进屋,鸢萝满怀期盼的望过去,眼神瞬间失色。 她多想开门的是那翩翩公子,可固然不会是他,想起沈云秋那晚对她说的话,鸢萝百感交集,或许那些话只不过是他随意说出口而已,又或许他对很多女人都说过类似的承诺。 沈老爷走进屋,风儿知趣的离去关上房门,房里只剩他两,鸢萝感觉气氛凝固,缓缓起身立在梳妆台旁。 “过来。” 沈老爷立在床边,张开双臂,鸢萝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帮他把外衫脱掉,指尖落在沈老爷腰间,鸢萝脑海里闪过沈云秋让她扣盘扣的画面,他还说她笨要教她伺候人,鸢萝模糊了视线,泪不争气的滑落。 “你哭什么?” 鸢萝不知自己早已泪流两行,她立在原地,沈老爷拭去她脸颊的泪,询问她。 “你怕我?” 鸢萝搅着手指,不敢回话。 “你叫鸢萝?” 鸢萝点点头,不敢直视沈老爷的目光。 “嫁进沈家这么久,这是你我第一次相处,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沈老爷先坐在床边,拍拍旁边的位置。 鸢萝不敢过去,僵硬的立在那。 “过来。” 沈老爷拉住鸢萝衣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打量眼前的女子,美丽年轻,好似画中人,白皙的脸上,那双眼睛明亮深邃,眼眶边含着的泪像颗颗耀眼的珍珠。 “这些日子家里待你可好?” “好。” “我常不在家中,你但凡听从夫人的话,若有人欺负你,你同我说,我会给你公道。” 鸢萝望向沈老爷,他坚定的目光,很像心里的那个人。 “你的长相不太像我们江南人,你这褐色眼仁,不多见。”沈老爷望着她,鸢萝低下头,他扯了一缕青丝在手中,“你如今也不像新婚妇人,等过了今晚,你就盘发吧。” 鸢萝全身颤抖,她无法控制自己此时的胆怯,她垂着眼,屋里万籁俱寂。 她是老爷的妾,侍寝是无法逃避之事。 沈老爷先躺在床上,他拍拍床边,“去把灯熄了,睡吧,否则你要站一夜吗?” 鸢萝万般不肯也没法子,她颤抖着双手将烛火熄灭,眼泪在烛光照耀下,闪着悲凉的光点。 接下来,她将经历什么,她不敢去想,她忍着不哭出声,默默躺在沈老爷身边,本以为她逃不了一些事,可沈老爷却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背对着她入睡。 鸢萝透着烛光看着沈老爷的背影,心存侥幸,也许他是累了,也许他不喜欢她。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二少爷屋走水了!” 第34章 心之火 睡下不到半个钟头,院里传来下人咋咋呼呼的叫声,鸢萝吓得跳下床,沈老爷也从睡梦中惊醒。 “云秋?我去看看。”他临走不忘和鸢萝交代一句,“明日你便把发盘起来吧,别让人说闲话。” 沈老爷匆忙起身披上长衫,夺门而出。 鸢萝傻愣在床边,方才发生的事如梦般虚幻。 风儿和喜红冲进屋子,见鸢萝瘫在地上,赶紧将她扶起,“你没事吧?” 鸢萝惊慌失措的摇摇头,突想到什么抓着风儿的手,问道,“二少爷的屋走水了?” “不知道啊!我和喜红也被吓醒了,哎?四姨娘你去哪?快披件衣裳。” 鸢萝冲出牡丹院朝东院狂奔而去,东院上空火光冲天,一路上许多下人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场面一片混乱。 “沈云秋,沈云秋……”鸢萝光着脚奔跑在暮色中,口中低唤着他的名字。 她在巷口停下脚步,泪流满面,她不敢再向前走去,混乱的场面及漫天的火光,让她万分害怕。 “沈云秋……”她掩面哭泣,整个人被恐惧吞噬,“傻子。” “啊——” 鸢萝被人拉进黑暗的巷子,她看不清一切,可那熟悉的味道她认得。 第一次,她觉得桂花香那么容易让人安心。 “骂谁傻子。” 鸢萝扑进他怀里,一切担心和委屈都在此时随泪水倾泻而出。 “疯了吗?你疯了吗?你吓死我了!”鸢萝哭着呵斥他,可他却安静的出奇,轻抚鸢萝披散的发丝。 “不疯,怎么救你。”沈云秋浅笑低语,却坚定有力,“我爹有没有……” 鸢萝哭着摇头,沈云秋轻声笑,“看来烧的及时。” “我不要你做如此危险的事,沈云秋,不要再这样做,我不配你为我冒险……” 沈云秋捧起她的脸颊,“配与不配我说了算。” 鸢萝有些内疚,她之前真不应该对他失望,眼前的沈云秋,即使看不清,也能感觉他呼吸急促,满是疲惫。 “没用的,你今日烧了房子,那明日又怎办?之后又怎办?别再做傻事,别——”鸢萝哭的委屈,她握着沈云秋的手,触摸到一块皱痕。 “嘶……”沈云秋发出痛苦的低吟,鸢萝才察觉,他伤了手。 心揪的疼,泪更深,鸢萝的泪水啪嗒啪嗒打在他手上。 她真怕了,怕他再会做比这更荒唐的事,她抚摸沈云秋的脸,无助的摇头。 “算了……算了吧,今后我会离你远远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不想看到你这般受罪,我只不过是个妾,你是沈家少爷,我们身份悬殊,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你不是,你不能为我——” 沈云秋堵住鸢萝的唇,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他拉开鸢萝的内衫,唇落在她每寸肌肤,鸢萝并未阻止,最后他的唇停在她胸口,狠狠咬了下去。 鸢萝疼的咬紧牙关,但却没有躲开。 他松开口,声音低沉的说:“再乱说,下次给你的教训可不是这个。” 黑暗中两人的影子拉的长远,沈云秋给鸢萝衣服拉好,细长的手指为鸢萝理好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今后我做的事,你无需担心,总之……你是我沈云秋的人,今日给你印了印记,我会让你一辈子做我的人。”他手指落在方才咬的位置。 他的话让鸢萝鼻子一酸,鸢萝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泪滑落在唇边,混进两人口中,那一丝苦涩却满是温情。 “回去吧。”沈云秋将身上披风解下,披在鸢萝身上。 “我这人心眼比较小,你穿着内衫就这样跑出来,你说我是该挖了看到你穿这样人的眼,还是该收拾你?” 鸢萝跑出门太着急,也没在意自己只穿着内衫,红色肚兜隐约可见,她拉拉披风,羞涩的低下头。 第35章 请道士 “你是多喜欢光脚在外面跑?快回去。” 鸢萝窘迫看着他,“方才跑出来……太心急。” “那我抱你回去?” “不用,不用。”鸢萝急忙后退几步。 沈云秋见她窘迫的模样,甚是好玩,“等等。” 他朝黑暗处走去,从旁边石阶上拿了样东西塞进鸢萝手中,鸢萝一摸好似是个盒子。 “回去打开看看是否喜欢,从杭州给你带的,这下我回来了,你别怕,我会想法子让我爹离你远点。” 鸢萝握着手中的盒子,贪恋的又钻进他怀里,“不要担心我,也别让我再担心你,有空我会去找你。” 沈云秋不舍的推了推鸢萝,“走吧。” 鸢萝松开他的手,走出巷口,依依不舍的回望,火光照射下,穿着黑色披风的鸢萝惊为天人。 沈云秋靠在墙边,仰面而笑。 “哎,沈云秋,你确实是疯了,呵。” 鸢萝回到屋里,缓缓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手中精致木盒,里面躺着一根翡翠簪子,簪子通体碧绿,簪头是一只蝴蝶形态,雕工出色,上面还挂着一个吊坠,优雅出尘,鸢萝甚是喜欢。 笑容浮现在唇边,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足够她回味许久,她将簪子握在怀里,突想到什么,解开衣扣,镜子里呈现出胸前清晰牙印,鸢萝轻抚,唯有所动,这是沈云秋刻在她身上的印记。 折腾了一夜,大夫人也取消了请安,沈家上下经过一夜扑救,终是把火给灭了,可沈云秋的屋子接近全毁,幸好没有牵连其他院落,这场大火让人好生奇怪,究竟是如何引起无人知晓,只听沈云秋说是烛台翻倒烧了床帘,这简单的理由也算把这事塘塞过去,好在他除了手上有些烧伤,人总算无事。 沈云秋被大夫人安排在自己院子的偏屋修养,派了好些人伺候着,整日屋里都围满了人。 东院的路鸢萝走过好几回,可每次走到半路,她都停下不敢再向前,她想去看他,想知道他伤势如何,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可终究没有前去的胆量,她只能坐在牡丹院里等,等风儿和喜红告诉她一些他的状况。 “想来真是蹊跷,师哥的清风苑怎会着火,幸亏只伤了手。” 喜红打扫着屋子,也未在意鸢萝魂不守舍的样子。 “该多疼啊……”鸢萝捏着手绢撑着下巴,“那么好看的手,伤了多可惜……” “什么?”喜红一脸狐疑,没听清鸢萝的低喃。 “嗯?”见喜红盯着自己,鸢萝才察觉自己的失言。 “没什么,你等会去院子里把花儿浇下。” 鸢萝不再说话,喜红精明的很,可不像风儿好忽悠,鸢萝赶紧管住自己的嘴,不再提沈云秋的事。 过了几日,听闻沈云秋给大夫人出了个馊主意,家里请来一个道士,摆了台设了阵,这道士烧了堆黄纸,贴了几道符,拿着罗盘带着大夫人一行人走到牡丹院。 “这屋里住的是何人?” “是老爷的四姨太。”二姨太回到。 道士眯着眼靠近大夫人,“这屋怨气太重,住在里面的人恰好命硬,把这屋子镇住了,沈老爷娶了这位姨太太是否诸多不顺?” 大夫人和二姨太面面相觑,连连点头,不得不信这道士的能力,自从鸢萝进门,老爷天津的生意就出了问题,沈云秋前些日子又差点出事。 “对,对!是不太顺。”沈夫人连忙答,“但凡道长指教该如何?” “你家老爷要想事业顺家里安,就得离这姨娘远点,离这牡丹院远点,这地方……邪呀,他日若害得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后悔也来不及呀。” 第36章 四姨太 道士这话一出,大夫人便有了把鸢萝赶出沈家的想法,可沈老爷回来听说此事,将大夫人痛骂一顿。 “愚笨!这你也信,告诉你,你给我好好照顾她,如果有半点差池,你我都完蛋!” 沈老爷说完甩袍离去,沈云秋躺在侧屋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对老爷的话满是疑惑,为何他那么在意鸢萝,却又不怎么搭理她。 牡丹院里,喜红急忙冲进屋子,鸢萝正扶着脑袋坐着,这一天被那道士吵的头疼欲裂,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心里也堵的慌,很明了,她嫁进沈家,一定隐藏什么秘密。 “鸢萝!老爷来了!” “谁来也别吵我,让我静静。”鸢萝揪着眉心。 “我来是吵到你了吗?” 沈老爷跨进屋子,鸢萝吓得起身,“老、老爷。” 喜红和风儿欲关上房门,却见鸢萝摇摇头,喜红便把门敞着,拉着风儿离去。 “坐下吧。” 沈老爷在她对面坐下,鸢萝给他倒了杯茶推至他面前。 “我来是看看你,今日的事你莫放在心上,也别听一些人造谣。” “好。”鸢萝轻轻的回。 “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找王管家,不用同大夫人请示。” “什么?”鸢萝意外的盯着老爷。 “怎么,受宠若惊了?”沈老爷突然笑起来,“我虽常年不在家,但家里的一些事还是知道的,你之前恐怕也受了不少委屈,若需要帮助,你去找芷莹,她会帮你。” “芷莹是……” “三姨太。” “好。” 老爷说完起身,“也无其他事,我去梨花院转转,也很久没来西院了。”沈老爷说完离去,走至门口回头望了眼鸢萝,“鸢萝,鸢萝花开,好名字。” 鸢萝愣了好一会,她始终觉得老爷对她的态度,说不出的奇怪。 打那日起,沈老爷再也没见过鸢萝,连早晨的请安,大夫人也不让她去,鸢萝事后猜想,这定是沈云秋的计策。 整个沈家开始传鸢萝是扫把星,西院闹鬼,大家开始对牡丹院的人避而远之。 这下也好,她真的过上了清净日子。 可这事仔细推敲,还是有很多疑点,大家都说牡丹院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些都传进了鸢萝耳里。 “风儿,为何外面都说这屋子闹鬼?” 啪—— 风儿手中的鸡毛掸掉在地上,她急忙捡起,眼神闪烁不敢对上鸢萝的视线。 “肯、肯定是他们胡说,哪有什么鬼。” “可那道士为何说我进沈家门是为了震住牡丹院?” 鸢萝也本以为是沈云秋编的幌子,可事后细想这话似乎早有耳闻。 “我……不太清楚。”风儿说完离开屋子,鸢萝望着她的背影,更加疑惑。 她想问个明白,只有找一个人,那便是喜红。 鸢萝在院中等到下午,见喜红揉着肩膀跨进院子。 “累死我了?”喜红嘴里嘀咕着,“鸢萝?你等谁啊?” 鸢萝截住她,将她拉到树下,“我有事情要问你,但你不许隐瞒我,你答应我,你会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实情。”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我若知道一定告诉你,什么事?” 鸢萝望望主屋,以免被风儿瞧见,她拉着喜红蹲下,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喜红听后瞠目结舌,欲开口却又梗住。“我不能说,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你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喜红犹豫不决,见鸢萝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样子,想想还是告诉她,她望望四周,靠在鸢萝的耳边轻声说。 “牡丹院闹鬼……” 鸢萝一个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喜红一把拉住。 “闹鬼?” 喜红将手上工具放在地上,捂住鸢萝嘴。 “嘘!别被风儿听见,否则她定会说我。”喜红迟疑片刻,接着道,“其实我也是后来听说的,牡丹院之前那个姨太太并没和戏子私奔成功,在私奔当日,她被沈家发现抓了回来,后来被逼跳了井。” “什么?” 鸢萝脑子一片空白,想到牡丹院之前的主人死于非命,全身汗毛矗立。 第37章 真相假 喜红见鸢萝脸色苍白,晃了晃她。 “你也别信,咱们住这么久,也没见过什么鬼,恐怕都是他们造谣的。” “那他们说……娶我进沈家为了镇牡丹院怎么回事?” 喜红吞吞口水,索性将听说的都说给鸢萝听。 “那位四姨娘死了没多久,牡丹院经常半夜传来戏声,她生前爱唱戏,私奔的那个男人是个戏子,听到戏声的人都说那声音就是她的,有人打扫梨花院路过这儿还听到哭声,人们都说那四姨太死的不甘心,不愿意离开牡丹院,后来一风水先生来,说个八字硬的姑娘娶进门住在这屋里,才能镇住她。” “那姑娘便是我?”鸢萝惊诧的指指自己。 “嗯,起初听说那先生和老爷夫人说一定要找个出身脏污之地的人,烟花之地是最适合的地方,之后找人合过你的八字。” 八字?她都不知自己出生年月,何来八字一说,她的生辰是从进戏班那日开始算起,想必金凤楼的老鸨是想挣大钱,胡诌骗了沈老爷。 鸢萝闭上眼,头晕目眩,想着沈家娶她就为了镇那冤魂,不免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太过轻贱,难怪沈家上下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鸢萝……你别害怕,这世上哪有鬼,有我陪着你,别怕。” 鸢萝全身无力扶着树根站起,她转身想回屋,腿一软差点摔倒,喜红扶住她,她摇摇手,脚步沉重的向里屋走去。 鸢萝走至屋前,停下脚步,泪水从眼眶滑落,她万没想到她脑中浮想的爱与情,现实却如此残酷,也万没想到,她嫁进沈家竟是如此荒唐的理由。 她回眸环顾牡丹院每一处角落,那女子是否隐藏在某个角落看着她。 她半夜的歌声到底又在诉说什么苦衷。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风儿从里屋走出,过来搀扶鸢萝。 “风儿,你都知道对不对,你认识她吗?”鸢萝眼神恍惚的盯着风儿。 “谁?”风儿纳闷的看了看喜红。 “牡丹院原来的主人……” 风儿松开手,眼中满是怒气看看喜红,“你告诉她了?” 喜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胆怯的点点头。 “我、我不认识。” “不认识……”鸢萝眼神空洞,推开风儿,朝里屋走去,“我真的是一条贱命啊。” 鸢萝将门关上,落寞的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默默流泪,这一坐便坐到晚上。 傍晚喜红和风儿怯生生的推开房门,探着头往里望,“吃饭了。” 鸢萝未说话,起身往外走,喜红拉住她。 “你去哪儿?” 鸢萝甩开喜红的手,走到天井下。 “鸢萝!你即使不嫁进沈家,你在青楼,下场会更惨!” 鸢萝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们。 “不,我难过的不是我为何嫁进沈家,我难过的是我每日在脑海浮现的故事竟是这般结局,她的逃离让我无比的向往,我以为她和那戏子此时一定和平常夫妻一般,花前月下、儿女成群,可……为何是这样的真相。” 鸢萝眼里涌出泪,仰头望着那片四方的天,发出凄美的笑声。 “我期盼有一天,我也能像她那样,有个人能带我走,逃出这牢笼,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天。” 鸢萝抬手伸向天井,她想试试她的手能否遮住那四四方方一块天,可在那片夜空下,她显得如此渺小,她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没有逃出去……恐怕我也不能……” 风儿赶紧冲去关上院门,喜红冲上前捂住鸢萝的嘴。 “你说什么呢!你别傻了!”喜红猛摇她,想把她摇醒,“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和师哥两个人眉来眼去,你以为旁人看不清,可你每次提起师哥那娇羞模样,已经把你的心思显露无疑,你可知这样很危险!” 第38章 假象真 喜红气呼呼地拉鸢萝进屋,将她按在梳妆镜前。 “你看看你自己,你整日对师哥像得了相思病,而师哥那,你又知他对你有没有心?” 喜红激动的呵斥,眼神怒瞪着鸢萝。 “风儿!你也来说说她!”喜红气得站至一边。 风儿缓缓走至鸢萝身边,缓缓开口,“你之前问我很多次二少爷的事,我便猜到你对二少爷动心了,别傻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你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更逃不过沈家上下的眼睛,难道你不担心少爷对你……只是一时兴趣。”风儿小心翼翼的说。 鸢萝看着镜中的自己,坚定地摇头否定风儿的话。 “不会的,沈云秋固然顽劣,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一定不是玩玩而已。”鸢萝不知自己是在对她们解释,还是说给自己听,她已分不清真像还是假象。 她心乱如麻,转身看了看喜红和风儿,“我们这种人……就不配有自己中意的人吗?” 喜红有些于心不忍,但她真的很担心有天鸢萝会遭遇不测,她上前拉住鸢萝的手。 “在苏镇,好几家小姐倾慕师哥,在沈家,有不少丫头想攀上枝头做凤凰,任何一家小姐或者一个丫头都有可能成为沈二爷的人,但偏偏你不能,你是他爹的姨太太。” “别说了……求别说了。”鸢萝好难过,喜红这话刺痛她心底,她泪眼婆娑,无助的哭成泪人。 风儿将她抱进怀里,跟着她落泪,“醒醒吧,求你醒醒吧,你一定得断了这个心思,千万别陷进去,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和探雪一样傻。” “探雪?” 鸢萝听到这个名字满是诧异,只见风儿颤抖着唇,泪更深了,“你问我认识不认识她,我怎会不认得她,我怎会不认得这牡丹院之前的主人,她是我亲姐姐,我怎会不认得她。” 鸢萝震惊的看着风儿,倒吸一口气,喜红镇静的站在一边,想必她是知道风儿的身份。 “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风儿吸吸鼻子继续道。 “姐姐和那戏子是在进沈家之前认识的,后来她先进沈家做丫头,被老爷看上,成了四姨太,之后我也进了沈家,但却无人知晓我们是亲姐妹的事,我被分到牡丹院与她相伴。那日,她和那戏子约好私奔,可那戏子并未如约而来,她被绑了回来,第二日她被放出柴房便跳了南院那口井,她被打捞出来,就被扔在那乱葬岗,是我亲手挖了坑将她埋了。” 风儿眼神空洞,可情绪却异常冷静,她忽然盯着鸢萝,拉出她的手,“沈家从来不会把我们这些人的命当回事,所以别傻了,你若再与二少爷有往来,事情败露之后,二少爷不会有事,而你必死无疑!” 风儿的话像把刀刺在心尖,鸢萝捂着胸口,只觉钻心的疼。 “别说了……沈云秋不会……” “好,既然你觉得不会,那敢不敢赌他会带你离开沈家?”喜红咄咄逼人道。 “他会的,他说他会带我走……”鸢萝努力去证明沈云秋不是她们口中无情的样子,可心却七上八下敲着鼓。 “你对师哥又了解多少?”喜红幽幽的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再考虑你说的话吧。” 喜红沉静一会,缓缓开口。 “师哥之前有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我记得姓苏,两人从小定的娃娃亲,后来苏小姐和她爹出了国,难道你不担心师哥一直不成婚,便是在等她?” 鸢萝脑袋一懵,她对沈云秋的过去的确了解甚少,这位苏小姐又是谁? “别说了,你们容我静一静。” 风儿和喜红知趣的离开屋子。 鸢萝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们说的话。 她和沈云秋之间的关系,她真的有些六神无主,她怎么断定他只喜欢她一个?他对她说过的每句话,以及对她的承诺,都在耳边划过,她突然迷失在其中。 鸢萝问自己,若东窗事发,她怕什么? 不,她不怕死,可她最怕的还是风儿说的,她对沈云秋来说,只是一时兴趣。 第39章 夜相见 夜深了,窗外风吹动窗楞发出响声,鸢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透着纱幔,屋里虚幻一片,恐惧蔓延全身,鸢萝起身,拿起火折子把蜡烛点上,她紧张的环顾四周。 不知探雪会不会出现吓她一下,又或者立在哪个角落盯着她。 鸢萝打着寒颤朝床的方向走去,忽听见屋门呜呀一声,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浑身打颤,她闭上眼。 “我知道你死的不甘心,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想占着你的屋子,你我都是苦命人,求你别吓我,若你心里有苦,但凡请变成正常的样子,我愿听你诉苦。” 汗珠从额头滑落,鸢萝不敢动弹,只感觉一只冰冷的手盘在她腰间。 “你在说什么……” 这声音! 鸢萝转过身,沈云秋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傻傻看了好一会。 “怎么?不会多日不见,你把我忘了吧。”沈云秋打趣道。 鸢萝猛的钻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 “我好怕。” “怕什么?”沈云秋轻抚她的背,“真没想到,一进四姨娘的屋,四姨娘就投怀送抱。” 鸢萝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头也不敢抬,“这屋子有鬼。” 沈云秋眉眼一挑,捧住鸢萝的脸,神色冷峻。 “谁告诉你的?” 见鸢萝楞在那,明显是被吓的不清,他搂她入怀,拍拍她的背。 “别怕,要真有鬼,之前不就见着了,都是那些下人嚼舌根。” “当真?”鸢萝睁着大眼,天真的望着他。 沈云秋轻点她鼻尖,“我说的你不信?” “你说的……” 不论真假,沈云秋此刻在她身边,她便不怕了,鸢萝定心后,才发现沈云秋穿着白色对襟内衬衣。 “你……” “我怎样?我告诉你,小爷我今晚是来这睡觉的,如今我没地方睡,这手是为你伤的,你得对我负责。”沈云秋说着爬到鸢萝床上躺下。 “你怎能睡在我这,不成。” 鸢萝过去拉他,可他裹着被子,硬是往里钻,两人拉扯起被子。 沈云秋猛的一用力,鸢萝扑在他怀里,“可是答应我留下了?”他拥着她说。 “不成,你从哪来回哪去。”鸢萝推开他,从他怀里离开。 “嘘,别把你屋里的丫头吵醒了。” 沈云秋耍无赖的笑,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终于能睡个安稳咯。” “你是这几日没睡安稳吗?快点回去。” “不安稳。”沈云秋突然侧身撑着下巴,“满脑子都是你,扰人清梦。所以我想着你不来看我,我便来找你。” 鸢萝立在床边见他这样胡闹,实在拿他没辙,脑中又想起喜红和风儿对她的劝告,心里满是矛盾。 沈云秋侧躺在床上,盯着鸢萝的眼里满是诱惑,他拍拍他床边空位,“过来。” 鸢萝摇头,向后退几步,她真的不敢靠他太近。 “你快走,被人发现你在我这,我们……” 沈云秋翻身平躺,两手枕着脑袋,假装天真的眨巴着眼。 “哎,吾思佳人,佳人却不思吾。” 鸢萝见他如此说,走至床边坐在他身旁,指尖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 “你真的想我吗?” 沈云秋见她如此,猛的做起,“我不想你,大晚上冒着风险从东院跑西院来看你?” 鸢萝见他有点生气,轻抚他手背,“我信你,可你又怎知我不牵挂你,那东院的石板路都快被我踏平了,可我要以什么理由去探望你?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在牡丹院等,等你来找我。” 沈云秋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笑,“所以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便来了。” 鸢萝笑了,拉了拉沈云秋,“别闹了,快回去吧。” “你真的想让我回去?” “嗯,回去吧,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你真的想让我回去?” “嗯。” “你确定?”沈云秋轻挑眉咬着下唇,一副妩媚模样。 第40章 梨花情 鸢萝给他一记白眼,走至门前将门打开。 “快回去吧。” 沈云秋腾的从床上坐起,两手负于身后,看着鸢萝笑而不语,他经过鸢萝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跨出门,鸢萝望着他的背影,莫名的失落,他越走越远,消失在门前,她整颗心突然慌了。 鸢萝飞奔出牡丹院,去追逐他的脚步,远远的在暮色下的过道,望见他的背影。 “云秋。”她轻唤他的名字。 快步追上他,在离他一步距离,沈云秋转过身,她拦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脖子。 沈云秋先是迟疑片刻,鸢萝见他没有回应,松开唇,沈云秋下一刻将她拉进怀里,贴上去,他的吻火热而急促,似要把她揉进身体。 狭长的过道,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鸢萝紧紧抱着沈云秋,安抚内心不安的情绪。 “带你去个地方。”沈云秋拉着她的手朝暮色走去。 “去哪?” “跟我来。” 夜晚的过道,空无一人,两人手牵着手,左顾右盼,鸢萝也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只是他牵着她,她的心便踏踏实实在心房。 “梨花院?” 两人立在梨花院门前,鸢萝狐疑的望着沈云秋,只见他推开梨花院的门,院中美景呈现在眼前。 这是鸢萝第一次进梨花院,她从未见过如此美的院子,满院梨树枝叶繁盛,就连那奇花异石都精致玲珑,那一汪湖水上有座曲折的石桥,这画面仿佛置身仙境。 “走,我们去那。” 沈云秋指着假山上的凉亭。 他们爬了几层石阶,立于凉亭中。 “这里才是赏梨花院最好的地方,过来。”沈云秋笑着说。 鸢萝被他拉至身前,花园全貌映入眼帘,虽是夜晚,梨花院的春色依然有它神秘的美,好似个娇羞的姑娘覆盖一层薄纱。 “真美。” “我是在这院子长大的,小时候,我和祖母生活在梨花院。” “嗯,我听说过。” “你听说?你是不是在背后打听我?”沈云秋一脸坏笑盯着鸢萝。 “当然没,我哪有这闲工夫,为何要打听你?”鸢萝窘迫的连连解释。 沈云秋装作不信她的表情,鸢萝若无其事的望着亭子下的美景。 “好吧,以后你如果对我有兴趣,直接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鸢萝对上他的视线,“你·····”鸢萝想问苏小姐的事,可还是将话吞进肚里,“没什么需要问的。” 差点就上了他的当,他的眼中有几分温暖,或是思念已故之人,又有几分落寞。 “看,那里还有个秋千。” 沈云秋像个孩子似的,指着一颗老树下的秋千。 “那是我小时候,我祖母让管家帮我做的。”他眯着眼睛陷入沉思,继而幽幽开口,“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沈云秋开始说起他儿时的两三事,鸢萝沉默不语,听他诉说,她时而笑时而难过,心情随着沈云秋的话此起彼伏。 之后,在他的逼问下,她也说起自己儿时一些事,她的童年说出来都是泪,沈云秋听了眉头紧皱,满是怜惜。 “以后我保护你,你不用再逞能。”他对她说。 鸢萝的心又为之所动,她望着他,已将喜红和风儿的劝告抛之脑后。 “跟我来。”他拉着她跑下台阶,两人来到秋千旁。 “坐上去。” “嗯?” 沈云秋将鸢萝按在秋千上,走至她身后,“坐好了。” 他轻轻推她一把,秋千荡起,鸢萝随之摆动。 四月的夜晚微风徐徐,置身在梨花美景之中,心情也变得美好。 第41章 云雨梦 沈云秋眼中的鸢萝,笑颜如花,惹人沉醉,见她笑,他也扬起嘴角。 “啊!” 他猛的拉住秋千绳,鸢萝与他面贴面,四目相对,月光下,他俊秀的轮廓散着温柔的光,而她明艳的脸上泛着娇羞的红晕。 沈云秋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贴上她的唇。 一阵风吹过,梨花纷纷飘落,满院下起花瓣雨,那白色飘散在空中,衬的两人好似画中人,她坐在秋千上,他拥着她,时间就此停止。 “鸢萝……我为你盘发,可好。” 沈云秋声音迷离,鸢萝早已芳心大乱,她羞涩的点头,“好。” 沈云秋抱起她,绕过长廊,进了屋。 鸢萝眼中有几分胆怯,她躺在他身下散发娇羞迷人的魅力,沈云秋拉下床幔,俯身吻上她的唇,他的细吻落在她的脸颊,鸢萝紧紧抓着被褥,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别怕……” 他解开她的衣扣,鸢萝的红肚兜印在眼前,惹的沈云秋浑身发烫,他的吻一路滑到鸢萝颈边,她轻声唤他的名。 “云秋····” 沈云秋吻的她意乱情迷,修长手指滑过鸢萝的唇,她含住他指尖,沉醉在他的挑逗中,他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每寸肌肤,鸢萝长长的睫毛轻微翕动,她睁开眼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衣扣,沈云秋神色微醺,退去衣裳,露出白皙锁骨。 鸢萝彻底将自己交给了他,她初尝云雨,他带给她的是欢愉和美好,沈云秋,是她第一个男人。 缠绵之后便是分离,到了三更,沈云秋在鸢萝肩上落下一吻,起身穿衣,鸢萝抓住他的衣袖,有些依依不舍,他坐在床边,轻缕她散开的发丝,“不想离开梨花院了?” “嗯。”鸢萝起身倒在他怀中,手指在他锁骨摩挲,“一切就像一场梦。” 沈云秋握着她的手在唇边落下轻吻,“梦该醒了。” 鸢萝摇头,“不想醒,醒了之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 “我们会在一起的。”沈云秋抱着鸢萝柔软的身体,将唇贴上她的香肩,“当初在金凤楼,你若抬头望我一眼,我们应早在一起了。” “金凤楼?”鸢萝不免惊讶,原来沈云秋早在金凤楼便知道她,“若当初我望你一眼,你会娶我?” 沈云秋迟疑片刻,随即笑着点点头,“会,一眼就够了。” 不管他的答案是真是假,鸢萝心满意足,他说他会娶她,就够了。 鸢萝在他脖子落下一吻,忽想起什么,开口问,“你今后……还会处处沾花惹草吗?” “嗯……那得看那些姑娘有没有你好看。” 鸢萝立直身子,嘟着嘴,“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 “哟,吃醋了?”沈云秋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将她手放在胸口。 “这里,已经有你,装不下旁人。” 鸢萝微微一笑,“只有我?没有别人?” “嗯,只有你这一朵花。” 想起喜红提起的那位苏小姐,鸢萝想问,却没开口,她怕得到不顺心的答案。 “给。” 沈云秋将手上的翡翠戒指取下,为鸢萝带上。 “你留着,睹物思人。” “你又知我会想你?也许不会想。” “你敢。” “啊——”沈云秋捏住鸢萝耳朵,鸢萝痛的叫出声,“好痛。” “让你乱说,小爷我不给你点教训,你还更放肆。” “松手,松手,想,想。”鸢萝乖巧求饶。 沈云秋松开手,却反被鸢萝掐住胳膊,“疼、疼!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 鸢萝见沈云秋这模样,开怀大笑,两人打闹片刻,天也快亮,沈云秋帮鸢萝整理好衣裳,将她送回牡丹院。 “我走了。” 鸢萝拉住沈云秋衣袖,依依不舍。 沈云秋见状,顽皮的解开衣扣,“好吧,要不咱们再来一——” “讨厌。”鸢萝捂住他唇,她可不想听他说这些害臊话。 “那我真走了。” “嗯。” 房门轻扣,鸢萝连忙起身跑去打开窗,正瞧见沈云秋出门的背影,她的嘴角勾起甜美的笑。 第42章 心相知 “风儿,帮我盘发。” 风儿看她的眼神满是诧异,之前她从也未提出过盘发,今儿却主动提起。 “盘吧。” 风儿拿起木梳,帮鸢萝将长发绾起,经过她灵巧的手艺,鸢萝的发盘了个漂亮的发式。 望着镜中的自己,鸢萝眼中满是笑意,她从姑娘成为女人,庆幸她的发是为自己心上人而盘。 风儿给她插上沈云秋送的翡翠簪子,鸢萝美得不可方物。 “走吧。”鸢萝起身朝门外走去。 喜红从侧屋出来,盯着鸢萝的新装扮看傻了眼,她今日一身绿茶色翻领袄裙,盘着已婚女子的发髻,衬的她清新可人。 鸢萝见她张着嘴一副傻笑,不禁掩嘴而笑,“走吧。” 喜红和风儿跟在她身后,朝沈家大堂走去。 鸢萝受到大夫人指令已多日未去请安,今日是沈老爷通知各院必须到齐。 堂上,沈家几乎都聚齐,沈老爷坐于堂上环顾一圈,眉头皱起。 “二少爷呢?” 听到老爷问起沈云秋,鸢萝心里一紧,估计他昨日回去太晚,定是起迟了。 “云秋他——”大夫人正要给沈云秋解围,沈老爷抬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你去把少爷叫过来。”沈老爷对一旁管家说。 “是。” 管家跑出门,脚刚跨出门槛,和匆匆赶来的沈云秋撞个满怀。 “哎哟,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云秋哪管那么多,理理衣袍,跨进大堂。 两人视线对上,同时一怔,沈云秋与鸢萝竟穿着同样绿茶色暗纹袍子,鸢萝红着脸低下头,而沈云秋快速转移视线,但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爹,娘。”他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昨夜受风寒了?”大夫人关心的问。 沈云秋微打开折扇挡在脸上,“嗯,昨夜忘记关窗户。”他说着坐在老爷边上空的太师椅上。 沈老爷见他不太舒服,便没训斥他,严肃的对他说:“回去多休息,别再出去野。” “好。” 沈云秋抬眼望向斜对面的鸢萝,她正向他投来关心的眼神,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接着,沈老爷开始说明将全家上下召集在此是为了同大家交代祭祖的事情,他大致说了祭祖当日流程和祭祖沈云秋需要做的事,之后便说了些维护家庭和睦的话。 “云秋?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嗯?”沈云秋眨巴着眼望着沈老爷,“知道了。” “你说说看。”沈老爷端起茶碗抿口茶。 沈云秋向大夫人投去求救眼神,大夫人深怕惊动老爷,冲他摇摇头。 鸢萝偷笑,沈云秋此时好像被教书先生抓住上课偷懒的学生,一脸迷茫加着急。 “背家规。”二姨太小声提醒他。 “什么?” 二姨太就在他身边的位置,他竟没听清,他看了看鸢萝。 “背家规。”鸢萝用唇语告诉他,也不知他能不能懂。 “背家规嘛。” 沈云秋大声回答,鸢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继而又升起一阵温暖,这算是他们心有灵犀吗?他竟读懂了她说的意思。 他终是逃过一劫,无其他事,老爷宣布众人纷纷散去。 鸢萝跟着二姨太和三姨太欲离开大堂,脚刚跨出门槛,却听身后沈老爷的叫唤。 “鸢萝你留一下。” 鸢萝收回脚,缓缓转身,“是。” 沈云秋还未离开,他依然坐在原先的位置,在老爷面前他收敛许多,以往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今日背挺得笔直的坐着。 “你怎么还在这?”沈老爷嫌弃的看着沈云秋,“早点回去休息。” “我有事要和爹请示。”沈云秋恭恭敬敬的说。 “有事不能之后再说?我要和你四姨娘说些事,你和你娘都回去吧。” 大夫人处在旁边有些窘迫,连忙起身拉着沈云秋走出大堂。 第43章 巷中会 堂上鸦雀无声,鸢萝与沈老爷离了几丈远,怯生生的立在那,沈老爷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鸢萝又向前移了几步。 “将你留下来是有件事问你,一直对你不算了解,你与我说说你的生世。” “嗯?” 鸢萝有些诧异,沈老爷竟会问她关于生世的问题,她想了想缓缓道来。 “这么说你从小是走丢的?” “是。”鸢萝回答。 “你可还能想起什么?” “都忘记了。” 沈老爷点点头,”好。” 鸢萝想起自己被娶进沈家是为了镇鬼的事,便撞着胆子开口,“老爷,是因我八字硬才将我娶回来,可那八字并非我真实的生辰,所以——” “你听谁说的?一派胡言!娶你进沈家不是这个缘由,别听他们胡诌。”沈老爷威怒,见鸢萝被吓住,缓和了情绪,“你别信这些,总之你在这,我不会亏待你,再多的别再问,也别再打听,明白吗?” “明白。” 鸢萝离开大堂,出门见沈云秋立在门边,他四处张望见无人,牵着鸢萝藏进附近死胡同。 “你不怕被人瞧见。” 鸢萝见他嬉皮笑脸的盯着她,纳闷的摸摸脸颊,“怎么?” “你盘发的样子真好看。” 听他这样夸赞自己,鸢萝羞涩一笑,那笑尤为美丽,沈云秋打开折扇挡在侧面,附身贴上她的唇,鸢萝睁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沈云秋与她匆匆分开,鸢萝好生奇怪。 “怕把风寒传给你。”沈云秋手指轻抚她脸颊,“你说,今日你与我都穿了同色的衣裳,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被他这样一说,鸢萝笑的更甜,“兴许是凑巧罢了。”她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美滋滋。 “那堂上离那么远,我能看懂你的唇语,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只能说二少爷你眼神好。”鸢萝偏不想往他的意思去说,同他学会了逗人的把戏。 “好,那今日就看咱们是否还会碰上什么巧合,若再有,那你得承认。” 见他幼稚的可笑,鸢萝无奈摇摇头,“哪儿有那么多心有灵犀。” 沈云秋笑着执扇抬起她下巴,“若有你得认输。” 他神秘兮兮的样子,让鸢萝不免好奇,“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戏弄我?” “不告诉你,对了,方才我爹找你何事?” “我也不告诉你。”鸢萝将脸转至一边。 “你——” 鸢萝推开他欲走,却被他拦住。 “这就走了?” “不走,等着给人瞧见?你身子不适,回去好些歇着,别再出去野。”鸢萝学着沈老爷的语气,故意调侃他。 “好呀你。”沈云秋一把拉住她,将她抵在墙边,“你敢戏弄我,你——” 沈云秋话未说完,听巷口传来脚步声,眼见躲也无处躲,将鸢萝抱在怀中转身背对巷口,正好将她挡个严实。 路过的下人瞧见死胡同里躲着人,吓了一跳,一看背影是少爷,连忙行礼。 “少、少爷。”两个丫头紧张的低着头。 “嗯,忙你们的去吧。”沈云秋挥挥手。 等人走远,鸢萝才敢从他怀里抬起头,“走了?” “走了,看给你吓得。” “没有。” 沈云秋拥着她,捧起她脸颊,垂眼望着怀中的鸢萝,“怕吗?” “不怕。” 鸢萝即使嘴巴硬,也知自欺欺人,方才紧张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傻样,还说不怕,脸都吓白了。”沈云秋揪了下她脸颊,“回去吧,我还要去找我爹。” “好。” 鸢萝走在前,沈云秋走在后,快要出巷口,沈云秋拉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记得想我。” “讨厌。”鸢萝害羞的捂着脸颊,望着他嬉皮笑脸的离开。 第44章 他来了 两人各朝东西两边走,沈云秋没走几步,又撞见方才那两个丫头正迎面走来,她们向他行礼,沈云秋扬着下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方才看见的就当没看见知道吗?” “是。” 沈云秋说完负手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两个丫头直到沈云秋背影消失,才敢起身。 “走吧。”年长一点的丫头拉了拉年龄尚小的丫头,她还直勾勾盯着沈云秋离去的方向。 方才两人虽没看清沈少爷挡住的人长什么模样,可能看出是个女人, “这就是少爷吗?”小丫头问身旁同伴。 “是。” “方才他是和一个女——” “木莲,方才少爷说的你没记住吗?恐怕你没接触过少爷,他脾气坏着呢,咱们得罪不起,想在沈家顺顺当当就别管闲事,尤其主人的事莫要多问,快点走。” “知道了。”小丫头胆怯的回话,不敢再说什么,可她记得来时她瞥见少爷怀里的女子也是一身茶绿色衣裳。 回了牡丹院,风儿和喜红将她来个两面夹击,自然是因她去的时间太久,担心她和沈云秋私会,鸢萝自然不敢和她们说实情,用沈老爷留堂问话,将两人的顾虑打消。 “你们不是要学绣花,我教你们吧。”鸢萝巧妙的将事情一带而过。 三人便在房中研究起绣活,一忙便忙到下午,到了中饭点无人记得去取饭,风儿直自责,鸢萝却笑着说没进沈家前一天只吃两顿饭,如今三顿饭按时按点,倒有些不习惯,风儿听了也好受一些。 绣工是细致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喜红学了一半便宣布放弃,起身离开院子出去转了一圈,风儿倒是一直认真仔细的和鸢萝学,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绣布,连牡丹院外吵杂声都未入耳。 “天啦!天啦!大事!大事!” 喜红咋咋呼呼跳进屋子,鸢萝和风儿抬起头,一脸茫然,是何等大事能让喜红如此激动。 “怎么了?”鸢萝问。 喜红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说:“师哥!师哥搬来西院了!” “什么?”风儿也大吃一惊。 鸢萝听了猛地起身,桌上绣架哐啷一声掉落在地,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可还要故作镇定,原来沈云秋卖关子不说的事竟是此事。 “去看看。” 她跨出屋子,喜红跟着追出去,在院中将她拦住,“你等等,你跑去作何?没准大夫人也在,你这冒冒失失的去,怎么解释?你待着,我帮你去看看,风儿把她给我看好,不许她出这个门,” “哎。”风儿走到鸢萝身边,“你就安生一点吧。” 喜红跨出牡丹院,鸢萝想想她说的的确有道理,便立在院中等她回来,她在院中徘徊,不时望着院门,心像猫爪似的着急,过了半个钟头,只听门外传来喜红和一丫头寒暄的话语声,她走至院门口,那丫头见她向她欠个礼,同喜红道别离去,喜红拉着鸢萝进了院子,关上牡丹院的大门。 “打听到了,师哥屋里丫头紫玉说,师哥同老爷说需要静养便要了梨花院,老爷念他从小在梨花院长大,也有些情分,便允了,你方才幸亏没去,大夫人正在梨花院呢,即便师哥搬来,咱们最好还是少走动,这沈家那么多张嘴,别遭人口舌。” “嗯。”鸢萝赞同的点头,微笑着说:“这西院,恐怕以后再也不冷清了。” 鸢萝说完进了屋,留风儿和喜红在院中发愣,她们并不懂鸢萝的意思,只是知道这西院有了二少爷,再也不会太平。 “你说·····师哥会不会是因为鸢萝搬进西院?” “这······” “我怎么那么不踏实呢。”喜红揪着眉,心里直犯嘀咕,她看看风儿,风儿也回给她同样担忧的眼神。 第45章 春夜寒 大夫人听说沈云秋要搬到梨花院,便猜出他的心思,可有些事也不便在老爷面前提,只得默不作声。 “你好好在这养着,等东院修好,你还是搬回去,家里那么大,你偏偏要搬到西院。” “知道了。”沈云秋爽快的回答。 见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离那个扫把星远点。”她揪了下沈云秋胳膊。 “娘!疼死了。”沈云秋皱着眉抱着胳膊,“你看,都红了。” “疼就对了,给你长点心,记住,她是你爹的人,离她远点,如果你再出什么幺蛾子,把她赶出沈家,对娘来说是轻而易举。” 大夫人严厉的说,她知自己儿子的顽劣,就怕他做出有辱家门的事。 沈云秋靠在床上,眼神清澈深邃,他望着大夫人,笑着开口,“娘,你答应我个事儿。” “什么?” “我和四姨太的事您别再瞎操心,我自有分寸。” 大夫人听他这样一说,吓了一跳,“你!” 沈云秋顽皮的看着大夫人,“难不成我还能看上青楼出身的女子?” 大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些,可又觉得有些不妥,点了点沈云秋的头,“玩也有个度,你别惹火上身,你爹好像很在乎她,你还是离她远点,听明白了吗?” “哎,明白了。” 沈云秋乖巧的点头,大夫人临走前,特意在梨花院调来几个下人,说是照顾他起居,不如说是监视他。 等大夫人一走,沈云秋瞧这几张新面孔,不免觉得可笑,在他房里做眼线,也算难为他们。 “哎!你们几个,过来把那塌搬到那边去,怎么看都不顺眼。” “不对,这样也不好看,再搬回去吧。” 沈云秋只管坐在桌前喝茶,那几人被他指派来指派去干了很多力气活,早已精疲力尽。 搁下茶碗,沈云秋朝他们挥挥手,“都下去吧,在我这,你们可做好心理准备,若惹我生气,随时会将你们赶出沈家。” “是。” 没等那几人退下,沈云秋说完走出屋,他们相互对望,纷纷不寒而栗。 “少、少爷。”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喊住沈云秋,他回身望去,一个小丫头从屋子跟出来。 “你是……上次在路上碰着的丫头?” 小丫头匆匆跑至沈云秋面前,“对,是我,我叫木莲。” “哦,以后和紫玉多学着点。”沈云秋说完晃着膀子爬至凉亭,那小丫头也跟了上来,“哎,你没活干嘛?干嘛老跟着我?去,该干嘛干嘛去。” 木莲紧张的说:“可、可大夫人让我只要跟在少爷身边就行。” 沈云秋见她胆子这么小还这么蠢,实在可笑,“大夫人是让你这么明目张胆跟着我,还是悄悄的跟着我?” 她转着眼珠子迷茫的抓抓脑袋,“大夫人没说明白,那我去问问她。”她说完转身便跑。 “你回来,真蠢,我娘竟然找你来监视我。” “监视?不敢不敢,木莲不敢,我只会照顾伺候好少爷。”木莲吓得直摇手。 沈云秋冷漠的瞥了她一眼,“你听着,以后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我,你去找紫玉领活去吧。” “好。” 木莲被沈云秋冷若冰霜的样子吓坏,连忙跑开,沈云秋立在凉亭上,看着眼前美景,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夜深人静,鸢萝坐在床边等喜红和风儿都睡下,蹑手蹑脚的出了牡丹院。 夜里春寒刺骨,她感受到昨夜沈云秋离开牡丹院的凉风,难怪他会受风寒。 月光下,鸢萝蜷缩着身子踏上去寻他的路,她立在梨花院门前,看着梨花院门匾露出喜悦的笑,她知道沈云秋在里面,心便安了,他们的距离总算拉进了些,而不是东西两头那么远。 “云秋,你为何要搬来西院呢?” 鸢萝自言自语,她在梨花院门前停留片刻,并未打算敲开院门,她知道他来了便够了,抬头看看月色,也该回牡丹院了,她转身离去,还未等她走几步,只听身后院门声响。 第46章 心意暖 鸢萝止步回眸,梨花院的院门被人打开,她迎着月光望去,只见沈云秋立在两扇门之间,冲她暖暖的笑,他的身体好似披着月光,光彩夺目,鸢萝愣了一会,随后莞尔一笑,那笑里似裹着蜜糖一样甜。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沈云秋轻声细语,向鸢萝伸出手,“过来。” 鸢萝几步扑进他怀里,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沈云秋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鸢萝从他怀中抬起头,与他弯弯的笑眼对望。 “我正打算去牡丹院找你,打开门你竟在我门前,你说,这算不算第三次心有灵犀?” “算。” “那……你算输了?” “算。” “那你得愿赌服输。” “好。” 沈云秋松开她将她打量一番,指尖落在鸢萝胸口的压襟上,他将她盘扣上的玉石珠串解下,托在掌心。 “虽说这珠串不太值钱,不过本少爷喜欢,因为有你的香味。” 鸢萝笑而不语,只是深情的望着他,别说一串珠串,若他开口要她的命,她都会给他。 “为何搬来西院?” 鸢萝凝望他,等他回答,沈云秋捏了捏她脸颊,眼中满是宠溺的光点。 “为你。”他的答案坚定有力,随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昨夜从西院走回东院,才知道路有那么长,东西两边相隔那么远。” “云秋……”鸢萝感动不已,她早猜想到他的答案,只是她想听他亲口说。 鸢萝垫起脚尖,欲送他一个香吻,却不料被他伸长脖子躲了过去,“你——” 沈云秋噗嗤笑出声,将手挡在嘴边,“小生受了风寒,请娘子手下留情。” “沈云秋,你——” 此时,鸢萝涨红了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他竟拒绝了她。 “好,那我回了,二少爷好好养着吧。” 鸢萝气的转身走人,沈云秋上前一把拉住她,“别呀,占不到便宜这就走了?” 见他一脸坏笑,鸢萝堵气回道,“占不到便宜当然要走,那我还留这作何?赏月光?”鸢萝甩开他,迈开脚离去。 “真走了?” 沈云秋在身后小声问,鸢萝头也不回向前走,伸长手臂冲他挥挥手,“走了!寒风刺骨,二少爷回屋睡吧。” 走了没多远,只听身后关门声,鸢萝停下脚步,心情瞬间失落,他还真关门回屋睡了? 鸢萝愤愤回身,还未等身子转过去,却猛地被人横抱起,她吓得环住那人脖子,等回过神才看清是沈云秋,他嬉皮笑脸的盯着她。 “你吓死我了!” 沈云秋嘴角扬着笑,看着怀中的鸢萝,轻声问,“怕不怕感染风寒?” “嗯?” 鸢萝还未来及思考他的意思,沈云秋吻上她的唇,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他们,地上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之后,沈云秋将鸢萝抱着送回了牡丹院,他说今后只要她敢来梨花院看他,他便让她享受这待遇,两人就此立下了约定。 过了几日,沈云秋乖乖的待在梨花院足不出门,百般聊赖,他时而躺在床上,时而在院子躺椅上瘫着,什么都是下人伺候着,高兴了哼哼小曲,无聊时喂喂锦鲤,自从鸢萝那晚找过他之后便没再去过梨花院,他等的人一直未来,倒是大夫人和二姨太来探望她的次数较多。 直到有天实在沉不住气,沈云秋猛地从躺椅上起身,迈着大步走出院子,他倒是要去看看,她究竟是忙什么,怎的一直都未露面。 “别跟着,我自己走走。”沈云秋止住脚步,呵斥身后的木莲。 “少爷您的伤……” 沈云秋不耐烦的抬了抬包扎的右手,“本少爷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少爷……” “我告诉你啊,你在我屋就该懂点规矩,你去问问他们,谁敢拦着我?回去!” 沈云秋指着她一顿骂,随后扬长而去,留木莲吓的愣在原地,来梨花院多日,她深刻领教到沈云秋的古怪脾气。 第47章 二姨太 “阿嚏!” 去花园的路上,喜红打了好几个喷嚏,鸢萝不免有些愧疚,打那日回来,她还真被沈云秋传染上风寒,接连着几日头疼欲裂,鼻塞咽痛,过了几日她逐渐安好,却把喜红和风儿传染上。 “你回去睡会吧,我自己去花园。” “那我回了啊,实在撑不住了。” “嗯。” 两人在半路分头,鸢萝独自前往花园,今日又是三姨太邀约一起赏花,许是心情好,此次她没有推辞满口答应。 通过观花走廊,鸢萝远远见前面走来几人,等走近些才看清是二姨太,她礼貌的同她欠礼,二姨太缓缓走至她面前。 “四姨太这是要去哪?”二姨太询问鸢萝。 “同三姨太约好在花园赏花。”鸢萝面带微笑的回。 二姨太回身看了眼凉亭,挑着眉一笑,“是吗?我本是要去西院看云秋的,要不今日就不去了,我也同你们一起欣赏欣赏这花园美景吧。” 听她这么一说,鸢萝很是意外,以前是有听闻家里除了大夫人就属二姨太最疼沈云秋,可她却未料到二姨太对沈云秋如此上心,不说她去梨花院的次数比大夫人还多,就说她每日让厨房将沈云秋爱吃的点心、饭菜、小零食都备的好好的亲自送去,便足以看出她的心意。 鸢萝几次打开院门想去梨花院,都不巧看见她从牡丹院门前路过,她便打消了去梨花院的想法。 二姨太同鸢萝并肩朝凉亭走,两人闲庭信步一路闲聊,这是她第一次同二姨太接触,她始终趾高气扬的端着自己,说话语气阴阳怪气、话中带话,让鸢萝很是别扭。 “平日这西院也没人要去,这下可热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离那小祖宗远点,惹不起。” 鸢萝止步,她似乎明白了二姨太的意思,她拐弯抹角说那么多,最终表达的意思便是让她别和沈云秋走太近,恐怕她的意思也是大夫人的意思。 “当然,少爷是少爷,我一个老爷的妾怎会和少爷有往来,您说呢?” 她这话一出,果然二姨太面色难堪,她若聪明应能听出鸢萝是在讽刺她。 鸢萝也不想得罪人,转而笑着开口道:“我与少爷年龄相仿,自然是要避嫌些,不过二姨太倒是不必如此,您对少爷视为己出,这份心我都为之感动。” “是吗?” 看来这话正中她心,二姨太神情瞬间明亮起来。 “自然是,我想少爷也会领了您这份心。” “哎,谁知道呢,这小祖宗的心思旁人猜不透。” 二姨太面露难色,鸢萝猜想恐怕她诸多好意并未得到沈云秋的认可,鸢萝这一路观察到,二姨太的喜怒哀乐都因沈云秋在不停转变,可想而知她是多在乎他。 莫非她对沈云秋如此上心是因想巴结大夫人?那她这盘棋步的还真好,沈云秋是大夫人心头肉,她若能拉拢沈云秋的心,现今大夫人会器重她,等日后这家交给沈云秋继承,她也会好过些。 鸢萝偷偷打量她,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原本姿色出众,如今却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即便是再华丽的衣裳和最耀眼的珠钗也掩盖不了她的沧桑,她的鬓角已隐约露出几根银丝,眉间的川字想必是习惯皱眉所致。 她平日喜穿深色衣裳,鸢萝记忆里,她的袄裙不是青色便是蓝色,区别只在于裙子的款式。 鸢萝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那荷包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样式,应是有些年岁,颜色已经犯旧,在鸢萝印象中,二姨太一直带着这个荷包,从未换过。 这荷包里究竟装着什么,不免令人好奇。 第48章 话中刺 二姨太在凉亭止步,远远见三姨太漫步而来。 “哟,姐姐今日也有雅兴与我们一同赏花?” 三姨太走进凉亭,与二姨太打招呼,二姨太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是啊,这满园春色,真是美丽。” “要说来,我们赏的那是糊涂花,真正懂花的还是姐姐,妹妹恐怕不知,姐姐可是位对花非常了解的行家。”三姨太对鸢萝说着在石凳上坐下,轻摇手中团扇,一副悠闲。 “妹妹过奖了,我哪能算什么行家,若是妹妹喜欢,可以去我紫竹苑去搬几盆回去。”二姨太在三姨太对面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的说。 “那倒是不用了,对这些花花草草不甚了解,也不知哪些花是可以放房里,哪些花是不可以。” 三姨太的话让二姨太一怔,可就那么一瞬,她掩藏住自己的失态,笑着将视线转到别处。 鸢萝立在一边不敢插话,她能听出两人都话里藏刀,她不想参与到两人的暗斗中。 “听说四姨太名字叫鸢萝?真好听。” 鸢萝欲与二姨太表示谢意,还未等开口只听她转了话锋。 “这鸢萝花只能在阳光下生长,万不能见不得光,见不得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鸢萝愣在原地,她也不傻,能听出二姨太是在警告她不能做不见光的事,看来她真的是大夫人的传话人。 她未搭话,只是陪笑,三姨太起身走至她身旁,缓缓开口。 “这阳光明媚,即使在阴凉处也能感受到温度,我看……鸢萝即便见不到光,也死不了。”三姨太替鸢萝解围,直接把二姨娘的话堵住。 “花有不同花期,终靠自己努力绽放,姐姐,您说呢?”三姨娘轻抚眼前一朵花,小心翼翼,怕一用力碰碎了娇艳。 二姨太明显有些不悦,由身旁丫头搀扶着起身,“我先回去了,还要给小雪喂食,你们继续吧。”她说完领着丫头先行离去,走出凉亭又回身对鸢萝说:“明日咱们去看戏,四姨太若没事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鸢萝轻声回,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在花园深处。 “她对你亲近,不是什么好事,你可得当心点。” 鸢萝不明白三姨太的意思,只见她淡定自若的望着远方,忽然又将视线落在她脸上。 “这大宅门可不比皇帝的后宫事少,你能对付的来吗?”见鸢萝一脸茫然,三姨太莞尔一笑,“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让喜红来南院找我,我也回了,明日见。” 凉亭内只留鸢萝一人,方才二姨太和三姨太的话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日她真的体会到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许真像风儿说的,再给她一个脑子她也无法学会宅门里的处事之道。 鸢萝闷闷不乐回了牡丹院,喜红见她一脸疲惫,拿她开起玩笑。 “你是去赏花还是去种花?怎得如此疲惫?” 鸢萝喝了口水,抬眼盯着喜红,“方才在花园,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在。” “你没说错什么话吧?” “没有,她两之前有过节吗?”鸢萝好奇的问喜红。 “过节?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姨太太里除了你不争宠,谁不想得到老爷宠爱。”喜红点了点鸢萝脑门,鄙视的看着她,“你这笨脑筋,若要有点争宠的心,不用大夫人出手,就早被那两位姨太太弄死了。” “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喜红拉了凳子靠近她,神秘兮兮的张开唇。 “探雪的事,其实是有人告的密,那人将男人写给她的信送给了大夫人,大家都猜这事是二姨娘干的。” “什么?” 喜红说的鸢萝头皮发麻,接着她又说了另一件让鸢萝瞠目结舌的事。 第49章 谜中谜 三姨太进沈家头两年怀过孩子,当时尚未足月,突然有滑胎迹象,男婴生出还有气,可早产命薄仍是未保住,这事对三姨太打击和伤害都太大,以至于至今无子,之后有传言三姨太流产的原因是因屋里一盆花的缘故,那花释放毒性,对孕妇胎儿都有害,可这花是二姨太送去南院的,这事就有些蹊跷,二姨太哭着说她并不知情,最终这事也不了了之。 鸢萝震惊的望着喜红,内心此起彼伏,这让她又一次领会人性的可怕。 第二日傍晚,鸢萝如约在花园与三姨太会面,自听喜红说过三姨太的事后,鸢萝便能理解她身上那股漠然,或许曾经她也有过天真烂漫的岁月。 鸢萝与三姨太走出花园,迎面却见沈云秋从长廊深处走来,听喜红说他昨日来牡丹院借东西,也没说借什么便回去了,鸢萝猜想他哪有什么东西可借,定是来找她却扑了空。 “三姨娘。”沈云秋向她们作揖,抬眼见鸢萝,故意提高嗓门说:“哟!四姨娘也在呢!住西院一周,也没碰见过四姨娘,今日我真是运气好。” “二少爷。”鸢萝哪能听不出他的酸话,硬扯出一抹笑,向他欠欠身。 “二少爷伤势恢复如何?”三姨太关心的问。 “恢复挺好,就是没个称心的人服侍。”沈云秋挑衅的看着鸢萝,他这话就是说给她听。 鸢萝见他幼稚的模样,低头偷笑,他定是气她这几日没去看他。 “姨娘们这是去哪儿?” “去戏楼听戏,二少爷是否要同去?” “哦?那正好,我在梨花院也呆闷了,去凑个热闹,姨娘先去,我回梨花院收拾一下便赶到。” “好,那咱们先走吧。”三姨娘说完先一步离去。 沈云秋侧身让她们先行,鸢萝走在最后,两人假装陌生,眼神刻意避开对方,可就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的小指却被他勾住,她心里一颤,也不敢望他,故作镇定继续向前走,沈云秋嘴角扬起坏笑,放肆的扯住她的手绢,一点一点将手绢从她手心扯走。 鸢萝走远几步,回眸冲他一笑,用唇语与他说:“送你了。” 沈云秋点点头,将手绢凑在鼻尖轻嗅,一股清香扑鼻,这是她的香味,他打开手绢瞧见正中两只鸳鸯成双成对,角落还有个秋字,不禁笑出声。 等鸢萝和三姨太走至大门,二姨太已等候多时,三姨太向她说了沈云秋今日也去戏院,二姨娘喜笑颜开,嘴里直念叨那好那好。 一行人走出沈家大门,鸢萝留意到靠在墙角的疯汉,他浑身破烂不堪,头发花白凌乱,此时正两手操在袖子里在墙边打盹,许是听到动静,他猛的睁开眼,往她们的方向看来。 鸢萝盯着他的眼睛,不寒而栗,那灰色的眼球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别看了,走吧。” 三姨太拉了拉立在原地的鸢萝,她回过神,朝黄包车走去。 就在鸢萝毫无防备之时,那老汉猛的扑向她,一把拉住她衣袖。 “啊!”鸢萝吓得惊呼一声,只听二姨太冲门口几个门童大喊一声。 “快!把他拉走!” 那老汉被几人拉开,可又用了更大力道甩开他们,再一次扑到鸢萝面前,他死死拉扯她的衣裳,嘴里不停念着什么,就这样拉拉扯扯,鸢萝衣袖硬被撕裂。 “这疯子!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三姨娘上前将鸢萝挡在身后,见她衣服破损,连忙轻抚她惨白的面颊,“别怕,别怕,我陪你回去换衣裳,姐姐你先去戏楼,我们稍后再来。” 第50章 李小果 鸢萝在三姨太陪同下返回牡丹院,因赶时间,喜红和风儿两人连手帮鸢萝换衣裳、整头发。 梳妆台前,鸢萝惨白的脸色稍变得红润,突然猛的起身。 “怎么了?”喜红吓得停下插珠钗的手。 “沈家有个大秘密。” 鸢萝唐突的冒出这句话,把风儿和喜红吓一跳,也不懂她此话何意。 “门口那个疯子,说的是沈家有个大秘密。” 方才旁人听不清那疯子说什么,可他在拉扯中似乎刻意在鸢萝耳边说了这句话。 “嘘!”喜红捂住鸢萝的嘴,看了看屋外,生怕给院子里的三姨太听见。 喜红的意思她明白,鸢萝将话吞进肚子,随意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好了吗?咱们回来再说。” 鸢萝同三姨太一同乘坐黄包车去了戏院,到了门口,正巧碰见沈云秋,三人先后进了戏院。 永春戏院是当地有名的梨园,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池座,楼上都是包厢,通常沈家来听戏,都会预留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 包厢里大约十几平,共有两张桌,桌子四边各有四张太师椅,鸢萝她们到时,二姨太已在进门右手边的桌子落座,三姨太走至左手边的桌子坐下,鸢萝后一步与三姨太一桌,沈云秋挨着鸢萝与二姨娘一桌。 “手伤怎样了?”二姨太关切的问沈云秋。 他将受伤的手搭在桌上,礼貌的回二姨太“好差不多了,过几日拆纱布。” 二姨太看出沈云秋无心与她寒暄,便不再说话,包厢里一片寂静,几人视线都落在台上,静等好戏上演。 今日唱的是《霸王别姬》,是当红名角儿李士郎的戏,这扮演项羽的李士郎不是别人正是鸢萝的师弟李小果。 鸢萝在八岁时,李小果进戏班子拜师学艺,其实他的年龄比鸢萝大三岁,因进门晚,按辈分叫鸢萝一声师姐。 李小果同鸢萝两人感情颇深,儿时在戏班对鸢萝照顾有加,为人也够仗义,经常替鸢萝担错挨打,在鸢萝印象中,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师兄弟之中,师父很看好他,去有排面的场子,都会带着李小果,鸢萝记得她第一次吃的粽子糖,便是李小果用挣的钱给她买的,在鸢萝心里他又像她的兄长。 如今他已不叫李小果,叫李士郎。 这是鸢萝第一次在观众席看戏,曾经的她只忙于在后台帮忙,或是在台上展现光彩,从未在观众的位置好好看一回。 她好奇的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戏院,恍如隔世,曾经一些美好片段不停在脑中盘旋。 师傅曾告诉他们台上 楼下宾客陆续入座,有三三两两几人在作揖寒暄,也有几人在朝他们包厢张望,一个个眼神盯着鸢萝,垂涎欲滴。 鸢萝回去后换了身桃红元宝领袄裙,领口的花纹艳丽多姿,胸前碧玺珠串压襟,别致典雅,她的墨发盘在脑后,插着沈云秋送的翡翠珠钗,两边发鬓还用了银片发饰点缀,她端坐在那,美丽至极。 这些都被沈云秋看在眼里,他撑着下巴,睨了鸢萝一眼,再望望台下那些个男人,一脸不快。 沈云秋起身走至鸢萝身后,将她椅子向后一拉,鸢萝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包厢里众人纷纷看向他,只见他长袍一掸,淡定自若的坐回位置,谁也不知他的举动是何意。 鸢萝在他身侧后方望着他,满是诧异,二姨太和三姨太看着他两,一脸狐疑。 沈云秋见那几人看不见美人,扫兴归座,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喧闹的锣鼓声开场,戏院灯光暗下,大家也未再多疑,视线全落在戏台上, 台上先是项羽踩着节奏粉墨登场,随后跟上一群群演,台上演员光芒夺目,尤其那项羽一身正气英姿飒爽。 第51章 醋坛子 看着台上的李世郎,鸢萝百感交集,相比多年前,他的嗓音比当年更洪亮,身姿也越发健壮。 鸢萝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沈云秋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那楚霸王,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碗,抿了口茶,随即将茶泼在地上。 正专注看戏的鸢萝突然感觉鞋和裙摆被水溅湿,低头一看,只见脚前一滩茶渍,她望向沈云秋,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看着戏。 鸢萝起身走出包厢,将裙摆茶叶掸了掸,见一戏院服务生路过,便问他要了个擦手巾,这时包厢帘子掀开,沈云秋也跟了出来。 “你去吧。”他挥手支开服务生,见周边无人,拉着鸢萝藏进一旁窄小过道。 “你今日是来干嘛的?”沈云秋抓着鸢萝手腕。 “听戏啊。”鸢萝不明所以,如实回答。 沈云秋上下打量她,生气的说:“你听戏今日穿成这样作何?刚才那些个男人色眯眯的看你,你没在意吗?” 鸢萝一脸茫然,甩开他的手,“我是来看戏的,哪顾得上看别人,更管不了别人看我。” “你——” 沈云秋抬起手,麻利的将她发上的多余发饰拿下,只留他送的那只翡翠钗。 “你这是——”鸢萝推他,却制止不了他的举动。 他又打量她一番,拿出手绢将鸢萝唇上和脸上胭脂水粉通通擦干净,看看眼前素颜的鸢萝,他放心的点点头,“嗯,丑多了。” “沈云秋。”鸢萝在他胳膊上给了他一拳,沈云秋笑着躲开,她摸摸自己脸颊,不知被他弄成什么鬼模样。 沈云秋捏着她下巴贴近她,“我这人有个缺点,心眼比较小,所以不喜欢我的人被别人欣赏,还有,你直勾勾看那楚霸王,做什么?” “因为他——” 原来他这些举动,都是因为他打翻了醋瓶,鸢萝突然想逗弄他一番,便说:“那楚霸王唱的确实好,长得也好。” “你——”沈云秋用折扇指着鸢萝,“好,好,那就请四姨娘去找那戏子去吧,小爷我不拦着。” 沈云秋转身走了,鸢萝看着他背影再望望手中的发饰噗呲笑出声,她透着过道上的玻璃理理发髻,也缓缓走进包厢。 沈云秋已先入座,鸢萝偷偷看他,昏暗中他的鼻梁耸立犹如青山,那双眼闪着点点繁星,他胸口那朵墨色莲花,素净悠然,在白色长衫衬托下,好似将要绽放。 想来他沈云秋像孙悟空似的能入天能入地,无法无天,神通广大,可偏偏却入进了她的心。 台上项羽虞姬把剑舞,台下观众喝的满堂彩,沈云秋和鸢萝各自坐着,欣赏着虞姬舞剑的优美身段。 她伸手偷偷扯住他衣角,未料到沈云秋竟用扇子将她手打开,鸢萝疼的收回手,忍俊不禁,使小性子的沈云秋,真是可爱。 鸢萝不罢休,又去拉他,他将袍子一扯,还是不搭理她,她倒是要看他能否拗住这股劲,她猛的扯住他衣袍攥在手心,随他怎么扯就是不松手,两人面上风平浪静,却在桌下较着劲。 最终沈云秋还是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的掌心温暖而细腻,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摩挲。 微光中,鸢萝笑了,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没人在意他两有何不妥,只以为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各自看着戏。 戏看一半,沈云秋借故先走一步,鸢萝很是好奇,他这么着急走是要去哪儿? 戏散场,一行人离开包厢,鸢萝本想去和李士郎打个照面,可一想他定是忙碌,索性默默离去。 戏散场,一行人离开沁风戏楼,门口叫来几辆黄包车各自朝沈家大院去。 拉鸢萝的黄包车经过连心街,本该拐弯才是去沈家的路,可车夫却径直向前跑。 “等等,这不是去沈家的路。” 第52章 连心桥 黄包车车夫只顾卖力向前跑。 “少奶奶,我拿人钱帮人办事,那位少爷说让我给您拉到哪我就将你拉到哪。” 少奶奶?就在鸢萝还在琢磨这事的蹊跷,车子便停了。 “到了,前面连心桥,那位少爷在等您呢。” 随着黄包车夫指的方向看去,桥上立着一个人,鸢萝看那负手而立的背影,认出是沈云秋,她望着他缓缓走去。 皎洁月光下,沈云秋一袭白衫,身形修长,轻风吹动着他的衣抉,那白色长衫上的墨色莲花好似能生出枝节,沈云秋犹如画中走出的公子,风度翩翩,仙气十足。 他转过身,歪着脑袋笑着望她,继而手持纸扇与她作揖。 “娘子,可否与小生共度这良辰美景?” 此情此景,鸢萝想起初见沈云秋时的画面,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沈云秋向她伸出手,“傻了?过来。” 鸢萝回过神,提着裙摆朝他奔去,她握住他的手,沈云秋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两人相视而笑。 鸢萝笑靥如花,琥珀眸子清澈明亮,沈云秋眼中满是爱意,拖起她的下巴。 “今日戏看仔细了吗?” “看仔细了。”鸢萝柔柔的答。 “那楚霸王可有我好看?”沈云秋眼中带笑,一脸傲气。 鸢萝笑着摇头,被他这醋坛子腻死,“没有二少爷好看。” 沈云秋就像孩子似的闹着别扭,鸢萝垫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我呢,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不是那虞姬,我心里念的是那翩翩公子张君瑞。” 鸢萝逗得沈云秋噗嗤一笑,他刮了下她的鼻尖,“那张君瑞是谁?” “张君瑞便是沈家公子沈云秋。” 两人相视而笑,在连心桥上深情相拥。 “走。” “去哪?” “共度良辰美景。” 沈云秋拉着鸢萝向桥下跑去,她提着裙摆同他一路小跑。 两人来到晚市,晚上的集市热闹非凡,比白天还热闹,鸢萝惊叹不已,好奇的东张西望。 他们路过一个个摊位,沈云秋买了块丝巾为鸢萝遮在头上。 “这样,谁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走。”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像平常情侣,穿梭在集市。 “这镯子喜欢吗?” “这胭脂喜欢吗?” “这手绢喜欢吗?” 沈云秋问的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他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买给她,鸢萝不贪心,只拉他来到一个灯笼摊。 “我什么也不要,你给我买个天灯,再带我吃碗祥子馄饨可好?” 沈云秋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笑着点头,“好。” 祥子馄饨是家不起眼的馄饨摊,一对老夫妻经营,在苏镇街角已有几十个年头,早年对于鸢萝来说,能挣钱吃碗热乎乎的馄饨是最美的事。 “哎!馄饨来咯!” 热气腾腾的馄饨就在眼前,沈云秋帮她解开头上纱巾,见她满眼放光的盯着馄饨,只觉好笑。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瞧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一直饿着你。” 鸢萝只顾傻笑,噘着嘴吹着热气。 沈云秋一脸宠溺的望着她,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又拨给她几个。 “以前在戏班子,经常路过馄饨摊,可那时我们连买一碗馄饨的钱也没有,就只能存着,存够了,一起买碗馄饨,一人一口,汤最后都有人抢着喝。” 说着说着鸢萝眼中覆盖一抹伤悲。 “如今一切都变了,馄饨再也不可能买不起,但我也不能像曾经那样自由。” 鸢萝话中透着落寞,她冲沈云秋会心一笑,还好如今有他。 沈云秋皱着眉心,她的话不免让人有些心疼,他摸摸她脑袋,缓缓开口。 “以后想吃,就带你来。” “好。” “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好。” 第53章 放天灯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湖水在暮色下泛着银色波光,月下两人站在渡口说笑打闹。 不远处缓缓驶来一条船,船刚靠岸,沈云秋便拉着鸢萝钻进船舱。 鸢萝第一次乘坐这种像屋子似的船,船舱内室有床榻有桌椅,还有古琴和笔墨,船夫在船尾划着船,沈云秋拉着鸢萝来到船头,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星辰,美得令人惊叹。 “好美……”鸢萝不禁感叹这眼前美景。 船使出渡口,两人牵着手立在船头,沈云秋指着天空问鸢萝,“看见那颗星星了吗?” “嗯,看见了。”鸢萝如实回答。 “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看好了。” 沈云秋神秘兮兮将两只手在鸢萝眼前挥舞,趁她不备,一只手对着星星的方向一抓,手握拳紧紧攥着,“你往拳眼里看。” 鸢萝好奇的眯着眼看了好一会,茫然的抬头望着他。 “看到了吗?”沈云秋急切的问。 “看什么?” “没看见?你再看看。” 鸢萝俯身又仔细看了看,仍是一头雾水,“看什么?” “等等!” 沈云秋一声惊呼,鸢萝吓了一跳,迷茫的盯着他,只见他两手一拍,蒙住一只眼,随即扒拉着下眼皮。 “看清了吗?” 鸢萝凑近望着他漆黑发亮的眼仁,“看清什么?” 沈云秋拍了拍鸢萝脑袋,“真笨,仔细看,在我眼睛里看见什么?” “看见……没看见什么。” “笨!”沈云秋又拍了她一下脑袋,“你看是不是有你还有刚才那颗星星。” 沈云秋说完捧腹大笑,鸢萝面是无表情的盯着他,他的这个小戏码真的无聊透顶,见他顽皮的模样,鸢萝无奈得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对了,天灯。” 走进内室,沈云秋拿起毛笔在天灯上写了四个字,花好月圆。 鸢萝指尖划过那几个字,怕是永远也忘不了。 两人扶着天灯,一同将它放上天空,天灯在暮色笼罩下,越飘越远,鸢萝痴痴望着它消失在黑暗中,心忽而有些落寞,他们是否真能如愿,花好月圆。 “好美……”鸢萝被眼前美景迷住,不禁眺望远方,“这星辰和湖水连在之一起,好美……” 沈云秋无心欣赏美景,他眼里只有她,鸢萝在月光下,如同坠入凡间的仙子。 “这就是你说的良辰美景……”鸢萝喃喃低语,依然沉浸在美景之中。 “不,……我的良辰美景是你。” 鸢萝傻傻的看向他,沈云秋的情话令她感动万分,她嫣然一笑,钻进他怀里。 “云秋……” 沈云秋附身吻上她娇艳的唇,两人相拥片刻,他拉她进船舱。 “鸢萝,你愿意跟我一辈子吗?”他轻抚她的面容,指尖温柔而细腻的划过她的皮肤。 鸢萝眼神迷离,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坚定的回:“这辈子,下辈子,都愿意。” “好……” 沈云秋腾空抱起鸢萝,两人跌在床上,彼此眼中只有对方,沈云秋急切的去解她衣扣,鸢萝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娇羞的看了看船头。 “哦,嘘。”沈云秋点点头示意他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接着轻手轻脚一颗一颗解开她的盘扣。 鸢萝不再阻止他,任由他对自己肆意妄为,自己也沉浸在与他的浓情蜜意中,沈云秋的吻如蜻蜓点水落在她每处肌肤,同样,鸢萝也贪心的希望他只属于自己。 春宵苦短,两人躺在床上依偎着彼此,沈云秋轻抚她的发丝,贪恋此刻安宁时光。 她在他怀里,指尖在他颈脖、锁骨、胸前摩挲,这细致的皮肤,想来女人都比不过,沈云秋轻吻她额头,悠闲的哼唱起江南小曲。 鸢萝沉迷在他动听的靡靡之音中,浅入梦境。 第54章 化险夷 “少爷,到了。” 船夫打断两人好时光,鸢萝睁开眼,沈云秋微皱眉,“几更了?” “快五更了。” 他起身,将一旁长衫披在身上,鸢萝帮他扣上扣,有些不舍他,可对她来说,今晚这短暂相聚已是最大奢侈。 沈云秋帮她整理好衣装,替她插上翡翠钗,眼中满是爱意,“真好看。” 船停在靠沈家不远的渡口,沈云秋拉着她来到沈家巷口的后门,这是离西院最近的门,沈家在暮色下毫无生气,甚至有些阴森可怕。 “进去吧,打这个门进去右拐穿过一个走道就能看到你的院子。”说完他在鸢萝额头落下一吻,“先回去吧。” “你去哪儿?”鸢萝拉着他衣袖询问。 “我明早再回,你先去。” 鸢萝独自跨进大门,回头望望他,仍是不舍分别,奔出门紧紧抱住他。 “云秋,今晚我真的好开心,可进了这扇门,我们就要装作陌路人,何时能到头……”泪滑落,鸢萝心里倍感凄凉。 “等我带你走,就是头。我们到无人认得的地方去,做一对平常夫妻,我们不去北平,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好,我等。” 沈云秋的话鸢萝记在心间,坚信这天一定会到来,她点点头,果断的分离跨进沈家大门。 晨光透过窗照进屋里,鸢萝醒了,摸摸床边,才意识到此时她躺在自己床上,他并不在。 昨夜,就如一场梦,虚幻迷离,可胸前点点红痕提醒她那是真实的,他们在飘摇的船上,共享了甜蜜时光。 门外有些吵闹,鸢萝起身穿上外挂,只听是大夫人的声音,她急忙将衣裳整理好。 鸢萝打开门,见大夫人和一个丫头立在院中,喜红也听到动静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从侧屋走出。 大夫人气势汹汹冲进她屋里,直奔床铺。 “沈云秋,你给我出来!” 大夫人定是以为沈云秋藏在她房里,这架势是来捉奸。 鸢萝淡定的站在那,任由她四处寻找。 “你把他藏哪了?”大夫人指着鸢萝,好似要将她吃了。 “大夫人说的二少爷?怎会在我房里?” “你们昨天出去看戏之后,你和他都去哪儿了?” 鸢萝假装糊涂,睁着圆眼,“二少爷在哪我怎知?” “别跟我装傻,你呢?你昨夜去哪了?” 鸢萝装着糊涂,“我?昨日那黄包车夫初干这行不识路,所以和三姨太她们散了,之后便把我拉到北街那道门,我便回来了。” 鸢萝此时暗想沈云秋真是聪明,预料第二日会有这出,便教她这些说辞。 “哦?”大夫人狐疑的看着鸢萝,绕着她打量一圈,看她的样子似是刚起床,这沈云秋不在她房子,那能跑去哪。 “我怎信你说的?” 鸢萝无法证实自己说的,有些心虚,若大夫人不罢休执意追究,那他们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就在此时,只听喜红开口。 “夫人,四姨太昨晚是一个人回来的,昨晚天气闷热,半夜我来给四姨太开窗子,也未见二少爷人啊,二少爷怎会在四姨娘房里,这说出去四姨娘怎么做人呀。”喜红嘀咕着低下头。 鸢萝看向喜红,她不曾想到喜红会帮她圆谎,心里满满的感动。 大夫人听喜红这样说着,更加奇怪,要说喜红这丫头为了沈云秋也不会帮她说话,大夫人一脸狐疑,就在此时,只见门口走来一个人,还是昨天那身白衫。 “娘,听说您找我?” 沈云秋一身酒气立在门前,手中折扇轻敲掌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样的他就连鸢萝都怀疑同她昨夜缠绵的是否是同一人。 “娘,您找我……怎么找到这来了?”沈云秋看着大夫人,假装糊涂。 第55章 窗嬉闹 大夫人神情有些狼狈,看看沈云秋又看看鸢萝,“你昨夜去哪儿了?” “去哪?这——不能告诉您。”他一副嬉皮笑脸。 “不说那让你爹来问你。”大夫人起步就走,沈云秋连忙拦住。 “别别,我说我说。”沈云秋附在大夫人耳边说:“醉红楼,喝花酒。” “你——”大夫人揪住他的耳朵,“你这个败家子,你跟我来,看我不收拾你,年纪轻轻,沉迷烟花之地。” 沈云秋哎哟哟直叫,同大夫人离去,院子里清净了,鸢萝轻呼一口气,疲惫不堪。 喜红盯着鸢萝,鸢萝无法直视她的目光,走进屋里坐在床边。 “谢谢。” 喜红没有搭理她,将水盆重重放在架子上,发出砰砰声响,“我去给你打水洗澡。” 鸢萝知道她在生气,起身拉住喜红的手,却被她甩开。 浴桶里的水冒着热气,鸢萝沉浸在温暖中,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喜红闯了进来,鸢萝羞涩的将手挡在胸前。 喜红见她肌肤上的红印,将脸转至一边,“你说你——” 鸢萝微微开口道。 “喜红……” “我去找师哥,让他离你远一点。”喜红气得欲踱门而出,却被鸢萝的话牵住脚步。 “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说什么?” “是我心甘情愿同他在一起,喜红,我知道你和风儿都担心我,可我没法选择,我放不下他。” 喜红气得双唇颤抖,“你是偏要往死路走是不?你知不知道你们若被发现,你得跪着被众人殴打过沈家牌坊!你会被绑着石头沉到塘里去!” “我不怕!”鸢萝神情坚定盯着喜红,“喜红,我这辈子……能遇见沈云秋,这就是我的命,不论生死,我都不怕。” 跟沈云秋在一起,她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她贪恋这种被人在意,被人宠爱的感觉。 鸢萝微微一笑,那笑里满是从容,喜红怔怔望着她,无从开口。 “好,等你死的那天,我为你唱哀调!”喜红气得夺门而出,重重关上屋门。 鸢萝独自在屋里陷入深思。 傍晚,夕阳落下,天边挂着火红的晚霞,鸢萝靠在窗边神情落寞,手中团扇轻轻扇着风,出神的望着天空。 喜红的话在鸢萝脑子里盘旋,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她定不会供出沈云秋,让他受到牵连。 “在看什么?” 突被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鸢萝吓一跳,也不知沈云秋是何时来的,他凑在她脸旁顺着她视线看着天。 “你怎么……” 沈云秋夺过她手中的团扇,在鼻尖轻嗅,芳香扑鼻,“真香。” 鸢萝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他那不正经的样子,做什么说什么都跟玩似的,确实让人很难信任。 “还我。”鸢萝夺过扇子,准备关窗,被沈云秋挡住。 “等等,脾气古怪是本少爷的特点,怎么四姨娘也开始令人捉摸不透?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自己猜。”鸢萝嘟着嘴,将脸别过去。 “嗯……嫌我昨夜伺候的不好?”沈云秋挑着眉,嘴角扬着坏笑。 “讨厌。”鸢萝用手绢抽了他一下,脸刷的红到耳根,沈云秋拉住她的手绢,脸凑了过去,在她面颊落下一吻。 “那是……醉红楼?” 本来没想到这茬,被他一提醒,鸢萝突然想起。 “你后又去醉红楼了?二少爷可真是会安排晚上的活儿。” “吃醋啦?”沈云秋趴在窗台上,打趣的看着鸢萝。 “懒得理你。”鸢萝翻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沈云秋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哪能啊,本少爷昨夜无福消受醉红楼的姑娘了,哎,可惜咯。” “你——” 第56章 笑颜开 沈云秋打开扇子在面前扇了扇,一副公子哥模样。 鸢萝夺过他的扇子朝他打去,生气的侧过身,只听他哎哟一声便不再有动静,她看向窗外,这大活人突然不见踪影。 “啊!” 突感腰间被人环住,她被猛的转过去,已在他怀中。 沈云秋竟毫无动静的进了屋里,他咬住鸢萝的唇,鸢萝动弹不得,疼的呜咽,“还敢不敢打我?” “松口。”唇被他咬着,有些疼,她在沈云秋腰间掐了一下,他躲开。 “你竟敢暗算本少爷。”沈云秋嬉皮笑脸的指着鸢萝,一脸小媳妇受气的样子,“你得给我个交代!” 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好许多,沈云秋就是这样一个人,活灵活现的站在她面前,给她带来无比快乐,不管在哪,只要他在,她便觉得心安。 “云秋……” 鸢萝移步过去环住他的腰,他愣了下,察觉她的不安,问她,“怎么了?” “无事。” 他抱住鸢萝,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我没去醉红楼,之前便让人安排了,娘也找人打探过了,以为昨夜我是在醉红楼如烟姑娘那过的夜,我来就是告诉你,别担心,不会再为难你了。” “如烟是谁?” “是……” “是你相好?” “哎哟,我得姑奶奶,你可信我,我虽去烟花之地,可只是单纯的听听曲儿喝喝酒,那样……还真没有。” “哪样?” “就我俩昨晚那样。” “谁信你。” “要不你自个儿去问。” “不去,没准不止如烟,还有如花、兰花、腊梅花,都跟你有关。” “什么花都没用,我偏爱鸢萝这支花。” “得了,以后你得多去,这如烟姑娘帮了那么大忙,你多要照顾照顾人家生意。” “不去了。” “不去了?” “再也不去了。” “不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鸢萝凭他怎么解释,都不信他,沈云秋急得围着她转,越解释越乱,见沈云秋抓耳挠腮的样子,鸢萝憋着笑。 喜红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许不忍,好一对苦命鸳鸯,偏是这样的错乱关系。 “别闹了,我歇会。”沈云秋退至身后的椅子坐下,见鸢萝转过身,笑的花枝乱颤,他指着鸢萝,“好呀,你逗我。” “过来。”他向她伸出手。 鸢萝缓步而去,提裙侧坐在他腿上,“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鸢萝轻抚他发髻,忽想到什么,缓缓开口,“云秋,今后……若我们的事被发现,你别管我,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好。我生来贱命,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样。” 沈云秋牵着她的手欲亲芳泽,听她此言停在唇边,鸢萝今日有些不对,说的话满是忧虑。 “好。”他没多说,只是回了一个好,甩开鸢萝的手,他眉头轻皱,凤眼透着寒光,“你怎么了?” 鸢萝对他态度的转变大吃一惊,起身却被他拉住,他攥着她的手加大力道,“云秋——” “从今往后,你若再说生来贱命,死不足惜这样的话,我便再也不理你。”沈云秋气她对自己的生命如此轻视,将生死看的太平常,“你记住,你得好好活着,我才能带你离开沈家。” 鸢萝神色紧张,沈云秋难得这么立正言辞的对她说话,一改他平时的样子,眼里燃着火。 “好。” 鸢萝轻声答应,娇柔的手轻触他胸前的衣料,黑色银丝绸缎面触手丝滑,沈云秋从小衣食无忧,他们若离开沈家,他能否适应离开这座靠山后的平凡生活,单凭自己闯荡,他能吃得了苦吗? 这些问题鸢萝不得不考虑,她靠在沈云秋肩膀上,他人虽在身旁,可她的思绪却飘向远方。 第57章 唱戏本 沈云秋走后,鸢萝心情好了许多,喜红走进屋子,将她床铺铺好,看了看鸢萝,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开口。 “以后·····以后师哥要是来,我给你们把着门,若有人来,我就发个暗号,让他藏好些,对了,我发现偏房旁边有个洞,我用稻草垛挡着的,他也可以从那钻出去,离他梨花院也不远。” “噗——”鸢萝听了笑出声,想到沈云秋钻狗洞的画面着实好笑,“你是想做那红娘?” 喜红冲他翻了个白眼,气的鼓着腮帮子,“这西厢记是咱们三人唱的,我这红娘自然也要演下去,你还好意思笑!真是让人不省心。”喜红嘟囔着走出房门,边走还边发着牢骚,“哎,这都什么事。” 望着她背影,鸢萝收住笑容,虽然喜红不再阻止他们在一起,可喜红之前的话却的确值得她去思考。 几日后,沈云秋给喜红传了话,告知鸢萝他和老爷一同出门几日,鸢萝又成了苦等情郎的小媳妇,但幸有喜红和风儿陪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孤单。 这些日子,轮喜红去祭祀处帮忙,风儿在牡丹院陪着鸢萝,也不知风儿从哪找来许多戏本,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上面沾了厚厚一层灰,两人仔细的将本子浮灰擦净。 鸢萝之后才知,这些戏本都是风儿姐姐的东西,原本她也喜欢唱戏,还爱闲来无事写戏本,这些都是她生前留下的。 “我不识字,也不知上面写的什么?你认字的吧。”风儿翻翻戏本。 “认得,早年师傅教过我。” 想到此事,鸢萝又不得不感激师傅,那时戏班子来了一位教书先生,他爱听戏,和师傅成了朋友,便常来教他们认字,那时贪玩的师兄弟都偷偷跑了,只有鸢萝每日都去学,其他师兄弟起哄她一女的还想读书,可师傅并未阻止,让她好好学,告诉她日后能认字必定有用。 一页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戏本上的戏词婉转动人,讲着一个女人对出海丈夫的思念,每日每日夕阳落下,女人都在渡口守望那片大海,等他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守着家,孤身一人等了半辈子,那男人终是未归。 这戏本后面空白一片,词并未写完,鸢萝不禁落泪,恐怕因为写词的人已不在人世的缘故吧,这故事终没有结局。 鸢萝翻至第一页,开嗓哼唱戏词。 许是她唱的太过动人,在外干活的风儿走进屋,看着鸢萝,眼泪刷的落下,曾经探雪也坐在这,边写边哼着自己的戏本,可如今,另一个女子坐在那,也能把这本戏唱的如此触动心弦。 鸢萝泪水落在戏本上,她深怕浸湿纸张,急忙用手绢将泪珠擦拭,她感同身受等待的煎熬,本子里的女人等着丈夫的归来,探雪等着和情郎长相厮守,而自己等着沈云秋能带她离开这里。 “她等的男人来了吗?” 立在一边的风儿哭成泪人,她无助的摇头,“那男人过了三更,并未赴约,探雪就站在桥上等着他,等来的却是沈家人。” “那男人之后就未出现过?找不着了?” 风儿抽泣着说:“戏班子到处跑,又去哪里找。” “真可气,那你可认得?名字叫什么?” 风儿反复回想,凭着记忆缓缓开口,“好像听探雪说过叫什么小果。” 李小果! 鸢萝猛的起身,桌上的戏本打翻在地,风儿见状连忙过来帮她收拾残局。 “怎么了?” “没什么。”鸢萝嘴上搪塞一句,按耐住心中的慌张,她的脑中钻进一些记忆。 “鸢萝,你可有意中人?我有个喜欢的姑娘叫探雪,等我以后挣了大钱便会用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鸢萝,我心爱的人嫁人了……她嫁人了。” “鸢萝,你觉得名利和人哪个更重要?” 第58章 解谜团 鸢萝脑袋轰轰作响,初听探雪的名字只觉耳熟,可她也未曾想起是在哪里听过。 “不……不会是他。” 风儿睁着大眼,满是好奇,“谁?” “没什么,你再给我说说细节。” “细节?探雪从不说些什么,尤其嫁给老爷后,我以为她已经死心了,可之后我才知,他们并没有断,四年前的那日,有人送了封信到胭脂铺,是我去拿的,其实……那封信我有拆开看过,上面写着今夜三更,连心桥见。” “胭脂铺……”鸢萝脸色瞬间煞白,只听风儿继续道。 “当时,我见探雪对在沈家整日忧心忡忡,便想着她若能和心上人逃出去也是好事,所以我便没有阻止她,没想到······当日我阻止了她,她也不会有如此下场。”风儿哽咽的继续说:“他们逼她说出那男人是谁,探雪死也不说,被打的遍体鳞伤,她也不松口,第二日,下人放她出柴房问话,她便冲出柴房,跳进了井里……” 李小果……你个混蛋! 鸢萝紧紧攥着拳心,她眼中布满血丝,怒火中烧,她万没想到探雪的意中人会是他,鸢萝为探雪不值,也对李小果大失所望,泪水红了眼眶,原本以为这件事她只是局外人,可此时,她才知她也是事中人。 风儿不知,当年帮李小果送信去胭脂铺的人正是她,她将信送去之后,李小果却又让她将信拿回,想必是后悔此举,可等她再去胭脂铺,信已被人取走。 那时的李小果已被几家金主看中,也答应师傅同他们一起去天津闯荡,可鸢萝心里不愿相信他是为了功名利禄而舍弃探雪的人,在她心中,李小果不会这么坏。 “我若知道那男人是谁,定要问问她,那日他怎忍心爽约。”风儿咬牙切齿的说。 鸢萝未说什么,沉默不语,她也想知道真相到底为何。 “风儿,跟我来。” “去哪?” “我帮你解开心中疑惑。”鸢萝拿起戏本,拉着风儿便走。 “去哪儿?”风儿好奇的问。 “永春戏楼。” “永春戏楼?你等等。”风儿拦住鸢萝,“你若出去大夫人知道怎么办?” “别管了,你跟我来。”鸢萝上了门口等待的黄包车,把愣在原地的风儿一把拉上车。 到了永春戏楼,鸢萝手里紧紧抓着戏本走进去,白天没有演出,座位空无一人,这个点演员应当都在后台做准备,她径直往里走,风儿一头雾水的跟着她。 “你们干什么的?”一人拦住鸢萝,看清她之后眼神一亮,“这不是鸢萝姑娘吗?” 鸢萝仔细一瞧,竟是以前戏班的管事佟老,她并没有因看到熟人感到开心,对于以前的旧人,她只有恨,师傅死后,他们都是把她卖了数钱的人。 “李小果人呢?” “你找李老板?” “什么李老板?你让他出来见我。” 鸢萝满是怒气,不顾管事的阻拦,径直朝后台走去,她让风儿在外等着,掀了门帘走下后台。 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鸢萝用手绢遮住鼻子朝前走,四周一片昏暗,只见前方一道微光,一人背对着她正在描眉,一笔一笔甚是仔细。 “小果。”鸢萝轻唤他,只见那道背影一颤,缓缓回身。 许是很久无人这样叫他,他倍感意外,李世郎眯着眼看了半天,随之眼神一亮。 “鸢萝?”他起身,高大的身子挡住烛光,“见到你太好了,你之后去哪了?等我回戏班子她们说你离开了。” 他神采飞扬的神情让鸢萝随之一愣,她缓缓向他走去,仔细打量他,他长高许多,身形更加壮硕,鸢萝看着英姿飒爽的他,心里莫名心酸,探雪走了,他却活的风生水起。 望着眼前的男人,鸢萝又陷入沉思,探雪寻死,究竟是为了保他还是接受不了被他抛弃的现实。 第59章 痛思痛 李士郎与鸢萝已有几年未见,自然激动不已,他拉着鸢萝上下打量,脸上神情夹杂着惊讶与喜悦。 “鸢萝你嫁人了?”见她青丝绾起,李士郎问。 鸢萝盯着他,面无表情,她不知该用何种情绪来表达与他的重逢,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他们没告诉你我被卖进了青楼吗?” “青楼?”李士郎听了她的话,两只眼瞪得犹如铜铃,“这帮家伙,骗老子说你自己离开戏班子,我去找他们。”李士郎说着欲往外冲。 “等等!”鸢萝拉住李士郎,“这事已经不重要了,今日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鸢萝语气平缓,原本对他还有些怪罪,可见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对她,便将一股子难听话咽下肚里。 “什么事?”李士郎站定,好奇的问。 鸢萝将来意的大致与李士郎说完,只见他神情愈加凝重。 “沈家?你嫁的是玉堂街那个沈家?” 鸢萝点头,抬眼深深注视他,“小果,如今你名利双收,可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可还记得故人?” “你说的是玉堂街沈家……”李士郎在口中嘀咕着,面容瞬间失色。 “没错,正是。”鸢萝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将手中戏本递给他,“你看看。” 李士郎接住,茫然的打开,“这——” “这是你的一位故人写的戏词,她有唱过给你听吗?”鸢萝见他面色惨白,上前一步追问道,“那日你为何没去与她相见?” 李士郎眼中闪过一抹阴霾,抬起头看着鸢萝跌跌撞撞退了几步。 见李士郎沉默不语,鸢萝的怒火越烧越烈,她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低沉的开口。 “我一直在心里为你辩解,这其中一定是个误会,可我想听你自己说,你那日为何没去赴约?你当年让我送信,是决定带她走的对不对,她一直在等你,她把对你的所有思念都写在这戏本里!你却辜负了她!” “我——”李士郎欲言又止,跌坐在板凳上,“鸢萝,等会快开场了,我还要化妆。” 他避开她的视线,转脸对着镜子,他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虚,鸢萝一把抓住他,眼神犀利的透过镜子盯着他。 “我带你见一个人,你跟我出来。” 鸢萝先一步撩帘子出了后台,李士郎慌张的跟在后边刚走出门便看见风儿。 “她是探雪的妹妹,我带她来讨个说法。” 李士郎盯着风儿,她眉眼之间和探雪有几分相似。 “探雪……” 鸢萝上前一步,将他拽至风儿面前,“你告诉她那日你为何未去?” 风儿惊讶的盯着李士郎,“原来是你害死了探雪……”风儿的叫声划过戏楼房顶,风儿上前揪住他衣领,“探雪竟然被你玩弄了感情,你可知从井里捞出的探雪是什么样吗?十二月的天,她的身体都结冰了,我捂了好久,都捂不暖……” 风儿一步步将他逼退,李士郎面露胆怯。 “那日我去了……我去了!”李士郎揪着胸口踉跄几步。 鸢萝和风儿愣在原地,惊讶万分。 “你去了?”风儿惊讶的重复他的话。 李士郎盯着风儿,咚的跌跪在地,向风儿扣了一个响头,“姑娘!我对不住探雪!是我害了她!我该死!我该死!”李士郎连连冲风儿磕头,鸢萝在一边被这情景吓坏,这是她第一次见李士郎对别人磕头,曾经的他,即使被人再欺负,也不会轻易给人磕头认错。 “那日我真的去了,我看着她站在连心桥上,当我准备与她会面,我退缩了,我怕走之后将来我唱不成戏,唱不成戏我又能做什么?我怎么养活她?”李士郎泪流满面,捶胸顿足,“我亲眼看着沈家人将她绑走,我不敢上去救她,我他妈怕了,我怕了!”李士郎哭的歇斯底里,一下一下扇着自己嘴巴。 “探雪到死都没把你招出来……”风儿冷冷的说,“你却活的如此风光?” “风光?” 李士郎眼神空洞望向戏台,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舞台,他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随即看向她们, 第60章 终团圆 “这些都是表象,每夜我都会梦见她被五花大绑的画面,每夜她都会睁着一双眼盯着我,我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只有在舞台上我才能忘却那份痛苦,人人都说我是楚霸王,哈哈哈哈……可我得虞姬……真的离我而去了。”李士郎抱头痛哭。 看着如此狼狈的李士郎,鸢萝最后一点对他的袒护随之瓦解,她不再质问他,失望透顶,她走向他,颤抖着双唇与他说。 “师傅教我们堂堂正正做人,做不好人便演不好戏,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却没真正认得你,小果……不,李老板,我祝你前途似锦、一片光明,你定要过好你的灿烂人生,别辜负了探雪的一厢情愿。” 鸢萝说完拉着风儿离去,她的裙摆随之飞扬,决绝的不带一丝留念。 “鸢萝!” 李士郎在身后嘶吼,鸢萝眼含泪水离开永春戏楼,她知道他恐怕这一辈子都难逃自责的深渊,可他即便是罪孽深重,也依然能忘却一些故人,活的灿烂辉煌。 回去的路上,风儿泣不成声,鸢萝搂她在怀中,轻抚她背。 “也许……对于探雪来说,死是最好的选择。” 鸢萝幽幽的说,眺望着不远处的连心桥,忽想起那日月光下的沈云秋,心里莫名感伤。 沈云秋会不会是第二个李士郎? 她又会不会同探雪一个结局? 一切无法预料,皆为一场迷。 永春戏楼当晚,李士郎的楚霸王演的淋漓尽致,尤其最后抱着自刎后的虞姬那段哭的肝肠寸断,无人知晓他的眼泪是为那香消玉损的幽魂,也为鸢萝的诀别。 第二日中午,鸢萝正看着戏本,其实也只是装个样子给风儿看,相比之下风儿定是比她难过许多,她先是心不在焉擦了会床框,接着又坐在床榻上垂头丧气。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他算账!”风儿将手上抹布扔在地上,欲冲出屋子。 “你给我回来,你去找他又能怎样,你是把他杀了?还是打他一顿?”鸢萝拉住风儿,风儿气得甩开她。 “可就这样看他活的好好的?我姐姐葬在黄土之下?” “你——” 鸢萝欲开口劝阻,却被冲进屋的喜红打断,只见她慌慌张张,愣在原地失魂落魄。 “你们、你们昨日干嘛去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鸢萝昨日回来,以免喜红担忧,便没将此事告诉她。 “你们闯大祸了!那个李士郎死了!戏班子人找上门了!” 死了! 这消息对鸢萝来说简直晴空霹雳,一个不稳跌进风儿臂弯中。 喜红说早上戏班子人发现李小果在后台吞金身亡,人直挺挺的睡在地上,脸色发青。 鸢萝脑袋一阵空白,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她悲伤的推开风儿,踉踉跄跄走至床边,跌坐在床上。 “死了,也算对得起探雪了。” 风儿神情冷漠,丢下一句话走出屋子,独留鸢萝空坐屋中,她脑海里闪过李小果少年时的模样,曾经站在田埂笑容憨厚的小子,当年是多么纯粹的少年。 鸢萝失声痛哭,内心被自责和内疚填满,她若不去为风儿讨说法,他也不会与世长辞,谁也预料不到,这件事竟是如此的结局。 哭累了,鸢萝进入梦乡,梦中她又回到曾经的戏班子,她坐在屋檐下,环顾一切熟悉的环境,忽然院门被人推开,少年模样的李小果兜着衣角跑进院子,满脸堆笑的将衣兜里的粽子糖倒进她手中。 “吃吧!今日我领了很多赏钱,这是粽子糖,可甜了。” 鸢萝垂眼望着手中的粽子糖,泪水打湿手心,等她抬眼李小果已消失不见。 “小果?小果!我错了,你回来吧,我错了!” 鸢萝掩面哭泣,哭的肝肠寸断,她知道李小果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爱吃粽子糖。 哭着哭着,忽然周围一片漆黑,鸢萝立在烟雾之中,耳边传来喜庆的唢呐声,一支迎亲队伍由远至近,领队骑马的男子穿着一身喜服,那不是别人,正是李小果,他的笑容如沐春风,与鸢萝擦肩而过,当红色花轿从她面前经过时,一双青葱玉手掀开帘子,一美丽动人的女子掀开盖头看了看鸢萝,冲她嫣然一笑。 鸢萝知道她定是探雪,她终于等到她的情郎,也终于等到娶她的八抬大轿。 第61章 罪与罚 沈家堂前鸢萝和风儿跪着,大夫人已将她们凉了半晌,李士郎的事沈家上下全传开,一圈人对鸢萝指指点点。 她神情异常冷静,一身素衣,素面朝天。 “还是不说你和那戏子的关系吗?”大夫人抿口茶,垂眼望着鸢萝,“你昨日去和人家说什么了?把人说死了?”大夫人将手中茶杯掼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 鸢萝保持沉默,垂眼盯着地板,她不想做任何解释,今日不论受什么责罚她都认。 见大夫人动怒,风儿慌忙解释,“夫人,是我拉着四姨太去找李士郎的,和四姨太无关。” 大夫人挑起眉看看风儿,“你是在为她担罪名吗?还真是护主的丫头。” 大夫人缓缓走至风儿面前,捏住她的下颚,“可人家戏班子人找到沈家来,说是她昨日去找的李老板,也是她和李老板发生争吵。” 大夫人一巴掌落在风儿脸上,鸢萝见势连忙挡在风儿面前。 “是我去找的李士郎,我去找他是我的事,和她无关,该打该罚冲我来吧。” “呵,我没空看你们主仆情深的戏码,你找他作何?你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说明白。” “他是我同门师弟,我找他叙旧。” 沈家上下听鸢萝这么一说,一片哗然,四周开始窃窃私语,揣测她和李士郎有不正当关系。 风儿见状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四姨太不是这样的人。” “叙旧?你一个沈家姨太太跑去和戏子叙什么旧!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鸢萝坦然面对,心如止水,此情此景,想必探雪也经历过。 “我与他同出一位师傅,方才同夫人已说过。” “你——” 大夫人被鸢萝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拍桌而起,冲上前打了鸢萝一巴掌,众人惊呼,她自知失态,连忙将手缩在身后。 这一巴掌大夫人早想打在鸢萝脸上,因为沈云秋的原因,她一直对鸢萝心存疑虑,又嫉妒老爷对她处处关心。 她总觉得鸢萝有一天一定会抢走她最重要的东西,她莫名的记恨她。 “夫人!您别怪罪四姨娘,四姨娘是为了探雪——” “风儿!” 鸢萝呵斥住风儿,截住她的话。 “你说什么?”大夫人睁大眼盯着风儿,大堂上所有人听到探雪的名字,吓得发抖。 “你、你是说——” 风儿跪着爬到大夫人脚前,哭着说:“要和探雪私奔的男人正是那个李士郎,昨日四姨娘,是为了我才去找李士郎申冤的,不关她的事。” 满堂哗然,大夫人听到探雪的名字紧张的盘着手中的珠串,“为你?你和探雪什么关系?” “探雪是我姐姐,四姨娘昨日是为了我也为了沈家才去找李士郎讨个说法,我们若做错了,请夫人看在四姨娘一心向着沈家的份上,请宽宏大量!” “姐姐?原来败坏我沈家门庭的竟是那个戏子。”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齿,随即狠狠瞪向鸢萝。“你一心向着沈家?你知不知道你给沈家添了多大的乱子!现在整个苏镇都在传,沈家四姨太和戏子幽会,戏子殉情自杀了!” 鸢萝始终低着头,堂上气氛顿时紧张,她不急不慢的开口。 “夫人,清者自清,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如今我和探雪已融为一体,是她指引我去找的李士郎。” 鸢萝缓缓抬眼,目光凝聚在大夫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夫人!探雪说下面太冷,她要找个人去陪她,如今李士郎这下陪她去了,不知她是否已经满意了。” 鸢萝看着四周惊慌失措的人群,心里不免有些快意,探雪的死除了李士郎的辜负,沈家也脱不了干系。 第62章 人与鬼 沈家祠堂弥漫着恐怖的气氛,这一群人听到探雪的名字,有缩着脖子的,有相依在一起给彼此壮胆的,可究竟是鬼可怕,还是人可怕,只有鸢萝知道。 “夫人,探雪时常在我屋里哭,说她太孤单,她让我别怕她,她只找逼死她的人,夫人有见过她吗?她有时不会出现,我猜想她定是飘去了沈家别的地方,会不会去了东院?” “够了!” 大夫人拍案而起,颤抖着手指着鸢萝。 “以为把你娶进沈家,能让沈家太平些,没想到自从你进了沈家门,天天给沈家触霉头,你个扫把星,今日我定是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二姨太过来,掌她嘴。” “探雪她不会走的!她还会回来!”鸢萝吼着,盯着满屋人,他们一个个吓得直往后退。 “给我打!” “这……”二姨太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夫人……四姨太她——” 三姨太上前扶着大夫人,想为鸢萝求情,却被大夫人甩开。 大夫人见二姨太不敢动手,又见三姨太求情,心里更是愤怒,她凶神恶煞的瞪着鸢萝。 “开祠堂,请家法棍。” 家法棍?鸢萝不知大夫人口中的家法棍是何意,只见众人面色凝重,恐怕这这要比她预想的糟糕。 她并未害怕,依然从容不迫的跪着,在大夫人的号令下,几个男人冲上来架着鸢萝,将她压至沈家祠堂。 风儿即便再拼命阻拦,也于事无补。 沈家祠堂为一堂一进,高大威严、阴森潮湿,推门正堂陈列着沈家历代列祖列宗牌位,右边是佛堂,供奉着佛祖。 大夫人带着沈家上下所有人立在祠堂,这放眼望去,里里外外全是人。 鸢萝跪在牌位前,仿佛坠入十八层地狱,她感受到弱肉强食的无力,紧紧攥着裙摆,等着迎接责罚。 “你们今日都给我看好了!在这沈家谁敢有什么不规矩,就是这个下场!”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吼。 “夫人……这家法棍被请出来得有个说法,四姨太这……” 管家有些为难,论理来说鸢萝的错还不当受家法。 “说法?身为沈家妾室!与男人私通!这是不是说法!” “四姨娘没有与李士郎私通!没有!不是这样的!四姨娘与李士郎没有私通!” 风儿哭着跪在大夫人脚边,拉着大夫人的手,“夫人!求你网开一面!要罚罚我!与四姨娘无关呀!是我!是我把李士郎逼死的!是我!” “你给我滚一边去!” 大夫人是小脚,被风儿这一拉扯,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她一脚踹开风儿,叫上两人将她压着。 鸢萝心里明白,这顿打她是逃不掉了,“夫人!你想让我死,何不换个说法。”鸢萝挑衅的看着大夫人,“不如……你说我同整个苏镇的男人私通。” 她笑着看大夫人,脸上神情倔强而从容,她预料今日是躲不过了,便干脆豁出去。 “你给我住嘴!”大夫人扑上前,给鸢萝一个耳光,“你个娼妓出身的女人,竟能好意思说这种害臊的话!王管家!请家法棍!” 王管家紧张的擦擦额头汗珠,这时若不听大夫人的指令会被怪罪,可万一随意请出家法棍,等老爷回来知道此事,他也难逃其责,可碍于大夫人的面子,只得听从。 “请家法棍!” 王管家一声吼,旁边的跟班从侧室佛堂捧着一根包金虎头棍走出,鸢萝望着那棍子,心凉了半截。 “给我打!”大夫人愤恨的怒吼。 “夫人,打几下?”王管家看着大夫人,再看看鸢萝,“这……” “动手!” 第63章 受家法 鸢萝本以为受家法只是跪在地上挨几棍子,可未曾想到,她被两名大汉架着胳膊举至半空,两脚悬空离地。 “第一棍!” 一阵闷响,棍子打在她后背,众人倒抽一口气,这一棍下去,鸢萝只感觉五脏六腑被震的疼,她猛咳几声,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第二棍!” 第二棍落下,鸢萝倒吸一口气,只感觉喉咙有丝血腥味,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低落,她忍着,再忍着,想着忍忍便过去了。 “第三棍!”王管家见大夫人未喊停,只得继续发令。 “慢着!” 一道清脆的男声介入,棍子落在半空,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身披黑色斗篷的沈云秋提着行李箱立在祠堂门外。 鸢萝听到沈云秋的声音,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回来了,鸢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有他在,她便不怕了。 她回眸望去,沈云秋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一脚跨进祠堂,眼神丝毫未放在鸢萝身上。 “娘,四姨娘犯了什么错?需动家法?” 沈云秋说着将手中箱子和斗篷递给大夫人贴身丫头,接着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弹弹衣袍上的灰尘。 “她勾搭那个叫李士郎的戏子,那人昨夜自杀死了。”大夫人语气冰冷,看了眼沈云秋,“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沈云秋面无表情的坐在那,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同样,鸢萝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她一直未寻到他的目光。 “继续。”大夫人同举棍子的人说。 那人听到命令,准备下第三棍子,就在棍子快要落在鸢萝身上时,沈云秋冲上前将棍子夺在手中,狠狠砸在地上。 “云秋!” 大夫人的怒吼震耳欲聋,众人面面相觑,吓得谁也不敢出声。 “沈家什么时候能私用家法了?这人若是被打死了,等爹回来,娘你怎么交代?这事,我已有所调查,等有结果再说吧。” “这——”大夫人未料到沈云秋会掺和此事,在众人面前让她失了面子,她冷着脸开口,“你回你梨花院,这事你别管。” “我临行前,爹让我好好照应四姨娘,她固有万般错,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 他的话进了鸢萝心里,她的眼神自始至终落在沈云秋一人身上,即使他不看她,她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 大夫人思索他说的也有道理,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家法可免,可这事是她惹的,必须给她教训,以儆效尤!我看今后还有谁敢惹是生非!口无遮拦!王管家,掌嘴二十。” “我来!” 沈云秋一声吼,众人屏住呼吸,他走至大夫人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无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大夫人点点头,“你看着办吧。” 四周弥漫着紧张气氛,鸢萝感到疲惫不堪,她望着他,终于迎到他目光,可就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心一揪,沈云秋眼中的冷冽和怒火,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他取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搁在桌上,转身对架着鸢萝的两个男人说:“放四姨娘下来。”沈云秋声音虽低沉,但却令人胆战心惊。 “放下!” 沈云秋大吼一声,那两人吓得急忙放下鸢萝。 鸢萝双脚落地,摇摇晃晃试图站稳,她与他对视,满眼是泪,他向她走来,此时,她好想钻进他怀里,告诉他她的委屈。 可当她看清沈云秋的眼神,心跌落谷底。 “苏镇都在传李老板的死和沈家有关,四姨娘和李老板的传言还没完,这下四姨娘又说自己和整个苏镇的男人都有关系?”沈云秋轻声低语,可话锋如刀,“四姨娘胡说八道的本事跟谁学的?” 第64章 挨耳光 “不……不是……”她丝毫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猜疑和侮辱,可她在乎他会不会,正当她急于解释之时,沈云秋抬起手。 啪—— 一巴掌落在脸上,鸢萝顿时眼冒金星,她惊诧的望他,他的这一巴掌打破了她对他的一切期待。 她踉跄的站直,泪如雨下,他始终躲避她的眼神,仔细的卷起袖子,抬手又给鸢萝一个耳光。 沈云秋下手狠,鸢萝只觉一阵耳鸣,跌跌撞撞栽倒在地,他蹲下身捏住她下颚,眼中冒着火星。 “你是活够了,是吗?”他在她耳边低语,只有鸢萝听见他说了什么,她颤抖着身子与他对望,他们之间谁也猜不透对方的心。 “少爷!四姨娘是清白的!她和李士郎不是那样的!她是清白的!” 风儿在哭喊着,鸢萝推开沈云秋,倔强的站直身子,“二少爷,继续吧。” “继续打!” 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吼,沈云秋捏着拳头,始终下不去手,鸢萝死死盯着他,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沈云秋抬手又给她一耳光,鸢萝摔倒在地,发髻上的翡翠簪也被甩出去,啪一声簪子落地碎成几块。 望着那一地碎片,鸢萝泪如泉涌,她狼狈的趴在地上,发出呜咽,“我的簪子……” 这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最在乎的东西。 鸢萝艰难的伸出手,将沈云秋脚边的翡翠簪,一块一块捡在手心。 嘴角溢出的血液粘着几缕青丝贴在她的脸颊,鸢萝左脸浮现清晰醒目的掌印。 她抬眼与他对望,哭着伸手去拉的他衣袍,轻声唤他的名字。 “云秋……” 谁知沈云秋退后几步,无情的将袍子从她手心扯开,“别弄脏了我的衣裳。” 他的话犹如利剑插进鸢萝心里,她不再去看他,也毫无力气再站起来。 祠堂一片沉寂,人群中有几人不忍直视这惨状,将头别到一边。 “二少爷,我看已经够了,你这几巴掌下的这么狠,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三姨太出声阻止,望着动弹不得的鸢萝,实在揪心。 “好,我手也疼了。” 鸢萝紧紧攥着翡翠簪,两眼空洞,万念俱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回荡在祠堂,笑声凄美而绝望。 无人知道她心里的痛比脸上、身上更甚百倍,她撑着劲起身,晃晃悠悠站起,两腿一软。 沈云秋接住她,她跌进他怀中,鸢萝仰望他,他犹如至高无上的主宰者,而她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鸢萝将唇贴在他耳边缓缓开口,“原来……你和他们都一样。” 她说完猛的朝他的胳膊咬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死不松口。 沈云秋也不躲,疼的皱起眉心,他望着她,眼眶渐渐泛红。 “云秋!快把她给我拉开!” 几个男人欲将鸢萝拉开,沈云秋拦住他们,用力挣脱鸢萝,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怎么样?没伤着吧!”大夫人上前心疼的看沈云秋胳膊。 “不碍事。”他站直身子,缓了缓情绪,走去将玉扳指带在手上,“都散了吧,我舟车劳顿也累了,牡丹院的丫头去把你们四姨太扶回去吧。” “等等。”大夫人出声制止,“把她留在祠堂跪着,没我允许,不许放出来,这丫头关到柴房去。”大夫人说完便拉着沈云秋离去。 沈云秋垂眼看她,鸢萝毫无生气的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人群也纷纷散去,沈云秋也走了,鸢萝狼狈的坐在地上,不再去看他的背影,她知道她即便再寻找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曾经眼中的温柔。 他毕竟也是沈家人。 第65章 会探雪 夜深了,外面刮起狂风,祠堂里冰冷黑暗,鸢萝从白天跪到二更,腿早已失去知觉,她有气无力的盯着地砖,手中握着破碎的簪子,她的脑中总是浮现沈云秋冷酷的凤眼,他们美好的过往都被他几个耳光打的支离破碎。 鸢萝闭上眼,不想再为此事揪心,昏昏沉沉快要睡去,忽然供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她睁开眼,不禁好奇,祠堂内根本没风蜡烛怎会微动? 她胆怯的看看四周,祠堂里除了她再无旁人,她将手中的簪子捏的更紧,紧张的洞察一切,就在此时,只见供台下出现一双红色绣花鞋,她吓得站起身,方才那里分明没有任何东西,鸢萝一步步向后退,突然撞到什么东西,一回头一女子盖着红盖头穿着喜服立在那,脚下滴滴答答一滩水渍。 “啊!” 鸢萝惊声尖叫,可却发现自己丝毫发不出声音,她瞪大双眼,眼里满是恐惧,惨白的脸落下豆大汗珠。 “别相信他,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别相信他,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红盖头下的唇一直在念叨这几句,鸢萝猜出她一定是探雪,吓得躲到角落,“我知道你是探雪!你别吓我,求你别吓我。” 她越躲探雪靠的越近,她几乎将脸贴在鸢萝面前,鸢萝捂着脸不敢去看她,忽然那红盖头掉落在她脚边,鸢萝才发现她没有穿鞋,光着的脚上全是伤痕。 探雪嘤嘤的哭,那哭声悲凉而委屈,一阵伤感涌上心头,鸢萝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从指缝偷偷看她,谁料她的模样并不可怕,只是脸色比常人苍白,那浓密睫毛下的眼眸,满是泪水,探雪真如梦中那般好看,和风儿有七八分相似。 鸢萝收起内心的恐惧,将手落下,她壮胆与她对视,不再怕她。 “别哭了。”鸢萝替她从祠堂桌下拿出绣花鞋,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她楚楚可怜的看着鸢萝,缓缓开口,“谢谢。” 她为何还回沈家?鸢萝心有疑虑,李士郎已去黄泉,莫非他们并未相遇? “我不会原谅他。“探雪语气轻柔,鸢萝惊讶她竟猜得到她的想法,“即使我知道他也跟着来了,可我依然忘不了那日在连心桥我等他时的绝望。”她坐在鸢萝身边,将绣花鞋拎在手上,她又哭着开口,“那日我看见他了,他就藏在树后,他没敢出面救我。” 祠堂一阵寂静,鸢萝能体会探雪的痛苦,她眼见李士郎孬种的躲在一边,看着自己被抓走,当时她该有多心痛。 “别相信男人,千万别相信他会带你走的话,别走我的路,记住,别信他的话。” 探雪突然握住鸢萝的手,鸢萝感觉一阵冰冷,吓得手一缩,忽然探雪消失不见,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听有人轻唤她。 “鸢萝······鸢萝。” 鸢萝环顾四周,忽然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模模糊糊见一个披着披风的女人在眼前,等她拉下帽子,才看清是三姨太。 “你没事吧。”三姨太关心的问,她将鸢萝从地上扶坐起,“你这样睡着会受风寒的,快,喝碗姜汤去去寒。” 三姨太从带来的食盒里端出一碗姜汤递给鸢萝,她恍惚的看着三姨太,已分不清方才是真实还是梦。 “快喝吧。” 碗送到嘴边,脸颊被扯得疼,鸢萝这下知道此时眼前的三姨娘才是真,她喝下姜汤,顿感一阵温暖,她思索着方才的梦,不知探雪是否是想通过梦境来向她传递忠告。 男人的话,不可信,她是让她别去相信沈云秋吗? “你真是傻,让你跪你还真跪,这腿哪能受得住,这大半夜的,谁还管你,怎样?还能撑的住吗?” 鸢萝很是错愕,她没想到三姨太会来看她。 第66章 跪祠堂 “喜红托我给你带点吃的,身体受了苦,肚子可不能饿着,快吃点,吃完我带走。” 三姨娘打开食盒,端出几盘小食,有糕点,有八宝粥。 今日若不是三姨太出声,恐怕沈云秋的耳光不会停,这半夜,她能来祠堂送吃的来给她,说明她有心了。 鸢萝未动,脸疼的很,也无心思吃下这些东西,“谢谢。” “谢什么,你脾气真倔,不怕疼吗?” 鸢萝摇摇头,她不会告诉三姨太,她肉体上的疼痛哪比的上心里的痛。 三姨太见她不吃,有些急,“你一天都未吃东西,这样身体会垮的,你当真是想寻死吗?只有保存一点力气,你才能有活的希望,你得对得起自己的命。” 三姨太的话敲打心间,鸢萝抬眼看向她,仔细审视眼前的女人,她的脸上有着与往常不同的神采,那是坚强和隐忍。 鸢萝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点心,轻咬一口,满口桂花香,她先是一愣,随即泪湿眼眶。 这辈子,她与桂花无缘,恐怕,与沈云秋也是无缘。 “真好吃。”鸢萝哭着将桂花糕塞进嘴里,艰难的吞进喉咙,这桂花味是让她记住今日的教训。 “慢点吃。”三姨太看着她,满是心疼。 “曾经像你这般年纪,我也被关过祠堂,我知道被关祠堂的滋味,别难过,都会好的。”三姨娘捋顺她凌乱的发丝,“你太傻,在沈家……不要去管和自己无关的事,你只要保护好自己才好。” 鸢萝惊讶的看着三姨娘,又听她开口。 “这宅院门里谈不了感情的戏码,你得学会明哲保身,沈家……藏着太多无法告人的秘密,动真情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秘密?”鸢萝费解的问,忽然想起之前沈家门前疯汉在她耳边说的话,难道三姨太所说的秘密就是此事? 三姨太起身背对鸢萝,幽幽开口,“我与你说个我知道的秘密吧。”她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沈家每个人都不是你所见的那么光彩,正如我也是,都有晦暗的过去,其实……探雪的事是我告的密。” 鸢萝瞠目结舌,她万万想不到害死探雪的罪魁祸首之一竟是三姨太。 三姨太转过身,迎着光鸢萝见她眼里泛着泪光,她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道。 “我和探雪关系很是亲密,在这沈家,我与她彼此照应,感情至深,我们结为了金兰姐妹,我们不甘在这沈家呆一辈子,所以计划一起逃离这里,我们畅想人生,规划未来,我们商量说开个药铺,她收钱,我抓药。”三姨太眼神迷离的望着星星烛火,神情瞬间变得悲伤,“可有一天……她却告诉我她要跟她的男人走了,我很愤怒,我气她就这样抛弃了我,她背叛了我们的誓言。所以……我被这愤怒冲昏了头脑,便在她先一步出卖了她。” 三姨太说完掩面痛哭,“见她被打的遍体鳞伤,我知道我错了,我去柴房放她走,可她却不肯走,她说她不怪我,即使我不告密,她也活不成。” “为何?” “她说她早有打算,若她等的人四更不来,便跳进连心河,死只是早晚的事,李老板终究没来是吗?可她却不知。” 鸢萝怔怔望着她,无法接受这事竟然是她所为,她陷入深思,脑海里钻出之前探雪说的话。 “她怎会不知,她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去寻死。”鸢萝喃喃低语,思绪万千。 探雪不会接受她的爱情有背叛和抛弃,赴死是这段凄美爱情最好的结局。 “李老板也追随她去了,在九泉之下,他们应该重逢了吧……探雪应该已经等到了……”三姨太两行泪落下,痛心的哭泣。 她并没有和三姨太提方才的梦,梦里探雪说她不会原谅李士郎,提起李士郎,鸢萝百感交集,泪缓缓而落,她同三姨太何尝不是一样,她的冒失也害了人。 第67章 桂花糕 三姨太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低头收拾食盒,“不说了,这事压在我心里多年,今日能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许多,今后你若讨厌我也罢,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她说完起身欲走,鸢萝叫住她。 “等等,谢谢。”无论怎样,鸢萝心里明白,三姨太来看望她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桂花糕留给我吧。” 三姨太未曾多想,只以为她喜欢吃,便将那碟桂花糕放在桌上,离开祠堂。 鸢萝垂眼,视线落在桂花糕上,她出神的凝望,捻起一枚送入口中,桂花味在口中融化,这便是沈云秋喜欢的味道,鸢萝泪湿双眼,细细品尝口中的芳香。 从小到大,她记忆里是在五岁时偷吃别人送给师傅的桂花饼,差点出人命,那次后她才知道她天生对桂花不服,之后再也未碰过桂花,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以至于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她深知这桂花能要了她的命,可她就想体会一次沈云秋的喜好,她的泪滑进嘴角,口中味道甜中带着苦涩。 是的,沈云秋给她的爱,也亦是如此。 桂花糕入喉,犹如砒霜,未过多久,鸢萝感觉浑身刺麻,喉咙像被人掐着似的难过,她倒在地,那种窒息让她痛不欲生,她解开衣领,抓伤脖子,想让自己能够舒服些,可怎么也不能减轻她的痛苦。 “沈云秋……沈云秋!” 鸢萝意识越来越差,她无力再去喊他的名字,她忽然明白,她即便再喊也喊不来他。 祠堂黑暗冰冷,鸢萝陷入昏迷,在梦里眼前浮现一个画面,一个女人走在遮满杨柳的桥上,手上的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穿着浅蓝色衣裳,裙摆下的铃铛随着步子叮铃铃的响,那女人回眸一笑,鸢萝如此清晰的见到她同自己一样琥珀色的眼睛。 “娘……” “鸢萝,你长大了,得自己走路,娘总不能抱你一辈子吧。” 桥下一两三岁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娃,穿着红色花衣裳,眉间点着红色朱砂,她伸出手。 “不抱不走。” 忽然出现一高大健硕的男人猛的将她抱起扛在肩上。 “娘不抱爹抱,我们这朵花儿,就得捧在心尖上,等她长大想抱也抱不到咯。” 鸢萝远远望着此情此景,哭的肝肠寸断,她小跑过去冲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她轻抚鸢萝发丝,温暖的对她笑。 “你一定会回家的,娘一直在等你。” “娘……”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扑鼻,鸢萝微睁开眼,沈云秋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云秋……” 不会的,他怎会来?这都是梦。 鸢萝将脸埋进沈云秋怀里,脸颊触碰到他臂弯一阵刺痛,她泪流满面,想起她拉着他衣角,他说别弄脏他的袍子,她轻抚他精致丝滑的衣料,不禁难过,他的心里也许更爱的是他自己。 “云秋……你与我之间,究竟谁更在乎谁呢?”鸢萝呜咽着,神智开始有些不清。 “云秋………我方才吃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可是为何我吃的如此痛苦。” 鸢萝哭出声,沈云秋并未出声,只是静静搂她在怀里,她知道这个梦里的他依然还是从前那样温暖。 “傻子!” 他的声音在耳边越发模糊,鸢萝陷入昏迷。 鸢萝醒来已是三日后,她躺在床上,身子很是虚弱,想唤人,去丝毫无力。 环顾四周,还是她的屋子,可床幔上、窗楞、门头贴满了黄色的符。 鸢萝撑着身子起身,可胸口闷的慌,喉间一阵不适,猛的咳起来。 “你醒了!”风儿端着热粥走进屋子,激动的冲到屋门口,冲外面喊了一声,“醒了醒了!” 她是喊谁?是沈云秋吗? 鸢萝期待的看着屋门,可进来的却是喜红,她的眸子失去光彩。 “怎么样?饿了吗?我给你打水梳洗。”喜红将鸢萝手握在手心搓着,“手怎么这么冷,我把窗户关了。” “你陪着她,我去。” 风儿先是关了窗再匆匆忙忙跑出屋,喜坐在床边望着鸢萝。 “那日我跑去车站等师哥,可没想到他不是那个点回来的,他一早就回了苏镇,我若在,就不会让你挨这份罪,可我万没想到这次是他将你打成这样。” 第68章 梦醒时 鸢萝低下头,她实在不想去想这个事。 “我怎么回来的?”鸢萝好奇的问,“我不是在祠堂……” 喜红拿起一件外挂披在鸢萝身上,眼里满是怒气,“这次你是咎由自取,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鸢萝未说话,羞愧的望着她,一切风波确实因她而起,她不会推卸责任,受罚她也认了,只是这次动手的是沈云秋,她有些心酸,他对她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她还傻傻以为他回来一定会护她。 “那桃花糕差点害你没了命,一个傻一个混。”喜红嘟囔着,气鼓鼓的盯着鸢萝,“你好好养伤,不该烦的你别去烦。” 鸢萝也未多在意喜红说什么,她用无声回应喜红,望着身上还未消退的红疹,神情落寞。 “他……来看过我吗?没有吧。” “谁?”喜红见鸢萝眼泪汪汪,替她擦掉眼泪,“别哭了,我知道你问的是师哥,别想了,你们这次,恐怕是到头了,这事大夫人揪着不放,你晕过去的这几日,你可知事情发展到何地步?” 到头了? 喜红也未察觉鸢萝情绪上的变化,只顾一股脑将她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那日莫名其妙就回了牡丹院,家里传的神乎其神,有人在祠堂里看见探雪了,穿着红衣裳披着红盖头,她就坐在供桌上,晃着两条腿,那人给吓傻了,当时你已经不在祠堂,第二日一早大夫人跑牡丹院来,见你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吓得腿脚发软,他们说是探雪在护着你。”喜红小声说,深怕被风儿听见。 鸢萝感到吃惊,可喜红描述的探雪和她在梦中见到的一样,那就不会错,探雪为何屡次帮她,莫非是想告诫她断了她和沈云秋这段情? 她想问沈云秋,可欲言又止,喜红说的到头了,究竟为何意。 风儿端着水盆进屋,见鸢萝脸色不好看,睨了喜红一眼。 “你又跟她说什么了?” 鸢萝拦住风儿让喜红继续将这几日的事说出来,风儿不再出声,按喜红的脾气,让她憋着也不可能。 喜红说,第二日大夫人和沈云秋吵了一架,原因是大夫人让他搬出梨花院,沈云秋坚决不同意,大夫人再生气也没舍得将他怎么样,可第二日傍晚沈老爷回来,听闻此事后先是跑来牡丹院,见鸢萝这般惨状,二话未说冲进梨花院,打了沈云秋几耳光,这次沈云秋倒是乖,只是跪着不出声,可沈老爷依然不能消气,嘴里直喊着孽子,孽子,操起书案上的砚台砸向沈云秋,幸亏当时二姨太出现挡在沈云秋面前,砚台将二姨太额头砸了一个窟窿,血浸湿衣襟,这事闹的沈家鸡犬不宁,沈云秋被罚跪祠堂三日,老爷罚了大夫人在房里抄女训七出不许出屋门,王管家也被罚了一个月月例,动手打鸢萝的那两个男丁也被赶出沈家,沈云秋跪在祠堂两日不吃不喝,大夫人一急之下一病不起。 听喜红说完,鸢萝只觉胸口一阵疼,猛的喷出一口血。 吓得风儿连忙用帕子去擦她唇边的血渍。 “你别激动!” “你别急!你现在身子不能动气,都怪我,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鸢萝大口喘着粗气,喜红连连道歉,风儿替鸢萝轻抚后背,想让她气顺些,鸢萝一直猛咳,那眼泪失控的往眼眶外涌。 她未曾预料,她的无意举动竟惹出那么多事端。 “都是我的错,我若不去找李士郎,他不会死,也不会害得一群人跟着我受牵连,都是我的错。” “你是为了我才去找李士郎的,你这样说我更不好受。”风儿泪眼婆娑,扑通跪在地上对鸢萝磕了个响头,“今日我在你面前立誓,这辈子,我只认你这个主子,我发誓终身不嫁伺候你一辈子。” 喜红去扶风儿,被她弄得眼泪汪汪,鸢萝躺在床上看着风儿,默默流泪。 “胡说什么,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别陪我冒险,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喜红不敢再说什么怕再刺激鸢萝,鸢萝显得极为疲惫,这次沈云秋的耳光倒是皮外伤,可那两棍子对她造成不小伤害。 她们离开屋子,鸢萝躲在被子里失声痛哭,可又怕被她们听见,咬着拳头不敢出声。 鸢萝预感这次她和沈云秋,不会再有所谓的花好月圆,他们恐怕真的得就此分别。 第69章 浅离别 祠堂就在眼前,鸢萝还是来了,她穿着单薄,立在一颗大树旁,沈云秋此时还在祠堂里,可她不敢进去,只能远远的看着。 一丫头立在祠堂外,自沈云秋进祠堂罚跪,她就未离开过,她一直在外面守着沈云秋,不吃不喝、寸步不离。 听说她叫木莲,是沈云秋梨花院的丫头。 鸢萝心里有说不出的落寞,她想见他,可此时她无法堂而皇之走进祠堂,就在此时,那丫头回首朝鸢萝方向看来,鸢萝一个转身躲在树后。 忽听一阵脚步声,王管家来到祠堂对里面喊了一声,“少爷,受罚时辰到了,老爷说你可回梨花院了。” 鸢萝心一紧,回身透过树枝缝隙望去,好一会祠堂门打开,沈云秋紧锁眉心扶着门走出祠堂。 那丫头连忙冲过去扶着沈云秋,哭的梨花带雨,“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扶我回梨花院。”沈云秋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将手搭在那丫头肩上,走下台阶。 这一幕都被鸢萝看在眼里,她立在大树后,默默落泪,如今他的身边不再是她,他们似乎回到原点,她依然只能躲在暗处偷偷望他。 沈云秋抬起头,眼神望过来,鸢萝将自己藏得更隐蔽,她强忍着不哭出声,只想等他离去自己也赶紧逃离,发生这么多事,她竟无颜再面对他。 她等了一会儿,身后不再有动静,她从树后走出,却见沈云秋独自一人立在那,眼神直勾勾盯着她,鸢萝有些慌张,她退后几步,想逃开,却发现脚像被施了咒,动弹不得。 索性,她也不逃了,她知她依然像之前偷看他唱《西厢记》那次一样,她逃不开他,这次也逃不开,永远也逃不开。 鸢萝与他对视,沈云秋同样满面忧伤望着她,他几步冲至鸢萝面前,一把将她拉入怀,抱着她躲进树丛,他捏着她下颚吻上她的唇,鸢萝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裳,泪顺着眼角滑落,在他狂热的吻中,鸢萝却变得不再踏实,他的那份霸道与往日不同,就在她沉醉在他怀中,肩头传来钻心的疼,沈云秋在她肩头狠狠咬了下去,他没松口,她也没有推开他。 沈云秋最终将唇离开她肩头,他垂着眼,眼眶泛红。 “云秋……”他的眼泪让鸢萝有些惊慌失措,她更用力的抓着他,她怕他突然离去。 “我收回曾经对你说过的每句承诺,今后·····各自安好吧。” 沈云秋用力拽开鸢萝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等鸢萝缓过神,沈云秋已消失在视线中,她傻愣在原地,重复着沈云秋说的话。 “各自安好·····什么叫收回承诺的话?” 鸢萝脑中细细揣摩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叫各自安好……”她无力的靠在大树上,心口裂开似的疼,她掩面哭泣,伤心欲绝。 鸢萝摇摇晃晃回了牡丹院,一路上遇见几个下人,他们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抱头鼠窜,鸢萝回去后,钻进被窝蒙头就睡,她不想接受现实,只想让自己活在梦里,梦里有家人还有曾经的沈云秋,而现实她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昏睡了三日,她被一阵戏声吵醒,她睁开眼,窗外弯月映入眼帘,她望着床沿,只感觉自己像个活死人。 风儿不在,喜红也不在,她起身看着屋子,莫名感伤,她进沈家后,她的心是被沈云秋填满的,可如今,他却狠狠将她的心挖了个洞,她心空了,人也一蹶不振。 忽听门吱呀被推开,鸢萝瞥眼望去,只见黑暗中走进一个人影,她手中端着烛台,斗篷帽子拉下,原来是三姨太。 三姨太缓缓走至她面前,在床边坐下,脸上的神情错综复杂,有惊喜有心疼有悲伤。 “睡醒了?” “嗯。” “还疼吗? “疼。” “哪里疼?” “心疼。” 鸢萝泪如泉涌,三姨太将她搂进怀中,轻拍她背给与安慰,她默不作声的给她温暖,鸢萝哭成泪人,也惊动了喜红和风儿,几人都沉默着,在屋里陪着她。 第70章 心不静 四更,沈云秋从暮色中回了梨花院,他解下披风,疲惫的坐在书案前。 他彻夜未眠,手中的笔已握了许久,可就是落不下笔,他想让自己心静些,可却连经书都抄不下去,小时候一有烦心事,他便会抄经书已化解内心忧愁,可近日,他无法继续。 想起鸢萝那双泪眼,他便揪心,他闭上眼,皱起眉,将笔搁在桌上。 想起父亲训斥他时脱口而出的话,沈云秋头痛欲裂。 “她若有什么差池,我们沈家都要跟着完了!” 沈云秋实在不明白鸢萝的真实身份,可他预感她的身世有着什么秘密,他思前想后,他必须得离开她了,若再与她纠缠下去,她定是会有更多麻烦,或许之后的局面不是自己任性坚持就能护的了她。 也许刚开始就是错,他不应该去撩拨她,也让自己越陷越深。 脑海里又出现喜红指着他骂的情景,沈云秋更加忧愁。 “真是胡闹!她陪你玩不起!你堂堂沈家少爷,最后只会是鸢萝为你们的爱情受罪!你想让她成第二个探雪?你若真对她好,就离她远点。” 喜红的话像把利剑,刺进沈云秋胸口,他沮丧不已,以至于在祠堂跪着时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视线落在桌上的桂花糕上,他竟不知她对桂花不服,还拖喜红将桂花糕交给三姨娘,让三姨娘送给鸢萝,差点害死她。 喜红说他两一个傻一个混,他真的对她了解太少。 他曾信誓旦旦对她说他会护她周全,可如今才发现自己并非神通广大,他欠缺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越发担心他会害她成为众矢之的,他若一旦显露情愫,那她必定受到更大迫害。 “啊,好痛。” 这夜里,门外竟有声响,沈云秋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叫木莲的丫头,沈云秋微皱眉,一脸不悦。 “你不睡觉站院子里装鬼吗?” “不、不是,我见少爷房里烛火亮着,怕少爷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叫不到人,所以我一直在这候着。”木莲胆怯的回沈云秋,许是有些冷,缩着身子。 沈云秋上下打量她,也未多想,“你回去睡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沈云秋说完关上房门。 木莲站在院中,依然没有回房睡,一直看着沈云秋屋里烛光亮到清晨。 牡丹院这头,鸢萝整日闷闷不乐,好在三姨太每日都来陪她闲聊,鸢萝心情舒展许多。 “那日你在祠堂的夜里,沈家上下都听到祠堂大半夜传来戏声,唱的是探雪的戏本,你说是探雪回来了吗?” 三姨太边给鸢萝削苹果,边漫不经心的说之前的怪文。 “不知道。”鸢萝平淡的回答,她不想和三姨太说她看过探雪,以免让她惊慌。 “你那日怎么回来的?你一点映像也没有?听说大夫人来时,见你躺在床上,衣服也换了,你床头还放着探雪的戏本。” 这些风儿都和鸢萝说过,可三姨太再提起,还是会令人毛骨悚然,那日探雪的戏本她确定扔给了李士郎,怎又回到她这,真的好生奇怪。 鸢萝一头冷汗,觳觫的很,“可这些都是什么?”鸢萝指着贴门上那些扎眼的符。 三姨太一笑,摇摇头继续道,“心里有鬼便怕鬼,这几日那戏声一到夜里便从你院里传出,东院那边的人怕了。” “戏声?” 说到戏声,确实有一日夜里她是被戏声吵醒的,莫非探雪是为了保护她,故意来吓唬沈家其他人? 鸢萝看看四周,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透过窗子看院子,这哪像春日景色,一片萧条,就连窗前的合欢树也经历过一场暴雨后,花落满地。 “风儿,把这些全撕了,明日领些花和植物,把牡丹院好好装扮一下。” “好。” 第71章 金兰情 又过几日,鸢萝身体还是未见好,大夫也查不出原由,人日益憔悴。 喜红和风儿很是着急,辞去祭祀处帮忙的任务,专心照顾鸢萝。 沈家开始到处传牡丹院四姨太被鬼压身,怕是命不久矣。 沈老爷来看望过她一回,依然慈眉善目,规规矩矩,鸢萝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可沈老爷并未给她满意的答案。 他让她不要多虑,只是实在忍受不了大夫人嚣张跋扈的行为,所以借此机会给她个教训。 不管真假,鸢萝始终看不透他,想来沈老爷经商多年,老谋深算,怎是她能一眼看透。 “这几日总是下雨,真是闷热,过几日就是祭祖,你这身子能去吗?” 三姨太给鸢萝喂着粥,她近日带了许多补身子的补品,也算是费劲心思。 俗话说患难之中见真情,通过这次的事,鸢萝对三姨太有了几分依赖,她在她最难熬的时刻陪在她身边,如姐姐一样关心她,鸢萝断定她只是一个犯过错的好人,三姨太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冰冷,有时还会说些有趣的事逗鸢萝开心。 三姨太坐于床前,环顾四周,“这屋子,依然未变,如今旧屋换新主,却未改这屋子的邪气,也不知探雪是不是真的还在这里,若她在,我倒是想会会她,我真的挺想她,也不知她会不会原谅我。” 鸢萝视线落在别处,其实探雪在三姨太每次来牡丹院时,便会现身,她总是站在暗处望着她们,鸢萝从探雪眼中看到徐徐忧伤,可见她对三姨太也是真情。 “她一直在。” 鸢萝缓缓开口,只见探雪冲她微笑,或许她也有想对三姨太说的话,让鸢萝转告。 三姨太惊讶万分,视线扫过每处角落。 “探雪让我告诉你,她不怪你,是她违背誓言在先,她很后悔没有和你离开沈家。” 三姨太听了莞尔一笑,失落的摇摇头,“你别编这些话来安慰我了,探雪她——算了,你看,我是来安慰你的,怎的变成你来安慰我了。”三姨太不会相信鸢萝说的,只当她是为了让她心里踏实,编的话。 “芷莹,你要留着我送你的玲珑玉佩,你的香囊我也一直挂在脖子上,你调制的玉露香依然还留有一味余香,等下辈子,我们再做姐妹,你已多年未笑,别再为我耿耿于怀,我不怨你。” “香囊……” 鸢萝学着探雪的口吻,将她的话复述给三姨太听,三姨太睁着双眼,早已泪流满面,鸢萝不可能知道玲珑玉佩和香囊的事,这是她和探雪义结金兰之时交换给彼此的信物。 三姨太起身环顾四周,掩面哭泣,她看不见探雪,可她知道,探雪一定在这里。 “探雪……” 角落里的探雪也泪湿双眼,她握着挂在脖子上的香囊,对鸢萝说了声谢谢,便消失不见。 鸢萝被她们金兰情谊深深打动,如今,她深刻体会到三姨太追悔莫及的心情,活着的人,总是会比死去的人更煎熬。 屋子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鸢萝拉住三姨太的手,她回过神,两人相视,彼此露出一丝苦笑。 鸢萝不知为何只有她能看见探雪,也许,这便是她们之间的缘分。 四月,过得尤其漫长,鸢萝整日盼着赶紧过完这四月,也许五月便会有好事来临。 接连着下了几天雨,屋里昏暗潮湿,鸢萝躺在床上,身子越发使不上劲,她偶尔会想起沈云秋,却不知他是否也会想起她,她心里总是有份不甘心,可即便再不甘心她也没勇气去纠缠他,只当一切都是两情相愿,谁让她曾经对他过于迷恋。 “总算出太阳了。” 喜红一早推开窗子,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正好打在鸢萝脸上,鸢萝遮住眼,无法适应强烈的阳光,喜红见鸢虚弱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把手给我,帮你把把脉。” 喜红的爹以前是江湖郎中,她从小也习得一些皮毛医术,近来鸢萝把脉都是她来操心,风儿负责熬药。 第72章 砸玉簪 鸢萝的脉象很是虚弱,别说大夫,就连喜红也很纳闷鸢萝的身子怎会一直未有好转,大夫开的药一直在喝,体内的伤也逐渐痊愈,只是她的气息总是很弱,时而还会胸闷气短。 “扶我去院子里待会,我想透透气。”鸢萝缓缓地说,喜红给她披了件衣裳扶她出了屋。 春日总算开始眷顾牡丹院,在风儿的精心打理下,牡丹院内百花齐放,叶繁枝茂,鸢萝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舒坦许多,她坐在树下,抬眼仰望那颗苍天大树,又想起沈云秋在树下笑着将她接在怀中,忽然鼻子一酸,眼中又泛起一阵雾气。 喜红瞧出她的悲伤,哀叹一声,想必她许久未愈的缘由便是抑郁成疾,她放不下心中的结,也必然不能早早康复。 “现在领药还得咱们自个儿去领,以后看来西院也无人敢来了。” 风儿拎着几包药跨进院门,她准备往侧屋走,却被喜红拦下,喜红从她手中夺过一包药。 “哎?你干嘛?” 喜红打开药包,将药捻在手心凑在鼻尖闻了闻,她开始有些怀疑鸢萝的药被人做了手脚,可她仔细查看,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药应当是安全的。 “你怀疑?”风儿狐疑的问。 “她症状不对,都这么久,还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一定哪里是有问题。” 鸢萝不太信喜红的猜疑,她自知自己是心烦意乱,扰的自己病根除不清。 喜红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便让风儿帮着她将牡丹院所有物品和角落排查了一遍,可怎么查也查不出所以然。 “也许是你多心了,咱们每日都在这呆着,哪有人敢来嫁祸于咱们,谁有那么大胆子?我去熬药了。”风儿说完拎着药包去侧屋。 喜红陪鸢萝坐在院中,歪着脑袋思索,鸢萝全然安心的享受着阳光。 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鸢萝特意留心去听,好似有人路过门口。 “少爷,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让你别跟了,你听见没有!回去!” “少爷!夫人不让你去喝花酒。” “你管不着!” 沈云秋的声音让鸢萝为之一怔,她腾的从椅子上起身,心跟着猛烈跳动,他是来看她了吗?鸢萝几步冲过去打开院门。 门外空无一人,鸢萝瞬间花容失色,她望向巷口,就连沈云秋的背影都未见到,她开始怀疑方才听到的是不是幻听,他并没从她门口路过。 “方才是沈云秋的声音吗?”鸢萝不确定的问喜红。 “是。” 鸢萝失落的立在院门前,望着巷口站了许久,他竟然每日都从牡丹院路过,却不曾来看她一眼。 “鸢萝,进去吧。”喜红陪着她,感受到鸢萝内心的痛楚,对她来说,沈云秋就像一根刺,扎进心里疼拔出来更疼。 过了片刻,鸢萝冲进屋,打开首饰盒,拿起她花了很长时间修复如初的翡翠簪子,气冲冲回到牡丹院门口,她将簪子高举过头,狠狠砸在门外青石路上。 “鸢萝!” 簪子清脆的破碎声同喜红的惊呼交错在一起,此时她对这簪子只剩厌恶,她不再想像傻子似的一厢情愿。 “关门。”鸢萝说完转身回屋。 自此之后,鸢萝不再出屋,也不再愁眉不展,她开始做绣活,每日专注于此。 前前后后,她给三姨太、风儿、喜红、自己都绣了不同花色的荷包,每日除了吃饭时间,她都埋头绣花,绣了许多荷包,她便让喜红和风儿送给与自己关系好的丫头,这一来二去,鸢萝绣的荷包竟成了沈家女孩子喜欢的物件,各房的丫头都来找风儿和喜红求她们让鸢萝给绣个荷包。 鸢萝反常的举动让她们很是担忧,但见她气色好许多,她们便不再阻止,牡丹院总算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只是有一日,风儿帮鸢萝理绣线,喜红替鸢萝熬药,她一不小心打翻了药罐,竟发现了一个惊人之事。 药罐有毒! 第73章 毒药罐 盯着地上一堆药罐碎片,牡丹院三人毛骨悚然,鸢萝冷着脸坐在桌前,喜红和风儿立在一旁,若不是喜红打翻了药罐,谁也不会猜想这药罐内壁竟渗着辛草枯的引子。 辛草枯是一种花,人称断肠花,它有止痛凝血作用,一般药铺会用它做药引给有外伤的人用,但也只能少量,用量过多就会慢性中毒,可这药罐里的剂量明显是人为的将辛草枯搁在药罐里煮了一段时日,毒以渗透进壁内,一旦煮药,必然会挥发它的药性,鸢萝被施行家法之后体内有内伤,一直吃的是活血化瘀的药,可这辛草枯起到凝血作用,两为相克,鸢萝只会越发加重。 “天啊!难怪你身子越来越差,我也以为是这牡丹院阴气太重·····” 风儿吓得捂着唇,别说她,就连喜红也被这事震惊,她在沈家这么多年,只听过一些传闻也未见真实,可今日是她亲自验出药罐上有毒,这不免让她心慌。 这是多么可怕的手段。 风儿说这药罐是从梨花院紫玉那拿来的,紫玉是跟了沈云秋五六年的贴身丫头,这事又牵扯到沈云秋,更令人费解。 “这么说,这药罐是你去问紫玉借的?”喜红问风儿。 “是,那日和紫玉从祭祀处一起回来,我说去库房没领到药罐要去街上买个,她让我别领了,她那正好有一个新的,我想着是少爷屋的都是自己人,便从她那拿了过来。” 自己人?鸢萝对这三个字格外在意,她默不作声的盯着风儿,脸色越发难看。 喜红见状赶紧走到风儿面前,戳了下她脑袋,“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你傻不傻,药罐还能借?”喜红埋怨风儿,风儿惭愧的低下头,“会不会……这药罐并不是害鸢萝的,而是……” “你的意思,是之前有人用这药罐害过人?而被我误打误撞拿到了牡丹院?”风儿猜测喜红的意思。 鸢萝始终不说话,端坐在大理石圆凳上,盯着地上碎片,陷入沉思,过了半晌,她开口。 “我也这么想,风儿,沈家近几年有没有病死之人?”鸢萝追问。 “这····沈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生病离开的也有不少人,这样想真想不出,要不我干脆直接去问问紫玉。” 风儿说着往外走,喜红和鸢萝同时出声喊住她。 “这事别声张,喜红你用布把这些碎片收好。”鸢萝说着从绣篮中拿起一个荷包递给风儿,“风儿,明日将荷包送去梨花院,探探紫玉的话,这药罐到底是从哪里来?” “好。”喜红和风儿异口同声的回。 第二日一早,风儿带着荷包去梨花院找了紫玉,紫玉收到鸢萝送的荷包,甚是喜欢,对鸢萝感激不尽。 过了半个时辰,风儿从梨花院回来,她急匆匆的冲进牡丹院。 “问到了!” 风儿闯进屋,鸢萝刚用过早饭,她搁下碗筷,听风儿道来。 “这事紫玉并不知情,我说打翻了药罐,她也未有多大反应,我就问她这是哪买的,她说这是原来清风苑烟绣姑娘留下的,她觉得这药罐材质很好又是新的,丢了可惜,便留下了,呃……烟绣就是少爷之前的通房丫头。” 烟绣? 鸢萝紧皱眉心,原本以为只是有人想加害与她,可这又牵扯到沈云秋被赶出沈家的通房丫头身上,这事越发蹊跷。 “那个烟绣离开沈家时我记得是被抬着出去的。”风儿说出鸢萝心里的疑惑,她指了指喜红,“你应该比我清楚,那时烟绣和你起冲突,二少爷为了你把烟绣罚了一顿。” 提起陈年旧事,喜红顿失面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哪知道,我刚进沈家,她就对我嫉恶如仇,处处刁难我,她定是以为我和师哥——”有些话说出来怕鸢萝介怀,喜红赶紧收声。 “之后呢?”鸢萝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第74章 烟绣迷 风儿接着喜红的话道,“之后听闻烟绣病了,病的很厉害,念着她是二少爷屋里的通房丫头,大夫人便给她安排在北院一个院子养病,可后来听说人快不行了,大夫人便让人将她送了出去,这人从此在沈家便消失了。” “北院?” 北院是二姨太的地盘,与鸢萝的西院距离最远,自那日与她在花园相遇,鸢萝再也未见过二姨太,想起三姨太与她的旧事,鸢萝不免心有疑虑,大夫人为何将烟绣安排在北院? “看来,我们该演出戏了。” “什么戏?” 风儿和喜红不懂鸢萝所说何意,一脸茫然的望着她。 “引蛇出洞。” 鸢萝让两人靠近,将她的计划告诉风儿和喜红,两人听后目瞪口呆。 次日,风儿按鸢萝的指示,将鸢萝被人下毒的事说给几个沈家爱传话的丫头,很快一上午时间,鸢萝药罐被人下毒的事下人之间便传开了。 “你们说,会是谁这么狠心害四姨太?” “谁知道?这人心真可怕,想出这招害人,幸亏发现的早,若再喝个小半个月,人估计就没了。” 丫头干活时都在议论此事,喜红顺道路过,她们见了赶紧闭上嘴。 “喜红姐姐,四姨娘的荷包我一直带着,四姨娘绣工真好。”一小丫头谄媚的对喜红说。 喜红故作忧愁,摇摇头,“四姨太身子太弱,今日连针都拿不起,想来这狠毒的人,竟然在药罐子里下毒。”喜红故意扯大嗓门说,她猜这话一定会传到药罐的主人那,只等他上钩。 话说完,喜红拎着药包转身,却不料沈云秋站在身后,与他打个照面,她紧张的闭上嘴,方才的话恐怕他是听见了。 场面有点僵,喜红因鸢萝的事不太想搭理他,索性从他身旁走过,招呼也不同他打。 “你站住。” 沈云秋唤住她,喜红停下脚步,“二少爷有何吩咐?” “牡丹院出什么事了?”沈云秋走至她面前,“什么药罐?” 喜红冲他翻了一眼,“我要回去照顾鸢萝,没空和你解释,要问你自己去问。”喜红说完绕过他离去。 沈云秋愣在原地,只见喜红走了一段距离转身盯着他,那眼神满是怒气。 “有些话,不说出来我心里憋的慌,鸢萝最近非常不好,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人在她药罐里下了毒,你若念旧情也帮忙查一下。” 喜红大致将事说给沈云秋听,他听了之后眉头紧锁,面色发青,喜红能感觉他心中压着火,也不再多说。 “我回去了。” 鸢萝靠在床边绣着花,她淡定自若的样子,仿佛与此事无关,风儿和喜红在屋里坐立不安,各自揣测其中疑点,若那人知道药罐要送去王管家那,定会露出马脚。 屋里出奇的安静,鸢萝一针一线仔细的绣着牡丹花,喜红几次开口想说碰见沈云秋的事,可又怕鸢萝怪罪,便将话吞进肚里。 就在此时,牡丹院院门被人推开,三人愣住,彼此交换眼神。 看来药罐的主人上钩了。 “四姨娘在吗?我们二姨娘来看你来了。” 针悬在半空,鸢萝大吃一惊,起初她是怀疑过二姨太,可细想她为何会去给烟绣下毒?理由又为何?这猜测过于牵强。 可现在,她就在门外,大晚上的从北院来牡丹院看她,这不得不令人疑惑。 风儿和喜红急忙将鸢萝的工具收好,扶她在床上躺着,喜红打开屋门,二姨太立在院子里,一上来便问。 “四姨太现在怎么样了?” 喜红将二姨太请进屋,她见鸢萝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露复杂之色。 “我正好给云秋送点心,顺道过来看看你,近来可好?” 鸢萝摇摇头,“谢谢,中途遇到一些事,加重了病情。” “听棉儿说你的药罐……被人下毒?”二姨太小心翼翼的问。 没想到二姨太会如此直接,鸢萝点点头,打算顺着她的话说,看她有什么说辞。 “是,那药罐子里有辛草枯。” 第75章 迷中迷 “下毒?不知道二姨太怎会如此说。” 鸢萝假装无知,其实她是担心二姨太若是真凶,便会将矛头对准她,她只能装傻才能自保。 听鸢萝这么一说,二姨太眼珠子一转,随之笑了笑,“下人之间在传你被下毒,我当是真的。” “药罐子确实有毒,但是不是有人下毒鸢萝不敢瞎说,喜红懂药理,里面确实有辛草枯。” 二姨太侧身睨了喜红一眼,眉头一皱,“那会是何人所为?药罐还在吗?给我看看,我对花草有几分了解。” 鸢萝同喜红使了个眼色,喜红出屋抱着一个布包回来。 这时候,谁也不会放过一丝半点的细节,鸢萝盯着二姨太观察她的神情,此事若是她所为,她定会想办法遮掩。 只见她捏着碎片,仔仔细细瞧看那药罐一番。 “是辛草枯,这药罐哪来的?” 二姨太一定是在试探她们对这药罐知道多少,鸢萝见风儿和喜红不敢插话,便自己开口。 “这药罐是烟绣姑娘留下的。” “烟绣?云秋之前的通房丫头?” “是。” 屋里忽然凝聚一丝紧张,二姨太冷着脸坐在那,似乎在思索什么,好一会才回过神。 “呵,原来如此,真是一步好棋。”二姨太说完起身,“不早了我回了,你好好养着。”她和鸢萝寒暄两句转身离去,走到门前,又回身丢给鸢萝一句话。 “这药罐你好生留着,我建议你最好直接交给老爷去查这事。” 二姨太走之后,屋里三人一片茫然,方才二姨太临走说的话,出乎她们意料。 “不对呀,这事若是二姨太干的,她怎会让咱们把药罐交给老爷呢?” 风儿坐在梳妆台前撑着下巴,一脸茫然。 鸢萝和喜红也各自揣测其中疑点,冥冥中,鸢萝觉得这事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这药罐若没被风儿拿回来,那烟绣定是早被人忘记,也不会扯上下毒的事,这其中定是有隐情。 “也许幕后主使并不是二姨太,算了,咱们别再追究了,把药罐子扔掉吧。” 鸢萝预感这事深挖下去,又是一个祸端,经过李士郎的事,她怕了,她不想再牵扯到任何是非之中,她疲惫的闭上眼,对风儿和喜红说:“你们都去睡吧,我也累了。” 夜深人静,鸢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药罐的事她怎么也理不清,风儿说烟绣打了喜红,被沈云秋责罚不允许再出入清风苑,随后她得病,被大夫人安排在北院,而之后病入膏肓,被送出沈家,她是死是活是个疑问,是谁在药罐下的毒又是个疑问,而为何要毒死她那是个更大的疑问。 想着想着突然窗户一阵烟雾飘进房中,鸢萝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一会功夫便睡去。 第二日,出了件怪事,牡丹院三人都睡过了头,等喜红去扔药罐,发现药罐不知去向。 “不对呀!我记得昨日我就放在那的,怎会不见呢?” 鸢萝一细想,昨日夜里她分明没有睡意,可忽然昏昏欲睡,定是有人进了牡丹院给她们熏了迷香,目的就是为了偷走药罐。 “这事……咱们别再参与,我担心真凶——” 鸢萝话未说完,被一道声音打断。 “四姨娘,大夫人来看您了。” 大夫人? “看来牡丹院真是热闹了。”鸢萝轻声说,起身走至屋外。 大夫人被丫头搀扶着,趾高气扬的立在院中,她侧脸看了看鸢萝。 “近来身子恢复的可好?” 她的语气哪是关心,分明就是质问。 “谢夫人关心,在康复之中。” “好就好,你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大夫人一定是听闻了药罐的事,故意来探鸢萝的话,鸢萝摇摇头,“没有。” “哦?”大夫人瞥了她一眼,露出鄙夷的笑容,“你倒是学乖了,那药罐的事家里传的沸沸扬扬,究竟是何事?” “哦,风儿不知在家中哪儿捡的药罐子,里面有辛草枯的引子,许是之前给有伤之人熬药的,我恰巧用它熬药,所以病情越发加重。”鸢萝乖巧的回,刻意将这事描述的平淡一些。 大夫人朝鸢萝走去,眼神犀利的盯着她,“那下毒的事?” “下毒?怎会有下毒一说,没想到这事被传成这样。”鸢萝笑了笑,淡定自若的继续道,“你们说过下毒的事?” “没有。”风儿和喜红连忙摇头。 第76章 花园遇 大夫人狐疑的看看她们三人,“哦?没有最好,这事别再说下去,传出去对咱们沈家不利,你这牡丹院事还真多。”大夫人发一顿牢骚,转身离去。 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牡丹院也恢复了之前的太平,可牡丹院门外,却陆续出了几件怪事。 第一件和二姨太有关,她养的小雪误食了耗子药一命呜呼,二姨太悲痛欲绝,哭了好几日。 第二件怪事便是每到夜里,祠堂或西院便会传来探雪的戏声。 一日大夫人在半夜醒来,瞧见窗外一女人的影子,吓得大病一场。 沈家上下人心惶惶,每晚到了亥时,各个院落便将房门紧闭,不敢再出门。 鸢萝质问风儿和喜红,二姨太的狗是否是她们所为,两人极力否认。 一切都是谜团,谜团又套谜团,实在令人费解。 过了几日,鸢萝不再过问这些忧心事,她又开始忙起绣活,她绣腻了荷包,开始绣手绢,刚落针,突然想起之前给沈云秋绣的手绢,心里一阵酸楚。 “二少爷这几日在家里吗?” 鸢萝克制自己不再提他,可最终还是没忍住,这是她砸簪子后第一次开口打探沈云秋的消息。 风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难的开口。 “……在。” “好。” 鸢萝有些后悔,明知答案会让自己难过,却自找烦恼。 不在,他没来。 在,他也没来。 自祠堂事情过去小半个月,她未出过牡丹院,也未见过他。 曾经,他为她一把火烧了清风苑,可这次,她猜不透,看不清,他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明白,心有不甘,却不能去纠缠。 他们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了。 一阵清风吹进窗,鸢萝看向窗外,那颗合欢树已经开了花,想来她整日待在阴森的屋子里,胸闷烦躁,不如出去走走。 风儿欲给她盘发,鸢萝拦住她,“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人看。” 长发散在脑后,风儿给她耳边别了两个别致的发夹,鸢萝穿了件粉色立领夹袄,便往花园去。 跨出院门,鸢萝向梨花院方向望去,心里不免感伤,她是想盼着见到谁呢? 风儿掺着她走进花园,一阵欢声笑语从凉亭传来,鸢萝止住脚步,身藏假山后远远望去,沈云秋同三个面生的男子正坐在凉亭里谈笑风生。 许久不见,他依然神清气爽,他举杯浅笑,并无他人热闹,可身上那份恬静却又多了几分魅力。 细看那几人,各个相貌出众、一表人才,一看便知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他笑的开心,鸢萝却难过的无法言喻,她在牡丹院暗自神伤的时候,他却过得舒心自在。 沈云秋身着一件墨蓝色长衫,这是鸢萝未见过的新衣,他上身及袖口处的白色刺绣花纹,繁花似锦,栩栩如生。 一头纹丝不乱的发,一身考究的衣裳,一张白净俊秀的面容,一副高挑清瘦的身形。 沈云秋还是几人之中最出彩的一位。 她太过想念他,以至于这样静静看着,便觉着很好。 “鸢萝。” 风儿轻唤她,鸢萝回过思绪,“我们回吧。”她失落的说。 鸢萝转身准备离去,碰巧撞上沈云秋的视线,两人同时一怔。 她丝毫没有停留,匆忙躲开他的眼神。 鸢萝走后,沈云秋并未收回目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跟着乱了。 他躲她大半个月,以为差不多放下了,可一见到她,又挂在心上。 “哎,哎,哎,那姑娘是谁啊,长得真漂亮,你哪位妹妹?”吴家少爷推了推沈云秋。 沈云秋回过神,瞥了他一眼,“问那么多干嘛?” “真好看。” 几人将鸢萝一番夸赞。 “沈云秋,该不会是你金屋藏娇的小妾吧。” “别瞎说!”沈云秋不乐的坐下。 “以前怎么没见过?” 沈云秋不耐烦的瞪张少爷一眼,“是我爹的四姨太,不是我的,你们别打主意。” “你爹?”几人错愕不已。 “哎,可惜了。”吴家少爷一声叹息,“哎?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若是你的小妾,那我们就可以打主意?哈哈!” “滚。” 凉亭内笑声一片,沈云秋却无笑意,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情绪跌宕。 第77章 鸢萝花 鸢萝脚步飞快,风儿和喜红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想起沈云秋脸上的笑,鸢萝心里堵得慌。 “你慢点儿,走那么快,身子受不住啊!”风儿气喘吁吁的说。 鸢萝停下脚步,喜红急忙搀扶她,才发现她眼里满是泪水,“鸢萝……” 谁也不能体会她内心的悲伤,尤其沈云秋刚才那一眼,她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与他对望。 曾经如此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走吧。”鸢萝迈开脚步,许是走的太快,转弯处与来人撞个满怀。 “哎哟!这是谁走路——鸢萝?” 看清面前人,原来是三姨太。 “你这是去哪儿?”三姨太扶着鸢萝,上下打量她,“你身子好点了?” “好、好多了,刚从花园过来。” 鸢萝惊魂未定,心扑腾扑腾的跳。 “走,再陪我去花园透透气。” 三姨太拉着鸢萝,鸢萝见状急忙开口拒绝,“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那要不要找大夫?” “不用。” “三姨娘……二少爷和几位朋友在花园。”风儿喏喏说。 “哦?那更要去了,你躲他做什么?上次当着全家人的面,沈少爷给你那么大难堪,今日不去出个气,你心里不憋屈?走,有我在别怕。” “三姨娘!” 喜红和风儿还未来及阻止,鸢萝已被三姨太拉着往花园走,喜红和风儿只得跟在后面,两人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这半路杀出一个不知情的陈咬金,还真难以预料接下来发生的事。 花园里的花儿姹紫嫣红,那春色也掩不住几位女子的柔美,三姨太虽说上了点年纪,可那样貌和气韵也格外出色。 她们漫不经心从花丛中走来。 凉亭里,那几人依然在有说有笑,只有沈云秋心不在焉喝着杯中酒,忽然其中一人瞥见远处有人来,停止闲聊。 远处画面过于美丽,惹的几位少爷离不开眼,目光纷纷落在她们身上。 一阵清风吹来,鸢萝随意披散的长发随风飘散,她止步,缕开贴在脸颊上的青丝,这一举一动,尽显娇美。 “多赏赏花,心情便舒畅了。”三姨太见鸢萝眉头紧锁,摘了一朵色泽娇嫩的花儿,别在鸢萝耳边,“多好看,鲜花配佳人,你呀,为人太软弱,你记着,你弱必有人欺,明白吗?” “明白了。”鸢萝心不在焉的答,哪有心思听教,她想着等会和沈云秋照面,该如何应对。 “鸢萝,你去帮我剪几株牡丹花,我要带回院里养着。”三姨太将喜红手中的篮子递给鸢萝。 “嗯?” 鸢萝不明白三姨太的意思,望了望身后的牡丹,接过篮子。 她立在花从中,一只蝴蝶许是闻到她耳边的花香,在她身边翩翩飞舞,她捻袖轻缕耳边落下的发丝,俯身去采牡丹。 忽听凉亭里清脆的破碎声,她回眸望去,正巧对上沈云秋的目光。 沈云秋身旁的少爷们,各个眼神痴痴的盯着她,方才那声破碎应是谁的酒杯打碎的声响。 她刻意避开沈云秋眼神,继续低头采花,沈云秋神情复杂,说不清的滋味。 采完牡丹花,三姨娘领着她们朝凉亭走去,鸢萝躲在身后想着既来之则安之。 几人缓缓走至凉亭,三姨太站定,沈云秋连忙起身。 “三姨娘。” 那三人也礼貌作揖,鸢萝抬着下巴瞥了眼沈云秋。 “二少爷是不认得四姨娘吗?”三姨太出声刻意刁难沈云秋,“怎么刚打过人,就不认得了?家规里是不是也有目无尊长这条?” 沈云秋忍了忍,直工直令的给鸢萝作揖,“四姨娘。” 鸢萝未搭腔,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满是不悦的别过头。 “不知几位少爷在这相聚,我们打扰各位雅兴了。”三姨娘话风扬着调子,一脸傲气。 “不不,三姨娘说笑了。”沈云秋未开口,吴家少爷倒是接了话。 三姨太看着沈云秋身旁的少爷,突然认出他。 “哟,这不是吴家少爷吗?多年未见,如今已成大小伙儿了。” “三姨娘还记得我?”吴家少爷害羞的摸摸脑袋。 “怎会不记得,前几年和云秋少爷跑我院里掏鸟窝的不就是你。” “三姨娘记性真好。”吴家少爷害臊的笑。 “三姨娘近来可好?”沈云秋询问。 第78章 仙月阁 鸢萝心里酸的很,她久病未愈没得到他一句问候,他却去关心别人。 沈云秋,是在故意回避她。 “这位……是四姨娘?”吴家少爷一直瞅着鸢萝,“看着有些眼熟。” 鸢萝望了吴家少爷一眼,冲他一笑,那笑容迷死人,把吴少爷看痴了眼。 “眼熟恐怕是这位少爷在金凤楼听我唱过小曲儿。” 他会的伎俩,她也会,既然他无视她的存在,那她也不用顾及太多。 “金凤楼?啊!你、你就是那个唱曲儿的小凤仙?”张少爷一拍扇子,“那时我们几个常去金凤楼听你唱曲,我们就在那个二楼仙月阁,你可记得?” 仙月阁? 说起仙月阁,鸢萝的思绪被拉回一年前。 那时她唱曲的时间是一周三日,逢单数是她出场,首开两日后便有许多客人慕名而来,专门来捧她场。 鸢萝一晚上唱四首备好的曲目,最后会留一首给客人点唱,谁出的价格高,就唱谁点的曲子,这是盈利的手段。 一首曲子的间隙,会有很多客人赏礼,便会听到旁边小跟班吆喝,例如金五爷打赏姑娘金丝耳坠一对,常三爷赏姑娘脂粉钱等等。 其中仙月阁也是经常打赏的大户,但鸢萝从未上心过,因为这些银两到手她只能拿两成,有的首饰根本到不了她手。 仙月阁位置在舞台左上方,鸢萝唱曲的时候鲜少东张西望,只是有一次听见小跟班喊仙月阁沈二爷打赏姑娘刺绣旗袍一件,她便好奇抬头望过一眼,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也未看到那人长相。 “姑娘?” 鸢萝的思绪被拉回,她瞥了眼沈云秋,内心此起彼伏,莫非那时打赏的沈二爷便是沈云秋? 沈云秋应当是知道的,可他却从未同她提过。 “姑娘什么姑娘!别瞎喊。”沈云秋呵斥张少爷。 张少爷自知有失分寸,便打了自己一巴掌,“你看我这张嘴,四姨娘别怪罪,要我说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那时我们哥几个就云秋赏你的最多,我那时送的首饰,也没见四姨娘佩戴过,就云秋送的那件白色绣花旗袍,你倒是之后唱曲都穿着。” 说起那件旗袍,鸢萝还把它带进了沈家,至今还在她衣柜中,这是她在金凤楼收到的礼物中最喜欢的。 她万没想到,他们的缘分竟是从金凤楼开始,可偏偏却错过了彼此,这一定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捉弄。 倘若当初她抬头时能捕捉到他的目光,是否他们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沈云秋脸涨得通红,神情慌乱。 “这么久的事了,你倒是记得清楚,我早都忘了,那时赏的姑娘太多了。” 沈云秋此话一出,令鸢萝无地自容,她紧咬下唇,脸色难看。 “四姨娘该回了吧,听说你身子还未痊愈,应当好好休息,难道还想添什么乱子?” 气氛有些僵,沈云秋气定神闲的退至石凳前撩袍子坐下,举起酒杯抿了口酒。 “添乱子……” 他说的话太伤人,鸢萝鼻子一酸,硬是将眼泪逼回眼眶。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张少爷赶紧打圆场,“四姨娘,您别气,他说话就是不招人喜欢。” “你还喝不喝酒了?”沈云秋不耐烦的将酒杯灌在石桌上。 鸢萝被晾在一边,她绕过栏杆,走至沈云秋身边,夺过他手中酒杯砸在地上,沈云秋抬起头,不料她一巴掌打上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沈云秋捂着脸腾的站起来,两人僵持不下,瞪着彼此,旁人都不敢插手。 “疼吗?”鸢萝问沈云秋,“那日你给我的耳光,可让我疼了几天几夜。” 沈云秋突想起鸢萝那日凄惨的画面,瞬间心软。 “你够了,还想惹火上身?”沈云秋强忍心里的怒火,声音低沉。 “祸?”鸢萝突然鼻尖一酸,眼眶泛红,他一把扯住沈云秋衣袖,将他拉近,“我惹得最大的祸,便是跟了你。” 她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沈云秋一怔,鸢萝含泪望着他,转身离去,那背影决绝而坚定。 沈云秋立在原地,低下头拿起酒壶,失魂落魄的去找杯子,却记起杯子已破碎在地。 啪一声响,酒壶重重砸在地上,他负气离开凉亭,谁也未瞧见他眼中一层雾气。 第79章 抑郁症 鸢萝自那日后,关了牡丹院大门,不再出屋子也不再绣花,她每日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许是抑郁成疾,鸢萝又开始生病,整日咳声不断。 风儿看不下去,几次想去梨花院找沈云秋,却碍于下人的身份,不敢胡来。 喜红有些内疚当初劝沈云秋离开鸢萝,可现今看鸢萝的状态,只怕她会久病不欲。 “这样不行,我去找师哥。” 喜红急匆匆冲出去,刚走至院门口,却与进门的人撞在一起。 “谁呀!” 喜红疼的捂着胳膊,对方也是哎哟直叫,这一看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丫头,她来通知晚上去东院赴宴。 喜红和风儿除了惊讶之外更多是担心,鸢萝的身体怎去赴宴。 这事告诉鸢萝后,她思索片刻,询问风儿,“老爷喜欢什么颜色?” “老爷……喜欢……我记得老爷喜欢探雪穿红色裙子,因为探雪生前穿红色衣裳最好看,不过……自从探雪死去后,没人敢再穿红色,有次二姨娘穿了红色衣裳,被老爷责骂一顿,老爷一个月都没理她。” “好,给我找见红色衣裳。” “不行!万一你又惹怒老爷,再受责罚,你这身子,怎能承受住,不行。”风儿连连阻止,她的担心并非多余。 “如今,我还有什么路可走?我也做好了打算,若老爷来我屋,我……就从了。” “鸢萝……”喜红眼含泪光,心疼的看着鸢萝。 “这是我的命,逃不掉,一切都回到原点,我是沈老爷的妾,应当履行自己做妾的责任。” 她心里清楚,她躲也躲不过一辈子,不如安生的接受她的身份,她嫁的是沈老爷,做不了谁的人。 鸢萝含泪穿上一身红装,发髻上插上最美的珠钗,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觉自己的眼睛不再如从前那样明亮,眉心也始终皱着。 来到宴厅,二姨太和两位小姐已经到了,二姨太见鸢萝一身红,吓得张大嘴,怕是她看见鸢萝这身想到了探雪。 “哇!四姨娘好美!”三小姐沈云舒跳到鸢萝身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云舒!过来。” 二姨太赶紧将云舒拉了过去,显然是不想让她和鸢萝靠近。 “哟,都来这么早呀。” 未见人却闻其声,鸢萝回身见三姨太走进宴厅,她看见鸢萝也是一愣,连忙走上前凑在她耳边说。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快,随我去南院换身衣服。” “不用,就这样吧。” 她两拉拉扯扯,就在此时只听门口传来老爷的声音,好似在教训着谁。 沈老爷跨进宴厅,身后跟着沈云秋,鸢萝先看见他,赶紧侧过身。 她故作镇定,想着将来在一屋檐下,碰面的机会总会有,她必须得很快忘掉他们之前的过往。 可忘掉,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老爷一眼看见鸢萝,先是皱眉,等见鸢萝转过身,眼睛一亮。 大伙都以为接下来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可出乎意料,沈老爷并没有发怒。 沈云秋见鸢萝穿着红衣,立刻傻了眼,再看沈老爷望她的眼神,心跌在谷底。 她恐怕不知她穿红色是有多美,一个正常男人,怎会不对佳人垂涎。 众人纷纷入座,沈老爷和大夫人挨着坐,沈云秋坐在老爷身边,鸢萝立在一边最后才去入座,屁股还未落下,只听沈老爷开口对沈云秋说。 “云秋,你挪个位置,鸢萝你坐过来。” 沈老爷不但没有对她动怒,反而让她坐他身边,宴厅里的人目瞪口呆,包括大夫人在内。 原本她见鸢萝穿红衣,定是逃不过老爷的责骂,谁知是这个结果。 鸢萝低着头朝沈老爷走去,在沈老爷身旁入座,右手边就是沈云秋,她心扑通扑通跳,却故作镇定。 突然,她察觉一个细节。 他身上,没了桂花香。 鸢萝坐在沈老爷和沈云秋中间,显得格外拘谨,手落在桌下,半天未动筷子,她始终垂着眼,坐立不安。 “菜不合口吗?” 沈老爷的话打破沉寂,鸢萝迟疑片刻,才知他在同她说话,赶紧抬起头。 “不,挺好的。” 第80章 不放手 沈老爷夹了块鱼放在鸢萝碗里,鸢萝一愣,就连大夫人也惊讶万分,沈老爷从未给谁夹过菜,这是头一回。 “多吃点吧,见你比上次还要消瘦,多吃些好的补补,王管家,你把我这次带回来的人参回头送去牡丹院。” 鸢萝坐立难安,她紧紧捏着筷子将那块鱼肉送进嘴里。 宴席上,除了鸢萝,还有人比她更难受,沈云秋至始至终没有吃下一口。 鸢萝始终没有望他,她怕对上他的目光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家里孩子还是太少,咱们沈家还需再多些孩子增添些热闹。” 沈老爷这话一出,鸢萝紧张的屏住呼吸,又是让她调理身子,又提生孩子的话,这是在暗示她赶紧给沈家传宗接代吗? 鸢萝不敢搭话,沈老爷也不再多说,三姨太见气氛不对,赶紧端起酒杯,敬沈老爷一杯酒,之后酒席气氛缓和许多。 “你也来喝一杯吧。” 沈老爷命人给鸢萝倒了一杯酒,鸢萝举杯将酒灌进喉咙,等酒杯落下,才发现一桌子人盯着她,眼中满是惊讶。 “看来四姨太不太懂酒宴上的规矩。”大夫人话里带着讽刺,“还是四姨太只是想独饮?” 鸢萝本就不喜欢酒席上那套,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缓缓举起酒杯。 “这杯酒我敬老爷,今后鸢萝一定好好侍奉老爷,听从夫人的话。” 谁也不知她说出这话时,心里有多痛,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是藏住伤痕硬扯的假象。 她身旁的沈云秋面上无任何不妥,可垂在桌下的手,用力的捏着拳,恐怕再用力一些那指环便要被他捏碎。 两人坐在彼此身边,丝毫猜不透对方的心,鸢萝想起曾经在戏楼,她拉他的袍子,他与她十指紧扣,想到这,心里一阵绞痛,她再也不敢这样做,只因他会让她更难堪。 “咳、咳、咳、咳。” 忽然鸢萝猛烈的咳嗽,她用手绢捂着唇,脸色涨得通红。 “怎么了?让大夫来看看!”沈老爷关心的问。 鸢萝咳的眼泪水直流,沈云秋望着她,眼神耐人寻味。 “我陪你回牡丹院吧。”沈老爷丢下酒杯,对鸢萝说。 鸢萝先是一愣,随之缓缓起身,忽然袖子被人拉住,鸢萝心一颤,她的手被沈云秋紧紧攥在手心,鸢萝望向他,又怕被人看见,连忙转移视线,他的眼中同她一样满是哀愁,他这举动其实是不想放她走。 鸢萝闭上眼,强忍着泪水甩开他,她等他那么久,他却才给她回应,似乎一切都迟了。 鸢萝不再看他,跟随老爷离开宴厅,剩下众人各怀心事。 沈云秋沉闷的坐着,脸上表情说不清的落寞。 整场饭局,沈云秋遮掩不了他对鸢萝的在意,他自知自己撑不住了,尤其听到她说那句话。 一路上鸢萝低着头跟在沈老爷身后,未看清他停了脚步,一头撞到他后背,她赶紧后退几步。 沈老爷见她这样也是好笑,笑着说:“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鸢萝诧异的抬眼,迎着月光,眼中星星点点闪着光,沈老爷一愣,眼神增添一抹柔情。 他伸出手想去拉她,可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置身后。 鸢萝的那抹少女娇羞,让他想起一个人。 “你今日穿这身衣裳,好像一个人,当年,她和你一样年轻,嘴角两个梨涡,一笑会让人忘却烦恼,哎,算了,不提了,人都没了。” 沈老爷神情落寞的摇摇头,接着转身向前走,鸢萝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影子。 “云秋打你的事,你别记恨他,那日恐怕是怕我怪罪他娘,所以他担了错,他也到了成家年龄,之后应该会成熟些,我等着他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鸢萝恍然大悟,原来席间老爷说的增添孩子,是让沈云秋成家生子,而非是她。 心里莫名一阵酸楚,沈云秋若要娶妻生子,她定是伤心死。 第81章 重归好 沈老爷不再说什么负手走在前,鸢萝跟在后,不一会到了牡丹院,沈老爷并未进去,同她说去南院看看,便独自离去。 鸢萝立在门前望着他背影,有说不出的疑惑,他一直在人前伪装他宠她,却私下并未对她有出格的举动,这究竟为何? 回去后,鸢萝淌了一身虚汗,风儿连忙拿着帕子帮她擦拭,她抬手接过帕子,让风儿退下,等屋里只剩她自己,鸢萝趴在梳妆台前,痛哭出声。 方才沈云秋拉她的手,她知道他对她还是在意的。 不,她要去找他,她要问个明白。 鸢萝起身欲出屋,忽然外面电闪雷鸣,她吓得愣在原地,一阵狂风将门嘣的吹开,发出一声巨响,鸢萝顶着风去走至门口,却发现院中立着一个人,吓得她连退几步。 门外倾盆大雨,树下的人早被雨水淋湿,因天色太暗,鸢萝看不清那人的脸,可仔细一看,身型却像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沈云秋。 他也望着她,鸢萝瑟瑟发抖,泪水宣泄而出。 沈云秋站立片刻转身离去,鸢萝夺门而出。 “云秋!” 雨中,她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沈云秋一个回身紧紧拥她入怀。 “别走!别走!求你别走!” 鸢萝在他怀中哭喊着,一声声悲凉委屈,她紧紧攥着他衣裳,死不撒手。 沈云秋抚摸着她的脸颊,自己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俯身吻上她的唇,两人交缠在一起,吻得深,情更深。 他将她腾空抱起,两人藏进狭长黑暗的过道,贴在墙角的他们犹如干柴烈火,在雨中疯狂拥吻。 吻到情深时,两人终于分开,湿透的两人抚摸着彼此的脸庞,雨水也冷却不了身体的欲火,沈云秋拉着鸢萝奔回牡丹院。 一跨进屋,鸢萝合上房门,两人又贴在一起,迫不及待去解彼此的衣扣,潮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有些难脱,两人措手不及,沈云秋索性将鸢萝衣裳撕开,她的酮体在月光下发着光,他迅速褪去自己的袍子,两人跌在床上。 沈云秋和鸢萝浑身潮热,迷恋着彼此的身体,两人十指紧扣,共享云雨。 情爱过后,沈云秋趴在鸢萝身上,累的精疲力尽,房间里弥漫着情欲气味。 他的脸埋在她发间,嗅到她发上和雨水交杂的淡淡芳香。 鸢萝搂着他,指尖在他脊背摩挲,两人虽无话,却找回遗失的心安。 沈云秋缓了会,撑起身子望她,两人对上眼,鸢萝鼻子一酸,泪从眼角滑落,他为她拭去泪水,在她肩窝印上一吻。 “鸢萝……我错了。” “这次,是怪我惹祸还是二少爷来招惹我?”鸢萝幽幽的说。 沈云秋在她耳边轻语,“都怪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怪我在金凤楼没有把你看的仔细;怪我没有以沈二爷的身份,把你娶回沈家;怪我第一次见你就招惹你;怪我在你危难之时不能护你周全;怪我……离开你,让你难过;都怪我,你没有错。”他说完抓起她手,打在自己脸上。 鸢萝眼泪汪汪赶紧收手,“你这是做什么?” “那日打你三巴掌,再还你两巴掌。”沈云秋拥着她,红了眼眶,“我挺恨我自己,我的身份没有保护你的理由,我又怕我盲目出面你会受更大伤害,所以我决定离开你,离开你,你应该会安全一些。” 鸢萝听他如此说,先是一愣随即为之动容,沈云秋眼中满是伤感,更多是无奈。 她轻抚她脸颊,眼中落下一滴泪,“鸢萝,怎么办?我试过离开你了,可我失败了,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一旦见到你,我便忘了为何要离开,装作忘掉你,真的好累。”他埋进她怀中,去寻找一丝温暖的安慰。 第82章 床头话 他的话句句在心间荡漾,鸢萝哽咽的说不出话,她掩面痛哭,她把这阵子的委屈难过通通宣泄而出。 两人含泪相拥,鸢萝第一次见沈云秋如此颓废的模样,她以为他近来过得很好,可眼前的他,完全卸下多日伪装的样子,满身疲惫。 鸢萝将唇抵在他额前,泪湿枕巾,沈云秋的伤悲,她未尝不是感同身受。 “那日在祠堂……我尝了你喜欢的桂花糕,真好吃。” 想起桂花糕,鸢萝才意识到沈云秋身上缺了桂花香,而是被另一种香味替代。 “你身上的桂花香……怎么……” “不喜欢了。”沈云秋淡淡的说。 简单一句不喜欢沈云秋解答她的疑惑,殊不知,当他知道鸢萝对桂花不服,他便将梨花院里的桂花树全给移了,还将所有沾满桂花味的衣服扔掉重新做了新的衣裳,一切有桂花味的东西通通处理干净。 沈云秋为她做了很多,可他不想让她知道,怕她又增添许多担心,他只是默默的付出。 “李士郎的事,给你个教训,以后你别再惹事。” 提到李士郎,鸢萝一阵心酸,沈云秋不会知道她和李士郎的感情有多深。 “我真的错了……他即便随探雪而去,探雪也未原谅他。” 沈云秋静静的望着她,“如果是你,你希望我陪你去死,还是好好的活着?”沈云秋目不转睛盯着她,从她脸上看到彷徨。 鸢萝心里一片迷茫,她的心中也没有答案。 “答不出来就别为难了,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沈云秋拉了下被褥盖在她身上,“那如果我死了,你会——” 鸢萝捂住他的唇,“别胡说,我现在就告诉你,若我死了,也望你好好活着,忘了我也成,只要你活的舒坦就好。” 沈云秋微皱眉,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笑,“好。” 鸢萝乖巧的点头答应,“云秋……”鸢萝睁大双眸,胆怯的说:“我能见到探雪,那日在祠堂是她将我带回来的。” 沈云秋侧颜,噗嗤笑出声,“你真以为是她救了你?” 鸢萝一头雾水,拉住他的手臂,“你笑什么?” 沈云秋止住笑,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几句戏。 鸢萝大吃一惊。 “探雪的戏词?你怎么会?那——祠堂的戏声?” “祠堂那日不是我,之后牡丹院夜里的戏声是,不过是我把你从祠堂抱回来换的衣裳,不是探雪。”沈云秋得意的说。 “你把我抱回来?”沈云秋觉得她蠢得可以,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鸢萝痛的捂住前额,“那……我梦见你进祠堂,那便不是梦……” “真蠢。”沈云秋又拍了下鸢萝的脑门,接着说:“我一直在佛堂看着你,你竟未发现。” 原来他一直都在陪着她,鸢萝诧异,一阵暖意升上心头,“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是不想理你,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宠坏的自己受,李士郎这件事,你怎会如此鲁莽,当真仗着有我给你后面撑腰,你就这样任意妄为?你知道若第三棒子下去还不停,你就活不成了。”沈云秋揪住鸢萝耳朵。 “那你下手那么重,是做给你娘看?” “不,我是真气你。” “啊?”鸢萝失落的点点头,“哦。” 第83章 沈公子 见鸢萝失落的模样,沈云秋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你这次是为了你屋里的丫头闯的祸,你还真是讲义气,这里不是江湖,你给我省心点,前些日子还当着我的面和张家少爷眉来眼去,你当我是死了吗?” 鸢萝嘟着嘴,弱弱的说:“那凭什么你气我我就不能气你。” “你——罢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什么妖精,给本少爷施了什么法,摆脱你何其难。” 鸢萝听了调皮的一笑,两手攀在他身上,“嗯,我是狐狸精,我是来报公子救命之恩的。” “我看你是萝卜精,谁知哪辈子我把你从哪块地里拔了出来,就你这样报恩?得,你告诉我我何时把你拔出来的?我把你插回去。”沈云秋揪了揪鸢萝鼻尖。 “你——。”鸢萝粉拳落在他身上,“你才萝卜精。” 沈云秋嘴角扬起笑,两人胡闹一番,沈云秋想起重要的事,神情突然严肃。 “以后进你屋的东西你都留点心。” “你……知道药罐的事?”鸢萝谨慎的问,沈云秋点点头,鸢萝顿时一惊,“难不成家里的怪事都是你——” 沈云秋起身靠着床头,摩挲着指上的翡翠指环,“二姨娘的狗可不是我做的,我犯不着和狗过不去。” 窗外一阵雷声,鸢萝吓得一颤,更朝他贴了贴,沈云秋不知在想什么,出神片刻随即开口。 “其实你找李士郎那日,当晚我便去找了他。” 沈云秋清了清嗓子,思绪回到半个月前。 鸢萝受家法那日,沈云秋提早回了苏镇,他和商户约了中午在德丰楼吃饭,刚入座便听邻桌几个永春戏楼的人在议论鸢萝去找李士郎的事,那几个男人起初也也不知鸢萝是沈家四姨太,只夸赞那女子长相貌美,是李士郎以前的师妹,后一人脱口说在永春戏楼见过她,是沈家一位姨太太,沈云秋便知定是鸢萝。 沈云秋离开德丰楼后去了趟丝绸庄,随后便去了永春戏楼,他独自坐在池座第一排听了一出李士郎的《霸王别姬》。 沈云秋是杨小楼的徒弟,戏班子人都知道,再因他是沈家少爷,戏班里的人都对他恭敬的很,他先一步离开座位到后台等李士郎退场。 李士郎见沈家少爷来找他甚是好奇,便支开旁人,后台只剩他两。 沈云秋坐在梳妆镜前,敲着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可那眼神却令李士郎不寒而栗。 “你和鸢萝什么关系?”沈云秋开门见山的问。 沈家少爷来问沈家姨太太的事,这倒是稀奇,李士郎未多问,开口回道,“鸢萝……是我师姐。” 沈云秋将手中扇子敲了几下桌子,细长的眼透着锋利的光,“离她远点。” 李士郎被他眼里的冰霜吓住,还未开口,便见沈云秋将桌上他的髯口拿在手中把玩。 “你是想继续演你的楚霸王,还是永远上不了戏台?” 沈云秋看似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可身上散发的那股霸道却令人胆怯,李士郎懂了他对鸢萝的心思,便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沈云秋。 听了李士郎的解释,沈云秋内心平静许多,可却又有些生气,他气鸢萝这个傻子,不计后果的多管闲事。 第84章 情意绵 临走前,李士郎将探雪的戏本交给沈云秋,告诉他里面有封给鸢萝的信,沈云秋接过戏本离去,走至楼梯停下脚步。 “接下来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这事,总要有个了解,别让我失望。” 果然李士郎懂了他那句话的意思,那封信成了李士郎的绝笔。 沈云秋自然不会将其中细节告诉鸢萝,当她听完他的诉说,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戏本里有封信。” 鸢萝拿起床头的戏本,借着烛光,打开信笺,几行字映入眼帘。 ——鸢萝,我苟活于世数年,今日你一番话点醒梦中人,我恨懦弱的自己,也日复一日受尽煎熬,我选择随她而去,望在九泉下能得到她的原谅,妹妹,勿怪小果。 泪水打在信纸上,鸢萝将信捏在手心,那心头像打翻五味杂陈。 一阵狂风吹来,鸢萝手中的信吹出窗外,在风雨中飘向未知的远方。 那夜,沈云秋留在牡丹院过了夜,他拥着鸢萝入梦,她偶尔轻咳,他轻拍她背;她微皱眉,他抚平她眉心。 这是鸢萝和沈云秋第一次迎接黎明。 早晨喜红推门进屋,见一地衣裳还正纳闷着,只见床幔被撩起,露出沈云秋的俊颜,她吓得脸盆差点打翻在地。 “我的老天爷!”喜红惊讶的张着嘴,脸刷的红到耳根。 “去烧点洗澡水,再去梨花院找紫玉帮我拿件干净的大褂来,防着点人。” “好,好。” 沈云秋给她一个眼神,喜红慌慌张张走出房门,正巧撞上风儿拿着鸢萝洗净的衣裳正往屋里走,喜红急忙拦住她。 “别进去!” 喜红将风儿硬往侧屋拽,风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别进去,你去给鸢萝烧点洗澡水,然后低着头进去倒水,低着头出来,千万别抬头!知道吗?” “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让开,我把衣裳给她送进去,她应该醒了。” “喂!你回来,我怕你受刺激。” 喜红未拦住风儿,风儿一脚迈进鸢萝屋子。 “起了吗?今日太阳挺好待会陪你去花园转转。”风儿将衣裳在桌上搁着,随即转身去开窗,“大早上的,喜红跟见了鬼似的,偏是拦着我不让进,你说她是不是神神……” 风儿下半截话梗在喉咙,只因她看见床边地上放着两双鞋,风儿不再说什么,连忙冲出屋子,关上屋门。 喜红憋着笑站在院子里,风儿一脸茫然的指着屋里,“是?” “二少爷,嘘。” “我的老天爷!”这下换风儿捂着唇,“这两人——” “行啦,你去做你的事,我去梨花院。”喜红将风儿推进杂房,自己急忙冲出院门,她望望四周,从外面将院门锁上,这要是被人发现沈少爷在牡丹院过夜,那定是要闹翻了天。 “真是离谱啊!”喜红发着牢骚朝梨花院跑去。 沈云秋一夜未合眼,鸢萝还在睡梦中,许是后半夜咳的厉害,她也睡的不踏实。 鸢萝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 “你没走?” “走不了。” 沈云秋微微一笑,鸢萝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他手臂,怕丢了似的,她害羞的低下头。 “再睡一会儿吧。”沈云秋闭上眼,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万一有人来——” “不管了,睡吧。” 第85章 摆阵法 沈云秋将被子拉过头,合眼睡去,鸢萝抛开顾虑,在他怀里,又陪他小睡片刻。 两人直到中午才醒来,风儿已将洗澡水打好,沈云秋抱她进浴桶,随后一脚跨进,狭小的空间,她靠在他臂弯中,他亲吻她肩头。 “你、你别乱动。” “嗯?”鸢萝不明白他的意思,回首望他,见他面色微红,“我没动——哎?你干嘛?” “不干嘛……嘘……转过来。” “……啊……别闹。” “没闹,我是认真的。” “你……好坏。” “跟你在一起,好不了。” “云秋····” “嗯?”鸢萝突然唤他,沈云秋从她眼中看到许多复杂的光点,他替她缕开肩上潮湿的发,温柔的回望她。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热气朦胧中的两人面色都泛着红,鸢萝深深望着他,轻抚他脸颊,她是多爱这个男人,以至于将自己变得患得患失,即便是他在她身边,她也害怕再失去他。 沈云秋从她眼中看出几分怀疑,不免有些心疼。 “之前说收回承诺的话,不是我的本意,我以为分开对你是好事,可你却这样令我担心,以后不管遇见何事,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你能过得很好。” 沈云秋放不下她,鸢萝听到他这样说,一颗心也暂且踏实,她投进他怀抱,时间就此静止,两人依偎着彼此,给与对方心灵深处最好的疗伤。 之后的日子,沈云秋每日下午便来牡丹院,几乎将这当成睡午觉的地儿,沈云秋说睡觉是最养人的良药,便拉着鸢萝相拥而卧,果然不假,鸢萝身子也日渐康复。 沈家上下恐怕都以为他忙的不在家中,只有牡丹院的人知道,他一直躲在这,梨花院叫木莲的丫头,之前会跟在沈云秋后面跟东跟西,之后被沈云秋带出去弄丢几次,也不敢再跟脚。 一切都归于平静,可有些事终究要有个了结,某日,沈云秋同她说了他夜半在牡丹院附近唱探雪戏词的真正用意,原来他想假借鬼怪之事,让沈家人都远离西院,这样便于鸢萝能安稳的养伤。 鸢萝知道这些沈云秋为她做的事,心里满满暖意,仿佛从泥泞的沼泽爬进温暖的浴汤。 沈云秋事后还策划了一出好戏,他将自己的意思告诉鸢萝、风儿和喜红,三人目瞪口呆。 摆阵除鬼! 不久,东院传来消息,大夫人晚上从梨花院回去的路上,被一只黑猫抓伤,那黑猫脖子上戴着一个双环玉环,是生前探雪的饰品,大夫人吓得回房不敢出门,恰巧老爷不在家中,便让沈云秋去东院陪了她一夜。 翌日清早,牡丹院院门被人踢开,门口挤满了人,沈家管家为首带着上次那个道士及一群身形力壮的下人破门而入,那道士漫天撒着符,身旁的小童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想必是他吃饭的家伙。 鸢萝、喜红、风儿三人不慌不忙在屋里准备着,鸢萝走至窗户,侧着身子看外面的好戏。 “木青!摆阵!”道士一声喊,那相貌清秀的少年和一个下人抬来一个方桌,摆在院中,方向正对屋门。 那少年动作也麻利,一会就在桌上铺了黄布,摆上各种古怪法器。 众人倒吸一口气,大夫人不敢进院子,在门口扒拉着人群观望,这时沈云秋出现,一脚跨进院子。 第86章 真除魔 “道长!你定要把这屋的脏东西赶走,让我梨花院也太平点。”沈云秋嚷嚷道。 “那是当然!好!看我不收了你这个作乱的孽障,看我的厉害!” 道士不由分说抓了把米砸在鸢萝屋门上,接着他操起一把桃木剑,咬破手指在符上写了一串咒插在剑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嘭一声,火星四溅,院外人惊呼一声,沈云秋也跟着咋呼起来,“娘!您别进来,我在这震着,道长!是不是这鬼很是凶猛?” “没错!此刻就在屋里!大家退后!” 道长如此一说,门外观望的人吓得退了几步。 房中,鸢萝和喜红靠着窗观看外面好戏,喜红掩嘴乐了,“师哥演的真好。” “别笑,该我们了。” 演戏本来就是鸢萝的老本行,她倒是有些担心风儿,只见风儿立在一边,嘴里嘀咕着词。 “风儿,记住二少爷交代你的。” “嗯!”风儿点头如捣蒜,看看窗外,沈云秋手中的扇子打开,这是他给她们的暗号,风儿扯着嗓子叫起来,“啊——姐姐!你别来找我,你得死与我无关! 迷人的戏声从屋里传来,却让人毛骨悚然,有些胆小的抱头鼠窜,大夫人在二姨太搀扶下浑身颤抖,这时只听道士喊到:“这东西太凶猛!这里有无属虎之人?!” 场上属虎的没几个,有胆子大的下人举起手,沈云秋也属虎,他高高举起手,大夫人也属虎,颤颤巍巍举起手。 那道士直接忽略了那些个举手的壮丁,视线落在沈云秋和大夫人身上。 “我需两位德高望重属虎之人的帮助,少爷搀扶大夫人进来!”道长声音洪亮,手上还在笔画着桃木剑。 沈云秋走至院门外,扶着大夫人进了院子,大夫人吓得腿发软,“道、道长,需我们作何?” “夫人莫多问,接好了!”一道巨大的符扔在他们手上,“和我一同进屋!” 天突然暗下来,顿时电闪雷鸣,大夫人不想进去,可却被沈云秋架着没法退。 那道士说时迟那时快,一脚蹬开房门,只见风儿跪在地上吓得痛哭流涕,喜红缩在墙角直打哆嗦。 “这是——这是怎么了?”大夫人吓得问。 只见喜红张牙舞爪、扯着嗓子叫道,“鬼上身了!鬼上身了!道长!你快救救她!” 房里乱作一团,大夫人腿发软,想退出屋子,却被沈云秋驾着,道士一把抓住她。 “夫人您万不可走,能不能收这脏东西!就看您和少爷配合的好不好,看剑!” 屋里,鸢萝穿着探雪生前的红袄裙,披散着头发,眼神俨然不是她,她活灵活现的呈现了探雪的身姿。 “夫人……你还记得我吗,井里好冷啊。” 她的手指轻抚脸颊,鸢萝对他们邪魅一笑,那道士盯着鸢萝像是被勾了魂,傻不隆冬愣在原地,沈云秋见状推了他一把,道士扑倒在桌上。 “哎哟!不得了!四姨娘上四姨娘身了!”沈云秋扯着嗓子喊起来。 道士回过神,冲鸢萝撒了一把米。 “快给本道出来!休怪我打的你灰飞烟灭!” 鸢萝手一挡,来个燕子翻身,绕过道士立在门前,一个甩手,房门一声巨响之后嘭的合上,屋外的人吓得惊慌逃窜。 第87章 假道士 沈云秋同鸢萝使了个眼神,鸢萝将他与大夫人手中的符拉扯了过来,一下盖在大夫人头上将她裹的严实。 大夫人的叫声划过屋顶,只听鸢萝喊着。 “冤有头债有主,是谁逼死我,我便上谁的身!” 大夫人惊吓过度,看不见眼前景象,只听道士手中的铃铛猛烈的摇,还有打斗声及鸢萝和风儿的叫声,这一连串声音,把她吓得不清,直接昏死过去。 事后门口大部分人都吓得逃开了,有几个胆大的还在观望。 沈云秋冲出门外,大喊道,“快走!快走!这厉鬼要吃人啦!”他挥着手臂,把那仅留下的几个人也吓跑了。 屋里没了旁人,他们等了好一会,见门外没了动静,便停下动作。 风儿累的趴在地上,沈云秋瘫在椅子上,端起紫砂壶对嘴畅饮,鸢萝扶着梳妆台坐下,喘着粗气,那道士将头上帽子扯下,擦擦头上的汗。 “这样若骗不了他们,那咱们白演这么多年戏了!”道士用帽子扇扇风,“木青,给哥也倒杯水。” 其实这道士不是个真道士,他是沈云秋和喜红的师哥张木山,两人交情很深,上次沈云秋开口让他来扮道士,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演的活灵活现,以假乱真。 “这姑娘好身手,一看就是学过,您是拜在哪位师傅名下?” 张木山像鸢萝行礼,沈云秋一把将他推开,将鸢萝拉至身后,“姑娘什么姑娘,不是和你说了这是四姨娘吗?” “嗨,你能骗过我的眼睛?你两次让我办这破道士,就是为了她吧。” 张木山怼的沈云秋无话可说。 “你看你刚才那样子,哎哟喂!四姨娘上四姨娘身了!啧啧,我都白认识你这么多年,沈二爷真是让张某人刮目相看啊。” 沈云秋被他调侃的脸色难看,喜红发出咯咯笑声,“师哥,多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未便,沈少爷在你面前就装不了样子了,哈哈哈哈。” 风儿和鸢萝也憋着笑。 “你说你这泼辣劲跟谁学的?”张木山一点不会看脸色,一个劲的挤兑沈云秋。 “张木山,你是想绝交是吧。”沈云秋指着他,脸涨得通红。 张木山摇摇手,“得,望您下次别再让我扮道士了,太费力气。” “滚你的,行了,接下来还要靠你去圆场,走,咱们去我娘那一趟。” 他转过身对风儿说:“给她换身衣裳。”说完又望向鸢萝,“你好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鸢萝还在偷笑,他指着她挑挑眉,“够了啊。”说完指着她退出屋门。 这事一闹,全家一听西院便毛骨悚然,张木山给大夫人一个建议,便是不许沈家上下任何人出入西院。 他夸大其词的告诉大家,西院的东西太凶猛,不会一时半会离开,只有将鸢萝给她做寄生,才会安稳住,那是她曾经的屋,她也不会离开半步,只能等中元节那日,他会再来驱鬼,才可事倍功半。 大夫人听了自然同意,立刻让管家吩咐沈家上下,封了西院,不许牡丹院的人出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她嘱咐沈云秋立刻搬出梨花院,可张木山立刻打罢,说他已给鸢萝的院子摆了阵,好在二少爷属虎,可以震住这女鬼不离开这院子,倘若二少爷搬离,恐怕他的阵法也降不住这东西。 第88章 银铃铛 大夫人听了信以为真,万分感谢张木山,临走还让张木山给她画了许多符,欲贴在房里和床头,这沈家上下胆小的都来问大夫人讨了几张。 事情处理完,沈云秋回了西院,这西院突然冷清许多,有几个下人路过连忙绕着走,沈云秋微微一笑,堂而皇之朝牡丹院走去。 他跨进屋子,正巧鸢萝刚换好褂子,在扣衣扣。 “事情怎说?啊——” 没等鸢萝说完,沈云秋抱着她将她搁在桌上坐着。 “还敢不敢再笑我?”沈云秋揪着鸢萝脸蛋,“方才扮鬼的时候,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张木山?” 被他双臂卡在桌子上,鸢萝一头雾水,“我没——” “你别狡辩,刚才张木山看你都看失了魂,下次别用那勾人的眼神去看别的男人,听见没?” “什么样子?” “就——”沈云秋摸摸脑袋,“就——”一时想不出怎么形容她刚才的样子。 沈云秋张口结舌,鸢萝便想捉弄他一番,“你学给我看。”鸢萝将手绢递给他,沈云秋接过手绢,学也学不像,那阴阳怪气的样子逗得鸢萝忍着笑。 “是这样吗?”鸢萝夺过手绢,在他脸上扫过,“沈二爷,您说的是这种样子吗?” 她托着下巴一副勾人的模样,领口开着的两扣子更显妩媚妖娆,鸢萝故意用指尖在他喉结画着圈,两眼含情脉脉望着他。 沈云秋耐不住她的挑逗,靠近她。 “你学坏了。”以前都是他撩她,如今她也跟他学会撩拨他。 “跟你在一起好不了。”鸢萝微微一笑。 沈云秋附身吻她,柔软的唇落在她的香肩,又落在她细嫩的脖子,突然吻停了,鸢萝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云秋……” 沈云秋抱她入床,扯下床幔,鸢萝欲起身,又被他推倒。 “大白天的——” “是你勾引我的。”沈云秋说着解开长衫,将其扔出床幔,沈云秋捧住她的脸,轻声说:“这西院……除了我还有谁敢来?乖……” “那喜红她们——” “嘘……别闹……” 沈云秋堵住她的唇,突然想起什么,从扔出床幔的长衫口袋里翻出一串铃铛,系在了鸢萝脚踝。 “这是要作何?”鸢萝眼神迷离,从沈云秋眼中看到一丝邪魅。 “这样不怕她们闯进来了。” “这——” 还未等她回答,沈云秋已经贴过来,鸢萝索性不再多虑,决定陪他疯一把。 一道阳光拨开云雾照进院子,牡丹院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沈云秋和鸢萝躺在床上闲聊,悠闲自在的时光,让两人忘却院外的世界。 鸢萝贴在他身旁,手中拎着铃铛在眼前轻晃,这铃铛做工精巧,红绳上挂着一枚玉石和三个银挂件,看着倒像给孩子带的饰品。 “这是哪来的?” “你对这物件可有印象?” 沈云秋这话让鸢萝有些好奇,她再仔细打量,似乎有点印象,却又陌生。 “我找人打听过,这是你小时候进戏班时带在身上的,戏班人把它当进当铺,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这——” 这么一说,鸢萝想到什么,“我记得……我娘脚上会带铃铛。” “你还记得些什么?说仔细些,我好帮你去寻。” 第89章 爱之深 鸢萝努力去回想,可三岁能记得只有一些片段,漂泊这么多年,她也试着去打听过,丝毫未有结果。 为了帮助鸢萝忆起一些事,沈云秋追问,“你爹什么样?” “我爹……有胡子,经常用胡子扎我,我觉得痒痒,我娘就会把我抱走。” “你可有兄弟姐妹?” 鸢萝思索,想起她儿时喜欢追着一个年长几岁的男孩子。 “我应该有个哥哥。” “你爹妻妾几个?” “就我娘一个。” “你娘一个?” 沈云秋很是怀疑,“怎么会?” “这我记得清,就我娘一个。” 沈云秋露出惊叹之色,“若你记得没错,那你爹对你娘真是从一而终啊。” “从一而终不好吗?你想有几个?” 沈云秋见鸢萝问的认真,眨巴着眼,笑了笑,“一个……”他竖着一根手指。 “一个?” “嗯……最多两个。”又多加了一根手指。 “两个?” “三个也成……” “让你成。”鸢萝对他一顿抽,手被他钳住。 “有你的话这辈子不娶亲也成。” “不娶亲?家里还能放过你?” “到时想个法子。” “法子……我倒是帮你想了一个。” “什么?” “你可以说……你有断袖之癖,哈哈哈哈。” “你——” 沈云秋压着她,在她腰间挠的她咯咯咯的笑,鸢萝直认错也不成,两人在床上一阵嬉闹。 被封锁的西院,鸢萝和沈云秋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每日他会去给大夫人请安,之后便会去找鸢萝,两人同吃同住,如同夫妻,鸢萝那住腻了,他便带她去了他的梨花院。 梨花院的下人一些信不过的都被支开,那些离开的倒是乐意,毕竟西院闹鬼的事人心惶惶。 沈云秋只留下两人,紫玉和柱子,他们从小跟着沈云秋,都是他的忠仆。 沈云秋第一次拉着鸢萝进梨花院,紫玉和柱子吓了一跳,鸢萝被鬼上身这事,沈家上下都知道,看见她自然害怕。 “不该问的别问,看见的也当没看见,懂吗?” 沈云秋趾高气昂,说完牵着鸢萝朝里屋走去。 留下两人满脸诧异,相视而望。 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也摸清了他的脾气,他嚣张跋扈惯了,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可今日他们看到的这一幕,应该是打破他荒唐事迹之最吧,少爷和老爷的四姨太勾搭上了。 他们只知二少爷每晚不在房里过夜,总以为是看上了四姨太房里的喜红,可未想到,他却牵着四姨太的手回了梨花院。 “为何要到你梨花院来?”鸢萝一路追问,不禁环顾四周。 第二次来梨花院,才把梨花院的景致,仔细看清。 满院梨花映入眼帘,中间还有一汪池水,池中锦鲤游来游去,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我这院子大,屋子大,床……也大。”沈云秋摇头晃脑的说,见鸢萝呆呆看他,露齿一笑。 “嗯?”鸢萝还未听出他的意思,见他一脸贼笑,才反应过来。 “登徒子,看我不打你。” 鸢萝粉拳打在他身上,沈云秋躲过去,将她手中手绢夺在手上。 “看你怎么追上我。” “你就会戏弄我,谁会像你一样,整日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儿。”鸢萝提着裙摆追上去。 第90章 捉迷藏 沈云秋在回廊转角突然停下,鸢萝撞进他怀里,他揽着她的腰,嘴角勾着弯弯的笑,“那你告诉我,你可喜欢?” “你——”沈云秋的眼神太过迷人,鸢萝一下看愣了神。 “瞧,你也喜欢,还怪我不正经。”沈云秋说完,拔了鸢萝发上的簪子,一个回身跑了,“追到算你赢。” “你还我。” 两人在长廊你追我跑,打闹嬉戏,鸢萝连蹦带跳,也抅不到他手中的簪子和手绢。 紫玉和柱子远远的看着他两,不禁感叹,真是好看的一对璧人。 鸢萝在梨花院的几日,紫玉和柱子特意观察了鸢萝,她有些羞涩,见到他两都是礼貌点头,要说两人年龄和相貌,真是般配。 紫玉有时送饭进屋,鸢萝在看戏本,沈云秋便在一旁逗她,惹的她好气又好笑;有时在院子里沈云秋教她下棋,嘴巴骂人家笨死了,又步步让着;有时她在池边喂鱼,沈云秋便专注的望着她,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还有一次,她在梨树下唱戏,别说沈云秋着了迷,就连紫玉和柱子也看入了神。 “四姨娘……真美……”紫玉张着嘴,口水都快留在地上。 “是啊,这若是鬼,那我便不怕了。”柱子也痴痴的说。 他两之后猜测,看四姨太单纯的模样,定是少爷把人家骗到手。 梨花院的日子每日都过的轻松愉快,自从鸢萝在这,沈云秋改变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傲慢。 沈云秋为搏鸢萝一笑,时常将两院子的人召集在一起,玩游戏。 “今日这里没有主仆关系,谁输了,大喊几声我是小狗。” 捉迷藏的游戏这是第一次玩,先是柱子蒙住眼捉人,他们各自散开。 沈云秋拉着鸢萝躲在假山后,风儿和紫玉躲在树后。 柱子转了半天也未抓到一人,他甘愿认输,大喊我是小狗!我是小狗!逗得大家前仰后合的笑。 第二回,该鸢萝蒙上眼睛,沈云秋将手绢蒙上她的眼,在她耳边低语,“你若能抓住我,我给你一个惊喜。” 鸢萝立在原地,眼前只有微光,她张开手,小心翼翼移着步子,忽然,她停下脚步。 躲着的人都不知她在作何,只见她站了会,朝左前方一步一步走去,突然脚下一块大石头,鸢萝差点被绊倒。 “小心!”沈云秋一声惊呼,接住鸢萝。 鸢萝一下抓住他的衣袖,嘻嘻的笑,“抓住了。”她拉下手绢,坏坏的看着沈云秋。 “抓到了!抓到了!四姨娘好厉害!”紫玉拍手叫好。 沈云秋呆呆的看着鸢萝,“你故意的?” “你可没说这样不可?” “好啊,你用你自己来引我上钩?” 鸢萝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她贴在他耳边说:“我知道我若有危险,你一定会救我。” “你这个小妖精。” “愿赌服输。”鸢萝得意的笑,将丝巾蒙住他的眼睛,“该你了。” 鸢萝轻盈的跳到池边,她坐在石头上,故意捡起一块小石子,砸到对面,想来个声东击西。 沈云秋没被她骗到,准确无误的朝鸢萝方向走去。 他在池边摸索,摸到一块大石头,接着摸到一个人,摸到她头上的簪子,他张开手去抱她,可他怎会知前面是湖,脚下一打滑,带着鸢萝一同掉进湖里。 湖中锦鲤四处逃窜,沈云秋和鸢萝俨然成了落水狗。 其他几人憋着笑,鸢萝气呼呼起身。 “沈云秋!” 第91章 祭祖日 沈云秋拉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巾,看看四周,再看坐在水中全身湿透的鸢萝。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道歉,脸上贴着湖中枯叶。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鸢萝嘟着嘴,见他这幅狼狈样,噗嗤笑出声。 其他几人也捧腹大笑,沈云秋在水中腾空抱起鸢萝,脸上挂着甜蜜的笑,鸢萝将笑脸埋进他肩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梨花院里一片热闹。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月头便是沈家祭祖的大事,沈老爷特意从外赶回家中,操办祭祖事宜。 祭祖当日,各房各院天不亮便起个大早,许多人几乎一宿未合眼,祭祖有许多讲究,男子需穿黑色衣裳,女子穿素服、卸珠钗。 前一晚沈云秋和沈老爷一直在祠堂,一夜未回梨花院,鸢萝便回了牡丹院。 梳妆镜前,风儿帮鸢萝盘发,一夜未睡的鸢萝正闭目养神,习惯了两个人的相伴,变成一个人睡却有些不习惯。 收拾妥当,鸢萝选了件梨花白底蓝色竹叶纹裙穿上身,在风儿和喜红的陪伴下,往祠堂去。 天还漆黑一片,鸢萝三人穿过花园在走廊碰见三姨太,听说她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鸢萝也许久未见她,两人见面挽着手并肩而行。 “听说药罐的事了,这事你怎么看?”三姨太与鸢萝直奔主题,“你有没有怀疑过北院的女人?” 三姨太和二姨太有成见,自然会将此事怀疑到二姨太身上,鸢萝摇摇头,“应该不是她。” 她并不是偏袒二姨太,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事和她无关,至于幕后到底是谁,她也不想了解,毕竟离开沈家的烟绣和她并不相识。 “你怎知道?一个大活人在北院死了?难道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死了?”三姨太冷不丁的一句话,令鸢萝吃惊,看来她心中的第一个疑惑得到了答案,烟绣真的被毒死了。 长廊里只有她们几人,三姨太停下脚步,四周张望一番,继而开口和鸢萝说:“她被抬出去的时候已奄奄一息,说是给她送回去就医,其实就是怕死在家里晦气,之后她家里人来找大夫人要过抚恤钱,说人是在沈家病死了,又给少爷做过通房丫头,怎么也得给点钱买个好点的墓地。” “你怎知道?” “碰巧当日我从东院大夫人那离开,与烟绣家人打了个照面,她爹娘一路哭诉,也是可怜,你呀,还是留点心眼吧,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最好离二姨太远点,谁知是不是烟绣住她北院,她对她下了毒手?” 这事鸢萝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若二姨太真是凶手,那她为何要害烟绣? 她刚想问,却被三姨太打断,“快走吧,迟了又要挨骂。” 鸢萝将疑问吞进肚子,几人朝祠堂走去。 今日,祠堂涌满了人,不光沈家大院里的家庭成员,还包括沈家旁系几个宗亲家族,沈老爷立在沈家祖辈牌位前,他身旁还立着两位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看相貌应是沈老爷的兄弟。 第92章 险出丑 此次祭祖的执掌人是沈老爷,他是沈家家业唯一继承人,地位定是高些,他的家眷排在队伍最前面,其他宗亲家眷跟在后面排着,好些人都是鸢萝未见过的生面孔,她在沈家地位较低,自然是排在后点,而她的后一排便是沈家宗亲的家眷。 这祭祖活动讲究的很,鸢萝从未经历过,人人都严肃谨慎,她立在人群之中,只求自己别出什么差错。 透过前几排人群的夹缝,见沈云秋跪在正前方,他是沈家家业未来继承人,自然责任重大。 鸢萝的眼神从沈云秋身上移到他面前的供桌,供桌上摆放着新鲜的山珍海味,有插着香火的猪头,有几道热菜,有点心、水果,还有一壶酒,那香味扑鼻而来,惹的鸢萝肚子咕咕直叫。 早上起太早,空腹便来了,闻到这香味饿的难受,幸好沈老爷在说话,否则肚子叫声被人听见那真是丢死人。 “进香!” 王管家一声吼,全部人员庄严肃穆。 沈云秋和沈老爷领先跪下,手握香火给沈家列祖列宗磕三个头,沈云秋一身黑袍,腰板笔直,鸢萝看着如此严肃的他,更为倾心,他认真起来真似变了个人。 “沈家列祖列宗在上,行叩拜礼!” 随着王管家的口令,堂上几十号人纷纷下跪,祠堂地上黑压压一大片人。 沈云秋打开沈家家规祖训大声宣读,他声音清亮、字正腔圆,看着此时的沈云秋,鸢萝莫名觉得自豪,这样优秀的他是属于她的人。 “起!” 众人纷纷起身,鸢萝也跟着站起,可不料裙子被什么压着,整个人差点绊倒,就在她差点出丑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扶住她。 鸢萝回身望去,只见是一名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他以最快速度收回手,冲鸢萝笑了笑,鸢萝羞涩的不敢回应他,红着脸转过头。 可当鸢萝眼神刚转回去,便发现沈云秋直勾勾盯着她。 完了,见他这眼神,定是被他看见,鸢萝心虚的冲沈云秋笑了笑,沈云秋冲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 看来这醋坛子又生气了。 祠堂仪式走完,将是去沈家祖坟填土祭拜,全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分头坐马车去沈家祖坟埋葬地龙王山。 鸢萝和二姨太三姨太一辆马车,沈云秋和老爷夫人一辆车,其他沈家旁系亲属也一同前往。 路上,车里氛围有些僵,二姨太打从上车便闭目盘着一串佛珠,车内无人说话。 这样仔细看二姨太的面容,鸢萝总觉着惋惜,脸上的细纹覆盖住她原有的好姿色,原比大夫人年轻些许,却看着还要苍老。 也不知她心里藏着什么,能让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刻画出内心的哀怨沧桑。 “四姨太身子好些没?” 三姨太打破沉寂,可眼神却未离开二姨太。 “好多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狠毒之人会在你药罐里下毒。” 鸢萝明白三姨太是在刻意找话来挤兑二姨太,可鸢萝并不想再提此事,也不想让车内气氛更僵,便不接三姨太的话。 “姐姐,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第93章 换马车 三姨太话问出口,二姨太突然停下盘佛珠的动作,她缓缓睁开眼,那一双丹凤眼透着一丝寒光。 “没看法。” 二姨太的语气同她的眼神一样寒冷,她转而看向鸢萝,“四姨太身子未愈,今日也要跟着舟车劳顿,真是受累了。” “不碍事。”鸢萝知道此时装装客套便成,无需过多言语,她并不想参与进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鸢萝索性也闭上眼假寐,突然马车猛的颠簸,她一个不稳向对面二姨太扑去,一不小心扯断她腰间荷包,荷包掉落在地。 “对不起!” 鸢萝急忙拾起荷包递给二姨太,只见她夺过荷包,面色紧张的仔细擦拭,她并未责备鸢萝,倒是鸢萝有些过意不去。 “回去后,我帮你修补一下吧。” “不用。” 二姨太冷漠的拒绝,鸢萝窘迫的坐着,手指在掌心摩挲,方才她捡起荷包时,感觉里面有些柔软如丝线的东西,还有像石子似的尖锐物,不知二姨娘的荷包里究竟藏着什么,但从她紧张的样子来看,一定对她极为重要。 马车停住未动,过了好一会有人撩起帘子。 “姨太太们,车轮方才杠到石头,走不了了,还请三位先下马车,再做安排。” 二姨太先跳下马车,三姨太也跟了出去,鸢萝提裙跟在后面,下马车时却见前方马车都停了下来。 三人立在路边,二姨太径直朝最前方老爷的车子去。 “我想换马车,跟晦气的人在一起,遇的事都晦气。”二姨太鄙夷的看了眼鸢萝的方向。 “说什么呢?赶紧回去!” 大夫人呵斥她,二姨太站着不动挡在马车头,“我不去,我就是走也不坐那车!” “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老爷睁开眼,缓缓说。 “你别在这胡闹,错过烧纸钱的时辰,你可负不了责!”大夫人呵斥道。 “好了,佩兰,让那丫头坐到我这辆马车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有多可怕,让你们如此怕她。” “老爷——” 不仅是夫人,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沈云秋也吃了一惊,他预感不妙,便开口。 “爹……您是不知,前些日子家里发生一些事,四姨娘中邪了。” “是啊,老爷,你说这么多马车偏偏她坐的马车撞到大石,这可不就是晦气吗?” “行了!她真有你们说的那样吓人?你们怕都下车,云秋,你去把四姨娘接过来。” “啊?是。”沈云秋无法反驳,只得听从。 二姨太此举着实令人难堪,鸢萝窘迫的立在路边,见沈云秋朝她走来,不禁有些错愕。 “父亲让四姨娘去前面马车,四姨娘随我来吧。” 鸢萝一脸茫然,沈云秋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便稀里糊涂随他去了老爷的马车。 “佩兰,你去和芷莹、墨苏坐别的马车去。” “老、老爷。”大夫人不敢相信老爷如此的安排。 “你不是怕吗?怕便离远一点。” 沈老爷不客气的说,大夫人气得哼一声由沈云秋搀扶下了马车,走之前还瞪了鸢萝一眼。 鸢萝低着头,只听沈老爷唤她,她抬脚跨上马车,沈云秋将手臂送到她眼前,鸢萝将手搭在他手臂上,与他对望,沈云秋见四下无人,便在她耳边低语。 “别怕,我在。” 鸢萝点点头,安心许多。 第94章 泪花醉 车里一片死寂,鸢萝与沈老爷并肩坐在正位,沈云秋坐于她身侧。 两人深怕在沈老爷面前露出破绽,鸢萝目不斜视的盯着马车门帘,沈云秋别脸望着别处。 “听说前些日子,家里请了道士?”沈老爷沉着声问。 “是……” “你怕吗?” 鸢萝想了想回答,“怕。” “我看那牡丹院还是空着比较好,你若不喜欢就搬到别处,家里院子多,你喜欢哪间自己去挑。” “不、不用,牡丹院挺好。”鸢萝急忙说,深怕老爷给她换到别处。 “身体近来可好?” 老爷声音温和,鸢萝未敢抬头瞧他,却能感觉他语气慈祥。 “好了许多。”鸢萝小心翼翼的答。 “云秋,上次你动手对四姨娘不敬,今日当面道个歉。” “啊?” 沈云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让鸢萝同他在一辆马车,兴许是想让鸢萝别为之前的事怨恨他。 “四姨娘,之前之事是我做的不对,还望原谅。” 鸢萝盯着沈云秋,故作镇定的开口,“事情过去了,算了。” “还不快谢谢你四姨娘心胸宽广。” 沈老爷冲沈云秋说,沈云秋连忙向鸢萝道谢。 这戏演完了,鸢萝提着的心总算落下,可就在她放松之时,沈老爷突然握住她的手,鸢萝吓得一颤,却被沈老爷握的更紧。 这是沈老爷第一次对她有亲密之举,鸢萝慌乱无助,却又不敢反抗。 “你手怎的如此凉,回去让家里叫大夫来瞧瞧。” 鸢萝应了一声,沈老爷不再说话,他闭目养神,却未松开鸢萝。 “云秋,你也住西院,平日多照应一点四姨娘。”沈老爷闭着眼对沈云秋交代。 “好。”沈云秋低声回应,转过头看了一眼鸢萝,只见她满眼委屈。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父亲握住的手上,顿时心中燃起怒火,可却不能强硬的阻止这种行为,沈云秋只能强忍心里的不快,就这样望着她。 鸢萝如坐针毡,眼眶泛起泪花,在沈云秋面前,她被别的男人牵手,是多窘迫的遭遇,何况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这一路,真是漫长煎熬,她的每寸肌肤仿佛被上万只蚂蚁撕咬似的恶心难受。 鸢萝咬着唇,忍着内心的折磨,就在她难以忍受之时,她的右手感受一阵暖意,沈云秋的手掌附在她手背,她诧异的对上他的目光,只见他的眼中包含一丝无奈和一抹柔情。 沈老爷始终闭着眼,并未看见他的举动,鸢萝担心被发现,想要挣脱他,可却被他紧紧攥着,她冲他皱眉摇头,沈云秋却更放肆的摊开她掌心,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 不哭。 鸢萝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滑落。 沈云秋见她哭了,先是冲她微皱眉,随后又笑了,他向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在鸢萝毫无防备之时向她靠去,他吻掉鸢萝脸上的泪,又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鸢萝吓得瞪大双眸,心扑通扑通快跳出嗓子眼,沈云秋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人,竟敢在他爹面前调戏她,鸢萝先是紧张的面红耳赤,见他坏坏的笑,也跟着破涕而笑。 过了一会,沈老爷松开鸢萝,鸢萝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沈云秋与她十指紧扣,不曾放开她,他故意做鬼脸逗她开心,鸢萝险些绷不住笑出声。 没一会儿,马车便到了龙王山,两人松开彼此的手,又假装不熟悉彼此。 沈老爷牵着鸢萝走下马车,众人目光望向他们,此情形另大夫人怒火中烧,她望着鸢萝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似的凶狠。 第95章 坠滑坡 鸢萝立在队伍最后,将手背至身后,用手绢擦了又擦,仿佛要擦掉什么肮脏。 这些都被沈云秋看在眼里,他走至鸢萝身侧,握住她的手,乘旁人不在意,在她耳边低语。 “没事。” 接着,沈云秋被叫到队伍前头,与沈老爷一起带头领着众人往山上走。 风儿和喜红过来搀扶鸢萝,见方才老爷牵着她下车,大吃一惊,也估摸着在车里,她与老爷、沈云秋三人同处的窘境。 “没事吧?”风儿关心问道。 鸢萝只是摇摇头,“没事。” 沈家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山上走,鸢萝走在最后,山路崎岖,许是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绣花鞋也沾了泥巴。 许是早晨未进食,鸢萝有些饿的发晕,走了一段山路便没了力气。 她停下歇歇脚,望望沈云秋他们已经看不见人影,再回头看了看,也仅有两三个小脚太太被丫头搀扶着从她面前过。 “再往上吧。”鸢萝同风儿、喜红说,抬脚向上爬。 “你身子现在太虚了,回去需要调理调理。”喜红边爬边唠叨着。 鸢萝并未接话,只想加快脚步跟上队伍,雨后的山路太滑,鸢萝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了,幸亏风儿和喜红扶着。 爬了半天,终于来到沈家陵墓,沈老爷带头站在前方,两边成八字站着八个人,手里拿着唢呐和锣,只听锣一响,唢呐声也随之而来,一人扯着嗓子唱起哀调。 那一声声调子在耳边环绕,鸢萝扫了一眼四周,不免感叹,沈家如此隆重的祭祖仪式便能看出大家族的显赫和威望。 “行叩拜礼!” 王管家声音洪亮,回声荡漾,众人纷纷跪下,喜红被安排去帮忙将扎的纸人、房屋等祭品放进火堆焚烧。 等结束起身,鸢萝的白裙子早已沾满泥巴,风儿帮她清理裙摆,鸢萝忙阻止她,怕过于扎眼。 “不用弄了,回去再说吧。” 之后,大夫人又去大少爷坟上哭了一场,鸢萝第一次见一本正经的大夫人,宣泄出自己的情绪,哭的肝肠寸断,她一句一句我的儿,让鸢萝心生同情,虽说她往日对她百般刁难,可她毕竟是沈云秋的母亲,她对任何人刻薄,但对沈云秋,却是真心疼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鸢萝同风儿相互搀扶着,下坡路依然滑倒好几次,今日她也是诸多不顺,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赶紧回去才好。 沈云秋搀扶着大夫人在队伍前,偶尔回头望她,鸢萝冲他摇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呀!” 身后一声惊叫,一位旁系宗亲家的姨太太脚下一滑,连带着鸢萝和其他几人纷纷滑倒,正巧她们处在陡坡拐弯处,风儿及时拉了她一把,还好没什么危险。 可就在她们相互搀扶起身时,鸢萝感觉腹部被人推了一下,她向后倒去。 “小心!”风儿一声吼。 鸢萝前方的三姨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捞她,可鸢萝只碰见她指尖,并未来得及抓住她,整个人倒下沿着滑坡滚了下去。 “鸢萝!” 几人惊慌失措的叫,鸢萝几个翻滚,一颗树根将她拦住,顿时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脸上也传来巨痛。 鸢萝缓缓侧颜看向下方,不远处便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那人是想将她推进河流! 第96章 起杀意 “鸢萝!”风儿哭叫着,喜红二话不说猛的跳下陡坡。 “别、别过来,危险。”鸢萝浑身疼痛,躺在地上已无法动弹,树枝划破她的皮肤,脸颊也刮破一道狰狞的血痕,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喜红被眼前状况吓的乱了分寸。 “别怕!鸢萝别怕,你别动!”喜红吓得直打哆嗦,鸢萝微微点头。 “疼……” 鸢萝感觉最痛的便是脸,她不知自己伤势如何,只是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后头出什么事了?”管家大声询问。 许是后面动静太大惊动了前方,走在前头的人也停下脚步,翘首回望。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四姨、四姨太滚下陡坡了!”后面的人前来禀报。 沈老爷一听一声怒吼,“什么!快去看看!” 沈云秋听来人如此说,扒开人群冲了上去,和沈老爷一同来到鸢萝跌落处。 “怎么回事!快把人救上来!”沈老爷一声怒吼,指着满身是伤的鸢萝。 就在此时,谁也未预料,沈云秋纵身一跃跳下滑坡。 “别下来……别下来……”鸢萝喃喃低语,可沈云秋丝毫未听。 “下来几个人!”他大吼,“喜红,看下有没有伤了骨头。” “好!好!”喜红惊魂未定,已忘记这茬。 沈云秋焦急万分,退至一边让喜红靠前。 大夫人也爬上来,见到此景,浑身颤抖,她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议论沈云秋。 “云秋!你给我上来!”大夫人怒吼。 “哎哟!小祖宗!你要小心啊!”二姨太扯着嗓子对沈云秋喊。 几名男丁一个牵着一个形成人墙,沿着山坡站着。 喜红确定鸢萝骨头无碍,也算放心,沈云秋俯身正想将她抱起。 鸢萝猛的将他推了个跟头,“你上去!”鸢萝怔怔的望着他,“上去!” 沈云秋明白她的担忧,在场的人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沈云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有旁的亲属在,他定了定神,“爹……” “云秋,把四姨娘抱上来,小心着。”沈老爷开口。 沈云秋点点头抱起鸢萝,在那几个男丁搀扶下,爬了上去。 鸢萝脸颊流的血液染红了衣襟,沈云秋蹙眉咬着唇,鸢萝感受到他在颤抖,“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沈云秋轻声安抚她,鸢萝望了眼人群,其中一定有害她之人,可究竟是谁?无法识破。 回去的路上,三姨太同鸢萝一车照顾她,喜红掀开鸢萝宽袖和沾血的裙摆,她的手臂和脚踝全是擦伤,喜红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她这话似乎沈云秋也说过,鸢萝忍着疼,笑了笑。 “别担心,不疼。” “不疼才怪!流那么多血,怎么还没到?”风儿着急掀开马车帘子冲马夫大吼一声,“快!赶紧回沈家!” 马车加速奔驰,鸢萝靠在喜红肩上,犹豫该不该告诉她们实情,想了又想最终开口。 “方才是有人存心害我,我被人推了一把。” 她的话让所有人惊叹,三姨太瞠目结舌的望着她。 “天啦!若不是那树挡着你,你若掉进河里,那水那么急,你定是要被那河水冲走。”喜红深吸一口气。 几人相互看着彼此,心有余悸,那下狠手的人想必是真想至鸢萝于死地。 之后无人再开口,马车内死一般沉寂,各自琢磨此事的蹊跷。 第97章 求休书 幸好鸢萝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除了脸颊上的疤痕有些扎眼,其他并无大碍。 风儿每日按大夫的吩咐给她涂药,鸢萝的饮食也经过沈老爷亲自嘱咐,另开小灶,避免影响修复疤痕的实物。 “这以后要是留疤该怎么办?”风儿给鸢萝涂着膏药,心里着急嘴上抱怨,“想起那日你滚下山的情景,我就浑身冒汗,少爷那日也是被吓坏了。” 提起沈云秋,近几日,鸢萝未见沈云秋,听闻这些日子他跟着沈老爷去家里各门面盘账,晚上便被叫到书房谈心,鸢萝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是否那日沈云秋的慌张,被沈老爷洞察到什么。 鸢萝因伤势在身,免了早晨去东院请安,堂上,大夫人特意等人散去,将沈云秋留了下来,他懒散的瘫在太师椅上,一副疲惫的样子。 “你给我坐正了。”大夫人用操起手中棍子敲了沈云秋一下。 “哦!好疼!”沈云秋摸着胳膊,“娘您下手真是狠,我是不是您亲生的?” “胡说什么!”大夫人腾的从椅子上站起,大声呵斥。 “娘····” 沈云秋有些意外母亲突如其来的怒火,大夫人缓了缓情绪,对沈云秋柔声细语的说:“你搬回东院吧。” 沈云秋睁大凤眼,一脸茫然,“为何?” “没有为何,这是命令。” “命令?” 沈云秋从小被捧在手心宠坏,怎会受得住别人强硬的要求,他脸色一变,瞬间冷若冰霜。 “娘,我每日被爹拉着到东到西,晚上还去书房听他教训,这番到您这,您还一直在教育我,您能不能心疼心疼我,我不搬。” 大夫人睨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他。 “那日在龙王山,四姨太滚下去,你为何那么慌张?昨日我同你爹说了,咱们沈家娶个人回来,不能白养着,沈家的香火还需她去延续,所以你给我搬回东院,不允许你再以任何理由踏进西院半步。” 大夫人眼神凌厉,盯着沈云秋,沈云秋抬眼对上大夫人的目光,那眼神,好似护食的野狼。 “娘,我说过我和她的事,您别管。” “你——” 沈云秋沉默片刻,陷入沉思,深感鸢萝不能再留在沈家,前几日他做了个梦,梦里鸢萝被绑着跪在沈家牌楼前,她被打的遍体鳞伤,却死也不说出他的名字,他冲进人群抱住她,可转瞬又见她脚上拴着大石被人推进水塘中,他惊醒后,便有了后怕,故此再三斟酌,鸢萝一定得离开沈家。 他压着嗓音,闭上眼,沈云秋刻意控制情绪,缓缓张开唇,“您说过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今日,我便和您开个口。” 沈云秋撩起长袍咚的跪在地上,给大夫人磕了个响头,吓得大夫人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沈云秋从小到大,除了礼数跪拜,从未给她行过如此大礼,她预感他将要开口的话,会有多不合礼数,连忙出声阻止。 “住口!你不要说!” 沈云秋眼神中透着坚定,他知道他有些冲动,可他这次却想仗着自己的娇纵来赌一次。 “娘,求您让爹写封休书给鸢萝,让她离开沈家,她不属于这。” “你——你别说了。” “若您让爹已无子的理由给她休书!让她离开沈家,我便回东院。” 大夫人怔怔望着沈云秋,惊恐的捂着胸口,“你……你这个……” 第98章 桃花妆 “你给我住口!” 大夫人一巴掌打在沈云秋脸上,浑身颤抖的指着他,“定是那鬼魅使得勾人术,勾了你的魂!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以后别再说这些混账话!这事我只当是你玩玩罢了,若你再提休书的事,我便让老爷将你安排到天津,干脆你永远也别回来!” “娘!” “沈家那么多女人,你却偏偏看上你爹的妾!家门不幸啊!”沈夫人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起来,“那日她怎就没死!” “娘,你说什么?”沈云秋震惊无比,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大夫人,“难道是你……” “我?”大夫人见沈云秋怀疑她,愤怒的拍桌而起,“是!是我!这扫把星进了沈家门,就给家里弄得鸡犬不宁,连你的魂也给她勾走了,我怎会容得下她。” “娘!” “我——” “这又怎么了?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堂上闹剧还未结束,只见沈老爷跨进大堂,大夫人急忙用帕子擦干眼泪,“没,没什么。” “云秋又做错什么,跪在地上?”沈老爷轻言轻语,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 “爹!求——” “云秋!你不是嫌弃梨花院住的不舒服,要同你爹说搬回东院吗?”大夫人岔开沈云秋的话,对他摇摇头。 沈云秋了解沈老爷的脾气,见势只能将话压在心里。 沈老爷盯着沈云秋,皱起眉,“搬回就搬回,还需要下跪?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你娘又护着你?” 沈云秋迟疑片刻摇摇头,沈老爷会意的点点头,“起来吧,有个事需交代你,爹的一位故友要来,丝绸布庄那忙的走不开,你去灵州火车站去接,他们要在家中住些时日,佩兰,你准备两间客房,好好收拾,我们要好生招待人家。” 沈云秋愣了片刻情绪失落的答到,“好。” 沈老爷满意的点头,继而起身,“云芳这次也带着孩子回来省亲,这下我们全家又能团圆了。” “嗯。” 沈云秋无心沉浸在喜悦中,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去,一路健步如飞,回到西院,一脚跨进牡丹院。 恰巧风儿正给鸢萝抹着膏药,鸢萝见他闯进屋子,匆忙拿起身边金丝折扇遮住半张脸。 “怎么?学杨玉环美人半遮面?” 见到鸢萝,沈云秋心里踏实许多,他蹲在面前,轻缕她秀发,望着鸢萝一汪秋水的眼眸,忽然想起那个梦,瞬间有些悲伤,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怎么了?”鸢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怎会捕捉不到他情绪的变化,她以为他是心疼她,摇摇头告诉他,“不疼了,倒是有些痒痒。” 沈云秋知道她用扇子遮住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疤痕,他拉下她手中的扇子,一道红痕映入眼帘。 “云秋。”沈云秋看的越久鸢萝心里越害怕,最终忍不住掩面痛哭,她强忍几日心里的难过,没在风儿和喜红面前哭,可在沈云秋面前,她却哭了。 容貌对一个女人是有多重要,她试图假装不在乎,可她却怕他会在乎。 “我的脸毁了····” 沈云秋将他拥入怀,轻声哄她,“不会,会好起来的,好不起来,也无妨,我每日帮你画桃花妆,一样好看。” “桃花妆?” 第99章 青丝结 梳妆镜前,沈云秋打开脂粉盒,先是用笔尖沾着眉粉在鸢萝疤痕处画了一道花枝,再用胭脂和唇膏在花枝上添了几朵含苞待放、色泽饱满的桃花。 沈云秋认真的模样,令鸢萝心跳加速,他挺直的鼻翼在她脸旁,浓密的睫毛如化不开的墨,即便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只要他靠近,鸢萝便能找到第一次在回廊初遇他时的心动。 “好了。”沈云秋丢下笔,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对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真美。” 鸢萝眼神恍惚的盯着沈云秋,被他转至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朵朵桃花盛开在脸颊,遮住了那道痕,她出神的盯着那株桃花,未在意沈云秋贴了上来,他本想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鸢萝却侧过脸,正巧双唇贴在一起,他笑了,她也笑了,鸢萝环住他的脖子,两人相拥在一起。 沈云秋那日未走,接下来的两日也一直住在牡丹院,就像块狗皮膏药,鸢萝走哪他就跟哪。 “你要出远门?” 鸢萝听他说起此事,有些诧异,却又怕他为难,“你去吧。” 沈云秋歪着脑袋看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头慵懒的搭在她肩上,像个长不大的孩童。 “可我不想去。” 鸢萝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总不能为我一直待在西院,你已经陪我很久了,沈家的生意也需要你去打理。” 沈云秋站直身子,深深望着她,“我怕我离开,我娘会再来找你麻烦,你那么笨,怎么和他们周旋?” 鸢萝听了低头一笑,“灵洲离这不远,你接了人来去最多三日,不碍事。” “好。” 又过了一两天,沈云秋一直赖在牡丹院不走。 “你怎么还不回梨花院?”鸢萝放下手中绣架,抬眼望他。 沈云秋撑着下巴看着她摇摇头,“今日待在这,明早再回去收拾行李。” 最后一针结束,鸢萝嘴角微扬,将荷包放手中打量一番,却被沈云秋夺了过去。 “别绣了,你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再说你绣的荷包沈家姑娘们几乎都有,唯独你没送过给我。”沈云秋在鼻尖嗅了嗅,“怎么这么香?” “还我,你是姑娘吗?”鸢萝夺过荷包,在手中拍了两下,“我在绣之前,用香薰熏了几日。” “小气,不过我个大男人要荷包也没用。” “给。”鸢萝不再逗他,将荷包递给沈云秋,“你带着出门,见它如见我。” 手中的荷包绣工精致,中间正面一个秋字,反面一个萝字,沈云秋嘴角上扬,却假装不乐意。 “给我我不一定带呢。” “那你还我!”鸢萝伸手问他要,沈云秋将脸转过去。 “送人了还能再问别人要?可这里面我需放些什么才能解相思之情呢?”他上下打量鸢萝,手指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肚兜吧。” “讨厌。”粉拳落在他身上,捉弄她已成他最爱的把戏。 鸢萝想了想,拔了珠钗,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剪下一缕青丝,并剪了一段红绳打了个同心结。 “收好。” 接过鸢萝递来的青丝结,沈云秋深情凝望她,好一会张开唇,“你可知?青丝结是给结发丈夫的。” “不知。”鸢萝眼神故意避开他,将东西收拾好,沈云秋小心翼翼将青丝结放进荷包,拉住鸢萝的手。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惊喜吗?等我回来。” “嗯!” 第100章 思云郎 鸢萝本以为沈云秋早忘了捉迷藏时说过的话,她一直不问,但却记在心里,未曾想到他一直记着,不免对这份惊喜多了几分期待。 分别前一晚两人难舍难分,鸢萝怕沈云秋为了她耽误太多正事,而沈云秋心里怕的是他不在,鸢萝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鸢萝送他回了梨花院,可沈云秋却又不忍她独自回去,两人按约定,他需抱着她送回牡丹院,可这次鸢萝提议沈云秋将她背回去,沈云秋也允了,他背着她往牡丹院回,一路唱着背媳妇的小调,鸢萝怕他嗓门太大惊动旁人,吓得捂上他的嘴,沈云秋却顽皮的继续唱。 沈云秋走了,事后鸢萝才听说,大夫人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便安排了梨花院的丫头与他同去,鸢萝想着这样也好,紫玉照顾人细心,沈云秋出门在外也不会受罪。 鸢萝太过思念沈云秋,不由自主晃至梨花院,满院梨花漫天飞舞,这景色迷醉了眼,可沈云秋不在,这里却不再如之前那样热闹。 她缓步爬上凉亭,放眼望去,空空的院子,空空的心,之前她每日坐在这等沈云秋请安回来,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她便心如艳阳。 沈云秋才走一日,她便开始想念他,这孤单的滋味只有她知道。 “四、四姨娘。” 突然有人轻拍鸢萝肩膀,她回首,只见紫玉立在她身后。 “紫玉?你不是随云秋去灵州了吗?” 紫玉睁着大眼,“没啊,大夫人让木莲陪少爷去了。” “木莲?” 鸢萝未见过此人,却听说她总喜欢跟在沈云秋身后,之后被沈云秋退回了东院,可这次大夫人让木莲陪着沈云秋出去,不免让鸢萝升起疑心,大夫人究竟是何目的? 紫玉侧头痴痴看着鸢萝,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鸢萝接触,这一看,鸢萝那温婉可人的模样,真是赏心悦目。 鸢萝察觉到她的目光,好奇的看看她,紫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涩的低下头。 “前些日子,承蒙关照。”鸢萝说完准备离去,却被紫玉唤住。 “四、四姨娘。”紫玉有些紧张,吞吞吐吐说:“我家少爷脾气坏,但人不坏,若他今后惹你生气,你多担待些,我……从未见他如此在乎一个人,前阵子,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抄经书,他只有遇上忧愁之事才会如此,一日他回来命人将满院桂花树全砍了,所有沾有桂花味的东西也扔了,起初我们不知何故,可事后才知,这都是为了你。” 鸢萝愣在原地,眼中泛起泪花,紫玉说的话句句在心间回荡,沈云秋从未同她说过这些,她竟不知他对她付出如此之多。 “好。”鸢萝离去,想起她问沈云秋关于桂花香的问题,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喜欢,是隐藏多少付出与心酸。 鸢萝破涕而笑,心里满是暖意。 接着几日鸢萝未出牡丹院,三日过去,沈云秋并未如期而归,鸢萝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开始坐立不安。 “你歇会吧,这院子的路都快给你踏平了,他那么大人出去几日你还担心他被拐卖了不成?” 喜红提着食盒走进牡丹院,将篮子搁在树下石桌上,“这绿豆糕才做的,快尝尝。” 第101章 苦命儿 鸢萝这几日许是相思过度,食欲欠佳,只是奇怪自尝过桂花糕后,这几日总是想念那个味道。 “好想吃桂花糕……” “桂花糕?你可别再惹事了,你能吃桂花糕吗?你若有什么差错,那小祖宗回来,定是要数落我们没将你照顾好。” “我只是说说罢了。”鸢萝小声嘀咕,捻起一枚绿豆糕放进口中,忽然一阵反胃,连忙将口中绿豆糕吐出。 “哎哟,你这跟怀了孩子似的。”喜红笑着打趣道,可说完却意识不太对劲,神色紧张的坐在鸢萝身旁,“手伸过来,我给你把个脉。” “怎么?”鸢萝好奇的问,将手搁在石桌上,好一会,喜红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桌上的点心盘也哐啷一声打翻在地。 “怎么了?” 鸢萝脉象滑数有力,突跳如豆,喜红吓得又拉过她的手,又试了试,“完了,完了,鸢萝,你……” “怎么了?” 她的脉象是喜脉,喜红眼里跳动着惊慌,却不敢开口。 “你月事是否一直未来?” 喜红这一提醒,鸢萝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月和沈云秋整日朝夕相处,她一直以为身体太虚,月事不稳。 “许是我身子虚弱……” 鸢萝止住话,见喜红脸色不对,预感事情不像她想的如此简单,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风儿从侧屋走来,见鸢萝脸色惨白,急忙问,“怎么了?你说什么了,给她吓成这样。” “鸢萝、鸢萝有喜了。”喜红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风儿一声喊,喜红急忙捂住她的唇。 鸢萝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瘫软的靠在桌上。 风儿机灵的冲到院门,看看四下无人,关上牡丹院大门。 “你是不是把错了!你再试试!”风儿顿时急出一身汗。 喜红颤抖着手搭在她手腕上,这脉象真真切切,不会有错。 “错不了。” 鸢萝靠在风儿怀里,风儿慌慌张张的说:“得告诉二少爷,得告诉二少爷,他一定有办法。” “不要说……不要说。”鸢萝拉住她,“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鸢萝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走回屋,风儿和喜红在院中干着急。 “这可怎办是好?” 房里死一般沉寂,鸢萝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盯着床顶。 她想了许久,依然浑浑噩噩,无法相信肚子里有了她和沈云秋的孩子,她将手搭在肚子上,一片迷茫。 这孩子,怕是投错了胎,即使来这世上,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无名无姓的苦命儿。 她在牡丹院,再躲也躲不过十个月,若被人发现,她和孩子都会命丧黄泉。 鸢萝哽咽哭泣,她担心这件事又会让沈云秋陷入困境,她不想再让他承担无形的压力。 这孩子,万不能留,这便是她与沈云秋的宿命。 房门被人推开,鸢萝躺在床上,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风儿焦急的开口。 “倒是想个法子啊?”风儿小心翼翼的说:“这孩子……是等少爷回来决定吗?” “不能留!这夏日也遮不住肚,万一被人发现,定是往死路上去。”喜红也跟着进来,那嗓门像炮仗似的,“明日我托人去买藏红花,这事越乘早越好。” “等云秋回来。”鸢萝颤抖着双唇,怔怔的说:“他说留就留,他说不留就不留。” 鸢萝闭上眼,她很怕去想沈云秋给她的答案是什么。 留,她会担心。 不留,她会伤心。 第102章 盼郎归 沈云秋依然未归,这已是他去灵洲的第六日,鸢萝整日心神不宁,多等一日,便对腹中胎儿多了几分情感。 鸢萝整日胡思乱想,常想起金凤楼那些喝下藏红花的花姐,她们腹如刀绞,满床打滚的场面。 她好怕,可沈云秋未回,她只有独自面对这份恐惧。 在鸢萝愁眉不展之时,沈家迎来一桩喜事,三姨娘怀上了身孕。 次日,三姨太约鸢萝去庙里还愿,鸢萝便答应前去。 多时不见三姨太,再见她时有了些许变化,可能有身孕的缘故,身体略显圆润。 鸢萝诚心同她道喜,后来才知三姨太是在设宴那日有喜,这样推算来,三姨太与她前后差不多怀有身孕,这算不算她们之间的某种缘分。 “有身孕……是什么感受?” 鸢萝颤颤巍巍的问,三姨太先是一愣,只当她是好奇,笑着答。 “头两个月无任何感觉,之后便会胃口不好,吃什么都觉着恶心,再后来肚子大了,行动有些不便,不过……一切不适都知足了,等你有了身孕便知道了,咱们女人,有了孩子才算完整。” 三姨太喜上眉梢,而鸢萝却黯然神伤,她盯着她的肚子,不禁羡慕她正大光明的喜悦,她的孩子有名正言顺的身份,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即便出生也不能被世人接受。 “鸢萝,怎么了?” 鸢萝不知自己已泪流满面,连忙擦拭脸颊的泪,硬扯出一丝笑容,“真为你感到高兴。 “傻瓜,你也会有孩子的。” 三姨太怜惜的捏了捏她脸颊,鸢萝面露苦涩,这让风儿和喜红看在眼里,满是心疼。 接下来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到了寺庙,来上香的香客挺多,可见香火旺,许愿灵。 鸢萝和三姨娘头顶披风跨进庙堂,鸢萝仰望白玉观音,三姨太拉她跪下。 只听三姨太嘴里叨念感谢菩萨赐子等一些话,鸢萝仰望菩萨,心里默求。 望菩萨让顾鸢萝与沈云秋,有善始,便有善终。 拜过菩萨,鸢萝被三姨太拉着抽了只签。 她抽的是支下签。 她虔诚的寻求大师解签,大师只给她一句话。 费尽心机巧,只恐属他人。 鸢萝将签条攥在手心,回去一路心神不宁。 与三姨太分别,鸢萝往牡丹院回,一路无话,神情恍惚。 她的披风扫过地面,喜红想帮她拉一下,她轻推开她,并加快了脚步,风儿和喜红紧跟在后,鸢萝冲进牡丹院,扶着大树,阵阵作呕。 风儿心疼的落泪,鸢萝蹲下身痛哭出声,她强忍的痛苦宣泄而出。 “沈云秋什么时候回来,沈云秋什么时候回来?” 鸢萝哭着问,喜红红着眼眶,抱住她,“他明日若不回,我帮你去灵洲找他,别哭,别哭。” “我也想做母亲,可为何却成最难的事,我不想不要他,他是我和沈云秋的孩子。” “好了好了,一切都等师哥回来,别难过,或许并没那么遭。”喜红安慰道。 鸢萝在她怀里哭了许久,直到她哭累了,两人扶着她进了屋,她们期盼沈云秋赶快回来,期盼这事能有个好的结局。 翌日,沈云秋终于回来了。 鸢萝听到消息,像一阵风似的飞奔出牡丹院。 “你慢点儿!” 风儿跟在后面追,鸢萝像脱缰的野马,疯了似的朝沈家大门跑。 她有满腹思念要与他说,有满腔忧愁与他诉,他回来了,她要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第103章 苏小姐 鸢萝在廊前停下脚步,风儿急忙刹住,险些撞上她,鸢萝平静的望着前方,沈老爷、沈夫人坐于大堂正位,沈云秋坐于侧坐,堂上还有些人,是她未曾见过的,估计便是沈云秋去接的贵客。 沈云秋身着白底绿竹暗纹马褂,稳重得体、谦逊儒雅,犹如出脱凡尘的仙人,他鲜少穿马褂,这是鸢萝看见的另一面的他。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身穿考究的西装,梳着大背油头,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他身旁坐着的年轻女子,扎着卷发马尾,一身洋装,高贵典雅,那双媚眼时不时冲沈云秋笑。 堂上人谈笑风生,而鸢萝像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和谐的画面。 一瞬间,鸢萝心里迫不及待想与沈云秋说的话,全吞进肚里,她突然发觉自己才是融不进此画面的局外人,堂上所有人都与她有着难以跨越的距离。 在鸢萝面前的沈云秋总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而他此时稳重、内敛,她差点忘记沈云秋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角色,他只有在西院里,才属于她,而出了那四四方方的天,他不属于她顾鸢萝。 他是沈家独子,是整个沈家产业的继承人,也是众多女子的倾慕对象,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西院,逃避现实。 鸢萝突然意识到,终有一日,沈云秋会走出那片世外桃源,回归他的身份和生活,他会结婚也会生子、还需接住沈家庞大的家业。 想到这,鸢萝有些彷徨,她何德何能会让沈云秋抛弃一切,为她肝脑涂地。 鸢萝凝望着他们,正巧沈云秋与那女子一同起身,她的正脸呈现在鸢萝眼前,鸢萝一愣,她容貌靓丽,笑容明艳,真是一个美人。 沈云秋和那女子先后跨出大堂,他彬彬有礼走在前,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鸢萝立在原地,百感交集,沈云秋并未发现她,鸢萝捂着胸口,心如刀绞。 “走吧。”鸢萝转身离去。 风儿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为之难过,想必她是心碎一地,可她毫无波澜的情绪,更让人不安。 一路上,鸢萝望了望沈家的环境,她已许久未出西院,这西院以外的沈家,有了许多变化,栽了新树,换了新的门帘,一切都崭新的,唯有西院还是旧时景象。 西院,真的是被遗忘的角落。 来时脚步轻快,回时脚步沉重,鸢萝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可这路,却要经过花园。 鸢萝与风儿一前一后走进花园,她目不斜视径直向前,沈云秋和那姑娘正走在观花长廊,鸢萝望着两人背影,格外刺眼,她默不作声从花丛中穿过,只想赶紧回牡丹院。 “鸢萝!” 鸢萝愣在原地,沈云秋在唤她,鸢萝不知该不该回头,她狠狠心继续往前走,假装未听见。 “那姑娘是谁?”女子询问。 “呃……四姨娘。”沈云秋见鸢萝未理他,几步走出观花走廊,“四、四姨娘!” 这称呼已好久未喊,确实有些生疏。 风儿拉扯鸢萝宽袖,鸢萝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那女子见着鸢萝,眼神一亮。 “二少爷。”鸢萝扬着下巴,向沈云秋打招呼。 她那客套样子,在外人看来他两很是生分,可沈云秋却觉得别扭。 他几步走至鸢萝面前,那姑娘也跟来。 “四姨娘这是从哪来?又去哪?” 第104章 苦鸳鸯 沈云秋有些担心,怕是母亲又刁难她,可鸢萝并未理解他的好意。 “闷了,出来转转。”鸢萝避开他的目光,看着旁边艳丽的花丛,缓缓开口道,“不打扰二少爷和这位姑娘的雅兴,我先回了。” “你等等。”见她冷漠的样子,沈云秋怕她是误会什么,急忙解释,“这位是苏小姐,我父亲至交苏伯父的千金。” 千金小姐,鸢萝被这四个字刺的揪心,她冷眼看着苏小姐,只见她冲她微微一笑,伸出手。 “你好,我叫苏若薇。” 鸢萝盯着她伸在面前的手,不知何意,她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与她行了万福礼,“鸢萝。” 苏小姐? 鸢萝脑中闪过喜红曾说过的事,眼前这位苏小姐莫非便是沈云秋早年倾慕之人。 心瞬间跌入谷底,鸢萝盯着沈云秋与苏若薇,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是千金小姐,不论身份还是相貌,两人都十分般配,而自己却显得有些多余,鸢萝一步步向后退,只想赶紧离开这。 沈云秋见鸢萝面色苍白,心一紧,料想她定是误会什么,刚想开口,却被鸢萝挡住话。 “我先回了,二少爷陪好苏小姐。” 鸢萝回身便走,脚步匆忙,那离去的背影,消瘦而凄凉。 沈云秋想追上去,可在这节骨眼上,又不太适宜,便打算晚上去找鸢萝好好解释。 鸢萝回了牡丹院,十分后悔自己狂奔去找他,又万分后悔见到他曾经的意中人。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沉默不语,静坐发呆,风儿透过窗子观望着,心疼鸢萝却又不敢进去安慰。 当晚,沈云秋没来牡丹院,鸢萝等了他一夜,心也凉透,她并不知沈云秋被沈老爷留在书房骂了一宿。 至于被骂的原因,那便是沈云秋这次动用了所有关系帮鸢萝打听身世,被沈老爷知道,他对沈云秋怒吼,甚至动手打了他。 沈云秋越发好奇,鸢萝的身世究竟是隐藏什么秘密。 事情闹至如此,他们的事沈老爷自然看出端倪,他气的浑身发抖,打了沈云秋几耳光,并用书案抽打他好些下。 沈云秋紧咬牙关忍着,原本以为这事父亲知道后,必然会迁怒于鸢萝,可未曾想沈老爷平息怒火后,命令他立刻离开鸢萝,却未提该如何处置鸢萝。 沈老爷最后嘱咐他保守秘密,还说了句,这事快结束了,和咱们沈家没关系了。 沈云秋猜想父亲这句话定是有什么玄机,在他再三追问下,沈老爷说出实情。 娶鸢萝进门,并非是什么一见倾心,而是受人之托将她藏于沈家,至于为何原由,沈老爷未说,只与沈云秋说不该问的别问,离她远点便是保全沈家。 沈云秋失落的跪在地上,他壮胆同父亲磕响头,求他给鸢萝休书,沈老爷气得轮起书案砸在他后背。 休书未求到,他也被命令搬出梨花院。 牡丹院这头,一早喜红将一包药丢给鸢萝,“藏红花。” 鸢萝看着那药,打翻了五味杂陈,原本想着等沈云秋来决定该如何抉择,可如今似乎只能她自己来拿捏主意。 “梨花院人还未回吗?” “未回,这两日少爷应是在招待宾客。” 第105章 白旗袍 鸢萝蹙眉,忧愁的闭上眼,正在此时,院门外有人敲门。 “四姨娘在屋里吗?” 来者是大夫人身边丫头,她颤颤巍巍立在院中。 “找四姨娘何事?”喜红在院中不客气的问。 “老爷让我来传话,请四姨娘傍晚去绣元阁赴宴。” “知道了。”喜红没好气的回,那丫头撒腿跑了。 到了傍晚,风儿帮鸢萝梳妆,翻了翻衣柜,今年夏季的新衣还未送来,衣柜里应季的小袄还是以前旧物。 “穿哪件?”风儿问。 一柜子,没几件能穿出去的像样衣裳,鸢萝坐在桌前思索。 “把我带来的那套白色旗袍翻出来。” “那是——” 鸢萝所说的正是她在金凤楼沈云秋送的那件梨花白金丝织锦修身旗袍,素雅大方,款式新潮。 “这不成,这穿过去——” “就穿这件。” 衣服在身上比对,衬的鸢萝娇艳欲滴。 “好看吗?” “好看……”风儿实话实说,这旗袍真的很美。 “帮我把辫子编在脑后,今日不盘发。” 风儿不明所以,忙问,“为何?” “照做便是。” 鸢萝让风儿照着曾经在金凤楼的装扮帮她梳妆,忽然想起当年她抬首望见的那抹背影,时光若能倒回,她定会多些时间等待他回首的目光。 风儿取了一根珍珠长链子挂鸢萝胸前,又找了一条流苏披肩,旗袍将鸢萝的身材凸显的玲珑有致,风儿不禁感叹。 “你定是有钱人家小姐出身。” 鸢萝睨了风儿一眼,微微一笑。 “我记忆里的家,可比这沈家大。” 风儿不信,只当鸢萝在说笑,“沈家有多大你知道吗?沈家有很多你没去过的地方。” 鸢萝不再与风儿争辩,出屋嘱咐喜红留在牡丹院,风儿同她去赴宴。 中庭绣元阁是逢年过节、招待重要宾客才开的地方,是沈家最大的聚会宴厅。 沈老爷将宴席放在这,可见对苏家父女的重视。 一桌九人,沈老爷和大夫人坐在主位,二姨太、三姨太及沈家大小姐沈云芳两口子靠一起,苏老爷和苏若薇坐在宾客位置,挨着沈云秋坐,这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置有讲究,大夫人是刻意让苏若薇和沈云秋挨着。 下人们立在四周,随时等着伺候,几个孩子在厅里你追我跑,一片热闹。 今日招呼客人的事由沈云秋来做,沈老爷只顾和故友叙旧。 席间,沈云秋谈吐优雅,大方得体,举杯畅谈中,尽显儒雅之气。 大夫人见儿子好生出色,心中喜悦,暗暗猜想稍加多日,沈云秋定能顶起这沈家大业。 桌上谈笑风生,沈家女婿也是经商之人,几个男人大谈商场上的事,女人保持沉默,唯独苏若薇会插入他们的话题。 她敢做敢言的作风与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有鲜明的对比。 席间,苏若薇大谈在英国遇过的趣闻趣事,逗得桌上人合不拢嘴。 就在欢笑一片时,一阵美妙的铃铛声,由远至近。 沈云秋应是第一个听见铃铛声的人,他手中的酒杯在唇边停下,那眼像被勾了魂似的盯着门外。 心里暗想,她来了。 没过一会,鸢萝出现在大家眼前,沈云秋手一颤,杯中酒洒在手背,他未预料鸢萝竟会穿着他当年送的旗袍来赴宴。 第106章 新思想 绣元阁突然鸦雀无声,众人目光落在鸢萝身上,她立于门前,扬着下巴,从容自若的看着他们。 “老爷。” 鸢萝与沈老爷行礼,余光撇见沈云秋,他先是惊讶后又蹙眉,她猜不出他的想法,索性避开他的眼神。 “你——”见鸢萝这身装扮,大夫人冷着脸瞪她,可在客人面前,也不好责备她。 “这位是老爷的四姨太。”沈夫人冷言冷语,同客人介绍。 苏老爷第一眼见到鸢萝,便失魂落魄站起身,此时,他正直勾勾盯着鸢萝,嘴里嘀咕着一个名字。 “爹!” 苏若薇推了推苏老爷,苏老爷回过神,自知有失分寸,急忙解释。 “哦,彦青失礼了,四姨太……好似我一位故人。” “鸢萝,你坐三姨太身边。”沈老爷面带浅笑,看着她入座,“苏兄哪位故人像鸢萝?莫非是你的青梅竹马?哈哈哈哈。” 苏老爷一听直摇手,“不不,这玩笑开不得,那位故人我可高攀不起。” 鸢萝低垂着头,无心听他们闲聊,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令她十分不安,苏若薇与她正对面,毫无避讳的撑着下巴盯着她。 “你真好看,人好看,眼睛好看,衣裳好看,哪儿都好看。” 鸢萝第一次遇见夸赞人如此直白的人,脸刷的红到耳根,她回看她一眼,正巧对上沈云秋炙热的目光。 “我也觉得四姨娘好看!第一次见四姨娘,我还以为她是娘给我说的白蛇传里的白娘娘。”三小姐沈云舒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接着四小姐也争着说。 “白娘娘是妖精!四姨娘不是妖精!她是仙女!” 两孩子童言无忌,却将鸢萝说的红了脸,二姨太急忙出声制止,沈老爷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众人同乐。 鸢萝娇羞的拿手绢捂着唇,抬眼却迎上沈云芳的目光,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沈云芳与鸢萝年龄相仿,头两年嫁去了绍兴白家,夫家在当地也是显赫家族。 沈云芳长相清秀,皮肤白净,虽说是沈云秋胞妹,却与他容貌不太像,沈云芳即便已为人母,依然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 沈云芳第一眼看鸢萝也是被惊艳到,她哪是母亲信中所说的风尘女子,鸢萝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大像下等人。 “给四姨娘倒些酒,这是家里酿的桂花酒,喝喝看可喜欢。”沈老爷说。 酒倒进酒杯,风儿欲上前阻止,却被鸢萝一个眼神逼退,她稳稳的坐着,听他们继续聊天。 苏若薇又开始说她的奇闻趣事,大家都被她说的内容所吸引,此时她正说着欧洲女性为了美丽勒骨束腰,为让皮肤白吃砒霜的奇闻,大家惊叹不已,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你们肯定觉得这些听起来好可怕,可在英国,他们对咱们的三寸金莲也非常好奇,我看迟早有一日,三寸金莲的恶俗也会和束腰一样,被打破。” 她的话一出口,桌上女人倒吸一口气,在坐的除了鸢萝和三姨太不是小脚,其他女人都裹了小脚。 鸢萝仔细打量对面的姑娘,她看似高傲,可说起话来却充满朝气,她身上的自信从容很有魅力,她的讲述让在座的人都走进一个未知世界,她所说的地方神秘、有趣,不禁令人向往。 打破恶俗的言论,是否会如她所说,终有一天会成真。 第107章 绣元阁 绣元阁一片欢笑,唯有鸢萝不能融入其中,她盯着一桌佳肴,阵阵反胃,偏偏沈云秋面前的那盘桂花糕,她眼馋许久,她轻抚小腹,心里不禁感伤,兴许这孩子随了他爹,偏爱桂花香。 “云秋哥哥,你配合我一下,我来给大家变个魔术吧。” 苏若薇那一声云秋哥哥,喊的格外刺耳,鸢萝假装听不见,心里却酸的很。 鸢萝冷眼瞧着沈云秋,沈云秋回看她一眼,迟迟未答复。 最终在一群人的怂恿下,沈云秋还是起身帮忙,苏若薇递给他一个手绢,让他在手中铺开,即使他显得笨手笨脚,可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好奇心。 鸢萝强忍着酸楚,拿起筷子,不停的将菜送进嘴里,她吃她的,他们演他们的,她无法和其他人一样做个合格的观众,她乐不起来,也笑不出声,她将大腿揪的生疼,努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几次她想找个理由起身离开,却没敢开口。 忽然一阵反胃,鸢萝捂住唇,她深吸一口气,这时风儿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抬头,对上沈云芳的目光,鸢萝心一紧,沈云芳的眼中有一些疑惑,之后将视线移到沈云秋他们身上,鸢萝松了口气,也不知方才她是否察觉到什么。 鸢萝拿起筷子继续吃,风儿在身后小声提醒她,“别吃了。” 她充耳不闻,继续吃她的,她不吃难道看沈云秋和苏若薇变魔术?为他们鼓掌? “四姨太。” 大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鸢萝停下筷子,估摸着她又要借此羞辱她,果不其然,只听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说:“你在作何?” “吃饭。”鸢萝无所畏惧的回,“难道来不是为了吃饭吗?” “你——” 大夫人被鸢萝堵的张口结舌,此时沈老爷的笑声缓解了尴尬的局面,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鸢萝说得对,来就是吃饭的,来来,我们喝酒,苏兄、若薇你们多吃点。” 鸢萝视线扫过沈云秋,他傻傻拿着手绢立在那,死死盯着她,鸢萝视而不见,继续将碗里的菜送进口中。 之后,便是一桌人的客套,闲聊之余相互敬酒,鸢萝将自己置身事外,屏蔽所有喧闹。 “沈伯父,若薇敬您,感谢您对我和我爹的盛情款待,若薇记得,小时候您最疼我。”苏若薇起身,活泼俏皮的举着酒杯。 她的行为对宅院里的女人来说,是极为出格之事,哪有女人和男人喝酒的道理,可平日里将规矩看的比天还重的大夫人竟并未在意,想来真是可笑。 “好,好!”沈老爷也从未见过如此豪爽的女子,开怀大笑。 鸢萝始终不敢抬头,她百般隐忍,手掌紧贴着小腹,此时,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孤单一人,她还有腹中孩子陪着她。 “四姨娘。” 苏若薇敬了一圈人,最后轮到鸢萝,鸢萝正出神,等她回神看向苏若薇,眼中的忧郁一览无遗。 “鸢萝……”沈云秋低唤她的名字,有些心疼和担心她此时的样子。 苏若薇笑着对鸢萝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好生投缘,咱们喝杯吧。” 众人目光落在鸢萝身上,她迟迟未动,气氛有些僵硬。 苏若薇有些难堪,三姨太开口解围,“苏小姐,咱们宅院里的女人,向来不慎酒力,四姨太她恐怕不会喝酒。” 见鸢萝不给她面子,苏若薇嘴角扬起傲慢的笑,“我以为四姨娘应当是能喝的,出自烟花之地的——” 第108章 江湖酒 “若薇!”苏老爷呵斥道。 虽说苏若薇的话没说完,明面人也懂其中的意思,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此时出声。 “真没劲。”苏若薇嘟着嘴,一脸扫兴。 沈云秋拳头紧握,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强忍心里的怒火起身,刚想发火,却见鸢萝噗嗤笑出声,她手绢遮唇微微一笑,那笑容甚是迷人,连沈云芳的丈夫也失了魂的盯着她,沈云秋看在眼里,眼神犀利的像把刀,他默不作声盯着鸢萝,只听她缓缓开口。 “苏小姐说的没错,烟花之地的女子怎会滴酒不沾?三姨太不用替我担忧。” 鸢萝对她的讥讽做出还击,她缓缓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桂花味入喉,甜的醉人,鸢萝深吸一口气,笑着望向苏若薇,“苏小姐请。” 沈云秋怔怔望着她,手在桌下颤抖,“四——”他刚想出声制止她,却被沈老爷的声音打断。 沈老爷又吩咐人给鸢萝续上酒,鸢萝看看桌上的女人,或许曾经她们也有过锋芒,可在深宅大院里多年,早已失去自我,在苏若薇高高在上的嘲弄下,换做她们,或许会忍气吞声,可鸢萝不会,最起码在沈云秋面前,她不会容许别人嘲讽自己。 鸢萝犹如飞蛾扑火,不再去顾及太多,她起身对沈老爷娇滴滴的说:“老爷,我可否问苏小姐一些问题?只是不知这种场合,做妾身的能不能说话。” “今日不用顾忌太多,平日啊,你总窝在牡丹院里,大家对你也不熟悉,你多与大家热乎一些也好。” 鸢萝听了点点头,身旁的三姨太拉了拉她的袖子,恐怕是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鸢萝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端起酒杯向苏若薇走去,她立在沈云秋身旁,刻意背对着他,鸢萝感觉到沈云秋诧异的眼光,却假装未在意。 “方才听苏小姐说的奇闻趣事,让鸢萝大开眼界,可我有一些疑惑想请教苏小姐,不知苏小姐对一夫多妻制有何看法?” “你问的什么问题!”大夫人出声干涉,却被沈老爷拦住,沈老爷示意今日只图闲聊开心,不要计较繁文缛节,大夫人便收了声。 苏若薇愣在原地,随即大声回答,“一夫多妻对女性的不公平,你们或许愿意屈服,可若是我死也不会同意,今后我也不会同意我的丈夫娶除我之外任何一个女人。” 以苏若薇的新思想,怎会适合进沈家门,大夫人也不会接受沈云秋只娶一房,苏若薇此话一出,众人鸦雀无声。 苏老爷状赶紧打圆场,“小女在国外呆久了,对中国的传统不甚了解,各位莫见怪,若薇。” 鸢萝满意的笑了笑,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扫了眼沈云秋,他冷着一张脸,气得横眉竖眼,她无视他的存在,继续她的反击。 “苏小姐,我们还是谈喝酒吧,方才苏小姐觉得没人陪你喝酒太过扫兴,那我陪你吧,可这酒不是这么喝的,在家里,亲朋好友相聚可小酌增进情感,若在江湖上,那就不是一杯一杯喝了,要见你酒量挺好,那咱们就按江湖的来办吧。” 第109章 桂花酿 苏若薇愣在那,鸢萝直接夺过柱子手中酒坛,拎在手里有些沉,应是才开的酒坛,她搁在苏若薇面前。 “见苏小姐如此直爽,不嫌弃那咱们算是结个交情吧,喝不?” 苏若薇颤巍巍的问,“怎、怎么喝?” 鸢萝笑而不语,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拉扯她,她知道是他,心里不禁有些感伤。 她吃醋到疯还不是因为他。 鸢萝二话不说举起酒坛子,酒灌入喉,桂花酿的香甜在口中弥漫,酒液顺着下巴沾湿衣领,衬的那叫一个豪爽,鸢萝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这酒下肚,道不尽的沧桑和悲凉。 “鸢萝……”三姨娘担忧的站起身。 “四姨娘喝多了。”沈云秋夺过鸢萝手中酒坛。 鸢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二少爷是担心我为难苏小姐吗?” 沈云秋冷着一张脸,攥着拳头,她知道她受了委屈,可这桂花酿喝下去,是会要了她的命,他气她又开始作践自己。 鸢萝并未理会他,从他手上夺过剩下的小半坛,灌进口中。 酒很快光了,她擦了下唇边酒液,挑衅的看着苏若薇。 这桂花酿虽说不算烈,可后劲很大,换个男人也没胆量喝,鸢萝竟脸不红心不跳把一整坛喝下去,众人瞠目结舌。 “四姨太好酒量啊。”苏老爷夸赞道。 鸢萝莞尔一笑,对苏老爷说:“承蒙苏老爷夸赞,二少爷也不用过于担心,苏小姐随意即可。” “好了,鸢萝……坐下吧。” 沈老爷预料他若再不出声,沈云秋会当着全家人的面表露他对鸢萝的情感,他板着脸瞪了眼沈云秋,示意他稍安勿躁。 鸢萝回到自己的位置,此时苏若薇骑虎难下,她硬着头皮喝下三杯酒,羞愧的红了脸,正当她倒第四杯时,沈云秋夺过她的酒杯。 “这杯,我代若薇喝了。” 沈云秋气的和鸢萝较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鸢萝眼中的光彩瞬间暗淡,最终她败下阵来,别人再三的羞辱也不及他一个举动来的伤人,她被沈云秋打击的体无完肤,心口好似插了把利剑,疼的很。 她不再回应,狼狈的跌坐在位置上,沈云秋的介入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鸢萝低下头,眼里泛起一层泪花。 之后,无人再在意她,鸢萝忽然感到头晕,看来是桂花酿的酒劲上头,她用手撑着脑袋,面色泛起红晕,那微醺的样子娇美迷人。 “云秋哥哥,听我爹说你学过戏,你今日唱给我听听可好?” 苏若薇声音清脆,手攀在沈云秋手臂上,正巧鸢萝望见,她索性闭上眼不想再看眼前的画面,一再告诫自己此时的沈云秋与自己毫无关系。 “呃……” 沈云秋面露为难,将苏若薇手拨开。 苏若薇不知,沈云秋唱戏是沈家的禁忌,谁也不敢提。 “今日开心,你就唱个给若薇听吧。” 不料沈老爷发话,满屋人都惊讶万分,老爷让沈云秋当众唱戏,这还是头一回。 鸢萝怒视沈云秋,她等他开口,曾经他对她说过,他只会唱给她一人听,旁人要听也不成,恐怕这话从今日起再也不做数。 第110章 情醉人 绣元阁一时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在等沈云秋开嗓,只见他挥挥手,笑了笑,“对不住,今日嗓子有些紧,唱不了。”他婉转拒绝,望向鸢萝,“也忘了唱词。” “云秋哥哥,你就唱给我听嘛。”苏若薇又勾住沈云秋的胳膊,撒娇的摇晃。 “哥,你就唱吧,莫非我们的面子不够大?”沈云芳打趣道。 沈云秋骑虎难下,执着的盯着鸢萝,她若不点头,他今日死也不会唱。 鸢萝不是不知沈云秋的意思,她六神无主的左右张望,一桌人都在等他开口,她若不答应,也是为难了他。 最终,鸢萝闭上眼,对沈云秋点点头, 沈云秋颤抖着唇开口,他选唱的是西厢记,靡靡之音,委婉动听,可却隐藏几分忧伤,沈云秋的嗓音及身段,惊艳了众人,却伤了鸢萝。 他们种种甜蜜过往在脑海中盘旋,一切美好都被现实打败,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在另一个女子出现后,变得毫无意义。 鸢萝缓缓起身,无人察觉她的异样,她晃晃悠悠向门外走,头也不回的离去。 出了绣元阁,鸢萝泪如雨下,她一路走一路哭,不再强忍内心的痛苦,将一肚子委屈宣泄而出。 “鸢萝……”风儿跟在鸢萝身后,望着她悲伤的背影,也跟着落泪。 绣元阁里,沈云秋的戏声戛然而止,他望着对面那张空位,失了魂。 无人在意鸢萝离去,全被他的戏声迷住,这一停,大家都等着他再开口,沈云秋心不在焉的望了眼门口。 听戏的人已离去,他也无心再继续。 “对不住,忘词了……就这样吧。”他硬扯出一丝笑,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还意犹未尽,但沈云秋坚持不再唱。 风儿搀扶着鸢萝回牡丹院,鸢萝是真的醉了,她一次又一次推开风儿,一路跌跌撞撞,凄凉而孤独。 “今日这桂花酿,解了馋,也喝的是满腹苦涩啊……”鸢萝自言自语,一不小心绊倒在地。 “小心!”风儿连忙搀扶她。 一阵胃酸,鸢萝扶着墙角蹲下,阵阵作呕,风儿帮她拍着背,见她这模样,心疼的哭。 “你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何要这样?” 鸢萝抬起头,笑着对风儿说:“风儿,他喜欢吃桂花的东西,和沈云秋一样,他也喜欢桂花。”鸢萝指着肚子,笑中含着泪水。 “回去,扶我起来,我要回去。” 走回牡丹院的路上,鸢萝一会哭一会笑,风儿没敢说话,跟在她身后。 “凄凉萧寺春将晚,罗袂轻飘月影寒。红儿扶我芳径转,宝香三瓣祝平安……” 牡丹院中,鸢萝在那一片海棠花下,唱着西厢记,泪洒衣襟。 那抹身影,道不尽的悲凉。 折腾累了,鸢萝乖巧的躺在喜红怀里睡去。 桂花酿的后劲着实厉害,等鸢萝醒来已是三天之后,她睁开眼,身旁躺着一个人。 “醒了?” “桂花酿好喝吗?”他问她。 鸢萝盯着眼前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片迷茫,她伸手触摸他的脸颊,是真实的触感,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鸢萝钻进他怀中,紧紧环住他。 “云秋……” 她醉了三天三夜,沈云秋陪了她三天三夜,他躺在她身旁,才发觉鸢萝就连在梦里,也在嘤嘤哭泣,他紧紧搂着她,他知道那晚她受了太多委屈,所以宴席结束,他便飞奔至牡丹院。 等他赶到,鸢萝已不省人事。 沈云秋缕开鸢萝脸颊的发,笑着开口。 “四姨娘,敢不敢同沈少爷走?” “走?” “跟我私奔吧。” 第111章 初十六 鸢萝痴痴看着沈云秋,不敢相信她方才听到的话,沈云秋为她擦拭掉泪水,嘴角扬起温暖的笑。 “五月十六,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 五月十六算算还有十天,这是他给她的期限。 鸢萝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她终于等到他对她的承诺。 “这次出去,我也为你打听到一些你身世的事,我们先去找你的家人,若找不到,我们再商量去哪生活。” “我们两……”鸢萝愣住。 看来沈云秋还不知鸢萝已有身孕的事,鸢萝欲开口,可话到嘴边却止住,她想了想,还是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不知对他来说是惊喜还是负担。 沈云秋见她这副表情,坚定的说:“对,就我们两,难道你还想带着别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鸢萝打消沈云秋的顾虑,忽然想到什么,怯怯的问,“那个苏小姐……是你以前的意中人?” 沈云秋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谁造的谣,我找他去,原来你那日气成那样是吃醋?”他揪了揪鸢萝鼻尖,眼中满是宠溺,“以前觉得好看的女子很多,但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对好看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我这人比较固执,你的样子在我心里,所以旁人的样子便总是记不住。” “你……” 他这段话说的情深意切,鸢萝感动的鼻子一酸红了眼眶,沈云秋点了点她脑门,故意凶她,“不许哭,喝一坛子酒的女中豪杰,好意思会哭鼻子。” “我……我是不想在你面前被别人羞辱,你在外多日,我等你等得心情有些糟,那日确实有些失礼,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今后谁要再羞辱你,你依然像那日那样还击,别怕,有时人前我保护不了你,但你若做错,我会事后帮你顶着,明白了吧。”沈云秋严肃的对鸢萝说。 如今沈老爷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沈云秋反而觉得事情更为好办,鸢萝的身份会守护她在沈家的安全,而他纵然万般错,沈老爷也不舍得对他怎样。 “我对你这么好,你感动不?”沈云秋见她始终情绪低落,便想逗逗她。 “嗯!”鸢萝坚定的点头,说不感动那是假。 “那你是不是需要报答我?” “报答?”她一脸懵。 “以身相许吧。” 沈云秋嘴角浅笑,翻身将鸢萝压在身下,吻上她的唇,两人如胶似漆的贴在一起,沈云秋灵活的解开她的内衫,鸢萝脑袋一热,将一切抛在九霄云外,沉醉在他一连串亲吻中,她为他褪去衣裳,沈云秋细长的手指划过鸢萝每寸肌肤,当他的吻落在她的小腹时,鸢萝猛的惊醒。 “不行!” 鸢萝一脚将沈云秋踢飞出去,沈云秋栽在床角,鸢萝连忙拉过被子裹住自己,沈云秋缩在床角,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 “顾鸢萝,你疯了!”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我……”鸢萝不知该如何解释,连忙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云秋依然疼得很,窝着身子缩在床角,她巧不巧正踢到被父亲用书案砸到的地方,他缓了好一会,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盯着鸢萝。 “你干嘛踢我!” “我——” 第112章 心疼他 沈云秋身上的淤青引起鸢萝的注意,她紧张的板正他身子,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检查一遍。 “这些是哪儿弄得?你跟人打架了?”鸢萝着急询问。 “我跟谁打架?我敢动手吗?”沈云秋郁闷的翻了她一眼。 “那这些淤痕怎弄的?” 沈云秋胸前和肩胛骨处,那发紫的淤痕显得格外扎眼,鸢萝心疼的眼眶泛红, “你还没说你干嘛好好的踢我。” “你先说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 “哎呀,你告诉我你这伤谁弄得?我找他算账去。” 两人鸡同鸭讲,各自在意各自关心的事,鸢萝等他回答,沈云秋臭着一张脸坐在床角,想想便觉得窝囊,“我爹!你现在去找他算账去。”沈云秋指着屋门。 “老爷?”鸢萝张口结舌,不敢相信沈老爷会对他下如此狠手,“你、你又犯什么错了?” “我——”沈云秋不好去说沈老爷知道他们关系的事,索性胡乱说个理由,“我爹逼我成亲,我拒绝了。” 这话确实不假,沈老爷那日确实有提到他婚事的话,他今年二十二,理应到了成亲年龄。 “所以你拒绝了便被打成这样?”鸢萝不免有些内疚,他所受的苦都是为了她,她伸手触摸他的伤痕。 沈云秋却打开她的手,“你不许碰我,本少爷真是丢脸丢大了,衣服都脱了,却被你一脚踹到床角,顾鸢萝,有你的,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沈云秋眯着眼指着鸢萝,“你是不是还记恨我为苏若薇挡酒的事?” 挖坑自跳是沈云秋的拿手本事,他这一提醒鸢萝想起此事自然会吃味。 “对了,那日你竟然帮苏若薇挡酒,还喝了她的酒杯。” “我、我那是故意气你,做戏罢了,先不说这些,你、你为何把我踢开?你严重伤害了我。” 她这样就把他伤害了?鸢萝不懂男人的尊严到底是什么界限,她紧紧裹着身子,怕他再过来。 “你——”沈云秋见鸢萝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我不碰你,我不碰你。”说完沈云秋躺下,“过来。” 鸢萝见他老实的躺着,身体移过去躺进他臂弯中,沈云秋搂着她闭上眼。 “抱着睡会可以吧。” “嗯。” 两人相拥而卧,仿佛并未发生方才的闹剧,鸢萝不说话,沈云秋也不说话,屋里总算安静下来,突然沈云秋睁开眼,皱眉瞪着鸢萝。 “你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 “不是。”鸢萝蒙住他的眼,“睡吧。” 又过了一会儿,鸢萝以为他已经睡着,突然感觉他的手掌搭在她小腹上,她心咯噔一下,只听他缓缓的说:“你胖了。” 鸢萝一脸不乐的盯着沈云秋,只见他坏坏的笑,“睡了睡了。” 这下沈云秋是真的进入梦乡,鸢萝缓缓睁开眼,见他恬静的睡颜,心里升起一抹惆怅。 他身上的淤痕是他为她担的责任,沈云秋在她面前假装天真,可私下又背负多少压力。 鸢萝渴望见到他的那份儒雅、稳重,或许只有在外人面前,他才会伪装,沈云秋在她面前,是最纯粹的样子。 鸢萝轻轻靠向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沈云秋身上淡淡清香进入心扉,鸢萝闭上眼,拥着他进入梦香。 说来奇怪,鸢萝此次喝了桂花酿,却丝毫未有不适的反应,沈云秋紧张了几天,见她身上无红疹,便放心了。 “这孩子随少爷,喜好古怪。” 风儿对喜红说,喜红给了她一巴掌,“你小声点!别让师哥听见,鸢萝不让说。” 第113章 木莲花 鸢萝近来执迷于桂花味的东西,沈云秋以自己想吃为由,吩咐厨房变着花样做,每日不得重样,再让紫玉领了直接送至牡丹院,他未多想,只当鸢萝突然嘴馋。 隔了两日,孕吐越发厉害,鸢萝开始食不下咽,尤其不能碰沾腥的食物,不能吃,也不能闻。 牡丹院里但凡遇到鱼虾类的菜,喜红便偷偷将菜倒在巷口的角落,成了野猫的食物。 可不巧此事被路过的丫头发现,那丫头盯着吃鱼的猫半晌,看了看牡丹院方向。 东院钟沁苑,大夫人坐在塌上盯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她身着和衣,本是准备去就寝,却被这不请自来的丫头,破坏了睡觉时间。 “你说我让你在少爷身边这么久,你给我说过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今日最好能说出一二,否则我也不会再让你留在沈家。” “夫人,我见牡丹院的喜红姑娘将四姨太的菜倒去喂猫,我观察多日,但凡厨房是腥味的菜,喜红便会倒掉。” “是吗?”大夫人眼神一挑,扬着语调问,“那又能说明什么?” “四姨太不常出牡丹院,牡丹院里的事,外面几乎不了解,我只是好奇,四姨太整日在牡丹院都做些什么?为何要将有腥味的菜都倒掉?” 她说的不无道理,大夫人一思索,别说这丫头好奇,连她也好奇,这牡丹院里整日关着门搞什么名堂,“子芙。”大夫人唤身旁年长的丫头,“明日我们去趟西院。” “是。” “等等,不,我另有法子,我倒是要看看牡丹院又折腾什么幺蛾子。” 大夫人说完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见她长相可人,身材圆润,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你起来,转一圈。” 那丫头按吩咐起身,张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骨骼纤细,可胯骨那块宽大,按稳婆的说法,便是生儿子的身子骨。 “你叫木莲?” “是。” “你同云秋去灵洲,他就未对你做什么?”大夫人狐疑的问。 “少爷未对木莲做出格之事。”木莲连忙摇手,“少爷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呵,我问你,你想做少爷的妾室吗?” 大夫人话一出,木莲吓得跪在地上,“木莲身份卑微,配不上少爷。” “别说配不配,就问你喜欢不喜欢云秋。” “我——”木莲未开口,话被子芙打断。 “若能给少爷做偏房,那定是木莲的福分,少爷一表人才,谁不倾慕?” 这木莲其实是子芙的胞妹,她急忙出声帮她争取爬上枝头的机会。 大夫人缓缓坐下,点点头,“那就让云秋先娶妾入门吧,接下来,你听我的就成。” “可是少爷不喜欢木莲……”木莲唯唯诺诺的说。 “喜欢?哼,男人整日忙于家业,还有什么闲工夫喜欢谁,咱们女人做好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的职责便可。” “是。。” 退出钟沁苑,木莲在暮色下露出耐人寻味的笑,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看来她是等到翻身的机会了,她当初愿意给大夫人卖命便是为了接近沈云秋,第一次在巷口遇见沈云秋,她便喜欢他,去灵洲的时候,更让她对沈云秋增加了爱慕之情。 木莲又来到梨花院,望着紧闭的院门,期待能望见沈云秋的身影,原本她可以跟在他身后,可后来沈云秋将她退回了东院。 她已对沈云秋痴迷成疯,每日夜幕降临,她便躲在梨花院附近的某个角落,偷偷等他,只要能看见他的身影她便能满足。 可木莲去了多次,也未见过沈云秋从梨花院进出。 他会去了哪儿? 直到一次木莲路过牡丹院,她偷偷望见院中那一抹茶色倩影,才瞬间解开心里的迷题。 四姨太正是那日巷中沈云秋怀里的人。 第114章 鲜味宴 翌日,大夫人一早派人去西院通知鸢萝中午去东院小聚,鸢萝端坐在桌前,心神不宁。 “好端端请吃饭?这又弄什么把戏?”喜红急躁的在原地打转,“不能去,万一你有身孕的事被发现怎么办?风儿,你去找个理由回了东院那头。” “好。”风儿转身便走,却被鸢萝喊住。 “你回来。”鸢萝缓缓起身,她猜想大夫人定是有什么诡计,可她今日不去,或许大夫人更抓住她什么把柄。 “躲也不是事,先去应付着,见机行事,你们两到时别露出破绽,风儿,给我拿件宽大的外褂。” “好。”两人异口同声回。 准备妥当,三人朝东院去,一路上鸢萝看似淡定自若,实则心里七上八下。 等鸢萝到了大夫人钟沁苑,发觉三姨太和二姨太也在,她松了口气,想着也许是她多虑了,兴许只是大夫人一时兴起组织的饭局。 鸢萝同大夫人欠了欠身,大夫人安排鸢萝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鸢萝身旁是二姨太,左边空了两个位置,不知是谁,人还未到。 大家各自坐了下来,两个丫头先后端上来几盘凉菜,菜样还算清爽,鸢萝刻意将视线移开,忽然对上三姨太的目光,她冲鸢萝笑,指了指面前的酒杯,鸢萝先是疑惑之后恍然大悟,她是在拿她上次喝桂花酿的事逗弄她,鸢萝笑着摇摇头,她今日万万不能再沾酒,她也答应沈云秋,不许轻易碰酒,她可不想再醉个三天三夜。 坐在饭桌前半天,也未见人上菜,鸢萝纳闷,难不成今日大夫人是请她们体验俭朴生活? 正想着,厨房的王妈出来同大夫人说什么,大夫人只回了个等会,王妈退下。 “再等等吧,我这儿子,娘请他吃顿饭,也能迟到。”大夫人嘴上抱怨,脸上丝毫看不出怪罪。 一听沈云秋要来,鸢萝心里不免有些欣喜,近几日沈云秋白天都陪着苏老爷和苏小姐,昨晚也未来牡丹院,她有些想他,即便与他在人前需装陌生,只要能见着他,鸢萝便觉得高兴。 “不着急,咱们正好叙叙旧,兴许云秋是被事耽搁了,夫人也莫放在心上。”二姨太开口为沈云秋解围,时不时望向门口。 大夫人点点头,没一会,沈云秋现身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苏若薇。 沈云秋一进门见到鸢萝愣在原地,他十分不解母亲怎会把鸢萝叫来,心里突然有些危机,“娘、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沈云秋一一同她们打招呼,尤其叫到鸢萝时,格外别扭。 “你和若薇坐在四姨太旁边吧。”大夫人说。 “好。” 沈云秋几步走至餐桌前,撩袍子坐在鸢萝旁边的位置,苏若薇愣在一旁,原本她想靠鸢萝坐,也以为沈云秋会绅士的照顾她,可没想到他竟丝毫未顾及她,还抢了她的位置。 “没规矩,你怎么不让若薇先坐。”大夫人呵斥沈云秋,赶紧化解尴尬局面。 沈云秋未接话,倒是苏若薇尴尬的笑着摇摇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坐这。” 她坐在沈云秋身旁,瞥了他一眼,见沈云秋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云秋刚坐下,便偷偷在桌下握住鸢萝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鸢萝手一颤,面上假装无事,心头小鹿乱撞。 方才沈云秋同苏若薇抢座位的举动,鸢萝差点没忍住,她低下头,嘴角扬起笑。 沈云秋耍孩子气的时候,真是有趣。 第115章 鸿门宴 “王妈,上菜吧。”大夫人朝王妈挥挥手,“今日叫大家来呀,是让大家一起尝尝鲜。” 大夫人话还未说完,一阵腥味扑鼻而来,王妈招呼几个丫头端着几盘菜一一放在桌上。 “清蒸太湖白鱼、西湖龙井醋鱼、芙蓉醉虾、清蒸元宝蟹、蒜蓉蒸竹蛏、姜丝爆螺肉。” 一阵恶心翻涌而至,鸢萝猛地捏紧沈云秋的手,她强忍心中不适,猛咽口水。 沈云秋察觉到鸢萝的异样,侧脸望了望她,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复杂。 “大家吃吧,这可是今早才送来的,新鲜着呢,三姨太你怀有身孕,多吃点,若薇,你也别客气。”大夫人一一招呼,眼神始终留意着鸢萝。 大家开始动筷,唯独鸢萝静静坐在位置上,她回头同喜红、风儿交换眼神,三人心照不宣,看来今日这桌菜,是专为她而备。 “四姨太觉得不合口吗?”果然大夫人一直在洞察鸢萝的一举一动。 鸢萝松开沈云秋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碗里,她遮住口鼻,将鱼肉放进口中,那鱼肉味同嚼蜡,痛苦至极。 “四姨太不爱吃鲜味?” 大夫人紧跟着问,鸢萝硬把那口鱼肉吞进喉咙,她冲大夫人微微一笑,“不,之前特别爱吃,许是上次喝酒伤了身,对这些鲜味不服,一吃便会起疹子,所以近来吃的也比较少。”鸢萝微微一笑,搁下筷子。 气氛就此凝固,大夫人盯着鸢萝,定是不信她的话,鸢萝也不躲闪,与她对视,装得一副淡定从容。 “少吃点无碍吧。” 鸢萝见大夫人揪着不放,索性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大夫人想必是被吓到,张着嘴盯着她。 鸢萝努力去忍,在桌下用力将手臂掐出几块红印,过了一会,她假装抓挠,将袖子卷起,“我真是没口福,又起疹子。” 大夫人眯着眼盯着鸢萝胳膊看半天,随即冲她翻了个白眼,“那你真是没口福,云秋,你多吃些鱼,木莲去给二少爷和苏小姐碗里夹些菜。” 木莲走至沈云秋身旁,沈云秋正出神打量鸢萝,木莲为沈云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中,手一滑将沈云秋面前的碗打翻,洒了沈云秋一身菜渍。 “你怎么回事!”沈云秋猛的起身,大发雷霆,“笨手笨脚的!”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木莲连连道歉,胆怯的不敢抬头。 “你这毛手毛脚的丫头,快陪少爷回梨花院换件衣裳。”大夫人对木莲使了个眼色。 “不用!我自己回去。” 沈云秋气冲冲离去,鸢萝望着他背影不禁暗想,沈云秋如此爱干净的人,将他的衣裳弄脏,这丫头定是没有好下场。 “你还不跟去伺候着。” “是。” 鸢萝盯着跑开的木莲,突然想起她便是陪沈云秋去灵洲的丫头,仔细一想此事有些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等了许久沈云秋也未回,大夫人开口,“若薇你去梨花院看看云秋怎么到现在没回。” “好。” 苏若薇走后,鸢萝也想走,可总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又等了好一会沈云秋还是未回,大夫人开口道。 “今日就到这吧,各自回去休息吧,四姨太,正好一起去西院吧,我去梨花院转转。” “好。” 第116章 美人计 大夫人在前,鸢萝跟在后,一行人朝西院走去,一路两人无话,走至西院巷口,忽见苏若薇慌慌张张跑来。 “若薇,发生什么事?”大夫人问道。 “云秋哥哥……他太坏了!”苏若薇话未说全便哭着跑开,鸢萝迷茫的看向梨花院的方向,不知她此话何意。 “你随我一起去梨花院走一趟吧。”大夫人对鸢萝说。 鸢萝紧跟在大夫人身后,这一步步却有些彷徨,她心里莫名不安,总觉得前方好似有万丈深渊,引她向里跳。 梨花院门前,鸢萝止步不前,大夫人向她使个眼色,鸢萝只好跟着跨进院门,路走一半,耳边传来女子阵阵哭声,鸢萝心生疑惑,这是谁在哭? 一行人在走廊遇见紫玉和柱子,两人满脸焦虑,看见鸢萝急忙低下头。 越往里走,哭声越大,走近才知这哭声是从沈云秋屋里传出。 她们来到沈云秋屋前,屋门大开着,大夫人先一步跨进屋,鸢萝跟着进去,可刚进屋,鸢萝便被眼前情景吓懵。 屋里一片狼藉,花瓶碎了一地,被子也散落在地,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鸢萝四处望去,终于见到沈云秋。 此时他正闭着眼,光着上身坐在塌上,那哭声的主人便是那个叫木莲的丫头,她衣不蔽体的缩在角落,身上只剩一件被撕坏的肚兜和底裤。 鸢萝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腿一软向后倒去,幸亏喜红上前一步扶住她。 “夫人!夫人!你要给木莲做主啊!少爷他——呜呜呜……” 木莲冲到大夫人面前跪下,猛磕几个响头,那脑门瞬间一块血痕,大夫人连忙让子芙给她找了件沈云秋的袍子给她披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大夫人一声吼。 木莲哭哭唧唧的说:“我听夫人的话来伺候少爷换衣裳,可少爷见房里无人,便将我推到床上,少爷说我若从了,他便纳我为妾,夫人,木莲虽是卑贱的下人,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我不答应,少爷他便强迫我,幸亏苏小姐刚才闯进来,她可以为我作证!您要为我做主呀!” 沈云秋默不作声,他缓缓睁开眼,见他的袍子在木莲身上,猛的从她身上夺走。 “别弄脏了我的东西!” 沈云秋并未替自己辩解,他眼含怒气瞪着木莲,再看看大夫人,他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们策划的阴谋。 当他进屋更衣时,木莲推门进屋,沈云秋让她出去,她却肆无忌惮的对他说,夫人让她来伺候他,上来便开始解衣扣。 沈云秋觉得可笑,平时柔弱胆小的她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种话,可沈云秋真正看错了人。 当木莲说出她的筹码时,沈云秋知道他定是要输了,她用来威胁他的,不是别的,正是鸢萝。 “第一次见你,你在巷中搂着一个女子,日后我好羡慕在你怀中的那个人,我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样护着,原本我以为她一定和我一样,是哪个屋里的丫头,可却未料到竟然是四姨太,你动了你爹的女人?” 木莲边说边脱了外衫,她穿着肚兜贴上沈云秋,指尖在他喉结滑至胸前,她娇艳欲滴的唇贴在沈云秋耳边,“少爷,夫人让我来伺候你,木莲愿意将自己给你。” 沈云秋厌恶的盯着她,突然想起当年光着身子爬上床的烟绣,她们简直如出一辙,那时他年少无知,对男女之事懵懂无知,自然经不住诱惑,可如今,他怎会再上母亲的套。 他用力推开木莲,“穿好你的衣服给我滚!” 木莲跌坐在地,楚楚可怜的看着沈云秋,“少爷……你这辈子定是要娶妻生子的呀,你若不嫌弃,木莲愿意给你做妾,我不会将你们的事说出去的,我保证即使做你的人,也不会妨碍你们在一起。” “出去!” 第117章 奸人计 沈云秋无情的推她,木莲依然不罢休,几乎将身子贴在他身上,她白色肚兜里的酮体若隐若现,硬拉着沈云秋的手塞进肚兜,沈云秋使足了劲推开她,可她依然纠缠不休。 “二少爷,木莲的身子是干净的!我——” 这句话将沈云秋激怒,他一把卡住木莲喉咙,“你意思,有谁的身子是不干净的?”沈云秋若不克制自己的情绪,恐怕会将她掐死,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回去告诉我娘,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人,你这样恬不知耻送上门的我更不会要。” 他将木莲扔在一边,起身打开衣柜去拿袍子,却听她在身后叫嚷。 “难道牡丹院那位姨太太就是一朵白莲花?哈哈!外面人都说她是会勾男人狐媚子,之前不是有个戏子为她殉情了吗?”木莲忽然笑起来,那笑声满是鄙夷,“能和少爷勾搭在一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少爷,你一定得清醒些,别被她勾了魂!” “你再说一次!”沈云秋用力捏她住胳膊,木莲疼的皱眉,胳膊上立刻浮现深深的指印,“滚!” 沈云秋一声怒吼,木莲吓得从地上爬起,刚从地上捡起衣裳,便听见门外脚步声。 “人来了。” 她笑容诡异,沈云秋还未来及找件衣裳披上,便见木莲用力扯断自己肚兜,猛的扑过来,沈云秋用力推她,两人扭在一起,床上被子散落一地,架子上的工艺品也打碎在地。 “少爷!不要啊!少爷!”木莲装着惊恐的样子呼喊,哭的梨花带雨。 推门进屋的是苏若薇,她看着他们惊恐万分,在她眼中呈现的画面是沈云秋光着身子将木莲压在书案上,她衣冠不整,身上全是抓痕,苏若薇吓得转身逃离。 木莲松开沈云秋,沈云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木莲捂着脸,委屈的看着他。 “这都是夫人教我的,二少爷,你可别怪我。”话说完,木莲又变了脸色,眼中带着阴冷的笑意,“其实我还有一张底牌。”她向沈云秋靠近,对他笑着说:“你若不娶我,我便去告诉大夫人四姨太有身孕的事,大夫人知道是不会放过她的,而她也不敢说这孩子是谁的,两条人命呐,你舍得吗?” “你说什么?” 长这么大,沈云秋第一次被人威胁,他踉跄的跌坐在塌上,他竟然怕了,当他听见鸢萝有身孕这事,如同遭受当头一棒。 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原来鸢萝的一切反常,都是因为有了身孕,而他却同她睡在一起,却未察觉。 她为何没告诉他? 屋里弥漫着压抑气氛,沈云秋无声无息,他伤透了心,未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编排这一出戏逼他纳妾。 “云秋,你怎么——”大夫人故作姿态的训斥,又对着木莲说:“哭什么哭!少爷是喜欢你才对你这样,给她披件衣裳。” 大夫人的话实则是说给鸢萝听。 鸢萝呆立在一边,欲哭无泪,当沈云秋抬起头,对上鸢萝的目光,他身子一颤。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说不尽的凄凉。 沈云秋起身向她走去,鸢萝却慢慢向后退。 “我没有。”沈云秋与她说。 鸢萝对他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沈云秋垂下头,继而拍手笑着叫好,“好!好一出鸿门宴啊。” 之后,沈云秋疯了似的将东西砸个精光,屋里顷刻间凌乱不堪,大夫人吓得尖叫,可任凭谁来也拦不住发疯的沈云秋。 最终,沈云秋停下疯狂的行为,他红了眼眶,“不就是娶妾吗?五月十六,我娶!!” 沈云秋的吼声在梨花院回荡。 第118章 红嫁衣 一扇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牡丹院一片萧瑟景象,鸢萝自那日起,一蹶不振。 过了两日,沈云秋要纳妾的消息传来,许是悲伤至极,鸢萝竟哭不出来,人整日不言不语,神志恍惚。 风儿和喜红担心她受了太大刺激,便去梨花院找沈云秋,可紫玉说沈云秋自那日后便离开了沈家,至今未回。 孕吐反应折磨的鸢萝不能进食,很快,她整整瘦了一圈,她不再开口说话,每日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仔细一算,离五月十六还剩四日,鸢萝不再期待这个日期,甚至有些害怕它的到来。 原本五月十六是沈云秋承诺带她私奔的日子,可如今却成了他娶妾的吉日。 鸢萝死也不信沈云秋对木莲做了什么,可她却心灰意冷,即便他们情深意切,可要拆散他们的人太多,这次大夫人只是耍了一点手段,便将他们逼到绝境,那今后,面临崎岖的情路,他们该如何走过。 鸢萝忽然死了心,彻底明白他们不会有未来,他们的感情同她的名字一样,离开正阳便是死。 夜幕降临,鸢萝独自走在巷中,她消瘦的身影被月光拉的修长,她孤独的行走,不知不觉,晃到了梨花院。 看着紧闭的院门,鸢萝脑中闪过一些她与沈云秋的片段。 她轻声低喃,“小生沈云秋……方年……方年二十二……敢问小姐……”刚念到他名字,鸢萝便泣不成声,她跌坐在梨花院门口,掩面痛哭。 那日她未等到沈云秋,鸢萝悲伤的独自回了牡丹院,她不怪他的不告而别,甚至盼望他若走了,便别再回来。 五月十六那日,沈云秋回来了,全家人都被他的行为惊到。 他一早身着喜服带着一行人跨进沈家大门,那十几个人是他请的乐手,他安排他们在沈家中庭坐着照一天把喜乐吹起来。 众人纷纷来看热闹,门外也挤满了围观人群。沈云秋站在门口,不一会沈家来了许多宾客,这些都是他请的贵客。 大夫人匆忙赶到门厅,急忙问沈云秋,“纳妾而已!为何这么大动静?” 沈云秋冲大夫人一笑,“今天我娶媳妇,当然要大办一场,娘!您开心吧!” 喜乐吹的震耳欲聋,沈云秋扯着嗓子喊,大夫人见家里已经来了客人,赶紧派子芙安排厨房备菜,晚上在绣元阁开宴席。 沈云秋笑的没心没肺,大夫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这几日他离家出走,她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可见他笑的开心,心里也算踏实些,或许他也把一些事想明白了。 木莲躲在一旁看着沈云秋,见他满脸笑意,担忧的心落了下来,沈云秋望见她,冲她使了个勾人的眼色,木莲刷的红了脸。 今日的黑底红纹喜服将沈云秋衬的更为俊朗,木莲一想到自己就要做他的妾,便心花怒放,急忙跑去打扮自己。 牡丹院这头,鸢萝已听说沈云秋回来了,中庭欢天喜地的喜乐也传进牡丹院,鸢萝心如刀绞。 鸢萝心神不宁的盯着桌上的盘子,不知这个礼物到底是何意义。 紫玉一早将它送来,说是沈云秋之前嘱咐她送来牡丹院,可牡丹院一直锁着门,便未来及送。 鸢萝掀开红色盖布,盘子里的东西让她大吃一惊。 红嫁衣、金凤冠。 这便是沈云秋给她的惊喜? 鸢萝触摸那精致的红嫁衣和华丽的金凤冠,泪如雨下。 他与别人的成亲日,她却收到他送她的嫁衣。 第119章 金凤冠 牡丹院气氛和外面俨然不同,鸢萝抱着红嫁衣,哭的撕心裂肺,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任喜红、风儿怎么拍门也不开。 过了一钟头,屋里出奇的安静,再也听不见鸢萝的哭声,门外的两人开始慌张。 风儿哭着撞门,喜红去尝试翻窗,就在她们心急如焚之时,传来鸢萝轻柔的声音。 “让我静一静。” 喜红和风儿这下总算放心,便知趣的回避,不再去打扰她。 鸢萝抱着嫁衣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无物,过了好一会,她起身,走至梳妆镜前。 她坐在镜前,冷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忽然发现自己变丑了许多,不仅脸色苍白,眼眶也因整日无眠而凹陷,她怎会变得如此狼狈,鸢萝心里一阵酸楚。 她抬手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为自己一笔一画,描画出一个明艳动人的妆容,她用笔刷沾着唇膏在眉间画了一个花钿,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满意的微笑。 鸢萝将长发随意绾了个髻,将那华丽的凤头钗插在额前,最后,她穿上沈云秋送她的红嫁衣,摇身一变,成了美丽娇艳的新娘。 天已黑,鸢萝猜想绣元阁的婚宴应该已经开始,她安静的走至床边,在一堆绣架中寻到一把剪刀。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凤冠珠帘遮住她娇艳的容颜,透过摇晃的珠子鸢萝痴痴望着屋门,眼前珠串闪着五彩的光影,照的屋里一片朦胧。 仿佛她看见沈云秋推门而来,他冲她笑,缓缓走来掀开她的珠帘。 一瞬间,眼眶湿润,鸢萝闭上眼,她知道这是她的幻觉,沈云秋并未来。 鸢萝哭着缓缓抬起剪刀,锋利的刀尖抵着喉咙,鸢萝感觉皮肤传来的痛感,手颤抖着无法继续。 她泣不成声,哭的无助,鸢萝一再告诉自己,她的离开,不仅能让自己得以解脱,也能让沈云秋回到最初。 她太过疲惫,在沈家的这一年,她的身体和情感都一一消耗殆尽,她已无力去面对这些令她痛彻心扉的折磨。 鸢萝将刀尖刺进皮肤,血顺着脖子缓缓流下,忽然小腹一阵抽痛,鸢萝睁开眼,怔怔望着肚子。 他是不想走吗? 她轻抚小腹,缓缓开口。 “黄泉路上,我们一路同行,可好?” “沈云秋,余生安好。” 鸢萝说完,准备下手,就在此时,屋门咣当一声被人踢开。 鸢萝吓得抛开手中的剪刀,惊慌失措的望向门口。 “云秋……” 沈云秋立在屋门口,望着她笑,他身着华丽的喜服,丰神俊朗。 忽然他扯着嗓子冲鸢萝大喊一声。 “顾鸢萝,我来娶你来了!你嫁是不嫁!” 鸢萝瞪大双眼望着他,瞬间泪流满面,她摇晃着站起身,沈云秋几步冲上前,掀开她脸上的珠帘,给她一个炙热的吻。 他唇的温热让鸢萝分清这不是幻觉,他真的来了。 “嫁是不嫁?”沈云秋喘着粗气问,看得出她一脸困惑。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办婚宴?”鸢萝惊慌失措,担心他又会被责罚。“你快回去,别胡闹,快回去。”鸢萝推他,可沈云秋却一动不动立着。 沈云秋猛的将鸢萝腾空抱起,与她深情对望。 “我的这份惊喜,喜欢不?你说今日你我都穿着喜服,算不算心有灵犀?” “云秋……” “顾鸢萝,今日那喜乐是为你而奏,我一整日的笑,也是因为今日要娶的是你,你嫁是不嫁?” 第120章 分别离 此时,鸢萝已说不出话,她被沈云秋感动的心潮澎湃。 “可我是嫁过人的……” “没有拜堂礼,不算嫁过人!” “不算?”鸢萝彷徨的望着他,只听沈云秋坚定说。 “我说不算便不算,你是我沈云秋的人,今日我便给你个名分,你嫁不嫁?” “云秋……”鸢萝扑进他怀中,两人相拥在一起,双双红了眼,沈云秋与她分开,焦急的问。 “都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便走。” “走?去哪儿?” “你忘了?五月十六,同我私奔,走!” 沈云秋未等鸢萝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向外跑去,两人跑至牡丹院院门,听见身后有动静。 “鸢萝!” 喜红同风儿唤她,鸢萝回过头,见两人泪眼婆娑的立在那,鸢萝鼻子一酸。 她们之间这一别,恐怕便是永生。 “快跑!别忘了我们!”喜红眼泪一抹,冲上前推了鸢萝一把。 “走啊!我和喜红在这顶着,你们快跑!” 鸢萝来不及同她们道别,含泪转身,沈云秋牵着她跑出牡丹院。 两人携手在暮色中奔跑,沈云秋的披风随风飞扬,他回首望她,脸上的笑如沐春风,她痴痴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真带着她私奔了。 鸢萝额前的金凤钗在眼前摇曳,她紧紧攥着沈云秋的手,跟着他加快奔跑的步伐,忽然小腹一阵抽痛,鸢萝放慢脚步。 “怎么了?” 鸢萝面色苍白,在原地停下,可这一停心里便升起诸多恐惧,她好怕有人会追赶他们,所以不能停! 前方便是沈家侧门,也是他们通往希望的大门,鸢萝一鼓作气拉着沈云秋向前跑去,她的发丝随风飘散开,额前凤冠重重摔在地,鸢萝停下去捡,却发现不远处,涌来一大群人。 “云秋!”鸢萝紧张的拉住沈云秋,沈云秋回头望见追赶的人,一把抱起鸢萝,“别怕,有我在。” 一群人浩浩荡荡追上来,沈云秋抱着鸢萝朝大门跑,忽然前方又冲出几个男人。 他们被围堵在中间,沈云秋和鸢萝的脸上,同样有着惊慌和意外,他回首,只见远处大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朝他们快步走来。 “把门给我堵上!” 沈云秋见势不妙,看看怀中鸢萝,在她额前印上深深一吻。 “闭上眼睛,我不说睁开,别睁开。” “云秋……” “快!” 鸢萝听他的闭上眼,只听他发出一声怒吼,沈云秋拼了命朝大门冲,可他身形本就清瘦,怎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一下被拉倒在地,两人跌倒在地,他抱着鸢萝的手死死不肯放,鸢萝也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 沈云秋终于突破重围,冲出大门,张木山的马车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快!你们两快上车!” 张木山见后面已有人追上来,一把拉住鸢萝将她塞进马车,就在沈云秋正往马车上爬,大夫人出现在门口,大吼一声。 “给我打断二少爷的腿!别让他跑了!” 一棒子落在沈云秋右腿上,他咚的跪在地上,张木山见势赶紧拉他,可沈云秋怎么也站不起来。 “云秋!” 鸢萝预感不妙,睁开眼便看见沈云秋跌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走……快走!带她去我交代的地方,别回来!快走!” 沈云秋疼的冷汗直冒,他伸手去拉鸢萝,鸢萝早已哭成泪人。 “别怕,你先走,等我,我会去找你,等我。” 鸢萝扒在窗边拉着沈云秋的手,“不,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她欲跳下车,却被张木山推回车厢, “走!”沈云秋使足劲拍了下马屁股,马车奔驰而去,鸢萝也渐渐远去。 沈云秋含泪躺下,耳边传来一声声鸢萝撕心裂肺的呼唤,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悲凉的哭泣。 第121章 相思苦 他们的私奔以失败告终。 鸢萝躺在马车里,肚子疼痛难忍,她几次同张木山提出返回,可张木山却不理睬她,依然快马加鞭继续赶路,一路颠簸,她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很快在疼痛中失去意识。 等鸢萝醒来,已是几日后,她身处一间朴素的房间,身边还有一女子陪着她。 鸢萝第一眼见到她,便认出她是谁,正是杨小楼的女儿杨巧儿。 杨巧儿垂眼将鸢萝打量半天,随即起身为她倒了杯水。 “你们真私奔了?” 多年未见,杨巧儿有了些许变化,她盘着发,仔细一看,小腹微微耸起。 鸢萝未回她,微微点头,想到沈云秋,又伤心起来。 “你说咱们这是有多大的缘分,绕来绕去又绕在一起。”杨巧儿全身散发着高傲气质,眉头始终微皱,“你还真有能耐,能收了沈云秋的心,想当年我跟着他去了沈家,他都没要我,看来,有句话说的对,不撞南墙不回头,看来你就是他的那道南墙呀。” 鸢萝沉默不语,之后听她说她嫁给了张木山,她说自己当年鬼迷心窍才觉得沈云秋好,可等她长大,她才知她与沈云秋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要回去。”鸢萝掀开被子下床,脚落在地上,人有些飘。 杨巧儿并未拦她,“好啊,你回去吧,从今日算起,应该走半个月就到苏镇了。” 半个月! 鸢萝诧异的问,“这是哪儿?” “陵观。” “为何会到这来?”鸢萝满是错愕。 “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都是沈云秋安排的,他让我们把你送到陵观。” 陵观地处苗疆,这里几乎都是苗族百姓,鸢萝从未来过此地,只是听说过一些这里的事,以前师兄弟在一起说鬼故事,其中就说到一个人中苗疆蛊肠穿肚烂的故事,鸢萝记忆犹新。 “你好好歇着吧,大夫说你一路奔波动了胎气,需多保重。” 杨巧儿说完离开屋子,鸢萝感到一片迷茫,环顾四周,屋里的家具几乎都是清水木,整个屋子给人一种素净的感觉。 沈云秋为何会将她送来这里,鸢萝百思不解,他说他会来找她,鸢萝便决定哪儿都不去,就在这等他来。 鸢萝好些之后便出了屋,这是一座同牡丹院差不多大小的宅院,三间房一个院子,光线极好,院中矗立着一颗苍天大树,树下有个石桌供人乘凉。 张木山说这院子是沈云秋不久前托人买下的,听的鸢萝心如刀绞,想必这里便是沈云秋决定与她生活的地方,可如今他两却分隔两地。 离开沈家后,杨巧儿和木青时不时会陪她去街上溜达,可一段时日后,鸢萝越发觉得孤独,她的身体获得了自由,可她的心却禁锢在遥远的沈家。 她想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她等了他足足一个月,他未来,又等了一个月,他还是未来。 “我想回沈家。”鸢萝对杨巧儿说。 杨巧儿放下手中针线,盯着鸢萝,“你怕他不来?” “不,我担心他……”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杨巧儿说完挺着肚子离去,留下鸢萝在屋檐下不知所措。 鸢萝心乱如麻,每日忍受思念之苦,如今她逃离了沈家的牢笼,可沈云秋却深陷在牢笼之中。 他在纳妾之日带她私奔,必然全家都知晓他们的关系,他要如何去面对这场风波的后果,鸢萝心疼他的处境,在脑中设想了多种结果。 她想回去,哪怕是一条死路,她也想同沈云秋在一起。 第122章 凤婆婆 不知不觉,鸢萝已有六个月身孕,肚子也逐渐出怀,她猜想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因他总是在肚子里动个不停,十分顽皮。 鸢萝时常在脑中想象他的样子,是像沈云秋多点还是她自己多点,她越发期待他的出生,也期盼等他出生时,沈云秋能来与她重逢。 为了照顾鸢萝,张木山又找了一个手脚勤快的丫头来帮忙,她叫翠翠,人老本分老实,只知道干活,不爱说话。 鸢萝每看见她忙里忙外的身影,鸢萝便想念风儿和喜红,她也不太同翠翠说话,她已经开始学会与人保持距离,害怕无谓的情感投入,一旦分别,又是锥心之痛。 已入秋,天气逐渐转凉,鸢萝却怕热的很,常穿着单薄内衫扇着团扇坐在屋檐下,偶尔木青进院子看见她,便羞红了脸,鸢萝只当他是小孩子,丝毫不避讳什么。 鸢萝的心情逐渐平静,她不再焦虑沈云秋会不会来,她想着安心将孩子生下来,即便等他一年、两年、许多年,她也会一直等,她坚信他一定会来。 杨巧儿喜得千金的消息传来,鸢萝不方便去探望,便亲手缝制了一个精致的襁褓让张木山带回去。 每日她专注于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和鞋袜,一针一线,满是她的爱。 院子里呆的有些闷,鸢萝便让翠翠和木青陪她去街上溜达,鸢萝穿着与当地女子格格不入,连当地方言她也听不懂。 这里的女子几乎都是苗家女儿,她们穿着自己民族的服饰,人人身上带着许多银饰,已婚的女人将头发盘在脑后,头上插满银簪,未婚的少女梳着一个长辫子,用简单的银饰装扮自己,她们的手上都佩戴着银镯子,有时鸢萝会在她们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 鸢萝在街上走,她四处张望,见那些女人用竹篓背着孩子,十分有趣,便止步多望了一会。 忽然一人撞到她,鸢萝垂眼一看,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跌倒在地,鸢萝将她扶起,当她的视线落在鸢萝脸上,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充满惊喜之色。 她拉着鸢萝向她下跪,嘴里说着听不懂的方言,鸢萝吓得往后退,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几个与老人同行的女人走来扶她,老人始终不肯起来,泪眼婆娑,拽着鸢萝亲吻她的手背。 “对不起,婆婆认错人了。” 年轻一点的女人和鸢萝解释,鸢萝会心一笑,“没关系。” 之后老人被搀扶着离去,她已离开一段距离,仍还不时回头看鸢萝,鸢萝似乎与她有什么缘分,情不自禁跟着她走了一段。 她一定是个有威望的人,她每走到一处地方,那些人便会与她打招呼,鸢萝不免好奇,这位老者方才是把她认错了谁?能让如此有威望的老人甘愿下跪的人到底是何身份? 鸢萝停下脚步,她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合适,便调转方向,朝另条道走,就在转身时,一女子跑至她身边拉住她。 “婆婆说与姑娘投缘,让姑娘有空去寨子里做客。” “寨子?” 那女子指了指后面的山,鸢萝视线放向远处,听说山上是苗王和苗族显赫家族居住之地,那里又被称为苗王寨。 “你来时就和门岗小哥说找凤婆婆。” “好。” 鸢萝礼貌的回,随后分道扬镳。 第123章 苗王寨 未曾想到,过了几日鸢萝真的去了女子说的苗寨,倒不是她闲来无事去做客,而是张木山带她前去,为的是调查她的身世。 一路上,张木山说沈云秋之前动用了各处人脉在帮鸢萝查她的身世,根据她脚上的铃铛查到这物件是苗族孩子的百岁铃,所以他便猜想鸢萝或许是苗家的孩子,特意将她安排在此地。 鸢萝对沈云秋的办事能力感到惊叹,他表面虽看似顽劣,可做事却精明能干、心思敏锐,鸢萝对他又多了一层了解。 不一会,他们的马车到了目的地,鸢萝立在门口,突然感觉内心深处有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她跟着张木山跨进苗王寨,鸢萝抬首眺望一座座吊脚楼,忽然记忆里有那么隐约重叠的画面。 “我来过这里,不,可能是在梦里来过。”鸢萝说。 张木山狐疑的看着她,“沈云秋猜测你是苗家的孩子,若你真是苗家的孩子,那来问问凤婆婆就对了,她在苗族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我托了层层关系,今日才有幸能够拜访,咱们上去吧。” 沿着台阶往上爬,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鸢萝停下脚步,回身俯瞰远方,整个陵观呈现在眼前,顿时心胸开阔。 爬到半山腰,鸢萝毕竟是身怀六甲之人,有些体力不支,她停下歇了会。 路过的几个背着竹篓的人见着他们,指着鸢萝低语,鸢萝猜想苗王寨平日戒备森严,来的人定是不多,也不怪他们会好奇,可她却不知他们议论的是她那双琥珀色眼睛。 他们来到凤婆婆的住处,这里简朴而素雅,一长排屋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鸢萝立在门口等候,不一会走出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之前在街头与她说话的女子。 “进来吧。” 跨进屋子,鸢萝闻到刺鼻的怪味,她四处打量,发现屋子一个墙角及墙面,摆放着许多坛子,张木山同她一样,充满好奇,只见他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坛盖,里面竟泡着一条手腕粗的蟒蛇,张木山吓得盖上坛子,退至一边。 “听说苗人懂巫术,你信不?我看还真不是传闻。”张木山凑到鸢萝耳边小声说。 鸢萝心不在焉的听他说,眼神四处打转,她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就在她东张西望之时,凤婆婆被搀扶着从里屋走出。 “婆婆。” 张木山礼貌的与凤婆婆打招呼,凤婆婆看见鸢萝,眼神一亮,随即嘱咐那女子什么,那女子便跑出门。 “二位请坐吧,婆婆不会说汉语,我代为翻译,二位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凤婆婆在主位坐下,鸢萝同张木山也跟着入座,几位女子为他们端茶倒水,鸢萝仔细打量她们,一个比一个好看。 张木山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将来的目的说出口,凤婆婆指着鸢萝说了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婆婆说,把你们说的铃铛给她看下。” 鸢萝这才想起来,便弯腰去解脚腕上的铃铛,可她身怀六甲,弯腰难免有些吃力,那女子也算机灵,走过来蹲下身帮鸢萝解铃铛。 女子掀开鸢萝的罗裙,解开鸢萝脚踝的铃铛捧在手心,当她目光落在铃铛上,吓得咚得跪在地上。 凤婆婆见状走了几步,拿起她手中的铃铛,瞬间痛哭流涕。 鸢萝惊慌失措的起身,被此情此景吓到,就在此时,门口进来一个男人。 “人在哪?” 第124章 仰阿莎 男人身形伟岸,剑眉星目,一身华丽的苗族服饰,衬的富贵逼人。 他立在那,浑身散发着统治者的霸气,鸢萝怔怔望着他,他琥珀色的眼瞳让鸢萝大吃一惊。 男人跨进屋,凤婆婆冲到他面前将鸢萝的铃铛交给他,他拎着铃铛走出门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铃铛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文字印地面上,鸢萝从不知,自己的铃铛竟会有如此神奇之处。 男人又冲进屋,将铃铛伸到鸢萝面前,激动的问她,“这铃铛哪来的?” “我的……我小时候带着的。”鸢萝从容的回。 “你是仰阿莎的女儿?” 仰阿莎?这是鸢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才知道,仰阿莎是苗族人心中的女神,而这男人口中的仰阿莎便是鸢萝的母亲蓝宛,而这个男人是现在的苗王蓝朗,也是她母亲最小的弟弟。 凤婆婆说,这串铃铛是她亲手打造,母亲出生时为她带在手上的,而铃铛折射出来的文字,便是仰阿莎。 母亲是上一任苗王的女儿,在苗寨里出生长大,享受苗王寨里所有人的宠爱,他们口中的母亲,是位自信、勇敢的女子,像仰阿莎一样美丽,鸢萝与她长得八九分相似,所以凤婆婆第一眼看见她,便将她错认是母亲。 鸢萝记忆中的母亲,从未穿过苗族衣裳,她有些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她。 蓝朗告诉鸢萝,母亲十七岁时与一个男人离开了苗王寨,便再也未回来过,他们口中的男人应当就是鸢萝的父亲。 当年苗王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更不同意自己心爱的女儿离开苗王寨,可鸢萝的母亲决绝的站在吊脚楼,誓死要跟他走,否则便跳下吊脚楼。 鸢萝的父亲也做了件令人震惊的事,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指立誓,这辈子只娶蓝宛一人,绝不纳妾、绝不另娶。 苗王最终忍痛割爱,让母亲和她父亲离开了陵观,之后便再无他们的消息。 听完这些鸢萝胸口闷的慌,她不知是否该高兴自己找到了家,可她的家人依然不知下落。 “你随我去见个人。”蓝朗对鸢萝说。 鸢萝跟着他一路向上爬,来到一个木楼,她随他走进去,只见一个老者抽着水烟袋背对着他们。 “阿爸。”蓝朗唤他。 他回过头,见到鸢萝手开始颤抖,等他看仔细,脸上的神情又逐渐平静。 “老了,眼睛花了,我当是阿宛回来了。” 从他的脸上,鸢萝看出他对母亲的思念,他敲了敲水烟袋,起身朝楼下走,丝毫未将鸢萝放在眼里。 “阿爸,她是姐姐的女儿。” 只见老人停下脚步,弯曲的背脊有些颤抖,他回身望向鸢萝。 “阿宛的女儿?” 鸢萝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到现在她还处于迷茫之中,无法确定他们口中的蓝宛是不是她的母亲。 老人凑近盯着鸢萝看,随后皱眉,“你走吧!” “阿爸。”蓝朗对父亲的态度感到惊讶。 鸢萝安静的立在那,处境很尴尬,张木山推推她,鸢萝会心的点点头,准备离开。 “阿宛现在在哪里?”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鸢萝回身,“我从小就和他们走散了,我也在找我娘。”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叹了口气,用水烟袋指了指鸢萝,“孩子,你爹是扛枪的,你去找吧。” 扛枪的? 第125章 苗家女 他们离开苗王寨时,天已经漆黑一片,鸢萝脑子里混乱一片,她万没想到自己是苗王的后代,身体流着尊贵的血统。 就连张木山对鸢萝的身世也万分惊讶,苗王是苗疆部落的统领,虽说没有政治权利,可在当地人心中苗王家族是精神领袖,是支撑他们的力量。 临走前,鸢萝他们去凤婆婆那与她道别,她在鸢萝的脸上涂了一些草药,鸢萝自上次跌落后脸上还有一道痕,凤婆婆让她每日都来苗王寨,她可以帮她去掉伤疤。 鸢萝知道凤婆婆许是对母亲太过想念,帮她疗伤是个借口,鸢萝便答应了她。 自从那日后,鸢萝便会去苗王寨陪凤婆婆,她们之间似乎有些缘分,凤婆婆每日给她涂药,还让阿冷姑娘给她说了一些苗疆蛊毒的事。 苗疆不光蛊毒令人闻风丧胆,苗医也很神秘,阿冷比鸢萝年长一岁,人和名字一样,冷的像块冰,她从三四岁便与凤婆婆学巫术,凤婆婆说同她学巫术和蛊毒最厉害的徒弟便是鸢萝的娘,蓝宛自幼聪明过人,但凤婆婆说她定是被下了情蛊,否则怎会抛弃家园同一个男人投奔江湖。 鸢萝这才明白自己对沈云秋的执念原来是遗传,她越发想他,就连做梦也会梦见他穿着喜服与她拜堂。 她没将沈家的事告诉苗王寨里的人,只是轻描淡写解释孩子父亲不在身边的原因,鸢萝有苦难言,也没法诉说她和沈云秋的故事。 在苗王寨,鸢萝又认识了一些人,尤其一些长辈知道她是蓝宛的女儿,对她格外热情,鸢萝第一次受到众人的拥戴,感到受宠若惊。 凤婆婆说别人称母亲为仰阿莎的原因,是因母亲出生那日,仰阿莎女神像的上空出现一道天眼,他们认为母亲是仰阿莎的化身,所以,母亲从小到大,受族人的拥戴,她美丽善良,爱帮助别人,以至于即便现在她离开苗王寨多年,依然被大家记着。 鸢萝来来回回去苗王寨一个多月,许是山上空气好,她的气色和身子都比以前好许多,苗王提议让她住在寨子里,免得来回奔波,鸢萝想着这里既然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她便在此感受一下苗王寨的生活。 苗王寨的日子,是鸢萝不曾感受的体会,留宿的第一天,蓝朗便为她开设了宴席,在欢歌笑语中,鸢萝心里却一片空。 她知道,这里的人都把她当做家人,可她却没有家的感觉,她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忽然落下泪水。 “云秋……” 这里即便再美好,可这里没有他,鸢萝从未将心放下过,她的心在遥远的苏镇。 “我要回沈家。” “你说什么?”杨巧儿瞠目结舌,“你疯了?你刚找到家。” “不,我要回去,有他的地方才是家,我在这里算什么?” “你真的疯了,你怕沈云秋不会来?”杨巧儿追问。 鸢萝摇头,“我担心他想来也来不了,我要回去。” 冥冥之中,鸢萝感觉她应该回到那个地方,她决定至此,不再改变,杨巧儿将一切会发生的后果告诉鸢萝,可鸢萝依然未改变她的决定。 鸢萝去了苗王寨同他们辞别,蓝朗以及一些族人对她很是不舍,凤婆婆再三叮嘱她若找到母亲,一定要让她回来看看她,鸢萝与她承诺,总有一天,她们都会回来。 第126章 回沈家 临走前,老苗王站在吊脚楼眺望着她,鸢萝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泪光,当年,母亲离去时,也应当是这样的情景,他孤身站在吊脚楼,伤心的守望。 鸢萝回身爬上吊脚楼,她走到老苗王面前,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拥抱。 “阿公,我一定会把我娘找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老苗王怔怔望着她,苍老的手拂过鸢萝的眼睛,“你母亲走时,我对她说过一句话,今日我也同你说。”老苗王指腹压在鸢萝眉心,“孩子,不管走到哪,记住你是苗王的后代,苗王寨永远是你的家。” “好。” 鸢萝含泪离去,她离开了陵观,来时孤身一人,回去却多了几人陪伴。 张木山、木青和杨巧儿决定送鸢萝回苏镇,翠翠也跟着照顾鸢萝,原本鸢萝不想带翠翠离开她的故乡,可翠翠却是个认主的丫头,她说她是孤儿去哪儿都是家,鸢萝便将她带着,以后好有个照应。 这次同行的还有阿冷和一个叫德善的男孩,凤婆婆说阿冷善于巫术,对鸢萝必然有帮助,而德善身手不错,可以一路保护她。 一路上,鸢萝脑袋一片空,她无法预知回沈家后的后果,可她一想到要与沈云秋重逢,便归心似箭。 一路舟车劳顿,鸢萝终于回到苏镇,冬日的街头人烟稀少,仅有三三两两的人操着手在街上走,街上一些小商贩生意冷清,也早早收了摊。 鸢萝本想直接回沈家,可却被张木山拦住,他们找了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张木山带着德善去沈家打探一下情况。 过不了多久,张木山回到客栈,他告诉鸢萝未见着沈云秋人,可却打听到沈云秋一直未出过沈家。 第二日张木山和木青化妆成道士的模样又去了趟沈家,他借着来回访的理由去打探沈云秋的情况。 沈家接待他们的是二姨太,不知为何大夫人并未露面,张木山也不方便问,就闲聊时提起要去西院看看,没想到二姨太直接回绝,张木山意识到沈家对西院高度警觉,那定有问题,他也不好再有别的要求,便随意画了几张符给二姨太,带着木青回了客栈。 第三日,德善准备夜探沈家,为了不让他那么扎眼,他脱掉了苗族的服饰,换上了黑色夜行衣,这次夜探沈家,让他们真正见识到德善的厉害,他脚踩着墙一个腾飞便上了沈家屋顶。 鸢萝等了一夜,后半夜终于等到德善带着消息回来。 “他被软禁了,关在梨花院。” “软禁?”听到这个词鸢萝跌坐在椅子上。 张木山听了顿时火了,“难怪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他,都毫无下落,这沈家做事真是太狠!软禁一个大活人!” “他的房门是从外面上了锁的,我戳破窗户纸,看到里面一个人靠在床头,应该是你们说的沈少爷。” “软禁……”鸢萝整个人懵了,原来她的直觉是对的,他不是不想来陵观,而是他根本来不了。 想到沈云秋被软禁三个月,她泪流满面,心痛的无法言喻。 翌日,鸢萝便决定回沈家,她莫名觉得她不再怕什么,她立在沈家门前,俨然和第一次跨进沈家大门的心情不同。 第一次她懵懂无知,充满对新生活的好奇。 这一次她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却依然奋不顾身。 沈云秋,是她唯一再回来的理由。 第127章 赴刀山 寒冷的冬日,那个痴傻的老汉依然蜷缩在墙角,鸢萝视线落在他身上,缓缓走去。 他猛的睁开眼,仰望鸢萝,忽然从地上爬起来。 鸢萝盯着他缓缓开口,“沈家有何秘密?你说与我听听。”鸢萝问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那老汉听了连连点头,凑在鸢萝耳边说:“通房丫头被大夫人毒死了,下的苗疆巫蛊。” 鸢萝怔怔望着他,按捺住心里的波动,“你怎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沈家的秘密,我都知道”老汉神秘兮兮的说。 也不知他说的真假,鸢萝不再与他说什么,径直朝沈家大门走。 推开沈家大门,鸢萝走在前,一行人跟在她身后,此时,她无所畏惧,她身后的人都是可以保护她的人。 鸢萝一路走,见到她的人无不惊讶,她没去西院,直往东院的方向去,她没让他们跟着,德善他们留在东院门口等着她。 到了大夫人的竹沁苑,鸢萝停下脚步,她今日来,是想和她做个谈判,她不知结果如何,可她还是要来博一次。 她走进去院 ,子芙见到她手中的水盆打翻在地,鸢萝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推开门进了大夫人屋。 “咳咳咳,子芙,你等会再给云秋送些点心,看他今日吃不吃。” 大夫人未看见鸢萝,鸢萝立在床边垂眼望着靠在塌上的她,缓缓开口。 “夫人。” 两人四目相对,大夫人的眼睛瞪的犹如铜铃,她颤抖着手指着鸢萝,“你……你竟敢有脸回来!你个狐狸精,你把云秋的心都给勾走了。” “夫人。”鸢萝缓缓向她走去,立在她面前,解开外褂,露出七个月的肚子,大夫人眼中闪烁着惊恐。 “我肚子里是沈云秋的孩子,难道您忍心不要沈家的骨肉?他可是您的孙子呀,您要不要摸摸看,他可顽皮了,总是在肚子里翻跟头。” 大夫人怔怔望着鸢萝,喘着粗气,“你竟然真的……” “夫人若想对付我,那自然很简单,但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沈家的血脉,你忍心不要他?”鸢萝在试探大夫人,从她眼中,鸢萝看到她在迟疑,那她便有胜算,“嫁给老爷,老爷从未碰过我,我也未曾想过要争宠,夫人难道不应该高兴,少了一个与你争宠的人?” 大夫人沉默的盯着鸢萝,鸢萝将衣服合上,对大夫人微微一笑。 “我这次回来我没打算能活,但我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生在沈家出生,他是沈家的孩子,得有个身份。” “你——”大夫人说不出话,她从床上下来,与鸢萝对视,“你这次出去长本事了,与我谈判!” “鸢萝不敢,我只是临死之前的挣扎罢了,夫人,我从苗疆带回来一个姑娘,她叫阿冷,听闻你对蛊毒很感兴趣,需要不需要与你讨教讨教?” “你、你听谁说了什么?” “我只是好奇烟绣知道了什么秘密?你要毒死她?你将她安顿在北院,是准备嫁祸给二姨太吗?真是一箭双雕呀。” 鸢萝这话一说出口,大夫人浑身发抖,她百般否认,可鸢萝也未与她多说,话点到为止,大夫人气得 “你回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大夫人咬牙切齿的问。 “我只要沈云秋。” 第128章 重归巢 大夫人最终败下阵来,她怒视着鸢萝,冲门外大吼一声。 “子芙!送四姨太回牡丹院!” 一路向前,鸢萝走出东院,路过的人纷纷让道,她身后穿着苗族服装、脸上画着图腾的阿冷和德善,一个冷脸一个提刀,让人心生畏惧,各个看见他们都四散逃开。 鸢萝回到牡丹院,令她意外的是牡丹院竟然更换了主人。 那个叫木莲的女子立在院中,她怒气冲冲的盯着鸢萝,身上穿的竟是鸢萝之前的袄裙,见她盘着妇人的发,鸢萝上下打量她,掩唇而笑。 “你笑什么!”木莲问鸢萝。 鸢萝未搭理她,环顾四周,牡丹院丝毫没有改变,冬季的牡丹院,竟然如此暖和,鸢萝在树下坐下,翠翠他们立在她身后。 “沈云秋碰过你吗?他为你盘的发?”鸢萝抬眼挑衅的盯着木莲,见她神色紧张,鸢萝又开口,“三个月,少爷的姨太太当过瘾了吗?” “你——”木莲气得咬着唇,“二少爷对我可好着呢,当然是少爷为我盘的发。” 见她那心虚的样子,鸢萝便知她是在自说自话。 “哦?那少爷肩膀上的伤好了吗?” “伤……已经好了,不用四姨娘多操心。” 鸢萝轻蔑的看她,“你知道那伤是怎来的吗?”见木莲沉默,鸢萝起身凑近她,“是我咬的。” “你——无耻,不要脸。” 鸢萝低头浅笑,她也不想同她再多废话,便朝里屋走,木莲在身后骂,德善听不下去上前想教训她,却被鸢萝出声制止。 在屋前鸢萝停下脚步,未回身只留一句话。 “请你从哪来,回哪去,沈云秋,你别想了。” 木莲不甘心的叫嚷,“我是二少爷的妾!我偏不走!我就呆在西院!” “好啊,你最好有本事住进梨花院。”鸢萝说完不再搭理她,几个下人将木莲的东西搬出了牡丹院。 重回牡丹院,这里什么都未变,只是之前的人已不在,鸢萝心里有些难过,恐怕他们私奔的事,让风儿和喜红也受到牵连。 “鸢萝……” 门口有人唤她,鸢萝回头,只见喜红立在门口,错愕的神情看着她。 “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喜红哭红双眼,她仔细打量鸢萝,“都走了为何要回来?” “放不下。” 鸢萝也湿润了眼眶,她不光放不下沈云秋,还放不下她们。 “风儿呢?”未见风儿,鸢萝问。 “风儿被赶出沈家了,是三姨太出面把我要去了南院。” 听了她的话,鸢萝满是内疚,她轻抚喜红的脸,在她衣领的脖子上看到狰狞的疤痕,她拉开她衣领,只见喜红脖子上有很多鞭痕,她倒吸一口气,心里无法言喻的疼。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泪水滚滚落下,鸢萝抱着喜红痛哭。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可是你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你傻呀!” 鸢萝不再多说,她让喜红带着翠翠把屋里所有衣裳和被褥全部扔掉,许是大夫人和家里打过招呼,牡丹院的一切要求尽量满足,几人开始忙乎起来。 第129章 中情蛊 立在梨花院门外,门上的锁显得格外扎眼,鸢萝强忍着泪水,让德善将锁砸开。 跨进梨花院,一片萧瑟,鸢萝匆忙穿过走廊,来到沈云秋房门前,又一道锁出现在眼前,鸢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落泪。 德善砸开门锁,鸢萝用力推开门,房里一片昏暗,窗户被布帘遮住了光,鸢萝缓缓向里走,去寻找沈云秋的身影。 “拿走,不吃。” 鸢萝止步,她望向床的方向,只见朦胧的沙幔中,一清瘦身影靠在床边。 “云秋。”她轻声唤他,泪水涌出眼眶。 沈云秋缓缓睁开眼,他只当鸢萝的声音是幻觉,便闭上眼翻身躺下。 鸢萝向他走去,脚上的铃铛声传进沈云秋耳中,他起身掀开白纱,半眯着眼望过来,当他看见鸢萝时,眼中闪过复杂的光点,有惊喜、有惊讶还有惊慌。 沈云秋跳下床,拖着受伤的腿跳到鸢萝面前,他捧着鸢萝满是泪痕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忽然沈云秋哭了,哭的悲痛欲绝。 他用力亲吻鸢萝脸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为何要回来!为何回来!” 他冲她吼,两人泪眼朦胧望着彼此,“我想和你在一起。”鸢萝楚楚可怜的哭,投进他的怀抱,“我不想一个人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傻子,顾鸢萝你个傻子!你回来作何!你想死吗!” 鸢萝抚摸沈云秋消瘦的脸,仔细将他看在眼里,“我不怕死!我不怕死,云秋,今后你若不离开这儿,那我也不离开,不论你娶妻也好,生子也好,我就在这陪着你,我哪儿都不去,做鬼我也不离开这儿。” “你个傻子。” 沈云秋说着她傻,可心里却满是感动,两人相拥着彼此,抱头痛哭。 鸢萝撞胆又去找了大夫人,恳求她将梨花院解禁,鸢萝向她保证会说服沈云秋搬回东院,大夫人想着这样会让沈云秋和自己关系缓和一些,便答应了鸢萝。 鸢萝回到梨花院,将窗户上的布帘扯下,冬日的阳光打在鸢萝身上,犹如坠入凡尘的仙女,沈云秋慵懒的靠在床边,痴痴望着她笑,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更为温暖。 “过来。” 鸢萝走向他,轻轻坐在床边,她钻进沈云秋怀里,两人拥着彼此,享受甜蜜的时刻。 “云秋。” “嗯?” “云秋。” “嗯?” 鸢萝抬眼望他傻傻的笑,指尖划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好多次在梦里我这样喊你,你却未回我,听到你应我,我便安心了,云秋,谢谢你,我找到家人了。” “找到你爹娘了?”沈云秋好奇的问。 鸢萝摇摇头,“不,我还未找到他们,但找到我娘的家人。” 接着,鸢萝便将她在陵观发生的事说给沈云秋听,正如她所料,沈云秋听了她的话,目瞪口呆。 “你是苗王的后代?” “嗯。”鸢萝认真的回答。 “那你怎么不派人来将我抢上寨子?” “啊?” “你怎么这么笨,你多带点人来把我抢去做压寨驸马呀!”沈云秋胡闹的说,猛点鸢萝脑袋,“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情蛊?我才会栽在你手上。” 鸢萝望着他久违的笑容,心也跟着轻松许多,经过一些事,沈云秋的眼睛不再像从前那样纯净,如今他的眼里覆盖一层阴郁。 “是我中了你的情蛊。” 第130章 沈家儿 “让我看看你。” 鸢萝从他怀里坐起,沈云秋解开她外褂,鸢萝高耸的肚子呈现在他眼前,沈云秋惊讶的睁大凤眼,鸢萝有些羞涩,将衣服合上,沈云秋却拦住她。 “还有两个月?他就出生了?”沈云秋眼中满是惊喜,沈云秋将手掌贴在她的肚子,许是父子连心,鸢萝的肚子跳动几下。 “哦!他动了?他是在踢我吗?” 见他傻傻的模样,鸢萝哭笑不得,“他踢得是我,怎会是你。” 沈云秋大惊小怪的问,“那我同他说话,他能听见吗?”没等鸢萝回,沈云秋俯身亲了鸢萝肚皮一下,“我是你爹,记住你爹叫沈云秋。” 鸢萝心中一阵伤感,沈云秋满怀期待孩子的出生,可他们却不能像正常夫妻一样,享受膝下儿女成双的快乐。 如今她又回来了,一切回到倍看,他们的孩子,到底该以什么身份留在沈家,鸢萝很是焦虑。 次日,大夫人来到牡丹院,鸢萝正准备往梨花院去,两人打了个照面,大夫人让子芙将补品交给喜红,她皱着眉盯着鸢萝,显然她来牡丹院极为不情愿,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必然是有事。 喜红给大夫人沏了热茶,大夫人手操着手炉在桌前坐下,她挑着眉瞥了鸢萝一眼。 “咱们该谈谈孩子的事,他是我们沈家的血脉,我认,但是,难不成出生之后,说是四姨太和少爷的孩子?” 这几日鸢萝也在考虑这个难题,眼看快要足月,孩子若想在沈家生存,必然得有个名分。 “我想好了,你回来时衣服宽大,旁人也看不出你有孕在身,你先离开沈家,将孩子生在外面,之后便说是云秋在外面生的孩子,抱回来给木莲收养。” “我不会离开沈家。”鸢萝坚定的拒绝大夫人的提议,“也不会将孩子给木莲养。” 大夫人狐疑的看着鸢萝,等她开口。 鸢萝迟疑片刻,张开唇,“等我想好。” 大夫人扫兴的离去,鸢萝让翠翠将大夫人带来的补品偷偷扔掉,翠翠虽不知原由,但鸢萝吩咐她的她便照做。 鸢萝回到沈家后,便让德善和阿冷回了陵观,张木山和杨巧儿也离开了苏镇,在这里,她不便带着他们,只有翠翠留了下来,鸢萝时常将她喊成风儿,每次喜红听见,便会红了眼。 之后喜红为了饮食安全,便将侧室收拾了一番,立了灶台,鸢萝从此一日三餐,都由她精心照顾,虽然鸢萝胃口不大好,可喜红还是很用心的做。 “你有何打算?”喜红问鸢萝。 “大夫人让我把孩子生下给木莲养。” “绝对不行!那个女人蛇蝎心肠!你说她能做戏逼师哥娶她,还能容得下你们的孩子?” 果然喜红和她想的一样,鸢萝莞尔一笑。 喜红怔怔望着鸢萝,“可你怎么生?在这里?你怎么生?” 鸢萝缓缓靠近喜红,在耳边轻声说:“你帮我去将三姨太请来。” 喜红疑惑万分,接着问,“请三姨娘?我不懂你是何意?” 鸢萝冷静的望着喜红,开口道,“你之前说过我与三姨太应当同时日受孕,孩子生产日期也差不了多久,那……我便在想,你到那时帮我和三姨娘同时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把孩子抱去南院,不管他是男是女,今后他就是三姨娘所生的孩子,他也能名正言顺的姓沈。” 第131章 求托子 喜红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事,惊得目瞪口呆。 “你疯了,师哥不会同意的,爹和儿子做兄弟?这太违背伦理纲——” “你是想说伦理纲常?我选择和沈云秋在一起的时候,便抛弃了所谓的伦理纲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让他做沈云秋的孩子,给木莲抚养?” 鸢萝思前想后,只有三姨太最适合做孩子的母亲,以她们的交情,三姨太不会刻薄孩子,并且三姨太的孩子在家中地位也不会差,鸢萝最终的目的还是想将孩子再要回牡丹院,只是这个想法不知能否实现。 鸢萝不再说话,她催着喜红去把三姨太请来,喜红不情不愿的离开。 没一会,三姨太来到牡丹院,鸢萝立在窗前,正想着心事。 “鸢萝?”三姨太轻唤她。 鸢萝转过身,三姨太大吃一惊,时隔三个月鸢萝有了很大变化,脸圆润一些,身材也有些臃肿。 “你怎么——”三姨太话未说完,鸢萝缓缓走至她面前,咚的跪在地上。 “你干嘛?快起来。” “我唤你一声姐姐……我知道平日里你带待我是真情实意,今日请你前来,便是想你能帮我。”鸢萝跪着,红了眼眶。 “有什么话起来说!” 鸢萝起身,迅速解开外褂。 三姨太杏眼大睁,盯着鸢萝的肚子,“你……” “我有孩子了,我要救他,你得帮帮我。” “老天爷……”三姨太瞠目结舌。 鸢萝一把拉住三姨太的手,再次跪在地上,“我想生下他,求你帮帮我。” “你怎么这么傻!”三姨太情绪激动,鸢萝坚定的眼神让她震惊。 直到三姨太答应,鸢萝才起身。 听了鸢萝的计划,三姨太更为吃惊, 她委托她的事,固然荒唐,但三姨太还是答应了,人说为母则刚,鸢萝如今的从容不迫定是孩子给她的胆量。 “你难道不怕孩子出生后,她们不会放过你?你毕竟和二少爷私奔过。” 鸢萝沉默片刻,随即抬起眼,“怕,但别无他法,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他能平安出生,我的生死无关紧要。” “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你真是傻的彻底。”三姨太抱着鸢萝嘤嘤哭泣,好似将一直压在心里的难过,宣泄而出,“都逃出去了,为何又回来,你和探雪,都是傻子,你们都是傻子。” 鸢萝沉默不语,她知道三姨太心里对探雪的愧疚依然存在,所以,她答应帮她想必也是为了弥补自己良心的不安。 翌日,三姨太让丫头送来许多补品,丫头刚出门,便见门外又有人来。 不料竟是二姨太,她披着棉披风缓缓走进院子,鸢萝立在院中与她对望,两人望着彼此许久,也未见她说什么。 也不知她来作何,她就这么望着鸢萝好一会。 “为何还回来?”二姨太的疑问打破宁静,她走几步来到鸢萝面前,啪一声,给鸢萝一巴掌,喜红倒吸一口气,想上前阻拦,却被鸢萝制止。 “你都走了,为何还回来?你知云秋如今被你害成什么样?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再回来!自从你进了沈家,原先快活自在的沈云秋成了现在这般惨状!你到底用什么法子勾了他的魂!”二姨太说着掩面哭泣,“你这个狐狸精!我今日非打死你。” 二姨太说着开始推搡鸢萝,拳头落在鸢萝身上。 “别打了!你不能打她!别打了!”喜红见状连忙去拦,鸢萝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鸢萝!” 第132章 争子战 二姨太呆愣在原地,她怔怔的看着鸢萝的肚子,停在半空的手颤抖起来,“你……” 鸢萝脸色瞬间惨白,肚子一阵一阵疼,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起身。 “进屋吧。”她与二姨太说。 两人走进屋,好一会鸢萝脸色恢复正常,二姨太指着她的肚子,“谁的……孩子?” 鸢萝沉默片刻,扶着肚子坐了下来,“都在问我为何那么傻,走了偏偏要回来,为了孩子有个名分,我必须回来,为了和沈云秋在一起,我也必须回来。” “孩子是云秋的?”大夫人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手中的佛珠哗啦一下散落一地,只听一屋子清脆。 房中突然死一般沉寂,隔了许久,忽然二姨太大哭出声,“我怎么有脸抱怨你!我怎么有脸来质问你!”二姨太哭着跑出牡丹院。 鸢萝迷茫的盯着院门,不知二姨太为何如此。 夜幕降临,鸢萝辗转难眠,她回想着二姨太的反常,又想着该如何去和沈云秋说此事,若他与自己意见不和那他们之间会不会再有矛盾。 正思索着,突然肚子一阵抽痛,鸢萝挛缩着身子,缓缓坐起,好一会,疼痛感才渐渐消失。 一夜忐忑不安,第二日鸢萝便让喜红把了脉,许是二姨太那一推动了胎气,鸢萝便开始卧床养胎。 过了晌午,北院那头派人送来许多补品,喜红同鸢萝很是纳闷,先来打人后又送礼,二姨太的招数实在令人费解。 鸢萝不再下床,时常感觉肚子隐隐作痛,离足月还有两个月时间,可突然有宫缩的情况,着实让人捏一把汗,她整日提心吊胆,深怕自己会早产,若孩子提前出世,那她的计划便成一场空。 “二姨太来了!” 喜红跳进房中,鸢萝谨慎的看着屋门,不知她今日来又有何事。 只见二姨太掀开门帘走进来,她身上覆盖一层雪花,她轻轻弹去肩上的残雪,站了一会向鸢萝走来。 “你出去吧,我和四姨太说些话。”她对喜红说。 喜红立在原地犹豫不决,鸢萝冲她使个眼色,喜红不情不愿离开屋子。 二姨太离床边一段距离停下脚步,她看着鸢萝,眼神突然和从前有了些许变化,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柔软。 “我从外面进来,身子冷,就不靠你太近了。” 她说着将手从手炉拿出,鸢萝见她将一串珠串放在桌子上。 “这是在宝华寺开过光的小叶紫檀珠串,你带着吧,可保平安。” 鸢萝惊讶的望着她,只听她继续道。 “我去看过云秋了,听说是你同大夫人要求解禁梨花院,谢谢你。” 谢谢她?鸢萝有点懵,二姨太特意跑来就为了感谢她帮了沈云秋? “老爷回来了,估计他会来找你谈话,我和老爷请求过了,他也同意了我的请求,你出生的孩子,会送北院我来抚养。” “什、什么?”鸢萝惊慌失措,她不敢相信二姨太会跳出来争腹中的孩子,“不,我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不用——” “用不用由不得你!”二姨太一声怒吼,震慑住鸢萝,“你别忘了,这个家是老爷说的算,不是你一个小妾能决定,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亏待他,他在北院会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我不放心云秋的孩子给他人抚养。” 第133章 早产儿 “你为何要这样?我和沈云秋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鸢萝愤怒的问,她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养大。 “不为何,只是为云秋好。”二姨太扬着下巴说,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鸢萝激动跳下床,冲她嘶吼,“你是想用这孩子拴住云秋的心!” 二姨太止步愣在原地,她没有回身,安静片刻之后缓缓开口,“他的心我拴了二十多年都没拴住,我能指望这个孩子会拴住?你不明白,也无需知道,这是一笔债,只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她说完扬长而去,鸢萝浑身颤抖立在原地,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刺痛。 “喜红!” 听见鸢萝的叫声,在门外侯着的喜红连忙冲进屋,见鸢萝面色惨白的坐在床榻上,吓得赶紧过去扶她。 鸢萝疼的难以起身,喜红预感不妙,抓过她的手腕给她把了脉,“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受这么大刺激!” “喜红,扶我起来,我要去见老爷,我要去见老爷。” “老爷?老爷回来了?” 鸢萝撑着劲起身,她奋不顾身朝门外走,掀开门帘,外面下着小雪,鸢萝的脸色比那雪花还要白,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冲出屋子,向牡丹院门外走。 “鸢萝!” 喜红一声惊叫划过牡丹院上空,鸢萝止步立在雪中,她缓缓回过身,只见那雪地上一道扎眼的血痕。 忽然腹部传来剧烈疼痛,鸢萝感觉有什么在往外流,她垂眼看去,脚下的白雪瞬间一片红。 “鸢萝!”喜红冲来扶住鸢萝,鸢萝支撑不住跌进她怀中。 鸢萝有了早产迹象,牡丹院里一片混乱,翠翠和喜红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鸢萝躺在床上,被腹痛折磨的死去活来。 她咬紧牙关一把拉住喜红,“不、不能生出来,他不能出来!这样一切都完了!都完了!”鸢萝失声痛哭,她的早产会破坏她所有计划。 “这时候哪能顾那么多!我去找师哥,我去找师哥。”喜红说着冲出门。 沈云秋心急如焚来到牡丹院,当他看见鸢萝憔悴的样子,身体一软跌坐在床边,他握住鸢萝的手,将她抱在怀中,“我来了,别怕。” 鸢萝抬眼,望见沈云秋眼中的悲伤,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而沈云秋看着鸢萝痛苦的模样,也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 “云秋……”鸢萝虚弱的唤他,腹痛加倍而来,她的表情随着疼痛而变得狰狞。 沈云秋将手贴在鸢萝肚子上,抬眼望她,鸢萝突然感觉不那么疼,稍微觉得有些轻松。 她深深望着他,发现眼前的沈云秋不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他的身体仿佛承载着一具千疮百孔的灵魂,鸢萝突然想起二姨太的话,顿感内疚。 他们的爱情,给彼此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鸢萝悲伤的抚摸沈云秋的脸颊,眉心紧紧皱着,“云秋……我好怕。” 沈云秋将她拥入怀,流下心疼的泪水,“别怕,我在,我陪着你。” “啊……” 腹部一阵剧痛袭来,鸢萝紧紧抱住沈云秋,汗水浸湿了内衫。 “好、好痛!啊!” 腹部的疼痛慢慢递增,鸢萝的惨叫声在屋顶盘旋。 第134章 遇难产 “鸢萝……”沈云秋见她痛苦的样子,紧张的颤抖,忽然他有些恐惧,害怕鸢萝就这么离开他,沈云秋紧紧抱住她。 “鸢萝,不生了,我们不生了,不生了!” 沈云秋吓得胡言乱语,鸢萝死死抓着他衣裳,疼的咬紧牙关,“叫——叫喜红来,快叫喜红——啊!” 沈云秋手足无措,丝毫不知如何帮助他减轻痛苦,他能做的便是将她抱在怀里,陪着她,正当他焦头烂额之时,喜红和翠翠冲进屋子。 鸢萝已无力说话,思绪也开始迷糊,喜红突然意识到什么,怯生生地掀开被褥,大片血染红了床单,鸢萝浸在血泊之中。 “遭了……”喜红倒吸一口气,她吓得退后几步。 “难产……难产了……”翠翠见这情形,脸吓得惨白,她曾经见过女人难产的画面,此时的情况同她看过的一样。 喜红吼了她一声,“我去找稳婆!你准备东西!她快生了!快!” “生了……”沈云秋恍惚的看着喜红。 喜红见鸢萝神志不清,猛拍鸢萝脸颊,“鸢萝!坚持住,你坚持住,你等我,我去叫稳婆。” 屋里一片混乱,沈云秋被这场面吓到,紧紧抱着鸢萝,急切唤她,“鸢萝……鸢萝……” 鸢萝嘤嘤的哭,“别喊稳婆……不能喊稳婆。”鸢萝越发虚弱,此时她不信任何人,也不想动静太大,“喜红,你来。” “我……我?”喜红从未干过接生的活,可在这节骨眼上,她只有硬着头皮上,“翠翠!你去准备水和毛巾剪刀!还有之前让你准备的纱布!” 喜红对翠翠吼着,随即拉扯沈云秋,“你快出去!” “我不出去,我陪着她。” “说什么胡话!你给我出去!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在!” 喜红一声吼,把沈云秋吓得够呛,她连推是推,将他推出去,将门合上。 “喜红……我好怕……” “我更怕,我没给人接生过孩子,你、你用力!” 鸢萝惨叫声从房里传出,门外沈云秋几次想冲进房门都被翠翠拦着,过了整整两个钟头,里面也没消息,沈云秋急得团团转。 “喜红……我不行了……”鸢萝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神智开始恍惚。 “你行的!鸢萝!别睡!你行的!”喜红痛哭,眼看鸢萝已耗尽全力,可依然没有动静,“再用力啊!鸢萝!” “喜红……我好怕……叫云秋进来……”鸢萝虚弱的说,泪水缓缓的流。 喜红打开房门,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她快不行了……”喜红一屁股跌坐在地,哇的痛哭出声。 沈云秋冲进屋子,眼前情景令他终生难忘。 鸢萝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身上和发丝满是汗水。 “鸢萝,我在,别怕。” 沈云秋捋开她额前湿透的碎发,心疼的轻抚她脸颊。 “云秋……” 鸢萝已无力说什么,只是轻声唤他,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使出力气抱住他。 “为何要回来,为何要回来!”沈云秋的泪水滴在鸢萝脸上,两人望着彼此,满是悲凉。 “我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死……你也在我身边。”鸢萝哭着说,突然又感到一阵腹痛,“啊!” 鸢萝惨叫一声,那血像开了阀,越流越多。 “遭了……血崩了,血崩了。”喜红满手是血跌坐在地上,她惊恐的摇着头,“我不行,我救不了她。” 沈云秋一把抓住她,“什么救不了!什么叫救不了!” “大出血会死人的!” 此时鸢萝和死人已没两样,整床是血,地上也一大片。 “不行,不能,不能死。” 沈云秋抱起鸢萝冲出牡丹院。 第135章 洋医院 暮色下,沈云秋抱着鸢萝奔出沈家大院,他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馆,可都被拒之门外。 “这肯定活不成了,救了白救!” “孩子和大人都很难保住,对不起,你另找别处吧,我没有这本事。” 这是多家医馆大夫给沈云秋的话,沈云秋真的怕了,她抱着鸢萝又跑了几家医馆,可大部分医馆觉得晦气,将他赶了出去。 他疲惫的跌在地,抱着鸢萝埋头痛哭。 “云秋……” 鸢萝虚弱的唤他,“哎。”他脆脆的回,擦擦脸上的泪水。 “我……要死了吗?” “不,不会死,鸢萝……你不会死。” 鸢萝睁开眼,见他白色长衫染满了红,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如今却这般狼狈,鸢萝泪湿双眼,轻抚他脸颊。 “云秋……下辈子……我们再拜堂成亲可好?” “不,不许说下辈子,鸢萝,活着!求你活着!我们要一起离开这,要一起去陵观,我们……”沈云秋哭的撕心裂肺,他第一次体会生离死别的可怕,“鸢萝,我错了,我不该靠近你,让你受这么多伤害,我错了……” “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动心了,云秋……这辈子恐怕我们再不能合唱西厢记了,你能唱给我听吗?” “好。” 鸢萝躺在沈云秋怀里,沈云秋带着哭腔唱了那日她偷听他唱的那段词,鸢萝嘴角扬起笑,脑海里再现那日雨中凉亭里,他风华绝代的身影,一抬手一拂袖,皆是潇洒自在,鸢萝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沈云秋,心里难过。 “到头来,原来你是西厢记里的张生,而我……不是崔莺莺。”鸢萝哽咽着闭上眼,“云秋,忘了我吧,我还你曾经的潇洒自在,一定要好好的活,娶个好媳妇,多生些孩子,我不会怪你忘了我,云秋……愿你余生安好。” 沈云秋伤心欲绝,抱着奄奄一息的鸢萝撕心裂肺的吼,“我不要娶媳妇儿,我只要你,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鸢萝不再说话,她在沈云秋怀中失去意识,沈云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嚎啕大哭。 暮色下,一辆车停在他两面前,车上下来一个洋人,他湛蓝的眼睛看着沈云秋怀里的鸢萝,透射出惊恐的光。 “天哪,快跟我来,我可以救她!” 沈云秋没时间过多考虑,抱着鸢萝跨上他的车。 洋人的医院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忙碌奔波,他们同那些中医馆的郎中完全不同,拿出的东西都是尖锐的工具。 当其中一人拿出一根针管,欲要刺进鸢萝皮肤,沈云秋拦住她。 “我们要给她打止血针,她还在流血。” 沈云秋松了手,针头扎进鸢萝手臂,他紧皱眉头,心慌意乱。 “推进抢救室!” 鸢萝已不省人事,一群人要将她推走,沈云秋上前拦住推车。 “不能带她走!” “请不要阻止我们治疗,病人失血过多,若再不及时抢救,恐怕产妇和胎儿都会有危险。” 沈云秋退至一边,跌坐在长椅上,过了半个钟头,一护士满身是血的冲出抢救室。 “病人家属!情况十分紧急,孩子还在产妇肚子里,你表个态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第136章 劫后生 沈云秋一阵晕眩,瘫软的靠在墙上,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太难太难,他不假思索的开口。 “救她,求你们救救她!救大人。”沈云秋情绪激动的拉着护士的胳膊,随即又进入漫长的等待。 过了几个时辰,鸢萝还是未出来。 沈云秋想起鸢萝那句,愿你余生安好,掩面痛哭。 失去她,他的余生何以安好。 次日清晨,鸢萝总算脱离危险,可最终孩子未能保住。 躺在病床上的鸢萝,一息尚存,沈云秋呆呆立在床边,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等她醒来,该如何同她说孩子没了的事,对他来说,整件事仿佛一场噩梦。 沈云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翠翠和喜红轮流来照顾鸢萝,紫玉和柱子留在梨花院守着西院。 在医院的一周,鸢萝情况算是稳定,可人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为了让她能好好修养,沈云秋执意带着鸢萝回到沈家。 医生每日需上门替鸢萝打针,可总得找个不让人起疑的借口,沈云秋二话不说跑回梨花院,找了把刀划破了手掌,血流了一地,沈云秋疼的嘴角抽搐,紫玉和柱子当他是疯了,可他除了这样做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 沈云秋受伤的事也惊动了其他几院,大夫人和二姨太分别前后赶到梨花院。 大夫人在沈云秋床边嘤嘤哭泣,“你真是不让人省心,眼看腿就快好了,现在又伤了手!”大夫人心疼的轻抚沈云秋的手臂,二姨太立在一边死死盯着她抚摸沈云秋的手,一脸鄙夷。 “娘,我的腿还不是你让人打折的。”此话说出口,大夫人脸色很是难看,沈云秋继续道,“不碍事,怪我自己不小心。” 他的脸上浮现云淡风轻的笑,如今的沈云秋别于从前,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这让大夫人和二姨太为之惊叹。 沈云秋变了,他曾经的顽劣在经历一些事后,逐渐消失,他的改变多亏了鸢萝,是她让他变的成熟,也是她,让他懂得什么是责任。 “东院修好了,等伤好点,你搬回去,好吗?”大夫人几乎是用祈求的口吻同沈云秋说。 沈云秋低着头沉默片刻,随即抬眼点点头,“好。” 他心里已做好打算,若能让鸢萝安心养病,他必然离开西院,等他回了东院,母亲的视线才会转移,目前万不能让她们知道鸢萝没了孩子。 大夫人如释负重,也不再打扰他,与二姨太离开梨花院。 门外天寒地冻,沈云秋批了件斗篷走出门,他拖着伤腿在寒风中走,忽然一阵刺骨的疼,他蹙眉,这次的事让原本快痊愈的骨头又开始疼,他缓了一会,继续向前走。 走至半路,看见前方一个人立在那,是木莲,他止步。 “你当真不顾沈家的脸面!和那个女人继续在一起?” 沈云秋丝毫不理会她,从她面前走过,木莲拉扯住他的衣袖,神情狰狞的怒吼,“我哪里不好!你不要我!我哪里不如牡丹院的女人!” 第137章 伤复发 木莲哭的惊天动地,沈云秋回身望她,眼神清冷而高傲,他缓缓开启薄唇。 “你执意嫁给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轻浮?还是你魅力太大?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名字,我便让你永远说不出话。” 沈云秋离去,留给木莲的是冷酷而绝情的背影,木莲脸色惨白坐在地上,方才沈云秋的警告,令她不寒而栗。 沈云秋刚跨进牡丹院,听见里屋惊天动地的喊叫,他预感不妙,几步冲进屋子,只见鸢萝跌坐在床边痛哭。 “鸢萝……鸢萝,我在这,我在。” 沈云秋面色慌张的抱住她,鸢萝失魂落魄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回过神。 “我们的孩子呢?孩子呢?”鸢萝追问。 “孩子……”沈云秋如鲠在喉,无法告诉他孩子没了的残酷事实。 鸢萝哭着叫喊,“是不是她们抢走了我的孩子!我去找她们,不,你去找她们要回来,你去找她们,一定是大夫人或者是二姨太抱走了?” 沈云秋心疼的看着她,将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缕到耳后,鸢萝整张脸因失血过多,丝毫没有血色,苍白的犹如幽魂。 “鸢萝!孩子没了!没了!”沈云秋艰难的开口。 “没了……没了……”鸢萝眼神空洞,痴痴望着沈云秋,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突然跌在沈云秋怀里,昏死过去。 痛失爱子的打击,让鸢萝一蹶不振,她整日郁郁寡欢,不吃不喝,沈云秋打从那日起,便没离开过牡丹院,一直守在她身边。 鸢萝越发依赖他,总是钻进他怀中,想要寻找一些温存。 可突然有一日,沈云秋说要回趟梨花院,走后便再也未出现过。 “云秋呢?” 这是鸢萝每日问的最多的问题。 “少爷……近几日不太舒服,在梨花院休息。” 鸢萝起身,“我去梨花院看看。” “你不能下床,快躺下!” 翠翠推她睡下,想起沈云秋对她的嘱咐,不敢提他他腿伤复发的事。 “喜红呢?” 正问着,喜红端着粥进屋,“吃饭了。” “喜红,云秋怎样了?” 见喜红的脸色有些难看,鸢萝追问,喜红只说沈云秋只是头疼发热,也不敢多说。 其实沈云秋状况并不好,经过这多时间的奔波,他的腿骨又有了骨裂现象,大夫说他若再下床走动,恐怕这辈子将无法恢复正常人的行走能力。 期间大夫人来过西院,见牡丹院锁着门,只以为鸢萝遵从了与她的承诺,便没进牡丹院。 大夫人隔三差五去梨花院,说是看望沈云秋,实则是去说服他一件事,那便是娶正房。 沈云秋房中,空气有点僵硬,大夫人坐在床边,盯着怄气的沈云秋。 “不是娘逼你,你和四姨太私奔的事,闹的全家皆知,你爹气得已经几个月未回家,现在的局面,你若想保住她,只能将这事赶紧打发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阿。”大夫人停顿片刻,继续道,“我思前想后,想了个法子,你赶紧娶个正房太太,恢复正常的生活,那这件事便很快被人淡忘,四姨太那边等孩子生下来,我便打算给她在沈家外找个住处,她是再不能留在沈家了,我只能看在你的面子不为难她,毕竟她给咱们沈家留了个后。” 第138章 新思想 沈云秋沉默不语,一团怒火堵在胸间,“您想生完孩子赶她走?” “她不走?难道全家默认你两继续在沈家屋檐下——”大夫人羞于将偷情二字说出口,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也是你爹的意思?若你再执迷不悟,你爹回来,恐怕你另一条腿也保不住,云秋,娘知道你脾气倔,可娘也是为你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同意,娘帮你去求你爹给四姨太写休书,到时,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夫人话说完,沈云秋竟然噗嗤笑出声,他侧过头盯着大夫人,“娘,您哄我呢,您不是才给我找了个小妾,现在又要给我安排正房太太?您是不是我亲娘?您能不能心疼一下您儿子,从小到大您都迁就我,为何偏偏现在您要将您的想法强加于我!”沈云秋情绪有些激动,本来手掌伤口发炎,便让他有些发热,这下气得头裂开似的疼。 “好,若你不同意,那我把话搁这,即便是打断你两条腿!也不会让你离开沈家半步!等牡丹院的女人生完孩子,就开祠堂!到时她跪在沈家牌坊遭人唾骂时,你可别后悔!” 大夫人起身夺门而出,留下沈云秋头疼欲裂。 牡丹院那头,一日闯进一位客人,她身着白色洋装式连衣裙,脚蹬小马靴。 她走进屋,看见鸢萝,笑眼弯弯,鸢萝见到她很是意外,几个月不见的苏若薇怎会突然来她找她。 “原来你也住西院。” 她的声音如鸟儿一样清脆,和鸢萝散发的温婉形成强烈对比。 “她们说你得了传染病,被送出去回避了几个月,昨日听说你回来了,我便来看看你。” 从她跨进牡丹院那日起,苏若薇进入了鸢萝的生活,她对鸢萝很是热情,每日都来找她聊天。 起初鸢萝很排斥她,可几次接触,鸢萝越发觉得苏若薇身上有很多吸引她的地方。 她活泼好动,思想标新立异,她把走过的大江南北都说给鸢萝听。 她说的女****,一夫一妻,自由恋爱,这些词听着格外新鲜,也令人期待。 可鸢萝仔细一想,那些新思想恐怕终究会是黄粱一梦。 鸢萝好生羡慕她的独特立行,也特别向往她那套自由主义爱情。 “如果革命成功,将会改变很多繁文缛节,到时中国的女性,也会得到解放。” 革命?她说的鸢萝未曾听过。 苏若薇用一下午时间和鸢萝说三民主义,武昌起义,鸢萝只当听故事,也打发了无聊时间。 “你生活在这高墙内,外面的事确实也无法得知,算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些了,说说你喜欢什么吧?” 鸢萝见苏若薇撑着下巴,一副天真烂漫的望着她,她突然有些迷茫。 “我喜欢……” 她竟说不口,对她来说,喜欢都是遥不可及的事。 她喜欢唱戏,却与人签了不登台的誓约;她喜欢自由,却将心禁锢在这高墙之中;她最喜欢的是沈云秋,可她更不能正大光明拥有他。 鸢萝索性摇摇头,失落的苦笑,“没有喜欢的。” 她的答案令苏若薇很是惊讶,“人怎会没有喜欢的东西?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追求。” 第139章 贵妃镯 鸢萝不再说话,她与苏若薇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自信勇敢,而她却传统守旧,苏若薇永远不会理解她的命运。 “不早了,我去梨花院看看云秋哥哥。”苏若薇说着起身。 “沈云秋?” “嗯!” “他?可好?” “不太好,他的腿伤又复发了,大夫说他最起码卧床三个月才可下地。” “腿伤!” 鸢萝心里一紧,原来喜红她们遮遮掩掩是为了不让她知道沈云秋腿伤复发的事。 “对了!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苏若薇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吞吞吐吐的说,“我爹劝我嫁给沈云秋做正房,说沈夫人和沈老爷也有此意,我和沈云秋从小订过娃娃亲,可如今他已有妾室,我有些难以接受,你说我该怎么办?” 鸢萝吃惊的瞪大双眼,她未回答她,顿时血冲脑门,先是一个木莲,这又来了个苏若薇,她和沈云秋之间的阻碍实在太多。 苏若薇并未在意到鸢萝神情上的变化,继续自说自话,“我是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的,可我……确实喜欢云秋哥哥,自从知道木莲那事是个圈套,我更没了主意,不知该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圈套?”鸢萝狐疑的问。 “对,然后云秋哥哥告诉我的,是大夫人和木莲的圈套,他说什么我都会信。”苏若薇坚定的说:“我同他儿时相识,若我没去英国,现在我与他应当……”苏若薇说着红了脸,“不说了,我走了。” 苏若薇咯咯笑着跑出门,鸢萝满是哀伤的望着门口,忽然脑海里浮现沈云秋抱着她哭泣的画面,她的心如同插了一把利剑,此刻的心痛远比她之前受得苦更让她难受。 “云秋……” 她太过想他,越痛心便越想念。 鸢萝唤来翠翠,让她拿来纸笔,鸢萝流着泪在纸上写满了对沈云秋的思念。 翠翠打那日起,做起了传信人,每日将鸢萝的书信送去梨花院,起初,梨花院那头并没有回音,鸢萝有些意外,可她却依然期待回信。 直到三天后,紫玉来送阿胶补血膏,从身后拿出一封信,“少爷给的。” 鸢萝匆匆打开,只见纸上只有一个字。 静。 静是何意? 翠翠将信翻过来倒过去,却再也找不出多余的字。 “真没了。” 鸢萝让翠翠拿纸笔,又写了一封信送去梨花院。 第二日未等到回信。 第三日,柱子送医生来牡丹院,递来一封信,一个锦盒子。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的字迹正如他的人一样,潇洒清秀,鸢萝仔细将信纸装进信封,随即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翡翠贵妃镯,镯子在阳光照射下透着光,看这水头,便不是普通物件。 突想发现锦盒下还有个小抽屉,鸢萝轻轻拉开,里面躺着一只翡翠簪子,仔细一看正是之前她砸坏的那支。 她将它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发现簪子下有片小纸片,上面写着。 “以后发脾气不许砸东西,花了本少爷几夜功夫。” “沈云秋。”鸢萝仔细抚摸翡翠上破碎的裂痕,感动不已。 第140章 苏若薇 两人书信往来小半个月,也未见到彼此,鸢萝心情平静许多,她将这一切经历当做老天对他们的考验,她相信受尽甘苦之后必然会迎来他们的花好月圆。 一日,苏若薇跳进鸢萝屋,她已有几日未露面,鸢萝正给沈云秋写信,吓得连忙藏至身后。 “你在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苏若薇打趣的笑着,坐在鸢萝床边。 “他们都说西院闹鬼,我看还真有可能,牡丹院躺着一个,梨花院躺着一个。” 苏若薇想起什么,一拍手,“对了!我来是同你说,过些日子,我要搬来沈家住段时间,我爹要回一趟英国,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来找你玩儿。” 苏若薇笑的开心,鸢萝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等搬来我也可以多给云秋哥哥说些国外有趣的事。” 鸢萝见她这少女怀春的模样,心里堵得慌。 “你……一直都去梨花院?”鸢萝小心翼翼的问。 “嗯,每次来牡丹院都会先去梨花院,云秋哥哥这次倒是听话,整日待在屋里,也不下床。” “你跑他房里去了?” “嗯,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鸢萝不禁感叹,苏若薇思想真是开放,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往男人房里跑,她竟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突然一阵危机感涌上心头,鸢萝盯着活泼动人的苏若薇,竟有些担心,她这样整日往沈云秋那跑,两人会不会日久生情。 “你喜欢沈云秋什么?”鸢萝问。 “他……话不多,很沉稳,每次笑而不语的样子很好看,小时候,记得他很顽皮,可这次回来见他,完全变了个人。” 她的答案像刺一样扎进心里,鸢萝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问,她口中的沈云秋,俨然和她的沈云秋是不一样的,鸢萝苦着脸,轻声说:“沈云秋若是个风流成性,处处沾花惹草的人,你会喜欢吗?” “不可能,你不了解他,他稳重、成熟,温文儒雅,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苏若薇执着的辩解,对沈云秋一片痴心。 鸢萝无话可说,心里堵的慌,他若真如她所说那样,那她当初也不会被他勾到手,“他就是个处处沾花惹草的人,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你别这样说了,你还是对他不了解。” 鸢萝哑口无言,她不了解沈云秋,恐怕就没人了解他。 “可是……我爹说云秋哥哥不同意这门亲,你觉得我配不上他吗?” 鸢萝心一紧,心情澎湃起伏,她沉默片刻开口说:“没有配不配,只有喜欢不喜欢。” 见鸢萝这样说,苏若薇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嘴里嘀咕着,“那他是不喜欢我,你有听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鸢萝呆若木鸡,她这问题让她如何回答,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得问他。” “好吧,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苏若薇说完离去,鸢萝心乱如麻,好好的心情被她弄得一团糟,索性不再多想,鸢萝躺下准备睡一觉,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风流成性、处处沾花惹草,你喜欢我什么?” 第141章 长相思 鸢萝翻身随声望去,沈云秋拄着拐棍立在门前,他歪着脑袋,满脸笑意,这就是苏若薇所说的笑而不语吧,确实迷人。 鸢萝瞬间泪目,笑着与他相望,两人仿佛分别了一世,彼此都脱胎换骨。 她跳下床冲进他怀里,泪沾衣襟。 “我以为还要好久才能见到你。”鸢萝泪目。 “可我等不不了。”沈云秋温柔的回。 “我以为这次我只能在黄泉等你。” “去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回来。快上床去,光着脚就下地。” 沈云秋拥着她,如获珍宝,她活着,真好。 “我可抱不了你,快,乖乖上床躺着去。” 鸢萝拉着他,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无话,却彼此望着。 “你不该回来,为了我,你差点……” 沈云秋先开口,鸢萝躺在他身旁,轻抚他眉间的皱痕。 她摇头,嘴角笑容带着蜜,“云秋……”想到那个苦命的腹中胎儿,鸢萝难忍心中痛苦。“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 沈云秋拥着她,“以后我们………” 他想说,以后他们还会再有孩子,可这句话梗在喉咙,难以说出。 想起濒临死亡的她,沈云秋心有余悸。 “别难过,等你好了,我们还是要离开这儿。” 沈云秋抬起她手,见那玉镯在她手腕,甚是好看,嘴角扬起。 “上次出去给你买的,经过这么多事,差点忘了,喜欢吗?” “你给的我都喜欢。”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她爱他爱的疯狂也罢,成魔也罢,他在她身边,她便心安。 “腿还疼吗?”鸢萝问。 “疼。” “不是三个月不能下床?” “看不见你心更疼。” “云秋,别再做傻事了,答应我。”鸢萝深深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 “好。”沈云秋这样答,可心里不敢保证,“我跟我娘说过了,我不会结这门亲,等我腿伤好后,我们离开这。”沈云秋说。 想起上次私奔的经历,鸢萝心有余悸,“我怕,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鸢萝见他这般模样,怎忍心让他再为她冒险,他是沈家少爷,有着万千宠爱,他有着大好前程,而她,如今除了还能呼吸,她一无所有,为了如此不堪的她,去葬送他的未来,鸢萝于心不忍。 之前期望沈云秋为她做些什么,证明他对自己的在乎,而沈云秋真的为他赴汤蹈火,她不忍看他这般模样。 “云秋,咱们不离开了可好?” “不离开是何意?” “你依然是风光无限的沈家少爷,而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你娶也好不娶也好,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 沈云秋鼻子一酸,唇抵在她额头,眼里泛起泪光。 “不好,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鸢萝像哄孩子似的口吻说:“我不会离开你,只是不想再看你为了我受到伤害,我不忍心看你这样。” 她的笑中带泪,明艳动人,可如今的鸢萝已不失去原有的朝气,那脸毫无血色,苍白的吓人。 沈云秋吻上她的唇,温柔而细腻,再也无心像从前那样胡闹。 “少爷!少爷!大夫人朝西院来了!”柱子在院子里喊。 沈云秋猛的起身,“我得走了,不能让我娘来牡丹院,你听话,好好吃些补血的东西。” “好。” “见你无事我也安心了。” 两人即使再有万般不舍,也还是要暂时分别,沈云秋离去前在她唇边落下一吻,鸢萝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泪光满目。 第142章 不后悔 沈云秋前脚刚走,大夫人派人踢开牡丹院院门,大门咣的一声震耳欲聋。 鸢萝坐在床上,紧张的屏住呼吸,事情早晚要败露,看来便是今日,只见大夫人气势汹汹跨进屋子。 她一步步走向床边,凶狠的盯着鸢萝,几步上前,掀开鸢萝的被子。 她怒视鸢萝,咬牙切齿的吼,“孩子呢!” 鸢萝怔怔望着她,紧闭双唇。 大夫人一把扯住鸢萝的长发,将她狠狠拉扯在地,“孩子呢?没了是吗?哈哈哈哈!”大夫人仰天长笑,随即蹲下身薅住她的头发,“孩子没了,我看你这下用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鸢萝狠狠瞪着她,声音低沉的问,“你想怎样?” “原本我打算将你送出沈家,你和云秋的事,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最后我儿子不会吃亏,可现在孩子没了,你对沈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大夫人说完松开鸢萝,打了鸢萝一巴掌,“你也别用烟绣来吓唬我,告诉你实情,是我下的毒,你又能奈我何?” 此时大夫人的表情狰狞的可怕,鸢萝怔怔望着她,猜不到这个狠毒的女人会对她做什么。 “若不是老爷护着你,我会让你的下场比烟绣还要惨。” 鸢萝倒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见大夫人卸下平日的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 “为何毒死烟绣?”鸢萝问。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若真爱云秋,最好离他远一些,他跟你在一起,得到了什么?今日我先放过你,咱们来日方长。” 大夫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离开牡丹院,鸢萝跌坐在地,半天未缓过神,突然门口冲进一个人,鸢萝抬头望,是沈云秋。 他跳着来到鸢萝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没事,别怕,我在,我去找我娘。” “云秋!”鸢萝拦住他,她跪在地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不用去。” 大夫人的话在鸢萝脑中盘旋,她不说话,沉默的抱着他,她预感终将有一天,大夫人不会放过她,可她不想让沈云秋担心,她硬扯出一丝笑容,“回去吧,我没事儿。” “鸢萝……” 鸢萝疲倦的躺在床上,沈云秋未走,两人相拥而卧,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裳,在他怀中默默流泪。 沈云秋察觉怀中的人在哭泣,抬起她的下巴,吻掉她的眼泪,“别哭。” 鸢萝主动吻上他的唇,解开他衣扣,故意在他脖子上印上痕迹,她如此主动,让沈云秋措手不及,他反压住她,炙热的望着她。 “沈云秋,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 沈云秋贴上她的唇,泪滴洒在鸢萝脸颊,他的吻火热而急促,忽然他停了下来,盯着鸢萝好一会才开口。 “我也从未后悔过,若能回到当初,我依然会在长廊问你叫什么名字,依然会为你火烧东院,不,不,若能回到当初,那便回到金凤楼,我一定会等你抬头看我,我会让你穿着嫁衣嫁给我,嫁给我……” “云秋……” 房中两人相拥哭泣,道不尽心中悲凉。 第143章 等花来 眼看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天气依然寒冷,梨花院覆盖一层厚厚的雪,沈云秋偶尔会爬至凉亭赏雪景。 疗伤是最能磨炼一个人的性子,沈云秋越发变得沉稳,他时常沉默不语,嘴角只是挂着浅笑,那份张狂已被岁月消耗殆尽。 大夫人依然常来梨花院,沈云秋为了鸢萝和她争吵过几回,每次大夫人都被气走,可没过几日还是会来,话里话外便是想让沈云秋接纳和苏若薇的婚事,梨花院的访客除了大夫人,另一位便是苏若薇。 苏若薇隔三差五的来,一听她叫云秋哥哥,沈云秋打从心里厌烦。 “云秋哥哥!” 这不,苏若薇又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物件,笑嘻嘻的爬上凉亭里。 “天这么冷,你在这做什么?” 他也不知为何常会在这翘首期盼,他在等人,等一抹倩影能跨进梨花院,可他知道现在恐怕等不来她。 “云秋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沈云秋把玩着的手上的扳指,看了一眼。 苏若薇神秘兮兮的将手中丝绢在手上倒腾一下,双手打开,手绢不见踪影。 沈云秋轻蔑一笑,这洋人玩的把戏,她也拿来忽悠他。 他抿了口茶,看着苏若薇,缓缓开口。 “苏姑娘,你无事总跑我梨花院,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合适?” 苏若薇听不懂他说的意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 “未出嫁的姑娘总往男人住处跑,未免有点不矜持。” “矜持?什么意思?”苏若薇好奇的问。 沈云秋也不知该如何跟这个接受西方教育的女子解释矜持二字,低头思索片刻,笑着抬起头。 “男女有别,苏小姐还是不该总往我梨花院跑。” 苏若薇这下明白他所说之意,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撑着脑袋看着他,“可男女之间也可以有友谊呀” “哦?男女之间可以有友谊?” 沈云秋假装好奇,他倒是想听听她说来听听。 苏若薇见他感兴趣,便接着说道。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去爱情,那也可以做知己,女人有女人的思想,男人有男人的思想,如果男女之间能多参考彼此的意见,就会让事情变的更好处理。” “哦……那我来问你个问题。”沈云秋将杯子搁在桌上,身体探了过去,一脸神秘的说:“但你可得给我保密。” 苏若薇点头如捣蒜。 “是这样,我看上了我爹的妾……” “什么!”苏若薇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爹妾身边的丫头。” 沈云秋胡诌是一套本领,他接着道,“可惜我爹也看上了这个丫头,这可怎么办?” 苏若薇听完,一脸茫然。 “你帮我想想,我是该让给我爹,还是你说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先把她纳入偏房。” “这……” 这问题难住苏若薇,她差点忘了,沈云秋是生活在一夫多妻制家庭中的男人,他今后肯定也会妻妾成群。 风流成性、沾花惹草。 苏若薇狐疑的看着他,想到鸢萝告诉她的沈云秋。 “一夫一妻……不好吗?”苏若薇颤巍巍的说。 第144章 云中花 她的问题让沈云秋想起鸢萝,曾经她也问过他同样的话,他嘴角扬起甜蜜的笑,“一夫一妻?” “嗯。” 沈云秋感觉有些冷,拉了拉披风,接着道。 “即便我同意,我爹娘也不会同意,我是沈家独苗,还靠我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去延续我们沈家香火。” 听他这么一说苏若薇脸腾的红到耳根。 “所以,苏小姐,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沈云秋话说的很明了,就看苏若薇自己消化,“这梨花院,也不是苏小姐能随随便便来的地方。” “云秋哥哥……” “我是思想传统的人,苏小姐的西方思想,我无法接受,所以姑娘还是去找合适你的良人吧,我是怕伤了姑娘的一片芳心。” 这话明面人一听就是在赶人,苏若薇难堪的无地自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喜欢?”沈云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喜欢温柔可人,迷迷糊糊,思想传统的女子。” “我、我走了。” 他说的俨然不是她,苏若薇匆忙逃走,一路小跑至院门口,见一人跨进梨花院门槛,正巧打个照面。 “四姨娘?”苏若薇诧异的望着她。 沈云秋也惊讶的起身,他撑着拐棍,虚眼看向院门。 他笑了,他等的人真的来了。 鸢萝刚出月子,医生说她可以下床走动走动,她便直接来到梨花院,可这刚到梨花院门口,竟撞见了苏若薇。 “你……” 鸢萝和苏若薇迎面相对。 “我来谢谢二少爷,上次二少爷托人送来的人参,效果很好。”鸢萝神态自若,丝毫未表露出不妥。 “我——”鸢萝话未说完,只听凉亭传来叫唤。 “四姨娘还站那作何,进来便是!” 沈云秋俯瞰门外,脸上的笑容犹如冬日暖阳。 鸢萝与苏若薇点了点头,绕过她朝凉亭走去。 苏若薇回眸,痴痴望着她的背影。 鸢萝身着蓝色琵琶领宽袖袄裙,纤细的手腕在袖口若隐若现,那青葱玉指捏着帕子,摇曳生姿,她浑身散发着江南女子的温婉,那裙摆下的坠子,随着她每一步,碰撞出美妙的声音。 苏若薇痴痴望着她,被她发上的点翠步摇晃了眼,阳光下,那耀眼的步摇锥子折射出七彩的光。 鸢萝回眸,那一眼,顾盼生姿,苏若薇恍然大悟,这应当是沈云秋所喜欢的样子。 苏若薇望着凉亭里的沈云秋,心一颤,他眼中的柔情和宠溺,肆无忌惮的显露。 鸢萝迎着沈云秋的目光,一步步走上台阶,她来到沈云秋面前,相视而笑。 凉亭内,两人相望的身影,犹如一副水墨丹青。 苏若薇看到此情此景,无法再立足,连忙转身逃离。 鸢萝望着梨花院的雪景,心旷神怡,经历过生死,犹如重生,能再目睹这眼前景色,真好。 沈云秋脱下披风包裹在她身上,接着牵起她的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为她取暖。 “手这么凉,医生说能出门了?” “嗯,医生说可以起来走动走动。”鸢萝淡淡的回。 “医生有说可以走动这么远?” 鸢萝摇摇头,捧着他的脸说:“想你了,跟着心就走到这了。” 沈云秋把她仔细打量,今日她这身衣裳,是他让柱子去布装挑选上好料子精心为她做的,头上步摇也是他自己画样子托人在杭州吴家首饰铺打造的。 鸢萝鲜少穿蓝色,这样看,又是另一种感觉,素净典雅。 “送去的新衣裳和发饰,可喜欢?” “喜欢。” 第145章 求不得 鸢萝深情的望着沈云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她踮起脚尖为他披上,然后钻进他怀里。 “这样就暖和了。” 沈云秋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尖。 “云秋。”鸢萝轻声唤他。 “嗯?”他答。 “苏小姐,方才……”鸢萝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问。 “方才她跟我说她喜欢我,你怎么看?”沈云秋一脸傲娇,扬起下巴垂眼望着鸢萝,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鸢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固然不是滋味,可她故作镇定,松开他,走至几步,在桌前坐下。 她替他倒了杯热茶,递在他手中。 沈云秋也缓步走至另一边坐下,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他慵懒的看着她,还在等她的答案。 鸢萝犹豫片刻,她心中满是顾虑,可想了想,还是说出口。 “苏小姐不错,你终究是要娶亲的,若是她——” “噗——” 鸢萝话未说完,就见沈云秋口中的水喷出,他用力将茶杯掼在桌上,坐直了身子,板着脸。 她知他生气了,鸢萝清楚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自从大夫告诉她恐怕她终生不能生育的事,鸢萝第一反应便是她绝不能耽误沈云秋,他这辈子怎能无后。 凉亭外飘起雪花,鸢萝掩盖表面上的落寞,起身走至栏杆处,她伸出手,雪花落在手中很快化成水,突然心生感触。 她与沈云秋的感情也许就像这雪花,看得见却握不住,留下的只有它的冰凉。 “你若终身为我不娶,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这次经历生死后,我想明白一些事,我回来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如今不走也是为了守着你,我知你心中有我就好,我只希望你能恢复原先的生活和样子,做个正常的人,你娶妻生子,这些对我说都无关紧要,我现在能接受。” 一团火在沈云秋胸口徘徊,他猛的搬过她的身子,“你是想让我娶别的女人?娶苏若薇?” “嗯,我和她接触了一段时日,她美丽自信,为人直爽……的确适合做沈家少爷的正房夫人。” 沈云秋犀利的瞪着她,“适合?” 鸢萝面色从容,点点头,“嗯,她人不坏。” “那我谢谢四姨娘,在牡丹院躺着,还帮我物色适合嫁给我的女人,好,那这门亲,四姨娘帮我去求吧。”沈云秋说完,冷着脸坐下。 “好。”鸢萝点头,默默不言,眼见气氛有些僵,鸢萝欲离开,“你好好想想,我走了。” 鸢萝刚走几步,沈云秋一把将她拉回来,她跌在她怀里,“想什么想,我——”沈云秋气得举起手,却又不忍下重手,在她头上轻敲一下,“气死我了你!” 鸢萝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低声说:“我不想你日后后悔!云秋,你我如今都还年轻,再过几十年,你会不会为现在的行为而后悔,为了我,你与沈家作对,为了我终生无子?” “你总是为了我!为了我!你为何不为你自己考虑?你是想装大度将我拱手让人?我说过这辈子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听不明白吗?” “可有些事,要不得也求不得!”鸢萝掩面哭泣。 “要不得也得要,求不得也得求!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娶任何人。” “云秋!” 沈云秋满是怒气的离去,鸢萝跟了几步,他止步回身,“你若再同我说这些话,就别来了。”说完沈云秋负气离去。 凉亭里,鸢萝独自立在那,孤独而悲伤,望着沈云秋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她心如刀割。 如果阿冷在,她一定会向她寻一味断情蛊,她希望沈云秋能忘了她,重新回到当初的样子。 第146章 传书信 鸢萝逐渐痊愈,而沈云秋搬回了东院,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两人便各过各的,不知对方消息。 起初鸢萝总是闷闷不乐,他搬走连招呼都未和她打,想必还在气她,这倒是像他的作风。 自沈云秋搬走后,西院变得异常冷清,有时不经意,鸢萝会独自走至梨花院,这里的一草一木,处处景象,满载他们的回忆。 她时常流连忘返,时而感叹经过,一切都是繁华落尽才知浓。 鸢萝如今看待事物越发平静,不悲不喜不急不躁。 那日医生来做最后一次诊疗,他又为鸢萝惋惜,终生不孕对女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鸢萝没哭,倒是喜红哭的伤心悲痛。 “别哭了。”她出奇的冷静,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反而她来安慰喜红。 “这样也好,我即便能生,也终生不能与他共享天伦,有没有孩子便无关紧要。”她不温不火的说。 鸢萝因失血过多,烙下病根,那身子再调理,也就半条命的样子,脸色惨白,如同幽魂。 过了一些日子,紫玉出现在牡丹院门前,喜红同鸢萝打趣道,“看来还是二少爷沉不住气了。” 之后,沈云秋隔三差五会让紫玉送些补品,虽不见人,情意在。 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又开始用书信的方式联系。 第一封信是由沈云秋送来,信中夹着一片枫叶写着一首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鸢萝见之窃喜,便从衣柜拿出他的折扇,等紫玉来时交付与她,嘱咐她让沈云秋将诗写在扇面再送与她。 第二次同扇子而来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偷扇小贼,见脏捉贼,逗得鸢萝捧腹大笑。 书信通了大半个月,所有人文雅士、风流人物的情诗都写个便,两人开始玩猜谜的游戏。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杆斜……”鸢萝看着字面,思索着谜底。 “二少爷出的迷题越来越难,之前那些葡萄、花生的还好猜,这——到底是什么呢?” 翠翠忙着给鸢萝倒洗澡水,也在帮她想着谜底。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杆斜……”鸢萝泡在浴盆里,看着水面,“风!一定是风。” 鸢萝沐浴后,翠翠帮她更衣,嘴里嘀咕着。 “这次是认输吗?” “嗯,认输吧,去把……还是我自己准备吧,你回头送去东院便是。”这次沈云秋要的是她的耳坠。 他两约定,输的人要给对方一件信物,鸢萝这已三三两两好些沈云秋的贴身物,有他四把提字扇子,三枚戒指,二枚玉扳指,一件长袍。 而她也送了不少东西去,几件首饰,几把团扇,还有几条手绢。 直到有天,实在拿不出什么可换,两人停止猜谜游戏。 鸢萝只留下一枚玉扳指和一把折扇,其余都让紫玉带回还给沈云秋。 隔了几日,紫玉带来个包裹,打开一看全是新的发饰、首饰和几件冬衣,下层盒子里还有新的胭脂水粉。 “少爷说,送来的东西坚决不还,这些是新给四姨娘添置的。”紫玉想起少爷嘱咐她的话,不由觉得甜,接着道,“少爷让我转达,今晚三更穿着红衣裳梨花院见。” 他们终于要见面了。 第147章 发毒誓 三更未到,鸢萝已先到梨花院,她如约穿着沈云秋送的红嫁衣,头上别了个简单的金簪子,天有些冷,她裹着黑色斗篷立在梨花树下,满地白雪将鸢萝衬的惊为天人。 听闻推门声,鸢萝回眸,只见沈云秋立在门前,歪着脑袋冲她笑,那笑眼里满是星辰,她也冲他笑,笑的甜美可人。 沈云秋反手关上院门,梨花院隔绝了俗世,也隔绝了任何复杂的烦恼。 “笑什么?”沈云秋问。 “你笑什么?” 两人之间充满甜蜜,半个月未见,鸢萝气色依然不如从前,好在脸颊上的腮红唇膏帮她提些色。 “过来。”沈云秋伸出手。 鸢萝摇摇头,“你自己走过来。” 她竟敢逗弄他。 “嘶——放肆了是吧。”沈云秋假装威严,随即接着道:“快来扶我一把。” 鸢萝见他服软,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啊——” 沈云秋使坏拉了她一下,鸢萝栽进他怀里,沈云秋揽着她的腰,骄傲的扬起下巴,“还是落我手里了吧,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鸢萝摇头假装不知,两双大眼睛茫然无措,“你要怎样?又要咬人?” 她在他怀中坏坏的笑,月光照着沈云秋,脸色窘迫,鸢萝掩嘴而笑,沈云秋也有被她嘲讽到无话可回的时候。 “多日不见,你跟谁学坏了?” “和沈公子。” 沈云秋揪了下鸢萝鼻尖,“不许跟我学。” 鸢萝笑着在他脸颊印上一个吻,在他耳边说:“不坏,配不上你。” “我坏吗?”沈云秋问。 鸢萝刚想答,只见沈云秋从身后拿出什么放在她眼前,定睛一看,竟是之前掉落的金凤钗,他笑而不语,拔掉鸢萝发髻上的簪子,将凤钗插在鸢萝额前。 “不许再丢了。” 鸢萝立正身子,透过摇曳的珠帘,沈云秋的面容越发模糊,她的眼中泛起一层雾气,那日如此混乱,他竟找到了她丢失的凤冠。 “别把妆哭花了。”沈云秋替她擦去泪痕,“还记得吗?咱们还缺个拜堂礼。” 时间好似停止,鸢萝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沈云秋俯身吻上她的唇,嘴角扬起邪魅,“跟我来。” 两人出了沈家门,鸢萝茫然的跟他上了一辆在门口等待多时的黄包车。 他带她来到苏镇香火旺盛、有求必应的宝华寺。 “到这作何?”鸢萝疑惑的问。 “跟我来。” 沈云秋拉着鸢萝跨进大殿,巨大的观音立在眼前,两边还排列着十八罗汉铜像。 “跪下。” 沈云秋先跪在佛祖面前,鸢萝迷茫的跟着跪下,“我们……来这作何?” “拜天地。” “拜天地?” 沈云秋牵着鸢萝的手,面对观音字正腔圆的说:“菩萨在上,我沈云秋与顾鸢萝虽违背伦理纲常,却情深意切,我在此立誓,这辈子非她不娶,若娶不到,便孤老终生,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云秋!”鸢萝瞬间红了眼,“不要发毒誓,收回去。” 沈云秋继续坚定的说:“她说有些事求不得,可我不信,我今日斗胆来求菩萨赐个花好月圆,沈云秋和顾鸢萝,此生长相依。” 第148章 拜天地 烛光下,鸢萝泪眼婆娑的望着沈云秋。 “云秋……不要……” 她不要他孤老终生,她不要他为她立毒誓,她只想他一生一世福寿安康,鸢萝拥住沈云秋,泪水连连。 “别哭。” 沈云秋拉着鸢萝对着殿外一轮圆月、满天星辰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佛祖。” 两人眼中映着彼此,沈云秋轻声喊到,“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两人定下了生死相依,沈云秋看着鸢萝,嘴角扬起笑,“总算成了,记住,今后你是我的人。” “我们算拜堂了?”鸢萝迷茫的问。 “算,我说算便算,从今日起,你不是沈家四姨太,你是我沈云秋的妻子,记住,你得丈夫是沈云秋。” “云秋……” 沈云秋坚定的目光,让鸢萝忘却她心中的顾虑,她哭了,转身向菩萨磕了几十个响头,珠帘磕破了脑门,额前一片血渍,沈云秋拦她,却被她推开好几次。 鸢萝执着的认为,菩萨一定会看见她的真心,一定会垂怜他们的苦楚。 鸢萝双手合十,泪流满面,“求菩萨垂怜,求此生让我与沈云秋,长相厮守,儿……儿女双全。” 庙宇中,两人头靠着头,相拥而泣。 那夜,天快亮他们才回沈家,沈云秋未回东院,牵着鸢萝重回梨花院,沈云秋玩笑的说趁着天未亮,别错过了洞房花烛夜,鸢萝羞红了脸,但他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拥着她静静的躺着。 鸢萝躲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她睁开眼,他修长的颈脖,醉人的锁骨呈现在眼前,脑子突然浮现出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鸢萝面色泛红? “云秋?” 她先打破沉寂,唤了他一声,沈云秋正睁着眼发呆,他侧颜,冲她微微一笑。 鸢萝脸上娇柔的红晕,让沈云秋顿时血冲脑门,他忍到现在,绝对不能破格。 “睡吧。”他轻声说。 “你抱的我太紧了,我透不过气。”鸢萝蠕动了身子,与其说他是抱着她,不如说是用身体捆着她,她两手无法动弹,只能贴在身侧。 “这就算洞房花烛了?”她懵懂的问,接着嘀嘀咕咕,“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沈云秋松开她。 “没什么。”鸢萝转过身去,她挛缩着身子。 沈云秋看着她背影偷笑,他从身后抱住她,“你脑子里想的什么?说给我听听。” “没、没什么。” “我猜……你一定想这个。” 沈云秋将手从她衣角伸进去,鸢萝倒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你——” 他嘴角扬着坏笑,后又皱眉,“我怕再伤害你。” 鸢萝转过身望他许久,抬手解开衣扣,呈现出白色肚兜,“现在,不用怕了。” 她的身体柔光熠熠,犹如一块玉石,美丽而精致,她眼中的诱惑令沈云秋乱了分寸,他忍了一夜未碰她,可她竟肆无忌惮的撩拨他,他手中的柔软刺激的他无法再冷静,最终沈云秋未能逃过她迷魂汤,疯狂的吻上她的脖颈。 “云秋……”鸢萝低吟。 “你真的变坏了。”沈云秋在她耳边低语。 两人交织在一起,如今的鸢萝与从前有了微妙的改变,她多了一丝妩媚和娇艳,浑身散发着女人的风韵,就像开花后结成的果实,充满魅力。 鸢萝不再如当初那样羞涩,她变得主动也会索取,她在沈云秋肩头留下点点红印,沈云秋沉迷在她的温柔乡,恨不能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爱之深,痛之深。 第149章 一场戏 书房内,鸢萝立在那,沈老爷默不作声盯着她许久,她也目不斜视盯着他。 四周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沈老爷眼中有怒火,有无奈,还有一丝愧疚。 愧疚?鸢萝猜想是否是她猜错,可他眼中对她的那份不忍真真切切。 “你和云秋,做个了结吧。” 鸢萝有些诧异,他竟是知道的,可他怎会容忍至今,鸢萝无言以对,继续听他道。 “这事我不想闹太大,你也该离开了。” 该离开了?鸢萝不懂他的意思,可有些事他必须得问个明白。 “老爷,为何娶我进沈家?为何对我处处袒护?又为何明知我和云秋的事,而一直无视?” “为了赎罪。” “赎罪?” 沈老爷唉声叹气,他搁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走至鸢萝面前,突然他在鸢萝面前跪下,鸢萝吓得后退几步。 “老爷!” “鸢萝啊,我做过错事,一直后悔自责,我寻你十多年,终于找到你,对不起,我只能用娶你进门的办法将你藏在沈家,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但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沈家一马,我会送你回你父母身边,但恳请放过沈家。” “老爷……” “沈云秋这个孽子我自会管教,你的身份我们沈家也高攀不起,所以请你和云秋分开。” 鸢萝的身体仿佛被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你是知道我是谁的对吗?”鸢萝冲到他面前,“我爹娘是谁你也是知道的对吗?” 沈老爷闭上眼,他躲开鸢萝的目光,“你师父也知道。” “我师父?”他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为什么我师父从来没告诉过我?” 沈老爷哀叹一声,颤颤巍巍起身,“你师父也是参与拐走你的人之一,还有从小教你识字的先生也是,戏班子管事也是,杨小楼也是,还有一些你未见过的人。” “拐走我?” “当年彪爷和你爹争兵权,他唆使一些人将你拐走,他们都是彪爷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你一直活在被监视的环境中,一切……都是假相,一切都是精心的设计,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人暗中观察,并且,他们将你藏的很深,避开你爹娘的寻找。” 鸢萝浑身颤抖,她无法相信沈老爷的话,“我不信,我不信!”鸢萝嘶吼,“你一定是想把我赶出沈家,编出这套话,我不信。” 她怎会相信师父对他的好,教书先生对他的悉心教导,还有杨小楼那时让她不许登台,这一切都是设计的一场戏。 “你从未觉得奇怪?为何你一个女娃,你师父会收你为徒?还对你那么好,为何整个戏班子唯独教你识字?为何你要去天津和杨小楼会面?而为何之后你会被卖进金凤楼只是唱曲儿?” “因为……” 几个为何,瞬间击垮鸢萝心里的防线,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她一直以为是上天垂怜她,才让她的生命里遇见那么多好人,可如今他告诉她,她的前半生竟都是伪造的假象,她一直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你爹——” “难道……云秋……” 鸢萝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鸢萝慌慌张张起身,自言自语,“我不信,你说的我不信,我不会走,你别骗我,我只留在沈家,我只信沈云秋,我要留在这陪着他。” 第150章 真心人 鸢萝冲出书房,失魂落魄的跑回西院,路上撞见沈云秋正要去牡丹院,鸢萝望着他,不敢再靠近。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沈云秋欲靠近她,鸢萝向后退几步。 鸢萝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你也知道对不对?” 鸢萝好怕沈云秋也是他们设的局,也是他们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知道什么?”沈云秋错愕的看着惊慌失措的鸢萝,“怎么了?” 鸢萝哭着钻进沈云秋怀里,沈云秋差点被她撞倒。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你,你告诉我,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我娘又找你麻烦?” 鸢萝见他丝毫不知情的样子,心放下许多,她在他怀中委屈的哭,沈云秋拥着他,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伤心。 他牵着她的手朝西院走,可走廊尽头一身影矗立在原地,怔怔望着他两的背影。 “云秋哥哥……” 回到牡丹院,鸢萝什么也未说只是在他怀里哭,沈云秋焦急的问了几回,她也未说伤心的原因,他索性不再逼问她,安静陪在她身边。 过了几个时辰,鸢萝突然安静下来,她空洞的望着远处,回想起许多回忆。 “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是活在骗局里,枉费我对他们动了真情,这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为何偏偏我会遭遇这些?”鸢萝含泪低语。 “你在说什么?” 她将目光落在沈云秋脸上,彷徨无助的问,“你可知我是谁?” 想起沈老爷说她的身份沈家高攀不起,鸢萝心生恐惧,她曾经强烈渴望知道自己是谁,可如今她却害怕知道真相,她怕万一回到她的身份,她同沈云秋便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你是我娘子啊。”沈云秋笑着回答,“你还能是谁?” “娘子……” 是的,她是他的娘子,不是任何什么人,鸢萝的悲伤无法言喻,她委屈的搂住沈云秋,痛哭出声。 自从此事之后,鸢萝对人无法再去信任,甚至怀疑过喜红的真心,她是杨小楼的徒弟,会不会也是她虚幻世界的一个角色。 鸢萝想了几日,直觉告诉自己喜红对她的确是真切的好,不会是假,一定不是。 “风儿,你去把窗户——” 这不是鸢萝第一次叫错名字,鸢萝越发想念风儿,想起她们曾经共同受难的经历,鸢萝红了眼眶。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二月依然天寒地冻,鸢萝在喜红的陪同下偷偷走出沈家,她怕沈云秋担心,并未和他说要出门。 她们来到郊外的茶庄,这里冷清潮湿,放眼望去全是被雪覆盖的茶田,隐约看见远远的茶田里有几个女子顶着大雪在采冬茶,鸢萝走过去,一个一个去寻,都不是风儿。 远处有个女子背对着她们,她衣裙单薄,背影消瘦,她仔细的摘下茶叶将它们放进怀中,许是太冰,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鸢萝认出她的背影,来到她身旁,她握住风儿的手,那手已满是狰狞的冻伤,风儿抬起头,错愕的看向鸢萝,瞬间红了眼眶,滚烫的泪水滑落而下。 “鸢萝?” “对不起,我来迟了,咱们回家吧。” 第151章 情绵绵 回到沈家,鸢萝直接去找了沈老爷,风儿的事只要他出声,大夫人不敢为难她。 在鸢萝快离开时,沈老爷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她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转身离开书房,走至门口,鸢萝止步,未回身却留下一句话。 “希望您能给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身。” 回到牡丹院,三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风儿被卖进茶场受了不少苦,人瘦了,之前遭鞭刑的伤未好,又增添了新伤,听说茶场老板是个不规矩的男人,时常对她们这些妙龄少女动手动脚,胆小怕事的在他的淫威下,不敢伸张,偏偏遇到风儿这种泼辣的,几嗓子一喊,再也不敢动她,可之后总是找各种理由欺负她。 想来风儿在沈家做丫头这么多年,之前有探雪护着不会受太多苦,之后在鸢萝这也未受大多气,这茶场的经历,应当是她的一场噩梦。 鸢萝将一切错归在自己身上,自责的向风儿道歉,善良的风儿没有埋怨她半句,更多是担心她的处境。 当风儿听说鸢萝滑胎的事,泣不成声,她对鸢萝腹中的胎儿也同样倾注了心血和期待,为了鸢萝终生不能生育的事,风儿背地里哭了好几回,每见到鸢萝独自坐在窗前落寞的背影,心里便涌上酸楚和心疼。 对于新来的翠翠,风儿对她不甚了解,只是觉得是鸢萝愿意用的人,她就信她,翠翠不爱说话,总是勤快的抢活干,风儿回来后,鸢萝心里踏实许多,她和喜红如同她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如今人都齐了,她也安心了,仿佛又回到当初刚来沈家的时光,一切平静而惬意。 一场大雪过后,总算迎来一丝阳光,一早风儿和喜红就忙乎着将被褥拿院子里晒,鸢萝慵懒的坐在树下,看着忙乎的三人,嘴角扬起笑。 风儿和喜红又在拌嘴,两人逼着翠翠回答她们她两谁好看,翠翠本来嘴就笨,脸憋的通红也不敢回答。 鸢萝面带微笑,仰头看向天空,“行啦,你们谁好看,就先将谁嫁出去。” “那我没你好看,你先嫁。”风儿急忙说。 “你——”喜红气的插着腰。 阳光透过树丛照在鸢萝脸上,她的笑容和煦而温暖,光线有些刺眼,她将丝绢遮在脸上,闭上眼沉浸在冬日暖阳中。 忽然院子里安静下来,耳边听不见她们的嬉闹声,鸢萝有些好奇,欲睁开眼一探究竟,却感受到一丝温热贴上她的唇,即使隔着丝滑的手绢,也能感觉到他双唇的柔软。 她笑着睁开眼,他与她分开,丝绢从鸢萝脸上缓缓滑落,沈云秋一把接住丝绢,俯身靠近她,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光天化日之下,沈少爷跑来我牡丹院偷亲我。”鸢萝四处张望,院子里已无旁人,许是看他来,喜红她们知趣的进了屋。 沈云秋贴近她,却被她躲开,“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不一亲芳泽怕来日后悔。” 他俯身望着她,鸢萝揪住他的脸颊,“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少爷,占便宜还满口道理。” “这就叫占便宜?你跟我来。” 第152章 小欢乐 沈云秋牵着鸢萝走进屋,鸢萝顺手带上房门,他迫不及待将她拉到床边,沈云秋俯身欲亲芳泽,却被鸢萝一把推开,她一个转身躲躲的远远的,沈云秋愣在原地。 “你干嘛,过来。”沈云秋向她招手。 瞧他着急的样子,鸢萝想逗弄他一番,她冲他摇摇头,“你来干嘛的?” “我来行夫妻之礼。”沈云秋很认真的回,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妥,他拍拍床边,“过来,好好伺候你男人。” 鸢萝憋着笑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的板凳上,她不急不慢的倒了杯茶,“现在日高三竿的,你让我侍寝呀。”她悠闲自得抿了口茶,“屋里那么多人,合适吗?” 沈云秋茫然的盯着她,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本来就是来看她来着,只不过方才阳光下的她让他迷了心窍,他努力将内心的燥火熄灭,轻呼一口气。 “也罢,那咱们就叙叙旧吧。” 两人隔着桌子坐着,鸢萝替他倒了杯茶水,“喝杯茶灭灭火。” 见她一脸坏笑,沈云秋有些郁闷,“你——”教训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她起身走至他面前,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两只手娇柔的攀着他的脖子,“相公,喝茶,你我叙什么旧?” 她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眼神柔情似水,沈云秋知晓她是在捉弄他,便默不作声接过茶,任由她肆意逗弄,他倒是想看看她会使什么勾魂术。 “你近来可好?”沈云秋声音低沉,说不出的魅惑。 “挺好。”鸢萝含情脉脉望着他,指尖解开他领口的扣子,“你呢?”她在他耳边轻语,又一颗一颗将他的盘扣扣上。 她的举动对沈云秋来说,简直是致命诱惑,他控制住她,手猛的伸进她衣裳里。 “好冰!” 他冰冷的手掌贴在她后腰,鸢萝打了个寒蝉,沈云秋坏坏的冲她笑,“天这么冷,娘子可为我暖暖手?” “不可,拿出来。”鸢萝推搡他,他更得寸进尺,一步一步移到她侧腰。 “哈哈哈哈!”沈云秋使坏的挠她痒痒,鸢萝笑的前仰后合,“好了好了,我认输了,我不逗你了!” “不逗就算了?那不成。” 鸢萝使足劲挣脱他的控制,沈云秋几步跟上,两人跌在床上,她在上他在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对我做什么?”沈云秋假装惊恐的说,“娘子是想要我伺候?” 鸢萝被他逗乐了,沈云秋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顽皮,她抬起他下巴,手指轻抚他脸颊,“那你可得把我伺候好了。” 沈云秋一个翻身将鸢萝压在身下,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想让我怎么伺候你?” “你能怎么伺候我?动一下腿就疼。” “你——”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敢嘲笑他,沈云秋俯身咬住她的耳垂,“我不给你点厉害,你是要上房揭瓦了。” 床帘被沈云秋一把扯下,两人在床上打闹缠绵,先是传来鸢萝银铃般的笑声,渐渐笑声消失,床帐中传来娇柔的低吟。 第153章 若薇花 接下来的日子,沈云秋同鸢萝几乎一周见上一次面,其余时间各自在各自的院子生活。 偶尔,紫玉会送些好玩、好吃的东西过来,那日送来的桂花糕,鸢萝吃了一块,不幸的是,她不服的症状又复发,整个脖子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翠翠用苗疆的偏方,帮鸢萝减轻了瘙痒的痛苦,过了好几日不适感才褪去。 一日,鸢萝正吃着早饭,苏若薇穿着嫩黄色裙子走进牡丹院。 风儿不太喜欢她,皱着眉看她一眼,随后和鸢萝使了使眼色。 “我今天要去街上逛逛,可无人陪我,你陪我去好不好?” “不行!”喜红拿着鸡毛掸子走进屋,她看了一眼苏若薇,板着脸说:“万一大夫人知道了,我家姨娘又要被罚,她不能去。” 苏若薇气呼呼的上前问喜红,“你凭什么代她说话?你没有权利代她发表意见,她有自己的想法。” “你——”喜红被堵的哑口无言。 苏若薇上前一步,拉住鸢萝的手,“你跟我走,我保证你无事,沈夫人那我帮你担着。” 到如今鸢萝已无过多担心,想着她对沈云秋痴心一片,却被沈云秋回绝多次,内心总是过不去。 “走吧!” 鸢萝起身,苏若薇不等鸢萝答应,便拉着她往门外走去,风儿欲上前阻止,被鸢萝挡住。 “风儿,我想出去走走……”风儿见鸢萝太想出去,便不再阻止,“我陪你去,咱们早点回来。” “不用,我那么大人丢不掉。”鸢萝笑着说,“走吧。” 鸢萝起步刚想走,却被苏若薇拉住,只听她娇滴滴的开口。 “四姨娘,我见你这身衣服好看,能否借我一身穿?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的裙子。” 鸢萝望着她,思索片刻,若说不借,总显得小气,毕竟她是沈家的客人。 “好。” 她领着苏若薇走至衣橱前,欲拿那件粉色袄裙,却被苏若薇挡住。 “就这件蓝色袄裙吧。” 苏若薇挑的正是那日与她在梨花院撞见的裙子,鸢萝不好拒绝,点点头允了。 苏若薇天真烂漫的笑,穿着裙子在梳妆镜前旋转,这件裙子穿在她身上,还真有别样的味道。 “你可以帮我盘个你这样的发髻吗?” “我这是妇人的装扮,你未婚的姑娘,梳辫子即可。” “不,我就要像你这样的,没关系,我不讲究已婚未婚,好看就行。” 鸢萝愣了一会儿,既然她要求,便按她的说的为她盘上妇人的发髻。 “这个也借我一用,可好?” 苏若薇手里拿着的正是沈云秋送的点翠步摇,鸢萝恍然大悟,苏若薇俨然是想装扮成另一个自己。 喜红在一旁直翻眼,和鸢萝猛摇头,示意鸢萝别答应。 鸢萝也不好拒绝,将步摇接在手中,替她插在发髻。 “好看吗?” “好看。” “你说云秋哥哥看到这样的我,会喜欢吗?” 她的问题让鸢萝心里一紧,她未回答她,静静望着镜中的苏若薇,不禁升起一抹惆怅。 镜中如花似玉的少女,绽放着她青春的朝气,她与鸢萝同年,可两人却有着不同的感觉,她富有活力和自信,而鸢萝则多了一丝已婚女子的柔美。 第154章 昙花败 跨出沈家门槛,鸢萝第一次仔细看街头景象,热闹的街头,人头攒动。 街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在沿街叫卖;还有估衣摊的老板在扯着嗓子唱;当铺边上,有个摆摊算命的瞎子,那布条上写着天机神算。 有几个乞丐别在角落,见鸢萝和苏若薇下了黄包车,便冲过来,各个伸着手,想讨点钱。 鸢萝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一人给了些。 曾经她剃着男孩头,在街头巷尾穿梭,可现在,她却忘记看当年的放荡不羁,她就像一头困兽,被关太久失去了原有的本性。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打量她们,两个女子长相貌美、穿着考究,定是会吸人眼球。 “姑娘,算命不?”那算命瞎子喊住鸢萝。 鸢萝走上前,颇有兴趣,“怎么算?测字还是抽签?” “摸骨。”算命瞎子说,鸢萝将手交给他。 “姑娘这骨相……”算命先生吞吞吐吐。 “先生但说无妨。” “姑娘命运多舛,却总能化险为夷,你这命格硬啊。”算命先生摸摸胡须继续道,“你出身将门,今后必定顺风顺水,只不过……有一劫还是得过……” 鸢萝心里嘀咕他说的意思,开口问,“先生,可知是什么劫?” 算命瞎子缕缕胡须,“情劫,你终归是从哪来,回哪去啊,此时只是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 从摊位离开,鸢萝心神不宁,昙花一现是否就是她和沈云秋的结局。 苏若薇拉着鸢萝一个个摊位绕,路过首饰摊,鸢萝停下脚步,摊上一条精致的贝壳型胭脂扣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十分喜欢,刚想伸手去拿,却被苏若薇抢先拿去。 “呀!这个真好看!”苏若薇将胭脂扣在眼前打量,“老板,这个我要了。”接着她将胭脂扣挂在脖子上,“好看吗?” 鸢萝有些失落,可并未显露的太明显,她点点头,看着那胭脂扣垂在她胸前,格外扎眼。 两人之后逛了布桩、金银店、胭脂铺,鸢萝一样都没买,倒是苏若薇买了不少。 “你没有需要买的吗?” “没,家里都有了。” 她的东西全是沈云秋送来的,沈云秋眼光挑剔,送她的东西都比市面珍贵,就拿苏若薇头上的点翠,这做工和材料就够普通人家几年的生活开销。 想到此,鸢萝心里一暖,越发贪恋沈云秋的好。 “啊!” 就在鸢萝出神时,街头突然人流攒动,一男人慌慌张张从她们面前跑过,鸢萝被撞倒,手上东西洒落一地,苏若薇吓一跳,急忙去扶她。 砰——砰——砰! 几声枪响震耳欲聋,耳边传来慌乱的叫声,眼前一切都乱作一团。 只见一群军人举着枪冲进人群。 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被枪杆子就地射杀,见此情景,苏若薇和鸢萝呆愣在原地。 “我们快走!”苏若薇拉着鸢萝,可她却一动不动盯着那群举枪的兵,鸢萝甩开苏若薇的手,失魂落魄的朝他们走去。 “你疯啦!快回来!” 蓝色军服,长马靴,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在鸢萝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她忆起她爹穿着这身军装擦拭步枪的画面,还有眼前这混乱场面,她幼时经历过。 “快走!” 第155章 被劫持 苏若薇追上前拉着鸢萝四处逃窜,周围枪声不断,在鸢萝身旁的男子脑袋种枪倒地,血液四溅。 就在此时,一男子从地上爬起,猛的抓住苏若薇,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啊——”苏若薇的叫声震耳欲聋。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救命!救命呀!” 此时局势十分紧张,鸢萝惊恐的立在那人面前,一瞬间被军人团团包围,二十几把长枪齐刷刷对着她。 她已无法移步,两只脚吓得动弹不得,望见旁边布桩正是沈家产业,对那躲在角落的男人吼了一声。 “快去沈家报信!” 那人跑到沈家,将街上发生的事颠三倒四的禀告给大夫人。 沈老爷一听,二话不说便和管家冲出沈家大门,苏老爷也紧跟其后。 沈云秋那头,他正躺在榻上假寐,柱子跌跌撞撞冲进屋,遭他一顿骂。 “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冒冒失失的!” “街上!街上!四姨娘、苏小姐!街上!被人!被人劫持!” 沈云秋猛的起身,拉着柱子衣领。 “你说什么!” “四姨娘!被劫持!那人说被劫持的女人像是、是姨太太,少爷——” 沈云秋起身拖着伤脚,破门而出。 街头,军队已和持刀男子僵持许久,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沈家姨太太啊,胆子可真大啊,那么多枪对着,竟然还面不改色。” “是啊,换作一大男人都要吓死了,这枪要走火怎办?” 鸢萝始终没有离去,立在绑匪和苏若薇面前。 “你把她放了,我跟她换,我是沈家姨太太,我比她有利用价值。” 她已和那男人谈了一刻钟,可他并没有听她的,死死扣着苏若薇。 “前面的姑娘,你快让开!你站这很危险!人质我们会救的!” 领头军爷冲鸢萝喊,她依然立在中央,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四姨娘,你别走,我好怕。”苏若薇哭着喊道。 “别怕,我不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和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跑步声。 人群被分割成两边,一匹黑马冲进人群,马上男子身着军大衣、黑马靴,容貌被帽檐遮挡,看不清长相,只是看那高大健硕的体格,便知定是久战沙场的人物。 “少帅!那人就在前面,劫持了一名姑娘。” 他拉着缰绳,骏马踱着步缓缓而来,男子居高临下垂视前方,有说不出的威严。 “这点小事也解决不了,要你们何用?”他缓缓开启冰冷的双唇。 男子跳下马,大步向前,军大衣随风抉起,众人不禁哗然,好一个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军爷。 刷—— 后面跟他而来的军队,又围了一圈,更多的枪对着团团包围的人。 鸢萝回眸,与那人四目相对。 当他看清鸢萝容貌,眼神一怔。 “少帅!这姑娘偏是不让,我们也不好开枪。” “救我,求你们救救我。”苏若薇苦苦哀求。 穿军装的男子朝鸢萝走去,她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 “这么多枪,你不怕?” “怕。” “怕你还不走?” 第156章 平险情 鸢萝望了苏若薇一眼,“我们是一起出来的,要回一起回。” “够义气。” 男子低头一笑,向鸢萝靠近,贴在鸢萝耳边低声说:“你好像一个人,知道是谁吗?”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鸢萝诧异的望他,欲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却被他猛的拉进怀中,就在鸢萝想要挣脱,男人单手捂住她的耳朵,砰砰砰耳边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嘭——嘭——嘭—— 鸢萝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四周尖叫声四起,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惊慌失措、腿脚发软。 就在方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了持刀男子。 苏若薇不停尖叫,鸢萝在男子怀中吓得汗流浃背。 “怕成这样还撑这么久,也算女中豪杰。” 鸢萝抬眼与他对视,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帽檐下那双眼深不见底,他左眉醒目的伤疤,为他增添一丝冷酷。 她推开他,赶紧从他怀中逃离,男子若无其事的将枪装进枪囊。 “你这种浅色的瞳孔,很少见。”他停顿片刻,歪着脑袋对鸢萝笑,“除了我娘,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他的话击中鸢萝心房,他年龄估摸二十五六的样子,方才听领头的人叫他少帅,那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你娘……”鸢萝正要多询问几句,却被赶来的苏老爷打断。 苏若薇扑进苏老爷怀里,苏老爷老泪纵横,嘴里一直责怪她到处乱跑。 “姑娘,叫什么?” 鸢萝并未搭理男子,无心和他闲聊,她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冥冥中,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望见人群中一抹清瘦背影。 “云秋……” 鸢萝泪眼朦胧,对他的思念翻滚而至,她向他离去的方向跑去。 沈云秋拖着伤腿走至巷口,狭长的巷子空无一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苏若薇身上的裙子和头上的点翠步摇深深刺痛他的心,他气得胸口发闷,索性离去,他不顾腿伤跑来,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将她抢过来。 “云秋……” 沈云秋未回身,一双手圈住他的腰,他皱眉强压心中怒火。 “云秋,不要走……”泪水沾湿他的衣袍,鸢萝紧紧环着他的腰,默默哭泣,“我好怕……” 沈云秋拨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却又被她环住。 “云秋,你回头看看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乱跑……不该让你担心——” 沈云秋闭上眼,语气冰冷的问,“那褂子为何穿在她身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连我也可以让出去?” “我知道错了。”鸢萝眼眶中挂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 沈云秋挣脱她,缓步向前,腿上传来的疼痛,令他无法再继续向前,他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他扶墙站着,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痛苦。 “你知不道柱子说是你被劫持,我吓得心都快停了!你站那冲什么英雄,你是不怕死吗?” 鸢萝委屈的哭,冲向前钻进他怀里,“我错了。” 想必是刚才被吓的不轻,鸢萝掩面痛哭,沈云秋心一软,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他的怀抱温柔而安全,鸢萝哭了好一会,他强硬的态度变得温和下来。 “别怕,我在。” 第157章 送襁褓 两人分别几日,对鸢萝来说犹如分别几个春秋,这是沈云秋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火,可见他是气的不清。 “我好想你。”鸢萝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脖颈,沈云秋低下头,贴上她的唇。 “近日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他吻掉她脸颊的泪。 “我总是做错事,好怕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鸢萝的鼻尖在沈云秋脸颊摩挲,张开柔软的红唇,“方才在首饰摊,她抢走胭脂扣的一瞬间,我便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唯独你不行。” 鸢萝搂住沈云秋,两人狂热的交缠在一起。 劫持事件后,在沈老爷庇护下,鸢萝未因此事惹上麻烦,过了几日苏老爷动身回了英国,苏若薇留在了沈家。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沈老爷本应离家去各地收账,可三姨太临产将近,他便又留了几日。 一日清晨,三姨太临盆的消息传进牡丹院,沈老爷又喜得一位公子。 天越发寒冷,各屋都升起火盆,年将近,各院的人都窝在房中准备一些年货,喜红和风儿也忙着剪窗花。 鸢萝手中抱着篮子独自走在雪地里,大雪纷飞的巷子里,披着红披风的鸢萝显得格外亮眼,往南院的半路,不料迎面碰上一行人,走进才看清是二姨太。 “天这么冷,你这是去哪儿?” “去南院,探望三姨太。” 二姨太看了看她怀里的篮子,“这是什么?” 她的问题让鸢萝有些难过,“我亲手做的孩子的衣裳和襁褓。” 二姨太听她这么说,掀开篮子,里面有几件做工精致的棉衣、襁褓、还有虎头鞋虎头帽,忽然她的眼中泛起一层雾气,她急忙转身,躲开鸢萝的视线,“你送给人家这些,别人会不会觉得晦气?” “晦气?” “你的孩子已经没了,把这些东西给活着的孩子,难道别人不忌讳?” 她说的话虽然伤人,可似乎有道理,鸢萝盯着篮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给我吧,你把虎头鞋和虎头帽送去吧。”二姨太说着将篮子里的衣服和襁褓抱着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鸢萝莫名其妙,总觉得二姨太藏的很深,之前她同她抢孩子,这下又拿走她为孩子做的衣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走进南院,鸢萝并未将遇上二姨太的事告诉三姨太,她躺在床上,头上绑着额带,刚生过孩子不久,脸色有些蜡黄。 三姨太的儿子可爱的很,鸢萝甚是疼爱,将他抱在怀里,总是不舍丢手,他也不哭,只是在怀中酣睡,鸢萝不免想起自己苦命的孩儿,心里一阵酸楚。 “哎,天不随人愿,我真是心疼你,怎么就……”三姨太说着又哭一场。 “不碍事,我已释怀,终究他不属于我,去投胎做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也好,你别哭了,坐月子不能流泪。” 鸢萝如今云淡风轻,她相信一切都是缘,她与那孩子也算今生无缘。 “你这脸色,旁人又要说,探雪吸了你的血。” 鸢萝轻笑,“说便说吧,做沈家的一缕幽魂,未尝不好。” 第158章 逢对手 鸢萝始终面带微笑,三姨太也能看出她心情不错,便打趣道。 “近来你是有什么喜事?整日喜笑颜开。” “只是想开一些事儿,心情豁然开朗,并无何喜事。”鸢萝接过丫头递来的碗,碗里装着红枣莲子羹,是三姨太知她来,特意备的,“你瞧你,我是来探望你,你倒是照顾起我来。”鸢萝捏着勺子在碗中打转,舀起一勺送进口中。 “瞒我。”三姨娘不乐意的看着鸢萝,“哎,也罢,看你这样也放心些,总比之前那样强,你为何要回来?” 鸢萝搅着羹汤,思索片刻,“因为他。” “二少爷?” “嗯,他不在身边,感觉去哪儿心都是死的,可能我被中了情蛊吧。”鸢萝微微一笑。 “情蛊?”三姨太好奇的问。 “我说笑罢了。”鸢萝见她一脸狐疑,解释道,“情蛊是苗疆巫术中的一种,被下情蛊的人会臣服于下蛊之人,中蛊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在那个人身边,也有传言只要有情蛊,便可以让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若被下蛊的人见不到下蛊之人,便会感觉心口像是被啃食一样痛苦。” “你见过?” “没,听说过。” 三姨太眼神飘向远处,喃喃低语,“若真有情蛊,我便去寻一寻。” “你寻来作何?” “我要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爱着我。” 三姨太口中之人不知是谁,但鸢萝似乎有预感不是沈老爷,她未多问,正如三姨太之前也不多问她的事一样,她们相互尊重彼此的心事。 越接近过年,沈家便越忙乎,各个院落屋檐下都换上崭新的红灯笼,门上窗上也贴了新的窗花,厨房那头屯了许多菜,还腌制了许多咸鱼咸肉,每路过都能闻到一股味儿。 这是鸢萝在沈家过得第一个年,她无事剪了好些窗花,风儿夸她手巧,送去沈云秋那的窗花早已贴在窗上。 一日闲来无事,鸢萝便想着去梨花院收拾收拾。 一路上见些下人在往里头搬东西,她不禁猜想是否沈云秋又搬回来了,鸢萝喜悦的一脚跨进梨花院大门,不料和大夫人撞个正着。 大夫人立在院中指派几个下人打扫院子,当她看见鸢萝,先是被吓一跳,然后一脸不悦,“你来做什么?你这张脸,站在那吓死个人。” 鸢萝摸摸脸颊,缓缓答,“听这有动静,过来看看。” 大夫人趾高气昂朝她走来,打量她半天。 “这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大夫人话中带刺,鸢萝不想自讨没趣,与她欠了欠身,转身便走。 “等等。”大夫人喊住她,“苏小姐说她非常喜欢梨花院,我便将这安排给了她,以后你别没事来叨扰人家。” 鸢萝听了,心里一紧,这梨花院对她来说意义深重,可如今苏若薇竟要了过去。 “实不相瞒我是有个打算。”大夫人睨了鸢萝一眼,“这院子今后就给云秋做婚房,他从小在这长大,对这也有感情,苏小姐若能喜欢这,那是更好。” 鸢萝克制心里的难过,点点头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她飞快的跑,好似身后有猛兽追逐,她无力的撑着青石墙,耳边回荡着大夫人说的话。 想必大夫人是死了心的想撮合沈云秋和苏若薇的婚事,方才的话也是故意在鸢萝面前表态,鸢萝丝毫不在乎她的想法,只是对苏若薇的做法有些恼火。 她似乎是在向她宣战。 第159章 心连心 鸢萝揉着眉心坐在窗前,脑袋炸了似的疼,风儿站一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喜红气呼呼在屋里踱步,“她肯定是故意的!好端端跑来和你套近乎,这下原形毕露了吧!” “我也不喜欢她。”风儿嘟着嘴说:“之前她敬酒说你是——总之我不喜欢她。” “行啦,你们都别说了,去忙你们的吧,我想静一静。” 此时,她已经够乱了,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更让她心烦。 梨花院是她和沈云秋的爱巢,可如今,却被苏若薇霸占,鸢萝气得食不下咽,心里堵得慌,这事不知沈云秋那边知道会有什么动静,鸢萝有些担心他会冲动行事。 第二日门外好是热闹,想必苏若薇搬进来了,喜红气的将门重重关上,还朝门外唑了一声。 “呸!狐狸精!” 鸢萝努力平息心中不快,足足在屋里坐了一天。 到了傍晚,风儿慌慌张张冲进屋。 “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去老爷那闹起来了!” “什么?” 鸢萝夺门而出,刚出牡丹院,便被喜红拦住。 “你不能去!你若去事情就闹大了!快点回去!” 鸢萝被喜红强拉硬拽回了牡丹院。 进屋后,喜红说是出去打探情况,过了一个钟头才急匆匆跑回来。 据她了解,沈云秋去和老爷闹的原由,便是梨花院给了苏若薇的事,正巧二姨太也在老爷书房里,两人火药味十足,二姨太怎么相劝也无用,最终老爷气得又动手打了沈云秋,二姨太挡也挡不住,还被沈老爷推出门外。 “我去找老爷!”鸢萝起身便往外走。 “你去了老爷会听吗?” “一定会。”鸢萝坚定的说。 当鸢萝刚靠近书房,只见二姨太在门外着急的来回踱步,房里传来沈云秋和沈老爷的争吵声,二姨太转身看见鸢萝,不料,她冲来给鸢萝一巴掌。 “你是给云秋下了什么药!二十多年,他再顽劣老爷从未舍得碰他一下,都是你!他为你受了多少罪!”二姨太歇斯底里的吼,指着鸢萝骂,“都是你!你个狐狸精!勾了我儿——”二姨太话停在嘴边。 鸢萝怔怔望着她,二姨太失魂落魄的踉跄几步,嘴里念着沈云秋的名字,她冲到房门外,大声吼。 “沈崇文!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 鸢萝吃惊的说不出话,房里突然没了声音,二姨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我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相信你的话。”二姨太掩面哭着跑开。 望着她悲伤的背影,鸢萝瞬间想到什么,她捂着胸口,难以平复澎湃的情绪,若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二姨太对沈云秋的执着便是最正常的本能。 “求爹赐鸢萝一纸休书!” “你给我滚!” “求爹赐鸢萝一纸休书!” 房内又想起东西碎落的声音,鸢萝用力推开门,房里的两人意外的望过来。 “鸢萝……” 他腿伤未好,此时却跪在地上为她求休书,鸢萝将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她反手关上房门,缓步走至沈云秋身边,提裙跪在了沈老爷面前。 “你起来,我自己来求。” “你来作何?回去!”沈云秋呵斥她。 鸢萝甩开他,继续恳求,“求老爷给我一纸休书!” “你——”沈老爷被眼前两人气的全身发颤,他踉跄几步撑着书案,“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鸢萝握住沈云秋的手,两人的视线交织,“你起来。”今日鸢萝是做好鱼死网破的决心,她要与他一起面对。 第160章 当年事 “爹!您让我们走吧,如今您已经又有儿子了,他可以继承沈家的家业,您让我带她走吧。”沈云秋红着眼说。 “不行!你以为你带她逃出去,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你别痴人说梦!你们不可能会在一起,不可能!” “难不成老爷想让我带着沈家四姨太的身份回我爹娘身边?” 鸢萝强硬的态度令老爷震惊,沈云秋诧异的看看他们,“什么?” 房里突然一片死寂,无人再说话,沈老爷扶案撑着头,从他脸上看出疲惫和忧伤,鸢萝怔怔望着他。 “云秋,你出去。” “他不用出去!”鸢萝紧紧攥着沈云秋的手,她害怕沈老爷说的话,会让她承受不住,好歹有他在,她会不那么害怕。 沈老爷迟疑片刻,起身走至身侧屏风,将其中一个工艺花瓶拿起,花瓶底下方竟还有个暗格,沈老爷拿出一个信封。 他轻拍上面的灰尘,将信封递给鸢萝,接着开始诉起往事。 当年清王朝瓦解,仍有一些老臣不愿承认清朝灭亡的事实,彪爷便是宣统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他坚持不剪辫子,决心复辟,便追随宣统皇帝去了天津,之后袁世凯宣布做大总统,北洋军阀势力庞大,鸢萝父亲当年是湘南一带军阀镇守使,虽年轻,却声名显赫。 彪爷为了复辟想收兵买马,他看中了鸢萝父亲顾宗霖。 当时顾宗霖正携家带口来天津,彪爷登门拜访,说明来意,可却被他拒绝,回去后彪爷便计划将顾宗霖女儿绑架,以逼顾宗霖放下兵权,归顺于他。 此计划彪爷先是找到鸢萝的师父,其实他真实的身份也是末代太监,从皇宫出来后,彪爷念他护主,便赏他一口饭吃,他开了戏班子做掩护,私下为彪爷效力。 彪爷需要一些无背景身份干净的人去做这件事,杨小楼在当时还是个无名小卒,自幼学戏,身手不错,彪爷正看中他这一点,便承诺杨小楼,若帮他这个忙,可让他今后在天津名声大燥。 而沈老爷为何牵扯其中,这说来话长,当年沈家产业才打入北平地区,沈老爷那时还未接沈家家业,他来天津处理生意,那时他才二十六、七,一日在街上,正巧撞倒被人追打的三姨太,当年三姨太年龄尚小,十二三岁,沈老爷只觉她可怜,便给了她买了些吃的。 三姨太或许是被打怕了,不敢再回戏班子,沈老爷只好亲自将她送了回去,事后才知晓,打她的是三姨太的爹,也是戏班子班主。 班主见穿着体面相貌堂堂的男子将自己闺女送回来,便刻意拉拢,日后沈老爷经常去听戏,这一来二去沈老爷又认识了杨小楼,两人一见如故,成为朋友。 一日杨小楼托沈老爷办一件重要的事,他说他捡来一个三岁女童,他尚未成婚,整日带在身边也不方便,便让沈老爷看这孩子是否合眼缘,若喜欢便带回南方,当个童养媳也成。 沈老爷第一次见鸢萝便是在天津,他看鸢萝长得水灵,与家里二儿子沈云秋年龄相差四岁,便答应了杨小楼,想着将她带回去,哪怕养大了给沈云秋做通房丫头也成。 他一个大男人怎会带孩子,他便请了个女人照看鸢萝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沈老爷也觉得与这孩子投缘,甚是喜欢。 第161章 悔当初 就在沈老爷要带鸢萝回苏镇的前一晚,杨小楼突然来到他的住处,说是情况有变,不由分说将鸢萝抱走,弄得沈老爷茫然无措。 沈老爷琢磨许久,觉得这事十分蹊跷,鸢萝生的好看,衣着光鲜,手上脖子上还带的全是做工精致的银饰,不太像被弄丢的孩子。 沈老爷便推迟了几日离开,又去了戏班子一趟。 这次去没碰见杨小楼,却遇见三姨太,她拉着沈老爷的袖子小声告诉他,鸢萝不是捡来的,是被拐来的,她偷听到杨小楼与来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沈老爷一怒之下便找了杨小楼,他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沈老爷,并威胁他此事若败露,他也脱不了关系,沈老爷考虑整个沈家会受牵连,便不再过问此事。 绑架事件并未让顾宗霖上勾,彪爷怕事情败露,便让鸢萝的师父将她带离了天津。 这事之后,沈老爷便与杨小楼断绝了来往。 “爹……”听沈老爷说完,沈云秋目瞪口呆,“我师父……” “师父什么师父!杨小楼名利心太重!你跟这种人能学什么本事!” 沈云秋这才明白,难怪父亲将他打了一顿,并不许他再唱戏。 沈老爷将手中的信递给鸢萝。 “这封信是你师父死前寄到沈家,我与你师父素未谋面,可他在信中提到当年的事,我便知他是谁,信中说道他死后会将当年的女童转到金凤楼,让我务必将你藏在沈家,并让我帮你找到你父母。” 信躺在手心如石头一样沉重,鸢萝抽出信纸,上面满满一张纸的字迹,她从上到下,一字不落的将信读完,信的内容的确如沈老爷说的大致相同,只是最后一段,刺痛了她的心,字里行间都是师父对他当年所做之事的忏悔和对鸢萝的牵挂。 “你师父恐怕和我一样,悔不当初,他将你如此费心的培养,也是打算有天将你还回去,你还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他对你的好是真心的。” 鸢萝的泪水滴在信纸上,心里的委屈宣泄而出,一切都恍然大悟,难怪她小时候要剃男孩头,难怪师父总是告诉她你是女儿家不要做苦活,难怪师父带她走过大江南北,唯独不去湘南,难怪她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他们都在暗中保护她,为了有一天将她送回去,来弥补自己当年的错。 “哎,你该离开沈家了,这里留不住你了。” 沈云秋愣在原地,脑子一团乱,他万没想到鸢萝的身世如此复杂。 “休书我会给你,明日我需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还你自由。”沈老爷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疲惫的闭上眼,“当年我若将你带回来,你也应当是云秋的人,天命不可违啊!拿到休书,你们就走吧,离开沈家,离开苏镇。” “谢爹成全!”沈云秋咚的磕了个响头,鸢萝望着他,哭的不能自已,沈云秋抱她在怀中,两人相拥而泣。 沈老爷双眼通红的离开书房,他不忍多看沈云秋一眼,他最心爱的儿子,恐怕要真的离他而去。 第162章 锁祠堂 夜幕中,钟沁苑一声吼叫划破夜空,大夫人歇斯底里的同沈老爷争吵,当她听说沈老爷要放沈云秋和鸢萝离开,她奔溃到边缘。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为什么让云秋离开,为什么?我不同意。”大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我就这一个儿子了,我不同意。” “够了!你是真的爱云秋?你是在自私的霸占!自从你失去云鹤,你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云秋身上,他已经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你还不满足吗?你想控制他一辈子?让他一辈子在你身边?” “我就这一个儿子了……我就只有他啊……”大夫人坐在床边嚎啕大哭。 “你若真把他当儿子,便不会狠心将他腿打断。” 沈老爷说完转身离开,大夫人呼喊着他的名字,“从文!” 黑暗的屋子,大夫人的眼中燃起怒火,咬牙切齿的低喃,“我看谁敢跟我抢云秋。 那一夜,沈云秋随鸢萝回了牡丹院,两人相拥而眠,睡到快中午才醒,他们很少有如此安心的时候,便放肆且贪婪的在床上缠绵。 到了下午,东院那头传来大夫人生病的消息,沈云秋同鸢萝打了个招呼,便回东院去探望。 可这一去,到了晚上也未回,鸢萝有些担心,大夫人会不会乘沈老爷不在家,刁难沈云秋。 果然正如鸢萝预料,苏若薇登上牡丹院的门,她哭着同说大夫人将沈云秋拉到祠堂训斥,气得将他锁在了祠堂。 “祠堂……”鸢萝轻声呢喃,整颗心都慌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喜红和风儿拦住鸢萝,“你怎么去?你最好老实待在牡丹院,这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不,我跪祠堂时,云秋一直陪着我的。” “大夫人恨透了你,你这是羊入虎口!”喜红情绪激动,死死拉着她,“兴许过没多久,夫人就心疼师哥放他出来,他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鸢萝束手无策,老爷若在还能去搬救兵,可大夫人这她行不通。 “怎么办?” 那一夜,鸢萝在院中坐了一夜,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她再万般心疼他,也一定得忍住不去祠堂,她知道,大夫人一定策划好什么好戏等着她。 第二日,风儿带来消息,沈云秋不吃不喝跪在祠堂,鸢萝有些坐不住,起身想找大夫人说情,却被风儿一把拉住。 正当她忧心忡忡之时,苏若薇又跨进牡丹院。 “这可怎么办?我去求云秋哥哥,他还是不肯和沈夫人缓和,他这样倔强,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苏若薇哭着和鸢萝说,鸢萝听了火冒三丈,“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指望我去救你云秋哥哥?” “你、你……你别那么凶啊,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难道你不管他?你去劝劝他,他一定听。” “你胡说什么!”鸢萝一阵怒吼。 苏若薇被她这一吼,吓得一激灵,她支支吾吾的说:“你别不承认了,上次在走廊,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难道你忍心看他这样?” 鸢萝闭上眼,稳住情绪,幽幽开口,“你马上立刻去和大夫人说搬出梨花院,我便答应你今晚去劝沈云秋。” “搬走? “你占据了他最在乎的东西。” “好!我搬走!我这就去说!” 第163章 下蛊毒 过了子夜,鸢萝动身前往祠堂,走至半路在走道碰见苏若薇,她坚持与她同去,鸢萝也不好阻止,便与她同行。 两人一路无话,鸢萝顶着披风径直向前走,苏若薇一路跟在她身后。 立在祠堂门外,鸢萝有些纳闷,不是说被锁在祠堂,怎的门上没有锁,她回身,却发现苏若薇已不知去向,她预感不妙,扭头便跑。 可正在此时祠堂门大开,几个壮汉冲出将她扑倒在地,其中一人将她拎起抗在肩上,扔进祠堂。 咣一声,祠堂门被重重关上,一片漆黑中燃起一根烛光,接着无数只烛火被点亮,鸢萝环顾四周,祠堂里竟有几十来人围成一个圈。 她中计了。 佛堂门缓缓打开,大夫人慢步走出,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愤怒和轻蔑,大夫人手一挥,那几个壮汉散开立在两边。 方才那一扔,鸢萝只感觉身体如散架似的疼,她欲从地上爬起,却被一个壮汉压住,双膝咚的跪在地上。 “你来找云秋吗?”大夫人趾高气扬的问,向她缓缓走来,随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你不是要走吗?我今日便送你一程如何?” 鸢萝竟无所畏惧瞪着她,“云秋呢?” “云秋?云秋此时正沉浸在木莲的温柔乡中呢,哈哈,今日我在他的菜中加了点料,男人嘛,只要是女人都可以,何必非要是你。” “卑鄙!” 鸢萝挣扎着起身,却被几个壮汉压在地上,大夫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鸢萝的脸高高扬起。 “长得确实好看,难怪我儿子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只可惜你的命不太好,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会看他误入歧途,你也别痴心妄想,走?云秋他永远不会离开我。”大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可见她是有多恨她,“云秋从小被我捧在手心,他要什么我都满足他,可自从你来到沈家,他便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僵,都是你!是你让我失去了儿子!是你!”大夫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鸢萝双手被扣着,根本无法反抗,她嘴角轻扬一抹笑,“他是你儿子吗?若是你儿子你怎会不顾他的感受?老爷已经同意我们离开了,你为何要逼我们到绝境?” 大夫人眼神颤动,鸢萝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此刻狰狞的面孔,全然将她内心的丑陋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不会让你毁了我儿子,更不会让你把他骗走。” 大夫人起身,垂眼望着鸢萝,鸢萝虽被控制住,可那眼中的坚强和从容,令人畏惧。 “你若真的疼他不会对他如此!你只是想霸占他!你将烟绣毒死也是因为你怕有一天他会属于别人!” “你给我住嘴!”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吼,忽然又变了脸,“你可真聪明,可惜太迟了,你恐怕要提前离开沈家了。”大夫人说完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老妇人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瓶,她一步步靠近鸢萝她预感不妙,开始挣扎,她的双手被死死扣在身后,头发被硬生生拉扯,下巴扬起,大夫人用力扭住她的脸,那药汁入喉,鸢萝感觉一阵恶心,吐了些苦水其中也掺杂一些药汁。 第164章 乱葬岗 那苗族妇人嘴里在念着什么咒,鸢萝感觉腹部如吞了千万根针,疼的汗流浃背。 大夫人松开她,用力将她推倒,“你不死,我们云秋这辈子都不得安生,把她给我拖到乱葬岗埋了!” 鸢萝无法相信她听到的话,她蹒跚而立,“你给我下了蛊,云秋不会原谅你的,云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泪止不住的流,鸢萝仰面而笑,难道这就是算命说的劫?她经历死里逃生,可终归还是要步入尘土,那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云秋能来救你吗?此刻恐怕他没空想起你,等过个三年五载,你只是黄土下的骷髅,他?或许早把你给忘了。”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说,可心里却被鸢萝那话吓输,“把她给我绑走!” 鸢萝回身冲出门外,身后一群人追她,将她扑到在地,她不停扭打,可最终还是束手就擒,她一个弱女子怎能拼的过几个壮汉。 那几个男人将她五花大绑,鸢萝突然想起她还没同他道别,她开始挣扎,“我要见他,我要见沈云秋!云秋!云秋!救我!” 鸢萝大声呼救,可下一秒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条,瞬间不见天日,鸢萝被套上了麻袋,任凭她怎么哭喊和挣扎,都是徒劳罢了。 乱葬岗荒无人烟,两个男人鬼鬼祟祟挖了个大坑,将备好的棺材放进坑中。 四处阴气森森,他们埋死人经历无数,这埋活人倒是头一回,哥俩都有些胆怯。 “哥,这人还活着,这——” “闭嘴!还有一口气了,迟早要死,该怎么办怎么办!” “该不会变成厉鬼来找咱们吧。”个头矮小的男人躲在高大一点男人身边。 “滚蛋!你能不能像个大老爷们!跟个娘们一样怂!快给老子把那货打开,早点干完早点回家睡觉!” 矮个子男人应了一声,跑去树下将麻袋解开,鸢萝已毫无力气,他们见她花容月貌,便起了歹心。 高个子男人,试探的晃了晃鸢萝,见她没有动静,手探进她裙底,小心翼翼掀起她的裙摆,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矮个子男人也凑过来,抚摸她白嫩的小腿。 就在两人准备有更坏的举动时,鸢萝惊醒,那个丑陋的男人正脱她的衣服,她一脚蹬在高个子男人脸上。 “哎哟喂!疼死老子了!还挺烈!乘着没死前,让咱哥俩快活一把!” 鸢萝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嘴上布条松动,她大声尖叫。 “你们敢动我!我做鬼也会缠着你们!”她爬起身,退了几步。 两个男人见她喊叫声太大,怕耽误事,便打消了念头,一把拉住鸢萝,将她推进土坑里的棺材里。 “啊——” 乱葬岗上空盘旋着鸢萝的尖叫,她努力往上爬,可高个子男人一铁锹砸在她脑门上,血滋滋往外流,鸢萝倒在棺材中,眼睁睁看着他们盖上棺盖。 鸢萝被埋在了黄土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在棺材里拼命踢打,抓断了指甲,踢掉了鞋,她哭喊着,嚎叫着,可都是白费力气,她越发疲倦,意识也开始模糊。 “云秋……” 第165章 梦中梦 寒冷的冬夜,鸢萝被冻的瑟瑟发抖,渐渐全身失去知觉,坠入混沌之中。 “鸢萝……” 鸢萝听见沈云秋在唤她,闻到他身上的桂花香,她贪婪的去寻,可四周并无他的身影。我只身一人站在一片黑暗中。 沈云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鸢萝心里洋溢着温暖。 “你再不醒,我就娶别人了。” 不要! 鸢萝试着在迷雾中寻他,可终究找不到他的方向,她有些着急,愤怒的跺脚,一下又是一片昏暗,等睁开眼,她躺在一块冰冷的寒冰上,身体仿佛被粘住一样动弹不得,她努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四姨娘!四姨娘!” 是风儿的声音,鸢萝又以为她又回到牡丹院。 “鸢萝!你醒醒!” 这是喜红的声音,不知她在数落着谁,语速快的听不清内容。 瞬间,他们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她身体轻盈的飘向上空,耳边传来大自然美妙的乐章,她听见瀑布透彻心扉的倾泄;听到苍鹰在天空翱翔的叫鸣;听到百鸟起飞拍打翅膀的清脆;听到人声鼎沸的热闹。 再睁开眼,鸢萝孤身一人立在街头,她环顾四周,这熟悉的景象正是连心街。 她像一缕幽魂,穿梭在街头,却无人能看见她。 走过连心桥,她想起那晚桥上的沈云秋,泪涌出眼眶。 人海茫茫,她独自前行,只见前方一个背影,蓝色长衫,风流倜傥。 “云秋……”她穿过人群,拼命追逐,可他们之间总是有段追不上的距离。 “云秋……等等我。” 他听不到她的呼唤,等鸢萝再靠近,只见他身旁站着一位姑娘,穿着蓝色袄裙,头戴点翠步摇。 苏若薇! 她给她下圈套,就为了夺走她最重要的人。 鸢萝悲痛欲绝,忽然眼前两人瞬间消失,街角传来欢天喜地的唢呐声。 远远的一条迎亲长龙渐渐靠近,是谁家娶亲如此气派,那九凤花轿惊艳四方,鸢萝立于路中央,与她擦肩而过的是骑着骏马的沈云秋。 她回眸,他也回首,两人视线相对,沈云秋笑着说,这辈子咱们就这么算了吧。 鸢萝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黑暗的棺材中,恐惧蔓延全身,空气已越发稀薄,她冷的浑身打颤,睫毛上的泪珠已结成冰渣,她大口吸着气,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不,她不能死,还未和他正式道别,她怎能如此这样不清不白的消失在他的人生。 她撕心裂肺的哭叫,拍打着棺盖喊破了喉咙。 “云秋……我好累……” 鸢萝放弃挣扎,她已做好等待死亡的准备,她开口幽幽的哼唱西厢记,那是她最幸福的回忆。 思绪开始错乱,鸢萝以为自己躺在牡丹院的床上,沈云秋风尘仆仆而来,鸢萝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鸢萝……鸢萝……” 沈云秋轻唤她,她睁开眼,沈云秋的脸出现在眼前,“云秋你来了?” 沈云秋宠溺的抚摸她的脸颊,“嗯,来了。” 鸢萝握住他的手,难以置信。“方才梦见你娶亲了。” 沈云秋嘴角微扬,在她手上落下一吻,“是娶你吗?” 鸢萝额头和他额头贴在一起,“我怕我再见不到你……” “不会,你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住,你若在梦里,我便去梦里找你。” 沈云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手心垂下一个链子,仔细一看是集市上的那枚贝壳胭脂扣。 “喜欢吗?。” 鸢萝触碰它,嘴角勾勒出甜美的笑。 “……你送的我都喜欢。” “鸢萝……” 一瞬间,沈云秋的脸化为烟雾飘散而去,鸢萝想去抓住,却在指尖流失,她紧紧握住那枚胭脂扣,却在手中化成一滩水,一切在虚幻之中。 “啊——”她撕心裂肺的叫,房顶地板房间里的所有物品都向她压来,她被禁锢在一个四方的棺材里,束手无策。 第166章 寻鸢萝 沈家东院里,沈云秋浑身燥热,半梦半醒间,有人走进他屋子,他撩开帘子,模糊的看见一女子缓缓靠近。 “鸢萝?你怎么来了?” 沈云秋隐约见她穿着薄如蝉翼的内衫,坐在他床边,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半透明的衣裳里火红的肚兜,此时他身体更加火热,他一把拉住她,将她压在身下。 “二少爷?” 二少爷? 他猛然惊醒,腾的从床上爬起,身下的女人哪是鸢萝,“怎么是你?” 木莲迅速脱下上衣,妩媚的握着沈云秋的手贴在胸前,“二少爷,今日就让木莲做你的人吧。” 沈云秋浑身血液冲上脑门,他努力克制自己身体里的火苗,坚持自己最后的理性,从床上跳下,横冲直撞冲出门外。 “少爷!”木莲见他跑开,在床上不知所措。 清风苑动静太大,将紫玉和柱子也给吵醒,他们穿上衣裳走出屋,只见沈云秋扒光了上衣,将地上的残雪涂抹在身上。 “少爷!”柱子吓得跑过去,沈云秋指着屋子,“去,去把那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紫玉冲进屋子帮沈云秋拿衣裳,只见床上衣衫不整的木莲,吓得愣在原地,她迅速回过神拿了干净的绵袍跑了出去。 “少爷!这样会着凉的。”紫玉将袍子裹在沈云秋身上,沈云秋一把推开她。 “你离我远一点。” 此时任何女的对他来说都具有诱惑力,他突然想到大夫人送来的饭菜,一定有问题,他气得发抖,匆忙扣好扣子,往西院奔去。 冲进牡丹院,沈云秋直接到了鸢萝的屋,可床上空无一人,连被子都是冷的,沈云秋预感不妙,人顿时精神起来。 “鸢萝……” 夜半三更,牡丹院炸了锅,鸢萝凭空消失,让所有人着急万分。 沈云秋穿梭在沈家各个角落,可他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未找着人。 远远的喜红飞奔而来,“南院也没有!” “少爷!少爷!”风儿哭着跑来,“我在祠堂外的花坛捡到四姨娘的发簪!” 接过发簪,沈云秋认得,这是他送的簪子,顿时心慌意乱,“鸢萝……” 沈云秋跑至祠堂,祠堂外的雪地上还留有拖拽的痕迹,他整个人慌了,不知该去何处寻她。 此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只见大夫人带着一些人赶来。 “都别找了!”大夫人一声怒吼震划破夜空,“都给我停下!” 沈云秋立在原地,望着母亲,“娘……鸢萝呢!”沈云秋脸色惨白的拉着大夫人的袖子问。 大夫人一巴掌打在沈云秋脸上,“你看你的样子!为一个女人竟然如此狼狈!” 此刻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他认识的慈母,沈云秋怒视着她。 “鸢萝呢?” “跑了!她不是要离开沈家吗?已经跑了!”大夫人怒吼。 沈云秋踉跄几步,神情变得狰狞,“跑了?不可能,她不会自己离开。”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看热闹,沈云秋在人群中张望,依然没有她。 “你们谁看见四姨太了?嗯?你看见没?你呢?你们看见——” 沈云秋在人群中一个一个抓着问,可最终没人回答他。 “她到底在哪!”沈云秋咆哮,“你把她藏哪了!” 第167章 黄泉路 “她在……她在乱葬岗……她被活埋了……” 苏若薇躲在人群中自言自语,被吓得浑身颤抖,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她听到大夫人说要将鸢萝活埋的话,吓得落荒而逃。 此刻她仍处在恐惧之中,恨不得赶紧逃离沈家。 “啊——”苏若薇一声尖叫,疯了似的乱窜,“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这里!”她扑到大夫人身边抓着她的胳膊,“您不是说只把她赶出沈家吗,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要离开这!啊!!沈家杀人了!沈家杀人了!”苏若薇叫喊着昏死过去。 大夫人神情紧张,推开苏若薇。 众人听到苏若薇的话,瞠目结舌,目光纷纷落在大夫人身上。 “别听她胡说!” 沈云秋疯的冲出沈家大门,一群人自发举着火把跟了出去。 “云秋!”二姨太在身后唤他,她回过头狠狠瞪着大夫人,“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乱葬岗上空下起雨,雨中还夹杂着雪花,沈云秋的呼唤并没有换来鸢萝的回应,他白色褂子沾满泥泞,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回奔走。 “少爷!少爷!” 柱子跟在沈云秋身后,沈云秋扒着潮湿的泥土,手早已冻僵,指尖鲜血直流,可他早已忘了疼是什么滋味,只想快点,再快点,片刻不敢耽误。 “鸢萝!” 沈云秋一声声唤着她,他萧瑟的背影,令众人纷纷落泪。 乱葬岗阴森恐怖,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人,大家手中的火把被雨雪熄灭,只能在黑暗中四处寻找。 “四姨娘!呜呜——四姨娘!” 这一片死寂的乱葬岗,该如何寻她,她在哪?风儿彷徨的站在那,又回想起当年的无助,这块悲凉的土地,也曾埋过探雪,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再一次来到这。 “探雪!如果你还在!求你把鸢萝找回来!把她从黄泉路上找回来!” 喜红在另一头趴着土,她哭天喊地,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鸢萝!你在哪!你说好和我再唱一次霸王别姬的!你答应过的!!” 喜红泪如泉涌,脑海里满是鸢萝儿时的模样,一头清爽的短发,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她一颦一笑,全然夺走了她的芳心。 “你回来,回来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回来好不好?”喜红喊破了喉咙,可她知道,连沈云秋的呼唤都无用,她的呼唤怎会有用。 鸢萝已走过一片烟雾缭绕的树林,听到身后一片吵杂,停下脚步,她回身凝望,身后依然一片苍茫。 她继续向前走,心如止水,孑然一身。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出现一扇顶天立地的黑色铁门,高大巍峨,门头上赫赫三个烫金大字。 鬼门关。 原来,方才她走过的是黄泉路,喝的是忘川水,见的是彼岸花。 穿过这道门,她便与要今生别离,此时,她不痛不痒,不悲不喜,已将世俗烦恼抛之脑后,生前的喜怒哀愁也不再想起。 她缓步而前,只听身后一声呼唤。 “鸢萝!” 她停下脚步,那声音像把利剑穿进她心房,一些过往钻进脑海,她认得这个声音。 “云秋……” 泪深了,鸢萝突然意识到她与沈云秋已是天人两隔,她不再往前走,立在原地哭的撕心裂肺。 “你在这作何?” 突然一道柔美的声音在前方传来,鸢萝抬眼望去,一身红衣,她应当是是探雪吧。 鸢萝痴痴望着她,莫非她是来接她?这样也好,好在阴间还能有人作伴。 “你还未到该来的时候,回去!” 探雪猛的冲到她面前,用力推了她一把。 第168章 花残败 “嗬——” 棺椁中,鸢萝到抽一口气,猛的惊醒,她微弱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支撑自己最后一丝生命。 耳边传来阵阵呼唤,那是沈云秋的声音,她已哭不出眼泪,虚弱的张开唇。 “云秋……” 她的喉咙已发不出一丝声音,哭也无声,喊也无声。 天微亮,乱葬岗上无人放弃寻找,突然沈云秋停在原地。 “都别出声!”他一声吼。 侧耳倾听,一阵微弱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 “鸢萝!” 他飞奔而去,众人跟着一拥而上,一群人有的用手有的用工具,迅速扒拉结冰的泥土。 “鸢萝,你坚持住,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你撑住了!”沈云秋疯了似的叫,急得满头大汗。 众人齐心将土层扒开,一口黑棺呈现在眼前,黑棺四周有三个角被钉上铁钉,中间还钉着刺眼的符。 “天呐,这个符是想将魂魄钉在棺材里,让她永不超生啊。”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说,“太可怕了。” 沈云秋一听,慌了,他不敢设想鸢萝此时是何种状态,可他坚信她活着! 重重的棺椁被打开,眼前情景触目惊心,鸢萝犹如冻僵的尸体,静静躺在里面,她额前的血液已经凝固,那领口半场着,露出的皮肤全是抓痕,她踢掉了鞋,手脚指尖全是干涸的血痂。 不难猜想,那些痕迹都是她濒临死亡之前,拼尽全力挣扎和受尽折磨的痛苦。 沈云秋跳进棺材,解下披风盖在鸢萝身上,他抱着她痛哭,那悲痛的哭声让在场的每个人泪目。 “好冷……” 鸢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感受到他的气息,颤抖着张开双唇,“云秋……别走。” “别怕……鸢萝……别怕。” 沈云秋匆忙脱下绵袍将她包裹住,他叫她别怕,可自己止不住颤抖,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恐惧。 “好冷……” 在场的一些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他们扔了手上工具,将身上的棉衣脱了扔给沈云秋。 “少爷!快给她包住!” 沈云秋慌慌张张将棉衣全包在鸢萝身上,他心疼的抚摸她的脸颊,“鸢萝,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鸢萝眼角落下泪痕,她只当此时还是一场梦,“云秋……我不小心喝了忘川水,是不是很快便会忘了你……呜呜呜……” 沈云秋抱着她嚎啕大哭,这是第二次,他差点失去她。 鸢萝被抱回了沈家,大夫人带了几个壮丁挡在门口,她立在沈家门厅,一声令下。 “给我把门关上!” 沈云秋及一行人被无情的关在沈家大门外。 他抱着鸢萝屈膝而跪,引来无数人围观,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起来,别跪了!” 三姨太从沈家大门走出,她刚跨出门槛,大门被重重关上。 她看着沈云秋怀里的鸢萝,痛哭出声,“好好一个人,怎弄成这个样子,快!把门撞开!” 三姨娘一声吼,一群人冲上前去撞门,沈云秋默默跪在那,沈家门前一片混乱,门外围满看热闹的群众。 第169章 秦墨苏 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竟是二姨太,大夫人被几个人挡着,张牙舞爪的咆哮。 “你们反了!” “云秋带着她进来吧。”二姨太淡定从容的站在门口。 “你竟然——” 大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二姨太。 二姨太转身看着大夫人,幽幽的说,“怎么?你是想说这个家我这个做妾的没资格说话?”二姨太冷笑一声,下一秒脸上笑容消失,“我活了大半辈子,受尽你欺辱,你让我去做的坏事我都做了!我只是为了在沈家好好生存,你嘲笑我样子苍老,知道我为何这么苍老吗?陈佩兰,你老了,我们都老了。” 大夫人望着二姨太,眼皮颤动,这是她进沈家第一次敢跟她这样无礼。 “云秋,抱她回去!”二姨太对沈云秋说。 大夫人冲到沈云秋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他是我的儿子!为何要听你的!” 二姨太上前推开大夫人,她转脸对沈云秋说:“你先走。” “不行!”大夫人拉扯沈云秋,偏不让他往里走。 沈云秋失望的看着大夫人,“娘……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是想逼死我吗!” 沈云秋的话,令大夫人惊慌失措,她踉跄着退了几步,“娘这么爱你!你为何要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娘!” “娘……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沈云秋说完转身朝西院走去。 “云秋!”大夫人一声声唤,只见二姨太缓缓向她走来。 “都是你!”她举起手欲打在二姨太脸上,却被二姨太抓住。 “你——” “我们该来算算陈年旧账了,陈佩兰。” 二姨太狠狠的瞪着她,大夫人错愕的盯着她,不敢相信平时在她身边畏畏缩缩的女人,竟会反扑。 “陈佩兰,你死了儿子,却抢走了我的儿子!云秋是我怀胎十月肚子里掉下的肉!你知不知道当年沈崇文把他从我怀里抱走,我是有多痛心,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为的就是能看着他长大!” “你说什么……”大夫人浑身颤抖,脑袋一片空白。 当年沈老爷告诉她他在外面有个儿子,孩子的娘难产死了,便要将这孩子抱回来养,那时大夫人正在丧子之痛中,便答应了此事。 第一次见沈云秋,他刚满月,他在她怀里甜甜的酣睡,大夫人彻底沉浸在母爱之中,她把所有对大儿子沈云鹤的的爱全部转移到他身上,从此不许沈家任何人提沈云秋是沈老爷抱回来的事。 第二年,二姨太进了沈家门,沈老爷说她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大夫人怎么也看不上她。 其实并非如此,二姨太叫秦墨苏,出生在西堰,家里世世代代捕鱼为生,认识沈老爷时,二姨太二十岁,整个西堰谁都知道秦墨苏的名字,她是当地出名的美人,上秦家门求亲的人快把秦家门槛踏破,可她偏偏看上了外来郎。 当年沈老爷才二十二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秦墨苏与他一见钟情,可沈老爷家里已有了婚配,他与秦墨苏在西堰生活了一段时间。 直到秦墨苏怀了身孕,沈老爷将她带回苏镇,可当时家里的老人不同意沈老爷带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家,沈老爷只有将她安置在别的住处。 第170章 生别离 二姨太生下沈云秋,沈老爷将孩子抱了回去,第二年找了个理由将二姨太娶回沈家,但老太太担心她暴露沈云秋生母的身份会对沈云秋不利,便让二姨太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思绪拉回到现实,大夫人跌坐在地,她不肯相信二姨太就是沈老爷口中死去的女人。 “你胡说!云秋是我的儿子!云秋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抢走他!谁也不能!” 二姨太冷冷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沈崇文说,云秋回到沈家才会有前途,给正房夫人做嫡子才能在沈家立足,嫡子……哈哈哈哈,我怎么就信了他说的话,如今我的儿子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二姨太捂着心口,哭的不能自已,“你打断他的腿,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他如果是你生的,你怎会舍得!” “云秋是我的儿子!”大夫人疯了似的嚎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你撒谎!云秋是我的儿子!” 二姨太不再理她,转身朝南院方向走去,其余人怔怔望着她们,只看大夫人失魂落魄的立在那,仰头望着天空,发出一阵怒吼。 “老爷!你把我骗的好苦啊!” 人群纷纷散去,子芙扶着大夫人往东院走,大夫人半路折回沈家大堂,她独坐在堂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 清晨到来,这是以往给夫人请安的时间,大夫人身旁除了贴身丫头,无人再来。 她卸下伪装的坚强,闭上双眼发出悲鸣的呜咽。 她知道,她和沈云秋的母子关系,彻底毁于一旦。 他们之间已经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她越发不敢面对鸢萝死期的到来。 那将会是他们决裂的时刻。 牡丹院那日来了四五名医生在会诊,可无一诊出鸢萝中了蛊毒。 鸢萝昏睡了整整四日,沈云秋寸步不离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等鸢萝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牡丹院的床上,身旁躺着见沈云秋,她提着的心便放下了。 “云秋……”她轻唤他。 沈云秋抬起头,两人目光相聚。 他瘦了许多,眼眶发青,鸢萝不舍的抚摸他的脸颊。 “你找到我了……” 沈云秋眼含泪光,躺在她身侧,抱她入怀。 “你再躲,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他抚摸她脸颊,亲吻她额头。 鸢萝还是有些疲惫,合上眼。 “鸢萝!” 沈云秋有些害怕,怕她再一睡不醒,猛的摇醒鸢萝。 “云秋……” “我在,鸢萝,你已经醒了,已经醒了。” 鸢萝迷离的看着他。 “云秋……我总是做梦,梦到……”摸着沈云秋的脸颊,鸢萝不想再提那些噩梦,“我若再睡,你便把我摇醒。” “好。”沈云秋轻声答。 “云秋,你答应我,你哪儿也别去,陪着我可好?” “好。” 鸢萝眼皮重的睁不开,应是那蛊毒起了作用。 “鸢萝,别睡。” 沈云秋突感到鸢萝的不对劲,起身想去请大夫,却被鸢萝一把拉住。 “别走!” 她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本以为已与他天人永隔,老天却怜悯她,给她与他道别的机会,她只想与他分分秒秒不分离。 沈云秋躺在她身侧,她吻上他的唇,“你哪也别去,抱着我就好。” 鸢萝眼眶湿润了,泪水刷刷的流,他并未在意,沉醉她的温柔乡。 “云秋……” 鸢萝解开他的盘扣,在他肩膀落下一个吻,眼泪止不住的流。 在她最后的时间,她与他只能珍惜片刻温存。 第171章 真假娘 沈云秋直接住在了牡丹院,两人除了吃饭,基本都在屋里呆着,鸢萝未告诉他自己中了蛊毒,她不想让他过于担心。 鸢萝的状况不太稳定,人时而清醒时而嗜睡不起,沈云秋陪着她,有时拥她入睡,有时给她唱段京剧哼几句小曲儿,两人整日在一起,相依相伴。 “明日就是除夕了……”沈云秋望着窗外低语。 经过许多事之后,沈家笼罩着低迷的气氛,本该喜庆的年味,也无了往日的光景。 沈老爷赶回家中,听闻之前发生的一切,暴跳如雷,气得打了大夫人一耳光,并将她关在佛堂,罚抄女训。 整个苏镇都在传沈家正房夫人活埋小妾的事,甚至有茶楼,将鸢萝和沈云秋的故事编成评书,有板有眼的讲给茶客听。 大夫人是犯了预谋杀人的罪,鸢萝念旧她是沈云秋的母亲,并未追究。 一日,二姨太乘沈云秋不在,来了趟牡丹院,她送来一份重要的东西。 沈老爷亲笔写下的休书。 滚滚热泪落在信纸上,鸢萝颤抖着双手捧它在手心,可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便难掩悲痛。 二姨太不忍直视鸢萝脖子上的伤痕,转过脸,幽幽开口。 “你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只要云秋开心就好。”提到沈云秋,二姨太珊珊落泪。 “为何对云秋这么好?”鸢萝轻声问,心中的疑惑只想听二姨太自己解答。 二姨太愣了半天,低头将腰间发旧的荷包解下。 “你把它打开。”二姨太将荷包递给鸢萝。 鸢萝打量好一会,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口,手指伸进荷包,触摸一缕柔软,她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仔细一瞧,竟是一缕用红线绑着的细软毛发,还有几颗孩童的乳牙。 鸢萝诧异的看向二姨太,只见她接过她手心的两样东西,泪如雨下。 “这是云秋的胎毛,这是他的乳牙,我一直贴身带在身边,就当他一直和我在的一起,云秋……是我生的,他是我的儿子。”她缓缓的说,眼中泪光闪闪发亮,“他被抱走的时候,那么小,我……” 鸢萝怔怔的望着她,虽然她已有所猜测,可真的听她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 二姨太含着泪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将对他的情感积压在心里,终日忍受骨肉分离之苦,太多次看着陈佩兰用爱他的借口伤害他,云秋从小生活在梨花院,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一次他突然冲我喊了声娘,碰巧被陈佩兰听见,她便拿着针吓唬云秋叫她娘,云秋被吓的哇哇哭,我……心揪的疼,自那日后,我便不敢再出现在云秋身边,我知道,我离他越远,他越安全,有谁知道我听见他喊别人娘的滋味是有多苦。”二姨太痛哭流涕,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鸢萝沉默,只听二姨太将她的故事说了一遍,听完后鸢萝心里很是难过,看着眼前的女人,深有感触,仔细打量,沈云秋的相貌与她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丹凤眼一样动人,可她的花容月貌已被岁月所覆盖,不太能看出曾经的惊艳。 “当老爷将他抱回沈家,我便整日以泪洗面,我选择进沈家门,便做好了准备,不管遭遇什么我都得忍,你我有过相同的经历,应当理解,只要他能好,这辈子他去哪儿都成。”二姨太用手绢擦拭掉泪水,“所以你们走吧,只要云秋能幸福,我便安心了。” 第172章 除夕夜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沈家并没有过年的喜庆,沈老爷借故外面有事未回家中,各院便在自己屋过年三十。 鸢萝的牡丹院倒是热闹,凤儿和翠翠忙着年夜饭,紫玉和柱子打下手,沈云秋和喜红两人在院中争论关于除夕故事的传说,各有说法,他们在闹,鸢萝在一旁看着笑。 到了傍晚三姨太抱着云佑来到牡丹院,“南院冷冷清清,你这西院倒是热闹,能加上筷子吗?” “当然欢迎。” 风儿索性将侧屋放了张大桌子,鸢萝笑着接过云佑,疼爱的看着怀中的婴孩,沈云秋静静看着她,不免有些感伤。 忽然想起什么,鸢萝将云佑交给三姨太,她朝里屋走去,沈云秋也跟了进去。 “你在找什么?”沈云秋好奇的问。 “找到了。” 鸢萝从床侧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对孩子的金镯子,“过年图个吉利,你送去给云佑。” “好。”沈云秋接过镯子在眼前打量,“过年图个吉利,你也送我个礼呗。”他嬉皮笑脸的看着鸢萝。 鸢萝愣了会,从枕下拿出休书递给他,“给你的礼物。” “这什么?”沈云秋纳闷的一看,信封上赫赫两个大字,“休书!” “云秋,我被休了。”鸢萝笑了,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沈云秋匆忙打开信封,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他抱住鸢萝,激动的说不出话,冷静片刻,退了几步,提扇作揖。 “这位姑娘……小生姓沈,名云秋,姑娘可否愿与小生喜结连理?” 她钻进他怀中,感受到他的喜悦,心里却隐隐作痛。 “云秋,今后我可以正大光明告诉别人……我是你的人了吗?” “你是我的妻子。” 泪止不住的流,鸢萝躲在他怀里,任泪水宣泄,她心里不免感到安慰,等她去了黄泉,好歹还有了他给她的名分。 沈云秋牵着她走出主屋,风儿和紫玉看着他两,打从心里欢喜。 “四姨娘真好看。” “咱们少爷也好看。” “以后都别叫四姨娘了,叫二少奶奶!”沈云秋对她两说,将手中休书晃了晃。 风儿见之大喜,“哎!二少——”话还没说完被喜红截住。 “等等,改口哪那么快,改口费拿来!” “好呀你,还讹上我了,好,明天初一,一早在场的每人一个红包。” 沈云秋说完,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一群人欢声笑语,突然听到有人轻扣院门。 风儿去开门,门外站了许多人,有的手上拎着食盒,有的拎着包袱,有拎着简单包扎的礼盒。 “这、这是二姨娘给云秋少爷送的杏仁桂花糕,还有给鸢萝姑娘的一对龙凤镯。”那丫头怯生生的说。 风儿好奇的接过将锦盒打开,里面有一对足金龙凤对镯,“你们二姨太为何送这个?” “二姨太……二姨太没说什么,只说……这是给云秋少爷准备的。”风儿好奇的回首望鸢萝,只见鸢萝点点头,便收下了。 “你回去,把二姨太请来吧。”鸢萝说。 “二姨太……二姨太今晚会在佛堂。” “好。” 那丫头说完一路小跑离去。 第173章 雪中情 人群散去,大家纷纷入座,风儿和喜红他们一边站着。 沈云秋扫了他们一眼,发了话,“都坐下。” 紫玉和柱子连连摇手,“不不,我们在边上伺候着。” “坐吧,今日无主仆之分,都是一家人。”鸢萝说着拉风儿坐下。 一家人,这称呼真暖心窝。 他们纷纷入座,一桌人举杯欢庆,这个除夕,鸢萝真的心满意足,此刻的人和画面她将永留于心。 初二一早,外面飘起了雪,鸢萝和沈云秋慵懒的赖在床上,沈云秋正哼唱着小媳妇回娘家的小曲儿,鸢萝光着脚跳下床,趴在窗台单纯的像个孩童。 雪花在指尖很快便化开,沈云秋走来在身后圈住她的腰,同她一起看向窗外。 “下雪了……咳咳咳。” 沈云秋阁下手中茶壶,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你最近怎么那么虚弱?别再着凉。” “没事,云秋,我们去打雪仗好不好?”鸢萝笑着说,两人鼻尖蹭着鼻尖,“不过你得让着我。” “不让,如果赢了……你就……”沈云秋一脸坏笑,将头埋进鸢萝怀里。 “登徒子……” “走,爷陪你去打雪仗。” 沈云秋帮鸢萝穿好棉夹袄,披了件红斗篷,拉着她走到院子。 鸢萝抓起一把雪,手心冰凉,她笑着,将雪球砸在沈云秋身上。 雪地里,沈云秋望着那笑靥如花的女子,深深深印在心里,他上前腾空将她抱起,两人在雪地里转着圈,牡丹院处处回荡着笑声。 鸢萝在雪地上写上他他们的名字,仿佛,他们已经到了陵观那处属于他们的小院。 到了下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若薇跨进牡丹院大门。她是被悠扬的戏声吸引而来,雪地上沈云秋和鸢萝的名字还未被雪完全覆盖,深深刺痛她的心。 她愣在屋门外。 自那日受惊吓后,她便一直在东院修养,沈云秋和鸢萝的事已传遍苏镇,可她却不甘心,她的自尊心被沈云秋伤的体无完肤,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会输给一个烟花之地出身的女人。 苏若薇推开房门,眼前的画面另她吃惊,瞬间羞红了脸。 鸢萝半敞衣衫,身子酥软的靠在他身上,沈云秋手持红色朱砂笔正在她胸口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鸢萝盯着沈云秋手中的笔尖,笑着开口,“写自己名字里还用那么久。” 沈云秋抬眼冲她一笑,那笑意中含着丝丝柔情,“和写在纸上怎会一样,这得认真些。” “好了。”沈云秋搁了朱砂笔。 苏若薇将两人之间的细微之处看在眼里,气得的大喊一声。 “你们——无耻!” 沈云秋和鸢萝一同看向门口,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鸢萝合上衣领,冷冷的盯着她,“苏小姐进来不会敲门吗?” 她忘不了那天夜里是她诓骗她去的祠堂。 鸢萝起身将腰间的扣子扣上,领口半敞着,苏若薇看见她左心房红色的朱砂字,是沈云秋的秋字。 “你——”她指着鸢萝,眼睛四处闪躲,不敢直视她薄如蝉翼的内衫里若隐若现的酥胸。 “都是女人,苏小姐未见过吗?” 第174章 求一人 苏若薇被鸢萝逼到角落,视线落在沈云秋身上,他撑着下巴,手中捏着一枚茶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小姐来作何?找我还是找云秋?”见苏若薇不说话,鸢萝继续道,“记得你问过我喜欢什么?我思前想后,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喜欢、追求、还有自由的爱情。” 沈云秋坐在那,也不插嘴,嘴角扬着笑,搁下杯子拿起茶壶对嘴饮了一口,那姿势满是潇洒风流。 鸢萝这番话,让苏若薇脸色难堪,她攥着拳心向前几步。 “你犯了七出之条!”她指着鸢萝。 “七出之条?”屋里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鸢萝捂着唇,侧眼看着她,那眼神顾盼生辉。 “别人说七出之条我倒是不觉吃惊,这话从苏小姐口中说出,真是惊人,苏小姐当时跟我弘扬女权主义的时候,可是把这些繁文缛节,说的非常不堪。” “你——”苏若薇张口结舌,指着鸢萝,“可你是老爷的妾,却勾引少爷!你不要脸!你在青楼学了一套对付男人的妖媚,真是不知廉耻?” 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沈云秋手中茶壶重重摔在地上。 “你给滚出去!” 房里突然死一般寂静,苏若薇也被吓住,沈云秋像头发怒的猛兽,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他愤怒的样子。 “云秋哥哥……” “谁是你哥哥!你和我娘串通害鸢萝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沈云秋冲过去,抓着苏若薇的胳膊,“你想嫁人想疯了吗?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指望。” 苏若薇伤心落泪,鸢萝走过去,拉开沈云秋,“云秋,你出去……”鸢萝幽幽的对沈云秋说。 “我?” 鸢萝笑了笑,“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苏小姐单独说,你出去等会。” 见沈云秋未动,鸢萝拉着他,将他推出房门。 房里,只剩她两,苏若薇已被刚才沈云秋的行为吓坏,脸色煞白,鸢萝见她窘迫的样子,投去鄙夷的目光。 “坐,喝杯茶。”鸢萝将茶杯搁在桌上,显然苏若薇不买账,依然站在那,鸢萝自己抿了口热茶,缓缓开口,“苏小姐,我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我虽出身青楼,可我进沈家大门,还是处子之身,而你如今看到的不知廉耻的我,是沈云秋调教出来的。”鸢萝嫣然一笑,上下打量苏若薇,“你又了解他多少?” “云秋哥哥为人清高!温文儒雅!定是被你给蛊惑了!是你勾引他!”苏若薇极力辩解。 “我蛊惑了沈云秋?哈哈!”鸢萝仰面而笑。“除了为人清高这点,在我面前的他,似乎和你说的不是同一人。” 鸢萝笑里带着鄙夷,“你方才也见了,他脾气不好,动不动就会生气,得让人哄着他;他像个孩子,会撒娇、会耍赖,特别喜欢捉弄人,你知道他在睡觉时有什么习惯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鸢萝死死盯着苏若薇,见她脸涨得通红,随即勾起一抹笑,“沈云秋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伪装成你说的那样,我勾引他?” 鸢萝停了下,想起初见沈云秋时的画面,红了眼,“分明是他撩拨了我的芳心,怎是我勾引他……”鸢萝低下头,不想让苏若薇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你问过我,我喜欢什么?”鸢萝抬起眼,眼中冷若冰霜,“我告诉你,我只喜欢沈云秋。” 苏若薇诧异的望着她,在原地瑟瑟发抖。 “你能抢走一切,可你唯独从我这抢不走的,便是沈云秋,你死了心吧。” 鸢萝侧颜对上苏若薇的视线,那眼神把苏若薇吓得魂飞魄散。 苏若薇吓得夺门而出,鸢萝有些疲惫,跌坐在梳妆镜前的板凳上。 第175章 彼岸花 望着镜中的自己,鸢萝苦笑,在临死之前,她还争什么? 她轻抚自己苍白的脸,越发疲倦,她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也许说走便走,她唯有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沈云秋走进来,凝望镜中的鸢萝,轻抚她的发丝,“哭了?”见她双眼通红,便知她方才哭过,“你同她说什么?吓得她撒腿就跑?” “没什么。”鸢萝起身拉他坐下,继而坐在他腿上。 “现在够厉害啊。” 沈云秋捏了捏鸢萝鼻尖,望一眼镜中的鸢萝。 “别动。”他拿起旁边的眉刷,沾了点唇膏。 在鸢萝眉心,画了一朵花。 “真好看。” 眉间花钿含苞待放,衬的鸢萝顾盼生姿,她仔细观察眉间那花的形状,好似她曾见过的彼岸花。 “云秋,你见过彼岸花吗?听说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是最美的花,它是用最悲伤的眼泪和鲜血灌溉而繁衍生命。”鸢萝幽幽的说。 沈云秋继续为她描绘眉间的花钿,“傻,我又未去过黄泉,怎会知道彼岸花什么样子。 “我见过……” 鸢萝眼中满是阴郁,沈云秋突然停下手中的笔,对上她的目光,他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冲他一笑,“老了以后,我们一起牵手走黄泉,慢慢欣赏。” “云秋……”鸢萝哽咽的说不出话,她不敢去猜她走之后,沈云秋会如何面对,她不怕死,因为她知道,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过了几日,鸢萝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也不能进食,牡丹院一群人着急万分,沈云秋请了好几个大夫也瞧不出问题,鸢萝有时一睡便是两日,他只能通过她微弱的呼吸分辨她还活着。 鸢萝开始出现胡言乱语的状况,会问沈云秋一些奇怪的问题。 她问他春季到了没。 她问他云秋来陵观了没。 她问他桂花树开花没。 她问他孩子的名字取好了没。 沈云秋每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他怕再失去她,怕她就这样浑浑噩噩永不清醒。 一日。沈老爷来到牡丹院,他看着鸢萝惋惜的摇头。 “她不能死在沈家。”沈老爷发令让身边的下人将鸢萝抱走,沈云秋用身子挡在床前。 “我看今天谁敢动她!”他誓死挡在鸢萝面前。 沈老爷一巴掌打在沈云秋脸上,颤抖的捂着心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让开!她不走沈家要完了!” 沈老爷又举起手,沈云秋也不躲,坚定的立在那,挡在鸢萝前。 鸢萝望着他的背影,视线越发模糊,这画面又一次重演。 “我不会让你们把他带走!我不信你们!”想起之前的事,沈云秋心有余悸。 “云秋……”鸢萝虚弱的唤他。 “别怕,我在。”沈云秋冲鸢萝一笑,笑眼里闪着泪光。 鸢萝抓着他的手,只觉胸口一疼,喷出一口鲜血。。 “鸢萝!”沈云秋惊叫,慌张的帮她擦拭嘴角的血液,“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云秋……”鸢萝见沈云秋彷徨无助的样子很是心疼,她轻抚他脸颊,泪水模糊了双眼,“云秋……别怕……”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句话,一直都是沈云秋对她说,鸢萝握着他的手,露硬扯出一丝笑,“云秋,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答应我。” 第176章 黄泉路 沈云秋哭着怒吼,“死什么死!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秋,答应我!”鸢萝撕心裂肺的吼,她紧紧攥着沈云秋的手,势必等他给她答案。 “我答应!我答应!”沈云秋闭上眼,两行泪滑落,他不想让她动气,只好答应。 此时,大夫人和二姨太也冲进房中,沈云秋见状猛的拿起鸢萝枕边的发簪,“你们别过来!谁也不许把她带走!” “云秋,你听娘说——”大夫人欲靠近,只见沈云秋狠狠将簪子扎进胸口,他白色内衫瞬间绽放出一朵血红的花。 “云秋!” 屋子里的人惊慌失措,大夫人一看这场面惊声尖叫,二姨太见状直接昏死过去,眼前这一幕让所有人不知所措,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云秋脑门上青筋暴起,他强忍着心口的疼,张开唇,“你们待她如蝼蚁,可她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命呀!她若没了……我怎么活!” 大夫人第一次见沈云秋如此悲痛,她万没想到他用情如此之深,“儿子啊!” “云秋……不要……”鸢萝轻扯他衣袖,“云秋……” 沈云秋回过身,将她拥在怀中,“鸢萝……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别哭。”鸢萝轻抚他脸颊,他的脸逐渐模糊,她努力睁开,想再多看几眼,“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鸢萝,你是不是累了,是不是睡一会就会醒?” “云秋……”鸢萝满眼是泪,她艰难的开启双唇,“对不起,你的余生……我不能相伴了……”她闭上眼,呼吸逐渐微弱,耳边传来沈云秋的呼喊,随之渐渐消失。 鸢萝的脑中浮现出种种与他的过往。 初见时,他一袭蓝袍,提笼逗鸟,他与她行礼作揖。 她误闯东院,她偷看他在凉亭里唱戏,他为她脱下湿透的绣花鞋。 连心桥上,他长衫飘飘,负手而立在月下等她。 船屋里,他们共放天灯,求一个花好月圆。 寺庙中,他与她拜了星辰、佛祖和彼此,成全了属于她的拜堂礼。 一切回忆,足够陪鸢萝熬过黄泉的漫漫等待。 沈云秋抱着鸢萝,神情开始有些恍惚,四周的人想上前劝阻,他一声呵斥,“别过来!她累了,让她睡会,你们都走!”沈云秋替鸢萝缕了缕额前的发丝,“睡吧,一会我会叫你,没人会吵我们。” “云秋!” 看着沈云秋半疯半癫的样子,大夫人哭天喊地,牡丹院一片哭声。 谁也不知就在此时,沈家大门被人重重踹开,一群军人举着长枪冲进沈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沈家门口,沈家门外围满看热闹的人群, 一男子身着军装从副驾下来,他打开后车门,车上下来一女人,她身穿湖蓝底银丝袄裙,外面披着白色貂绒斗篷,很多人翘首以盼,想一睹斗篷下的容颜,可终究无人看清她的长相。 她抬眼看了看沈家门匾,对身旁年轻男子说:“若再弄错,一个月别和我说话。”她声音轻柔,语调舒缓,说完跨进沈家大门。 她走在前,所有士兵跟在她身后,门外的人议论纷纷,都被她的气场所吓到。 女人在沈家正位缓缓坐下,端庄优雅,气质非凡。 “去把你们当家的叫来。”年轻男子吼了一声。 沈老爷听到下人禀报,赶紧从牡丹院赶到大堂,他被这情形弄得惊慌失措,他知道,他预料的灭顶之灾已经到来。! 第177章 母寻女 大夫人得到通知也从牡丹院赶来,见满院全是扛枪的军人,吓得直哆嗦。 正位坐着的女人,缓缓将斗篷拿下,她的年龄估摸三十多岁,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倾城之姿所惊到,她那双深陷的眼睛水灵有神,那琥珀色眼眸更为她的眼睛增添了独特魅力。 大夫人仔细一看,慌了神,她的眼睛让她想起鸢萝。 “把家里所有人都召集来。”男子冷冷的说,他望着立在一边的沈老爷,丝毫不客气。 “这位军爷,不知我们沈家有何得罪的地方?”沈老爷故作镇定的问。 男子不予理睬冷着一张脸,手指敲打着玉石桌,“我不想再说一次。” “好,好。”这节骨眼上,硬碰硬必然吃亏,沈老爷便将人召集到大堂。 几分钟后,沈家上下聚在一起,见四周全是带着枪的军人,各个颤颤巍巍。 “少帅,人都到齐了。” 下属通报,男子起身,在人群中寻找,他摇摇头,回头对妇人说:“没有。” 那妇人一直低着头,手中盘着一串玉珠,仿佛对这事并不感兴趣。 “邵棠……是不是你又弄错了。”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似水。 “娘,那姑娘……不在这里面。” “定是又错了,回吧。” “之前在街上劫持了一位你们家的姑娘,她人呢?” “军爷,上次劫持的是苏小姐,她不是我们家的人,她已经、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我说的眼睛跟我娘一样,琥珀色的,别跟我打马虎眼。” 琥珀色?众人纷纷摇头,大气不敢出。 妇人叹口气,起身便走,刚走至门口,只听一声喊叫。 “牡丹院四姨娘是琥珀色的眼睛!” 人群中喜红大喊一声,她紧张的吞吞口水,“她姓顾。” “你瞎说什么!” 大夫人上前阻止喜红,却又听四处传来声援。 “没错,四姨娘的确是琥珀色眼睛。” “我家四姨娘姓顾!她叫顾鸢萝!”风儿也豁出去了,跟着说,“她和您长得很像……” 那妇人一听,眼中瞬间泛起泪花。 “你说什么?顾什么?” “顾鸢萝!” “她在哪?快带路!”男子急迫追问。 “在牡丹院,随我来。” 喜红跌跌爬爬在前带路,那妇人加快脚步紧跟其后,众人听见她脚上铃铛声,渐渐远去。 大夫人一个不稳,头晕目眩,身旁丫头连忙扶住她。 “完了,沈家要完了。”沈老爷摇摇欲坠,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 “老爷!”大夫人大声呼喊,沈老爷狠狠瞪着她,“她若死了,咱们沈家全要跟着陪葬,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 鸢萝耳边传来阵阵铃铛声,她又梦见随风飘扬的杨柳树下,她的母亲立在桥上,手中抱着眉间点红的她,她的父亲走来将她举过头顶。 “鸢萝……到娘这来。” “娘,桂花树为何不开花?” 女人跨进牡丹院,她先看见神情呆滞的沈云秋,他胸前一片血红格外刺眼,她走至床边,看见床上躺着的鸢萝,因鸢萝闭着眼,她无法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沈云秋望着她,立刻知道她的身份,她的眉眼与鸢萝一模一样。 他望向妇人身后身穿军服的男子,没想到,他竟是鸢萝的哥哥。 第178章 戏终散 “娘,就是这位姑娘,她的眼睛跟您一模一样。” 女人伸出手,她想触碰她,可她有些胆怯,看着面色惨白的鸢萝,俨然是个半死之人。 “不,她不是我女儿。” 她将手收回转身便走,她好怕床上躺着的就是她失散多年的鸢萝,她不想再承受失去她的痛。 “她叫顾鸢萝,十八岁,三岁走丢,她说过……她娘手腕有一对龙凤镯,脚上戴着铃铛”沈云秋平淡的道,抬眼看向妇人。 “你说什么?”妇人停下脚步,回身问。 沈云秋咚的跪倒在地,瞬间泪流满面,“如果她是你的女儿,求你带她走吧,救救她。”他哽咽的说,回头望了眼毫无生气的鸢萝。 “鸢萝……” 妇人重新走至床边,她艰难的握住鸢萝的手,眼中泛起一层雾气。 “鸢萝……”她唤她,多少次,她在梦里这样唤她,等着她回应,“鸢萝……” 鸢萝似乎感觉到亲情的召唤,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正是她梦里的母亲,只是比梦中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娘……桂花树开花了吗?为何……我家的桂花树从不开花……” 鸢萝虚弱的问,又闭上眼,妇人掩面而泣。 “邵棠!她是我女儿!”她俯身将鸢萝抱在怀里,“鸢萝,娘终于找到你了,娘来迟了!”妇人情绪激动,她久别重逢的女儿,却仅存一口气。 沈云秋心碎一地,不管是生是死,鸢萝真的要离开沈家了。 大夫人走进来,见此景吓摊在地。 “邵棠!抱着鸢萝,我们走。” 顾邵棠抱起鸢萝,她比他预料的轻许多,她脚上铃铛随之露出,妇人仔细触摸,泪更深了,这是她出生时,她亲手为她带的百岁铃。 “等等。”沈云秋挡住顾邵棠。 他抬手去触摸鸢萝的脸颊,可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他怕他一触碰到她,便不忍心放她走。 沈云秋闭上眼,张开颤抖的唇,“走吧。” 顾邵棠抱着鸢萝跨出屋门,可却被一股劲使扯住走不出去,他低下头望,怀中的鸢萝紧紧攥着沈云秋的衣角,她在最后的意识,抓住了沈云秋,她的指节因太过用力挣的发白,可就是不肯放手。 “云秋……” 鸢萝虚弱的唤他,沈云秋闭上眼,用力扳开鸢萝的手指,“走!” 沈云秋望着牡丹院的大门,神情恍惚。 大夫人抱住沈云秋,哭的声嘶力竭,“云秋!是娘错了,娘错了!” 沈云秋推开她,“嘘!你们听到了吗?她在叫我。”沈云秋说完冲出屋门。 “少爷!” “云秋!别追了!” 他还是追出牡丹院,拖着还未痊愈的腿,一路追着她,直到沈家门前,他停下脚步。 数把枪抵在沈云秋头顶,他突然意识到,从今往后,他与她将是不同世界、不同人生的人。 沈云秋再也高攀不上顾鸢萝。 “鸢萝……” 看着远去的车尾,和离开的军队,沈云秋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他们连个正式的道别都没有,她就离他而去。 他仰面大笑,随即又掩面痛哭,周围人群指指点点。 沈家少爷疯了。 几日后,顾邵棠带着大批人马闯进沈家,他怒火中烧,一抬手,所有枪对着所有人。 他说鸢萝被沈家人灌了毒,人已归天,他要让沈家人陪葬。 沈云秋听到此话,气急攻心,口喷鲜血,他望向大夫人,眼里满是恨。 沈云秋一声咆哮,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夺过顾邵棠手里的枪。 一声枪响。 结束了一切。 第179章 涅槃重生 德月楼里,张老先生醒木一拍,结束了沈家的故事。 台下观众一片唏嘘,无人不被这故事打动,有的眼含泪光,有的对此很是愤慨,甚至有些还想打听下文。 “张先生,这少爷最后没了吗?” 张老先生摸了摸胡须,摇摇头。 “当真没了?那这女子呢?” 张老先生摆摆手。 “那这故事是苏镇沈家吗?” 听客纷纷询问,张老先生不说话,起身欲走下台。 “先生再给我们讲讲呗。” 张老先生微微一笑,“你们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可有的故事,只有当事人知道,今天就讲到这,各位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一听,扫兴离去,张老先生朝二楼走去。 包厢里,女子面无表情的关上窗,她端起茶碗抿了口。 “大小姐,说完了。” “嗯。” 她将茶碗递到丫头手中,此时包厢门被推开,张老先生走进来,他与女子含腰作揖。 “大小姐,您的本子我给说完了,可否满意?” 她回身看向他,嘴角微微一笑,“谢谢先生,说的很精彩。” “可……张某有些疑惑,这故事是真实的还是您自己写的?”张老先生同观众一样好奇。 “先生还是莫要好奇,有些事真真假假,说不清。”女子缓缓起身,将斗篷帽子摘下,露出的脸毫无血色。 “你……”张老先生恍然大悟,指着她惊诧万分,“你就是书中之人?” 她未回应他,从手包里拿出几块银元搁在桌上,“还请先生再把这故事多讲几日,我有空便来,多谢。”话说完她带上帽子起身离去,留下张老先生困惑不已。 走出德月楼,鸢萝刚跨出门槛,瞬间涌来十几个兵,他们扛枪成八字站立,这场面着实让人畏惧。 他们都是保护她的士兵。 她叫顾卿蔓,乳名叫鸢萝。 方才的故事便是她的前半生。 鸢萝立在德月楼门口,领队的士兵上前询问,“大小姐,马车快到了,您稍等片刻。” “不用了,我自回帅府。” 鸢萝刚迈脚,便见不远处一人骑马而来。 高大的骏马停在她面前,他在马上屈身撑着下巴,打趣的望着她。 “故事好听吗?” “嗯。” “可以回家了吗?” “嗯。” 他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他一把将她拉上马。 两人策马而去。 这个男人,叫顾邵棠,是鸢萝父亲的养子。 四年过去,鸢萝获得了重生。 他的父亲,是北洋军阀都统顾宗霖。 顾家,家庭成员极为简单,除了爹娘,鸢萝还有一个弟弟,叫顾庭予,比她小三岁,顾庭予虽比鸢萝小,可性格沉稳,起初鸢萝同他十分生疏,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可这四年,倒是顾庭予一直在照顾她,处处迁就。 顾邵棠原本姓方,方父和顾父同是一个队伍里的拜把子兄弟,可在顾邵棠六岁时方家夫妻遭人迫害,整个方家仅留顾邵棠一条活口,顾父便将他带回了顾家。 他们都是对鸢萝极好的人。 重回顾家,鸢萝得到万般宠爱,爹和娘对她失而复得的心情,全在平时表露无遗。 她的房间是家里最好的位置,她的衣服和首饰,每月都会送到她面前任由她选,她爱吃的不爱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家里都刻意迎合她。 如今她的出入不再受限,她可想去哪便说走就走,只是每次出门,那必定是要跟着两队人马,来保护她的安全,起初鸢萝有些不适,久了,也便习惯。 第180章 浮生若梦 偌大的帅府找不到一颗桂花树,顾庭予说,娘一直惦着她对桂花不服,无论他们住哪,换过几个宅子,顾家从不种桂花树。 原来她记忆里不开花的桂花树,是因弄成了死树,所以终不开花。 帅府,给了鸢萝安全感,也让她体会到,宠爱于一身原来是这种感受。 “鸢萝……过来……” 鸢萝从梦中惊醒,两眼无神的望着身旁的空位。 她又梦见他,梦里他手握折扇立于桥上,他的笑眼中满是星辰,他依然未变,风度翩翩,风流潇洒,正如当年。 只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烂漫。 鸢萝起身,点燃屋里所有烛火,她继续回到床上躺下,睁眼等天明。 这四年,他经常出现在她梦里,鸢萝无数次哭湿枕巾,歇斯底里的呼喊,可终究无用,他再也不会等她醒来出现在她身边。 四年前,鸢萝被接进帅府,他们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她治疗,可终究无药可医,最后她的蛊毒是母亲蓝宛亲自解的,凤婆婆说过蓝宛是她最好的徒弟,她用自己的血做引子救了鸢萝。 当鸢萝康复后,她满心欢喜的想要回到苏镇,她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可顾邵棠却残酷的告诉她,他已在沈家大堂吞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鸢萝难以接受如此打击,她悲痛欲绝的昏死过去,之后病了整整一年,卧床不起。 头一年,鸢萝尝试了各种寻死的方法,可她却怎么也死不成,或许她的命真如算命先生所说的硬,又或者,他们违背了伦理纲常,只能接受天人两隔的惩罚。 鸢萝在求死不成后,无奈的履行当初他们的约定,活下来的人必须好好活。 之后的她活的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悲不喜,毫无情绪。 冥冥中,她不愿相信他已离开人世,她回了苏镇,可沈家却成了一座空宅。 鸢萝游走在沈家各个角落,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可每个院子,每个角落,就连每个缝隙,都无他的身影。 清风苑也好,梨花院也罢,留下的只有一些他曾用过的东西。 鸢萝死也不信他就这么离开,她将沈家墓林和苏镇周边所有墓地都找了个遍,也未找到他的墓碑,她怎会相信他已不在人世。 接下来的四年里,鸢萝仿佛活在梦中,她走在不同的街头,去到某个地方,都会不自觉的去寻找他的身影。 甚至她期盼某天在热闹的人群中,能见着他领着妻儿和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只期盼能再见着他,再无所谓他是不是属于自己,只要他活着便成。 可终究未能如愿,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日复一日的思念他,越思念便越煎熬。 突然有一日,鸢萝不再想以前的事,也不再提他,她将一切关于他的回忆封存在记忆里。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又要过第五个除夕。 大帅府上下沉浸在欢天喜地中,处处忙乎着把家里装扮一新。 唯有鸢萝毫无任何喜悦,似乎一切对她无关紧要,她每日在家里晃来晃去,能开口和谁打个招呼,那便是家里的大新闻。 第181章 平淡生活 清早,吴妈带着几个人在搭梯子挂灯笼,嘴巴碎碎叨叨的骂。 “你这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歪了歪了!” “你那边灯笼挂反了!” “还有你,你爬个梯子,腿抖什么!就你这样还做工!” 鸢萝路过,见着有趣停下一旁看着,吴妈是家里后勤一把手,性格泼辣,做事精炼,对鸢萝极为疼爱。 “大小姐。” 几人见鸢萝立在那,纷纷停下打招呼。 “哟,小乖乖,你这么早就起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吴妈擦擦手,赶紧往厨房跑,走了一半,又回头对那几人说:“哎呀,你们干你们的活,还看什么。” 鸢萝叫住她,“吴妈,别急,我还不饿。” “不饿?不饿哪行,按时吃饭,身体才能好。”吴妈说着朝厨房走去。 在顾家早晚吃饭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可鸢萝有时总觉得人多在一起吃饭别扭,便会起的早一些,单独来找吃的。 吴妈在她三岁前特别疼她,虽然分开数年,但对她还是格外好,鸢萝也拿她当成长辈看待。 “那里歪了。” 鸢萝提醒那个爬在梯子上傻乎乎的小子,随之走进侧厅。 那几人呆愣住,“小姐刚才是在同我们说话?”他们难以置信。 走进餐厅,却见一人比她来的还早,顾邵棠坐在圆桌前看着报纸,抬眼同她打招呼。 “早。” 他穿着黑色立领长袍,坐在桌前,将手上报纸搁在桌上。 “难得看你穿常服。”鸢萝说。 他嘴角一扬,点点头,“今日想去哪,我陪你去。” 鸢萝坐他对面,不假思索的回,“德月楼。” “又去听评书?” “嗯。”她拿起茶杯倒了杯茶。 顾邵棠笑着无奈的摇头,“你呀。” 这四年,她看似放下了,可显然没有,放下的人怎会将自己的故事写成本子,让人说给自己听。 她今日穿着蓝色袄裙,这是她四年前带进帅府的衣裳,这四年,她穿的衣服几乎一成不变,都是从沈家带来的衣裳,即便是衣服旧了,也是拿新料子做同样的款式。 她今年二十三岁,可却散发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 “今日张老不在德月楼。” “嗯?” “我让他休息了。” 看来顾邵棠是故意把今日时间安排好陪她。 正好吴妈端来热腾腾的粥,“快来快来,我给你弄的红枣粥。” 顾邵棠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今日我带你去骑马。” “不——”鸢萝还未说出拒绝的话,就听吴妈讲话接过去。 “哎哟,骑马好哎,骑马比去听故事有趣多了。”吴妈是打心里想撮合他们。 “好。”鸢萝不再拒绝,“等我回去换身衣裳。” 倘若她没走丢,对面这个男人,应当早已是她的丈夫,他们从小定了娃娃亲,她爹一直把顾邵棠当女婿养着。 可如今,她如同活死人,心死了,人活着,再加上没有健全的身体,跟谁都是害人。 “咳咳——”鸢萝咳几声, 顾邵棠拿过一旁的貂毛披风,走至她身边,给她披上。 “前些日子我让庭予带给你的鹿茸吃了吗?” “我这身子,吃什么都没用,白糟蹋东西,以后你也别送了。” 在顾家,她吃了很多补血补气的好药材,可依然严重贫血,这些旧疾给她增添许多困扰。 “吃总比不吃好。”顾邵棠说着将碗推至她面前,“吃吧,粥快凉了。” 两人无话,鸢萝避开他的目光,她知道他对她的心,可她却无法接受他,她已经经不起再爱一次。 第182章 戏无故人 鸢萝去屋里披了件立领披风,走至帅府门口顾邵棠已在院中等她。 两人并肩走出帅府。 “不是去骑马吗?” 顾邵棠将她推进马车,合上帘子。 “这么冷的天,说骑马,你也信。” “那我们去……” “听戏。” 听戏? 自从进了帅府,鸢萝再也没唱过戏,也再也没听过戏,家里人也知这是她的禁忌,便刻意回避这一方面。 “停车。” 鸢萝冷冷的盯着顾邵棠,“我要回去。” “鸢萝,逃避不是最好的方式。”顾邵棠拉住鸢萝的手腕,“这几年,你不敢提他的名字,不肯听戏,不肯去掉手上的镯子,这……不是放下了,你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 鸢萝甩开他,神色有些慌张,“你别管我,不要再说了。” “如果你不放下,你今后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已经死了,沈家也败了,你的前半生已经结束。” 鸢萝甩开他的手,怒视着顾邵棠,“哥哥!我的事你能否别差手,停车。” “鸢萝,能否给你自己一条生路。” 鸢萝闭上眼,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以为时间会让我淡忘一切,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一想起便会痛不欲生,你不懂,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怎么可能会忘记。”鸢萝看向他,眼圈泛红。 “如果当初是他活着,你希望他过怎样的生活?抑郁致死?孤独终老?” 顾邵棠握住鸢萝的手,她将手抽离,他已经习惯被她拒绝的滋味,他笑了笑,不再有亲近的举动。 她进顾家这四年很少展露笑容,她过于平静的情绪反而令人不安,顾邵棠多次和她提过成婚的事,都被她拒绝,她恐怕不知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履行年幼时他许下的承诺。 鸢萝不再说话,她不想与他过多解释,因为顾邵棠不会懂独活的痛苦。 “少帅,到了。” 马车停在戏院门口,顾邵棠看着她,等她自己选择。 鸢萝下车,立在戏院门口,她一动不动,许久许久,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回首望向梨园,一阵悠扬戏声传入耳中。 鸢萝愣了半晌,忽然回身跨进梨园,这艰难的一步,是她用了十足的勇气做的决定。 一楼池座正对戏台,鸢萝望着戏台,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可心却早已揪在一起。 今日,上演的是《西厢记》,鸢萝心里有些复杂,有些胆怯又有些期待。 不一会,全场灯光暗下来,锣鼓喧天、掌声雷动,主演纷纷上场,那张君瑞、红娘、崔莺莺,在台上唱的委婉动听,演的淋漓尽致。 “呀!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话儿莺声从花外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那张生唱到此处,鸢萝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恍惚之间,仿佛她又推开那扇门,望见雨中凉亭内那一抹风流潇洒的身影。 “云秋……”她唤他的名字,声泪俱下。 这么多年,她不敢唱不敢听,便是怕想起种种关于他的一切,那回忆会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鸢萝立在那,泪如泉涌,顾邵棠起身走至她身旁,将她抱进怀中,“哭吧。” “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鸢萝哭的撕心裂肺,将这几年隐忍在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顾邵棠轻抚她背,默不作声,给她最踏实的安慰。 鸢萝哭了一路,还未回到家中,便在马车里进入梦乡,顾邵棠将她抱了回去,小心翼翼帮她盖好被子,看了她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第183章 真假世界 梦里,耳边传来熟悉的戏声,他又进入她的梦中。 沈云秋身着青色长衫,立在梨花院凉亭里,他手持折扇,温润如玉。 鸢萝痴痴仰望,沉迷在他优雅的身段中,这次她没有逃开,径直走向凉亭,这次他也未消失,负手而立冲她笑。 沈云秋向她伸出手,“过来。” 鸢萝走至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投入他的怀抱,他的手好冰,可望她的笑眼,满是温暖。 “鸢萝……” 两人相视而笑,沈云秋拥着她,就如从前一样,鸢萝紧紧抓着他衣裳,深怕一松手,他便消失。 “可记得当初你同我说过的约定?”沈云秋在她耳边温柔的问。 鸢萝轻轻点头,“记得,可我活的好痛苦。”她的泪沁湿他衣裳,“云秋,带我走好不好?” “答应我,好好的活着,我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沈云秋捏她鼻尖,鸢萝痴痴望着他,泪更深了。 这话,是她曾对他说,可他们却颠倒了阴阳。 “云秋……你可否每日都来我梦里?” “傻瓜,别让我担心,好好活。” 沈云秋渐渐化为云烟,鸢萝伸手去抓,却一场空。 睁开眼,梦醒了。 她盯着床顶泪还在缓缓流,最终她控制不住满腔悲伤,痛哭出声,这是她时隔三年的眼泪。 鸢萝起身走至衣柜,取出一个金丝楠木箱子,她从角落拿出一把别致的钥匙,将箱子上的锁轻轻打开。 里面一把折扇,一枚戒指,一件长衫,一个锦盒,还有些她在梨花院和清风苑房里找到的一些物品,这些都是他留给她的念想。 曾经,鸢萝不敢去看它们,一看便会情绪失控,可方才梦里,他对她说的话,她记在心里。 她拿起折扇,打开在鼻尖轻嗅,上面还留存着他的一丝余香,她闭上眼,泪珠落在扇面,沈云秋的面容浮现在脑海,她爱他爱的那么深切,怎会轻易将他遗忘。 自那日后,鸢萝变了,她不再逃避,选择另一种活法,她将沈云秋的折扇找了个醒目的地方挂上,又将院子亲手种满了了梨花树苗,冬天并不是事宜种树的季节,可鸢萝执意这么做,也无人敢阻止。 她每日浇花,每日等待,犹如对待新生命一样去悉心照顾这些梨树,她也不知这梨花到了来年春天会不会开花,她只是想将她的院子打造成第二个梨花院。 她寻来一块木头,亲手为沈云秋刻了牌位,每个字每一刀,都饱含她的心酸,手上划破的口子未好又添了新的伤,她执着的将最后一个字刻好,已是伤痕累累。 她在屋里摆上供桌,放上他的牌位,放上他最爱吃的桂花糕, ——先夫沈云秋西之莲位。 鸢萝又将长发盘起,俨然又如从前一样,像个已婚的女子,她同别人说自己是寡妇,也开始学会敞开心扉,愿意同他们接触和说笑。 她的改变令家里上下所有人感到诧异,当她真的面对沈云秋离世的问题,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糟糕。 她每日都会替他的牌位擦浮尘,每日会和他说几句心事,自从她请他多出现在梦里,他并没食言,鸢萝经常梦里与他相会,他们在梨花院,相守相伴,琴瑟和鸣。 “大小姐又睡了?” “嗯,近来都是这样,睡得早起的晚,下午还会睡一会。” 正如丫头所说,鸢萝平日睡得多,醒的少,她如此贪睡,只因在梦里,她便能见着他。 每次醒来,她已无法分清现实和梦,真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只是她只想活在有他的世界里,真真假假都无关紧要。 第184章 除夕之夜 除夕夜,帅府屋檐下挂着火红的灯笼,印着新年的喜气,今日谁也没有出门,都聚在家里。 欢声笑语,欢聚一堂,鸢萝穿着红色的小袄,与母亲坐在一起,母亲始终握着她的手,好似又怕她丢了似的,紧的不松开。 席间,顾庭予正给大家讲着军中趣事,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只听他道。 “那小兵正尿着,一听少帅来了,吓得裤子都没敢提,那玩意,三连的人都瞧见了,就这么点儿,自此之后,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丁,小丁小丁就是这么来的,人家不姓丁,哥,你说是不是。” “那小丁可不是你给起的,人家若娶不到媳妇,你得负责。”顾邵棠端着酒杯打趣道。 “负责?我对他负什么责,我一男的都嫌弃他,长得还不好看,我要找就找个好看的,哎!呸!我找什么好看的男的,我找女的,好看的女的。”顾庭予说着指指鸢萝,“就找我姐这样的,多赏心悦目。” “哟,你是在拐弯抹角的夸你姐呢。”顾母笑着问,“你若是能娶个像你姐这样的,娘也不用操心了,就怕你被猪油蒙了心,找个丑八怪回来。” “娘,大过年的,您这是咒我不?您还有我姐长得如此美,我看你们看久了,还能看得上丑八怪?您应该担心我眼光太高找不着媳妇,到时您可别着急!要不,哥,你到时收了我呗,你看我和我姐挺像的,你凑合凑合,省的你整日被拒绝打一辈子光棍。” “你小子,真是胡闹。”顾帅笑着发话,“整个军营,恐怕就你敢和邵棠没大没小的,邵棠,你可得管着他点。” 顾邵棠笑了笑,“好,年后我把他掉到宋新民队伍去。” “别!哥,我错了,只当我刚才开玩笑,我可不去宋豹子那。”顾庭予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那里挺好,适合你。”顾邵棠抿了口酒,“爹也觉得适合。” “来,邵棠,咱们喝一杯,你的提议我赞同。”顾父应和着。 听了他们的对话,鸢萝低头微微一笑,望着桌上的每一个人,心里有阵阵暖意。 他们都是她的至亲,这四年来,她将自己封闭,也没好好和他们相处,不免对他们有些亏欠。 此时的她心如止水,这就是洗尽铅华后的从容。 席间,坐于对面的顾邵棠一直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她对上他的眼,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 他总是注视着她,嘴角浅浅的上扬,方才顾庭予拿他开涮,他也未见气,可见他是多么宽容大度的人。 “你呀,说话悠着点。”母亲笑着同顾庭予说,“以前家里没个女的,任你们怎么说这些污遭的玩笑都成,现在都注意点啊。” “哎哟,我这没反应过来,以后我不说了。” “娘,没事。”鸢萝柔柔的说。 “对了,姐,等会放鞭炮,你跟我一起去,害怕的话,你往我怀里钻。” 鸢萝噗呲笑出声,顾庭予就是家里一个活宝,总是想方设法将她逗笑。 “笑了!笑了!你们看,我姐笑了,哎,爹你得给我大红包。”顾庭予冲顾帅伸手。 顾帅用筷子将他手打开,“你姐害怕钻你怀里干嘛,没眼色的东西。” 顾庭予反应也快,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连连点头,“哦!对对,我懂我懂。” 鸢萝有些窘迫,他们一群人合着都是在撮合她和顾邵棠,她也只是装傻的坐在那,置身事外。 第185章 梦里云华 饭后,一行人去了庭院,帅府爱看热闹的都来了,走廊挤满了人,有几个丫头看见顾邵棠和顾庭予,一脸娇羞,各个少女怀春的模样。 鞭炮摆在地上,几人站在廊前,顾邵棠同顾庭予说一声,“我来。”拿着火折子点红了鞭炮。 顿时传来噼里啪啦声响,震耳欲聋,鸢萝捂住双耳,看着地上噼里啪啦的火花,心里不禁感叹,又一年过去了。 “走。” 在人们不注意之时,顾邵棠牵住她的手,将她带离这片热闹。 “去哪?”鸢萝跟在他身后问。 顾邵棠只笑不语,他带她穿过走廊,去的方向是她的院子。 立在门前,鸢萝望着门匾,“梨花院”三个字映入眼帘。 “梨花院……”她怔怔望着门匾,心里莫名伤感。 “忘不掉,不用忘。”顾邵棠看着她,一脸神秘,“推门看看。” 鸢萝推开门,院中满是火光,十来人抓着天灯立在那,只等顾邵棠一个指示。 她缓缓走上前,每个天灯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沈云秋。 “寄相思……”她触摸天灯上的字,哽咽的说不出话,“寄相思……” 顾邵棠抬起手,一人带头吼了一声长调,那声音格外悲凉,随后众人纷纷开口呼唤。 “沈少爷!” 一声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鸢萝松开手中的天灯,数不清的天灯也随即飘上夜空。 鸢萝抬起头,望着它们越飘越远,泪滑落眼角。 “云秋……又过一年了。”鸢萝止不住的哽咽,她仰望天灯飘向夜空,星星点点犹如繁星,“我们说好的花好月圆呢?” 帅府上空飘满天灯,此情此景无比壮观,街头巷口,无数人停足观看,街坊邻里推窗观赏。 这天灯,放的是对已故之人的思念,放的是心中多年的心结。 “鸢萝……我娶你可好。” 鸢萝凝望他,眼前的顾邵棠眼神坚定,她摇摇头,淡淡的说了句。 “哥哥,我配不上你。” 她转身回屋,独留顾邵棠一人负手立在院中。 过了一个时辰,窗外飘起雪花,鸢萝推开窗,却见顾邵棠依然立在院中,她与他对望,他笑着冲她喊了声。 “下雪了!别忘了握着暖玉睡。”说完顾邵棠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鸢萝失了神,若没遇过沈云秋,她一定会对顾邵棠动心,不论从相貌还是能力来看,他都是人中之龙。 他高大伟岸,冷静睿智,在军中,他杀伐果断、足智多谋,对待朋友和家人却又可亲可近。 对鸢萝,他总是默默陪伴,温柔呵护。 可她,再也无法享受情爱,也配不上任何人。 鸢萝关上窗,将床头的玉石握在手心,玉石在手心散发着热量,这是顾邵棠送她的礼物。 她转头看了着沈云秋的牌位,心瞬间平静下来。 “云秋……你见到彼岸花了吗?方才的天灯,你可会看见,今夜你再来我梦里好不好?给我讲讲除夕的故事。” 鸢萝走至书案,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副奇丑无比的画像,画完她微皱眉,嘴角扬起苦笑,她本想按脑海中的记忆将沈云秋画下来,可固然再思念,她也画不出他的音容笑貌。 “把你画的这么丑……” 泪水模糊了视线,鸢萝趴在书案上,哼唱起西厢记,唱着唱着合眼睡去。 梦里,沈云秋穿着喜服推开房门,她同样穿着红嫁衣坐在床边,他向她走来,掀开她脸上的珠帘。 他未说话,附身吻上她的唇,鸢萝含泪轻抚他脸颊,“云秋……我们永远在梦里好不好……我不想醒。” “好。” 鸢萝拉他跌在床上,与他深情拥吻。 第186章 一切归位 初一一早,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顾大帅轮着给每个人发了红包,到了鸢萝,那红包明显比其他人厚许多,顾大帅感觉亏欠鸢萝太多,这几年一直在弥补他很多父爱。 如今鸢萝回到家中,如同失而复得的明珠,全家人都将她捧在手心。 “来了来了,今年看谁有运气啊。” 吴妈和几个丫头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每年会在一个饺子里包一枚钱币,谁若吃到这个饺子,便寓意此年会有好福气。 鸢萝将饺子送进嘴里,之前的几年她从未吃到过钱币,今年也并不期待。 突然感觉牙齿嘎嘣一声,鸢萝愣住,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竟然是钱币。 “哟!今年大小姐吃到钱币了,一定有喜事,有喜事呀。”吴妈立在一边拍手叫好。 全家人脸上洋溢幸福的笑,母亲拉着鸢萝的手,轻声细语的对她说:“待会娘去寺庙,你也一起去,好好许个愿,今年也许你运气好。” “好。”鸢萝搁下筷子,问吴妈,“吴妈,汤圆好了吗?” “哦!好了好了,我去端。”吴妈编厨房跑去。 鸢萝记得南方的初一是吃汤圆,每年,她都会让吴妈做加了桂花馅的汤圆。 起初家里人不知其意,之后便知,这汤圆是留给她心里的人。 “吴妈,去疹子的药熬好了吗?”顾母问,吴妈应声把药端来。 顾家每一个人,都迁就她的想法,尊重她的决定,他们从不阻止她去做些荒唐的事,他们只会随着她,她开心便好。 鸢萝将汤圆送进嘴里,满口桂花香,一年中,只在这一天,她会品尝桂花的香甜,她要用她的口,为他吃他最爱的食物。 吴妈将药碗放在鸢萝面前,“快喝吧。” 鸢萝将药灌进喉咙,口中桂花香被苦涩覆盖。 “邵棠,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好。” 天飘起雪花,地上的雪足足到小腿深,帅府的门前已被清扫干净,远处有一些孩童在打雪仗,突然一个雪球砸过来,顾邵棠挡在鸢萝面前,他冲远处孩童笑了笑,弯腰裹了一个雪球砸了过去。 其中一孩子被雪球砸中,其他孩子捧腹大笑。 顾邵棠也笑了几声,转身看向鸢萝,“回来咱们也玩打雪仗怎样?” 鸢萝脸上的笑容僵住,脑海里又钻进一些回忆,她低头爬上马车,躲进车里。 “鸢萝,你和邵棠的事,你可考虑好?”顾夫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鸢萝将头靠在她肩上,缓缓开口,“娘,我是嫁过人的人,我配不上哥哥。” 顾夫人见她还是如此说法,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的事,邵棠不是不知,这几年,他如此执着的等你回应,娘都看在眼里。有时都是命中注定,若你儿时未被奸人绑走,你和他的孩子恐怕都好大了,老天爷把你还给我们,冥冥中便是想让一切归位。” 顾夫人掀开帘子,顾邵棠高大挺直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他骑着马在车前领路,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如若你能跟邵棠在一起,娘便安心了。”顾夫人抚摸鸢萝的脸颊,“孩子……沈家少爷不过是你情窦初开时相遇之人,倘若是他活着,他也会成婚生子,你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有的人留在回忆里,偶尔回味一下当初的美好就够了,人生路很长,能和第一个倾慕之人相守一生的,也不多。” “娘……” “娘儿时,也有喜欢的人……可有缘无分,这都是命,如今看来,如果让我再选择,我依然会选你爹。” 鸢萝的视线落在顾邵棠身上,他正巧回眸,两人四目相对,鸢萝匆忙转移视线。 “你对他的执念,莫过于他的离去,失去的便是最好的,可再过绚烂的情爱都不及平淡来的长久。” 鸢萝抬眼望着母亲,陷入无限深思。 第187章 梨花满园 青灯古佛,佛音缭绕,心静,空明。 有太多人跪在佛祖前,为了放下过眼云烟,放下颠倒人世,放下心中苦闷,放下一切罪孽。 鸢萝自知罪孽深重,沈云秋奔赴黄泉,沈家家破人亡,一切皆因她的出现。 母亲让她同佛祖许个愿,鸢萝仰望着巨大佛像,一片迷茫。 如今她还有何期盼? “佛祖,我只求个沈云秋,您能将他还给我吗?”她半开玩笑的说。 低头虔诚三叩佛祖,母亲愣在一旁,鸢萝知道她求的恐怕佛祖也无能为力,人怎能起死回生。 母亲先行离去,鸢萝被空明法师留了下来。 空明法师与她说,因果有轮回,她如今尝的苦便是她的惩罚,与他一席谈话,鸢萝豁然开朗,也许沈云秋正如空明法师所说,正是她命中的一个劫。 她起身,走出庙宇,门外大雪纷飞,顾邵棠在雪中,满身白雪。 “再不出来,我以为你要皈依佛门。”顾邵棠脱下大衣,披在鸢萝身上,“不过这里不收女的。” “谢谢你。” 鸢萝的脸颊冻得有些红,顾邵棠摸摸她头,“这样脸色还好看些,要不今后,就多拉你出来冻冻。” 她低头微微一笑,那笑不再是没心没肺,眼中带着藏不住的忧伤。 “走吧,娘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顾邵棠牵着她离去,鸢萝回身看向庙宇中的佛像,陷入迷茫。 回去后,顾邵棠果真召集了一群人打了雪仗,鸢萝和爹娘站在长廊里,看着他们嬉闹。 鸢萝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想起梨花院的那年大雪,沈云秋抱着她在雪中转圈,她红了眼,急忙转身离去,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一转眼到了四月,春暖花开,梨花院的树开满了花,唯独梨树没有,鸢萝每日浇水,悉心照顾,静待花开。 又过了一个月,一日忽然门外传来喜悦的叫声,鸢萝推开门,满院的梨树挂满了花苞。 六月中旬,满院白色惊艳了岁月。 “云秋……梨花开了。” 鸢萝环顾四周,如今她的院子和沈家的梨花院,已有七八分相似,不知他在天上,可会看见。 鸢萝有些累了,拎着水壶坐在树下休息,门被推开,顾庭予走进来。 “姐,在干嘛呢?” 鸢萝将水壶搁在地上,“你去帮我把那几棵树浇下。” “我刚来,你就让我干活呀。” “那还是我自己来吧。”鸢萝欲起身,顾庭予过来拎走水壶。 “您还是歇着吧。” 顾庭予将那几棵树浇完,拍拍手坐在鸢萝身旁,“大功告成!” “辛苦你了。” “您可别跟我客气,见外了。” 他今日穿着便服,鸢萝不禁感叹,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难怪家里的丫头看到他都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姐,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听说南街开了一家饭馆,做的南方菜,我们去尝尝。” “好。” 鸢萝换了身衣裳,穿了件白色暗花收腰裙,头发就简单编在脑后,顾庭予眼睛一亮。 “好看……” “擦擦你的口水,对别的小姑娘,你可别这样。” 鸢萝走在前,顾庭予笑着追上。 第188章 街头刺杀 福园阁位于南街巷口,地势好,生意也好,他们到时,已座无虚席,顾庭予预留了包厢,可鸢萝却想坐二楼栏杆的位置,便请老板和那桌客人协调了下。 坐下后,小二热情的过来给他们倒了茶水,顾庭予见她一直望着楼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街上一小贼顺了估衣摊老板的钱袋,正被抓个正着,两人拉拉扯扯,周围围了一圈人。 那老板抓着那小贼就是不撒手,任这小贼怎么哭爹求奶奶,也无用。 “你定是在家呆太闷了,这吵吵闹闹的事儿也看的津津有味。” 鸢萝冲他一笑,开口说,“这小贼还偷了刚才胭脂摊老板的钱袋,只是那老板并未发现。” “哦?”顾邵棠诧异的望向胭脂铺,那老板正在看着热闹,“那是要提醒他吗?” 鸢萝摇摇头,“那老板混混沌沌,被偷了钱都不知,这次被偷过他才会有所警惕。” “嗯,有道理。” “菜来了!” 小二端上几道菜,都是鸢萝爱吃的,看菜色十分诱人。 “尝尝。” 顾庭予给她夹了块西湖醋鱼在她碗里。 “好吃。” 这菜入口酸酸甜甜,和她在江南吃过的味道一样。 “咦?大哥?” 顺着顾庭予看的方向,鸢萝回身,顾邵棠从街角朝福园阁方向来。 可奇怪的是他今日怎会一个人。 “不好!” 顾庭予预感不妙,只见方才在围观吵架的几人掏出长刀朝顾邵棠方向冲去。 鸢萝惊的起身。 持刀的人如几头猛兽扑向顾邵棠,只见他拉住一人手臂,一拳打在那人心口,男人飞了出去。 另几人冲上阵,顾邵棠一个空翻,拎着那人衣领将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过肩摔。 顾邵棠稳稳落地,手负于身后,神色自若,他解开披风扔在地上,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那几人有些胆怯不敢上前,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围攻上去,顾邵棠无所畏惧,拳脚利落,没一会,便将那几人打倒在地。 地上躺着哀嚎的对手,顾邵棠从他们身上跨过,继续朝前走。 他眼神凌厉,扫了一眼旁边倒在地上举刀的男人,那男人吓得刀从手上滑落。 这是鸢萝第一次见顾邵棠这样的一面,听闻军中称他为活阎王,这样看来,这称谓他真是当之无愧,他能打善战,下手凶狠,想刺杀他绝非容易之事。 “只留一个活口,其他都解决了。”他冷冷的说,也不知在对谁说。 突然之间,福满阁里有好些人一跃而起,竟是暗中隐藏的杀手,一群人拿着刀朝他冲去。 “小心!”鸢萝喊到。 她这一喊,让顾邵棠发现她和顾庭予也在,顾邵棠有些乱了方寸。 顾庭予料到大事不妙,拉着鸢萝便往楼下跑,刚下楼梯,被人围堵。 一人拿着刀向他们挥来,顾庭予一脚将他踹的飞远,他不假思索拉着鸢萝往门外跑,一路上阻碍重重。 福园阁已经成了战场,顾邵棠的人也现身,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一片混乱。 顾庭予这才意识到,今日顾邵棠是以自己当诱饵来引刺杀他的人出现,可他竟不巧带着鸢萝在这。 “这边走!”顾庭予一路打,又兼顾保护鸢萝,也挨了几下。 顾邵棠那十几个人围攻他,他见鸢萝和顾庭予被几人围堵在墙角,果断出手,快速解决了对手。 鸢萝被挤在墙角,顾庭予在她前方顶着,忽一只手将她拉飞出去一两米,重重摔在地。 “顾宗霖的女儿!杀!” 第189章 配与不配 那人一声吼,一群人反扑向她,鸢萝猛的爬起,迅速向后退,一人伸手勾住她胸前压襟,扣子瞬间被扯开,鸢萝肚兜露出,也连带着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旁人看见,远处顾邵棠盯着她,她顾不了那么多,顺势一脚将那人踢开,压住领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邵棠从十米之外冲过来,一个扫腿,将她面前几人解决,他一把拉住她,她跌进他怀里,他一个提脚,地上披风披在鸢萝身上,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邵棠眼中满是怒气,似一头愤怒的雄狮。 几个漂亮的腿脚,冲来的人被他麻利解决,一人举着刀在鸢萝身后砍来,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一个回身,刀砍在他肩上。 鸢萝花容失色,却见他毫无反应,他将她抱起一个旋转,她腾空飞起,她与他四目相对,鸢萝傻了眼,顾邵棠棱角分明的脸就在她眼前。 她甩出的腿将那人踢飞出去,顾邵棠将她放下,鸢萝惊魂未定,只听他说。 “抓好我。” 顾邵棠将袍角拉给她,鸢萝颤颤巍巍攥在手心,他回身不顾肩膀上的伤,继续交战。 鸢萝望着他背影,不禁感叹,顾邵棠,犹如战神蚩尤般的男人,惊艳了四方,也让她为之震撼。 回到大帅府,顾夫人第一时间来看鸢萝,见她无碍,心落下来。 鸢萝想起顾邵棠替她挨的一刀,还是放心不下,便独自去他房里探望。 “在吗?” “进来吧。” 鸢萝推门而入,顾邵棠正半身赤裸坐在床边,警卫官在给他擦着伤口,肩上狰狞的刀疤格外醒目。 “我来吧。” 接过警卫官手中血红的纱布,鸢萝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 “疼吗?” 鸢萝轻声问,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健硕的后背有好几处伤疤,尤其腰侧一处几寸长的刀疤格外醒目。 这每一道疤痕都是久经战场男人的丰功伟绩。 “习惯了,这点不算什么。”顾邵棠轻声回。 她给他包扎好伤处,欲将手中帕子放进已被血染红的盆中,顾庭予抓住她的手腕。 “别弄了,你一个女子,手上沾不得血腥。” 他接过鸢萝手中的帕子,丢在盆中。 顾邵棠穿上衣裳,考虑他行动不便,鸢萝帮他扣上扣子,她感受到头顶炙热的目光。 “好了。”她退了几步,“见你无事,我也放心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鸢萝说完转身便走,却被顾邵棠唤住。 “今日你是否有担心我?” 鸢萝伫立在原地,她缓缓开口,“嗯。” 顾邵棠向鸢萝走去,鸢萝不敢直视他眼睛,低下头。 “鸢萝,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你我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所以,若今后你我能相依相伴,不会存在你顾虑的配与不配。” 顾邵棠说完,鸢萝并无任何反应,神情依然如一杯水,平淡无奇。 “我的过去,你知道的并不完整,哥哥,我是嫁过人的人,配不上你。” “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鸢萝脱口而出,迎上他的目光,“即使回到帅府,大家都喊我姑娘,可我自己明白,我是寡妇,所以我配不上你,你可以去找更好的姑娘,最起码,是清白之身。” 顾邵棠怔怔望着她,鸢萝不再说什么,刚要转身走,被顾邵棠拉住,“你是想为沈云秋守一辈子寡吗?” 第190章 秋在心头 鸢萝回过身,对上他的目光,“哥哥,我——” 顾邵棠未等她回答,几步上前,吻上她的唇,鸢萝在他怀中并未反抗,一动不动,任由他的唇贴在她唇上,顾邵棠对她的反应很是难过,他松开她。 “鸢萝……” 她若反抗他还觉得正常,可她丝毫不反抗反而让顾邵棠心酸,她俨然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无所谓任何。 鸢萝退后几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她未说话,开始脱衣裳,顾邵棠呆愣在原地,见她解开盘扣用力扒开衣领,他怔怔望着她白皙皮肤上醒目的刺青。 今日在打斗时,顾邵棠隐约看见她心口有个刺青,但未看清,可这仔细一看,才知道她胸口刺的是一个秋字。 鸢萝脸上露出苦笑,与顾邵棠错愕的神情,有着强烈的对比。 “哥哥若想娶我,我可以答应,可你能接受你的妻子身上刻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吗?”鸢萝一步一步靠近他,“当我刺第一针的时侯,就做好心理准备,这辈子不会有男人再要我,我会用一辈子替他守寡,所以这就是我的答案。” 鸢萝说完穿好衣裳离去,走至门口,又留下一句话。 “再跟你说一个秘密,我贫血不是因为中毒,而是我和沈云秋有过孩子,很可惜孩子没了,我也落下终生不孕的缺陷,哥哥,别在为我浪费时间了,你可以遇上更好的女子。”鸢萝回眸,眼中满是晶莹的泪花。 顾邵棠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满是心疼。 或许她已忘记儿时的记忆,可他一直记在心里,她天真无邪的抱着一盒子首饰给他,同他说长大要和他成亲,他做爹,她做娘,那年他八岁,她三岁。 他坚守了承诺,可她却心有所属。 此事之后,鸢萝与顾邵棠见面,只当什么也未发生,两人依然像从前那样相处。 顾母屋里,鸢萝陪着母亲闲聊,她亲手为鸢萝剥了颗葡萄,喂进她嘴里,鸢萝望着母亲,有些着迷。 “娘,您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岁,怎么?” “您有十几年未回陵观了?”鸢萝试探的问,见母亲手上动作停下,鸢萝便知这问题戳中她的心。 “你上次去苗王寨,寨里对你可好?”顾夫人故作淡定的问。 “好,凤婆婆很想您,外公……也很想您。”鸢萝小心翼翼的说。 顾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鸢萝猜想她定是想家了。 “当年我同你爹离开苗王寨,也是为了你,那时我已有身孕,若族人知道他们心中的仰阿莎未婚先孕,那定是会有损阿爸的颜面。” “那你跟爹……”鸢萝试着想去了解她与父亲的爱情故事,听顾庭予提到过,当年他们也经历过生死离别,最终还是长相厮守。 顾夫人微微一笑,只听她娓娓道来。 在蓝宛十七岁那年,顾宗霖被安排到陵观,当年一群土匪垂涎蓝宛的姿色,便趁夜冲进苗王寨,将蓝宛抢上山做压寨夫人,蓝宛聪慧过人,将关押她的男人耍的团团转,趁机逃离了土匪窝。 回去的山路黑暗崎岖,她凭借着对山路的熟悉跑至半山腰,土匪头子发现她逃跑,便带人乘胜追击,蓝宛拼了命的跑,就在快被抓住时,掉进了陷阱,身后的土匪也纷纷掉进大大小小的陷阱。 她以为她完了,没想到被拉上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穿军装的男子,此男子正是顾宗霖,当时他正带兵埋伏在四周,准备好时机剿匪,可没想到他还未发兵,土匪就自投罗网。 之后顾宗霖将蓝宛救了上来,两人可说是一见倾心。 第191章 重回故里 自提起苗寨的事之后,母亲连着几日都与鸢萝聊起过往,每回忆之时,她的脸上便露出甜美的笑容。 “是该回去了。”顾夫人一声长叹,望着远方说。 几日后,顾夫人决定回趟陵观,顾大帅听了她的决定微微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注意安全,记得回来。 顾大帅军务在身,不能陪同顾夫人一起去,便安排顾邵棠和顾庭予放下军中的事情,陪顾夫人回趟陵观,鸢萝自然也要同行,几人整装待发,离开了家。 去陵观这一路,有顾邵棠在,他们有十足的安全感,有顾亭予在,又增添了欢乐,由于路途遥远,他们这次是坐火车到湘州再转道去陵观。 这是鸢萝第一次坐火车,去湘州的路程需两天两夜,他们在独立的包厢里坐几日,确实让人疲倦。 一路上,母亲在同鸢萝说儿时的事情,鸢萝听的也十分投入,有些事都是她未曾了解过的,尤其说到苗疆蛊毒,鸢萝听的津津有味。 “我听阿冷说,有种蛊叫情蛊,可以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那有没断情蛊?让对方不再爱上那个人?” “有,但种了断情蛊的人基本就废了,不是忘记,而是痴癫。”顾夫人回。 “痴癫?”鸢萝好奇的问。 “成痴傻之人,还怎能记得所爱之人呢?情自然断了。” 鸢萝陷入沉思,忽然明白这个道理,或许成痴后反而是一种快乐,清醒的人才会体会痛苦。 “你在想什么?”顾夫人见她出神的发呆,不免有些担心,“你可别胡思乱想。” 鸢萝回过神,摇摇头,“娘,我不会。” “睡会吧,等早晨就到了。” 鸢萝乖巧的靠在母亲腿上,渐渐进入梦乡。 到了清晨,他们下了火车,又转马车走了一天,终于到了陵观,顾邵棠先找了家客栈将大家安顿下来。 客栈不算大,两层楼高,鸢萝和母亲住在靠里的一间屋,顾邵棠和顾庭予分别住外口的屋子。 他们来时已是子时,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各自回房便睡了,顾夫人睡在里,鸢萝睡在外口,她躺在母亲怀里,很快也睡去。 睡至半夜,鸢萝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缓缓睁开眼,轻手轻脚的下床立在门边,只听门外是顾邵棠和顾庭予的在说话。 “确认过了吗?”顾邵棠低压着嗓子问。 “去看过了,人不在陵观,应该没来这。”顾庭予回,“别担心了,天下那么大,不会那么巧在这撞见了。” “嗯,咱们也找了几年了,这人就凭空消失了,总是担心突然又出现,坏了我们的计划。”顾邵棠淡淡的说,“回去睡吧。” “好。” 听见门外关门声,鸢萝好奇的歪着脑袋想,他们说的人到底是谁?转而一想,也许是军营里的一些事,她索性也不再多虑。 翌日一早,鸢萝睁开眼,母亲已经梳洗整理好,她望着鸢萝眼中含笑。 “醒了?还早,要不再睡一会。” 见母亲起的如此早,可见她归心似箭,鸢萝起身穿上衣裳,“早点起咱们早点动身去苗王寨吧。” “也好。”母亲笑着说,“不知阿爸还能不能认出我。”顾夫人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的面颊。 鸢萝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望着镜中的母亲,缓缓开口,“怎会不记得,上次在苗王寨,外公将我看成是你,他问是阿宛回来了吗?” 顾夫人一愣,红了眼眶,“阿爸当年放我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句话,不管你——” “不管你走到哪,记住你是苗王的后代,苗王寨永远是你的家。”鸢萝说出她要说出的话。 顾夫人从镜中怔怔望着鸢萝,两人相视而笑。 第192章 号角响起 再次回到陵观,依然能感受到陵观人的热情和淳朴,他们穿梭在街头,一些苗族的百姓时不时看向他们,母亲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头上包裹着纱巾,此次她只想低调的来低调的走,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 鸢萝同样也包裹着纱巾,她和母亲太过相似,也不想遇到上次被误认的事。 走过街头,鸢萝的记忆又被带回到五年前,那时她心心念念等着沈云秋和她重逢,可却未能等到他,可如今,她即便等一辈子,恐怕也等不来他。 身旁的顾邵棠看出鸢萝神情的变化,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鸢萝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走至一段路,突然前面冲出一群孩子,他们你追我跑从他们面前穿过,其中一个孩子手中举着的竹竿碰巧刮掉顾夫人脸上的头纱。 街上部分人看向他们。 “仰阿莎!” 人群中一人发出惊呼,之后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局面,一大群人冲顾夫人跪了下来,他们激动的念叨着。 “仰阿莎回来了!仰阿莎回来了!” 鸢萝被眼下的场面所震惊,她看向母亲,只见她从容淡定的立在那,将头纱取下。 顾邵棠和顾庭予也愣在原地,他们也为之震撼,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在陵观有如此大的声望。 “都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仰阿莎,我已经嫁人了。” 顾夫人说完继续向前走,可道路却被跪在地上的百姓堵个水泄不通。 “仰阿莎,能否帮我看看小女的病,求你帮帮我吧。” “能不能帮我解下身上的蛊毒,求你了!” 一群人贴上来,鸢萝这才明白,母亲之前定是用她的医术和蛊术帮助了不少人。 经过一段时间周旋,顾邵棠护着他们走出人群,等他们到了山下,已到了中午。 未到苗寨,顾夫人停下脚步,鸢萝知道她定是不知等会该如何去面对亲人。 “娘……”鸢萝搀扶着她,顾夫人望了她一眼。 “走吧。” 他们继续前行,刚走几步,只听苗寨那头传来悠扬的号角。 “阿爸。” 顾夫人流泪满面,她知道这号角声是迎接她重回苗寨,正如她离去时吹响的号角一样,这是父亲对她的思念。 她擦拭泪水,向苗王寨跑去,鸢萝几人跟在她身后加快脚步。 他们来到苗王寨门口,鸢萝呆愣在原地,寨门前站满了人,似乎整个苗王寨里的人都聚集在此,她眺望高处的几座吊脚楼,每座楼上都立着吹着号角的男人。 号角再次响起,鸢萝浑身汗毛颤栗,他与顾庭予、顾邵棠相互对望,就在他们被眼前情景震撼的无法动弹之时,只见一人推开人群冲了过来。 “姐!” 蓝朗冲来抱住顾夫人,他泪眼婆娑的哭泣,顾夫人也抱着他哭,他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依稀记得,当年她离去时,蓝朗在她马车后追了一里路,直到摔了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才停止追逐。 “让我看看你。” 顾夫人轻抚弟弟的面颊,她记得她离开时,他才十岁,如今他已是年轻力壮的男人样子。 “姐,欢迎回家。” “阿爸呢?”顾夫人着急询问。 蓝朗抬起头,朝一处吊脚楼望去,顺着他的视线,只见一位老人佝偻着背,立在吊脚楼上望着他们。 “阿爸……” 吊脚楼上的老苗王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第193章 遍地土匪 看着老苗王离去的吊脚楼,顾夫人一阵悲伤,她哭着冲进苗王寨,朝父亲的方向跑去。 “阿爸!” 前方苍老的背影令顾夫人心酸,她离开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苗王,可如今他已是鬓角花白的老人。 “阿爸。” 老苗王回过头眯着眼望她,只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顾夫人双膝跪地大喊一声。 “女儿回来认错了!” 老苗王停下脚步,未回头却出声:“回来就好。”说完便离去。 鸢萝他们赶到,顾夫人跪在地上伤心哭泣,过了不久老苗王身边的老族人来到他们面前,将老苗王的水烟袋递给顾夫人。 “苗王说,这水烟筒年岁太久,你能再给他做一个吗?” 顾夫人一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握着水烟袋用力的点点头,她手中的水烟筒是她当年为他做的,上面的花纹也是她亲手雕刻。 “阿宛,回来就好,这十几年,苗王太想你,阿毅也走了,苗王的打击太大,这下你回来就好。” “哥哥走了?去了哪儿?”顾夫人好奇的问。 老人瞬间老泪纵横,“阿毅被山上那帮土匪害死了。” 他的话简直是当头一棒,顾夫人两腿发软差点摔倒,顾庭予上前扶住她,“娘。” “快扶娘先去休息。”顾邵棠在一旁说。 顾夫人伤心的哭,鸢萝将她抱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之后,他们被安顿在顾夫人原来的住处,她的屋子依然被打扫的整洁干净,顾夫人还沉浸在伤心中,她将蓝朗找来,了解到蓝毅之死的来龙去脉。 自顾宗霖剿匪后,山上的龙飞帮便和苗王寨有了过节,他们重整队伍恢复匪帮两年之久,在蓝宛离开苗寨第二年,龙飞帮在蓝毅压粮食回苗王寨的晚上,将粮食抢去,蓝毅在抵抗之时,被刺身亡,之后老苗王带人打进土匪窝,土匪头子也知苗王在当地的势力,便将刺杀蓝毅的那个土匪杀了以儆效尤,并承诺和苗王寨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太气人,这里没人管吗?”顾庭予愤怒的问。 “管?那些当兵的恐怕和这帮土匪穿一条裤子。”蓝朗哼了一声,“这里如今不止龙飞帮一窝土匪,还有个山青帮,是前几年才成立的土匪帮子,可他们和龙飞帮不是一路,不干扰百姓,也不打砸抢烧,有时还搞个劫富济贫,在百姓心里,山青帮到成了保护他们的队伍。” 顾邵棠听到这,不免对此有些兴趣,他坐在门外的大树下手中拿着竹棍敲打着地面。 “山青帮老大是什么人?”顾邵棠问。 “是个毛头小子,年龄大概三十左右,刚开始成立帮派时,带着他的人来苗王寨拜访过,看为人处世还挺上道。”蓝朗说。 “哥,你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顾庭予与顾邵棠互望对方一眼,“收编?” 顾邵棠嘴角微扬,点点头,他冷静的开口,“这里不属于我们管辖,说真的若我们插手,会让朱长福很没脸面,我写封信回去给父亲,再做定夺吧,这个山青帮,有机会,去会一会,若是人才,也别埋没了。” “哥,你想的周到。”顾庭予冲顾邵棠竖起大拇指。 男人之间的的谈话,鸢萝根本插不上嘴,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并未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可事情偏偏让人出乎意料,本与她不相干的事,却将她牵连其中,就在当天夜里,鸢萝被几个山青帮的人套上麻袋绑了回去。 第194章 匪帮劫持 鸢萝在一片黑暗中,惶恐不安,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布条,她被装在麻袋中动弹不得,这让她想起曾经被扔在乱葬岗的经历,她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想起方才的遭遇,脑袋一片空白,她只不过出门倒个水,却被两个男人劫了去。 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说着鸢萝听不懂的方言,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仰阿莎三个字。 她在哪?为何要绑她?这些问题都在她心中萦绕,就在她困惑不已时,听到一声开门声。 “你说这女神十几年没回陵观,这刚回来就给咱截回来了,大哥会不会喜欢咱们这个大礼?” 一浑厚的男人声音传入耳朵,鸢萝不敢动弹,深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是哥,这仰阿莎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咱们大哥才二十八岁,这年龄是不是有点……”一个尖细声音的男人说。 “你懂什么,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 “可、这得抱两块砖了吧。”尖细声音回到。 “去你的,你别给我在这扫兴,年龄再大她也是当地人心中的女神,只有女神才能配我大哥,做压寨夫人。”那浑厚声音坚定的说。 鸢萝屏住呼吸,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将她当成了母亲绑了回来,压寨夫人?鸢萝听到此话,心七上八下的乱跳。 两人说完话,鸢萝感觉他们靠近,接着被其中一人抗在肩上,不知他们将她送到了什么地方。 似乎整个屋子只有她的呼吸,鸢萝在黑暗中一再的安抚自己恐惧的心理,过了许久,也无人来,这里除了她,只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主人未回来,主人未回来,小偷进来了,小偷进来了。” 那鹦鹉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鸢萝烦的紧蹙眉心,她如果此时能动,一定用布条将这只鹦鹉的嘴堵上。 “丑八怪来了,丑八怪来了。” 鸢萝本来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有只鹦鹉陪着她是件安心的事,可现在,她只想清静,这只聒噪的鹦鹉真的会让人发疯。 就在鸢萝忍无可忍之时,听见开门声,一人走进屋,随后听到一声惊呼和门哐当一声响。 “这、这是什么?” 鸢萝猜想进来的人定是被她吓到,撞在了门上。 “这、宝哥!你给我进来!” 那人一声吼,过了不一会,只听一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来了来了,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同样,他也被惊吓到。 鸢萝只感觉他们朝她靠近,她开始挣扎,她预感自己身处土匪窝。 就在此时,门口又有人进来,听步子应该是两个人。 “老大!这是我们给您的入帮礼,您可满意?”浑厚声音的男人说。 “你劫来的?” “是我们一起劫来的,这可是这里人信仰的女神。” “女神你奶奶的腿!你进我山青帮懂不懂我的规矩?你竟敢劫人?” 只听噼里啪啦一顿鞭子抽打声,那两人哎哟哎哟直叫,鸢萝听到此,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是被青山帮给劫了,那日他们说青山帮不会残害无辜,那她便宽心许多。 “你们两我们山青帮不会收,告诉你们,我帮规有一条就是不强抢民女,滚!” “大哥!我们只是给你抢了个压寨夫人!” “老子不要压寨夫人,给我滚!” 房内一片宁静,鸢萝以为他们都已离开,忽然在身后摸到一把匕首,她往后挪,不料一个不稳倒了下来。 原来她是坐在床边,她倒下压着双手,这下只得保持这个造型等人来救她。 鸢萝索性闭上眼,忽然听到一些动静,房里竟然有人。 “你是想留在我这睡一觉?” 鸢萝屏住呼吸,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开始解她身上的麻袋,她不断扭动。 “别动,再动你就一直待在麻袋里吧。” 鸢萝听到他的威胁,便乖乖的躺在那,当麻袋从她脸上拉下时,她的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云秋! 第195章 压寨夫人 鸢萝怔怔望着眼前的人,两人四目相对,男子被鸢萝的美貌迷的失魂落魄。 他迅速回过神,将她嘴里的布条拿掉,鸢萝没有任何动静,躺在那满是泪痕。 男子贴着她解开身后的绳子,他们的距离那么近,鸢萝小心翼翼去触摸他的脸颊,指尖感觉到皮肤的温热,这不是梦,佛祖真的将沈云秋还给了她。 “云秋……”鸢萝猛的勾住他脖子,失声痛哭。“我知道你不会死!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男子被她的举动吓到,勾着身子定在那。 “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松手。”男子手足无措的张着手。 鸢萝哭的伤心,可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猛的推开男人。 她仔细打量他,他的长相的确和沈云秋很像,可身材要比沈云秋健硕一些,皮肤也没有沈云秋白,气质也不太相同,他穿着苗族服饰,脑袋后面编着长马尾辫子。 “不……你不是云秋……你不是。”鸢萝说着一脚踹开他,正巧踹中男人要害部位,他跪在地上,疼的直冒冷汗。 “你这个女人!”他咬牙切齿的低语,缓了好一会才扶着床边爬起来。 鸢萝吓得惊慌失措,忽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刚从他身边穿过,却被他一把捞了回来,两人重重跌在床上,形成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的尴尬局面。 “我……”男子想解释,却被鸢萝美貌所迷惑,她真的很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鸢萝盯着他,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她太过想念沈云秋,以至于看见与他相似的人,都会乱了方寸。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男人轻声说。 鸢萝不说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都是她心里那个人的样子,她贪恋的望着他,不舍移开目光。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鼻翼又划过他的唇,鸢萝泣不成声,她明知他不是沈云秋,可偏偏无法自拔的盯着他。 男子不敢动弹,他万没想到,绑来一个女人,他没对她怎样,她竟然对他动手动脚。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姑娘手下留情,你能不能不要摸我了。”好歹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再这样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鸢萝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收回手,她窘迫的红了脸,推了推他。 两人从床上爬起来,男子起身立在一旁,鸢萝环顾四周,与其说这是间屋子,不如说像是一个山洞,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凳子,门口还有一个鸟笼,想必那只绿色鸟儿就是方才闹人的鹦鹉。 “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那鹦鹉这时叫起来,“哎呀!” 男子捡起一块石子砸向鹦鹉,“不该叫的时候乱叫。” “我要回去。”鸢萝起身朝门口走,她不再看他,她怕多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她时刻告诉自己,他不是沈云秋,不是沈云秋。 “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儿?” “苗王寨。” “苗王寨!”男子一听气得插腰,“这两个兔崽子,真是给老子惹事!”他再看看鸢萝,“嗯……你是苗王的什么人?” 鸢萝未回答他,只是开口道,“你送我回去,我会和他们解释这事与你无关。” “那这样是最好。” 说完,男子便带着鸢萝走出屋子,天色已蒙蒙亮,男子冲她嘘了一声,鸢萝悄悄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打量他。 第196章 独自前行 突然前面有动静,一个男人睡眼朦胧的揉着眼走出房间,解了裤带脱下裤子。 男子一把将鸢萝拉进怀里,挡住她的视线,鸢萝心一颤,抬眼看着他,产生一丝错觉,仿佛她又回到沈云秋的怀里,她颤颤巍巍攥着他的衣裳,男子转头看向怀里的鸢萝,心突然咯噔一下。 等那男人进屋,他们快速分开,男子尴尬的搓搓手,“这里都是大老爷们,不太讲究,你莫见怪,咱们走吧。” 鸢萝低下头,她懊悔不已,总是控制不住将他当做沈云秋。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在前面走,鸢萝开口问。 “我?洛慷。” 鸢萝点点头,她平复了心情,跟在他身后离开青山寨。 穿过一片树林,点点阳光透着树丛照在地上,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微凉,鸢萝穿着单薄被冻得的瑟瑟发抖,她挛缩着身子与前面的洛慷有一段距离。 “你冷吗?”洛慷停下脚步,“坚持一下,从这座山过去就到了。” “好。” 鸢萝点点头,不禁感叹,不是所有人都如沈云秋那般温暖,若他在,一定会将自己的衣裳脱下给她披上,他们虽长得相像,可终究不是一种人。 下了一个山坡路有些陡峭,洛慷只顾在前方走,并未在意鸢萝在后面滑了好几跤,“你等等。”鸢萝喊住他。 “怎么了?”洛慷停下脚步,回望她。 “你、你能不能扶着我一点,这路太滑了。”鸢萝红着脸说。 “啊?”他木讷的立在那,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爬了两步到她面前,“你搭着我肩膀。” 鸢萝羞涩的将手搭在他肩上,他的肩膀厚实而坚硬,一路上,他时不时回头冲她笑,每一次笑都让她想起心里的人。 走过陡坡,路平缓许多,鸢萝将手松开,“谢谢你。” “不用不用。”洛慷连连摇手,“这山路呀虽然崎岖,但走多了,就是闭着眼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鸢萝止步,询问他,“若与我们同行的人走丢了该如何继续?” 洛慷听了笑了笑,“走丢?走丢了这前面的路是不是依然要继续?若有缘啊,两人还能在终点汇合,若无缘相见,最起码你们已走过一段路,接下来的路也许会遇上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陪着咱们并肩前行,也有可能得咱们独自前行。” “若放不下走丢的那个人呢?”鸢萝迷茫的询问。 “放不下就不放,总之你得继续向前走,可别想着回头去找。”他举着棍子眯着眼指着前方的路,随后冲鸢萝一笑,“前方的路咱们还走不走?” “谢谢你!”鸢萝说完,笑着绕过他往前跑。 “谢我什么?”洛慷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喂,你谢我什么?” 鸢萝笑着回过身,“谢谢你让我明白,前方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洛慷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她回过身,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 鸢萝突然豁然开朗,她清楚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即使接下来的路再崎岖,她依然还是会选择独自走下去。 顾邵棠也好,和沈云秋相像的洛慷也好,即便今后出现再好的男人,她依然会守着曾经陪她走过一段的沈云秋。 心有所属,孜身一人。 第197章 一生独一 回到苗王寨,洛慷与鸢萝挥手道别,他走了一段距离,她叫住他,洛慷诧异的回身,鸢萝向他跑去,猛的扑进他怀里。 “我知道你不是他,但你能不能抱抱我。”鸢萝红了眼,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对洛慷有些不舍。 短短一夜,她像做了个梦,仿佛沈云秋换了另一种身份来到她身边,可惜梦醒了,他并未回来。 洛慷轻轻抱住她,轻拍她后背,“你心里的那个人,他也一定很想你。” 鸢萝在他怀里哭泣,她出神的看着他,轻抚他眉骨,他的眼睛,他的鼻翼,“你和他好像,我总画不出他的样子,我好怕有天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 “那……等哪日请个画师照着我样子画一副不就成了。”洛慷单纯的说。 “不,你们不一样,谢谢。”鸢萝说完转身跑进苗王寨。 “不一样!也能凑合看看呀!已解你相思之苦!”洛慷大声喊,也不知鸢萝听见没,“喂!你叫什么名字?” 鸢萝已消失在视野中,洛慷哭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估计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女人,真笨!”他扇了自己一耳光。 顾邵棠立在吊脚楼将门口的一切看在眼里,当他看到洛慷的面容,猛的一怔。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看个仔细,当他确定他不是沈云秋时,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鸢萝失踪一夜,他带人找了一夜,原本计划今早带人去狡龙飞帮,可她却安然无恙回来。 “昨夜你去哪儿了?” 顾邵棠跟在鸢萝身后询问,鸢萝未停下,随口说了句,“回以前居住的宅子看了看。” “那男人是谁?” “我迷路了,好心送我回来的人。”鸢萝胡乱解释。 顾邵棠一把拉住她,脸色微怒,“不认识你便抱他?你是把他当做沈云秋?” 他的问题一语中的,鸢萝神色慌张的躲过他的视线,“哥哥你说什么?他不是云秋。”他甩开顾邵棠的手继续向前走。 “你该不会想找个沈云秋的替身——” “顾邵棠!”鸢萝愤怒的回身,两眼满是怒火,“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即便出现再像沈云秋的人,也不可能在我身边替代他,他是独一无二的。” 鸢萝说完转身离去,留下顾邵棠立在原地,落寞的望着她背影。 失踪的事情告一段落,鸢萝事后不太与顾邵棠说话,他在的地方,她就躲得远远的,顾邵棠也觉得别扭,就连顾夫人也看出他们之间的小情绪。 顾夫人与鸢萝去拜访凤婆婆的路上,询问了她,鸢萝并未多说,否定了母亲的猜疑。 凤婆婆见到母亲老泪纵横,她们彼此聊起了多年的经历,鸢萝便与阿冷在院中叙旧。 阿冷得知鸢萝失子的遭遇,气愤的跺脚,“这家人真是太恶毒!活该有如今的下场!” 鸢萝听她如此说,心里有些难过,沈家虽给她太多伤痕,可在沈家,她也感受过温暖和爱。 “不知她们都在哪,还过得好不好……” 想起风儿和喜红,鸢萝眼眶湿润,她离去的太过突然,也未将她们一起带回大帅府,等她去寻的时候,整个苏镇也打听不到她们的下落。 沈家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令人十分震惊。 第198章 又见木莲 陵观还有一处值得鸢萝回忆的地方,那便是沈云秋之前安置的小院,她和母亲提议想去看一看,母亲便让顾庭予陪着她走一趟。 鸢萝穿着苗族女子的服饰,走在熟悉的街头,以前的过往在脑海划过,沿着街头径直走,终于来到她曾居住过的院子。 院门被一把锁锁住,她透着门缝向里望去,竟发现里面有几件晾晒的衣裳,莫非此处已成他人家宅? 鸢萝决定等主人回来再来询问,便与顾庭予去街边一家茶楼喝茶。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顾庭予叫了几盘点心和一壶普洱茶。 “姐,咱们回去吧,估计那院子已经是别人家了。”顾庭予边说,边替鸢萝倒了杯茶。 “想去看看。”鸢萝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他们跑了大半天功夫,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她将茶杯搁在顾庭予面前,“再给我倒一杯。”她只顾说着,眼神落在窗外的街头。 “是,大小姐。” 见顾庭予嬉皮笑脸的模样,鸢萝觉得有趣,嘴角扬起笑容,她看着窗外,突然耳边传来争吵声,她本不是喜爱看热闹的人,便没去注意,继续自顾不暇的看着窗外。 “你这茶叶刚拿回去打开里面全是虫子,你这黑心的老板,还不承认!”一女子大声嚷嚷着。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嚷嚷的我怎么做生意!你昨日来,今日来,你这是故意来砸我招牌啊!”茶楼老板与她对吵。 “你若痛快的赔钱哪有这么多事,你以为我想来,你赔钱!”那姑娘伶牙俐齿的说道。 吵声太大,鸢萝瞥了一眼柜台方向,这一看整个人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那嘴巴利索的姑娘不是别人,竟是沈家的木莲,鸢萝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情景,莫非是她认错了人? “好好好,我赔你钱!你等着!”老板一脸不悦的朝柜台后方走,打开钱柜,不情不愿的拿了几个银元丢在桌上,“拿了钱赶紧走,别再来我这找麻烦。” “哟!你这什么态度!算了,不跟你计较。”她说着拿起银元揣在兜里朝外走。 鸢萝还处在茫然之中,突然察觉人已离开茶楼,赶紧追了上去。 她跟着她穿梭在人群中,顾庭予也跟了上来。 “姐,什么人?”顾庭予好奇的问。 鸢萝未理会他,全神贯注跟着前面的人,直到拐过街角,她竟发现像木莲女子立在她曾经住的院子前。 她并未发现鸢萝,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把钥匙将院门打开,她走进去院门大敞着,鸢萝瞠目结舌,也跟了进去,想一探究竟。 她怎会在陵观?又怎会居住在此? 满脑子问题一个个往外蹦,顾庭予在身后拉她,想带她离开,鸢萝推开他,径直朝里走。 进了屋,只见木莲正将银元一个一个放进罐子里,银元咯噔咯噔落在罐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放完后,她又将罐子抱在手中摇了几下,“哎,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鸢萝立在门边毫无动静,木莲背对着她,将罐子放在靠墙放的架子最高处。 “木莲。”鸢萝唤她。 她缓缓回过身,当她视线落在鸢萝脸上,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 “鬼……鬼呀!” 第199章 重重疑惑 木莲一声惊叫吓得退缩在墙角,鸢萝向她靠近,面无表情的立在她面前。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木莲吓得掩面。 鸢萝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怎会住在这里?”她的声音急切而冷漠,想起曾经她的所作所为,鸢萝对她深痛欲绝。 “你、你是人是鬼!你别吓我!” 木莲抓着鸢萝的手,浑身颤抖。 就在此时,顾庭予冲进屋子,见此情景连忙将两人分开。 顾庭予挡在鸢萝面前,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竟然活着……”木莲瞪大双眼,指着鸢萝,“你竟然没死。” 顾庭予一听她这样说,便猜到此人必然是以前沈家的人,她拉着鸢萝的手往外走。 “我们回去吧。” 鸢萝甩开他,转身望向瑟瑟发抖的木莲,她的年龄应是比她小两岁,可如今她俨然和曾经大不相同,不知是否是女人的直觉,她已不是姑娘家的样子,鸢萝缓缓走至她身边,她想知道,她怎会千里迢迢来到陵观,又怎会住在此处。 “你怎会在这里?”鸢萝咄咄逼问。 木莲恐怕死也不会相信能再见到鸢萝,她从墙角站起,撞着胆子开口。 “你竟然活着……沈家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你竟然还活着,这下你满意了?你不是要和沈云秋在一起吗?你们不是要不顾一切在一起吗?哈哈哈哈!你瞧见了,你们违背伦理纲常之后的下场是什么?” 见她丑陋的嘴脸,鸢萝上前给了她一巴掌,用力揪住她衣领,“云秋已经入土为安,你别再对他出言不逊。” “入土为安?”木莲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不止,“哈哈哈哈,我懂了,原来如此,哈哈!” 她诡异的笑使鸢萝很不舒服,她松开木莲,离她一段距离。 木莲挑着眼看鸢萝,冲着她哼了一声,“看来你又另寻新欢了,长得还真是相貌堂堂,可惜沈云秋啊沈云秋,还真是傻。” “我警告你不许再说他。” 鸢萝声音低沉的可怕,顾庭予看出她变了脸色,便知她是真怒了。 “姐,回去吧,你理她干嘛?”顾庭予牵着鸢萝欲离开,可鸢萝一动不动,偏偏不走。 “亭予,这里土匪窝应该缺女人吧。”鸢萝盯着木莲,慢悠悠的说。 木莲听了鸢萝的话,瞬间失色,“你、什么意思?” 鸢萝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给你一天时间,想好了该怎么回答我得问题,第一,你怎么会来陵观?第二,你怎么会住在这?第三沈家人都到哪儿去了?” 木莲看着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眼前的鸢萝已与五年前的她有天壤之别,她颤抖着双唇,嘴硬的说。 “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你。” 鸢萝转身离去,走至门口,迎面撞见一个男人,满脸横肉,身材臃肿,他看见鸢萝眼睛发亮。 “木莲妹妹,这是?” 木莲见男人站在门口,神色慌张的大吼一声,“你出去!” “出去?男人纳闷的摸摸脑袋,“咱们不是约好今日的吗?我钱都给了,你让我现在出去?” 鸢萝睨了木莲一眼,见她脸涨得通红,瞬间明白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打扰你做生意了,亭予我们走吧。”鸢萝向前走,突然止步,“别忘了我说的,我明日会再来。” 第200章 内藏玄机 胖男人恋恋不舍的望着鸢萝离去的背影,“你朋友啊?长得真俊。”说完他搓着手朝木莲走去,“木莲妹妹,我来啦,咱们快点儿,我还得赶紧回我摊子。” 他向木莲朴过去,不料被木莲推到一边,“你回去,我今日没心情,你明日再来。” “哟,还跟哥哥玩欲情故纵?”胖子心急如焚的拖去衣裳,将木莲丢到床上,“哥哥来了。” 木莲一脚将他踹开,“滚!今日不行!” 胖子见她不从,愤怒的扯住她的头发,“怎么!还想收了钱不买账!就是个卖身子的,还装什么矜持!给老子老实点。”胖子说完将木莲压在身下,一把撕开她的衣裳。 翌日,鸢萝再次来到小院,她见院门大敞,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她走进屋,屋里也凌乱不堪,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打斗,地上血迹斑斑,整间屋子也找不着木莲。 鸢萝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未见木莲,只好回了苗王寨。 之后,她又来过几趟,可小院依然凌乱,似乎无人来过,木莲彻底失踪了。 这事鸢萝思索几日,总觉事有蹊跷,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与沈家有关联的人,人却凭空消失,她决定去向顾庭予寻求帮助,那日他是同她一起去的小院,他应该有能力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鸢萝立在顾庭予房门前,只听他与谁在说话,转身刚想离去,却听屋里一道低沉的声音。 “过两日,咱们回吧,这里不宜久留。” 鸢萝听出是顾邵棠的声音,她止步倾听。 “我也同意,这里真是一桩事接一桩事,突发状况太多,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出灵都。” “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吗?”顾邵棠问。 “放心,处理了。”顾庭予回。 “别让鸢萝知道。” “好。” 鸢萝心一惊,心乱如麻。 他们有何秘密不能被她知道,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 听见顾邵棠起身的动静,鸢萝先行离去,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和木莲失踪有关,她不敢再去问顾庭予,她慌慌张张往住处走,忽然她想到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帮她。 洛慷! 第二日一早,鸢萝凭着记忆走了几个时辰山路找到山青寨,门口的看护见一个女子来找洛慷,很是新鲜,激动的跑去禀报。 不一会,洛慷出现在寨门口,他见到鸢萝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他看看她身后,“你一个人来的?” 鸢萝点点头,洛慷见到她,脸上难掩喜悦之色,脸瞬间红了,鸢萝看着他的轮廓,心里不禁有些伤悲,她又见到她日思夜想的模样。 “跟我来。” 洛慷领着鸢萝走进寨子,一路遇见一些男人,他们见鸢萝如花似玉,便同洛慷开玩笑。 “大哥,何时骗来的压寨夫人?” “去你的。”洛慷害羞的说。 “哎!你们看!大哥脸红了!” 一群人在起哄,洛慷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该干嘛干嘛去!是不是闲的没事做?” 鸢萝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洛慷领她来到正厅,他坐在正位,鸢萝坐在侧位。 此正厅在寨子最顶端,门口挂着义和堂三个字的牌匾,鸢萝打量几眼,见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虎皮,显得他威风凛凛。 “你来找我有事?” 第201章 执念太深 鸢萝也不客套,直接将来的目的说明,她今日前来便是想让洛慷帮她调查木莲失踪的事。 洛慷听的仔细,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这事好办,我让人去查一查,你得等一会,你是回去等消息,还是在这等?大概需要几个时辰。” “我在这等。”鸢萝怕回去等的不踏实,便决定留在此地。 洛慷叫来一个男人,他唤他宝哥,这男人的声音鸢萝听过,应当是上次她被绑在麻袋里,同洛慷一起进屋的男人。 鸢萝简单明了将事说给宝哥听,他点点头便转身跑开。 厅里只剩洛慷和鸢萝两人,气氛有些尴尬,鸢萝不去望他,低着头看着地板。 “嗯……这事交给宝哥,你放心。”洛慷有一句没一句的找话说,以缓解尴尬的氛围,“我带你在寨子里转转吧,还要有一会儿功夫。” “好。”鸢萝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起身,鸢萝跟着他走出义和堂,洛慷走在前,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侧身让开路,“你先过。” 鸢萝被他的行为逗乐,掩嘴一笑,他本不是一个懂得礼仪之人,突然讲究起来,令人忍俊不禁。 两人并肩走,一路无话,洛慷开口打破僵局,“你叫什么?” “鸢萝。” “鸢萝?”洛慷好奇的问,接着道,“你随我来。” 他大步向前走去,鸢萝跟在他身后,突然他又意识到自己没有顾及鸢萝,放慢脚步。 他们来到山后一片空旷草地,鸢萝意外这里竟有这一片世外桃源,耳边传来水流声,他带她穿过一片树林,鸢萝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一道壮观的瀑布呈现在眼前。 “你看这花,是不是鸢萝花。”洛慷蹲下,在草丛中摘下一朵花递给鸢萝。 看着手中红色的花朵,鸢萝看着他点点头,他的笑容让鸢萝迷失了心,恍惚间,她又看到沈云秋冲她微笑的画面。 鸢萝连忙转身看向瀑布,水流声仿佛撞击在心头,令她脑袋一片空白,她找了块石头坐下,享受片刻安宁。 “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故事吗?”洛慷试着问。 鸢萝望着他的面孔,陷入一片迷茫,她再看向瀑布,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故事说与他听。 故事说完,鸢萝平静的看着他,洛慷坐在她对面紧锁眉心,听完她的故事,他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嗯……” “你不用安慰我。”鸢萝见他欲言又止,定是找不到该如何安慰她的字眼,“五年了,我已经接受如今的生活,只是,还有些疑惑留在心头,我只是想知道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可以从木莲口中得知一二,可她偏偏消失了。” “你别急,等宝哥回来,应当能查出些什么。” “嗯。”鸢萝轻声回。 两人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洛慷又开口问,“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再嫁人?” 鸢萝低头莞尔一笑,“我对他执念太深,即便阴阳两隔,也不曾减少,或许这就是一段孽缘,可我却无能为力,忘不掉,放不下。”鸢萝眼神空洞的眺望瀑布,“若如今的孤独是对我的惩罚,那我便愿意接受,我怕我过得太过幸福,对不住他对我的付出。” 洛慷怔怔望着她,突然对鸢萝产生敬佩之情,一个女子如此重情重义,实属不易。 “当家的!查到了!查到了!” 第202章 木莲之谜 宝哥气喘吁吁跑过来,鸢萝同洛慷赶紧迎过去。 “查到了。” 宝哥用手中的朝瀑布边跑去,蹲下捧了一把水铺在脸上,将汗水洗净,洛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你倒是快说呀!” “你给我喘口气呀!”宝哥抗议道,他起身开始说起他查到的消息。 据宝哥说,木莲是四年前来到陵观,当时是跟一个男人来的,那男人姓张,院子也是他给她安排的住处,鸢萝一听便猜测他口中的姓张男人,应是张木山,他怎会将木莲带到此地? 就在鸢萝疑惑之时,只听宝哥继续道,木莲被人下了蛊毒,是一种很难解的蛊,她来陵观便是想寻求高人帮她解蛊毒,可姓张的男子将她带到这里便离开了,之后一直是她独自居住在此。 木莲一个女流之辈在此生存很难有经济来源,便开始坑蒙拐骗,出卖肉体来获得金钱,听帮她解过蛊毒的巫师说,她蛊毒发作时,必须要同男人交合才能减轻身体的痛楚,所以她便借此方式生存。 听到此处,鸢萝大吃一惊,她忽然想起大夫人给她下蛊的事,她不免有些同情木莲,可此事令人有费解之处,她是大夫人强给沈云秋的妾,大夫人怎会对她下如此狠毒的蛊?莫非对她下蛊的不是大夫人,另有其人。 鸢萝接着询问她失踪的事,宝哥说,他打听到那日鸢萝见到的胖男人是猪肉铺老板,他当日去过木莲住处便也跟着失踪,有街坊邻里看见他那日傍晚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在街上走,他只当他是刚杀过猪,也为多想,但宝哥猜测猪肉铺老板定是和木莲起了冲突,将人给杀了,然后半夜又将尸体处理掉,他自己杀了人,害怕被查出,便落荒而逃。 “你说的住处我也去看了,我在一个铁罐子里发现一些银元和这个。”宝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鸢萝。 鸢萝接过,仔细一看竟是沈云秋的玉扳指。 鸢萝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木莲何尝不是同她一样,对沈云秋执念太深,她再缺钱也未将这枚扳指卖掉,可想而知她对沈云秋有多在乎。 鸢萝攥着手中的扳指,脑袋一片混乱,事情的真相当真如宝哥说的如此简单?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不出所以然,却又觉得顾邵棠和顾庭予的对话藏着什么秘密。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 鸢萝思绪凌乱,她握着沈云秋的扳指径直朝前走,洛慷紧跟几步追上她。 “我送你回去。” “好。” 一路上,鸢萝想起木莲,思绪万千,她离开沈家后,她与沈云秋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她怎会有他的扳指,她的蛊毒又是谁下的? 这些问题又将她推进另一片迷茫深渊,鸢萝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洛慷差点撞上她。 “我要回去。”鸢萝神色恍惚的说。 “回哪?我们是在回去的路上。”洛慷回答她。 “不。”鸢萝摇摇头,“我要回去。” 洛慷不明白她说的意思,正准备问,只见她加快脚步往前走。 “喂!你慢点!” “我要回苏镇,我要回沈家!” 鸢萝向前跑去,仿佛有什么指引她一定要回到那个她四年不敢再去的地方。 沈家,伤害她最深,却满载她甜蜜的地方。 第203章 沈家大院 他们离开了陵观,与这里的人一一道别,那日洛慷送鸢萝回来的路上,告诉她若再来陵观,一定要去找他,鸢萝欣然答应。 四月,又快到清明,鸢萝执意中途去趟苏镇,即便顾夫人万般反对,她决定至此。 顾夫人只得无奈安排顾庭予和贴身丫头还香陪她一同前去,顾邵棠因不能在外耽搁太久,便随顾夫人返回灵都。 一路上几经周折,他们终于到了苏镇。 下了马车,久违的春雨打湿发丝,环香为她撑起雨伞,却被鸢萝拒绝。 她踩着青石路,望着白墙灰瓦,一步一步,走进烟雨之中,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雨中摇曳。 她回来了,苏镇依然如同一副水墨丹青,优美而典雅。 街上有些店铺还在,有的却换成别的买卖,街头处处透着苏镇的繁华。 鸢萝第一时间并未去沈家宅院,而是去了沈家之前各个铺子。 “这位姑娘,你在这,耽误我们做生意啊,我跟你说了,沈家的铺子都转了,我是三年前才来的这,你问的人还有沈家的事,我都不清楚。” 鸢萝在当铺足足坐了两个时辰,进进出出的人见她一身黑衣,脸色苍白,都被吓跑。 “姑娘,你走吧,你换个地方问问,兴许有人知道。” 鸢萝缓缓起身,扫兴离去。 “姐……” 顾庭予拉了拉鸢萝袖口,可她并未放弃,走进细雨中,继续去第五家。 沈家丝绸庄牌匾已换成吴家丝绸的牌匾,鸢萝撑伞走进。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店里伙计来张罗生意。 “我来寻人。”鸢萝微微开口。 “寻人?何人?” “沈家的人,这里有没有知道沈家下落的人?” 那伙计一听一脸嫌弃,“走走走,真是晦气,跑这来找沈家人?要找人没有,找鬼你就去沈家宅子去找,里面到处都是。” 顾庭予用力拉住那人衣领,掏出枪抵着他脑袋。 “啊……军爷,军爷,小的不识人,得罪了得罪了!”那人连连求饶。 “庭予,算了,走吧。” 离开丝绸庄,鸢萝落寞站在街头,心中满是悲伤,曾经沈家家大业大,沈家的铺子在苏镇遍地都是,可如今,都转到他人名下,沈家一夜之间在苏镇消失。 鸢萝并未打听到什么消息,只好离去,她来到沈家大院。 歪斜的门匾,退色、破损的大门,如今的沈家今非昔比,透着凄凉和落寞,鸢萝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沉重而悲痛。 顾庭予推开大门,那门发出吱呀一声。 鸢萝抬脚跨进高大的门槛,想起第一次进沈家的画面,伤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的悲伤源自于跨进这扇门,她的幸福也在于跨进这扇门。 这是鸢萝第二次选择回来,第一次为了沈云秋,第二次也为了沈云秋。 院中杂草丛生,有的窗已跌落在地,有些裂痕一看便是人为的破坏,雨中的沈家蔓延着阴森的气息。 鸢萝停止脚步,她思索该是先去东院还是西院,想了会,她朝东院走去。 坐在清风苑的榻上,案上的黑白棋还保留着未下完的残局,棋子上落了一层灰,鸢萝捻起一枚,用手绢将它擦拭干净,这每一颗都留有他的痕迹。 鸢萝环顾四周,想象着每个角落,都曾有他的影子,丝绸庄的人说沈家闹鬼,鸢萝在想,是不是等一等,就能看见他。 “云秋……你在吗?” 第204章 梨花满地 鸢萝来到沈云秋床边,床上已无任何被褥,只剩一张空床,床头的双龙戏珠玉石已不知去向,沈家仅存的一些饰品,都被洗劫一空。 鸢萝在床上侧躺,缓缓闭上眼,竟安稳的睡去。 感受一阵温暖,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鸢萝猛的起身。 “姐。” 她以为是他回来了,可看到的却是顾庭予,鸢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走吧。” 离开东院,她径直朝西院方向走,路过长廊,鸢萝停下脚步,这是她与沈云秋初见的地方。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 耳边回荡着模糊的喊声,鸢萝猛的转过身。 长廊深处,沈云秋提着鸟笼一身蓝袍,由远而近。 “云秋……” 他潇洒的身影越来越近,可还未到面前,便化为云烟,鸢萝红了双眼,泪唰唰落。 “小姐……” 她收拾心情,转身继续走,路过花园,那观花走廊、凉亭内,全是沈云秋的身影。 推开梨花院大门,院子一片萧瑟,满园白花被雨水打湿落了满地,还有些树已被人砍断倒在地上。 鸢萝心情沉重的爬上凉亭,垂眼望着眼前景象,悲痛欲绝。 “云秋,我回来了。” 她望着院门,就如从前那样,曾经满怀期盼等他回来,可如今即便望眼欲穿,她也等不来她的云郎。 鸢萝坐在梨花院直到天黑,顾庭予和环香立在她身旁,不敢出声。 “庭予……我想修葺沈家大院。” “什么?”顾庭予吃惊的看着鸢萝。 “我要把这重建起来,你帮忙打听这里地契归谁所有?” 鸢萝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下凉亭。 “姐,这——很困难。”顾庭予紧追上她。 “难也好,不难也好,我把这事交给你去办了,你是不愿帮?”鸢萝回身望他。 顾庭予为难的看着她,“这……” “这事你看着办,若不帮,一年别和我说话。”不等他回答,鸢萝走出梨花院。 “你怎么把娘这套学来了!”顾庭予在身后连连哀嚎。 时候不早,顾庭予提醒鸢萝该回了,鸢萝未理会,头也不回的朝牡丹院走去。 天已黑,沈家的巷子阴森可怕,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却从未有过此时的孤单,鸢萝止步,回身望去,脑中钻出沈云秋背着她的画面。 他们还未到跟前,就听见女人嘤嘤哭声,环香吓得躲在顾庭予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雨伞。 鸢萝加快脚步,冲到牡丹院门前。 透着门缝,望见院中有两人侧身跪着,地上烧着纸钱,细雨将火苗熄灭,两人手忙脚乱点上火。 “怎么总点不着!” “别急,我来试试。”只听她们语气中带着着急。 “鸢萝……又到清明了,去年给你烧的纸钱你收到了吗?你是不是不会再来了?今年的火为何总是点不着?鸢萝,我们回来了,你在哪呢?” “我们很想你,你还在奈何桥边等着二少爷吗?呜呜……” “别怪我们不能去你坟上看你,你被葬在哪我们都不知道,鸢萝……你要是回来……别忘了收我们烧的东西。” “你放心,我和喜红会照顾好二少爷,他很好,你别担心。” 两人嘤嘤哭泣,一阵风吹来,地上纸钱旋转着飘上天空。 “鸢萝!你是不是回来了?你能出现让我们看看你吗?” 两人悲痛的哭泣,鸢萝颤抖着双手推开牡丹院的门。 “啊——” 一声尖叫,两人抱在一起,等她两看清鸢萝的面容,惊得张大嘴。 “鸢萝……” 第205章 又见喜风 “喜红……风儿。” 立在那的鸢萝,流泪满面,她一身暗纹黑袍,青丝散在脑后,头上披着红色纱巾。 风儿和喜红愣了好一会,当是见了鬼,喜红哭着从地上爬起,冲过来抱住鸢萝。 “你可是愿意回来了,你让我们等的好苦啊!五年了!五年你去哪儿了!你飘哪儿去了!”喜红哭的撕心裂肺。 “鸢萝……鸢萝。”风儿缓缓走到鸢萝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的抱住她,“怎么……到了下面,脸色还是这么差……你有想我们吗?” 鸢萝紧紧抱着喜红,哽咽的说不出话,她怎会不想她们。 “鸢萝……啊——”喜红尖叫着退后几步,她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分明是活人的体温。 风儿也感觉不对,松开鸢萝。 “你……活着?”喜红惊诧的问。 鸢萝哭着点点头,风儿捂着唇痛哭出声,“老天爷!你真的将她还回来了!你终于将她还给二少爷了!” 鸢萝一把拉住风儿,“风儿……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云秋吗……是沈云秋对吗?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神色慌张的追问。 “二少爷他——” 风儿未说完,顾庭予闯进牡丹院,一把将鸢萝拉在身后。 风儿和喜红见状,警觉的瞪着他,她们愣在原地,惊魂未定。 “我们走。”顾庭予拉着鸢萝往外走,她拼命挣扎,用力摆脱他。 “风儿!你方才说的是沈云秋吗!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鸢萝歇斯底里的冲上前,却被顾庭予腾空抗在肩上带出牡丹院。 风儿和喜红看着鸢萝被带走,从惊吓中清醒,两人追了出去。 “云秋是不是还活着!喜红!云秋他在哪儿!” 鸢萝用力拍打着顾庭予,他始终不肯放手,风儿和喜红追上来,顾庭予转身,掏出枪抵在风儿脑袋上。 “沈云秋已经死了。”顾庭予低沉着声音,表情严肃的可怕,他在警告她们,不许乱说话。 风儿紧张的吞口水,她和喜红对视,两人此刻才意识到,沈云秋和鸢萝的天人两隔,原来是人为的拆散。 鸢萝在他肩上挣扎,一把抓住顾庭予的枪,对天放了一枪。 沈家上空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 顾庭予手一滑枪掉在地上,喜红见状,赶紧从地上捡起枪,对准顾庭予。 “风儿带鸢萝快跑!快!” 鸢萝乘机推开他,扑到风儿面前怔怔的望着她,“云秋是不是没死!云秋是不是还活着!” 顾庭予欲上前,喜红扣着扳机,“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她挡着鸢萝和风儿,大吼一声。 “快跑!” 风儿拉住鸢萝拔腿便跑。 顾庭予盯着眼前的女子,气得火冒三丈,“我姐要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姐?” 喜红一愣神,仔细看他的模样确实和鸢萝有些相似,顾庭予见势一把抓住枪口,一个漂亮反手,将枪夺在手,喜红疼的惊叫,手臂瞬间脱臼。 “不怕死的女人。”顾庭予吹了声口哨,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中山装男子,“你看着她,你们几个跟我分头去找大小姐!” 第206章 又见云郎 顾庭予加快步伐追上去,可沈家有很多侧门,他们饶了好几圈也不知鸢萝他们从哪道门逃走。 “少爷,找不着了。” 顾庭予气得捶门,返回沈家,看着喜红,气得脸通红,“我姐被那丫头带哪儿去了?” 喜红疼的皱眉,转过头,不理他。 顾庭予按捺住怒火,“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么多年做了多少努力!想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如今的沈云秋还能给她幸福吗?” 喜红颤抖着身子,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她坚定的开口,“你们不了解鸢萝,你们对他们经历的一切也不了解,你们更不懂沈云秋对她有多重要,你们只是以为她回到你们身边,就该是你们期待的样子!不,她尝尽苦难,经历生死,是沈云秋陪她渡过难关,是沈云秋护她周全,你们……竟然拆散了他们,你们不光骗了鸢萝,还骗了我们。” 黑暗中,喜红的眼中闪着愤恨的光点,顾庭予竟无言以对,眼前的女子,临危不惧的样子,竟让他联想起他的母亲。 他一声令下,将喜红一同带了回去。 马车上,鸢萝和风儿奔波了一天一夜,两人头靠头,手牵着手,一路无声胜有声。 她不知风儿要带她去哪儿,只是她知道,她要去的地方,一定能见到沈云秋,鸢萝的心情此起彼伏。 风儿路上将她离去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鸢萝才知自她被带走后,沈云秋的神智便不太清醒,人总是半疯半癫的状态,顾邵棠带兵上沈家那日,沈云秋听到她的死讯,便夺了顾邵棠的枪,可沈老爷见状立刻上前与他争夺,就在争夺中,沈云秋与沈老爷都中了枪,沈老爷伤势过重长辞于世,沈云秋只落皮外伤。 随之第二年,大夫人抑郁成疾,也跟着去了。 鸢萝听了对顾家感到心寒,五年来,她尝尽痛苦和思念的滋味,他们看她痛不欲生,让她忘记沈云秋重新接受别人,却始终不告诉她真相。 这一切,竟是顾家一手策划的骗局。 马车颠簸了三日终于停了,鸢萝猛的惊醒,风儿拉着她,告诉她到了。 鸢萝拉着风儿问,“风儿!我头发乱了没?我这身黑衣服,他定会说丑死了,你说他见着我会不会也同我一样激动?” 鸢萝想着等会与沈云秋见面,心血澎湃。 风儿望她的眼神有点怪,鸢萝也不知为何,刚想询问,只见她下了马车,她也跟着跳下去。 眼前是一片空地,周围群山耸立,这里地处山脚下,空气清新,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走几步。前方有个露天戏台,应是逢年过节给村民观戏的地方。 她跟着风儿,穿了几条小巷,拐过几个弯,可前方的路,曲曲折折依然在继续。 行走时,有些住户从门里望她,许是这里不怎么来外人,他们见到鸢萝很是好奇。 走过一座石桥,忽而听见前方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他们拍手唱着儿歌。 “你要问我谁最傻!沈家少爷最最傻!傻子少爷爱玩啥,爱玩女人头上花!” 鸢萝愣在原地,只见风儿抓起一把扫把冲了过去。 “快给我滚开!你们这些兔崽子!以后谁再唱!我撕了你们的嘴!快滚!” 那群孩童惊慌散开,方才被围在中间的人独自立在桥边。 鸢萝认得这个背影,心猛的一怔,他转过身,眉目清秀的轮廓印入眼帘,这是出现在她梦中无数次的面容,这也是她想忘却忘不掉的人。“云秋……”她的泪滚滚而落,缓缓开口唤他。 第207章 半痴半癫 “你要问我谁最傻……沈家少爷……沈家少爷……风儿姐姐!我又不会唱了!” 他一脸天真的歪着脑袋,神情犹如三岁孩童,身上灰色袍子已经沾满污渍,这不是曾经那个爱干净的沈云秋。 鸢萝掩嘴哭泣,万没想到她期盼的重逢竟是如此情景。 “少爷……他疯了。”风儿向她投来悲伤的眼神。 鸢萝一步步向他走去,她轻抚他脸颊,沈云秋始终垂着眼未看她,手上一直摆弄着金钗,那支钗,是他当初送她的凤头钗。 “云秋……你看看我,我是鸢萝……你看看我?” 鸢萝钻进他怀中,她终于真实的感觉到他的体温,可他不再向从前那样将她拥在怀中。 “云秋,你看看我,我是鸢萝啊。” 沈云秋面无表情推开她,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她,他将凤头钗插在她发上,痴痴的笑起来,“嘿嘿嘿……真好看……新娘子。” 鸢萝捧住他的脸,痛哭出声,她拥着他,唤着他的名,可他依然记不得她是谁,嫌弃的将她推开。 “风儿姐姐!”沈云秋向风儿跑去,躲在她身后,胆怯的望着鸢萝。 鸢萝怔怔立在原地,心凉了半截。 他竟然怕她。 沈云秋战战兢兢的走到鸢萝面前,将她头上的凤头钗夺了过去,“还我。” 鸢萝仰面痛哭,她幻想了无数他们重逢的画面,却未料到是如此残酷。 “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她将心里的委屈吼了出来,接着狼狈的跌坐在地。 沈云秋如今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他已无从前的记忆,他唤风儿和喜红都是姐姐,唤鸢萝也是姐姐。 这五年,沈家搬到此地生活,便是为了让他远离喧嚣,好好养病。 沈家将下人解散,留下的仅有几个衷心的,风儿说紫玉和柱子已成婚,住在不远的山下,隔段时间便会送些新鲜菜来。 鸢萝问起沈家其他人,风儿说自老爷夫人死后,三姨娘便去了上海,她说她要离开沈家,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而二姨太一直同他们住在这,平日担起照顾沈云秋的责任。 近几日二姨太回苏镇处理事情,鸢萝也未与她碰面。 说完沈家的事,鸢萝将自己这五年的生活及帅府的人和事说与风儿听,她告诉风儿她叫顾卿蔓,她是大帅顾宗霖的女儿。 风儿不禁感叹,如今鸢萝与沈云秋两人的人生完全颠倒。 “这样……你也不后悔与他重逢?”风儿看着沈云秋问。 鸢萝望着不远处的沈云秋,他正天真无邪的玩着铁环,见他在笑,鸢萝也笑了。 经历至今,她还能奢求什么,老天将沈云秋还给她,她便知足,谈何后悔二字。 “只要他活着就好。”鸢萝意味深长的回答。 “顾家想必也是怕少爷今后拖累你。” 事过之后,鸢萝稍许理解顾家欺骗她沈云秋死去的原因,他们认为这样的沈云秋给不了她未来的幸福。 可他们终究不明白,即便这样静静看着他,她也觉得心安。 鸢萝起身朝沈云秋走去,哄骗他半天,他才同意让她加入游戏,鸢萝教他玩铁环,院子响起两人的笑声。 风儿望着两人的身影,泪湿眼眶,仿佛又回到当初的梨花院。 一切岁月静好。 第208章 春花秋月 鸢萝留了下来,她担负起照顾沈云秋的重任,他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她又盘起了发。 周边邻里对她的出现十分好奇,家家相传,半山小院里的傻子娶了个白娘子,那女人凭空而来、美貌如仙。 起初沈云秋对她的接近有些排斥,鸢萝住在他房里,他很不乐意,他以为鸢萝来霸占他的地盘,便发脾气砸光了所有东西。 鸢萝只有哄着他,将床让给他,自己打地铺,这样睡了几日,本就体质偏寒的鸢萝,弄得寒气入骨,腰酸背痛。 “你总是睡地上,也不是办法,你身子本就弱。”风儿蹲在地上收拾被褥,鸢萝侧躺在沈云秋的床上,蹙眉捶着腰。 “不碍事,让我先躺会。” “你还是去我屋躺会吧,别给小祖宗看见你睡他床上,待会他又要耍脾气。”风儿说着望望门外。 “这也不是办法呀。”鸢萝躺在床上,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忽然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风儿好奇的问。 鸢萝撑着腰从床上起身,“我去找他。” 鸢萝跨出屋子,沈云秋正蹲在院子里发呆,“云秋,过来。” 他看她一眼,将头转了过去。 “来,姐姐给你讲故事。” “讲故事?” “嗯。” “好啊!我要听故事。” 屋檐下,鸢萝同沈云秋促膝坐于石阶上,她便给他给他说了些故事,他也听的仔细。 当夜,鸢萝从梦中惊醒,她又梦见自己置身在棺椁之中,那恐惧又一次将她吞噬,她大口喘着粗气,却发现身旁躺着沈云秋,他睁着凤眼盯着她。 “姐姐,我想起你白天说的鬼故事,好害怕,你能陪我睡吗。” 鸢萝忍着笑点点头。 看来她的法子管用,她躺在身边,帮他盖好被子,沈云秋转过身背对她,没一会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夜里他将被子都裹在身上,鸢萝睡到半夜硬是被冻醒,只得从地上扯了一床被。 睡了几日后,鸢萝索性将他的被子扔了,沈云秋呆呆的坐在床上,对鸢萝说,他的被子逃跑了。 鸢萝假装慷慨的与他分享自己的被子,两人这才开始同盖一床被。 他很乖,每日只是抱着她就闭上眼睡去,绝不像曾经那样对她动手动脚。 想想也是,一个三岁孩子,懂什么男女情爱,曾经招蜂引蝶的沈云秋,如今如同一张白纸,天真烂漫。 鸢萝越发觉得他的可爱,有时便会乘机占他便宜。 “云秋,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吃口。” “不吃。”沈云秋玩着鸢萝给他用草编的蚱蜢。 “那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可好?你看。” 鸢萝说着将桂花糕含在嘴里,贴在他唇边,沈云秋觉着有趣,含住另一半桂花糕。 双唇相贴,沈云秋猛的分开,鸢萝又贴上去,将另一半桂花糕喂进他口中。 “姐姐……你的嘴巴真甜。” 他尝到亲吻的香甜,自此之后,学会了吻她,可他却未学会分清场合。 有时鸢萝在替他洗澡,他会凑来亲她,鸢萝只能告诉自己他只是三岁孩子,按捺住心里的燥热。 有时他会当着风儿他们的面,突然过来亲她,害得风儿他们羞红了脸。 他觉得亲亲是喜欢一个人的表达方式。 “姐姐……” “叫我鸢萝。” “鸢萝……姐姐!” “不对,叫我夫人。” “夫人……姐姐” “娘子!娘子!两个字,娘子!” “娘子。” “对,娘子!” “娘子!” 她终于教会他对她正确的称呼,虽失败多次,但沈云秋还是记下了娘子二字。 和沈云秋在一起的每一天,鸢萝过得无比快乐,有时觉得他这样单纯,也挺有趣。 第209章 心中遗憾 “你们快去看看,你们家少爷又下山了。” 一日山下村民跑来半山小院,她们这才发现沈云秋不见人影。 他经常乘她们不注意独自溜下山,鸢萝着急的下山去寻,撞见他同几个六七岁男孩子站在墙根,那几个孩子光着屁股,正比着谁撒尿尿的远,沈云秋也正准备解开裤带,鸢萝急忙冲过去阻止他,他还不不乐意的推开鸢萝,鸢萝使足劲将他拖了回去。 回到半山小院,沈云秋便和鸢萝闹起别扭,怪她阻碍了他和小伙伴的游戏,鸢萝实在拿他没辙,便将他拖进房里。 “记住,以后你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 “为什么!他们都脱了!” “他们——他们可以,你不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云秋坐地哭闹,这样的状况也发生过好几回,鸢萝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问题,说多他也不懂。 她疲惫的坐在床上,看他在地上哭耍,突然想到什么,她把沈云秋唤到床边。 “你过来。” 他坐在她身旁,缓缓解开扣子,脱下肚兜,沈云秋凤眼越瞪越圆,他缓缓伸出手。 “我……怎么没有……” “男女有别,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所以我们身体不同,我不能给别人看我的身体,你也不可以给别人看你身体。” “…那娘子为何给我看?” 他问的让鸢萝哑口无言,索性将衣服合上。 “我是你娘子,你的身体只能给我看,我的身体也只有你能看,旁人都不行!” 鸢萝说完脸红到耳根,她故作镇定,将衣服穿好。 自那日后,沈云秋有了个坏习惯,睡觉时便爱将手伸进她肚兜里,鸢萝从此再也未睡过好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许是这里依山傍水,人杰地灵,鸢萝的气色比之前好许多。 沈云秋依然痴傻的样子,但对鸢萝却粘的很,她走哪他便跟哪。 “紫玉姐姐生了宝宝,我下山去看看,你跟风儿姐姐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嗯。”沈云秋乖巧的7点点头,继续低头吃粥。 早饭吃完,鸢萝便下了山,一路上遇到一些村民,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好奇。 鸢萝虽穿着朴素,可掩盖不了她的华贵。 “这么好看的姑娘,偏跟个傻子。” 路人指指点点,鸢萝不以为然,她无心去理会他们的议论,因为他们不知他们的过去,也未见过曾经风华绝代的沈云秋。 与紫玉相见,她哭成泪人,鸢萝帮她擦去泪水,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都释怀了,你也无需悲伤。” 襁褓里的男婴哇哇哭,鸢萝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他稚嫩的脸蛋儿,满心欢喜。 “您如此喜欢孩子,便与少爷生个吧,你们的孩子像谁都好看。” 笑容僵在嘴角,紫玉并不知她不能生育的事,也不怪她戳中她的软肋,鸢萝面上并未显露过多色彩,可回去的一路,都在为此事难过。 想起当年医生说的话,鸢萝心痛不已,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她同沈云秋已成正常夫妻,没孩子却反成了她的遗憾。 第210章 梦境初醒 鸢萝回半山小院的路上,见风儿从远处慌慌张张跑来。 “鸢萝!少爷不见了!他定是见你下山,去寻你了,我找了半天也未找到!” “什么?”鸢萝扔下手中的篮子,“先去村上找找!” 她们先在村里找个遍,没见沈云秋踪影,鸢萝有些急了,柱子和家里其他几个下人一起上山去找。 “云秋!” 山上烟雾缭绕,一片迷雾,鸢萝艰难的爬着山路,声声唤着他的名。 “少爷!少爷!” 鸢萝急得哭,她狼狈不堪的摔了又爬起,继续往上,裙摆沾满泥土。 忽而,山顶传来一阵悠扬的戏声,鸢萝恍然间分辨出这是沈云秋的声音。 “云秋!” 鸢萝艰辛的爬上山顶,只见烟雾中沈云秋立与高处,他提腕折袖、音色空灵,尽显潇洒风流。 “呀!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话儿莺声从花外来。” 那熟悉的唱段,那曾经的张生,又出现在眼前。 鸢萝沉迷在他的身段和戏声中,早已泪流满面。 “云秋……” 她扑过去抱住他,嘤嘤的哭,沈云秋为她擦去泪水,冲她一笑,吻上她的唇。 两人深情拥吻,她以为沈云秋已经醒了,却不料他松开她。 “娘子,我找你找的好着急,可是紫玉姐姐家的宝宝可爱,你不要我了?” 鸢萝的眼神瞬间失色,眼前的沈云秋又是一脸天真。 原来,他还未醒。 回去后风儿将大夫请了来,大夫说这是好兆头,或许因一些人和事,刺激他找到一些曾经的片段,也许他能有所好转。 众人听之振奋,鸢萝心里踏实许多。 “不知喜红怎样了。” 鸢萝和风儿在摘着菜,风儿莫名担心喜红。 “放心,我爹他们不会亏待她的,而且,她在江湖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鸢萝一点也不担心喜红,以她对大帅府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对一个姑娘下手,更何况是她的朋友。 大帅府里,顾邵棠坐在案前,正看着孙子兵法,顾庭予推门进屋。 “真是气死我了,那丫头整日给她吃好喝好的,到现在都没交代姐的下落。” 顾邵棠合上书,看着顾庭予,“她是鸢萝的朋友,别亏待了人家。” “亏待!”顾庭予激动的跳起来,“给她住最好的客房,给她三顿饭菜加点心的送,哥,你告诉我,还得怎么招待?难道你不担心我姐和那傻少爷已经——” “说谁傻少爷呢!” 门外一声尖锐的吼声,顾庭予被吓一跳,他开门一看,喜红站在门外。 “你怎么跑这来了?” “随便逛逛,竟然听到一个卑鄙小人背后说人坏话。”喜红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 顾庭予试过几回,论吵架,他吵不过她,论口才,他也输过几回。 “我来是要告诉你们,我要回去了,帅府这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回去?是不是回去就能找到我姐?”顾庭予激动的问。 “她是不会跟你们回来的。” 顾邵棠起身,他走至门前,“这位姑娘,你若回去,我会派最好的马车送你,可否帮鸢萝带些东西回去。” 喜红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就是他带着兵进了沈家,她上下打量他,能看出他对鸢萝不同的情感。 “咱们沈家还不至于穷到给不起她衣服穿。”喜红句句不客气。 “你——” 顾庭予指着她,喜红懒得理他,转身离去。 “沈家丫头都这么嚣张吗?” 顾邵棠也未理他,关上房门,独留顾庭予一人在门外。 “哎?你们这是——”顾庭予见两人都不搭理他,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第211章 小院来客 喜红回到半山小院,她还带回来一个人,那便是顾庭予。 顾夫人不放心鸢萝独自在外,便让顾庭予放下军中一切事宜,与喜红同回,说是一路可保护喜红,实则是让顾庭予去陪着鸢萝,她怕这样下去,鸢萝与顾家误会加深,她再一次失去她。 “你明日就回去吧,军营里事情多,哥哥那还需要你帮衬着。” 鸢萝在偏房给顾庭予铺床铺,沈云秋也跟了过来,坐在床上玩着手里的钗。 “不,你回去我就回去,在这保护你,就是军令。” 顾庭予撑着下巴一脸不悦的盯着沈云秋,要说相貌,他确实称得上风流倜傥,可现在这傻里傻气的样子,怎么也配不上他姐。 “那几箱东西都是娘让我带来的,有你的衣裳还有首饰,瞧你穿的这布衣,就像个山野村妇,哪有帅府大小姐的样子。” 鸢萝停下手上动作,回头插腰盯着顾庭予。 “呃……我说错了,你怎样都好看。” 鸢萝给了他一记白眼,继续帮他收拾,见他的东西也有两箱,便知这次他是打算常住,“你若在这也好,平时帮我照顾照顾云秋,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照顾他?”顾庭予指着沈云秋,“我拒绝。” “那你把你东西带着回去吧。” “行吧,不过我不会照顾人,到时照顾不好你可别怨我。” 鸢萝又给他一记白眼,回过身嘴角微扬,她对顾庭予,有着天生姐姐对弟弟的疼爱,想着他留下也好,给她增添些乐趣。 “鸢萝……” 风儿在门口探头探脑,她有些怕顾庭予,不敢进屋。 “进来吧。” 顾庭予冷着一张脸,风儿颤巍巍的进屋。 “我来吧,你带少爷回屋早些歇着吧。” 风儿麻利的将顾庭予的衣裳放进衣柜,鸢萝也放心风儿做事,便拉着沈云秋准备走。 “等等!”顾庭予拦住他们,“回屋?你们——住一个屋?” 鸢萝一脸茫然的点头,顾庭予张大嘴,“你——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同不同意很重要吗?”喜红跨进屋子,瞥了一眼顾庭予,“人家是夫妻,不住一起,你说怎么住?” “呃……他和我睡这屋,姐你回屋睡,还未出嫁的帅府大小姐怎能如此。”顾庭予说着走到沈云秋面前,“哥哥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好啊好啊!”沈云秋开心的拍手叫好。 鸢萝怎么也不同意,可沈云秋又闹起别扭,她只得照着顾庭予说的办。 给沈云秋沐浴后,顾庭予早早将鸢萝推出房门,嘭的将门关上。 一群人在屋外张望,也不知里面什么情况,没一会灯灭了,两人兴许是睡了,大家各自回屋睡觉。 黑夜中,顾庭予平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睁开眼,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沈云秋。 他睁着一双眼已足足盯了他一个多时辰,那黑亮的眼睛闪着天真的光点。 顾庭予起身坐在床上,此时他有些后悔要同沈云秋睡的决定。 “你怎么还不睡?” “你跟娘子长得真像……” “嗯,快睡吧……乖。”顾庭予忍着情绪,拍拍沈云秋。 “嗯!”沈云秋乖乖闭上眼,又睁开一只眼偷看顾庭予,“你怎么不睡?” “睡,睡。” 第212章 平淡生活 顾庭予在半山小院住了一个月,浮躁的性子快被这平凡的日子磨平,鸢萝依然全身心围着沈云秋转,而他是全身心的围着鸢萝转。 顾庭予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悠闲的哼着小曲儿,沈云秋在他一边坐着,手里摆弄着狗尾巴草。 “散了。”他委屈的将狗尾巴草递给顾庭予。 顾庭予不耐烦的看了看,“你非要折腾它,再散了便不给你弄了啊。” “嗯!”沈云秋坚定的点点头。 这些日子,顾庭予成了鸢萝照看沈云秋的得力助手,两人几乎整日黏在一起。 两人有时踢毽子,有时滚铁环,有时去河边捞鱼,有时去山上捉鸟,两人玩的不亦乐乎,顾庭予差点忘记自己的岁数,仿佛回到儿时。 有时他还教沈云秋去捉弄鸢萝,每次鸢萝都中气十足的吼他名字。 “顾庭予!” “恼了!恼了!” 鸢萝一恼,沈云秋便开心的拍手笑,他认为把她惹恼是特有能耐的事,这是他和顾庭予比输赢的游戏,两人玩的乐此不疲。 一日喜红从顾庭予身边路过,不禁咂舌,“啧啧啧,又疯了一个。” “你——”顾庭予气得干瞪眼,“喂喂,你别走,你说谁疯了?” 喜红未搭理他,走出院子。 喜红一直没给顾庭予好脸色过,可顾庭予却对她有了不同的情怀,或许在第一次她用枪对着他时,他便动了心。 鸢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看出顾庭予的小心思,喜红比她小一岁比顾庭予年长三岁,论品性,喜红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确实是个好姑娘,论长相两人也登对。 “喜红,你和庭予去柱子那取些新鲜的菜。” 鸢萝叮嘱他们,喜红哦了一声,和顾庭予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鸢萝看着两人背影,甚是有趣。 走出门外,喜红板着脸跟在顾庭予身后,顾庭予望了她一眼,喜红冲他翻了个白眼。 “路在前面,你回头看什么?” 顾庭予立在原地,眯着眼看着她,又摇摇头,喜红纳闷不已。 “你说你这么凶,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 “你——”喜红气得刚想骂人,却一想她才不会同他计较,便一脸假笑的开口,“我嫁不嫁的出去,不劳顾少爷操心。”喜红说完从他身边走过,一把将他推至一边,“让让!好狗不挡道!” “你——” 顾庭予哭笑不得,几步跟了上去。 天突然阴沉下来,鸢萝急忙将晒干的衣裳收了下来,风儿从厨房跑出,急着往外跑。 “去哪儿?”鸢萝询问。 风儿头也未回的喊了句,“我在街上丝绸庄接了些活,那些布料我晾在外面呢!” 风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鸢萝将视线落在沈云秋身上,他正蹲着用狗尾巴草扒拉着地上的泥巴,那早晨刚换的袍子已沾满污垢。 “走,咱们进屋换件衣裳。”鸢萝过去拉沈云秋,他还不太乐意,甩开她的胳膊。 “不要。” “进屋给你吃糖,好不好?” 哄骗之下,沈云秋才同意和鸢萝进了屋。 自鸢萝照顾沈云秋之后,他整日都干净整洁,孩子似的沈云秋总是把衣服弄脏,她便一天替他换好几回衣裳,为了来及更换,鸢萝还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褂子。 第213章 吃糖规则 自沈云秋尝过甜头后,他便迷上这糖的滋味,时常在人前也表露无遗。 一桌子人正吃着饭,他便去解鸢萝衣扣,鸢萝只能窘迫的将他手放好。 “我想吃糖。”他含着手指撒娇,一脸童真。 “吃什么糖?”喜红纳闷的问。 “呃……上次在街上庭予给他买的粽子糖,他非闹着吃。”鸢萝赶紧打圆场。 顾庭予听了点点头,“那吃完饭,哥哥带你去买。” 沈云秋听了不乐意的摇头,“不要弟弟一起吃糖。” “哥哥!” “弟弟。” “谁教他喊我弟弟的?”顾庭予问鸢萝。 鸢萝继续吃饭,缓缓开口,“他自己理清楚的。” 顾庭予奇怪的盯着沈云秋看,“该不会快醒了吧?” 喜红听了嗤之以鼻,“我师哥若醒了,那你可比不上他聪明。” “哎哟,那被你这样一说,我得好好玩玩他,免得他突然醒了,我玩不了了。”顾庭予坏坏的说。 鸢萝放下碗筷,凶巴巴的盯着顾庭予,“你敢玩他试试?” 顾庭予见鸢萝这般凶悍,赶紧赔笑脸,“我开玩笑呢,我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欺负一个傻子呢?” “叫谁傻子呢?”喜红用筷子抽了他胳膊一下。 顾庭予腾的从椅子上站起,“好呀,合着你们一起护着他,都欺负我,我要离家出走,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顾庭予说完朝门口走,也无人拦他,鸢萝端起碗继续吃饭,“风儿,这菜烧的真好吃,云秋,这个鸡腿给你。” “我也觉得今天这菜很好吃,哎?这鸡是山下阿强婆送的吧?真香。”喜红搭话说。 顾庭予立在门口见无人搭理他,只好乖乖的回到位置上。 “哎,军令如山。”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拿起筷子含在嘴里,“姐……我也想——” 话未说完,只见鸢萝夹了另一块鸡腿放在顾庭予碗里。 “快吃饭。” 顾庭予方才开口就是想要个鸡腿,他冲鸢萝眯着眼笑,沈云秋抓着鸡腿盯着他。 “娘子,弟弟是不是也要吃糖?” “不是!” 晚饭过后,鸢萝将沈云秋拉进屋子告诉他,“云秋,那糖不是哪个地儿都能吃,只能在咱们房里吃,白天不能吃,晚上才能吃,并且只能在无人的地方吃,懂吗?” 沈云秋一脸茫然,睁着大眼想了想,也不知他听懂没。 “那现在……晚上,房里,无人,能吃糖。” 他一脸憨笑上手解鸢萝衣裳,鸢萝急忙阻止,“不行,今日不行。” “你骗我!你说晚上,房里,无人,可以吃糖!”沈云秋耍起小脾气。 鸢萝实在没辙,她正巧来月事,把这事竟忘了,可这怎么跟他解释? “今日,不对,有几日是晚上,房里,无人的时候都不能吃的。” “为什么?”沈云秋可怜巴巴的噘着嘴。 “因为……因为……” 沈云秋满脸期待的等她回答,鸢萝实在编不出理由,想来想去,缓缓开口。 “因为这几日会有鬼婆婆来,谁吃糖,就会把谁抓走。” 沈云秋一听,吓得钻进被子里,“那快睡吧,我乖,我不吃糖。” 鸢萝掩嘴而笑,如今对他,只要用对付三岁孩子的小伎俩,便能让他听话,想起曾经沈云秋对她的逗弄,鸢萝有种报复的小开心。 第214章 看西洋镜 鸢萝已在这生活了三个月,山上的宁静和朴素的人文气息,让她深深爱上这里,更重要的,这里有她所爱之人。 再过些日子便是七夕,这里将迎来浓隆重的七夕灯会,山下的戏台也会请戏班子来演出。 每家每户为了这一天忙着自制灯笼,七夕那日每家的花灯将会挂在长廊一周,人们会选出最好看的一个花灯,到时村长会给与奖励。 七夕是每个善男信女最期盼的日子,他们亲手做荷花灯,想在七夕那日让自己的荷花灯顺水飘到心上人手上。 打从沈云秋他们搬来这,七夕便从未与他们有过关联,第一年的七夕,沈云秋见山下热闹,自己偷跑出去,害得风儿她们找了许久,二姨太当时吓出病来,从此他们一到七夕,便将半山小院的院门锁起,怕他再偷跑出去。 今年鸢萝提议大家也来参与参与,体会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她们便开始准备了一些七夕的东西, 几人坐在院中,扎着自己的灯笼,风儿心灵手巧,扎的灯笼还未成样,便能看出精巧之处,喜红在一边撑着下巴,逗弄她道,“哟,真好看,你是看上哪家的男儿?” 风儿被她逗的面红耳赤,“胡说什么?” 鸢萝听了微微一笑,她低头将白色的宣纸铺在桌上,风儿她们好奇的看她。 “你用白纸做灯笼啊?”喜红好奇的问,“我虽然手笨不会做灯笼,可也知道七夕不适合用白纸做灯笼呀。” 鸢萝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想做天灯。” “天灯?”风儿诧异的看着她,“飞上天的那种吗?是不是又叫许愿灯?” “是。”鸢萝四处看去,她需要沈云秋的帮助,也不知顾庭予又将他带去哪里。 “云秋呢?”鸢萝丢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想往外找,却听喜红说。 “顾少爷带师哥去街上买粽子糖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我去找找。”鸢萝说着朝外跑去,沈云秋很少离开她的视线,一见不着他鸢萝便提心吊胆。 下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街上许多摊位已盖上布帘休业,她跑去钱庄门口,以往糖果摊子老板便是在这做生意,现在人也不在,想必也是天气太热,收摊歇业。 鸢萝环顾四周,继续向前找。 远远的,见顾庭予立在前方,沈云秋在他身旁看着西洋镜。 “哎!往里面瞧,往里面看!箱子里装的是大千世界呀!” 西洋镜老板扯着嗓子喊,鸢萝见沈云秋看的不亦乐乎,便未去打扰,走至一旁的糖水摊子。 “大婶,给我一碗凉茶。” “好嘞。” 接过大碗,鸢萝喝了一大口,她靠在柱子上,视线落在沈云秋身上,他时而笑时而皱眉,也不知他看见的是什么。 “少奶奶,你赶紧给沈少爷带走吧。” 糖水摊的大婶顺着鸢萝的目光看,鸢萝不知她的意思,只见她皱着眉摆摆手。 “那里面看的都是害臊的东西,全是一些穿的不三不四的女人,金头发,蓝眼睛,那个胸,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说。” 鸢萝听了脸冷了下来,匆匆将碗阁下说了声谢谢,便跑过去。 “姐,你怎么来了?” “哟,这看的是什么呀,我也来瞧瞧。”鸢萝睨了顾庭予一眼,从怀里掏出几个钱币丢给老板,老板却摇摇手。 “对不住,我这西洋镜女的不能看。” 顾庭予见状紧张的拉了拉沈云秋,“我姐来了,我们回去吧。”沈云秋甩开他,一动不动的眯着眼看着那小小的洞口。 第215章 面粉大战 鸢萝给顾庭予一记白眼,上前推开沈云秋,眯着眼对上洞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西洋镜,里面竟像是另一个世界,只见一张一张图片在眼前划过,那些洋人女人果真像糖水摊大婶说的那样,各个坦胸漏乳,妩媚动人。 “顾庭予。”鸢萝低唤他,眼神阴冷的扫过去。 顾庭予预感不妙,满脸堆笑的说:“那我先回了啊。”说完撒腿便跑。 鸢萝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顾庭予已跑的无影无踪。 “臭小子,回去再找你算账。” 鸢萝将沈云秋拉走,他蛮不乐意的嘟着嘴,“不要,不走。” “好,那你和老板回家慢慢看。”鸢萝赌气到,“我走了。” 沈云秋眼中瞬间失色,像是要哭的样子开口问,“娘子你是不要我了吗?” “你若再看这些,我便不理你了。” 鸢萝气得将脸转过去,沈云秋拉住她,委屈巴巴的开口,“可弟弟说里面是西游记里的妖怪,你若把我带走,我就等不到孙悟空了。” “啊?你在等孙悟空啊……”听他这么一说,鸢萝莫名觉得好笑,不知他儿时是否如此可爱,她蹭蹭沈云秋的脑袋,同他说:“咱们回去,也可以看到孙悟空。” “太好了!” 沈云秋拍手欢呼,鸢萝也跟着笑,笑过后两人朝家走,鸢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找顾庭予算账。 回去之后,顾庭予不在家中,喜红和风儿听鸢萝说道此事,两人捧腹大笑。 “这么说,顾少爷这钱是白花了,哈哈哈哈哈。”喜红扶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风儿红着脸笑着说:“还是得等他回来说他一顿,竟然带少爷看这些东西。” “我有办法!”喜红跳出来说:“咱们也整整他,同意不?”喜红望着鸢萝。 鸢萝点点头,这次非给顾庭予一些教训,省的他以后再带沈云秋瞎胡闹。 喜红找来一袋面粉,爬上树将面粉掉在树枝上,她躲在树上,没一会听见推门声,他向里探探头,风儿正好在院子里。 他蹑手蹑脚的轻声问,“我姐在不在?” 风儿摇摇头,对他说:“出去了。” “哦。”顾庭予点点头,大步走进院子。 “你等会儿。”风儿拦住他,将他拉至树下,“你身上这么多灰,掸掸再进屋。” 顾庭予也未多疑,站在树下给风儿掸衣袍,他看看四周,好奇不已,“今儿怎么家里这么安静?他们人呢?” 风儿笑了笑,“你猜。” “我猜?”顾庭予纳闷的望着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起头,只见树上一人,还未等他逃开,喜红将手上面粉袋子扣在他头上。 “你疯啦!” 顾庭予满头满脸面粉的嗷嗷叫,就在此时,鸢萝端着一盆水从厨房走出,哗啦一下泼在他脸上,顾庭予狼狈不堪的立在那,脸上就像那唱戏的花脸。 “你们——” “看你下次还敢瞎胡闹。”鸢萝将盆搁在地上,见顾庭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顾庭予呆愣在原地,狠狠瞪着她们,“你们都一伙的!” 就在此时,沈云秋从屋里出来,见顾庭予的样子吓一跳,他冲到他面前,仔细盯着他看。 “你是要唱戏吗?” 他用袖子擦了擦顾庭予脸上的面粉,又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那我和你一起唱,你演猪八戒,我演孙悟空。” 他这样一说,半山小院笑声四起,顾庭予憋屈的盯着他们,一脸坏笑的在沈云秋耳边说了什么。 忽然沈云秋和顾庭予将地上半袋子面粉捡起,朝鸢萝她们泼去,整个院子里,面粉飞扬。 好一片欢声笑语。 第216章 梦里剪影 他们住这一段时日,邻里关系增进许多,之前有家孩子闹痢疾,鸢萝恰巧遇见,便让喜红去给孩子摘了些草药,孩子吃了便好了,之后,山下村民有小毛小病便会来山上找喜红看看。 帮助了他人,别人也对他们友善,到如今,只要鸢萝下山,路过谁家门前,他们都会给她捎些东西带回去。 那些调皮的孩子也在家人的教育下,不敢再刁难沈云秋。 说到沈云秋,近日没给鸢萝闯祸,鸢萝和风儿在院子后开垦了一块菜地,才长出一些菜苗,便被他拔个精光。 还有一次他偷偷跑下山,闻到别人家红烧肉的香味,直接跑人家饭桌上坐下,那家主人也受过鸢萝恩惠,便留他在家里吃起饭来。 等鸢萝找到沈云秋,他才塞了一块肉在嘴里,鸢萝硬是给他拽了回去,沈云秋一路闹着要吃肉。 当晚,鸢萝便让风儿烧了红烧肉。 见他吃的一脸卤汁,笑眼弯弯,鸢萝也不好和他见气,她笑着替他擦掉嘴角残渣。 说沈云秋傻他也不全傻,记性好的出奇,自那日看过西洋镜后,他每日都提醒鸢萝答应他的回去看西游记。 鸢萝便让风儿从布桩扯了块微透的白布,她亲自做了些剪影。 到了晚上,他们分别搬了凳子在院子里,鸢萝让喜红和风儿帮忙将白布挂在绳子上,布后边点了许多蜡烛,白布上泛着光晕。 顾庭予带着沈云秋坐在下边,鸢萝和喜红两人便开始了她们的皮影戏《三打白骨精》。 “孙悟空!” 沈云秋拍手叫好,激动的抱着顾庭予胳膊。 顾庭予硬扯出笑容,配合的鼓掌,“哇,孙悟空,孙悟空耶。” 鸢萝和喜红握着剪影生动的说着故事,台下观众只有三人,最终他们都为有趣的故事拍手叫好。 终于,她圆了沈云秋的梦。 临睡前,鸢萝打好洗澡水正准备替沈云秋洗澡,沈云秋对着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模样令鸢萝好奇。 “在看什么?” “嘘!” 沈云秋神秘兮兮的将手指贴在唇上,鸢萝也跟着看看外面,“怎么了?”她小声问他。 “我在看鬼婆婆会不会来?” 鸢萝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刷的红到耳根。 “傻了还和以前一样,登徒子一个!”她说着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 “登徒子是什么?”沈云秋摸着脑门,天真的问。 “整日想着吃糖,便是登徒子。” 鸢萝将门关上,将他拉到澡桶前,褪去他的衣物,沈云秋修长的腿跨进浴桶,坐在桶中玩起水来,溅的鸢萝满身湿漉漉。 “别拍了,水弄的到处都是。”她将毛巾丢在桶里,“自己洗下,我去换身衣服。” 鸢萝说着朝里屋去,她立在衣柜前,将湿透的衣服脱在一边,刚将干净衣裳拿在手中,就被身后人环住了腰。 “别闹——” “你真香……” 他温热的呼吸轻吐在耳边,鸢萝愣在原地,忽想起曾经的沈云秋,在花园假山后肆意的挑逗她。 “云秋。” 鸢萝回身对上他的眼神,沈云秋炙热的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你为何不等等我。”沈云秋泪湿眼眶,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鸢萝心疼的捧着他的脸颊,一声一声唤他,他哭的委屈,接着道来,“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云秋!云秋!你还活着,我也活着,你醒醒!” “鸢萝……我好想你……”沈云秋不再说话,抱起鸢萝将她放在床上。 “云——”还未等鸢萝开口,他已堵上她的唇。 他将她两只手固定在头顶,眼神坚定不移的看着她,鸢萝忽而觉得他的神情与往日不同,他望她的眼神炙热而坚定,一点没有傻气。 “云秋……” 第217章 皮影故事 梦中,沈云秋推开一扇门,他看见一片梨花树,白色花雨下,一红衣女子转身,笑魇如花。 沈云秋盯着她额前的凤头钗,阵阵出神。 “你是谁?”他问。 她靠近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我告诉过你,你想想。” 他努力的去想,可怎的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不记得。” 她将凤头钗拔下放在他手中,“你若能记起我,我便嫁给你。” “等等!若想不起呢!” 她未回答他,红色身影在他眼前消失。 沈云秋从梦中惊醒,他望着身旁的鸢萝,愣了半晌。 “娘子……” 一瞬间沈云秋又变成傻傻的样子,他贴近她,环住她的腰,鸢萝转过身,钻进他怀中,迷迷糊糊以为回到从前。 次日一早,鸢萝猛的惊醒,想起昨日沈云秋出现的异样,便有些激动。 他的眼泪,他的话语,包括他唤她的名字,都是曾经的沈云秋。 他是否已经醒了? 沈云秋侧躺着,睡颜恬静的如同孩子,鸢萝抚摸他发鬓,他眼皮颤动了几下,不一会儿缓缓睁开眼。 “娘子……” 鸢萝满怀期待的眼神瞬间失色,他终究还是未醒。 之后的几日沈云秋未再出现那日的情况,鸢萝决定努力去唤醒他,便想到一个法子。 她找了专业做皮影戏的老人,为她做了些剪影,其中,有他、有她、还有他们身边几人。 每日晚上,鸢萝开始为沈云秋用皮影戏的方式上演他们的故事。 “小姐啊,小生沈云秋,方年二十二,家中排行第二,敢问小姐芳名?” 喜红拿着沈云秋的剪影,学着沈云秋的戏腔。 “公子,你我身份有别,在这长廊闲聊。会遭人诟病呀,你也无需知道我姓何名何。” 鸢萝握着自己的剪影幽幽的说,透着朦胧的白布,见沈云秋张着唇盯着她手中的剪影,鸢萝心情澎湃,他是否有了一些曾经的记忆? “四姨娘,这雨水打湿了你的绣花鞋,可否让我帮你脱去?” “万万不可,我怎能让你看见我的玉足?万万不可。” “你是想感染风寒?” “那便随二少爷的意吧。” 回忆起曾经与沈云秋的过往,鸢萝眼中含泪,可嘴角却挂着笑。 “鸢萝,你便是我眼中的良辰美景,这天灯求的是你我的花好月圆……” 沈云秋怔怔望着皮影上的女子,脑中闪过一丝画面,他仰望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皮影戏并未唤醒沈云秋,倒是让旁人为之动容,听了几晚的故事,顾庭予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陈杂,第一次了解鸢萝与沈云秋的故事,不免对这几年的事有了新的认知。 若当初不将他们拆散,沈云秋或许不会疯,鸢萝也不会生无可恋的度过这几年。 顾庭予整个人被内疚所包围,以至于在之后对沈云秋多了几分包容和理解。 “娘子,什么时候演西游记?”沈云秋天真的问,“我答应了我的小伙伴,请他们一起来看西游记。” 皮影戏演了一整周,沈云秋不是闹着睡觉,便是想换个故事,鸢萝只得失望的将他们的剪影收了起来。 “别泄气,或许哪日少爷自己便醒了。” 风儿安慰着鸢萝,鸢萝苦笑着将剪影放进箱子,谁也无法体会她的难过。 第218章 沈家地契 几日后,二姨太回了半山小院,鸢萝正在院子里全神贯注的做着天灯,两人看见彼此,都愣在原地。 时隔多年,二姨太依然未有太多变化,她看鸢萝的眼中满是惊诧和恐惧。 二姨太定是当鸢萝已死,这大白天突然见着她,不免吓一跳。 “我……还活着。”鸢萝急忙解释。 二姨太的凤眼闪过一丝光亮,“活着……” 鸢萝点点头,二姨太跨进门槛,几步走至鸢萝面前,她仔细打量她,颤抖着手轻抚她的轮廓。 这些年,她的样子在脑海里盘旋过无数次,可却未曾想到还能亲眼见着,“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却活着……活着好,活着好。”二姨太红了眼眶。 “我们进屋说吧。”鸢萝将二姨太迎进屋。 半山小院只剩她两,二姨太四周望了望,似乎在找沈云秋,鸢萝会意的开口说:“云秋同风儿、喜红去丝绸庄了,放心,我弟弟也在,会保护他们。” “弟弟?”二姨太纳闷的问,“顾家的人?” “是。”鸢萝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想到沈家最后的遭遇和顾家脱不了关系,恐怕二姨太会对顾家有些误会。 “是顾邵棠吗?” “不,是我弟弟顾庭予。” 鸢萝不免好奇,二姨太为何这样问,还未等她提出疑惑,只听二姨太对她说。 “若是顾邵棠,我要问他要件东西。” “什么东西?”鸢萝疑惑的问。 “沈家地契。” 沈家地契! 鸢萝瞠目结舌的盯着二姨太,不知她所说真假。 二姨太缓缓起身,她看了看门外无人,便将门关上。 她如此神秘,令人有些毛骨悚然,鸢萝拘谨的跟着起身,莫名有些害怕,她怕先下无人,二姨太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举动。 如今,她对沈家人,心有余悸。 二姨太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语气柔和的与她说:“你别怕,我知道沈家之前对不起你,我只是有些事想告诉你,不能让旁人听见。” “好。”鸢萝点点头,心里的恐惧慢慢散去。 屋里一片安静,二姨太又回到凳子前坐下,她看了看鸢萝,缓缓开口。 “当日顾邵棠带兵冲进沈家,其实他也未过多刁难,我猜想当年他来,其实是想将你不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云秋,让他彻底放弃你。”二姨太迟疑片刻,长叹一口气,“谁都未料到云秋会失控夺枪。” “是顾邵棠抢了沈家地契?”鸢萝紧张的问,心里此起彼伏。 “不。”二姨太摇摇头,“老爷在弥留之际,我去探望他,在他房门外我听见他与顾邵棠的对话,我才知你童年的一些事,是老爷亲手将地契交给顾邵棠,他说用这宅子来换沈家上下的命,但顾邵棠当时承诺只会暂时保管沈家地契,日后云秋若醒了,便会将地契还给他,若云秋不醒,等三姨太房里的云帆长到十八岁,再将地契交给他,可老爷竟然拒绝了,他说沈家家业必不能给云帆!若云秋不醒,就请顾家将沈家大院变卖冲军资。” 第219章 娘与媳妇 二姨太伤心落泪,许是想起沈老爷,她控制不住悲伤。 “若不是还有云秋,我也想随老爷去了,可这个节骨眼上,我想将沈家恢复正常,我不想等云秋哪日醒来,沈家还是现在破败不堪的样子,他定会难过,可我能力有限,这次去找了些与沈家有过往来的人帮忙,哎,人走茶凉,谁还认咱们。” 听她一席话,鸢萝不禁对她产生敬佩之心,二姨太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柔弱女子的形象,可她却为了沈家,为了沈云秋做那么多。 鸢萝起身走至她面前,咚的跪在地上,二姨太吓得连忙起身。 “你这是作何?” 鸢萝抬眼坚定的看着她,“我——”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动静,门被人重重推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云秋,他欢天喜地的跳进屋子。 “娘子!你看!粽子糖!”沈云秋将手中的糖包摊开给鸢萝看,突然看见二姨太,“娘!您回来了!” 沈云秋激动的跑去,将糖包放在桌上,他见鸢萝跪在地上,也学着跪了下来。 “娘!这是我娘子!娘子!这是我娘!”沈云秋高兴的像个孩子,“娘,我娶媳妇了,嘿嘿嘿。” 鸢萝迟疑片刻,她与二姨太相互望了一眼,结结巴巴开口,“娘……” “哎。”二姨太冲她微微一笑。 事过之后,沈云秋开心的围着二姨太转,追着她要礼物,二姨太宠溺的轻抚他脑袋,满满的母爱。 “娘给你带了这个,你看。”二姨太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递给沈云秋,沈云秋兴奋的拿在手中把玩,“娘!这是什么呀?” “这是怀表,你看,上面有针在走,你听听。”二姨太满脸笑容的对沈云秋说。 沈云秋坐在她腿边,将头靠在她腿上,“我听见了,有滴答滴答声。” 鸢萝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禁为之感动,二姨太这生为了沈云秋受尽折磨、隐忍度日,此时能与他共享天伦,做对平常母子,也是一大幸事。 鸢萝默不作声退出屋子,悄悄关上门,她将时间留给他们,并坚信沈云秋在亲生母亲身边,会得到更多的爱。 傍晚,喜红与风儿准备一桌菜迎接二姨太回家,二姨太见沈云秋开心的样子,对鸢萝感激不尽。 席间,顾庭予想逃开这尴尬的局面,半山小院里除了鸢萝,他与其他人都无关系,他独自出了院门,准备去山上转一圈。 “喂,你去哪儿?” 是喜红叫住他,“干嘛?”他回。 “吃饭了,你去哪儿?” “去散散心。” “好吧,你去吧,本想让你帮个忙,算了。”喜红说完转身便走。 “哎?等等,”顾庭予听了连忙追上去,“帮什么忙?” 喜红与他并肩而立,笑嘻嘻的看着他,“吃完饭告诉你。” 看着喜红的背影,顾庭予嘴角微扬,看来这顿饭他必须得吃。 饭桌上,沈云秋身边坐着鸢萝和二姨太,沈云秋明显更亲近二姨太一些,鸢萝替他夹的菜还未放在他碗中,便听他同二姨太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鸢萝窘迫的愣在那,二姨太也意识到这点,便笑着同沈云秋说:“你长大了,有媳妇了,有些事不用和娘说,和你媳妇说。” 沈云秋咬着筷子,眨巴着眼,“那……晚上我跟……谁睡?” “傻孩子,当然跟你媳妇睡。”二姨太宠爱的摸了摸他的脸颊,“鸢萝是你媳妇,之后的日子你得和她过,明白吗?” “鸢萝……” 当沈云秋唤她名字时,一桌人屏住呼吸,他许久未唤这两个字,突然听见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就在大家意外之时,只听沈云秋歪着脑袋嘀咕一句。 “鸢萝是谁?” 第220章 忆起鸢萝 这顿饭,鸢萝吃的很不自在,她感受到二姨太出现后,沈云秋不再像之前那样粘着她,他所有需求都会本能的去寻求二姨太帮忙。 鸢萝安慰自己,这种情况实属正常,他如今三岁孩子的能力,孩子依赖母亲是本能罢了。 饭后,沈云秋要随二姨太回房里去,二姨太一再拒绝,可沈云秋偏不肯,鸢萝不想让他生气,便未说什么,先行回自己屋子。 剩下的几人看中其中端倪,不敢出声。 “姐。”顾庭予敲了敲鸢萝的屋门。 “进来吧。” 鸢萝在屋里心里难过的紧,她收起复杂的情绪,看向门口。 顾庭予进屋手足无措的晃到鸢萝面前,“今日吃的有点撑。” “撑了出去逛一圈。”鸢萝想假装无事,却红了眼圈,她转过身慌忙去整理床铺,“你快出去吧,我乏了,想早点睡。” 顾庭予未说什么,走过去将鸢萝抱在怀里。 “姐……” 鸢萝委屈的哭出声,转过身钻进他怀中,这段时日,她付出那么多,却依然换不来他们当初的相互依赖,她整个人完全被失望所吞噬。 “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顾庭予心疼的皱着眉,顾庭予不知该如何安慰鸢萝,只能抱着她,给与她一些温暖。 “姐,总有一天他会记起的,别灰心。” “娘子!” 就在此时,沈云秋冲进屋子,他握着怀表愣在门边,瞪大双眼盯着顾庭予。 沈云秋怒火冲天的将怀表砸在地上,猛的冲到顾庭予面前,揪着他的衣服领子,给了他几拳。 沈云秋拦也拦不住,揪着顾庭予一顿揍。 “云秋别打了!别打了!快来人啊!” 顾庭予急得想还手,却听鸢萝大吼一声。 “你不许还手!” 顾庭予只得将拳头收起,任沈云秋在身上不停的落拳头。 喜红和风儿也冲进屋子,二姨太见状着急的吼了声,“云秋,住手!”就连她制止也无用,最后几人合力将他与顾庭予分开。 顾庭予躺在地上,眼睛顿时红肿,他气呼呼的指着沈云秋,“你竟敢打我?” 沈云秋被几人压在床边,依然想冲上去打顾庭予。 “云秋!你为何要打人?”二姨太怒瞪着他。 “他动我娘子!他抢我娘子!他抱我娘子!”沈云秋说完躺在床上哭闹打滚,不停撒泼,“他动我娘子!他动我娘子!” 沈云秋哭闹的阵势他都见过,一群人焦头烂额,鸢萝连忙让喜红将顾庭予扶出去,风儿和二姨太也赶紧离开屋子。 “他动我娘子!他动我娘子!” 鸢萝盯着在床上打滚的沈云秋,无神的坐在床边,她无奈的听着他的哭声,心里一阵难过,她流泪满面到嘤嘤哭泣,再后来嚎啕大哭。 “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到底何时能记得我是谁!你何时能记得我的名字!” 她这一哭,却吸引了沈云秋的注意,他停止哭闹,腾的从床上起身,他爬到鸢萝身边,跪着望她,见她一直在哭,他有些举足无措,他抬起手想去抚摸她,却不敢落手。 “我……”沈云秋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鸢萝侧脸迎上他的目光,他附身吻掉她脸颊的泪水,“别哭,我错了。” 时间就此停止,鸢萝怔怔望着他,忽然想起他们曾经也有过相同的回忆,她哭泣,他为她吻掉泪珠,一瞬间,泪更深了。 沈云秋紧紧抱住她,心里越发担心。 “我错了,我错了!鸢萝,我错了!我错了!” 第221章 下断情蛊 “你……叫我什么。”鸢萝激动的拉住沈云秋,“云秋!你叫我什么?” 沈云秋愣住,他张着唇不知所措。 “我……啊!”沈云秋忽然感觉心如刀绞的疼,他捂着心口倒在床上,脸上瞬间变了色。 “云秋!”鸢萝吓得去扶他,只见他痛苦的在床上打滚。 “好疼!” 鸢萝抱住他,可他依然疼的发抖,似乎全身都被疼痛吞噬,痛苦不堪。 “云秋!你怎么了!云秋!” 鸢萝着急的抱着他,也不知该如何替他分担痛苦,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 忽然,大门被推开,二姨太听见动静冲了进来,她着急的来到床边,将鸢萝推开,沈云秋钻进她怀中,疼的大汗淋漓。 “娘,我乖,我不想了,我不想了,我乖,我不要疼,我不想疼。”沈云秋躲在二姨太怀里哭。 鸢萝在一旁傻了眼,“他怎么了?”她痴痴的问。 “几年前在沈家他经常发病!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会疼的满地打滚!之后人便痴痴傻傻!自从中枪之后,他这五年不曾这样过!” “痴傻……” 鸢萝神情恍惚的立在一边,看着沈云秋痛苦的样子,脑中瞬间出现一些事,她瞠目结舌的望着沈云秋,身体一软跌在床榻上。 鸢萝想起母亲曾经说过,中了断情蛊的人将变得痴傻来忘却该忘得人,若想起那个人,便会遭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每寸肌肤便会像被虫子啃食一样疼痛。 鸢萝恍然大悟,沈云秋如今的状况,和母亲说的断情蛊症状完全相似,她猛的抓住二姨太。 “云秋是何时出现痴傻情况的?”她着急的问。 二姨太总算将沈云秋安抚平静,她冲鸢萝嘘了一声,便将怀中睡着的沈云秋放在床上着。 “我们出去说。”二姨太拉着失魂落魄的鸢萝出了屋子。 两人坐在院中,二姨太先开口打破夜晚的宁静。 “你方才想到什么?脸上瞬间失色。” 鸢萝还沉浸在思绪中,她脑海里出现许多猜测,需要等二姨太帮她解答。 “云秋何时变成这样?” 二姨太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在你被接走后的一个月多月后,你走之后他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后来大夫人破门而入与他有过几次争吵,之后突然一日早晨,他屋里的丫头紫玉发现他痴癫的坐在地上,从那以后他便神情恍惚,有时会出现方才的状况。” 二姨太说完,鸢萝泪如泉涌,她掩面痛哭,弄得二姨太惊讶不已。 “怎么了?”二姨太问。 鸢萝无助的哭,抽泣着开口,“他不是因我的死而疯了,他是被下了断情蛊!他是被人下了断情蛊。” “断情蛊……”二姨太目瞪口呆的望着地面,忽然想到什么,她猛的起身,“我明白了,我的老天爷!”二姨太捶胸顿足,痛哭失声,“是我害了云秋!是我害了云秋!当日陈佩兰让我将那碗桂花羹送给云秋……是我亲手送去的!”二姨太说着,揪住衣领,痛哭流涕,“陈佩兰!你好狠心啊!竟让我亲手给自己的儿子下毒!陈佩兰!” 鸢萝听到此话,细思微恐,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222章 回忆与痛 当年大夫人一定是将断情蛊放在桂花羹里,借二姨太之手让沈云秋吃下,之后沈云秋的每一次痛苦都是因想起她而承受的折磨,鸢萝不敢再想下去,她颤抖着双唇询问二姨太。 “云秋夺枪之前有这样过吗?” 二姨太哭着回忆,“那日顾邵棠宣布你死讯之后,云秋便念叨着,忘了也好……死了更好,不用如此受尽折磨,之后便夺了顾邵棠的枪。” 忘了也好,死了更好,不用如此受尽折磨。 这句话不知沈云秋当时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鸢萝闭上眼,两行泪缓缓滑落,心疼的无法言喻。 “我都做了什么……” 鸢萝满是自责的哭泣,她尝试用一切方法让沈云秋记起自己,却想不到是在害他,他对她的每一次思念,都是痛不欲生的折磨。 “云秋……” 鸢萝哭的撕心裂肺,二姨太也与她一样心痛,她将鸢萝抱进怀中,坚定的说:“孩子,不哭啊,咱们毕竟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咱们现在在一起,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不哭啊,只要在一起咱们便有希望。” 半山小院里,哭声阵阵,喜红和顾庭予从厨房出来观望,顾庭予盯着鸢萝,满是心疼。 “既然如此痛苦,还回来受这个罪作何?”他气得将抹布扔在地上,大步走出院子。 “哎!你回来!你不帮我洗碗啦!”喜红见状跟着跑了出去。 顾庭予坐在半山腰上的石阶上,仰望着星空,喜红跟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朝那边去点儿。” “我看沈云秋是不会醒过来。”顾庭予一针见血的说,“我姐在这跟他耗着也不是办法,一辈子照顾一个傻子得有多辛苦。” 喜红平时咄咄逼人,今日倒是赞同顾庭予的话,鸢萝未出现之前,沈云秋是大伙儿一起照顾着,她们都体会到其中的辛苦和不易,更何况如今,照顾沈云秋的责任全是鸢萝一人承担。 她叹了口气,拍拍顾庭予的肩膀。 “你别多想了,他们两分开是不可能的,你若心疼你姐姐,就帮着她多帮她照顾点沈云秋。” “哎?”顾庭予掸开喜红的手,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男人的肩膀别随便拍。” “哟,你还讲究这些?”喜红好笑的说。 四处黑布隆冬,顾庭予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他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冲喜红勾勾手指,“你过来。” “干嘛?”喜红莫名其妙的靠过去。 顾庭予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男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吗?两把在肩膀上,一把在脑门,若晚上走夜路,见着不干净的东西,他们看见男人肩膀上的两把火便会退至一边,你方才把我一把火给拍灭了,等会万一遇到脏东西,我可帮不了你。” “你想吓唬我呀?我从小闯江湖,见过的东西太多了,我跟你说说?”喜红眼珠子一转,盯着顾庭予的眼睛缓缓张开口,“我小的时候,帮师傅下山打酒,走呀走呀,天色便黑了,我拎着酒壶心里那是真害怕,便一路走一路哼着曲儿给自己壮胆,可我越发觉得不对劲,那曲声不是我一个人哼出来的,我便停了下来,只听身后竟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和我哼着同一首曲子,我吓得拔腿便跑!跑至前面大树前,我停了下来,你猜我看见什么?” 顾庭予吞吞口水,脸都吓白了,“我不太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我们回去吧。” 第223章 鸢萝蔓蔓 “我看见——” “我不听!我回去了!”顾庭予捂着耳朵吓得往回跑。 喜红见他跌跌爬爬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她加快几步追上顾庭予,拉着他继续说道,“你怎么跑了!你一定想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吧!” “我不想知道!”顾庭予甩开她。 “呀!你看那是什么!”喜红一惊一乍的指着他身后的大树,“那日我看到的就是这么粗的树,上面吊着一个穿红色绣花鞋的女人,披着长发,那舌头……” 顾庭予毛骨悚然的回过头,喜红悄悄跳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回头,喜红惊叫一声,顾庭予吓得捂着胸口。 “哈哈哈哈!胆小鬼!你还想吓唬我!你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谁?我听鬼故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喜红说完朝半山小院方向跑去,顾庭予傻愣站着,“哎!你等等我!”连忙追了上去。 那一夜,鸢萝整理了头绪,她决定带沈云秋离开这,他的蛊毒母亲一定能解,即使母亲解不了,凤婆婆一定可以。 鸢萝将想法告诉了二姨太,她沉默着转身,未说同意与否,将手上绣架放在桌上,心事重重的皱着眉。 鸢萝忽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二姨太怕沈云秋清醒之后,便不再认她这五年的母子情,他们都将回到当初,这五年终成泡影。 鸢萝知趣离去,走至屋门,却听二姨太幽幽的说。 “若他能醒,你带他走吧,只要他好,我便安心。” 鸢萝回身望她,立在窗边的背影,满是落寞和悲哀,可全身散发的力量却无比强大,这便是母爱的光辉。 “云秋……” 沈云秋躺在鸢萝身边,玩着她的发梢,鸢萝盯着他,轻抚他脸颊,“你知道我名字叫什么吗?” “你叫娘子。”沈云秋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回道。 “不,我的名字叫顾卿蔓。” “顾……卿……蔓……”沈云秋重复着她的话,“蔓蔓。” 从此之后,沈云秋开始喊她蔓蔓,他终于记住了她叫什么,不是顾鸢萝,而是顾卿蔓。 他们之间只能有重生,不能有回忆。 鸢萝将为七夕做的天灯扔了,又将他把玩的凤头钗收进了箱子,她将与五年前所有相关的物品通通尘封。 今后,她会用顾卿蔓的身份与他在一起,他记不得顾鸢萝也无妨。 沈云秋整日保持着他的天真无邪,每日开开心心,顽皮任性,在他的世界,不懂烦恼忧愁,不懂人间苦短,也算是一种快乐。 “蔓蔓!蔓蔓!” 一日,沈云秋跳进院子,鸢萝听见叫唤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鸢萝朝他走去,沈云秋开心的手舞足蹈,“我带来一些新朋友!他们都来了!” 新朋友? 还未等鸢萝看仔细,听见顾庭予在院门口的叫嚷声。 “我的娘啊!这——丐帮大聚会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半山小院门口站着七八个乞丐。 “你带来的??”鸢萝问沈云秋。 沈云秋高兴的拍着胸脯说:“他们都是我的新朋友!我邀请他们来做客的!” “沈云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顽皮。”顾庭予捏着鼻子看了看门外,“姐,这如何是好?” 眼下这节骨眼,将人哄走也不妥,她气得指着沈云秋,“亭予,你将他给我看好了。” 鸢萝拿出些钱和吃的,准备将乞丐打发走,沈云秋倒是积极,还主动要求发给他们。 门口乞丐排成一队,沈云秋扬眉吐气的立在门坎,他顺着队伍一个一个给他们散钱和吃的,那些乞丐各个都夸沈少爷是个大好人,沈云秋听了脸上笑开了花,心里美的很。 第224章 傻瓜爱人 顾庭予帮着将人群散去,鸢萝气得揪着沈云秋的耳朵直奔屋里去。 “疼!疼!”沈云秋嗷嗷直叫。 顾庭予这不怕事大的家伙,跟在后面起哄嚷嚷,“姐!别手软,狠狠揍!” 进了屋,鸢萝松开手,她插着腰问沈云秋。 “你说,你干嘛召集一群乞丐回来?” 沈云秋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委屈的蹭着耳朵,“我把玉佩给了桥上那个乞丐,他夸我是个大好人!” “玉佩!”鸢萝上前扒拉开他长衫领子,果然他脖子上带的那枚双龙玉佩不见踪影,“沈云秋!” 那玉佩价值不菲,是二姨太送他的礼物,他竟送给了乞丐,鸢萝气得打了他几下。 “那玉佩是你娘给你的!你随随便便送人了?这样娘会生气的!你带我去!去把它找回来!” 沈云秋两只眼珠滴流滴流的转,自知自己做错了事,紧张的来回踱步。 “可是……可是怎么办,我不记得那个乞丐长什么样子。” “你跟我来。” 鸢萝拽着沈云秋出了半山小院,他们来到沈云秋说的桥上,可桥上哪还有什么乞丐,拿到如此贵重的东西,想必乞丐早跑没了影。 沈云秋拽拽鸢萝的袖口,“蔓蔓,我娘会生气不理我吗?” “会!”鸢萝又拉着他找了几个地方依然未找到他所说的乞丐他们只有扫兴而归。 路上鸢萝便开始与他说道理,沈云秋耷拉着脑袋拽着她袖子跟着她。 “夸你你便把玉佩给人家,夸你你便把人往家里带?那、那明日有个女的夸你,你是不是也带回来?” “嗯,带回来。”沈云秋点点头。 “你——”鸢萝止步,气得定了他脑门一下,沈云秋嘟着嘴捂着脑门,“你敢,以后不许再随随便便带人回半山小院,听见没?” 沈云秋似懂非懂的点头,鸢萝不忍再斥责他。 傍晚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犹如披着一层温暖的霞光,鸢萝牵着他的手走进黄昏,一路惬意的哼着小曲儿,沈云秋侧耳聆听,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的修长。 晚上,二姨太来到他们屋,鸢萝正犹豫该不该将沈云秋闯的祸说与她听,只见她将一样东西搁在桌上。 仔细一瞧,正是沈云秋丢失的那枚双龙玉佩。 “这怎么……”鸢萝拿在手上反复打量。 二姨太叹了口气,说她路过桥边,见一乞丐蹲在那,许是看她穿着华丽,便掏出玉佩要卖于她,二姨太一看这玉佩是沈云秋身上带的那块,便了解到事情经过,东西给人了,那乞丐怎可能再归还,二姨太只好又花了不少钱将玉佩换了回来。 “哎,这个孩子,真是爱折腾,总算失而复得,你帮着保管吧,别给他了,我怕他哪日把自己也给卖了。” “好。”鸢萝将玉佩拿起握在手心,“娘……我想等七夕后,便和云秋回灵都。” 二姨太点点头,她看似有些疲倦,起身欲走,“你看着办吧,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送走二姨太,鸢萝将玉佩收在她首饰盒里,随后放回柜子。 “你在藏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鸢萝吓得回过身,见是沈云秋,鸢萝松了口气,方才他已睡着,突然冷不丁的站她身后,着实吓她一跳。 “去睡吧。” 见他大汗淋漓一动未动,鸢萝为他擦拭额上的汗珠,“做噩梦了吗?别怕,梦都是假的。” “假的?”沈云秋呢喃着。 “云秋……” 沈云秋的神情似乎与平日不同,他的眼神冰冷而犀利,若说他痴傻的样子是丢失了三魂六魄,那此刻的他,倒像是找到了两魂。 沈云秋将她抵在柜子上,鸢萝吓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撕开她的衣领,怔怔望着她心口的字。 “还好是假的……” 第225章 失魂落魄 沈云秋在梦里,亲眼见那女子哭着挖了心口的朱砂,她的胸前一片血红,沈云秋拼了命的帮她按住伤口,可那血越流越多,她嘤嘤哭泣说她要走了,沈云秋用尽全力抱着她,可她还是被一道光吸了进去。 他在混沌之中,脑子一片空白,包括那个女子的容貌他也全然忘记。 “云秋。” 鸢萝轻唤眼前失魂落魄的沈云秋,她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沈云秋指尖划过她的刺青,无助的摇头。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你不是她,她走了。” 心瞬间跌在谷底,鸢萝从他表情上看出几分疏离,“云秋。” 沈云秋退了几步,自言自语朝床边走去。 “云秋!”鸢萝冲过去,捧着他的脸颊与他对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云秋!” “她走了……” 沈云秋眼神淡漠的看着鸢萝,不痴不癫却变成另一种状态,他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 鸢萝跌坐在床边,欲哭无泪,她要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梦中的自己夺走了他的心。 翌日,沈云秋便不愿和鸢萝同住一屋,二姨太不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他外间搭一张床铺,鸢萝情绪毫无波澜,她面无表情的卷起铺盖睡到二姨太的西屋。 晚上,鸢萝躺在床上空想,她对今后一片迷茫,她不知该如何与沈云秋相处,努力让他记起自己,他会痛不欲生,用新的身份与他生活,他却被梦境中的自己勾了魂。 思前想后,她找不到任何合适的方法,她辗转难眠,彻夜思考,可脑袋想空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日头三竿,鸢萝浑浑噩噩醒来,她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头炸了似的疼,屋外一片热闹,她起身推开窗。 院中喜红和风儿正将洗净的床单挂在绳子上,顾庭予带着沈云秋在床单中间架着手臂来回穿梭,喜红和风儿气得直叫,而他两却笑的开心,沈云秋脸上的笑容,比夏日徐徐微风还要令人舒心。 鸢萝也笑了,沈云秋一觉睡醒终于又变回之前天真的样子,他的笑容治愈了她一夜的烦恼,她低头浅笑,自嘲自己的多虑。 沈云秋玩的不亦乐乎,只顾开着飞机也未在意窗边的鸢萝。 “别跑了!我才洗的床单!顾庭予!你想讨打是吧!”喜红举着被掸子叫嚣着,见他们不理睬她,气得直点头,“好,让你们捣乱。” 喜红猛的一拉,绳子在中间断开,白床单从绳子上滑落,将顾庭予和沈云秋裹在一起。 “我看不见了!”沈云秋大声叫嚷。 “你摸哪儿!” “我害怕!” “害怕你抱着我干嘛?你走开!” 两人在床单里扭打在一起,拉拉扯扯,怎么也逃不出,整个院子响起喜红和风儿的笑声,二姨太听见动静也走出房门,见这情形,也用手绢掩唇而笑。 “你们这些孩子,真是顽皮。” 鸢萝饶有兴趣的坐在窗边,她倒是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云秋和顾庭予拉扯半天,终于重见天日,沈云秋立在那深吸一口气,他盯着顾庭予,一脸嫌弃的说:“你刚才卟卟了,你好臭!”沈云秋捏着鼻子离得八丈远。 其他人都向顾庭予投去嫌弃的目光,纷纷捏住鼻子。 第226章 梦魇操控 顾庭予愣在原地哑口无言,“我、我没有!沈云秋!你——” “我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娘子玩。”沈云秋说着一蹦三跳朝鸢萝屋子跑去,顾庭予尴尬的立在那,咬牙切齿的喊。 “沈云秋,你别以为你躲我姐那,我拿你没法子!”他跟着追上去,半路还不忘回头对喜红和风儿说:“别听他瞎说,我没有那啥。” 喜红噗嗤笑出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着实令人好笑。 “娘子!” 沈云秋跳进屋子,眼神扫一圈,见鸢萝立在窗边,喜滋滋的跑过去。 “娘子!刚才弟弟教我玩飞飞机,你看,这样咻咻咻的飞。”沈云秋在原地转了一圈,跑至鸢萝身后,打开她手臂,“我教你。” “好啊。” “娘子,你跟我来。” 沈云秋拉着鸢萝离开半山小院,两人手牵着手向山顶走,鸢萝好奇而惊喜的看着他,沈云秋许久未像这样牵着她,他时而回头望她,时而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鸢萝被沈云秋带至山顶,他笑着望她,眼中满是柔情,他轻抚她额间被风吹乱的碎发,附身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云秋……” “娘子,你真好看。” 山顶烈阳灼眼,沈云秋背光站在鸢萝面前,抬手挡住刺眼的光,一瞬间,鸢萝不知是否自己看花了眼,方才沈云秋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这神情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我们回去吧,这里太晒了。”鸢萝拉着沈云秋,刚要准备转身,却被沈云秋拉住,她回身诧异的望他,“云秋?” “她说只要你死了,她就会回来。”沈云秋的眼神冷漠的如同变了个人。 鸢萝胆怯的松开他,一步一步向后退,“你说什么?她?她是谁?” 沈云秋脸上天真的笑容逐渐变得慌张,“我梦里的女子,她挖了心口的朱砂字,她被一道光吸走了,她昨夜在我耳边说只要娘子死了,她便会再回来!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我只想让她回来!” 鸢萝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沈云秋竟被梦魇所操控,来伤害现实中的她。 “云秋,不要……云秋!那是梦!那是假的!云秋不要!” 鸢萝的手腕被沈云秋死死抓着,她努力反抗也无济于事,沈云秋用力将她拖至悬崖边,她挣扎、呼救,可山顶除了他们无任何能救她的人,鸢萝预感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她只能试着逃走。 “云秋!云秋你醒醒!云秋!不要啊!”鸢萝哭着往后退,可沈云秋力气太大,她被生拉硬扯到悬崖边。 脚下的石头哗啦滚下悬崖,鸢萝惊恐的抓着沈云秋的手,死都不敢放开,这若掉下去,她只怕活不成了。 沈云秋面无表情,就像魔怔了似得,将她一把推下悬崖。 “啊——” 鸢萝两脚不稳跌了下去,幸好扒住了悬崖边的石块,整个人挂在陡峭的悬崖边,情况十分险峻。 “云秋!救我!救我!”鸢萝哭着向沈云秋伸出手,“云秋!你看看我!” 沈云秋痴痴盯着鸢萝,见她拼死挣扎也无动于衷,“今夜,她应该回来了。” “云秋!”沈云秋转身离去,鸢萝哭着嘶吼,“我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 沈云秋止步,回身歪着脑袋看向鸢萝,他想了许久慢慢走到悬崖边,一把握住鸢萝的手,将她拉了上来。 第227章 善恶两面 鸢萝呆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看着悬崖峭壁之下,方才的经历令她不寒而栗,她抬眼望沈云秋,他面无表情的与她对望。 “她叫什么?”沈云秋急切的蹲在鸢萝身边问。 鸢萝眼神呆滞的看向他,眼前的沈云秋变得越发陌生,她眼含泪光缓缓开口,“鸢萝……” “鸢萝……”沈云秋不断重复这个名字,“鸢萝……”边说边离去。 山顶,只剩鸢萝一人,她痛哭过后将泪水擦干,她回到半山小院,其他人对她手臂上的擦伤感到惊讶,她随意找了个原因搪塞过去,并未和任何人说沈云秋伤害她的事。 “云秋呢?”鸢萝担心的问。 “他回来便进屋睡午觉了。”喜红帮鸢萝擦着药水,不禁好奇的问,“我还纳闷你两怎是一前一后回来?” “哦,他到处乱跑,我未来及追上他。” 鸢萝神情有些怪,这并未逃过喜红的眼睛,她未再问,将药水收拾好。 临睡前,二姨太终于说服沈云秋同鸢萝睡一个屋,两人坐在床边,沈云秋不敢看她,不时偷偷望她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鸢萝手臂伤口上,轻轻碰了碰,“疼吗?疼吧。” 鸢萝移开手臂,紧绷着心里的弦,怕他再有什么过激行为,沈云秋就像孩子似得早已忘记对她上午做的事情,向她贴了过来。 “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不用。” 不顾她的反对,沈云秋抬起鸢萝的手臂,凑到她伤口处轻轻吹气,鸢萝的心跟着软了下来,想起上午的事,仍然惊魂未定,可此时的他又如之前那样温柔。 “云秋,答应我,别再伤害我好吗?”鸢萝梨花带泪的说。 沈云秋见她哭了,连忙点头,“我不会了!我不会了!” 鸢萝搂住他的脖子,内心满是疲惫,“好,睡吧。” “嗯!”沈云秋躺下乖巧的闭上眼。 房内安静下来,鸢萝看着他陷入深思,她没想到沈云秋会转变到有攻击性的症状,上午在悬崖边的事,心有余悸,她若不是幸运抓住一块石头,那她现在应该命丧黄泉,想必就算她死去,沈云秋也会无动于衷吧,他已不是曾经的沈云秋,如今的他,就连鸢萝也不认识。 鸢萝侧躺在他身侧,沈云秋睡得很不踏实,他的眉间总是揪着,偶尔抽搐两下,偶尔低语,鸢萝靠近仔细倾听,他说的是不要,不要。 “云秋……” 沈云秋定是陷入噩梦中,鸢萝想将他叫醒,可沈云秋并未醒来,神情更加扭曲。 “别走,别走!” “云秋!云秋!醒醒!醒醒!”鸢萝着急的拍打他脸颊,“云秋!醒醒!” 沈云秋从梦中惊醒,他呼吸急促,大汗淋漓,两眼空洞的看着床顶,鸢萝将他紧紧抱住,想用自己的温度安抚他的恐惧。 “我在,别怕,云秋,别怕。” 好一会,沈云秋才回过神,他恐惧的推开鸢萝,鸢萝撞在床框上,疼的叫了一声。 下一秒,沈云秋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将鸢萝拉进怀里,他疯狂的吻上她的唇,狂野的撕开她的衣裳。 第228章 梦里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脂粉香,鸢萝紧咬牙关,忍受着身体所承受的痛苦,沈云秋粗暴的压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温柔和怜惜,这不是他,鸢萝不敢阻止,只能忍受着,他的汗水滴在她脸颊,和她眼角的泪水混在一起。 此时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沈云秋停在那,鸢萝的指甲陷进他肉里,是否他也感觉到疼痛,才会停下粗暴的举动。 “云——” 鸢萝刚想唤他,却被沈云秋死死掐住喉咙,他面色狰狞的瞪着她,两只手用力卡着她,鸢萝她不停的推打他,脸涨得发红,可他依然没有松手,继续加大力道。 “云——秋!” 鸢萝抓着他的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她拼命踢打,将床柜上的花瓶踢在地,一阵刺耳的破碎声让沈云秋停下可怕的行为。 他松开手,跪在那大口喘着粗气,他垂视着鸢萝,突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下不去手,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 鸢萝抓着喉咙,大口呼吸,她的眼泪也像开了阀似得流淌,她不知此时是何种心情,她是害怕还是沮丧,她差点死在她最爱的人手里。 “我下不去手,我不能听你的!不能听你的!”沈云秋嚎啕大哭。 屋里动静太大,惊动了其他人,顾庭予在门外询问屋里情况,鸢萝急忙大吼一声。 “别进来!云秋做噩梦而已!” 门外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回屋。 鸢萝披着内衫缩在床的角落,狼狈的望着沈云秋,她咬着拳头静静的哭,她怕她的哭声会让别人听见,只有如此隐忍。 她看着沈云秋满是心疼,虽然他方才伤害了自己,可他痛苦的样子,更让她乱了方寸。 “云秋……她让你做了什么?”鸢萝小心翼翼的问。 沈云秋痴痴的盯着她,张开颤抖的双唇,“她让我……她让我杀了你,她说杀了你我才能再见着她!她说她被你杀了,只有把你杀了,她才会再出现!我害怕!我不要杀人!可她总是出现在我梦里,她在我耳边告诉我,杀了你,我才能和她在一起!” “她是谁!”鸢萝靠近他,逼问他,“她是谁?你记得她的名字吗?”鸢萝突然想去争取他,她竟然荒唐的想与他梦中的自己争夺他。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我不知道!”沈云秋捂住脑袋,头疼欲裂,“我不要想!我不要想!” 鸢萝一把拉下他的手,捧住他的脸,“你告诉她,你告诉她你不需要她!你已经有了我!你让她走!你别信她的话!她在害你!云秋!她在害你!她是鬼婆婆变的妖怪!她要害你!” 沈云秋面色苍白的盯着鸢萝,浑身剧烈颤抖,他恐惧的退至床角,“不……不……她说我若记得她的名字,她便嫁给我,她会做我媳妇。” “云秋你看看我!你已经有媳妇了!你的媳妇是我!你告诉她!你已经有媳妇了!你让她走!你别再听她的话!” 沈云秋愣在原地,“我有媳妇了……为何我想娶她……我有媳妇了……” 鸢萝紧紧抱住沈云秋,她猛的在他肩膀狠狠咬下去,沈云秋疼的惊叫一声,鸢萝松开口。 “记住这个痛,是你媳妇给你的!你记住!你若再听她的,再做坏事,我便会咬的更深更痛!你记住!” “我记住!我记住!” 第229章 双生鸢萝 两人疲倦的抱在一起,沈云秋瘫在鸢萝肩头,他默默流泪,也不知为何而哭,鸢萝也流着眼泪,她心里清楚,沈云秋即使中了断情蛊,可心里只有过去的顾鸢萝,他无法再重新爱上现在的顾卿蔓。 他梦里的那个自己,实则是他执念太深而产生的心魔,他执着与努力想回到曾经,可偏偏造化弄人,他永远也不会记得梦里女子的名字。 鸢萝抱着他,精疲力尽,感觉肩头的沈云秋呼吸均匀,许是已睡去,她吃力的扶他躺下,替他披上薄被,自己却毫无睡意。 她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味断情蛊,像他那样浑浑噩噩活着,是否会好过一些。 清醒的人总比梦中人痛苦,鸢萝怕有一日真会死在沈云秋手中,那她也不会怪他。 许是太过疲倦,鸢萝昏昏沉沉睡去,她紧紧抱着沈云秋,深怕将他弄丢似得,梦中她委屈的哭,沈云秋又像从前那样拥她入怀,替她吻掉脸颊的泪痕。 她身旁的沈云秋蹙眉,他的梦境与她大不相同,他处在一片黑暗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里只有他一人,无人回应他,也无任何声音。 他被孤独包围,不知所措,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来了,沈云秋看不见她,也摸不着她,只是她温热的气息就在他耳边。 “你为何不杀了她?” 沈云秋胆怯的摇摇头,“不,我不会听你的,她是我媳妇,她是我媳妇。” “她是你媳妇?那她和你拜过堂成过亲吗?你记忆里有和谁拜堂成亲吗?” 那声音如同鬼魅在沈云秋耳边低语,他捂住耳朵,想起肩头的疼痛,对着黑暗大吼一声。 “我不会听你的!你走开!我不要听你的!” “呜呜呜……你是想忘了我吗?难道你不想要我们的花好月圆?” 那声音嘤嘤哭泣,沈云秋听见花好月圆四个字,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他与一女子在观音面前拜了夫妻礼。 “想起来了吗?你还能记得你同谁拜过天地?想起来了吗?”那声音急切的问。 沈云秋恍惚的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清她的脸,我不知道!” “是我……你和我拜过天地,云秋……杀了你身边的女人,她让我不能回到你身边,她若没了,我便可以回到你身边。” 沈云秋痛苦的闭上眼,捂住耳,他心里一团乱,他到底选择相信谁,真是一道难题。 “云秋……救我!” 忽然,沈云秋耳边有两道声音对她喊,他听出,一个是梦里的女子,一个是蔓蔓。 他慢慢向后退,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眼前出现那女子盖着红盖头被几双手拉进一扇门,而顾卿蔓则挂在悬崖峭壁,伸着手等着他拉她一把。 他陷入两难,不知该如何选择,沈云秋跌坐在地,抱着头尖叫。 这样的情景一直未退散,红衣女子整个身体已快被拉进门里,而顾卿蔓的手指已慢慢在大石头上松开,眼看就要摔下万丈深渊。 “啊——”他无助的嚎叫,将两只手同时伸向她们,她们都抓住了他。 “云秋!救我!” “云秋!救我!” 第230章 战胜心魔 沈云秋泪流满面,两只手被扯的生疼,他用力拉扯她们,可丝毫无用,他朝她们越来越近,红衣女子用力拉他,顾卿蔓也在拉他,两人都恨不得将他拉去她们的身边。 就在紧迫之际,沈云秋一声惊叫,他松开了右手,顾卿蔓流着泪跌下悬崖,她的眼睛满是哀怨,直勾勾盯着沈云秋,她的身体渐渐坠落,消失在视线中。 沈云秋嚎啕大哭,他看着松开的手,内疚不已,他不假思索双手拉住红衣女子,他想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他使出浑身力气终于将她从门里拉出,拉扯中,她脸上的盖头落了下来,他清楚的看见风头钗下的脸,竟和方才坠下悬崖的顾卿蔓一模一样。 “蔓蔓……” “云秋……救我。” 沈云秋的心如掏空似得痛,红衣女子立在门边冲他笑,她突然冲到他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今后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沈云秋痴痴看着她,疲惫的闭上眼,他心口疼的厉害,脑中闪过一女子坐在树上啃苹果的画面,又闪过顾卿蔓坐在树下为他编蚱蜢的样子。 他泪流满面,抱头痛哭。 “不要,不要!” 猛的他将红衣女子用力一推,她被吸进那道门,沈云秋跌坐在地。 “沈云秋!啊!” 耳边响起红衣女子的尖叫声,梦境瞬间崩塌,他连忙从地上爬起跳进右边的悬崖。 沈云秋的身体极速下坠,身体摔在地面的一刹那,感觉整个身体及五脏六腑都掼的生疼。 “蔓蔓……” 沈云秋猛的惊醒,视线毫无焦点的落在远方。 房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他突然想起那个梦,眼角滑下泪水,他默默哭泣,想到自己放手的一刹那,心如刀绞。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鸢萝端着水盆走进屋,沈云秋撩开帘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醒了?我帮你梳洗。” 沈云秋二话不说跳下床。 “你、你要干嘛?”鸢萝见他冲过来,有些恐惧,搁下水盆,准备躲开,可她万没想到,沈云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眼泪直流。 “云秋……”她不知他又为何伤心,可他难过,她便难过,鸢萝也跟着落泪。 “娘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松开你的手,看你摔下山崖我便后悔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 鸢萝懵了,她不知他所说何意,只是从他话中听出和他的梦境有关。 “最终,你选择了谁?”鸢萝紧张的问,他想知道她是否赢了他梦中的鬼魅。 “我将她推进了那道门,随你跳下了悬崖,我不知我选了谁,可是我不想再见到她,我听你的话。” 他的回答让鸢萝情绪波动,她踮起脚尖搂住他脖颈,眼中闪过喜悦的泪光。 “我是你娘子,今后你得听我的,任何女人的话你都不许听,包括梦里的女人,记住了吗?”鸢萝严肃的说,很欣慰沈云秋最终选择了现实中的她,而不是他的心魔。 “过两日七夕了,吃过早饭,你陪我做灯笼,好吗?” 沈云秋听话的点点头,他又将鸢萝抱在怀里,好似怕她消失似得紧张。 气氛变得缓和许多,鸢萝心里松了口气,猜想他的反常行为应当结束了。 第231章 七夕佳节 日子终于恢复正常,沈云秋又回到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晚上睡觉不再出现做噩梦的状况,鸢萝也消除了对他的恐惧,不再遇到他可怕的一面。。 隔了两日,终于盼到了七夕,一早每家每户陆续将自制的灯笼拿到街上长廊挂好,有些村民为了抢个显眼的位置,起了个早去挂灯笼。 那些未出嫁的姑娘今日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提着灯笼经过私塾,惹得里面读书的学子各个心不在焉,年轻的教书先生直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鸢萝做的灯笼,是沈云秋提的字,经过之前的事,她毫无精力将心思放在这事上,便随意扎了个红灯笼,沈云秋提笔在上面画了只乌龟,写了个花好月圆。 当然,半山小院也有心灵手巧的人,风儿做的灯笼样式独特、细节别致,大伙儿都说她的灯笼能得到头奖。 为了七夕这天,风儿特意擦了胭脂水粉,本就白净的肤色双颊添了淡淡的红,甚是好看,喜红见了调侃她的脸像猴屁股,风儿气得在院里追着她打。 今日鸢萝给沈云秋穿了白底墨纹马褂,在她印象中沈云秋很少穿马褂,他身形修长,马褂上身有模有样,俨然是一名贵公子,她用发蜡将他头发顺至脑后,沈云秋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看着镜中的沈云秋,鸢萝满意的笑了,他仿佛又变成在沈家时那个风流倜傥的沈少爷,眉清目秀,风流潇洒。 “蔓蔓,你何故笑?”他透过镜子看鸢萝。 “看你好看,见着喜欢。” “我好看?” “好看。” “我好看还是庭予好看?” “在我眼中你最好看。” “娘子……也好看,只是……梦中女子和你长一样。” 沈云秋思绪缥缈,透过镜中痴痴望着鸢萝,那红盖头下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是坏人,她让我干坏事。” 沈云秋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鸢萝握住他的手,给与安慰。 “她……不是坏人,只是一个你无法记得名字的人。” 沈云秋凝望她,摇摇头,“那她为何让我杀了你?” “因……”鸢萝也无法解释,梦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的,她该如何解释呢。 “或许她喜欢你,她想同你在一起,便想将我赶走。” 沈云秋点点头,忽然摇摇头,“我看见她,心里总是难过,我应当认识她,可总是记不得她的名字。” “不要太过勉强,总有一天你会记得,她若再让你做坏事,你不理她便是。” 沈云秋点头如捣蒜,鸢萝见他如此,也放下悬着的心,他能自己消除心魔,也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失落,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一个是过去的她,一个是当下的她,他放弃哪一头,她都无法开心。 “娘子,我们下山吧!” “好。” 一行人下山,沈云秋提着灯笼兴高采烈的在前面走,喜红同鸢萝走在一起。 “这么热的天,你穿个高领子,不热吗?”喜红问鸢萝。 那日沈云秋掐她的几道指印还未消退,鸢萝不想被人发现,便一直穿着高领子衣裳盖着。 “这几日嗓子有些不适,不能受寒。” “哦。”喜红不再追问,她点点头,只是心里泛着嘀咕,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232章 顽皮小子 几人放好灯笼往戏台去,戏还没开唱,戏台前的板凳上早已坐满人。 今日唱的是黄梅戏《天仙配》,当地人爱听黄梅戏,有些朗朗上口的大家几乎都会唱。 几位坐在前排的村民见鸢萝他们来了,热情的将座位让给他们,鸢萝拉着沈云秋坐在长板凳上,顾庭予也挤过来,鸢萝被夹在中间。 旁边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冰糖葫芦,沈云秋闹着要吃,鸢萝便给他买了串。 她牵着他的手,深怕这里太过混乱又将他弄丢。 “真好吃,给!”沈云秋将糖葫芦递到鸢萝嘴边,她含了一颗在嘴里。 “给我一颗糖葫芦吃吃呗。”顾庭予故意逗弄沈云秋。 沈云秋转过身,一脸嫌弃的将糖葫芦换到左手,“不给。” “啧啧,你不给我,我让我姐晚上不陪你睡一屋。”顾庭予威胁道,话刚出口,脑袋就挨鸢萝一巴掌,“阿——姐,你下手太狠了。” “说的什么浑话,少逗他,小心挨揍。”鸢萝瞪了顾庭予一眼。 “那……这串都给你吧。”沈云秋将冰糖葫芦塞给顾庭予,紧紧抱住鸢萝手臂,“我不想和他睡一屋。” “我还不愿跟你睡一屋呢!”顾庭予一声叹息,随即和鸢萝说:“你我要是一起长大,指不定我要挨你多少顿揍,你能不能对我也好点儿。”顾庭予也抱着鸢萝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一副撒娇的模样。 鸢萝见他这般,噗嗤笑出声,刚想将他推开,不料沈云秋先一步将顾庭予推倒在地,他跌的四仰八叉,惹的旁边一圈人望着他。 “沈云秋!”顾庭予坐在地上指着沈云秋,“你竟敢推我。” 沈云秋瞪着他,对他直翻眼,“离我娘子远点儿。” “你竟然还是个醋坛子!”顾庭予哭笑不得,他被傻子欺负了,还不能和他一般计较。 “呸!”沈云秋对顾庭予啐了一口。 “你!好,你给我等着。”顾庭予龇牙咧嘴的搓着跌疼的腿,“顾卿蔓!你男人欺负我!” “谁让你惹他,早前他吃醋比现在还厉害。” “可我是你弟弟,上次他揍我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 鸢萝朝顾庭予翻了个白眼,“沈云秋吃醋的标准只分男女,不看关系。” 顾庭予听了爬起来坐在鸢萝身边,他挑衅的推了推沈云秋,沈云秋也推了他一下,两人跟孩子似得推推搡搡,鸢萝夹在中间实在拿他两没辙,索性拉着沈云秋离开,这两人闹得没完没了,也无心观戏。 “去哪儿?”顾庭予起身跟上前。 喜红和风儿方才看戏看的出神,也不知前面的闹剧,见鸢萝离去,她们也紧跟其后。 走一路,沈云秋和顾庭予打闹一路,鸢萝护着沈云秋,顾庭予故意捉弄他。 “好了,别再招他了,你把他惹恼了,我可不管。”鸢萝呵斥顾庭予,他哦了一声,乖乖走至她另一侧。 几人去了集市闲逛,今日集市格外热闹,不同摊位都在卖同七夕相关的物件,风儿拉着喜红在摊位来回穿梭,鸢萝紧紧攥着沈云秋的手坐在树下,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挤。 天气炎热,虽在树下凉快些,可鸢萝总觉胸闷气短,头也重的很,见风儿她们走过来,起身准备迎上去,却不料头一晕人往后倒去,幸亏顾庭予手快接住鸢萝。 几人赶紧回了半山小院,喜红给她瞧了瞧,鸢萝竟是中了暑。 第233章 梦归沈家 鸢萝整个人昏昏沉沉,体温越升越高,沈云秋坐在床榻上,两手撑着脑袋盯着她。 “娘子……你好烫,你别睡了,陪我出去玩吧。”沈云秋扯了扯她衣袖,他还未玩尽兴,恨不得赶紧出门。 “你娘子病了,需要休息,要不,让顾少爷陪你去玩怎样?” 顾庭予听喜红这样说,刚想拒绝,却听她接着说:“我也陪你一起去好吗?”便没再出声。 有人陪着玩,沈云秋当然开心,他高兴的握着钱袋跑出房门。 “风儿你好好照顾我姐,我们带闹人精出去转转,也让我姐多休息休息。”顾庭予和喜红连忙追了出去。 风儿听他这样说沈云秋,噗嗤笑出声。 闹人精,还真是贴切。 他们走之后,家里总算安静下来,风儿在鸢萝身边,不时给她整把毛巾放在额头。 “天这么热,你穿个高领子,能不中暑吗?”风儿小心翼翼解开鸢萝衣领,她脖子上发青的指印呈现在风儿眼前,风儿吓得倒吸一口气。 “这是——” “别告诉别人……”鸢萝闭着眼,轻声说。 “哎!”风儿假装淡定,可手却不听使唤的颤抖,她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这是少爷弄的?他为何这样对你!”风儿猜想这一定是沈云秋弄的,甚是心疼她,“你后悔不?” “不。”鸢萝不假思索且坚定的回答,后悔这个词她从未在沈云秋这使用过。 风儿不再说话,哽咽着继续帮她擦拭身体,视线落在她半露的刺青上,泪更止不住的流,她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 “他这样对你,你为何不和我们说,少爷现在脑子不做主,万一失手把你害了,可怎办?” “我没事,他……不是故意伤害我,别担心。” “以后他若有这样的行为,你一定要说知道吗?” “好。” “睡会吧,我守着你。” 许是累了,鸢萝很快入睡,风儿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不停给鸢萝擦拭身子,好在高温慢慢退去。 鸢萝在梦中又回到沈家,那白墙灰瓦透着水墨江南的典雅,沈家依然如她初见那样气派,处处彰显沈家家族的显赫。 “跟我来。” 鸢萝盯着眼前男子,他是她第一次进沈家,给她引路的沈家家仆,她跟随他走过门庭,眼前是通往大堂的走廊,走廊两边各站一排人,人群中有三姨太、二姨太、探雪和木莲,她们穿着华丽的袄裙,如花似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她们淡定从容的注视着她走过走廊。 鸢萝突然心间涌上一阵酸楚,在走廊最深处停下脚步,她回首,她们化成一片烟雾,消失在眼前。 她跨进大堂,只见堂上正位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大夫人,而侧位坐着的是沈云秋,他身穿白底墨莲长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一瞬间,大堂上又多了好些人,木莲立在沈云秋身后,沈老爷坐在大夫人身旁的正位,而二姨太、三姨太、探雪纷纷坐在侧位。 鸢萝立在门外,心情此起彼伏,她提起裙摆跨进高大的门槛,她们齐刷刷的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整个大堂庄严肃穆,似乎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234章 噩梦缠身 沈老爷和大夫人面色苍白,一身黑衣,仔细看那衣裳样式更像是寿衣。 鸢萝习惯的跪下,向他们行了礼,他们一动不动,毫无表情。 沈云秋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上的折扇,他冲鸢萝勾起嘴角,那笑容让鸢萝晃了神,他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姿态,鸢萝已许久未见过,这是他最令人着迷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沈云秋。 “爹娘,是她勾引我。” 沈云秋高傲的抬起下巴,修长的手指指着鸢萝。 这是在作何?鸢萝纳闷的望着他,只见沈云秋坐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递到鸢萝面前,他身后的木莲用手绢掩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鸢萝接过,在眼前打开,丝帕上的两只鸳鸯她认出,这是她绣的手绢。 沈云秋眼神冷漠的盯着她,又再度开口。 “这就是罪证,爹,姨太太勾引少爷,应当怎样处置?” “云秋。”鸢萝难以置信这话是从沈云秋口中说出,她茫然的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大夫人缓缓起身,那身体僵硬的发出骨头咳咳卡卡的声响。 鸢萝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她丝毫发不出声音,她嘶哑的吼着,去拉沈云秋,却被他一脚踢开。 沈云秋垂视着眼前的一切,犹如至高无上的帝王,他向她伸出手,鸢萝将手放在他手心,他弯腰将唇贴在她耳边。 “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他与她分开,鸢萝望着他的眼睛,目瞪口呆,他的眼中满是冷酷无情, “你想跟云秋?你也配?”大夫人说完,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鸢萝倒吸一口气,吓得向后退,只见她脸上的皮肉一块一块掉在地上,里面白骨清晰可见。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鸢萝在心里呐喊,可她依然向她逼近。 “来人!把她给我装进棺材埋了!” 大夫人一声令下,四周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她们一个个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包括沈云秋也在其中,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突然周围出现几个蓬头垢面、脸色发青的鬼魂,他们在地上爬到鸢萝脚上,又争先恐后的扒着她的腿往上爬,瘦如骷髅的手指抚摸鸢萝的脸颊。 “啊!!” 鸢萝一声惊叫,沈家大堂瞬间在眼前崩塌,她猛的睁开眼,从梦中惊醒。 “怎的了?做噩梦了?”风儿急切的问。 鸢萝被吓得不清,躺在床上,惊魂未定。 “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她不敢再去想方才的梦,鸢萝疲倦的闭上眼,感到无以言语的无奈和沮丧,如今她和沈云秋即便是在一起,也无法逃离过去给他们带来的阴影,那些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们,侵蚀他们的神经。 “云秋呢?”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鸢萝这才想起似乎未发现沈云秋的身影。 “他被顾少爷和喜红带出去玩儿去了,今日街上热闹,他在家待不住。” 鸢萝不由分说穿衣起身。 “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他,我不太放心。”鸢萝说完不顾风儿阻止,穿上鞋子跑出半山小院。 第235章 大梦初醒 傍晚时分,街上人更多,那些私塾的学生也纷纷向清溪河方向去,晚上清溪河边将会有许多善男信女在此放水灯。 鸢萝穿梭在人群中,一路寻找着他们,路过凉茶铺子,她身体实在不适,便买了碗凉茶灌进喉。 “哟,你这脸色如此红,是不是中暑呢?” “不碍事。”鸢萝搁下碗将钱放在摊子上便离去,刚走几步,身后大婶叫住她。 “等等,这个给你,如果难过就含一颗在嘴里,很管用。” 鸢萝接过大婶手上的纸包,笑着道谢。 “不能吃多啊!吃多闹肚子。” “好的!谢谢大婶。”鸢萝急着跑开。 街上人山人海,人群中也找不着他们几人的身影,鸢萝一路张望,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四周一片黑,不知为何一点灯光也没有,鸢萝在桥头止步,好奇的来回张望,人们似乎在等待什么,纷纷看着河边。 “咦?这不是半山小院的少奶奶吗?我方才见着你家少爷了。”一中年女人抱着孩子拉住鸢萝。 鸢萝急忙询问,“大姐,请问我家少爷在哪儿?” 那女人指着桥对面,“喏,就在那。” “多谢。”鸢萝欲往桥对岸跑,正起步却被挡住去路,前方人流不再走动,人们安静的站在原地,翘首期盼。 鸢萝正纳闷着,忽然听见一道浑厚的声音。 “点灯!” 一瞬间,清溪河边所有灯笼都被点亮,整条街灯红通明。 人群欢呼雀跃,鸢萝被这场面深深震撼,她立在那,遥望对面壮观景象。 “娘子!” 喧闹的人群中,鸢萝似乎听见沈云秋的呼唤,吵杂的环境让她分辨不出他的方向,鸢萝顺着人群走至桥中央,人群缝隙中,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云秋独自一人站在对面桥口,手提着灯笼,冲她挥手。 “娘子!” 茫茫人海中,他依然是最耀眼的光芒,鸢萝伫立在桥上望着他,即便是川流不息的人潮也挡不住她炙热的目光。 当年沈云秋在连心桥上应当也是这样的角度望着她,鸢萝莞尔一笑,剥开人群朝他走去。 “啊!” 一不小心,鸢萝被人撞了一下,等她回过头,沈云秋已消失不见,她急忙挤到桥对面,可他真的不知去向。 “云秋!”鸢萝大声呼喊,着急的立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方才未见喜红和顾庭予,沈云秋应当是和他们走散了,一想到他是一个人,鸢萝便心乱如麻。 “云秋!” 鸢萝在桥头寻他,而沈云秋却在桥边望着她,他恍惚的看着穿梭在人群中的鸢萝,泪湿眼眶。 “鸢萝……” 方才在桥头,沈云秋看见鸢萝注视他的身影,瞬间醒了过来,他不知此时他在哪儿,只知这里一切都是陌生。 当沈云秋看见桥中央的那道倩影,他才消除内心的疑问。 他猜想他应该是在梦里,鸢萝出现的地方不是梦那便是黄泉。 她在桥上冲他笑,那笑容仿佛当初他在连心桥见到的一样纯净,他还未来得及回味,她便消失不见。 他被人流挤到桥边,他留心观察四周,这里,不是他记忆中来过的地方,河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河边有许多少男少女正放着水灯。 沈云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竟提着一个兔子灯,他怎会拎着一个孩童的灯笼四处乱走?他想立刻将它丢掉,正巧身边路过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 “这灯笼送给你。”他不苟言笑的对那孩子说,女人一愣,接过他手上的兔子灯,“谢谢沈少爷,谢谢沈少爷。” “你认得我?”沈云秋好奇的问。 “当然认得,你媳妇儿的丫头帮我丈夫看过病。” “我媳妇?”沈云秋对她的话感到纳闷,他想再多问几句,却听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云秋!” 第236章 疼不是梦 “云秋!” 她的声音越发清晰,沈云秋浑身僵硬的立直身子,看着不远处四处张望的鸢萝,沈云秋六神无主。 “鸢萝……” “云——”鸢萝看见立在河边的沈云秋,几步跑至他面前,“你乱跑什么!吓死我了你!这里人这么多,万一你走丢了,被坏人带走怎么办!” 鸢萝见他两眼含泪、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以为他被吓坏了,用手心搓搓他脸颊,“别怕,别怕。” 沈云秋盯着她,她手心的温度太过真实,这哪像是梦,他缓缓抬起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都是真实的触感。 “我们回去吧,这里人——” 鸢萝话未说完,被沈云秋的举动吓傻,他竟然将他拉在怀里,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她。 街上人群开始躁动,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有叫好的,还有捂着孩子眼睛的,还有欢呼叫好的。 “半山小院的傻子做事还真是带劲!” 鸢萝愣了半晌缓缓回过神,她用力推开沈云秋,见身边人都在起哄,拉着他赶紧逃走。 也不知是气得脸红还是方才害羞的脸红,鸢萝捂着脸蛋加快脚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哎!要坐船吗?去琉璃岛放天灯。” 河边船夫在同他们吆喝,鸢萝并未理会,可沈云秋却用力拉住她,将她往船的方向带。 “咱们不去那里,咱们回家。”鸢萝拉住他,此时她哪有心思陪他划船。 沈云秋未说话,眼神迷离的盯着鸢萝,这场梦做的太过真实,他怕他松开她的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他不顾她的反对,拉着她跳上船,船夫撩起帘子让他们进了船舱。 “你一点也不听话,你答应过我听我话的,你这样我不做你娘子了。”鸢萝假装生气的转过身,可见身旁的人丝毫没动静,回眸望去。 下一秒,沈云秋低头吻上她的唇,他的吻炙热而温暖,鸢萝脑袋一片空白,她将身体转向他,他的吻由浅入深。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沈云秋默不作声的垂着眼,泪从眼眶滑落,鸢萝大吃一惊,他的眼泪让她乱了方寸。 “云秋……”她想为他拭去泪水,可沈云秋猛的抓住她手腕。 他迟疑片刻,缓缓开口,“鸢萝……我已好久未听你叫我的名字,你能再叫几次给我听听吗?” 鸢萝惊讶的瞪大双眼,她颤抖的张开唇,“你……叫我什么?” 沈云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鸢萝……这场梦太真实,我不想醒。” 在他怀里的鸢萝,已不敢相信此刻的沈云秋究竟是何种状态,她与他分开,又一次追问,“云秋,我是谁?” “鸢萝。”他回答。 “我是谁?”鸢萝哽咽的问。 “鸢萝。” “我是谁?呜呜呜……我是谁?” “鸢萝!顾鸢萝!”沈云秋坚定的回答,见她哭成泪人,沈云秋捧着她的脸颊,吻掉她脸上的泪珠。 鸢萝情绪失控的抱住他,她知道此刻在她面前的沈云秋,是她回忆里的那个人,她攥着他的衣裳钻进他怀中,委屈的嚎啕大哭。 沈云秋紧紧抱着她,只字片语都化作无声,他帮她擦掉泪水,冲她一笑。 “既然在梦里,能否让我看见你笑着的样子。”沈云秋苦笑着说。 他这一说,鸢萝突然想到什么,她踮起脚尖,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沈云秋疼的倒吸一口气,他惊诧的盯着鸢萝。 “我在梦里从未感受过痛,为何方才……” “云秋,你我都活着,我们都活着,我没死。”鸢萝怕他不信,抬起脚尖吻上他唇。 “嘶——”沈云秋感觉到舌头的痛感,鸢萝方才故意咬了他舌尖,他怔怔望着她。 “你我都活着?疼便不是在梦里……” 第237章 共度七夕 恍然大悟之后是喜悦悲欢,沈云秋捧着鸢萝的脸颊仔细打量,如捧着失而复得的瑰宝,他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脑中依稀回荡着她哥哥说她已去黄泉的话。 “这不是梦,你还好好的活着,你还活着……” 两人相拥而泣,哭的肝肠寸断,好一会才缓和情绪。 “我们在哪儿?”沈云秋问。 鸢萝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无法预料下一秒沈云秋是否又会变成痴傻的样子,她想了想,便简单告诉他,他得了病,已将过去遗忘,这五年,他们都在一起,一切都很好。 “你回了家,他们待你可好?” “我们在一起了?” 沈云秋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清醒的他又将这混沌的五年忘记。 鸢萝简单回答了他的一切疑问,但并未完全告诉他,沈云秋没问沈家的事,她便没主动提,鸢萝担心他醒过来只是一时,不太想让他承担太多悲伤。 两人好似久别重逢,沈云秋盯着她,手指在她脸上划过,五年时间,鸢萝已变成成熟女子的样子,她依然美艳动人,同五年前十八岁的她,有很大变化,如今的她浑身散发着女人的魅力。 “今日什么日子?”沈云秋手指划过她的唇,“外面怎的如此热闹。” “七夕。”鸢萝轻声回,“你能陪我过个七夕吗?” “好。” 沈云秋吻上她的唇,吻的急促又霸道,鸢萝酥软的倒在他怀中,脑袋一片空白,小船摇晃了几下,两人跟随船的摆动撞到船壁,鸢萝靠在船壁上,搂着他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 疯狂而激烈的拥吻让两人失去理智,不一会听见船夫的声音。 “琉璃岛到了。”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鸢萝的唇脂已晕染到唇边,沈云秋的指尖落在她唇角,替她擦了擦,随即又擦了擦自己染红的唇角,他笑了,鸢萝也笑了。 “到了,走吧。”沈云秋说着,一把将鸢萝横抱在怀,鸢萝吓得惊呼一声,他微微一笑,抱着她走出船舱。 琉璃岛是清溪河正中间的一处小岛,平日这里来的人较少,都是一些热爱垂钓或摘草药的村民来这。 两人下了船,有三三两两情侣正在放天灯,鸢萝在他怀里望他一眼,两人这才想起他们忘了买天灯。 “二位要放天灯吗?给你们一个,谢谢你们照顾我生意,对了,过两个时辰,我在这等二位,我再给二位送回去。” “好,多谢。”沈云秋放下鸢萝,接过船夫手中的天灯。 沈云秋牵着鸢萝在河边走,他们来到无人的地方停下,他望着她,嘴角始终挂着笑。 “还记得之前你我的良辰美景吗?那日我们放的天灯上写的什么字?” “花好月圆。”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她怎会忘记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 忽然想到什么,沈云秋将天灯递给鸢萝,“拿着,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借个火。”他说完转身走,鸢萝一把拉住他,脸上满是担心的神情。沈云秋在他脑门亲了一下,安慰道,“别怕,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别走,一定要等我回来。” 鸢萝犹豫不决的松开他的手,沈云秋的背影渐渐远去。 黑夜中,鸢萝抱着天灯足足等了沈云秋半个时辰,他迟迟未回,她继续傻傻的等。 等着等着,鸢萝心里出现不好的猜测,他是否又变回痴傻的样子,忘记这里有人在等他。 泪在眼眶打转,鸢萝发出悲伤的呜咽,这里漆黑一片,除了她已无他人,她想去寻他,可又怕她走之后,他真的回来。 “沈云秋,你答应陪我过七夕的,我在这等着你呢。” 第238章 遗失所爱 “这人恐怕是傻子吧,怎么跟他说都不明白,咱们走吧。” 沈云秋手中握着火折子,神情恍惚的立在河边。 过了一会儿,又一对情侣路过,“这不是半山小院家的少爷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 男子看见沈云秋急忙上前:“沈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里人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云秋神色紧张的摇头。 “那你跟我们走吧,马上没有船了。” “好,好。” 男子拉着沈云秋往摆渡方向走,沈云秋回首望向身后,他不知他在看什么,也忘了他怎会在这里。 半个时辰前,沈云秋来借火折子,突然一个天灯从他头顶飞过,他的脑中又闪过一些记忆,有他将鸢萝推下山的记忆,有他掐她脖子的记忆,还有她咬他肩头的记忆。 忽然心头疼痛难忍,沈云秋跌跪在地,等痛感消失,他又变成痴傻的样子。 船开了,沈云秋惊慌失措的看着荒无人烟的小岛,仿佛心遗失在了岛上。 他哭了起来,着急的跺脚,“丢了!丢了!” “沈少爷,你丢了什么?”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沈云秋着急的挠着头,起身冲到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琉璃岛,他心疼的厉害。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船头失去平衡,小船开始摇摆,船夫吓得急忙拉住他,“你快回去坐好!这样太危险!” 沈云秋握着船夫的船桨,拼了命的要回岛上,几个男人从船舱出来,将他拉进船舱,一瞬间,沈云秋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鸢萝……鸢萝!还有人留在岛上!带我回去!” 船停在岸边,沈云秋跳下船朝岛上跑去,船夫喊了几声见他未答应,只好划船离去。 鸢萝失魂落魄的坐在石头上,两眼空洞的盯着满是星辰的夜空,她已欲哭无泪,也习惯了这种失落感,她只是担心沈云秋,会不会被好心人送回半山小院。 不一会,耳边传来脚步声,鸢萝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未在意,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激动的起身,可突然一想,万一来的是坏人她该怎办,她连忙躲到石头后面。 透过石头缝望去,暮色中一修长身影从远处跑来,她眯着眼看,直到看清对方面容,泪湿双眼。 沈云秋从远处奔跑而来,鸢萝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回来了。 “鸢萝!鸢萝你在哪儿!鸢萝!” 沈云秋着急的四处寻找,并未发现躲在石头后的鸢萝,她从暗处向他走去,加快脚步飞奔而去。 鸢萝扑进沈云秋怀里,沈云秋惊讶的看着怀里的人,一瞬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一把将她腾空抱起,鸢萝环着他脖颈,将满是泪水的脸颊埋进他肩窝。 “我好怕,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云秋揪心的道歉,他紧紧抱着她,满是自责。 “我以为你又变成痴傻的样子,又忘记我……呜呜……你答应要陪我过完这个七夕的,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沈云秋跟着红了眼,他在她脸颊亲了又亲,心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五年的记忆,就在方才全部席卷而来,她受尽的委屈,包括他对她的伤害,他都记起。 “对不起,对不起……别怕,我在,别怕……” 鸢萝无助的哭泣,好一会才平复心情,她抽泣着望着他,凝视他的眼睛,只有从前的沈云秋才会这样深情的盯着她。 只有从前,他们的眼中才会只有彼此。 第239章 长相厮守 琉璃岛上,沈云秋和鸢萝手牵着手坐在河边,她靠在他肩头,享受片刻安宁。 天灯在鸢萝身侧放着,方才借来的火折子已被沈云秋弄丢,鸢萝猜想这灯恐怕也放不成了。 就在此时,沈云秋笑着开口问,“还放不放天灯?” “没火怎么放?”鸢萝茫然的问。 “你夸我聪明,我便给你变出火。”沈云秋故弄玄虚的说。 鸢萝笑着摇摇头,不禁感叹,这才是真的沈云秋,自命不凡的沈云秋。 他回来了,真好。 沈云秋走至树林,低头找了半天,捡了两块石头、一支树枝,他将袍子撩起夹在裤腰上,蹲下开始敲打两块石头。 鸢萝着迷的看着他,久违的安全感让她贪恋此时的时光。 他打了许久,两块石头果然将灯芯点着,微微火光燃烧起来,鸢萝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竟沈云秋还有这能耐,他嘴角微扬,勾起她的下巴。 “夸我。” “你好聪明。” 沈云秋骄傲的笑,接着将树枝在灯芯上烤成黑色。 “这是作何?”鸢萝好奇的问。 “笔,想在天灯上写什么?” 鸢萝愣在原地,写什么?她想写的实在太多,一时真不知该选择写哪个,她想了想,脱口而出。 “长相厮守。” 沈云秋和鸢萝异口同声道,两人相视而笑,沈云秋握着她的手在天灯上写下这四个字,另一面,写上两人的名字。 天灯从他们手中缓缓飘向夜空,沈云秋和鸢萝仰望着它飞进暮色中,到如今她放过三次天灯,第一次是他们在一起,第二次是她独自为他而放,第三次还是他们在一起。 他们已求得花好月圆,如今只愿求个长相厮守。 鸢萝转身钻进沈云秋怀里,听见他扑通扑通心跳声,觉得格外踏实。 “走。” 沈云秋拉着鸢萝朝树林走去。 “去哪儿?” “跟我来。” 一路跟着他穿梭在树林里,脑海里闪过曾经,他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梨花院,鸢萝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饶了一整圈,他们似乎将整个岛都走了一遍。 “这岛果然是无人之地,看来我们得在这过夜了,等明日,应当会有人来岛上。”沈云秋说。 鸢萝一点也不期待黎明,此时在这荒无人烟的岛上只有他两,倒是特别的经历。 两人沉默不语,她看看他,他望望她,这无人的岛上,两人脑子里想的恐怕是同一件事。 “这岛上真不会来人了吧?”沈云秋看看渡口,“走。” “又去哪儿?” 沈云秋嘴角扬起好看的笑,牵着她朝树林里钻,他带她来到方才路过的大石头旁。 “来这作何?” 沈云秋只笑不语,抬手开始解衣裳,鸢萝吓得按住他手,“你要作何?” “这一年娘子受累了,今日让为夫好好伺候娘子吧。” 他的话让鸢萝羞红了脸,她转过身躲开他的目光,“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怕别人看见。” “娘子……你可记得你教过我吃糖,天黑,无人,可以吃糖。” 鸢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她万万没想到,沈云秋竟能记得痴傻时的事,她惊讶的合不拢嘴。 第240章 耿耿于怀 那日她是将沈云秋捉弄了一番,她将他逗的浑身火热,忽然听见人声,便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了下来,沈云秋当然不依,鸢萝便哄骗他鬼婆婆来吃人,沈云秋吓得手忙脚乱穿好衣裳,牵着鸢萝跑出树林,最后,他们是跟随垂钓村民的小船离开的琉璃岛。 鸢萝想起沈云秋当时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还笑,你说我该不该罚你。”沈云秋起身抓着她两只手腕,“你严重的伤害了我。” “怎能怪我?当时是有人来,况且,我替你身体考虑。”鸢萝勾着他脖子上的玉佩,娇滴滴的说。 “我身体?你意思我身体——”沈云秋指着鼻子激动的说,“不对,你意思我能力——” “好了好了。”鸢萝急忙捂住他的唇,她可不想听他接着说下去,“你身体很好,很好。”她一脸谄媚的笑,沈云秋这才饶过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知来人是谁,听见声音才知是二姨太。 “鸢萝。” “谁?”沈云秋诧异的问她。 “是娘。”鸢萝连忙起身穿上外褂,又忙着将沈云秋内衫整理好。 “我娘也在这?”沈云秋脸色瞬间失色,他紧锁眉头,看了看门的方向。 鸢萝手僵在半空中,对他的态度产生怀疑,“你不记得?” “记得什么?” 沈云秋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她想了想试探着询问。 “你这五年的记忆你记得多少?” “多少?就我们啊,难道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 “云秋……” 鸢萝恍然大悟,难怪他醒来两次,都未问过沈家的事,也未有过悲伤,原来他全然不知发生的一切 “鸢萝。” 二姨太又一次喊她,在这节骨眼上,她又不知该如何同沈云秋解释,只好先去将门打开,当沈云秋与二姨太视线相对,不禁愣在原地。 “二姨娘?” 二姨太听沈云秋叫她二姨娘,身体一个不稳差点摔倒,鸢萝连忙扶住她。 “娘。” 她张着嘴立在门边,看着沈云秋高冷的眼神,瞬间泪目,这是他这二十多年间给她的眼神,在沈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甚至,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厌恶。 沈云秋一直认为她是帮着大夫人做尽坏事的人。 二姨太应当是看出沈云秋醒了,匆忙回身离去,鸢萝站在门边也跟了出去。 “娘。” 她拉住她,二姨太踉跄几步,摆摆手,“我没事,没事。” “娘,他醒过来只是一时,不知何时又会变成痴傻的样子,他不记得沈家之前发生的一切,也不记得……” “也不记得我是吗?”二姨太的语气低沉,她未回身,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无妨,他不记得也无妨,这五年对我来说,够了,我体会到做他母亲的滋味,我满足了,鸢萝,别告诉他,别告诉他我是他娘,你们去灵都吧,我也得去找云舒和云心了,她们也在等我。”二姨太说着泪流满面。 这五年,为了照顾沈云秋,她忍痛将沈云舒和沈云心放在洋人办理的女子学院读书,平日让跟了她几十年的丫头照顾着,二姨太一年去看她们几次,她这五年,心思全在沈云秋身上,完全忽略了她另外两个孩子,她的苦,鸢萝懂,沈云秋是她这一辈子的耿耿于怀。 “娘……” 二姨太回身看着鸢萝,嘴角扬起一抹苦涩,“谢谢你愿意叫我一声娘,谢谢。” 二姨太的背影透着落寞与孤独,鸢萝于心不忍,回身望向屋子,意外的发现沈云秋立在门口,眼中满是怒火。 “二姨娘,当年那碗桂花羹您还会做吗?” 第241章 母亲之爱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鸢萝立在二姨太和沈云秋中间,预感不妙,恐怕接下来将要来一场暴风雨。 “云秋。”鸢萝朝他走去,她想阻拦他,可沈云秋一把将她拉在身后。 不远处的二姨太疲惫的转过身,她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沈云秋提到桂花羹,那必然是在找她算账。 她不想解释太多,她解释了又有何用,她沉默不语转身欲进屋,只听沈云秋在身后吼道。 “是不是我娘让你在这监视我?还是你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要害鸢萝?你那碗桂花羹里到底放了什么!” 沈云秋几个追问直击二姨的心房,她感到心心口好似被撕碎似得的疼,她紧咬牙关连扶着门框跨进屋。 “云秋!别说了!”鸢萝上前捂住他的嘴,她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回屋。” 鸢萝硬将他拉进屋,沈云秋怒气冲冲走至床边坐了下来,鸢萝刚想开口劝他,却听外面风儿的尖叫。 “二姨娘!” 一听风儿的叫嚷,鸢萝几步冲出门,只见二姨太捂着胸口,倒在床边。 “娘!”鸢萝高喊一声,冲过去将二姨太扶起,她脸色发青,嘴唇惨白,已经昏死过去。 半山小院慌乱一片,鸢萝同风儿将二姨太抬到床上躺着,连忙给她喂了些水,可她依然未好,“喜红呢!”鸢萝着急的问。 “喜红去紫玉那了!” 沈云秋见这场面顿时傻了眼,喜红?紫玉?风儿?她们竟然都在半山小院,方才鸢萝叫二姨娘一声娘又是何故,他茫然失措的站在院中,满脑子困惑。 他走进二姨太屋子,见鸢萝紧张抱着二姨太,一脸茫然,她何时和二姨太关系如此之好。 “鸢萝……” 鸢萝着急的帮二姨太顺着心口,见沈云秋傻站在一边,冲他大吼一声。 “你过来扶着你娘!我去找喜红!” 沈云秋迅速冲到床边让二姨太靠在他怀里,等鸢萝冲出房子,他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话。 “我娘?” 看着怀里的二姨太,沈云秋将她看的仔细,这恐怕是他第一次那么用心的去观察她,家里都说当年二姨太进沈家门时,惊艳了所有人,她只要出沈家门,定能锁住众人的目光,这样细看,她年轻时定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即使眼角有些细纹也掩盖不住她精致的容貌。 沈云秋的脑中突然划过一些儿时片段,她年轻时喜欢穿玫红袄裙,如今却穿的越发老成。 小时候,她总会偷偷来梨花院看他,给他带许多吃的,知道他喜欢桂花味,便给他绣了装着桂花花瓣的荷包。 沈云秋印象中二姨太对他的好超过常人,她甚至比母亲还要关心他,可母亲告诉他,二姨太亲近他是因她没有儿子,只有巴结好他,才能在家里得到更稳固的地位,沈云秋对此极为反感,以至于从记事开始便越发讨厌她。 “云秋。” 怀中的二姨太轻声低语,沈云秋以为她醒了,将她放平,他盯着二姨太,心里涌起复杂的情感。 二姨太对他的好不管是真是假,真的从未改变,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关心疼爱,也是用尽心思,尽管他并不在乎她所做的一切,可她也的确坚持了几十年,也算是对他有恩。 沈云秋突然不那么讨厌她,他端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等着鸢萝她们回来。 “云秋……娘在这,到娘这来。” 第242章 剑拔弩张 二姨太的眼角噙着泪,她抽泣着低语,声音虽微弱,却被沈云秋听清。 当他听见二姨太的话,大吃一惊,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他慢慢靠近她,想听的更仔细一些。 “云秋,娘在这,到娘这来。” 恍然之间,沈云秋仿佛忆起他两三岁时,有过这样的画面,一个女人张开双臂对他这样说,他喊了她一声娘,她高兴的抱着他旋转。 他立在床边茫然无措,此时他急需有个人解开他的疑惑,他转身离开屋子,在门口撞见一个男子走进院门。 “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里?她们人呢?”顾庭予说着朝厨房走,“这天真热。”他去喝了几瓢水,之后擦着嘴角的水渍走出厨房。 沈云秋盯着他,他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但他与他说话的口气,显然他认识自己。 “问你呢,她们呢?”顾庭予朝沈云秋走过去,抬手准备拍他脑门,却被沈云秋躲了过去,他诧异的盯着沈云秋,察觉到他眼神与往日的不同,“你……” “你是谁?”沈云秋开口问。 “你怎么……是正常了吗?”顾庭予还处在惊讶之中,也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你不傻了?” 沈云秋没接他话,冷着脸打量他,这男子相貌堂堂,穿着体面,一看便是富家少爷,半山小院里,除了他都是女子,怎会冒出一个男人,他是谁? “不对呀……断情蛊不解不可能自愈,你怎么可能会好呢?”顾庭予喃喃自语,转身离去,不时还回头望他一眼。 断情蛊? 沈云秋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他想多了解一些,上前想拉住顾庭予,却见他一个回身躲了过去。 顾庭予毕竟是练武之人,他以为沈云秋要在背后偷袭他,便躲了过去,沈云秋手悬在空中,错愕的望着顾庭予,有这身手的绝不是一般人,他到底是谁? “我告诉你,你别想对我怎样,你是打不过我的,你要是敢动我,我就还手,乘我姐不在,我好好教训你。” “你是鸢萝的弟弟?” 这样一看他同鸢萝确实很像,尤其瞳仁都是少见的琥珀色。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顾庭予目瞪口呆,“不对,你是正常了还是在傻,也不对,这话该怎么说。”顾庭予颠三倒四的说,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想清楚再来问吧,原来你比她还蠢,榆木脑袋。”沈云秋趾高气昂的说完,退回屋子。 顾庭予愣在院中,惊讶的合不拢嘴,他遭遇了什么?他被沈云秋教训了,他说他是榆木脑袋,他方才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是沈少爷本来面目? “哎!你把话说清楚!谁是榆木脑袋!”顾庭予不甘心的追进屋。 “嘘!” 沈云秋手指放在唇上,让他禁声,顾庭予这才发现二姨太躺在床上。 “你娘怎么了?” “我娘?”沈云秋好奇他怎么也会这样说,他一把拉住顾庭予的手臂,追问道,“你们为何都说她是我娘?” 顾庭予不乐的甩开他,“松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难道连自己娘是谁都不知道?” “你方才说断情蛊,又是何意?” 听他这么一说,沈云秋加重了疑虑。 “断情蛊?你不记得你喝了桂花羹?沈家夫人在桂花羹里放了苗疆的断情蛊,你之后便成了痴癫之人。” “记得,是她送的桂花羹。”沈云秋盯着二姨太,恨得咬牙切齿,“我还记得我受得痛苦。” “你得蛊毒是沈夫人下的,二姨太也就是被利用了,想想这对她来说也是打击,自己给自己儿子喂了毒药。” “自己儿子?” 沈云秋似乎猜到一些事,他盯着双目紧闭的二姨太,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是我娘……” 第243章 世事难料 人生世事难预料,当鸢萝将事情说与沈云秋听后,他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哀伤,细数过往,很多疑虑瞬间有了答案。 沈云秋看着二姨太,想起她为护着他被父亲用砚台砸破脑门的画面,又想起她送桂花羹时,告诉他活下去才能有希望,他瞬间泪目,他竟从未想过她会是自己的母亲,之前她对她的好,她只当是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可现在,他竟有些后悔,他对她的无礼和轻视。 “她是我娘?”沈云秋自言自语的重复这个问题,也不知是想得到别人的回答还是自己心里的肯定。 “她不让我告诉你你们的关系,她怕你觉得自己是庶出而自卑,又怕你觉得自己的娘是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而丢人,可是,她不是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是为了你,才进的沈家,这辈子她在沈家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能陪着你长大。” 虽然她并未有过做母亲的经历,可她理解二姨太做母亲的心,若当初她的孩子还活着,她也一定会用生命去守护他。 “云秋……这辈子你对她来说就是遗憾。” 沈云秋跌坐在床边,他不敢再去看二姨太,他抬眼看着鸢萝,红了眼眶,“我……”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感觉心好累,鸢萝明白他的痛苦,将他搂在怀里,看着他的状态,她有些担心沈云秋知道沈家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奔溃。 “我好累。”沈云秋将头埋进她怀中,眼泪止不住流,他甚至想回到痴傻的状态,那样什么也不懂,也好,“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拽着她的衣裳,似乎想要支撑住自己疲惫的身体,沈云秋从她怀中抬起头,两眼满是忧伤。 鸢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沈家的事告诉了他,早晚他都得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沈家败了,这句话对沈云秋的打击太大,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塌,他的家,他的亲人,竟在她的诉说中,说没都没了。 “不……不会,我爹不会死……我爹——”沈云秋突然想起顾邵棠带兵进沈家的那日,父亲在他夺枪时,与他一起中了枪,他感到无比绝望,闭上眼失身痛哭。 “我害死了我爹……我害死了我爹,沈家败了……沈家败了,我是沈家的罪人,我是沈家的罪人……” 沈云秋神情恍惚的呢喃,鸢萝见他这般模样,急忙将他抱在怀中,“云秋,一切都会好的,你还有我,你还有娘,我们都会好的!” “沈家败了……”沈云秋推开鸢萝,跌跌撞撞冲出屋子。 鸢萝跟着追了出去,可他跑的无影无踪,鸢萝着急的四处寻找,也找不着他,她哭着跑回半山小院,让喜红留下照顾二姨太,其他人跟她一起去找沈云秋。 天色很快暗下来,大家都未找到沈云秋,鸢萝哭喊着,她突然担心沈云秋就这么消失,他若是痴傻的状态还不会跑太远,可他如今正常的一个人,他会不会离开这,又或者受不了刺激自寻短见。 “云秋,云秋你在哪儿?”鸢萝疲惫的坐在山顶,无助的哭泣,她怕再也见不到沈云秋,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沈云秋,你回来!你在哪儿?你回来……” 突然天色骤变,天空下去倾盆大雨,鸢萝起身踏上继续寻他的路,一路不停呼唤他。 路径半山腰的树林,鸢萝止步不敢向里去,当地人说这是禁区,树林里有个破庙,因闹过鬼便无人敢去,鸢萝在雨中站立片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扒开树枝闯了进去。 第244章 雨中寻他 雨水模糊了鸢萝的视线,她抹掉脸上的雨水,继续向前走,树林越走越深,丝毫看不见尽头,除了苍天大树,什么也看不见。 冥冥之中,总有什么牵引着她继续向前,她一心想去寻找那座破庙。 走了好久,鸢萝终于看见那座破败不堪的庙宇,在磅礴大雨的衬托下,它显得更加阴森恐怖,鸢萝颤颤巍巍朝破庙走去,脑中想起村民说的故事,毛骨悚然。 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发出可怕的声音,鸢萝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跨了进去。 高大佛祖雕像立在正前方,两边不知是何方神圣,长着狰狞的面目,直勾勾的盯着人,鸢萝紧张的朝里走,转了一圈也未发现沈云秋的身影,便急忙回头往外走。 就在脚刚跨出门槛,天空一阵电闪雷鸣,吓得鸢萝捂着耳朵尖叫,与此同时,她还听到轻微的呜咽声,鸢萝瞬间感到恐惧蔓延全身,她缓缓转过头,只听那声音是从供桌下传来。 “娘……娘……娘子……娘子……” “云秋……” 鸢萝急忙冲过去掀开桌布,当她看见眼前的情景,泪滚滚而落。 沈云秋蜷缩着躺在桌下,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捂着耳朵紧闭双眼,睫毛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鸢萝心疼的伸手去触摸他的脸颊,沈云秋吓得缩成一团。 “不要摸我,不要摸我,我乖,你别吃我,你别吃我。” 鸢萝伤心落泪,沈云秋此时脆弱的样子,恐怕令她终生难忘。 “云秋,别怕,我来了。” 鸢萝抓住他的手腕,沈云秋吓得尖叫,拼命想将她甩开,鸢萝大声唤他的名字,等他听清才停止挣扎,他先睁开一只眼,试探的看了看,等他看清鸢萝,一把抓住她的手,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娘子……娘子!” 沈云秋紧紧抱住鸢萝,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哇的哭出声。 “鬼婆婆来吃人,我害怕!” “云秋,我们回家,我们回家。”鸢萝擦掉脸上的泪水,坚强的忍着不哭,她在沈云秋的面前必须装的勇敢一些,毕竟,她还得让他觉得自己有足够保护他的能力。 鸢萝紧紧抱着沈云秋默默流泪,她牵着狼狈的他离开破庙,回去的一路,鸢萝的泪和雨水混成一片,谁也不知,她的心似被挖空一样痛。 他又消失了,究竟他还会不会回来,这是一个未知,鸢萝担心沈云秋无法面对现实,便不愿再醒。 鸢萝牵着沈云秋回到半山小院已是半夜,两人浑身湿透,喝了姜汤便睡了。 翌日,半山小院比往日安静许多,鸢萝和沈云秋都病了,而二姨太那边,在喜红的诊治下,平稳一些。 半山小院,一下倒了三个人,可把喜红忙坏了,鸢萝本该和沈云秋分开休息,可沈云秋一直拽着她的手不松开,最终两人只好睡在一张床上。 沈云秋病情比鸢萝较重一些,也不知是之前风寒在身,还是惊吓过度,身上高热迟迟不退。 鸢萝侧躺在他身边,他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定是还未减轻心里的恐惧,他时不时颤抖,时不时说梦话,鸢萝轻抚他紧皱的眉心,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沈云秋的眉心才舒展开。 “消失也好,不懂便不会痛,如果再回来……勇敢去面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熬过这段痛苦。”鸢萝将沈云秋抱进怀中,眼角涌出泪水,沈云秋紧紧攥住她的衣裳,死也不松手。 第245章 重振沈家 过了整整一周,沈云秋的病情才有所好转,在他病的第三日,二姨太便好了些,她来探望沈云秋不敢进屋只敢站在门外等,得知沈云秋又回到痴傻的样子,她才心急如焚冲进房门。 沈云秋一见她,便扑进她怀里,任性的撒娇,嚷着要吃好吃的,她流着泪抚摸他的脸,将他抱在怀里。 见他们如此亲密,鸢萝心里很是复杂,似乎这几年,他们已习惯了这种平淡踏实的生活,倘若沈云秋解了毒,清醒之后的他,需面对许多残酷的现实。 有些事缠着理不清的痛楚,沈云秋接受不了父亲死在自己枪下的事实,也接受不了二姨太是自己生母的事实,更接受不了沈家被他亲手毁掉的事实。 这些困难,都是鸢萝之前不曾想过的,她只是单纯希望他能好起来,有个正常的人生,更希望他们能花前月下,长相厮守。 可对沈云秋来说,他如今一无所有,他又该如何振作。 鸢萝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她要在他好之前,替他找回属于他的东西,她要重振沈家。 她要回苏镇。 当她将想法告诉二姨太,她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要回苏镇?” 苏镇对鸢萝来说,是痛苦的根源,她早已从苦海逃离,可如今,却又要往里跳,实在令人费解。 鸢萝想明白一个道理,她的前半生死在了沈家,即使在别处活的再好,她和沈云秋都无法忘记过去,他们依然会被曾经的阴影影响后半生。 她只有回到那个地方,重头来过,才能和他踏踏实实在一起。 “你还要回沈家?”顾庭予一个字一个字慎重的问,“你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你为何还要回去?”顾庭予怒吼道。 “因为我是沈家的女人。”鸢萝淡定从容的回。 “你不是沈家的女人!你是帅府的大小姐!姐,过去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你在沈家受到的伤害,难道你忘了?你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你为何还要回去?” “我和沈云秋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释怀一些过去,我们在一起的幸福,背负了太大的代价,他的亲人、包括沈家都是我们过不去的心结。”鸢萝有些哽咽,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有一天等他醒来,他看着我的脸,便想起因为我,他才落得家破人亡,我们该如何面对彼此,我必须得回去,我要尽最大努力,给他一个家。” “姐……”顾庭予震惊的看着鸢萝,她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可今日他对她大有改观,她坚强的样子,像极了母亲,“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值得吗?你不怕他辜负你?” 鸢萝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与他,你不会懂,他为了与我共赴黄泉夺枪的那一刻他都不怕,我又怕什么?” 鸢萝起身离去,顾庭予怔怔望着她,被他们两坚不可摧的感情所打动,沈云秋和鸢萝所经历的事情,他不太知道细节,可他从未见过有人爱的如此纯粹,完全印证了一句话。 要么在一起,要么一起死。 过了几日,鸢萝带着风儿动身去了苏镇,她将喜红留在沈云秋身边照顾他。 临行前,沈云秋一直缠着不让她走,鸢萝再有万般不舍也依然决定离开,她替他做了些体面的新衣裳,以便他去灵都时穿,又替他做了些玩具给他在路上打发时间。 第246章 焕然一新 她走后的两天后,顾庭予也动身带着沈云秋回了灵都,二姨太和喜红也一同前去。 之前鸢萝委托顾庭予做了三件事,第一,将云秋带回灵都,找顾夫人解毒;第二,让顾邵棠将沈家地契交给二姨太;第三,在苏镇给她找一些能力强的助手。 临走前一晚,鸢萝担心她走之后,沈云秋会再苏醒过来,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将此信和凤头钗一同交给喜红,让她务必交给沈云秋。 回到苏镇,鸢萝先在客栈落脚,第二日便去了沈家大院,立在大门外,路过的人分别看了她几眼。 破败的门庭,已无人问津,就连当初缩在墙角的痴汉也不见踪影,沈家大门似乎被修整过,门把上还挂了一把别致的铜锁。 “大小姐,进去吗?” 鸢萝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不禁感叹,顾庭予办事效率确实快,她刚到苏镇,这名男子便来接她,他年龄约在三十之间,名叫孟连苼。 “砸了。” “不用,我有钥匙。” 他怎会有沈家大门的钥匙?就在鸢萝纳闷之时,孟连苼推开沈家大门。 “大小姐,请。” 鸢萝跨进沈家门槛,她径直朝里走,突然发现四周和一年前破败的沈家有了天壤之别,那些坏的门窗完好无损的在原有的位置,就连地上断的树根也被处理过。 一路走过,所有地方包括死角之处,都和五年前的沈家好无差别,鸢萝同风儿相视一眼,两人都满是好奇。 鸢萝转道朝梨花院走去,跨进梨花院的一刹那,鸢萝呆愣在原地,她被满园梨树吸引了目光,那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和之前的梨花院没有半点差别,院子里原被砍掉的树全栽了新梨树,就连大树下的秋千也照旧挂在那。 整个梨花院又恢复了原先的容貌。 “这……”鸢萝错愕的看着,不禁好奇怎会如此。 “一年前,少帅便让我在这修葺沈家大院,他说有天您一定会回来,他想让您回来时,能住的舒适一点。” “哥哥?”鸢萝心里满满感动,打从去沈云秋那,她有半年未见着顾邵棠,每天忙忙碌碌,她差点把他忘了。 “大小姐今晚还请您在客栈先落个脚,我让人给这里再打扫打扫再接您回来住。”孟连苼弯着身子对鸢萝说。 “谢谢,以后你不用卑躬屈膝的说话。” “不,下人有下人的规矩。”孟连苼毕恭毕敬的说。 鸢萝不再说话,对眼前的男人有几分兴趣,看他做事稳重,说话有板有眼,年纪轻轻能被顾邵棠中用,那一定有他的能耐。 回了客栈,鸢萝坐在桌边撑着下巴发呆,风儿将床铺整理好,和她说了一声,鸢萝并未听见。 “跟你说话呢,你在想少爷?”风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鸢萝回过神,苦笑着点点头,“他们也应当到灵都了。” 风儿在她对面凳子坐下,“你说你母亲能解开二少爷的蛊毒吗?” 鸢萝想了想,毫不犹豫的回,“我的毒是我娘解的,她一定可以。” 风儿搓着手,脸上藏不住的担心,“希望一切顺利,不早了,睡吧。” “嗯。” 第247章 婚姻大事 晚上,鸢萝与风儿头靠着头聊到深夜,她们已许久未这样畅谈,笑着哭着闹着,忽然鸢萝想到什么,盯着风儿愣了好一会。 今年,风儿已有二十三,早过了婚配年龄,她的心思一直放在沈云秋身上,竟耽误了她和喜红的婚姻大事。 “风儿,你该嫁人了。” “嫁人?”风儿显然被她这句话惊到,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和你发过誓,这辈子不嫁人。” 鸢萝一阵心酸,她要她终生相伴作何,她抚了抚风儿额前的发,仔细打量她,“说胡话,一辈子一个人你可知有多难熬。” “不还有你吗?”风儿笑着说,与鸢萝头靠着头,“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探雪就在我身边,特别踏实,这辈子,就让我陪着你吧,喜红一定会嫁人的,我能看出顾少爷对她的心思,若她离开你,你一个人怎么照顾的了少爷,让我在你身边一辈子吧。”风儿眼中满是乞求。 鸢萝哪会任她胡来,她既然将这事放在心上,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将风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哪有终生的奴仆?就是以前的皇宫里,宫女都是二十五岁出宫嫁人,一年之内,我要帮你找个好人嫁了。” “不要。” “不许拒绝。” “万一,遇不上我喜欢的人……我不想嫁。”风儿嘟囔着,红着脸开口,“其实我挺喜欢那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鸢萝左思右想才知她说的是清溪县那个私塾的先生,“难怪七夕那日,你将自己打扮一番,你为何不与我说。” 风儿摇摇头,笑了笑,“少爷一个人都够你烦死了忙了,我怎好意思让你再为我——”风儿话未说完,便知说错了,她这话翻个面理解,便是鸢萝照顾不周。 她这话说进了鸢萝心坎,风儿和喜红是她贴身丫头,理当她来操心她们的婚事。 “对不起。” “你别自责,是我们不想嫁人,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和那教书先生也成不了。” 鸢萝纳闷她何出此言,只听风儿娓娓道来。 原来,七夕之后,风儿提着灯笼去过私塾,她想将灯笼送与教书郎,结果却发现他与一女子从私塾走出,两人手挽着手,眉目间一看便是一对恩爱璧人,风儿便打了退堂鼓。 那教书郎与风儿有过一面之缘,之前她在丝绸庄帮工,一日抱着盆往门外泼,一下泼到了路过的教书郎身上,风儿与他道歉,教书郎一身湿漉漉,谦逊的说无碍无碍,姑娘莫放在心上,那一次,风儿便喜欢上教书郎。 “鸢萝,你第一次见少爷的时候,是一见倾心吗?” 鸢萝回忆起和沈云秋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嘴角不禁扬起温暖的笑,直至今日,她依然觉得,她与沈云秋的第一次相遇,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第一次见沈云秋,我看傻了眼,我在江湖飘了十几年,却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男子,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便走进了我心里。” “这样看来,少爷的相貌还是随了二姨娘,尤其那双眼睛,如今越看越像。” 提起沈云秋,鸢萝心里涌起淡淡的想念,也不知他那头可好,她眼神迷离的盯着远处,缓缓开口,“风儿,你说等我将沈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可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鸢萝问。 “会的,你为少爷做的,他一定会懂,可想要将沈家恢复,真的好难。” 第248章 沈家女人 风儿说的没错,想要恢复沈家不是容易的事,鸢萝之后才了解,沈老爷去世后,三姨太将苏镇几家商铺都转手让人,她席卷了沈家大部分钱财去了上海,这件事让鸢萝大吃一惊,她至今都无法相信三姨太会这么做。 而之后,沈家家当所剩无几,仅有的也被瓜分干净。 沈云秋名下有三家在外地的铺子,可这几年生意惨淡,一直在亏损,二姨太分得了一些本金,其他产业沈家宗亲也来刮走一些,如今的沈家只剩一个空壳。 两日后,孟连苼派人来客栈接鸢萝回了沈家大院,当沈家门匾重新挂上沈家门头时,沈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沈家谁回来了?” “真是邪乎,这沈家突然在苏镇消失,这下人又回来了。” “是沈家少爷回来了吧。”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辆马车停在沈家门前,鸢萝在风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她美丽大方,高贵从容,一身黛绿彩绣祥云纹袄裙,配着头上鎏金云形珍珠钗,令人眼前一亮,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长链,颗颗圆润饱满,就连她胸口的压襟,也是一枚羊脂白玉玉佩。 “少奶奶。”孟连苼在门口等候多时,弓着腰与鸢萝行礼。 “少奶奶。” 门口两边站着十来人,都是孟连苼新招的下人,他们倒是被孟连苼调教的十分规矩,各个坑着头与鸢萝行礼,那站姿和行礼的高度丝毫不差。 这让鸢萝猛然想起顾家的警卫兵,她默不作声,步伐坚定的走进沈家大门。 众人一片哗然,沈家突然出现一位身份不明、气派十足的少奶奶,足以令人好奇。 “这位,您是沈家新管家?”一穿着考究的男人抓住孟连苼询问。 “正是,在下姓孟。” 不一会孟连苼身旁拥来一群打听的人。 “沈家少爷不是傻了吗?” “谁说我家少爷傻了?他一直在岭南那发展家业。” “岭南?那沈少爷是与哪家结的亲?” “少爷是与岭南灵都帅府结的亲。” “灵都帅府?少奶奶是……”一身穿对襟马褂的老爷连忙拉着孟连苼问。 “少奶奶是副都统顾大帅的掌上明珠。”孟连苼语气铿锵有力。 “顾、顾、顾宗霖?”那人结结巴巴的说。 一听顾宗霖的名字,所有人惊讶的合不拢嘴,顾宗霖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帅的势力在哪儿都不容小觑。 “各位,孟某不方便在此闲聊,我先进去了。” 孟连苼袍子一甩跨进沈家大门,留下门口一人瞠目结舌。 梨花院凉亭里,鸢萝端坐在石凳上,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捏着碗盖一下一下划开水面的上茶叶,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院门口,她等孟连苼。 过了一刻钟,孟连苼走进梨花院,鸢萝将茶碗搁在桌上,起身移至栏杆处。 “大小姐,已经按您的意思去做了。” “嗯,不出意外明日应当会很忙,还劳烦你去应对。” “是。” 鸢萝说完离去,走至几步,突然回头,“你多大年龄?” “连笙二十九。” “二十九?应有婚配了吧,算了。”鸢萝提着裙摆扬长而去。 孟连苼纳闷的盯着她,不知她是何意。 第249章 聪明之人 翌日,真如鸢萝所料,上门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各个提着大礼想与她见一面,孟连苼按鸢萝的嘱咐,来的客人通通迎到大厅,赏杯茶水,再礼貌送走。 这来来去去,从早上到傍晚,一天接待了不下于几十号人。 鸢萝悠闲在池边坐着,池里除了一汪池水,别无他物。 “大小姐,已经都送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孟连苼直工直令的说。 鸢萝点点头,指了指池塘,“这里以前有很多锦鲤。” 孟连苼立刻会意,连忙回道,“明白,连笙明日便去办。” 鸢萝看了他一眼,不禁感叹,这孟连苼真的很聪明,她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多费口舌,也不用绞尽脑汁去解释意思,她只要一句话或一个眼神,他便很快理解她的想法。 “明日你去沈家原先的八家铺子了解一下,他们这几年的运营情况,你先不要表露身份,等了解清楚再告诉我,对了,你上过私塾吗?” “上过。” “会算账吗?” “学过。” “好,以后沈家的账目你来管。” 孟连苼瞠目结舌,他连忙摇手,“大小姐,恐怕连笙无法胜任这工作。” “为何?” “账目还需您交给比较亲近的人来管为好。” 较为亲近之人?鸢萝撑着下巴,想了想,她心里有个人选,可又一想哪有不识字的账房。 突然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孟连苼,你跟我说实话,你学识如何?” “连笙学识……还算可以。” “可以是好还是不好?”鸢萝起身走至他面前,上下打量他,见他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性格温和谦逊,应是很有学问的人。 “你问连笙,你可是问对人了,他学问大着呢。” 不远处走来一人,人未到声先到,鸢萝心一紧,慌忙之下手中的手绢滑落在池中,她顾不得去将它捞起,怔怔望着缓缓而来的人。 “少帅?!”孟连苼也很是惊讶,他和顾邵棠恐怕有两年未见。 鸢萝还发着愣,顾邵棠已来到她面前,他的出现不禁给鸢萝带来一些安慰,还带来一丝喜悦,最起码,她能从他这得知沈云秋的近况。 “哥哥。” 顾邵棠望着她笑,随即弯腰将她的手绢从池中捡起,他将湿透的手绢拧干,递给鸢萝。 “我有多可怕,竟让你吓成这样。”顾邵棠打趣说道,随即拍了拍失神的鸢萝。 “你怎么来了?” “助你一臂之力。”顾邵棠说着回身拍了拍孟连苼的肩膀,“连笙与我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他可算是我的军师,你若问他有无学问,那真是可笑,连笙家祖上出过状元,最差也是个秀才,就他自己,可是通过重重考试才被重用。” “少帅过奖了,连笙并无少帅说的这么优秀。” “你也不用太过谦虚,他最大的优点便是聪明,可缺点嘛……只可惜,连笙尚未成婚,这是个大问题。”顾邵棠转身对鸢萝说,只见她直勾勾盯着孟连苼。 “未成婚?”鸢萝这下对孟连苼更感兴趣。 第二日,鸢萝便交给孟连苼一个任务,便是每日教风儿识字,她看中管账房的人便是风儿,她性格细腻,做事仔细,管账绝对没问题,她的短处便是不识字。 “啊?你让我同孟先生学认字?我这么大人了,还学认什么字。” “学会了,有事情交代与你。” “可是……” 鸢萝神情坚定,风儿不再拒绝,两人在房里各怀心事,鸢萝想着需去找顾邵棠询问沈云秋的近况,便朝东院走去。 第250章 子女脐血 为顾邵棠安排的客房在东院,东院那是沈家最豪华的客房,通常招待重要的贵客。 鸢萝从西院一路走向东院,每走一步,便会想起过往,她来到顾邵棠门外,敲敲门,里面无人应声,她便扫兴离去。 既然到了东院,定是要去趟清风苑,鸢萝转道延着巷子往清风苑去,一路上孤孤单单,之前的沈家一到晚上便让人觉得冷清,如今更为凄惨,整个大院凑不齐十人。 住进来几日,鸢萝还未来及将沈家仔细欣赏,也不知清风苑修葺后,与之前有无变化。 推开清风苑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座凉亭,那会儿,她便是立在这隔着门缝偷看沈云秋唱戏,鸢萝一脚跨进去,不再有任何顾虑,也不再怕会被谁发现。 清风苑里种满了桂花树,八月桂花飘香,一阵微风将那香味吹到面前,好香,鸢萝走去轻捻一朵在鼻尖轻嗅,她还记得,曾经沈云秋的身上有此香味,之后,他是为了她,而改了身上的香。 鸢萝闲庭信步继续往里,沈云秋的屋子果然被整理过,床头上被人抠掉的玉石也重新回到原处,一切都是原先的模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也仿佛此时还是五年前。 她走至床边坐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有些难过,她失落的低下头,孤独的影子印在地上,被窗外的月光拉的修长。 她对沈云秋的思念,涌上心头,随之思绪万千。 “你在这作何?” 一道声音打破宁静,鸢萝抬眼望去,顾邵棠在外间门口站着。 鸢萝起身与他对望,她失神的看着他,突然想起,她来东院不正是来找他。 “哥哥,云秋在灵都可好?” 顾邵棠未回答,在她对面的塌上坐下,他打量了四周环境,随后转脸看向鸢萝。 “他很好。” “很好便好。”听他这么一说鸢萝心里踏实许多,可她还有很多疑问等着顾邵棠替她解答,“娘能解他的蛊毒吗?” 这是最重要的事,沈云秋不远千里去灵都的目的便是去解断情蛊的毒。 顾邵棠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 “能也不能,在于你,这次我来,便是同你说这件事。” 顾邵棠语气平淡,可鸢萝却有些紧张,“什么事?” “解断情蛊的毒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有引子才行。” 鸢萝突然想到母亲替她解蛊毒时,便是用的自己的心头血,那解沈云秋的毒也是需要如此?就当她困惑之时,顾邵棠开口说。 “必须要他子女的脐血。” 他的话给鸢萝当头一****脐血?她与沈云秋没有孩子,怎会有子女脐血,更何况她已失去生育能力,又怎能给沈云秋生孩子。 “子女脐血……” 鸢萝的心仿佛被扎了根针,疼的揪心,她脸色苍白,开口问,“只有这一种方法吗?” 顾邵棠点点头,他走至鸢萝身边,将她拉进怀中,他知道她心里最痛苦的事便是没有孩子。 “子女脐血……” 鸢萝反复低语,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抓着顾邵棠的手臂,坐在了床上。 “娘让我问你,这毒还解不解?若解,那他必须要有孩子。” 鸢萝脑袋一团乱,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如何回答,她缓缓起身。 “容我想一想。”鸢萝说完晃晃悠悠独自离开。 第251章 轮回之苦 兜兜转转,鸢萝又走进死胡同,正如当初选择与沈云秋私奔一样,她如何选都会是错。 鸢萝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日,风儿立在院中守着她,她明白她的进退两难。 终于,鸢萝的房门打开,风儿冲了进去,将房门猛的关上。 鸢萝手中拿着一封信愣在原地,她疑惑的盯着风儿,风儿二话不说咚的跪在地上。 “鸢萝,你听我说,也许你觉得我说的是胡话,可这都是我考虑好的。”风儿结结巴巴的说,眼神坚定的看着鸢萝,“我替你们生个孩子,我替你们生个孩子救少爷。” “风儿……”鸢萝瞬间泪目,她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胡说什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少爷需要子女的脐血才能解毒,鸢萝,我这辈子没打算嫁人,你看我成不成?我为你们生个孩子,等孩子出生,便能救少爷,你也能做个正常的母亲,这事我会守口如瓶,这辈子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你起来。”鸢萝泪湿眼眶,她含泪望着风儿,露出一丝苦笑,“我无法为他做决定,这事让他自己选吧。” “鸢萝!少爷一定得醒过来呀!少爷醒过来你们才能真的在一起,沈家才有希望。” 鸢萝起身,许是站的太猛,顿时头晕目眩,风儿接住她,满是担忧,她摆摆手落寞的朝床边走去,不再言语。 风儿立在床边守着她,许久,只听传来幽幽的声音。 “我代替不了他做选择,我怕我怎样选,他都会怨我,只能怪我无能,不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我好傻……我只想着我们的长相厮守,竟忘了现实的残酷。” “鸢萝……” “一路走来,诸多障碍,我以为这都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考验,可如今看来,这不是考验,而是报应,我们注定不得善终。” 纱帐中传来悲伤的呜咽,风儿连忙冲过去撩起纱帐,鸢萝无助的掩面哭泣。 风儿不知该如何安慰鸢萝,只能跟着流泪,她握着她的手,见她如此无助,心也跟着疼。 “五年前,我和云秋都相信只要我们坚持在一起,人定胜天,可如今却发现,这条路越来越难走,我真的好累,为什么如此难?”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 “风儿,我真的好累。”鸢萝在风儿怀里闭上眼,她不再去想这些问题,许是太过疲惫,很快进入梦乡。 看着鸢萝清瘦的轮廓,风儿说不出的难过,她为了守护这段感情,经历了太多辛酸,她的脸上已不再有明艳的笑容,更多的是硬扯的苦笑。 夜里,鸢萝猛然惊醒,她披上衣裳走出屋门,孤身一人游走在沈家每个角落,她的裙摆拂过青石砖,绣花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吱呀呀声响,就连这声响也显得孤单冷漠,她一身浅蓝袄裙,走在暮色中,身姿曼妙, 她触摸那白色高墙,心情复杂,从一开始她的心便禁锢在这高墙里,从未真的逃开过,百转千回,最终,她依然被死死困在这,她心里明白,困住她的不是这沈家大院,而是沈云秋。 第252章 又见云秋 鸢萝决定动身回灵都,在走之前连着几日和孟连苼将沈家的八家铺子调查清楚,竟发现沈家有六家铺子都在沈老爷弟弟沈从武的名下。 鸢萝将沈家这边的事交给孟连苼打理,便嘱咐他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沈家典当铺和连心街那家丝绸庄拿回来,这事也算棘手,鸢萝心里也无十足把握,可孟连苼却允诺两周之内便给回话,鸢萝便放心将此事放手给他干。 连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鸢萝感到腰酸背痛,顾邵棠拎着皮箱子在前走,不时回头望她,许是累了,鸢萝脸色不大好看,她安静的跟在后面。 几人下了火车,站台上人山人海,顾邵棠护着她挤过人群,忽然鸢萝止步,望见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身着黑色长衫披着披风站在人群中,挺拔如竹,格外精神。 沈云秋冲她一笑,那笑容灿烂明亮,直接闯进鸢萝的心底,她也怡然一笑,离开顾邵棠的臂膀,朝沈云秋飞奔而去。 他的怀抱,总给鸢萝十足的安全感,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鸢萝眼眶湿润,许是太过想他,鸢萝紧紧环着他的腰,只想一直依偎在他怀里,她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也顾不得顾邵棠、喜红还在场。 “娘子。” 沈云秋注视她的眼神单纯而明亮,她用手指戳了戳鸢萝的脸颊,激动的傻笑,“娘子,云秋好想你。” 鸢萝捧着他脸颊,轻抚他扬起的嘴脸,“云秋。” 沈云秋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他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鸢萝惊讶的望他一眼,下一秒,沈云秋拉起她的手,转身跑开。 “少爷!” 风儿和喜红欲追上去,顾庭予拦住她们,“别追了。”他盯着鸢萝消失的方向,一声长叹,“我们先回去吧。” 鸢萝跟着沈云秋一路小跑,他的披风随风飘扬,形成美丽的画面,鸢萝头上的蓝羽步摇也随之颤动,摇曳着绚丽光彩。 两人手牵着手穿过几条小街巷,在一家商铺前停下,这是什么地方?鸢萝看着橱窗里一些人像不知这是什么,竟像人钻进了画里,不,比画像还要真实。 “娘子,我们也钻进画里去,可好,来。” 沈云秋将鸢萝拉进店门,有一留着八字胡的老年男子迎接他们。 “二位,是想合影照相吗?” 她第一次听说照相馆这词,鸢萝四处打量,墙上挂了好几个框子,上面有全家福,有单独女子,有穿洋装的夫妻合照。 突然鸢萝想起以前师傅说过,这是洋人的勾魂术,被拍进去的人会被吸魂魄,她拉着沈云秋便要离开,可沈云秋愣是不肯走。 “夫人是怕摄影会吸魂?这是谣言,你看我这墙上这些人,也没见哪位被吸了魂?”老板说着指了指墙上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背带裙洋装的妙龄少女,长相甜美,笑容灿烂,“你看,这是我女儿,难道我会害我姑娘?” 正说着,照相馆玻璃门被人推开,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爹!” 鸢萝回首望去,一十六七岁姑娘探进身子,仔细一看,正是墙上照片里的姑娘,她本人比照片还美丽些,脸上的笑容甜美可人。 她身着鹅黄色连衣裙,脚下穿着白色高跟鞋,忽然,鸢萝脑海里闪过一个人,那便是曾经与她宣扬女权主义的苏若薇。 第253章 情深表白 沈云秋未怎么见过穿洋装的女子,他专注的盯着姑娘看,眼神太过执着,把人家姑娘看的羞红了脸,急忙躲在老板身后。 鸢萝觉着有些尴尬,连忙拉了拉沈云秋的袖子。 沈云秋回过神,上下打量鸢萝,又指指老板女儿,“不一样。” 那姑娘躲在她爹身后,不时望沈云秋,他穿着质地上等的褂子,风流倜傥、相貌出众,不难吸引女子的芳心。 鸢萝心里一酸,不动声色将沈云秋拉至身后,她并不是没有察觉,那姑娘那娇羞模样,定是看上了沈云秋,同样,沈云秋也始终探着脑袋盯着姑娘看。 “对不起,我相公他……有点傻,冒犯了。”鸢萝刻意说这话,只因心里被打翻了醋坛子,她转身对沈云秋说:“我们走吧,等下趟我换身好看衣裳再来照好吗?” “不好。”沈云秋嘟着嘴,傻里傻气,却看着可爱。 “走。” 鸢萝不顾他反对,拉着他离去,出了门沈云秋还不时回头盯着照相馆的方向,鸢萝以为他是对那姑娘念念不忘,突然停下脚步。 “云秋。”她面对他,迟迟未开口,沈云秋纳闷的盯着她,等她说话,鸢萝想了想开口问,“方才那姑娘好看吗?” “嗯,好看。”沈云秋用力点头。 听他这样回答,鸢萝心里别提多难过,她望了望照相馆的方向,询问沈云秋,“那……再给你娶个媳妇儿可好?” 沈云秋听了她的话,似乎不太明白,先是点点头后又用力摇摇头,“不要不要,我已经有媳妇了,我已经有媳妇了。” “云秋,你可以再娶一个媳妇儿,娶个你喜欢的姑娘,她可以为你生个孩子。” “蔓蔓,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我了吗?”沈云秋露出慌张的神情,猛的将鸢萝搂在怀中,“我不要其他媳妇,我已经有媳妇了,我也不要孩子,你不要不要我。” 鸢萝心软了,他一定不懂她的意思,她轻拍他背,缓缓开口,“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只是……你若再遇到喜欢的女子,我同意你娶她做你的媳妇儿,你喜欢方才那位姑娘吗?” 沈云秋连连摆手,着急的解释,“我觉得她的衣裳好看,我没觉得她好看,我想看娘子也穿那样的裙子,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娶她做媳妇。” 原来,他盯人家半天,只是单纯的觉得人家姑娘的衣裳好看,鸢萝噗嗤笑出声,她为自己方才的醋意,感到好笑。 “那她好看还是我好看?”鸢萝得寸进尺的想试探她在沈云秋心里位置,两人在空荡无人的巷子停下。 沈云秋未说话,神情害羞的抬起手,指尖点在鸢萝心口,“你。” 鸢萝笑了,她轻抚沈云秋柔软的唇,轻轻解开他的披风,沈云秋茫然的看着她,不知她要作何,鸢萝推着他向后退至墙角,沈云秋眼神炙热的盯着她,被她迷人的眼神勾了魂。 “娘子。” 鸢萝笑着用力将他的披风抛出,披风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下一刻,盖在她和沈云秋头顶,她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沈云秋先是一愣,随后深深回应。 披风里仅透着一丝光线,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开怀大笑,沈云秋勾着她的手指,慢慢与她十指紧扣。 “我……喜欢你。” 这是他变傻之后第一次对她表白,鸢萝愣在原地,她心里满是暖意和感动,说了句我也是,便拉着沈云秋跑出巷口,两人穿进人潮中。 第254章 婚嫁之事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刚跨进帅府大门,门口警卫兵大声吆喝着,鸢萝走一路,碰见的下人各个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我娘在哪?” “大帅夫人这会在凝栾院。” 鸢萝牵着沈云秋迫不及待往凝栾院去,一路脚步轻快,才过走廊,便见顾夫也迎面走来。 “娘!” 鸢萝飞奔而去,与顾夫人相拥,顾夫人紧紧抱着爱女,总算放下心头的思念。 “快让让娘看看。”顾夫人上下打量鸢萝,心疼的看着她,“你是受了多少苦,怎得又瘦了?” “之前胖了,可近日胃口不太好,又瘦了些,不碍事。”鸢萝撒娇的说。 顾夫人满是怜惜之情,握着鸢萝的手,看了眼她身后的沈云秋,“也是难为你了,你怎得什么不像,偏偏学娘对感情一根筋。” 鸢萝回首望了眼沈云秋,他正歪着脑袋盯着鸢萝和顾夫人,“一样的眼睛。” “云秋,叫娘。”鸢萝将云秋拉到身边,推了推他。 “娘?”沈云秋一脸茫然,“我有娘。” “这是我娘,你也得喊娘。”鸢萝与他解释。 “可是我有娘了,不能再要娘,我有媳妇儿,也不能再要媳妇儿。”沈云秋一本正经的说。 “这——这和媳妇儿是两码事。”鸢萝焦头烂额,看来她又得教他一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算了。”顾夫人开口,无奈的看了看沈云秋,“他打从进帅府,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今日能听到他说话,也让我知道他不是哑巴,傻就傻吧,结果带着亭予整日跟他混在一起,我看不出多久,家里又要出个傻子。” “娘,您别这样说他。”鸢萝护短,她容不得别人说沈云秋半句不好,“他为何不说话?”鸢萝诧异的盯着沈云秋,他天真烂漫的看着走廊外的花花草草,全然未在意她们说的是他。 顾夫人与鸢萝并肩走,一路两人询问一些近况。 “我问你,你那贴身的丫头喜红人怎样?” “喜红?” 鸢萝停下脚步,母亲突然问到喜红,鸢萝猜想定是顾庭予的小心思母亲察觉到,鸢萝便与顾夫人走至花园,在花园里的探春亭坐下,沈云秋见花园里蝴蝶翩翩起舞,便跑去要为鸢萝捕只送她。 鸢萝将喜红的大致情况与顾夫人说,顾夫人听完点点头,“我是看出亭予对那姑娘的心思,可他却始终未有所表达,他也到了适婚年龄,你说,喜红姑娘愿意给亭予做妾吗?” “妾?”鸢萝一听,眉头紧皱,丝毫不留情面的开口,“娘,虽说喜红身份是沈家的丫头,可她对我来说她是我的金兰姐妹,这么多年,她为我付出太多,哪位姑娘能为主子将自己耽误到二十多岁?她和风儿,谁都不许做妾,我不同意,我的丫头一定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顾夫人未说话,看着气呼呼的鸢萝,突然低头一笑,“你倒是讲义气,那我问你,那姑娘可对亭予有爱慕之情?” “这……” 喜红对顾庭予有没有爱慕之情,鸢萝还真不知,她和顾庭予在一起时,似乎总是将他当作孩子,从未正视他是个男人。 “娘,若他们两情相悦,您同意不同意这门亲事?总之,喜红必须八抬大轿来娶,否则不嫁,您想好了,痴情可是遗传,万一您儿子痴心一片,到时弄个你死我活,我可只当看戏。”鸢萝嘟着脸说完,将脸转过去。 “你这孩子,怎向着外人,可她比亭予大三岁。” “三岁?俗话说大三岁抱金砖呀,我倒是觉得亭予配不上喜红,喜红那么精明的一个姑娘,嫁给他,可惜了。” “你怎能如此埋汰你弟弟,我们亭予哪里不好?论长相可不比你那沈云秋差,论能力也不差。” “亭予他最大的缺点便是优柔寡断,喜欢个姑娘,到今日也不敢说。” 顾夫人一听笑着点点头,“这点我倒是承认。” “要不我去问问他的意思,若他没这心思,我便要给喜红找别的好人家。” 鸢萝正想着,突然看长廊那头顾庭予向花园走来,他未看见她们,倒是朝沈云秋走去。 第255章 捕捉蝴蝶 顾庭予在花园立在沈云秋身旁,沈云秋专注的盯着停在花丛中的蝴蝶,并未发现有人站在身旁,他小心翼翼张开手,欲将蝴蝶抓在手心,可就在他扑去之时,蝴蝶煽动翅膀翩翩飞向空中。 “啊!”沈云秋一脸不乐,失落的低下头。 顾庭予也蹲下身,好奇的盯着他,“你在干嘛?” 沈云秋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看清是顾庭予,急忙拉着他胳膊,“你帮我捕蝴蝶,我答应要送给我娘子的。” “我疯了帮你捕蝴蝶,这蝴蝶到处飞,哪能捕的到。”顾庭予甩开他的手,起身掸了掸袍子,“我姐回来了吗?人在哪?” 沈云秋也跟着起身,一脸嫌弃的瞥了顾庭予一眼,“真笨。” “你说我笨?那你捕来给我看看。”顾庭予不服输的说:“你若真捕到蝴蝶,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怎样?” 沈云秋看看他,冲顾庭予点点头,“我若捕到蝴蝶,你便喊我哥哥。” “哥哥?”顾庭予惊讶的合不拢嘴,想着这事怎会发生,便点头答应,“成,你若捕到,我便喊你哥哥。” “成!”沈云秋说着四处寻找蝴蝶,转眼见不远处的花瓣上停留一只,蹑手蹑脚走过去,结果扑个空。 顾庭予一脸坏笑看着沈云秋,当他视线移至凉亭时,傻了眼,鸢萝两手抱在胸前瞪着他。 糟糕!免不了又要被她数落一番。 果然,鸢萝从凉亭向他走来,顾庭予心虚的打招呼,赶紧讨好的一脸堆笑,“姐。” 鸢萝看着满花园扑蝴蝶的沈云秋,瞪了顾庭予一眼,“你又捉弄他是吧。” “我可不敢,是他要与我打赌,他要捕只蝴蝶送给你。” 鸢萝哭笑不得,她朝沈云秋走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云秋,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捕蝴蝶。” 沈云秋专注的盯着前方一只蝴蝶,那蝴蝶通体宝蓝,翅膀上还有几处黄色斑点,甚是好看。 不知他要作何,只见沈云秋看了看四周,鸢萝和顾庭予也跟着他的视线四处张望,忽然,沈云秋朝凉亭跑去,爬在栏杆上将亭角的灯笼取下,又跑了回来。 那只蓝色蝴蝶已飞到别处花丛中,沈云秋推开鸢萝和顾庭予,好似嫌他们碍事,两人只得退至凉亭内,顾夫人也觉得有趣,三人立在栏杆处看着沈云秋。 沈云秋将灯笼里的灯芯拆了丢在一边,他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蓝蝶,它又落在了一旁的假山上,他拎着灯笼轻轻走过去,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猛的将灯笼口罩住蝴蝶,蝴蝶扑闪着翅膀在灯笼里飞舞,沈云秋快速捂住灯笼另一头,激动的大喊。 “我抓住它了!我抓住它了!” 鸢萝也激动的跑过去,连忙将自己的手绢盖住灯笼口,那蝴蝶困在灯笼里,翩翩飞舞,欲想逃出却无能为力。 顾庭予在凉亭傻了眼,他张着嘴惊讶的盯着沈云秋,“娘,他是傻子吗?” 顾夫人好笑的摇摇头,“我看你才是傻子,你可别小看了沈少爷,听说他十几岁便和沈老爷一起打理沈家产业,他独立经营的几家铺子,每年盈利都是最多的,如今人虽傻,可头脑依然聪慧,你呀,看来你姐说的极是,也许比不过人家姑娘精明。”顾夫人说完转身离去,留下顾庭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姑娘?什么姑娘?娘,你说哪位姑娘?” “自己去想。” 顾夫人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顾庭予错愕的坐在凳子上,看着花园里忙着将蝴蝶灯笼抱在手中的沈云秋,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我没他聪明?笑话。” 鸢萝和沈云秋笑着走进凉亭,她坐在顾庭予身边,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云秋,方才他同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若捕到蝴蝶,便喊我哥哥。” 鸢萝冲顾庭予使了个眼色,顾庭予盯着沈云秋,不情不愿的开口,“哥哥。” “哎!”沈云秋脆脆的答,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 鸢萝指着顾庭予捧腹大笑,“看你下次还敢捉弄他。” 第256章 怦然心动 借着顾庭予在的时候,鸢萝欲试探他对喜红的意思,她假装叹口气,顾庭予好奇的询问她何事优心,鸢萝便幽幽开口。 “哎,近来在帮着喜红寻好人家,可怎么看都不合心意。” “找好人家?”顾庭予一听,腾的从凳子上起身,“你要将她嫁了?” 鸢萝睨了他一眼,唉声叹气的说:“喜红不小了,二十二了,再不嫁人,我这主人要遭人诟病。”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鸢萝见他拉着一张脸,忍着笑问,“你不同意是何意?” 顾庭予见自己失态,急忙解释,“我不同意的意思是,喜红姑娘脾气那么坏,万一嫁给别人,人家嫌她太凶,将她退回来怎办?”顾庭予觉着自己的借口挺合适,继续说道,“况且,她二十二了,嫁给谁家,谁家要这么大的姑娘。” 顾庭予滔滔不绝说着,却未发现喜红来到凉亭,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气得插着腰,瞪着顾庭予。 鸢萝忍着笑,一本正经对顾庭予说:“你说的……不无道理,这可怎办?难不成喜红便嫁不出去了?” “嫁倒是能嫁出去……要不……” “要不怎样?”鸢萝见他犹豫不决,急忙逼问。 “要不你将她给我得了。” “给你?做你的丫头?” “不是做丫头,做我——”顾庭予话未说完,脑袋挨了一下。 “做你大头鬼!”喜红气呼呼瞪着他,“顾庭予!你脑子进水了吗?我跑去给你做丫头?我脾气又坏年龄又大,怎能伺候得了你!” 顾庭予见喜红突然出现,才知方才鸢萝给他下了套,他目瞪口呆指着鸢萝,鸢萝笑着两手抱在胸前。 “我告诉你,我看你是小孩,不跟你计较,你再胡说,我不会给你姐姐留情面。”喜红气得走人。 顾庭予愣在原地冲她大喊,“我不是这个意思!” “傻站着干嘛,还不去追!” 鸢萝提醒他,顾庭予指着鸢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同时本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害死我了你。”顾庭予连忙追上去,“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喜红朝帅府门外走,顾庭予跟着追了出来,她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推开他。 “顾少爷离我远一点,省的我这等泼辣东西惹您不快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你是捉弄少爷无趣了,开始捉弄我了是吧。”喜红停下脚步,揪着他衣领,踮起脚尖瞪着顾庭予。 两人脸贴的太近,顾庭予刷的红了脸,喜红见他微妙的变化,也跟着红了脸,她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赶紧松开他。 喜红径直朝前走,嘴里嘟囔几句,“不跟你乱扯,小孩子一个。” 一听她说自己是孩子,顾庭予脸一沉,上前拉住她的手,将一脸茫然的喜红拉进顾家大门。 “你干嘛?” 顾庭予拉着喜红在顾家一个墙角停下,喜红见四下无人,竟有些害羞,她盯着顾庭予故作镇定的说。 “你带姐姐来这作何?又想听鬼故事?” “我只有一个姐姐,不需要再多其他姐姐,你若想跟我攀关系,要不,你嫁给我。” 这话一出口,喜红惊的张开嘴,就在此时,顾庭予将她抵在墙角,附身将唇压下来,喜红睁大眼睛,浑身僵硬的贴着墙砖,她竟然被他占了便宜。 她用力推开顾庭予,心扑腾扑腾乱跳,她第一次正视顾庭予,竟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你——你——”喜红指着他,脸涨得通红。 顾庭予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上前继续吻上她的唇,喜红吓得抓着他衣裳,推搡挣扎,可推着推着,便失去力气,情不自禁沉醉他的怀里。 她竟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早已喜欢上顾庭予。 第257章 情蛊难解 凝栾院屋里,顾夫人靠在塌上拨弄着手中的串珠,鸢萝坐在对面位置,撑着下巴等着她的解答。 沈云秋的毒究竟能不能解,只有顾夫人了解实情,她慢条斯理的一会儿添点熏香,一会儿让丫头给鸢萝一些首饰,就是闭口不谈切沈云秋蛊毒的事。 顾夫人的丫头陌拂端着琉璃果盘走进屋子,她将果盘放在塌桌上,紧接着又从另一个丫头手中接过一碗红糖姜茶放在鸢萝面前。 “小姐,这是夫人给您备的姜茶。” 鸢萝点点头,她刻意看了看陌拂,始终不明白这长相平凡,又瘦又黑的丫头怎会成为母亲身边的大丫头。 陌拂年龄大约和喜红相仿,人很灵巧,见她在母亲面前说话也不拘谨,便知平日母亲定是挺由着她。 鸢萝喝了一口红糖姜茶,红糖的甜度和生姜的辣味恰到好处,她将碗搁在桌上,眼神与母亲对上。 “娘,云秋的蛊能解还是不能解?” 顾夫人漫不经心的盯着屋中的香薰炉,叹了口气,“邵棠未说清吗?能救得,但需他后代的脐血。” 听母亲也这样说,鸢萝的心情一落千丈,“别无他法?” 顾夫人摇摇头,鸢萝脸上浮现一抹忧愁,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但听母亲亲口说出口,还是难免伤怀。 “娘,云秋之前有清醒过,会不会有一日,他便会自己醒过来?” “不会,他醒也是一时而已,断情蛊不仅会让人痴傻,而且还会折人寿命,恐怕给他下蛊的巫师并未和害他的人说实话。” 鸢萝听了心里一惊,“折寿命……” “鸢萝,解与不解在于你的选择,如今他没有选择能力。” “娘,我该怎么办?” 对鸢萝来说,母亲是她见过最智慧的女性,她总是会在她困惑之时,给她最好的帮助。 “解,你与他之间便会存在一个孩子,这永远会成为你心中的一根刺;不解,他一辈子痴傻疯癫,基本就一废人,而你也会被连累一辈子。” “我不怕被连累,我只是怕我若选不解这蛊,有一日他会怨我,怨我自私的只想独占他,而让他整日疯疯傻傻,不能做正常人。”鸢萝说出心结,她垂头丧气的望着母亲,“娘……若是您,您会如何选。” “我?”顾夫人睨了鸢萝一眼,她捻起桌上的小叶紫檀串珠,冲鸢萝一笑,“我会让他醒,让清醒的他自己去面对如今的局面,他是男人,应当懂得怎样选择。” 鸢萝面露为难,“娘您意思可是同意他娶妾?” “妾?”顾夫人眉角一挑,勾起鸢萝下巴,笑着说:“想找个能生孩子的女人不难,你若同意,这事我便去帮你办了,只是沈云秋得经手,他的血脉才可。” 鸢萝明白母亲的意思,一想到要与别的女人行男女之事,便心里一阵恶心,她捂着汹涌澎湃的胸口,与顾夫人辞别,她做你需要再做考虑。 回去的路上,鸢萝想起之前交代喜红的事,便直奔喜红的住处,还未到她门前,便见她心不在焉的从屋里出来,坐在门槛撑着下巴发呆。 “想什么呢?” “嗯?” 突然出现的鸢萝着实吓了喜红一跳,她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鸢萝开门见山的问她之前的书信有无给沈云秋。 “信?师哥没醒过,我便将信和凤头钗一起放在你屋子柜子隔间里。” 柜子里? 鸢萝印象中未见过这封信,她话不多说转头就走,喜红愣了一会也跟着跑出去。 两人回了院子,沈云秋正巧和顾庭予也在院门口,鸢萝未理他们,径直跑上楼。 “我就放在这的呀!怎会不见了?” 信没了,凤头钗也没了,喜红急得猫爪心似得,鸢萝急忙拉着沈云秋询问,怕是他顽皮将信和凤头钗翻出来弄丢了。 沈云秋一脸茫然的摇摇头,突然又想到什么,趴在床边扒拉半天,在床底拉出一个铁盒,他宝贝的抱在手中,谁也不给碰。 大家都围了上来,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封信和鸢萝的凤头钗。 鸢萝见信封已被拆过,连忙打开,信纸空白处一行字让鸢萝不知所措,这是沈云秋的字迹。 “让我醒过来,我已接受现实,我要回家。” 第258章 借腹生子 屋里安静而压抑,鸢萝盯着坐在床边把玩着凤头钗的沈云秋,脑袋一片空白,她越发迷茫,不知眼前的沈云秋是醒着还是痴傻。 母亲说他来帅府未开口说过一句话,鸢萝才恍然大悟,之前的他定是醒着的状态。 鸢萝向他靠近,她立在他面前垂眼望他,他抬头冲她笑了笑,起身将凤头钗插在鸢萝额前。 “好看,新娘子。” 鸢萝猛的从他手中夺下凤头钗,沈云秋明亮的眼眸瞪得又大又圆。 “娘子。”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鸢萝低沉的问,努力克制激动的情绪,她捧住沈云秋的脸,发出一声低吼,“你告诉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娘子……”沈云秋眼中闪着胆怯的光,他抓住鸢萝腰间的衣裳,跌坐在床边,“娘子,你别生气,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不知所措俨然不像装出来的样子,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鸢萝失望的闭上眼,纤细的手指指尖穿过他柔顺的发梢,与他头抵着头,鸢萝缓缓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沈云秋抬起手,拂过她满是疲倦的眼睛。 “娘子····”他感受到鸢萝低落的情绪,安静乖巧的望着她。 “云秋···你可还会唱西厢记吗?” “西厢记?”沈云秋疑惑的盯着她,那双眼犹如一汪清澈的湖水。 鸢萝脸上布满阴郁,眼神暗淡无光的将他仔细打量,视线渐渐模糊,她猛地将沈云秋搂在怀中,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屋里一片寂静,鸢萝缓缓开口,唱那一曲曾与他对唱的西厢记,她依然唱的是那崔莺莺,可他却早已忘记自己是张生。 第二日,鸢萝便去找了顾夫人,她同意借腹生子的事,但要求对方必须是干净人家的女人,顾夫人听了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再三询问鸢萝可是想好,鸢萝坚定的点头,苦笑着说句。 “即便未想好,我又能如何。“ 这是沈云秋自己的选择。 “你同意了?!” 鸢萝斜倚在塌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嗯了一声,接过风儿递来的姜茶。 “你疯了!”喜红激动地扯着嗓子叫,一下蹦到鸢萝面前,“你怎会同意这种荒唐事?” “我与他的事,哪一件不荒唐?”鸢萝轻描淡写的说,实则心里千疮百孔,她端起碗将姜茶一饮而尽,辣的眼泪直流。 “好辣。”她捂着唇,眉头紧锁,“好辣。” 风儿连忙为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她却未接,鸢萝眼神暗淡的看着地面,忽然抬眼,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怎就没有其他法子呢?” 喜红和风儿连忙上前,紧紧抱着她,“哭吧,别憋着了,哭出来心里舒服些。”鸢萝在喜红怀里哭的委屈,卸下伪装的坚强。 之后,风儿又同鸢萝提自己替他们生孩子的事,被鸢萝当即回绝。 夜里,鸢萝辗转难眠,盯着沈云秋一片迷茫,她忽然有些矛盾,与其这样不清不楚,何不光明正大给他娶个偏房,这辈子,路太长,他不能为她断了沈家香火,可又一想,如今他这般模样,哪家姑娘会愿意嫁给傻子。 鸢萝整日在矛盾中挣扎,心情苦闷,以至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三日后,顾夫人带着一个女子来见鸢萝,那女子顶着披风,一身布衣,鸢萝端坐在太师椅上,紧紧盯着她,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七上八下打着鼓。 顾夫人让女子将披风帽子拿下,当她的容貌呈现在她们眼前,鸢萝大吃一惊,这女子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皮肤雪白,温婉可人,年龄约二十五六。 鸢萝起身走向她,打量她一圈,女子始终低着头,神情有些羞涩,见她身材珠圆玉润,鸢萝开口问。 “生过孩子?” “生过,有两个儿子。”女子轻声回。 “儿子····”鸢萝望了顾夫人一眼,立刻明白母亲的用意,她向后退去,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女子心里如打翻了五味陈杂。 “你退下吧。”顾夫人挥挥手,女子点点头便退出门。 第259章 事情败露 鸢萝望着女子消失的门口,心里空荡荡。 “她与你长得几分相像,之后孩子出生不会被人发现端倪,今后孩子便是你的。”顾夫人看了看鸢萝,见她魂不守舍的坐在那,握住她的手。“放心,她不是本地人,等孩子出生她便会回她来的地方,哎,也算是可怜人,她丈夫生了大病急需用钱,她与你,都是痴情人啊。” 鸢萝抬眼对上母亲温柔的目光,起身走至她身旁,钻进她怀里。 “娘。” “娘知道你心里苦,可咱们女人,必须得接受男人三妻四妾,这些年,我也劝过你爹再纳妾,可你爹自己不肯,我想沈云秋若醒着,他也同你爹一样是个一根筋,这事别太耿耿于怀,今晚你到我房里来。” “嗯。” 晚上,房里只剩鸢萝和沈云秋,她替他洗了个澡,沈云秋泡在浴桶里,开心的玩着水,他不时将水拍打在鸢萝身上,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鸢萝却笑不出来。 “娘子,我要吃糖。”沈云秋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鸢萝一愣,肩膀微微颤抖,“好,等会。”她为沈云秋抹去脸上的水珠,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云秋,你先在床上等我,我去喜红那拿个东西就回来。” “嗯!”沈云秋用力的点头,傻傻的笑。 鸢萝将他擦干净,他迫不及待的穿上内衫,跑向床的方向,乖乖躺下,睁着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盯着鸢萝。 “娘子快去快回。” 鸢萝丢下手中湿布,面无表情的穿上外褂,她看了一眼沈云秋,还是没忍住泪湿眼眶。 她在离开前,吹灭了屋里的烛火,房里顿时暗了下来。 她与那女子在门外撞见,鸢萝强忍着泪水对她说:“进去吧。” 女子点点头推开门进了房间,鸢萝背对着房门,泪如雨下,这一夜过去,她的心又要多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疤。 她未离开,立在院中犹如一颗屹立不倒的青松,她盯着二楼的窗户,不知为何自己要如此坚持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啊……” 忽然小腹传来一阵疼,鸢萝捂着肚子向后退至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忍了忍,不再去多想,继续盯着二楼。 屋里,女子走进屋,她拘谨的打量四周,还未发现床在哪儿,就听一个好听的男声。 “娘子,你回来了?” 女子朝床的方向走去,在床前止步,她紧张的不住颤抖。 沈云秋躺在床上,见她站那一动不动,撩起帘子看了看,她在暗处,他在明处。 月光正好打在沈云秋脸上,女子看见他的容貌,愣在原地,她未曾想到对方是如此年轻好看的男子。 沈云秋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床帐,他压着她,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娘子,我要吃糖。” 吃糖?女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心急如焚的脱去自己衣服,她才知道他说的是何意。 沈云秋褪去自己的上衣,拉开女子的领口,刚想吻上她的脖颈,忽然停住,他盯着她肚兜遮住的心口,一动不动。 女子见他停下,紧张的大口喘着气,沈云秋直起身子,看了女子一会儿,猛的跳下床。 “啊!!” 鸢萝在院中踱步,突然听见二楼传来女子的叫声和坑另哐啷声响。 “云秋……” 鸢萝像一阵风似得冲上了楼,她冲进门,只见沈云秋赤裸着上身,疯了似得砸东西,屋里一片狼狈,那女子蹲在角落吓得尖叫,衣服完好无损的穿着。 “云秋!”鸢萝冲上前抱住沈云秋,他用力推开她,鸢萝一下扑在桌上。 “不是!不是她!你不是她!” “云秋,是我!是我!”鸢萝又冲上前,捧住他的脸,月光打在鸢萝脸上,沈云秋痴痴看着她,手中的花瓶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 第260章 心口云秋 “娘子……” 沈云秋抱住鸢萝,将脸埋在她肩窝,他委屈的开口:“她心口没有秋,心口有云秋的才是娘子。” 听他这样一说,鸢萝眼泪止不住的流,她看着沈云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的脸颊,“云秋,听话,你不是想有娃娃吗?她能给你生娃娃。”鸢萝指着女子,“她能给你生娃娃。” 沈云秋用力摇头,“我不要别人碰我,我不要和别人生娃娃。” “云秋,乖,若要孩子只能这样。”鸢萝说着冲到那女子面前,将她拉到沈云秋面前,“云秋,她能帮咱们生娃娃。” “我不要别人碰我!”沈云秋说着推开那女子也连带着鸢萝跌倒在地,女子见状有些慌张,连忙跑出屋子。 鸢萝坐在地上,肚子又一阵疼,她咬着下唇抬眼看向沈云秋。“云——”她刚想唤他,正好对上他泛着泪水的眼眸,瞬间,鸢萝心碎一地。 “你不懂,你不懂。”鸢萝挛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她无助的哭泣,突然身子一轻,沈云秋将她横着抱起,“云秋。”他未说话,将她放在床上。 “云秋?”鸢萝诧异的望着他,不解他作何,鸢萝抓住他两只手,他甩开她,扒开她衣领,他的指尖落在她心口,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落下。 “娘子心口有云秋。” 他重复着这句话,神情满是委屈,鸢萝见他如此伤心,心乱如麻,他定是以为她将他给了别人。 鸢萝扬起身子抱住他,不停亲吻他颈畔,可沈云秋突然拉住她的手,鸢萝停了下来,与他对望,她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怒火,并不浓烈,只是像孩子似得的赌气。 沈云秋侧过脸吻上鸢萝,他的吻有些用力和狂野,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青丝,猛的一扯,鸢萝低吟一声,扬起下巴,沈云秋越吻越深,他跪在床上双唇压着她,一只手卡在她脖子上。 鸢萝衣裳半敞坐在床上,沉醉在他的霸道的吻中,突然,舌尖一阵疼,鸢萝眉头微皱,沈云秋咬了她,他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他的吻顺着她的唇角移到肩头。 “啊!” 他又咬了她一口,鸢萝疼的咬住下唇,沈云秋总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以前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我不要和别人吃糖,我只要你。” 他在她耳边说,一把抱着她躺下,鸢萝感觉到他在生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惩罚她,她知道此时解释也无用,她能做的便是让他知道她不会将他给任何人,她勾着沈云秋的脖子,眼神迷离的盯着他。 “云秋……” 鸢萝主动亲吻他,沈云秋撕咬她的下唇,又在她颈畔留下印记,两人相融之时,鸢萝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的愤怒她的不甘心,都化成一团火,恨不得将彼此吞噬。 沈云秋这次真生气了,从睁眼开始便不理鸢萝,一整日,鸢萝怎样逗他说话,他都不吭气。 傍晚,鸢萝特意将喜红和风儿聚在一起吃顿饭,几人坐在桌前,沈云秋故意与鸢萝分开坐。 饭还没吃进嘴,顾庭予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喜红身边。 “好香啊,同意加双筷子吗?” 风儿起身又去拿了副碗筷,沈云秋估计是憋了一天没同人说话,见到顾庭予,热情的搭着他肩膀。 “你来找我玩啊。” 顾庭予嫌弃的推开他。“我来吃饭。” “哦。”沈云秋失望的嘟起嘴,咬着筷子盯着面前的菜。 “吃吧。”鸢萝发话。 喜红、风儿和鸢萝不约而同夹了菜,三人一愣,鸢萝夹了块肉放在沈云秋碗里,风儿夹了块鱼肉放在鸢萝碗里,顾庭予满怀期待的盯着喜红,喜红朝他翻了一眼,将筷子上的肉落在鸢萝碗里。 “你——”顾庭予气得直瞪眼。 喜红扬着下巴将筷子收回去,打从那日之后,喜红一直躲着顾庭予,今日顾庭予是刻意来找她的。 第261章 枯木逢春 沈云秋盯着碗里的肉,夹了扔在桌上,弄得鸢萝很是窘迫,旁人也看出两人在闹别扭。 顾庭予看不下去,将肉夹起说:“有人夹菜给你你还不稀罕,我吃。”他刚要将肉放在嘴里,便被沈云秋打在地。 “沈云秋!” 沈云秋是自己不吃也不会给别人吃,鸢萝了解他的性子,便若无其事的夹了两块肉放在顾庭予碗里。 顾庭予夸张的将肉送进嘴里,“嗯,真好吃,姐姐夹的菜,好吃。” 鸢萝知晓沈云秋定会更生气,每次他气到最后必然败下阵来,以前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果不其然,沈云秋盯着怪模怪样的顾庭予,气得将他碗里的肉抢过来塞进嘴里。 顾庭予傻了眼,吃了这么多年饭,第一次有人从他碗里抢菜,他也站起身,“你抢我肉干嘛。” 沈云秋推了推他,“你回你屋吃饭去,这里菜不够。” “这里一、二、三、四……”顾庭予数了数,“八道菜!你说不够吃!” “对,就多你。”沈云秋说着将他连拉带扯推了出去。 鸢萝稳稳坐那掩嘴笑,喜红和风儿也伸长脖子看,过了会,只见沈云秋一个人走进来,还不忘将门关上,顾庭予还真被他赶走了。 沈云秋继续坐着,方才鸢萝给他碗里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沈云秋抬头看了看鸢萝又看看喜红和风儿,也不知是她们谁夹得,索性拿起筷子吃起饭。 鸢萝静静看着他,始终未动,风儿抬眼看了她一眼,盛了碗汤搁在她面前。 “怎么一点也不吃?这汤是吴妈熬了几个时辰送来的。”风儿笑着说,也替沈云秋盛了一碗,“少爷也喝点儿。” 沈云秋盯着鸡汤,皱着眉心摇摇头,鸢萝知道沈云秋素来不爱喝荤汤,便嘱咐风儿,“端一边去吧,他不爱喝。” 风儿点点头,将沈云秋面前的汤碗端至一边。 “这事……算黄了?”喜红喝着汤,假装无事的问。 “嗯,没想到他会抗拒。”鸢萝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 “真没想到,少爷还真是专一,他真将那女子打出去了?”风儿盯着沈云秋,暗自庆幸幸亏这次不是她,否则真是丢死人。 “嗯。”鸢萝淡淡回,舀了勺鸡汤送进嘴里。 鸡肉搭配几种菌菇的味道,可口鲜美,鸢萝喝了两口,便没了胃口,搁下勺子盯着对面的沈云秋,他始终低着头,时不时偷看她。 “那之后怎办?”喜红接着问。 鸢萝叹了口气,“难办。”她也一片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红,吃完饭你帮我把个脉。” “怎么?”风儿和喜红异口同声的问。 “可能近日太过操心,总会头晕,肚子有时隐隐作痛,却始终不来月事。” “你姜茶也喝了两周了,怎的还没来?”风儿若无其事的说,见沈云秋弄脏了衣服,拿起帕子为他掸掉袍子上的饭粒。 喜红听了眼珠子一转,猛的冲到鸢萝身边,“把手给我。” “啊?”鸢萝被她吓一跳,“不急,饭后再说。” 喜红没听她的,抓着她的手放在桌上,她将手搭在她脉搏上,屏住呼吸。 “别这么急——” “别说话。” 沈云秋见状也觉得有趣,凑到喜红身旁盯着看。 喜红神情紧张,眉心紧锁,脸上一会儿茫然一会凝重又一会惊讶,最夸张的是最后竟泪流满面。 “怎么了?”风儿吓得变了脸色。 鸢萝心里顿时紧张,只见喜红又喜极而泣,畅怀大笑。 “鸢萝!你、你……你是有身孕了。”喜红惊讶的盯着鸢萝,等反应过来,激动的跳起来,“鸢萝你是喜脉!你是喜脉!” “喜脉……” 第262章 家有喜事 鸢萝有喜的消息让梨花阁炸了锅,风儿激动的原地蹦跳,喜红慌慌张张从凝栾院将顾夫人请来。 “你确定?当真没把错?” 人未到声先到,顾夫人在喜红的搀扶下进了屋,急匆匆来到床前。 所有人激动不已,唯独鸢萝冷静的靠在床头,当从喜红口中听到有喜两个字,她便懵了,她怎会有喜,她这辈子都未再想过她会有孩子。 屋里气氛紧张而严肃,一圈人围在床边,沈云秋也觉着有趣,蹲在床边,东张西望。 顾夫人神色凝重,过了好一会,掩面而泣,她双手合十,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娘。” “你有喜了,鸢萝,你有喜了!” 鸢萝吃惊的张着嘴,眼泪潸潸而落,她捂着肚子,不确定的问,“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顾夫人肯定的点头,鸢萝依然在迷茫中,“我有孩子了,我真的有孩子了?”鸢萝视线扫过她们,她们都给与她肯定,一瞬间,隐藏在心里的伤口仿佛被撕开,一阵悲伤渐渐涌来。 鸢萝放声大哭,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动容,她们同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感谢天感谢地。 沈云秋看着眼前画面,不知所措,“我不生气了,你别哭。”他以为是他不理她,她才会伤心落泪,他将鸢萝抱在怀里,“我不生气你气了,你别哭。” 沈云秋并不懂她们的眼泪和笑容到底是因什么,可看看鸢萝脸上的泪,便慌了神。 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裳,鸢萝抬眼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眼睛,视线越发模糊,“云秋,我答应你,再不将你让给别人。” 沈云秋用力的点头,“那我便不生气了,你也别哭了。” 旁人看着搂搂抱抱的两人,着实有些难过,顾夫人清了清嗓子,对鸢萝说。 “你脉象还是有点虚,你近日需多小心些,你……”顾夫人看了看沈云秋,“你去我凝栾院住几日,我帮你调理调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胎。” 鸢萝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未理解母亲的意思,“娘,不用,您放心,在这里有风儿喜红照顾着。” “夫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她的。”风儿傻傻的说。 顾夫人见鸢萝傻乎乎的不懂她的意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现在怀有身孕,他不能碰你。” 鸢萝脸刷的红到耳根,一想到她近来小腹疼痛,顿时紧张起来。 沈云秋也不知他们说什么悄悄话,贴着耳朵听,没听清不乐意的说:“你们说悄悄话,为何不让我听。” “你想知道吗?”鸢萝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面前,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有娃娃了。” 沈云秋愣了好一会,突然猛的起身,“我的娃娃?”他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的是谁的?”顾夫人哭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这下一颗心算落下了,他也有救了。” “那——也是娘子的娃娃吗?”沈云秋傻傻的问。 “当然!”大家异口同声回答他。 沈云秋高兴的拍手叫好,觉得自己做了件很有能耐的事。 “我有娃娃了!我也有娃娃了!” 鸢萝怀了身孕,顾家上下将此事当成头等大事,鸢萝也听从母亲的建议,搬到凝栾院安胎,喜红跟着她在凝栾院,风儿在梨花阁照顾沈云秋。 在凝栾院的日子,甚是无聊,不是躺在床上便是靠在塌子上,白日沈云秋会来探望他,哭着闹着让她晚上回梨花阁陪他,在她吓唬哄骗之下,才将他安抚好。 鸢萝怀孕的消息传到二姨太那里,她心急如焚从灵怀寺赶到帅府,见到鸢萝自然喜极而泣,对她加倍关怀。 二姨太自来灵都,觉得住在帅府实在别扭,便在灵都的尼姑庵借宿,整日诵经拜佛,这是鸢萝回灵都第一次与她相见,鸢萝也与她说了之前的事,二姨太叹了口气,开口道。 “真是大好事,佛祖开恩。” 第263章 安胎养身 两位母亲仪态端庄的坐在堂上,鸢萝坐在侧位听着她们闲聊家常,她不时看门外,也不知顾庭予将沈云秋带去哪儿玩耍,喜红去找了半个钟头,也未见他人到。 “娘!” 一声清脆的叫声,只见沈云秋风尘仆仆而来,许是跑的有些急,他面色红润,头上沁着汗珠,墨绿色的褂子上有些水渍。 二姨太起身迎上他,两人搀扶着彼此,互相打量,多时不见沈云秋,二姨太甚是想念,见他一切安好,便踏实许多。 “去哪儿了?”鸢萝缓缓起身,用手绢帮他擦了擦面前的水渍。 “亭予带我去摘了桃子,我让喜红去洗了,等会便能吃到。” “你爬树了?” “嗯!” “下次不许和顾庭予玩。”鸢萝拉着沈云秋坐在侧位,沈云秋纳闷的问,“为何?” “因为他顽皮,会带坏你。”顾夫人笑着说,二姨太听了掩嘴浅笑。 正在此时,顾庭予端着果盘来到大堂,盘子里的桃子色泽诱人。 “伯母?您来了,快,尝尝咱们沈少爷摘的桃子。” 顾庭予还未察觉气氛的不对,拿起一个桃子转脸递给鸢萝,“姐,吃桃子生儿子。” 鸢萝接过桃子,本来还想谴责他一番,听他这样一说,没忍住笑起来,“贫嘴,以后别带云秋爬树,摔了你负责吗?” “哎?怎么?他说是我带他爬树了?这可不能怨我,是他非要爬上去,我拦不住。”顾庭予急忙解释,正巧看见喜红进门,拉着她说:“不信,你问喜红。” 喜红看看他,将他手甩开,边往鸢萝身后边说道。“是少爷自己要爬上树的,不赖顾少爷。” 听见喜红为自己说话,顾庭予满脸堆笑,这些逃不过顾夫人的眼睛,她盯着喜红看了好一会,这些日子,喜红在凝栾院照顾鸢萝,顾夫人也是看在眼里,她是对鸢萝实心实意的好,做事也灵巧,最可贵的便是非常有主见,与她说了一两句话,便知她正如鸢萝所说是个精明之人。 “喜红,可想过嫁人?”顾夫人开口道。 顾夫人此言让在场的人很是意外,鸢萝也不知母亲是何意,诧异的望着她。 “未、未曾想过。” 顾亭予听母亲点名这样问,心提到嗓子眼,这喜红的婚事,姐姐操心便算了,母亲这下也操起心。 “鸢萝,你身边的两个丫头,早过了婚配年龄,你可别耽误了人家的婚姻大事。” “是,我会给她们寻得好人家。”鸢萝轻声回。 “喜红可有意中人?”顾夫人委婉的问,“若有不防同鸢萝说,你是鸢萝的丫头,自然别人会考虑到帅府的地位,我出面去说这个亲。” “没、没。”喜红结结巴巴回,撇了眼顾庭予,他始终望着她。 “亭予喜欢喜红。” 沈云秋突然冒出一句话,顾庭予瞬间红了脸,“你别乱说。”顾庭予连忙解释,推了沈云秋一下。 “亭予也喜欢我。”沈云秋盯着顾庭予指指自己。 顾庭予这才知道沈云秋此意并非他理解的意思,再看向喜红,她气得瞪着她。 方才那句别乱说让喜红很是不满,她转过身,不再看他。 “云秋,别乱说,亭予怎会喜欢喜红。”鸢萝刻意责怪沈云秋,实则是给顾庭予推波助澜。 “顾少爷自然是不会看上我们这种身份地卑贱的下人。”喜红阴阳怪气的说。 顾庭予毕竟年轻,遇到这个局面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夫人见了,同鸢萝互望一眼,随即起身与二姨太说:“咱们去花园转转吧。” 二姨太也知趣,起身与顾夫人走出大堂,路过顾庭予时,顾夫人睨了眼他,手指在他脑门一点,“你爹要向你这样优柔寡断,如今就没你了,也不知道你像谁。”说完,顾夫人走出大堂。 顾庭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看看鸢萝,“娘说什么意思?” 鸢萝不说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自己意会。”说完起身,“喜红,咱们也去转转吧。” 第264章 美食诱惑 顾庭予和喜红的事,鸢萝还真为顾庭予捉急,这几日,喜红明显撂着脸,做事都带着情绪,鸢萝本想与她聊聊,可一提顾庭予,喜红便转身走人,鸢萝只得将此事先搁一边,等喜红消了气再说。 在凝栾院两个多月,鸢萝过得舒心自在,晚上也睡得踏实,母亲为她熬了几味安胎药,喝了半个月,便不再有腹痛的症状。 她住凝栾院这段时日,沈云秋每日早上准时准点来吃早饭,晚上吃完晚饭再依依不舍的回梨花阁。 沈云秋对凝栾院的留念,绝不是冲着鸢萝,而是每日的餐食吸引了他。 如今鸢萝一日三餐两次小点,全由吴妈亲自下厨,每道菜和点心都精致可口、色泽诱人。 “吴妈,今日有好吃的吗?”沈云秋坐在桌前,眼馋的盯着吴妈端着的陶瓷锅。 吴妈冲沈云秋翻了个白眼,将陶瓷锅放在桌上,“哎哟,我看这有喜的没吃胖,沈少爷倒是胖了一圈。” “噗——” 吴妈这话令人忍俊不禁,喜红和风儿差点笑出声,鸢萝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赶紧收住笑容。 鸢萝一向护短,容不得人拿沈云秋开涮,她心里明白,吴妈看沈云秋不顺眼,实则是因顾邵棠,她从小看顾邵棠长大,心里总是希望他与鸢萝是一对,结果,半路杀出个沈云秋,将她与顾邵棠断了情缘。 “吴妈。”鸢萝撒娇的唤了她一声,“别这样说他。” 吴妈听她互着他,只好嘴下留情,她一转脸笑脸盈盈对鸢萝说,“今日我给你煲了人参鸡汤,这鸡可是山上散养的,香的很呢。”吴妈说着将锅盖打开,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吴妈,你这汤是神仙汤吧,我从未闻过如此香的汤。” 喜红嘴甜,吴妈甚是喜欢她,拉着她说:“快来,你们都尝尝,吴妈的手艺如何。” “哎!”喜红和风儿一屁股坐在桌前,等着美味端到面前。 沈云秋也伸着头,看了眼锅里的鸡汤,失望的嘟囔,“我不爱喝鸡汤。” “姑爷,我这是给你娘子做的,我不是来伺候你哎,到底是你怀孩子,还是鸢萝怀孩子啊,啊?”吴妈调侃道。 沈云秋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我的孩子。” “你——”吴妈竟被他回的哑口无言。 梨花阁想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吴妈也跟着笑起来。 说来有趣,鸢萝这次症状与上次完全不同,无孕吐也无任何不适感,只是依然沈云秋不喜欢吃的她也进不了嘴,就像面前这碗鸡汤,再过鲜美,她也无福品尝。 沈云秋说的没错,他的孩子,随他。 时间很快,鸢萝已有四个月身孕,母亲一直帮她调理着身子,胎儿也到了稳定期,鸢萝便搬回了梨花阁。 到了晚上,沈云秋便盯着她肚子看许久,她对鸢萝突出的肚子十分好奇,每日都在比较与前一天有无变化。 回来后,沈云秋倒是老实,每日乖乖抱着她睡,看着他恬静的睡颜,鸢萝总是在脑海里幻想孩子的相貌,若长了她琥珀色的眼睛、她纤长的睫毛和沈云秋高耸的鼻梁、微翘嘴角,那定是个好看的小家伙。 “我说像男孩!” “女孩!” 一早,便被喜红和风儿的争论吵醒,鸢萝起身推开窗,朝院子望去,她漫不经心的靠着窗,看她们两争的脸红脖子粗。 最后两人打了赌,谁猜对了,便将一个月例给对方。 鸢萝无奈的笑,她这做娘的都未好奇性别问题,她们倒是比她还急。 第265章 此生无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越发寒冷,鸢萝索性不再出屋,整日慵懒的靠在塌上,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暖和的很,屋子中间烧了火炉,塌下也烧着碳火。 有时喜红她们从外面进来,冻得直跺脚,便会在塌上坐会,一会功夫浑身暖和。 屋子里暖洋洋,鸢萝经常趴在塌桌上就这么睡去,平日风儿、喜红会替她盖个单子,怕将她吵醒,便不去喊她。 鸢萝趴在塌桌上,感觉身上多了层单子,她还未睡熟,闭着眼说:“去将云秋叫回来吧,外面冷。” 见无人应她,鸢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双黑长靴,她抬眼望去,立在眼前的竟是许久未见的顾邵棠,她一愣,直起身子与他对望。 “哥哥……” 眼前的顾邵棠穿着军服,神情落寞,他盯着鸢萝隆起的腹部看失了神,过了好一会,才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满是苦涩。 “我回来了,听说你有了身孕,来看看你。” 自鸢萝同他回灵都后,顾邵棠便离开帅府,只听母亲说他和爹去了陵观剿匪。 顾邵棠在鸢萝对面坐下,他脱下军大衣,卸下手上的皮手套,搁在一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是潇洒。 鸢萝对顾邵棠,总是有几分亏欠,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终究不能如他愿,与他厮守终生。 “哥哥,对不起。” 顾邵棠抬起眼,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他伸出手想轻抚她脑袋,手却停在半空中,他曾经以为,他是能和她在一起,可偏偏他失去了机会。 “鸢萝,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顾邵棠眼神炙热的盯着鸢萝。 鸢萝点点头,只见顾邵棠犹豫不决,最终开口。 “若没有沈云秋,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问题让鸢萝很难回答,她想了想,缓缓开口,“会。” 顾邵棠听了点点头,似乎这是他满意的答案,他起身,神情复杂的走至鸢萝身边,他还是伸出手蹭了蹭她的脑袋,对她轻声说。 “下辈子,我争取做第一个出现在你生命,夺走你芳心的男人。” 顾邵棠在桌上搁下一个盒子,转身离开,鸢萝痴痴看着锦盒,满是内疚,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鸢萝合上盒盖,不敢再去看,她多看一眼,便多一分愧疚。 人生不过是一场安排,顾邵棠再优秀,也无法改变她的选择,只可惜,老天安排他来的比某个人迟,她的心已在她情窦初开那年,给了叫沈云秋的男子。 鸢萝心里难过的很,就在此时,屋帘被人撩起,她抬头望去,沈云秋披着披风,满面红光走进屋。 他穿着立领对襟马褂,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他来到鸢萝面前,两手撑在塌上,将她圈在臂弯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的双唇冰凉,鸢萝猛的向后一退,他却带着坏坏的笑意又贴了上来,鸢萝望着他,捧住他冻得发红的脸颊。 “外面冷吗?去哪儿疯了?” “去等雪,顾庭予说一会便下雪,可他是个骗子,我等了一上午,也未等到雪。”沈云秋嘟着嘴一脸不乐。 “会下雪的。” “何时?” “嗯……也许今晚。” “真的?” “也许……明日。” “那今晚我不睡了,我偏要等到下雪。” 鸢萝盯着单纯天真的沈云秋,方才心里的难过瞬间消失,她笑着躺在沈云秋腿上,他轻抚她耳后的碎发。 “那今晚我与你一起等雪。” “当真?” “嗯。” 躺在他腿上鸢萝很快睡去,之后沈云秋小心翼翼将她抱上了床,两人拥着彼此进入梦乡。 第266章 亲自求亲 鸢萝已有六个月身孕,可肚子却比旁人七个月还要大些,行动越发不便,顾夫人每日会来梨花阁探望鸢萝,今日来,与鸢萝说了件事。 “庭予要同哥哥去陵观?何时回?” “这次去,恐怕得成功剿匪才会回来,最短也要一年半载。” 鸢萝一听,这坐不住了,“这可不行。” “怎么?”顾夫人疑惑的看着她,见她一脸担忧之色,“你是担心……” “不行,他人在哪儿,喜红,你去把亭予少爷叫来。” “我不去。”喜红嘟着嘴转过身。 “我去吧。”风儿说着朝门外走去。 顾夫人与鸢萝坐在暖塌上,陌拂立在一边,喜红将倒好的热茶端在桌上,鸢萝盯着喜红,见她脸色难看,便知顾庭予要去陵观的消失,着实让她难过了。 “你过来。”鸢萝将喜红拉在身边,上下打量她,“你这是怎的了?” 喜红嘟着嘴未回话,见顾夫人也盯着她,不情不愿开口,“没怎的。” “你给我说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顾夫人端起茶碗,抿了口茶。 喜红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眼睛盯着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就在此时,风儿领着顾庭予走进屋,他一进门眼神便落在喜红身上,喜红先是一愣,随即将头转过去。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有话同他说。”鸢萝对喜红和风儿说,她们给顾夫人行个礼便退下了。 顾庭予始终盯着喜红退出房门,那眼神满是纠结。 “顾庭予!” 鸢萝一声吼,顾庭予才回过神,他撩了袍子坐在顾夫人身边,脸上满是失落。 “娘,能不能同爹说,我不想去陵观。” “军令如山,你知我从来不过问这些,要说你自己去说。”顾夫人疼爱的顺了顺顾庭予腰间别的玉佩穗子,“你可想好用什么理由去说?” “我娶亲这个理由可行?” “娶亲?” 顾夫人和鸢萝一同看向他,鸢萝侧靠在塌桌上,眼神一亮,“你娶谁?” “姐!你愿意把喜红给我吗?”顾庭予猛的从塌上起身,走至鸢萝面前。 鸢萝故作镇定的望着他,将茶碗搁在桌上,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我们喜红不做妾。” “不是妾,我、我想娶她。”顾庭予涨红了脸说。 “喜红只是下人,怎能做你正妻。”顾夫人故意为难。 “我爹当初还不是一个无名小卒,您还不是没嫌弃他。” “你——”顾庭予这话堵的顾夫人说不出话来。 鸢萝暗自偷笑,指着顾庭予说:“你听好了,想娶喜红,没那么容易,首先,她得同意才行,其次,她若同意,你得带八样大礼来跟我求亲,最后你两若成了,你得八抬大轿将她娶过门。” 顾夫人始终未说话,顾庭予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他以为这事就这么成了,不料顾夫人开口。 “你先通过你爹这关才行,你爹可没指望你这么快成亲。”顾夫人柔柔的说,“你确定你不是儿戏?” “那您同意吗?”顾庭予问母亲。 “我?你娶媳妇儿,又不是同我过日子,你娶到好媳妇你享福一辈子,你若娶到恶媳妇,也是你一辈子受罪。”顾夫人说完下了塌,顾庭予赶紧过去扶。 “娘,我是您亲生的吗?” “你是男孩子,吃不了什么亏,吃苦吃亏的都是女孩子,我担心你什么?”顾夫人点了点顾庭予的脑门。 “那我现在便去同爹说去。” 顾庭予跑出屋,顾夫人也往外走,回头同鸢萝说句,“我也跟去看看,你好好歇着。” 第267章 凌家之女 “什么!他去同你爹求亲去了?顾庭予个疯子!” 喜红从鸢萝那得知此事后,一阵风似得跑出梨花阁,鸢萝推开窗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不出预料,这事成了一半,就看父亲会不会阻碍。 顾庭予扫兴从父亲书房出来,大帅一句话驳回他不去陵观的请求,婚姻大事哪是儿戏,去考虑清楚再来。 走至半路,喜红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喜红气呼呼的指着他,“你去干嘛了?” “我去——” “你说要娶我,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我当然知道啊,你叫喜红啊,你今年二十二岁。”顾庭予信誓旦旦的回。 “呸,喜红是沈家给我取的,我真名你知道吗?”喜红咄咄逼人的问。 顾庭予摇摇头,他还真不知她叫什么,恐怕连鸢萝也不知道。 “你根本不了解我,便说要娶我,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考虑清楚?” 顾庭予听她这么一说,瞪大双眼,“你怎么同我爹说的一样。” “你听好了,我等你从陵观回来,你若想清楚了,我便嫁给你,那日你占我便宜,今日得还回来!。”喜红揪着顾庭予衣领,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去,留下顾庭予傻愣在原地。 之后,喜红还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她直接去找了顾大帅,咚的跪在顾大帅面前,从容不迫的磕了个响头,将自己的名册拖在手上。 “顾庭予他胆子小,不敢说,我来说,若讲门当户对,我的确与他不般配,但我也是正经人家出生的女子,这是我得名册,我姓凌单名瑶字,我爹是开医馆的,当年在天津颇有名气,只可惜我爹死的早,我被后娘卖进了妓院,是沈家少爷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才为了报答他去了沈家伺候他,鸢萝对我也有恩在心,所以,若大帅不成全,我便离开帅府,不迷惑亭予少爷,若大帅成全,那我便等他从陵观回来。” 顾帅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盯着喜红,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在桌上轻点,发出闷闷的响声。 这姑娘倒是有趣,他从没见过如此刚烈性子的女子。 “凌姚?你爹是凌晏坤?” 顾帅盯着喜红看,这时书房门被推开,顾夫人缓缓走来,她见喜红跪在地上,纳闷的看了看顾大帅。 顾夫人坐在一边的位置,只听顾帅指着喜红说。 “你猜猜她是谁的女儿?” 顾夫人疑惑的看看顾大帅,摇摇头,“我怎知。” “凌先生的女儿。” “凌先生?”顾夫人诧异的盯着喜红,“你说百会堂凌先生?” 喜红吃惊的盯着他们,莫非他们还认识她爹? 顾大帅笑着摇摇头,“真是,巧事一堆,偏偏都在我家发生了。” “这——这也太巧了。”顾夫人不禁感叹。 之后顾夫人说出喜红的困惑,原来当年在天津,鸢萝被绑架之后,怀着顾庭予的顾夫人受了太大刺激,动了胎气,是她爹帮顾夫人保住了顾庭予。 说到凌先生医术高明,人也善良忠厚,顾夫人对他一直抱有感激之情,连忙询问喜红,“你爹可好?” “我爹在我十四岁便死了。” 喜红又将自己的事同顾夫人诉说一遍,听完之后,顾夫人对她产生怜爱之心,依稀记得他爹憨厚老实的模样,竟没想到他会英年早逝。 “你先回去吧,鸢萝在找你。” 喜红退回书房,顾夫人和顾帅相视一笑,顾夫人走至顾帅身边,搭着他肩膀笑着问。 “你跟我说实话,亭予来说要成婚时,你心里是不是乐开花,面上装着严肃。” 第268章 同意亲事 顾帅拉着顾夫人的手,让她坐在他腿上,“只有你最了解我,那小子,整日嬉皮笑脸,我当他一定会让我再等个十年才会娶亲。” “你觉得喜红怎样?” “你呢?” “她在凝栾院时我便留意她,性子泼辣,做事果断,我倒是觉得适合亭予。” 顾大帅听了点点头,接着道,“这姑娘够义气,我是看中她这一点,知恩图报才是最可贵的品性,再说,凌先生对咱们有恩,咱们是不是也该无愧于心。” “那咱们……同意了?” “同意了。” 顾夫人将她与顾大帅的意见告诉鸢萝,只是他们担心顾庭予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成亲后会对不住喜红,便决定还是让顾庭予随军去陵观,等过段时日再看他是否还有娶喜红的想法,那才能看出真心实意。 顾庭予和顾邵棠走之时,全家人在门前送别。 顾庭予这一走总有些牵挂,对喜红说了句你等我回来,喜红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答应了。 鸢萝这几日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走到顾邵棠面前,与他说。 “哥哥,有一事相求,陵观那的山青帮土匪头子叫洛慷,他帮过我,这次你们去剿匪,能否对他手下留情,你若见到他,提起我的名字,他应当不会反抗,他人不坏。” “好。”顾邵棠看着鸢萝,眼神中满是依依不舍,他将手掌放在她肩膀上,笑了笑,“下趟回来,想要什么礼物?” 鸢萝嘴角挂着浅笑,缓缓开口,“哥哥一路多保重,礼物不用,你帮我找个人吧。” 鸢萝让顾邵棠找的是之前从陵观同她回沈家的翠翠,喜红说她孤身一人回了陵观,鸢萝对她一直有所牵挂,也不知她这五年是好是坏。 顾邵棠满口答应,跨上高马,领着军队离去,顾庭予在马上回首,即便在不舍,还是策马追上队伍。 顾庭予走之后,沈云秋生了几天闷气,连连抱怨顾庭予出去玩儿不带着他,鸢萝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着实可爱,便会捉弄他,不是揪揪他的耳朵,便是捏捏他的脸颊,沈云秋挥手打开她,她继续上手,乐此不疲。 喜红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鸢萝将她唤到塌边,她心不在焉的坐在塌边,耷拉着脸。 “顾庭予这个坏蛋。”喜红恨恨的说。 “对,顾庭予这个坏蛋。”沈云秋重复道。 鸢萝见沈云秋瞎掺和,勾着他脖子捏住他下颚,“你为何气?与你何干?” 沈云秋是胖了些,脸肉嘟嘟的捏的很是可爱,他嘟着嘴扎着眼睛开口道,“他出去玩不带我。” “亭予不是去玩,他去给鬼婆婆做苦力,你去不去?” 沈云秋一听直摆手,“不去不去。” 从那之后,沈云秋再也不闹着和顾庭予去玩。 一日,沈家那边来了信,孟连苼办事能力令人出乎意料,短短几个月,他不光将两家铺子收了回来,还将其他宗亲拿走的六家铺子,拿回三家,鸢萝得此消息,喜出望外,连忙提笔回了封信,信中对孟连苼大为赞赏,并将他的月例提高三成。 沈家那头有孟连苼在,也算放心,如今临盆之际将至,鸢萝却越发担心沈云秋解毒的事是否能顺利。 第269章 白梨花雪 “下雪了!下雪了!” 鸢萝还未醒,耳边传来沈云秋的叫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缩进被子,将脸钻进被窝,“好冷,云秋把窗关上。” 床帘被撩起,沈云秋素净的脸庞呈现在眼前,“娘子!下雪了!”他嘴里吐着热气,脸上泛着红,“你快起来,你看外面!” 鸢萝裹了厚厚的斗篷,被沈云秋拉至窗前,放眼望去,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梨花阁一片雪白,满院梨树好似披上一层白衣,偶尔听到咔嚓一声,是枝头被厚重白雪压断枝头的声响。 “终于下雪了。”鸢萝轻声说,望望沈云秋,他傻傻的等了半个月,终于如愿以偿。 窗前,鸢萝悠闲自得靠着,不一会鼻尖和脸颊便冻的通红,沈云秋穿着单薄内衫趴在窗边,嘴角扬着满足的笑容,鸢萝张开双臂,从身后将他裹在斗篷下,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两人依偎着彼此,欣赏这窗外美景。 “好看吗?”鸢萝侧脸望他,忽然心里涌起莫名的伤感,这样单纯可爱的沈云秋,再过几个月恐怕再也看不见,不免有些不舍。 “娘子我想去玩雪。” “去吧。” 鸢萝为沈云秋穿好立领小袄,在他腰间别了个如意坠子,沈云秋神采奕奕的跑下楼,他在雪地里张开双臂飞翔,又用脚踢的雪花飞溅,一会笑一会叫,像个顽皮的孩童。 不知肚子里小孩,会不会如他这般可爱,鸢萝想着想着,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 喜红和风儿起床后与沈云秋一起搭了雪人,三人在院子里打闹疯笑,鸢萝好生羡慕,只可惜自己只能在二楼做个旁观者,无福与他们同乐。 整个冬天鸢萝未下过楼,还好很快冬天悄悄过去,春天归来。 脱了厚重的衣裳,鸢萝的肚子看的更为明显,沈云秋每日焦虑,担心鸢萝的肚子会被撑破,天天追问娃娃何时会从肚子里出来。 每日晚上躺在床上,沈云秋便会听她肚子里有什么动静,孩子一动,他便吓得面色惊慌,鸢萝每次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更荒唐的是,他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铃铛,理由竟是他喜欢鸢萝走路时脚上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 鸢萝极力反对,但还是将取名这个事儿留给他醒了之后去考虑。 四月一到,顾夫人便开始准备沈云秋解蛊毒的药材,这次她竟提出让喜红给她做助手,喜红也与她学了一些苗疆蛊毒的方法。 喜红悟性很高,虽不能得到十足的经验,但也能学一些皮毛,鸢萝清楚,母亲既然能教喜红苗疆医术和蛊毒,那必然是将她当作自家人。 沈云秋的解药泡了一整个月,最终只差脐血这一药引,鸢萝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有时晚上会被噩梦缠身。 顾夫人为了让她情绪稳定,便将她接至凝栾院待产,见不到沈云秋,鸢萝也消除一些烦恼。 一日,大伙儿正用着早饭,鸢萝忽然有了腹痛感,起初只是轻微的感觉,她也未当一回事,可没过多久,强烈的阵痛来袭。 “我……快生了。” 她面色苍白的说,再场的人吃惊不已,接着,梨花阁一片慌乱。 第270章 生产之痛 “快快快!端进去,再去打点热水!” 凝栾院忙成一团,陌拂站在门口吆喝着进进出出的丫头,深怕她们有什么闪失。 “杏儿!夫人回来没?”陌拂着急询问着,眼神直盯着门外,“怎么还未回来。”陌拂嘀咕着看了眼床的方向,“大小姐,别担心,夫人过会便回来了。” 鸢萝躺在床上,咬紧牙关忍着阵痛,衣裳早被汗水湿透,她在等,等母亲和喜红去将为沈云秋准备的解药取来。 “我娘来了吗?”她喊了一声,一阵剧痛席卷而来,“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小姐,你忍忍,夫人快回了。”陌拂急得一头汗,冲到鸢萝床边安抚她。 鸢萝整整提前了一周临盆,弄得大伙儿措手不及,就连产婆都还未来及请,正在来的路上。 经历过生死,总会有些畏惧,鸢萝此时脑海里总是想起五年前那晚的情景,不免心有余悸。 “我娘来了吗?”鸢萝又问了声,疼的更加厉害,她的指尖抓着床单,已用力到节节发白,此时,她渴望有人能陪在她身边给与她鼓励和安慰。 “我要进去,我娘子怎么了?我要进去。” 沈云秋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流过鸢萝心尖,她睁开眼望向门外,只要他在,她便感到安心一些。 门口风儿拼命拦着沈云秋,可他使出浑身力气往里闯。 “少爷,少奶奶临盆了,你不能进去。” 沈云秋不罢休的推搡风儿,在门口闹的不可开交,“你让开。” 风儿拦不住他,沈云秋破门而入,他冲向床边,见鸢萝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慌了神。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仿佛曾经他遇见过相似的画面。 凌乱不堪的床榻,奄奄一息的鸢萝,满屋血腥和汗水混在一起的味道,这些他都经历过。 沈云秋直起身子,神情恍惚的盯着鸢萝,她半敞着衣裳,汗水浸湿了她的长发,几缕碎发凌乱的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显得痛苦和憔悴。疼痛已将鸢萝折磨的精疲力尽,她抬起手想去拉沈云秋,可他却吓得后退一步。 “云秋?”鸢萝微弱的唤他,只见他六神无主的摇着头,眼神黯淡无光。 “不……不行……” 沈云秋猛的扑上前,紧紧握住鸢萝的手,“不,不生了!我们不生了!不生了!你不能死,你不能送死!” “云秋。” 鸢萝震惊的睁大双眼,沈云秋疯了似得欲将她抱起,他不住的颤抖,想将鸢萝带走。 “少爷!少爷!” 满屋子人吓得拉住沈云秋,他甩开他们,紧紧将鸢萝抱在怀中,鸢萝已痛的无力推阻,她知道,他定同她一样,揭开了五年前的伤疤。 鸢萝虚弱的抬起手,拉了拉沈云秋的袖口,“云秋,别怕。” “快!把他拉出去!送到梨花阁!” 顾夫人一进屋便看见沈云秋情绪激动的样子,她一声令下,让几个人将沈云秋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鸢萝,娘来了。”顾夫人来到床边,紧紧握住鸢萝的手,心疼的为她擦去额前的汗水。 “娘,拿来了吗?” “你别担心,李婆婆,快!” 顾夫人所说的李婆婆是灵都最有经验的稳婆,她在顾夫人后面站着,应了一声,几步走至到鸢萝面前,眼神落在鸢萝肚子上。 “李婆婆!方才同你说过,你一定要多费心!”顾夫人连连叮嘱。 “夫人放心,我会看着办。”李婆婆冷静的说 第271章 龙凤呈祥 李婆婆掀开鸢萝身上的单子,她的视线落在她巨大的肚子上,不禁倒吸一口气,“哎哟,小姐这肚子真是大呀。”李婆婆将两只手贴在鸢萝肚子两侧,像是摸索什么,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接着又按了按,这一套动作,便能看出经验十足。 “夫人!小姐这是双胎啊!” “双胎?”顾夫人在一边握着鸢萝的手,一听李婆婆如此说,激动的追问,“你确定?” “确定!这摸着里面是两个孩子,恭喜恭喜啊!” “先别恭喜!若母子平安,定重赏!” 鸢萝疼的已顾不得她们说什么,她只想赶紧结束这痛苦的时光。 “啊!” 一声叫声划破长空,只听一清脆孩童哭声传来,这真是令人振奋的时刻,所有人欢腾雀跃,喜红和风儿喜极而泣,两人抱着跳脚。 “生了!生了!” “恭喜大小姐!是个少爷!” 沈云秋在凝栾院外,听到这声哭声,傻愣在原地,那阵阵哭声,敲打着他身体里的灵魂,一瞬间,他的眼中涌出热泪。 屋里,鸢萝躺着,并未感到减轻痛苦,她嘶吼一声,用力拉住拴在床上的绳子。 “怎么还是疼!不是说生下来便不疼了吗!”鸢萝疼的揪心,使出浑身力气仰起身子。 “鸢萝,再坚持坚持,还有个孩子,鸢萝,还有个孩子。”顾夫人心疼的抚摸她的脸颊,眼里含着泪光。 “还有个孩子?”鸢萝惊讶的睁大双眼,还未来及多想,肚子疼痛加剧,“娘!让沈云秋进来!让他进来!” “女人生孩子!男人怎能进来!” “让他进来!快!啊!”鸢萝疼的直叫。 背不住她的执着,顾夫人让沈云秋进了屋,他失魂落魄冲到床边,未想着看孩子,先紧张的扒在鸢萝床头。 “娘子……” 鸢萝痛苦的叫着,一把揪住沈云秋的衣领。 “沈云秋!我不要再生孩子了!啊!以后我再也不生孩子了!”鸢萝说完,使出一股劲。 屋里又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鸢萝浑身虚弱的倒在床上,瞬间哭出声,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终于完成了她的使命。 “天啦!这、这是个千金!恭喜大小姐!龙凤呈祥!恭喜姑爷!龙凤呈祥啊!” 沈云秋痴痴望着产婆捧在手上的小生命,他感到好奇而又惊慌,他想去触摸他们,却又将抬起的手收了回去,他怕他会不小心伤害了他们。 鸢萝看着沈云秋,瞬间泪目,李婆婆将两个小人儿放在她怀中,她感受到他们的温暖。 “快,让孩子喝第一口奶。” 两个小生命软绵绵的趴在她胸前,她都分不出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他们起初还哭着,趴在鸢萝身上便安静下来,他们皱巴巴的小脸透着红,嘴巴努力的吸吮他们人生第一口奶。 鸢萝嘤嘤哭泣,这是她拼尽全力换来的生命,她拥有他们是有多不容易。 沈云秋跪在床前,小心翼翼的抚摸他们的头毛,又用之间轻轻触碰他们的脸颊。 “他们都是我的娃娃?”他询问鸢萝。 鸢萝用力的点头。 “一个云秋,一个娘子。”他将头靠在鸢萝脸颊旁,深深望着她,“娘子,他是云秋,她是你。” 鸢萝有些疲倦,在他的碎碎念中渐渐睡去。 第272章 儿女双全 “云秋!” 夜里,鸢萝从噩梦中惊醒,连忙去寻找沈云秋,只见他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望,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见她醒来,沈云秋激动的手舞足蹈,他上前抱住她,可又怕伤到她,赶紧松开手。 “娘子终于醒了!”沈云秋内心极度恐惧她这样睡着,也不知为何好怕她醒不过来,他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看着她的睡颜,抚摸她苍白的脸颊。 鸢萝抬起手,触摸他脸颊,眼角滑下一滴泪,沈云秋附身将脸与她脸颊相贴。 “娘子,我们不生娃娃了。”沈云秋对鸢萝说,“再也不生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受罪,他摩挲着鸢萝的脸颊,心里莫名的难过。 “孩子……孩子呢!”鸢萝才想起屋里一片安静,没有孩子的存在,“孩子呢?”鸢萝大声询问,欲起身去寻。 “被娘抱走了。” “被谁抱走了?”鸢萝浑身颤抖,她在梦中梦见大夫人抱走了她的孩子,她吓得揪住沈云秋的领子,着急的问。 “孩子呢!” “孩子被娘抱走了。”云秋依然如此回答。 鸢萝推开他,颠颠撞撞下地,就在此时顾夫人和二姨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屋,她们见鸢萝赤脚站在地上,连忙上前。 “快上床去,你下不得床。” 鸢萝哪顾得了那么多,将顾夫人怀里的孩子抱进怀中,她仔细打量,没错,这是她的孩子,揪着的心才落下来。 躺在床上,两个可爱的小生命睡在她两侧,鸢萝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发现他们的长相竟不是太过相似,右边女孩儿的长相更像沈云秋一点,而左边男孩的长相像自己多点。 她望着他们,心里满是暖意,他们在襁褓里憨憨的睡着,小脸粉扑扑的,她小心翼翼勾起他们的小手指,那柔软的感觉,触动她的心。 “我能摸一摸吗?”沈云秋一直安静的看着他们,顾夫人让他回梨花阁,他死也不去,就这样跪在床边,撑着脑袋盯着鸢萝,好似怕她丢了似得。 鸢萝拉着他的手,落在小人儿的背上,沈云秋将唇落在她背上,嘴角扬起微笑,“她好软。” “她是鸢萝,他是云秋。”沈云秋先指左边的小人儿,又指指右边的小人儿。 突然,小女婴哇的哭起来,红红的小脸皱在一起,鸢萝轻拍她,可她依然没有停止,就在此时,沈云秋起身解开衣扣,鸢萝纳闷他这是要作何?只见他褪去褂子,轻手轻脚抱起右边的小人儿贴上自己的胸膛。 沈云秋小心翼翼坐在床榻上,身体向后靠在床上,小人儿趴在他温暖的胸膛,哼了几声竟不再哭泣,她像小猫似的与他相贴在一起,在沈云秋身上恬静的睡去,他的手掌贴在小肉团的背上,伴随着她的呼吸,渐渐睡去。 眼前的画面令鸢萝为之动容,这恐怕便是血浓于水的神奇之处,鸢萝左边的小人儿一直乖巧的睡着,他倒是遗传了沈云秋爱睡觉这一点,鸢萝撩起被子观察他,竟发现他的肩膀上有块青色的胎记。 鸢萝忍不住触摸他的胎记,突然他不高兴的皱起眉,哼了几声,鸢萝不禁失笑,这孩子还真像他爹,睡觉碰不得。 第273章 销魂蚀骨 沈云秋在凝栾院呆了五日,小姑娘被他宠坏了性子,一放在床上便哇哇哭,换谁抱着也不成,沈云秋也不嫌累着,一直将她放在胸膛,她便乖巧的吸吮着手指,有时她睁开眼望沈云秋一眼,沈云秋便能开心一整日。 喜红笑着说,如今沈云秋的心里只有小小姐,快将媳妇儿和只知道睡觉的儿子忘了,鸢萝只当笑话听,也未放在心里,她身边的小人儿还真不像男孩子的样子,从出生到今日,醒了不哭睡了也不闹,确实比姑娘乖巧好带。 “往后,恐怕你这姑娘随了她爹,定是嚣张跋扈的主,你这小子定是随你,性格柔一些。” 母亲这样说,鸢萝笑了笑,如今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如止水,满是温情。 终于,沈云秋的断情蛊到了该解的时候,顾夫人提出将他带去陵观,还需凤婆婆相助。 沈云秋固然不会同意离开鸢萝,鸢萝亲自在他饭里放了迷药,在他离去之时,鸢萝望着他熟睡的面容莫名伤感,她知道再回来的沈云秋,定不会有如今的纯真和无忧无虑的快乐。 沈云秋这一去,不知何时会归来,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母亲说解断情蛊的毒,会比她当年承受之痛还要厉害,鸢萝依稀记得当年母亲将混着解药的针扎进她的穴位,那销魂蚀骨之痛,令她终生难忘,她不敢想象沈云秋将要面临的是何种折磨。 苗王寨里,沈云秋被泡在一个药缸里,人被灌了迷魂药和麻醉散,已毫无知觉。 喜红止不住的颤抖,手中举着沾满血迹的刀,顾夫人从容不迫的夺过她手中的刀,手指继续在沈云秋的身上摸索,她的指尖落在他手腕上,又一刀搁下去,伤口流出滋滋血液,一旁的凤婆婆将手中的瓶子打开,放出一只全身通红的虫子,它顺着沈云秋胸前的血液往上爬,从伤口钻了进去。 “啊!”一声尖叫,沈云秋疼的浑身颤抖,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已开了六处口子,身体里已放进六只蛊虫。 顾夫人一直做的解药便是这蛊虫,它们被养了半年之久,最后吸取了婴儿的脐血,全身才变得通红。 喜红难以忍受这残忍的画面,沈云秋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人宰割,她见他痛苦的嚎叫,止不住的流泪,她在一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顾夫人坚持让她在一边学着。 “继续。”凤婆婆低沉着声音说。 顾夫人将手落在沈云秋心头,“这是最后一个地方,我……有些不敢。” 这刀得划破沈云秋心口的皮肤,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顾夫人将小刀握在手中,不敢下手。凤婆婆迈着年迈的步伐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刀。 “情在心头过,断情蛊便要在心头清。”凤婆婆说着,刀尖在沈云秋左胸口划开一道口子,令人惊讶的是,他的伤口竟没有一丝血液。 “这——”喜红纳闷的盯着看,那被切开的伤口只是露出发白的肉,并没有血。 凤婆婆打开罐子,取了一只比方才那六只大许多的蛊虫,“这便是断情蛊的厉害,断情之人心头无血,也无爱。” 喜红怔怔望着沈云秋,蛊虫钻进他伤口那一刹那,他的脸痛苦的皱在一起,发出嘶吼。 “沈云秋,你可忘了谁?”顾夫人在他耳旁低语,好似念咒语般,反复问沈云秋这个问题。 “忘了……忘了……”沈云秋脑中如走马灯似得切换场景,唯独看不清每个画面里那模糊的面容,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沈云秋足足受了一个月之苦,也未完全想起心里那个人。 第274章 哥哥妹妹 等待是最熬人的事,鸢萝苦等了两个月也未等到沈云秋的消息,她每日立在窗边守望,盼着沈云秋早日归来。 她失神的看着窗外,突然身后摇篮里的婴孩哼了几声,张开嘴哇哇啼哭,她连忙走至摇篮,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她的小脸蛋儿左右摇晃着,甚是可爱。 “妹妹,又饿了吗?”鸢萝脸上露出甜美的笑,那眼中多了一层母爱的光芒。 妹妹躺在鸢萝臂弯中,当小嘴巴吸吮到甘甜的**,才安静下来,她柔软的像只小动物,红扑扑的小脸在阳光照射下透着光,她微睁开眼,冲鸢萝一笑,那微扬的嘴角和漆黑明亮的眼仁像极了沈云秋。 很快她满足的停止吸吮,在鸢萝的怀中香甜的睡去,鸢萝轻轻将她放在摇篮中,幸好她未察觉继续睡着,两只小手张开保持着可爱的睡姿。 鸢萝走至哥哥摇篮边,竟发现他早已醒来,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她望,当他看见鸢萝,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什么。 “呀,你醒了呀。” 哥哥很是乖巧,很少哭闹,即便是醒了也是睁着眼睛四处张望,鸢萝将他抱起,他的小脑袋直往她怀里蹭,鸢萝将另一边送进他嘴里,他用力的唑起来,还是男孩子力气大些,哥哥明显比妹妹吸吮的力道大,吃的也比妹妹多。 只可惜鸢萝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奶水不够两个小家伙的需求,吴妈便在月子里给她找了个乳娘,女子二十三岁,与她同龄,平日鸢萝坚持自己哺育他们,奶水实在不够,才会让乳娘去喂其中的一个。 妹妹嘴巴比较刁,不太认乳娘,宁愿饿着也不肯将就吃点儿,哥哥倒是温顺,顾不得是谁的奶水,只管吃饱。 如今多了两个小生命,鸢萝的日子也不算无聊,梨花阁整日很多人来探望两个小家伙。 自从鸢萝生下哥哥妹妹,二姨太便搬回帅府,平日照顾和陪伴她。 一日,二姨太拿来一个包袱,鸢萝打开一看竟是曾经她为第一个孩子做的虎头鞋帽,还有二姨太为孩子们做的应季衣裳。 二姨太还给了鸢萝一张钱票,是沈家最后给她分得本金,鸢萝连忙拒绝,她哪敢接受如此大礼,二姨太未与她推搡,笑着将钱票放在哥哥摇篮里。 “今后,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这是我给他留的第一桶金。“二姨太宠溺的看着哥哥,拉住他的手,”等你爹回来,咱们就能团圆了。” 二姨太偏爱哥哥一点,每日将哥哥抱在怀里,许是因为哥哥是男娃,延续了沈家香火,她便将他放在心尖上,正如当年沈家老太太对沈云秋的疼爱。 她有时也会抱妹妹,可妹妹这孩子比较认生,硬是用哭来反抗,如今妹妹只认鸢萝和风儿,二姨太无奈的说妹妹不管从样子还是性格像极了小时候的沈云秋。 平日除了二姨太,风儿和吴妈也将这两个孩子当命一样疼爱,风儿许是和妹妹投缘,妹妹偏偏在她怀里便能安静入睡,有时为了让鸢萝休息,风儿也受了不少累,整日整夜的抱着妹妹,看着她入睡。 而吴妈每日会来送吃的,见鸢萝总是胖不起来,实在着急,有时还会唠叨她几句,劝她不要把人熬成丑八怪,等沈少爷回来不要她,鸢萝一听噗嗤笑出声,若沈云秋真嫌弃她,那她定会将他再打回痴傻的样子。 近日,军中事务不太棘手,顾大帅便会抽空回家一趟,一进家门便先往梨花阁去,一个在战场威风八面的人,在两个小肉团面前,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看着父亲抱着哥哥妹妹的样子,鸢萝想起自己的童年,他一定也是这样抱着她,用胡渣戳她的下巴。 第275章 翡翠玉佩 父亲每次来都会询问孩子的名字,总是埋怨鸢萝不给孩子娶个正经名字,鸢萝告诉他孩子的名字留给沈云秋来取,父亲便点头同意,并告诉她当年她的名字也是他娶的。 原来她叫顾卿蔓是因卿卿是父亲对母亲的爱称,而鸢萝是因母亲怀她时梦见漫山遍野的蔓蔓鸢萝,所以她便有了这个名字和乳名。 陵观那头,一直没来消息,鸢萝和二姨太也有些担忧,眼看三个月过去,沈云秋和母亲都未回,就在鸢萝忐忑不安之时,陵观那来了信。 信是母亲亲自起笔,信中母亲告知沈云秋的蛊毒已解,但人却十分虚弱,经不住舟车劳顿,需留在苗王寨休养一年半载,鸢萝捧着信,一片茫然,她每日数着日子过,受尽等待的煎熬,这一年半载,她要怎么忍受。 “五年你都等得,一年有何等不得?”风儿劝慰道,“你只需将小少爷和小小姐照顾好,少爷回来,你们便能一家团聚。” 风儿说的有些道理,即便她想去找他,如今这双儿女,她怎舍得离他们而去。 很快又过去一个月,顾夫人从陵观回到灵都,鸢萝听闻母亲归来,匆忙跑去迎接,母女两在大门前碰面,深情拥抱。 “孩子呢?”顾夫人急切询问。 “今日阳光明媚,在花园晒太阳呢。”鸢萝与她说。 顾夫人迫不及待朝花园去,鸢萝紧跟其后。 “娘,云秋怎样了?蛊毒真的解了吗?”鸢萝一路追问,可顾夫人只顾向前走,并未回答她。 花园里,孩子们被乳娘和二姨太抱在手上,顾夫人连忙上前接过二姨太手中的哥哥,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顾夫人满是疼爱,喜欢得紧。 “顾夫人,云秋他——“二姨太迫不及待想知道沈云秋的状况,顾夫人看着她,笑了笑,“咱们一会儿再说。” 二姨太只好不再问。 此时,乳娘手中的妹妹哇的一声啼哭,顾夫人便将哥哥送到鸢萝怀里,赶紧将妹妹抱进怀里。 “人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这小丫头,今后可别欺负你哥哥。” 顾夫人为了沈云秋离家数月,这一转眼,孩子已五个月大,两个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人,妹妹在她怀里盯着她望,伸出小手去扯她脖子上的翡翠玉佩,小手将玉佩抓着,便不撒手。 “原来是个小财迷。”顾夫人这一说,一圈人笑起来,她将脖子上的翡翠取下,放在妹妹肚子上,“给你了,以后可得保管好,这可是你姥爷送的。” “娘,她那么小的孩子,戴不得如此贵重之物。”鸢萝连忙将玉佩拿起,欲还给顾夫人,她知道母亲身上这块玉佩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价值连城。 鸢萝将鸢萝拿起,可妹妹的小手一把抓住绳子,怎么也不松开,鸢萝将她的手指轻轻扳开,她哇的大哭起来。 二姨太看了笑着直摇头,“这丫头,以后将她给云秋管,让云秋领教领教他小时候是有多难带。” 顾夫人听了嘴角笑容凝固,她看着顾夫人,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的神情。 “拿着吧,今后,他们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他们摘。”顾夫人说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我来看看这个小家伙。” 顾夫人接过哥哥,看着他立体的五官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笑,“瞧这双眼睛,同鸢萝一模一样,小东西,今后你的担子可重呢。” 之后几人在花园寒暄几句,顾夫人请二姨太随她一同去书房,鸢萝奇怪母亲要与二姨太说什么,需要背着她,她的心开始有些慌张。 第276章 细思微恐 书房里,顾夫人和二姨太一个坐正位,一个坐在侧位,顾夫人满面愁容看着二姨太,二姨太等着她开口,她突然预感她将要说的事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鸢萝。”顾夫人与二姨太说。 “顾夫人,是不是云秋出什么问题?”二姨太开门见山的问。 顾夫人欲言又止,摇摇头,“难。” “难?何事难?”二姨太不解的问,“不是说云秋的毒解了吗?” 顾夫人轻叹一口气,抬眼望向二姨太,“他中了不止断情蛊,还有别的蛊,我查不出来,就连凤婆婆也查不出是何毒,如今断情蛊毒已解,可另一个蛊毒的作用却激发出来,整日折磨他,每到子时,他便会经历蚀骨之痛,他已不能下地,只能躺在床上,只有找到当时给他下蛊的人,才能了解他身上究竟是何毒。” “还有一种毒……”二姨太惊讶的站起身,“当年……是陈佩兰让我将桂花羹送去给云秋喝,我是看着他喝下去的,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二姨太掩面痛哭,心如刀绞,她未听她细说沈云秋受得罪,便心疼的无法言喻。 “看来,得回沈家调查这件事。”顾夫人眼神落在远处,突然想到什么询问二姨太,“当年鸢萝被下了蛊,云秋也被下了蛊,可在我们解之时,发现他中的断情蛊和另一种蛊毒竟是相冲的,这五年恰恰是他身上断情蛊的毒,压制了另一种蛊,才未让他尝到如此折磨。” 顾夫人停下思索,意味深长的继续道,“鸢萝曾经说过,云秋之前一想起过去,便会变成另一种粗暴的样子,那便是第二种蛊的影响,所以,下这两个蛊的人应不是同一人。” “你是说——给云秋下蛊的是两个人?”二姨太瞠目结舌,瞬间全身汗毛直立,“天啦!” “断情蛊只是想让他忘掉鸢萝,而第二种蛊,是想让他死。” 二姨太倒吸一口气,她浑身颤抖的跌坐在椅子上,沈家,究竟藏着多大的秘密,又是何人想害沈云秋。 这些事,真是令人细思微恐。 “我不敢告诉鸢萝,我怕她承受不住,她心心念念盼着沈云秋,可他如今竟比之前更为糟糕。” “怎么办……我可怜的孩子……” 二姨太伤心的哭,顾夫人陷入沉思,就在此时,书房门咣的一声被重重推开,鸢萝立在门外,面色凝重,她扶着门框,踉跄着走进书房。 看来她们说的话,已被她听见。 鸢萝脑袋嗡嗡的作响,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失态,走向顾夫人,方才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她脑中,她竟欲哭无泪,她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可好。 “娘……他还好吗?” 顾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将头转至一边。 “娘,你告诉我,他现在是什么样子……”鸢萝抓住顾夫人的手臂,执着的想知道沈云秋如今的状况。 “他能记得我了吗?” 顾夫人心疼的看着鸢萝,轻抚她脸颊,“记得,每日疼痛来袭之时,他的房中便传来他的戏声,喜红说他唱的是你最爱听的西厢记。” 西厢记…… 鸢萝不再问,泪水夺出眼眶,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顾夫人将她拥在怀中,也跟着落泪,“鸢萝,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277章 寻找记忆 沈云秋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盯着房顶,他继续在脑中拼凑过去的记忆,将这五年破碎的片段一点一点找回。 昨日,他想起七夕与鸢萝在琉璃岛的记忆,他笑了,可又为自己将她丢在岛上而自责。 突然,沈云秋想起断情蛊毒解除后的第一个忆起她的梦,便觉得美好而忧伤。 梦里,穿着嫁衣带着凤头钗的女子又出现在他眼前,她俏皮的冲他招手,嫣然一笑。 “云秋,你记得我吗?” “你·····”他望着她,仿佛心里早已有她的存在,却需要再想一想她到底是谁,对她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你答对了,我便嫁给你。”她笑着说,将面前的珠帘拨开,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脑海出现一个名字,沈云秋脱口而出,“顾卿蔓,顾鸢萝····”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身影合二为一,一个是十八岁的鸢萝,一个是二十三岁的蔓蔓,沈云秋的眼中泛起泪光,他终于记起她是谁,也终于弄清,鸢萝既是蔓蔓,蔓蔓既是鸢萝。 “云秋!”她哭着冲进他怀中,这么多年,她在他梦中屡屡出现,可这是他秋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他掀开她面前的珠帘,凤头钗下是二十三岁鸢萝的娇颜。 她是他的鸢萝。 从记起鸢萝后,沈云秋每日都在回忆他们的过去,时而想起甜蜜,时而想起悲伤,更多的是回想鸢萝的点点滴滴。 好比他钻进她伞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他在假山后调戏她时,她脸上的娇羞;她坐在树上,清风吹拂她发丝的美丽;还有她在漫天飞舞的梨花树下,身着红嫁衣,那回眸一笑。 沈云秋每想起这些,嘴角便会微微上扬。 “师哥,吃饭了。” 喜红端着食盘进屋,她看了眼沈云秋,见他在床上发愣,便知他一定又在回忆过去。 顾夫人交代喜红,沈云秋的记忆只能靠他自己找回,不能去提醒他,所以,喜红不敢和他说太多,即便他问,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 如今,沈云秋连自己已有儿女都未记得,恐怕还需很久才能恢复。 “喜红,是不是快到七夕了?“ “是。”喜红边回答,边走至床边,她使出浑身力气,将沈云秋托靠在床头,她端着碗,将粥喂进他嘴里。 “七夕到的时候,不知我与鸢萝是否会见面。” 喜红握着勺子悬在半空,她失落的自言自语道,“是啊,鸢萝若是能来便好,可她怎会舍得孩子。” “孩子?”沈云秋不禁好奇,不知喜红口中的孩子是谁,他记得他们的孩子并未保住,她为此受了很大伤害,也终生不能生育。 喜红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找个理由扯过去,“哦,是她哥哥的孩子。” “哥哥·····”沈云秋记得顾邵棠,他带着兵进了沈家,骗他鸢萝已入黄土的也是他。 喜红继续一勺一勺喂他,沈云秋的面前洒了些粥,她连忙拿帕子去擦,这时,沈云秋的视线落在门口,喜红并不知门口有客而来。 沈云秋看着门口立着的男子,熟悉又陌生,他记不得他是谁,见他长得风神俊秀,五官挺立,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喜红见沈云秋望着门口,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这一看,手中的碗差点落地,门口立着的不是别人,是顾庭予。 第278章 动弹不得 他们来陵观这几个月,今日是第一次与顾庭予碰面,顾庭予立在门边望着喜红和沈云秋,他的眼中满是错愕。 沈云秋望他的眼神中透着一抹陌生和困惑。 顾庭予小心翼翼朝他们走去,不知此时他是该假装不认识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与他相处。 沈云秋茫然的看向喜红,他记不清在哪儿见过这位青年男子。 顾庭予走至床边,见沈云秋靠在床上动弹不得,不免有些伤感,之前那个同他跟前跟后、没心没肺的家伙,如今竟像个废人似得瘫在床上。 “你是……”沈云秋开口询问。 顾庭予与他对视,心猛的一惊,他才察觉沈云秋的现状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沈云秋全身除了头能动,眼睛能眨,眼珠子能转,其他部位都无法动弹,就连手指也无法弯曲,他整个人显得苍白虚弱,整个人瘦脱了形,与他当时离开帅府时的沈云秋判若两人。 “怎么成这样……”顾庭予难过的无以言语,他与沈云秋毕竟相处了整整一年,早已有了感情,看他变成这样,难免伤心。 喜红怕他说漏嘴,连忙搁下碗将他拉出门外,两人走至吊脚楼停下脚步,喜红与他大致说了沈云秋的情况。 顾庭予气的暴跳如雷,“沈家竟有如此歹毒之人!若让我查出是谁,定将他扒皮抽筋。” “我想到至今,也想不到是谁想置他于死地,太可怕了。”喜红想到此事,感到阵阵发寒,她眉头微蹙,一脸焦虑,“本以为师哥的断情蛊解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却未料到,又有一个难题还未解开,鸢萝若看见他每日承受的痛苦,定要伤心死,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到下蛊之人,才能知道他中的到底是何种蛊毒。” 喜红转脸望向顾庭予,顾庭予赞同的点点头,“我姐一定不会放过下蛊的人。” 顾庭予眺望着远方,心始终揪着,他转身看向喜红,见她瘦了一圈,心疼的抬起她下巴,眼神中满是怜惜,“都是你在照顾他?” 喜红有些害羞,刷的红了脸,“嗯。” “我回去和哥哥说下,我来同你一起照顾他。” “别,剿匪才是当务之急,我应付的过来,咱们回去吧。” 喜红说完先行离去,顾庭予跟上前,牵住她的手,喜红先是一愣,随即便依着他,两人十指紧扣往回走。 从那之后,顾庭予几乎每日抽空来苗王寨帮喜红照顾沈云秋,顾庭予一是心疼喜红太过辛苦,二是对沈云秋颇有不忍,毕竟他之前也习惯了照顾他。 沈云秋虽未想起顾庭予,但对他有莫名的好感,每日顾庭予来陪他聊聊天,时间很快便过去。 沈云秋也觉得奇怪,明明他不认识他,可彼此说起话来,却那么自然舒心。 “你跟你姐姐长得真像。”沈云秋盯着顾庭予,突然十分想念鸢萝,“也不知她现在可好。” “嗯,你以前也经常说,你放心,我姐好着呢。”顾庭予随口一说。 沈云秋愣了一会,“我以前经常说吗?” 顾庭予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补充一句,“你昨日才说过。” 沈云秋狐疑的点点头,“你们剿匪可有进展?” 不提还好,一提剿匪,顾庭予面露愁容,他也知沈云秋不是外人,便大致与他说了现在为难之处。 顾邵棠刚来陵观,第一个下手的便是龙飞帮,当年龙飞帮将顾夫人哥哥杀害的事,顾邵棠定不会放过他们,他在夜里带着两队人马,直捣黄龙,将龙飞帮帮主及帮里人员通通抓了回去。 第279章 忆起庭予 如今最令他们头疼的是那个山青帮,那个帮主洛慷深受民众爱戴,顾邵棠并未为难他,三顾茅庐说服他归顺军队,都被拒之门外,他们拿他没辙,也不好动用武力,若对山青帮动手,恐怕会引起民愤。 “此人和我姐是旧识,即便按我姐说的提她也没用,洛慷竟让手下传话,让我姐亲自去和他说,难不成他想让我姐做他压寨夫人?” 沈云秋沉默不语,他似乎听明白了,这个男人多半是喜欢鸢萝,他面色有些难看,侧脸询问顾庭予。 “他和你姐怎么认识的?” “这——” 顾庭予犹豫片刻,还是将洛慷将鸢萝绑去山上做压寨夫人的事说给沈云秋听,但他明确告诉沈云秋。 “你可别误会,我姐并未同意,她可是死心塌地为你守寡,哎,这事是咱们顾家对不住你,可你也别怨咱们,我姐在你们沈家受那么大罪,实在不想让她在与你们沈家有半点瓜葛。” 沈云秋听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陈杂,他想了又想,若他的女儿也遇到这些伤害,他也定会选择这样保护她。 女儿?沈云秋突然脑海里闪过一张小小的可爱的婴孩面孔,他垂眼望着自己的胸膛,仿佛那里曾感受过一丝温暖。 他的手指抽动了两下,顾庭予也看在眼里。 “你、你方才手指动了!”顾庭予激动的冲出房门去喊喜红。 沈云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十分熟悉,他努力的回想,终于,他记起所有他和顾庭予之间的回忆。 他想起他与顾庭予在鸢萝身边打打闹闹的画面;还想起他们穿梭在床单中飞翔,惹得喜红骂骂咧咧;还有他一直陪他玩耍,照顾着他。 顾庭予再回屋时,沈云秋仿佛看见久违的老朋友,他冲顾庭予笑了笑,顾庭予也未察觉他的变化,急忙拉着喜红来到床边。 “他方才动了。”顾庭予激动的说,“手指动了。” 喜红盯着沈云秋,“师哥,你再动动手指,让我看看。” “他看错了,我没动。”沈云秋面无表情的说。 “我怎可能看错,沈云秋,你方才是不是有感觉?”顾庭予坚持自己并未看错。 “叫哥哥。”沈云秋对他努了努嘴,见顾庭予呆愣在原地,笑着说道,“怎么?你跟我打赌输了还想装傻?如今我可不傻。” 喜红和顾庭予听他这么一说,惊讶的合不拢嘴,“你记得了?”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嗯,亭予弟弟,” 顾庭予脸上露出雀跃之色,他立在床边傻笑,激动的推了沈云秋胳膊一下,“可别忘了当时我是怎么照顾你的。” “你也没少欺负我。”沈云秋笑着说,只听喜红叫了一声。 “顾庭予你别碰他!”喜红拍了顾庭予一掌,“他碰不得。” 顾庭予吓得赶紧摸摸沈云秋的胳膊,“好,好,不碰不碰。”他直起身子看沈云秋,不禁咂舌,“你还真是金贵之身,之前是把你当孩子似得宠着,如今又得把你当宝贝似的供着,碰也碰不得。” 沈云秋听他这么说,嘴角扬起笑,真庆幸他记起了他。 “怎么说我也是你小舅子,今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儿。” 沈云秋未说话,勾起一抹浅笑,他看着顾庭予,陷入无限思念。 他真的好想她。 第280章 匆匆来客 喜红说的没错,鸢萝怎会放过害沈云秋的人,自听说沈云秋被未知蛊毒折磨的痛不欲生,鸢萝心如刀绞,气急攻心,这一急,生了场病,也没了奶水,任孩子怎么吸吮,也吸不出一滴。 顾夫人知道她为此事担忧,便一直陪着她,鸢萝坐在梨花阁窗边,手中抱着哥哥,失神的思索。 究竟是谁要害沈云秋,谁想让他死,鸢萝在脑中将沈家所有人排除了一遍,可最终毫无头绪。 突然,她想到一个细节,她差点忘记,在陵观遇见的木莲,也是中了蛊毒,那她的毒,又是谁下的?莫非与沈云秋中毒的事有所牵连? 鸢萝将此事说与顾夫人和顾大帅听,顾大帅立刻起笔写了封信寄到苏镇,他安排人去调查此事。 如今,唯有找到一个人,才会真相大白。 那便是当年大夫人给鸢萝下蛊毒时,鸢萝见过的那个苗疆老妇,沈云秋中的毒也应是出自她手。 “鸢萝。” 二姨太走进屋,鸢萝回过头见她一脸倦容,很是担心,她与她一样,这些日子几乎未合过眼,总是牵挂着沈云秋。 “娘。“ 二姨太来是同鸢萝说,她想去陵观,她怕喜红一人照顾不来沈云秋,鸢萝明白她是放心不下,她也亦是如此,可哥哥妹妹年幼,经不住路程颠簸,她也舍不得丢下她们离开。 做了母亲后,她才发现自己多了许多牵绊,她不再能像从前那样自由,她巴不得立刻飞去陵观与沈云秋重逢,可孩子们需要她,她不能撒手不管,她只能强忍心中的担忧和思念。 总有一日,他们一定会团圆,现在她要做的是找到那个害他的人,查到他的毒是何,救他远离蛊毒之痛。 过了两日,二姨太动身去陵观,她泪眼婆娑的抱着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鸢萝也放心许多,二姨太去了陵观,也能照顾着沈云秋。 一日晚上,帅府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顾帅特意从军营将他迎到书房里,当鸢萝进了书房后,感受到书房低沉的氛围,有些不适但又不能逃走。 “杨老板,这便是小女。” 杨老板? 鸢萝仔细端详侧座的男人,年龄大约四十左右,相貌俊美,仪表堂堂,她似乎在哪儿见过他,努力在脑子里回想,还未想到答案,便见对方起身与他作揖。 “顾小姐,在下杨小楼,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杨小楼! 鸢萝死死盯着他,这才想起十四岁那年,师傅带她去见他,他背着光立在窗前,身姿挺拔的对她说句,成。 “爹……”鸢萝谨慎的去看父亲,她记得当年绑架她的人中便有他,也是他将自己送给沈老爷,又将她从沈老爷那抱走给了师傅。 “顾小姐,今日来,我有要事相求。” 鸢萝实在不解,父亲为何还能与他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他不是对当年绑架她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何事?”鸢萝冰冷的回,眼神转向他处,不去望他。 “顾小姐,当年我年龄尚小,分不清是是非非,做了糊涂事,我也有所悔悟,沈家如今这般地步,我也知道与多年前的事有关,所以,我今日前来,是将我的命交给顾大帅的,但此次前来,是请顾夫人为了救我妻子一命。” “妻子?” 第281章 桩桩事情 听杨小楼详说之后,鸢萝万没想到,他的夫人也中了蛊毒,起先杨小楼以为她是得了什么怪病,便带着她四处求医,可多年也未得到救治。 杨小楼的妻子便是杨巧儿的娘,她与杨小楼结发三十多年,夫妻恩爱,感情至深,杨小楼虽是大红大紫的角儿,可在家中也算是一位体贴的丈夫。 可在五年前的某一日,杨夫人声称有故人邀约,便去了天津出名的永安茶馆。 “当日她是一个人去的,谁也不知她见的那位故人是谁。”杨老板开口说,鸢萝吃惊发现,他的声音嘶哑,竟无当年那般清亮。 “杨夫人也没说?”顾夫人扬着下巴问,她是打从心眼里恨眼前这个男人,虽说鸢萝已回到他们身边,可那十五年相思之苦,是他们造成的,可顾夫人向来懂分寸,顾帅能沉得住气,她便能忍。 杨小楼一副愁容,摇摇头,“当年她被人发现昏倒在包厢,直到今日也未醒,人就像那活死人,只有一丝气息能证明她还活着。” 鸢萝这一听不免觉得她心里对他的痛恨,有了一丝平衡,还未等她说什么,只听杨小楼痛心疾首的说。 “这都是我的报应啊!” “杨老板为何来帅府?”顾大帅眼神冷冽的盯着杨小楼。 “在下今日也是抱着赴死之心而来,听闻鸢萝姑娘也中过蛊毒,是夫人给解的,那能否请大帅夫人行行好,救救我夫人。” “不救。”顾夫人冰冷的冒出这两个字,随即缓缓起身,“当年你可知我经历了多少痛苦?而我女儿在外颠沛流离受了多少苦?我女儿又辗转到沈家,差点没命。”顾夫人说着停顿几秒,接着说:“我女儿若不经历这些,她应早已嫁给邵棠,过着安稳的日子,可如今,她跟沈家的少爷就这么不清不楚,连正常的婚礼也没有。” “娘。”鸢萝一直知道母亲对她和沈云秋的事,不甚满意,她虽救了沈云秋,可也是看在鸢萝的份上,她打心眼里惋惜她和顾邵棠未能珠联璧合。 “顾大帅……” “我夫人意思正是我的意思,杨老板还是请回吧。”顾大帅语气平稳,直接下了逐客令。 杨小楼咚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任凭谁也想不到,曾经风华绝代的名角儿会有求人的一日。 “送客!” 顾大帅一声令下,门口走进两名士兵,将杨小楼请出了大帅府。 事情并未就这样结束,杨小楼未放弃,他每日亥时便来帅府门口跪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离去,这样持续了一周之久。 鸢萝每晚都在脑子里将这些事从头理一遍,总感觉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却又找不到其中的蹊跷,她不禁想念沈云秋,若他在就好了,她的脑子远不如沈云秋来的聪明。 苗王寨这头,发生一件令人吃惊的事,顾庭予在这次抓获的龙飞帮成员里,竟发现一个人。 那便是之前他们以为被杀害的沈家木莲。 木莲怎会流落到龙飞帮,真是令人费解 第282章 发现木莲 昏暗的地牢里,蔓延着潮湿和腐烂的味道,顾邵棠和顾庭予一跨下台阶,便被这恶心的气味熏的难受,顾邵棠握着黑色皮手套遮住口鼻,朝里走去。 牢房里的四个狱卒小兵见少帅来,愣是吓一跳,这恐怕是顾邵棠第一次下地牢,他们以前也只是远远看着他。 “这里气味怎么这么大?”顾邵棠询问他们,不满的皱着眉。 “少帅,是那个龙飞帮带回来的女人,她浑身散发一股恶臭,我们也忍了很久了。” 顾邵棠一听与顾庭予相视一看,两人被小兵带着往地牢深处走去,越往里走,那恶臭越重。 他们立在最深处的牢房门外,光线太过昏暗,顾邵棠半眯着眼向里看,只见一个女子蓬头垢面,背对着他们躺在地上。 顾庭予一挥手,让狱卒将门锁打开,两人走了进去,军靴踩在稻草上发出咔嚓咔嚓响声,地上的女人似乎听到动静,肩膀抖动了几下,她猛的坐起,回首看向顾邵棠和顾庭予。 当看见她的面容,顾庭予与顾邵棠点点头,“是她。” 这女子果然是沈家的木莲,顾庭予捂着口鼻,发现那臭味真的是从她身上散发的,只觉一阵恶心,顾庭予连忙冲出牢房,弯着身子作呕。 顾邵棠望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嘲笑,心里暗自想,这小子还需再磨练磨练。 木莲痴痴看着顾邵棠,眼神空洞无物,过了好一会,她的视线才聚焦,落在顾邵棠身上。 “你是木莲?”顾邵棠与她有一段距离,他冷冷的问,“问你些问题。” 木莲未开口回答,猛的冲到顾邵棠面前,用力撕扯顾邵棠的衣服,嘴里还发出呜咽声,顾邵棠将她甩开,她依然扑上来,去扒顾邵棠的衣领。 “哥!”顾庭予见状冲进来将木莲推开,木莲重重摔在地上。 “她想作何!”顾邵棠问。 狱卒准备上前将她制服,顾邵棠手一抬,制止了他们。 他走进木莲,用力捏住她的下颚,顾邵棠这才确定方才他没看错,木莲被割了舌头。 她没有放弃,用力扒开顾邵棠的衣领,顾庭予忽然想到什么,将顾邵棠拉至一边,在他耳边低语。 “他需要男人。” 顾邵棠不太明白顾庭予的意思,顾庭予继续补充道,“五年前,鸢萝找洛慷调查过,她中了一种蛊毒,必须和男人……” 顾庭予欲言又止,顾邵棠便懂了他的意思,眉头紧皱,扣上衣领的扣子,走出牢房。 四名狱卒小兵立在顾邵棠面前,他手中的马鞭敲打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是否动过她?” 四名小兵相互看了看彼此,摇摇头,其中一个开口说:“少帅,我们哪敢!就她身上那股味儿,谁能下得了手。” 顾邵棠抬眼盯着他们,眼神犀利的像把利剑,四个人有两个小兵神色慌张,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躲开顾邵棠的视线。 顾邵棠向来眼光毒辣,他们所做的事怎会逃得过他的眼睛,顾邵棠向顾庭予使了个眼色,顾庭予指着那两人说。 “你们两留下。” 那两人一听咚的跪地求饶。 “少帅!少帅请饶命啊,是她自己脱得光光的勾引我们,她、她拔了我们的衣服。” “是啊,少帅!饶命啊!” 顾邵棠冷冷的盯着他们,起身带上手套。 “你们忘了违反军规者是什么下场?庭予,交给你了。”他说完踩着军靴离去。 顾庭予直接将这两人扣了下来。 第283章 木莲蛊毒 木莲被割了舌头,这下即使问也问不出什么,顾邵棠命人将她带出地牢,给她安顿到环境好一点的地方。 这事,顾邵棠便交给了顾庭予,他继续忙着剿匪的事。 顾庭予来到顾邵棠给的地址,他还带着喜红一同前来,喜红认识木莲,或许能从她那获得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他们推开一扇门,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大香炉,那香炉熏出的香气和房里的臭味混在一起,让人不太好受。 喜红捏着鼻子跟在顾庭予身后,越往里走,那臭味越浓,他们眼前是一张床,床幔垂着,隐约看见里面侧躺的人,却看不清模样。 喜红看了眼顾庭予,向前走去,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 当她看清床上人的面容,大吃一惊,木莲比她小几岁,可如今看来,比她老许多。 木莲抬眼看向她,见到喜红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猛的爬起来,抓着喜红的手臂吱吱呜呜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你的蛊毒是谁下的?”喜红问木莲,她见木莲口中没有舌头,吓得连连后退,被顾庭予接在怀中,“她的舌头……” 木莲哭的撕心裂肺,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的手在空中挥舞描画着什么,喜红突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同顾庭予说:“快拿纸笔!” 顾庭予出门派人取来纸笔,喜红递给木莲,木莲抓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帮我解毒! “谁给你下的毒!”喜红将纸塞给她,只见木莲摇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她抢过纸又写了几个字。 帮我解毒,我便说出下毒之人! 喜红同顾庭予互望一眼,两人离开屋子。 之后,他们将此事告诉了沈云秋,沈云秋不动声色的躺着,沉默片刻开口。 “她中了蛊毒,应是和沈家有关,她定知道凶手是谁,给她解毒,然后看她怎么说。” 顾庭予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管怎样,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木莲真知道什么蛛丝马迹,没准可以帮沈云秋。 “不过……别让她知道我在苗王寨。”沈云秋轻声说,“此人有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想起当年为了做他小妾,木莲制造的那场闹剧,沈云秋便觉得恶心,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他失去鸢萝后,她自以为是的在他身边百般讨好、投怀送抱,还将他的玉扳指拿走。 他不禁又想,给她下这种蛊毒的人,是否是为了惩罚她的行为? 几日后,顾庭予派人将木莲接到苗王寨,半路碰见阿冷,阿冷见到木莲,满是敌意看着她,木莲也认得她是之前同鸢萝回沈家的女子,她脸上的刺青令人印象太过深刻。 木莲躲在顾庭予和喜红身后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阿冷还立在原地瞪着她。 顾庭予和喜红先将木莲留在外面等候,他们进了凤婆婆屋子,凤婆婆正调试着她浸泡的药酒,看他两来,很是高兴。 “她种的蛊毒在我们这是惩罚一些做出苟且之事女子的毒,中毒之人必须同男人合体才能减轻痛苦,可这蛊真正厉害之处便是,中蛊之人身体渐渐会散发恶臭,谁也不敢靠近,让中蛊之人逐渐死去。” 凤婆婆拿着舀勺在浸泡着蟒蛇的坛子里舀了勺药水,她将舀勺对着嘴,抿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 第284章 未解之谜 顾庭予和喜红看凤婆婆喝了那蛇药,顿时毛骨悚然,凤婆婆瞥了他们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这可是好药,尤其对男人有好处,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不要。”顾庭予连忙摇手,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凤婆婆见他吓坏的样子,笑容更深了,“你娘自幼同我学医术和蛊毒,她解不了的毒,我也解不了,姑爷的毒我是查不出,但这女子的毒,我还是能解的。” 凤婆婆说着向里屋走,阿冷走过来扶住她。 “不过,听说她之前欺负过我们小姐,还抢了她的丈夫,我为什么救她?”凤婆婆坐下,抬眼望向顾庭予。 顾庭予一听连忙解释,“婆婆,她种的蛊毒,定是沈家人下的,沈云秋的毒现在没法子解,那当然是要找到下蛊之人,木莲若说出给她下蛊的人,那一定和沈云秋下蛊事件有牵连,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查,应当能找到什么破绽,最重要的便是给沈云秋解毒。” 凤婆婆一听点点头,她拍了拍腿,缓缓起身,“好,你将她带来见我。” 木莲立在凤婆婆面前,害怕的直发抖,在外人看来,凤婆婆的样子十分吓人,一举一动都透着神秘。 凤婆婆靠近她,在她身边饶了一圈,不时用鼻子凑过去闻一闻她身上的气味,最后,她走至塌上坐下。 “的确是我说的那种蛊毒。” 木莲一听,激动的跪在地上磕头,求凤婆婆救她,凤婆婆平静的坐在那,仔细看着她的举动,冷淡的说:“你可知你这毒要怎么解?” 木莲听了,连连摇头。 凤婆婆看了看顾庭予,冲他说道,“小子,你先出去。” 顾庭予离去,喜红留在屋里,凤婆婆盯着木莲,缓缓开口,“下毒的人对你有何深仇大恨?这毒不光是你所经历的这些痛苦,而真正毁掉的是你的身体,毒最终蔓延到你的子宫,你将永远不得生育,你若想解毒,必须割掉你的子宫,而且还需每日让蛊虫进入你的身体,吸取你的毒液,并且你每日得喝十二种蛊虫熬成的药汁至少两年,你今后恐怕无法示人,因为你会变得苍老丑陋,形如枯槁。” 木莲听了瑟瑟发抖,她才二十二岁,如今被折磨的已比同龄人老了许多,若像凤婆婆说那样,她失去子宫又失去容貌,那她活着还有何意义。 “你想好了,解还是不解。” 木莲眼神一片迷茫,她盯着凤婆婆,又看看喜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你若想让我救你,你得交代你的毒是谁下的。”凤婆婆说。 木莲点点头,她见旁边有杯水,便将水杯端着,用手指沾了沾,在地上写了个字。 三! 可当她要写后面字之时,似乎有了防备之心,将手中茶水泼在地上,接着她猛的摇头,指手画脚。 喜红脑海里那个三字,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想,可她告诉自己不会,不可能,一定只是她多心罢了。 木莲被留在苗王寨解毒,凤婆婆和顾庭予说,她有方法让她说出谁给她下的毒,顾庭予便将木莲交给了凤婆婆,他便回去给顾邵棠汇报了事情进展。 沈云秋随着时间推移,又记起了许多事情,他记得他随鸢萝回了顾家,也记得鸢萝住的院子到处都是梨花,像极了梨花院。 他想着想着,突然脑海里闪过鸢萝身怀六甲的样子,他有些错愕和迷茫,他想着是不是他的记忆有些错乱,他何时有过每晚盯着她肚子看的经历。 第285章 刻意刁难 一日清晨,沈云秋猛然睁开眼,他躺在床上,恍如隔世。 沈云秋努力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他大声唤喜红,喜红匆匆忙忙跳进屋,见他自己起身靠在万分惊喜! “师哥!你能动了!” 沈云秋顾不得回答喜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喜红!我是不是有孩子了?鸢萝是不是给我生了一儿一女?我做了个梦,梦见孩子啼哭,我将她抱着放在我胸膛。” 喜红呆愣在原地,她用力的点头,接着喜极而泣,“你终于记起来了。” 沈云秋张着嘴,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做了父亲,这辈子他早有准备他与鸢萝不可能有做父母的经历,可他竟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有了新的身份。 “我有孩子了……我和鸢萝有孩子了。”沈云秋热泪盈眶,他越来越清晰的想起那两个柔软的小家伙,沈云秋恨不得立刻去找他们母子三人,可他却知道他哪里也去不了,他连下地都下不了,他能去哪儿。 “我这样……今后怎么照顾他们。”沈云秋失落的说,抬眼望向喜红,“鸢萝还要为我受多少罪?” “你只要活着,对我姐来说便是幸福。” 顾庭予走进屋子,见沈云秋的脸上有几分错愕,他走至床头,索性将鸢萝在顾家那生不如死的四年告诉了他。 “等你见到她,不要太过吃惊,她手腕的伤疤,是自寻短见留下的,她心口的秋字,是她准备为你守寡刺的,所以,你活着,便是对她最大的支撑。” 沈云秋眼眶湿润,他万没想到鸢萝受那么大委屈,老天让他痴傻癫狂,恰是让他躲过了那份痛苦。 “我姐是被你魔怔了,放着那么好的顾邵棠不要,偏一颗心放你身上,我若是女的我选我哥,不会选你。” 沈云秋本还有些伤感,听顾庭予这么一说,又觉得好笑,他抬眼望他,拿起枕头砸向顾庭予,“就你蠢成那样,我也不会看上你。” “你怎么傻得时候说我蠢,醒了还说我蠢!” “你喜欢喜红,你娶到人家了吗?告诉你,喜红是我沈家的人,你得经得我同意才行,我不同意她也不敢嫁!”沈云秋说着指着喜红说:“喜红,我说的对不对?” “沈云秋,你不地道啊,我姐已经同意了!”顾庭予一听急了眼,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他的计划。 “她是我沈家的丫头,鸢萝是我沈家的媳妇儿,沈家如今我说的算,她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我若不同意,她便不能嫁给你。” “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在为难我。”顾庭予指着沈云秋,气呼呼的说,他问喜红,“他说的你可听?” 喜红知道沈云秋是故意为难顾庭予,便一本正经的回,“少爷同意我才能嫁人,少爷不同意,我这辈子都是沈家的丫头。” “你——”顾庭予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甩袖子走人。 第二日,顾庭予又来了,喜红正喂沈云秋喝着药,本以为顾庭予是来找他麻烦,没想到,他一进屋,便嬉皮笑脸的靠过来。 “姐夫,我为我昨日的话来同你道个歉,我向你保证,今后你在我心目中是最适合我姐的人,绝无他人可与我姐般配。” 第286章 讨好姐夫 顾庭予回去考虑许久,突然想起鸢萝说过沈云秋心眼小,不能得罪,便拿定主意,一定得将他哄好才行。 沈云秋说的也不无道理,喜红是沈家的下人,卖身契在沈家,他若不同意喜红嫁他,那喜红便必须听从主家的意思。 “我来我来。”顾庭予一脸堆笑的接过喜红手中的碗。 “你不是说顾邵棠和鸢萝更般配,你还为此挺可惜的吗?”沈云秋一脸不削的说。 “不般配!”顾庭予提高嗓门回答,“哥哥不如你有活的潇洒自在,他做事死板,不苟言笑,你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能讨我姐欢心,我姐为人单纯,正适合你这样的哄她开心。” “你意思我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把你单纯的姐姐给骗了?”沈云秋狐疑的问。 “呃——”顾庭予心里自然是这个想法,可他哪敢说真话,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夫你风度翩翩,吸引了我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姐姐。” “哦,我懂了,你意思你姐姐单纯,被我这情场老手给勾引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行啦。”见顾庭予越描越黑,喜红连忙阻止他,“你别说了,越说越说不清。”喜红瞪他一眼,“你呀,就是三个你加起来,也玩不过我师哥,你还是少说为妙。” 沈云秋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摇头带咂舌,“你比你姐还笨点。” 顾庭予张着嘴愣在原地,他竟然怎么也接不上沈云秋的话,正常的沈云秋还真不是好忽悠的人。 房里只剩喜红和沈云秋,喜红犹豫不决,还是开口和沈云秋说了她那日看见木莲在地上写字的事。 “你说写了个三?” 喜红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确定是三还是三点水,她只写了一点儿便用茶水给泼了。” 沈云秋思索好一会儿,“三?” 他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测,可他更觉得定是喜红看错了,“你是不是心里也想的是三姨太?” 喜红一听连忙点头,“是,可我觉得不可能,要么是我看错了,要么是她说的另有其人。” 沈云秋默不作声,看了看喜红,“容我想想。” 还有些记忆沈云秋没有完全记起,他想再想一想,当初他被下毒之后的一些记忆。 “近日你疼痛的感觉好些了没?”喜红关心的问。 沈云秋摇摇头,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不,越发疼,可这疼恰恰刺激了我的经络,昨天夜里我腿有了些感觉,今日我想试着下来站一站。” “站起来?”喜红有些吃惊,自从沈云秋知道自己有儿女之后,急切想让自己恢复正常,他定是想和他们重逢,喜红坚定的点头,“我待会让庭予扶着你。 沈云秋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了看门外对西红说:“不小了,有人若娶你,赶紧将自己嫁了吧,你若真能嫁给顾庭予,那是你的福气,顾家可比沈家要权大势大,今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你怎么和鸢萝说一样的话,你们都嫌我年龄大。”喜红噘着嘴说,随后笑了笑,“师哥,忘了和你说,恭喜恭喜,儿女双全。” 听喜红提到孩子,沈云秋眼睛一亮,“他们叫什么?像我还是像鸢萝?” “孩子的名字鸢萝说等你来取呢,长相的话……我看小小姐像你多点,小少爷像鸢萝。” “呵,这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从未想过这辈子我能有做爹的身份,孩子的名字我得好好想想。” 喜红见沈云秋与鸢萝情深义重的样子,不免有些羡慕,想到顾庭予,总觉得他们之间缺了点火候。 第287章 形如干尸 马车在一处乡间小院停下,顾夫人和鸢萝走下马车,院门被人打开,只见开门的是杨巧儿,鸢萝与她对望,同她点头示好。 最终,是杨巧儿写了一封信给鸢萝,信中求她救她母亲,鸢萝念在当年她和张木山有助于她,便恳求母亲出手帮杨夫人一把。 顾夫人和顾帅都是讲究情分之人,帮过鸢萝的人,便是帮过她的人,所以,看在鸢萝的面子上,她还是答应了。 走进屋子,房里一片黑暗,窗户被布遮的严严实实,几人未进去,顾夫人将门合上,对杨巧儿说:“先去别处,与我说说她的情况。” 杨巧儿领着他们来到客堂,她们刚入座,只见杨小楼从外面急匆匆赶来,显然他看见顾夫人和鸢萝坐在他家客堂,感到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 “快!快去给夫人、小姐斟茶。”他与立在一旁的丫头说。 “不必了。”顾夫人冷冷的回绝,“先说事吧。” 杨小楼有些窘迫,“好好。”他干笑两声,很快化解尴尬,他拎着袍子退至主位,将身上披风解下递给丫头,坐了下来。 鸢萝盯着他,不禁感叹,杨小楼乃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儿,当年在她心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台上的他,披着耀眼璀璨的戏服,犹如仙人下凡,数不尽的小姐姨太太为他相思成疾,为不能与他长相厮守抱憾终身,可现实中的杨小楼,不过与平常家庭的丈夫和父亲毫无差别,也不过是一平常人罢了。 杨巧儿开口将杨夫人的事说与她们听,期间杨小楼还做了补充。 事情鸢萝大致听明白了,五年前杨夫人同杨小楼在天津,那时杨巧儿还和张木山在苏镇,一日杨夫人说有故人邀约,便独自前往,之后她被店家发现昏死在包厢里,由于茶馆客人较多,他们也记不得与她会面之人是谁,只听领他进包厢的小子说是个长相秀气的男人,之后他们便没让他进去倒水,他也不知人何时出的事。 顾夫人被接回来后,起初并无任何症状,但三个月后,脸开始衰老,头发一夜之间花白,她始终未醒,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半年后,身体开始干枯,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在吸她的血,她如今全身上下毫无血色,瘦如干柴。 “带我去看看。”顾夫人起身。 杨巧儿带着她们朝杨夫人房子走去,杨小楼在后跟着。 她们走进屋子,鸢萝不禁好奇的问,“为何将窗户遮住?” “母亲见不得光,太阳照进来的时候,她的皮肤就会溃烂。”杨巧儿将她们领到床边,“你们待会看见,可别害怕。” 她说的如此玄乎,鸢萝倒是有些好奇杨夫人究竟变成何样,她在母亲身后,将头探过去,只见杨巧儿掀开床帘,鸢萝眯着眼仔细看去,被眼前情景吓得连退几步。 床上平躺的哪是人,分明是具干尸,她两颊深陷,全身毫无血色,手背上满是曲张的血管,即便在昏暗的环境,也依然十分醒目,她全身仿佛没有一点水分,干如枯木。 顾夫人回望她一眼,淡定自若的伸出手摸了摸杨夫人的手,杨夫人的手异常冰冷,顾夫人看了看窗户,对杨巧儿说:“去把帘子下掉。” “万万使不得,若下了帘子,太阳照进来,她的身体便会自燃。”杨小楼连忙阻止。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顾夫人高傲的扬着下巴,“去下了。” 杨巧儿颤颤巍巍下了窗帘,阳光照射进屋子,鸢萝这才将屋里的环境看清,她的视线落在五斗柜上的全家福上,她缓缓走去,照片里的杨小楼在三十左右,而他身旁的女子应当是他夫人。 第288章 驱除蛊虫 鸢萝仔细打量照片,惊讶的合不拢嘴,照片上杨小楼身旁的女子不是别人,竟是三姨太白芷莹,可再仔细看,杨夫人与三姨太相貌虽无差别,可气质相差甚多,杨夫人眼神更为柔和,气质也颇为温婉。 “杨夫人····”鸢萝指着照片疑惑的看向杨小楼。 杨小楼猜想鸢萝定是认错了人,便解释道,“我夫人与芷莹是双生姐妹。” 双生姐妹?鸢萝有些吃惊,三姨太与她关系甚好,却从未与她说过她有姐妹,并且她记得她曾说过,她与探雪结拜姐妹,是因自己在这世上无姐妹,这不禁令人费解,她为何要骗她。 鸢萝在心里琢磨着,只听母亲开口说:“杨夫人应是种了噬心花和紫牙木混合的毒,其中还有她体内应还养着嗜血的蛊虫,你们说照了太阳便溃烂?真是可笑之极,你去取些盐来。” 不一会杨巧儿抱着盐罐子匆匆而来,大家凑在床边,只见顾夫人将床帘拉开,太阳正好照在杨夫人身上,顾夫人将她袖子捋上去,只见她干枯的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见,顾夫人指着杨夫人手臂血管提醒大家留意。 房里气氛紧张到快要窒息,就在大家目不转睛盯着望时,只见杨夫人的血管开始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狭窄的血管里蠕动,鸢萝觉得有些恶心,用帕子捂住唇,这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杨夫人皮肤里不知是什么在往外顶,手臂皮肤一块一块撕裂,里面钻出黑色蠕动的虫子。 不一会她的手臂钻出至少七八条虫子,鸢萝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事,吓得紧紧抓着床框,顾夫人见过无数中蛊之人的惨状,自然不会害怕,她无动于衷的看着,将杨巧儿手中的盐罐子接过,抓了把盐撒在虫子身上,一瞬间虫子化成一缕烟,消失不见。 在场的人无不被这情景吓到,大家倒吸一口气,顾夫人将盐罐子递给杨巧儿,看了眼杨小楼。 “这蛊虫害怕阳光,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它们便会在体内蠕动,蛊虫试图钻出寄生者的身体,便会撕裂寄生者的皮肤,这便是你们以为的照射阳光会溃烂。方才看虫子的数量,想必虫王已在你夫人体内繁殖很多蛊虫,所以,它们靠吸取你夫人的血液生存,直到吸干为止,而你夫人便会死亡。” 听顾夫人这么一说,杨小楼和杨巧儿都慌了,杨巧儿抓住顾夫人手臂,哭着乞求到,“夫人,求您救救我娘!我娘为人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求您救救她吧。” 见杨巧儿泪眼婆娑的样子,鸢萝于心不忍,拉了拉母亲的袖口,“娘。” 顾夫人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便嘱咐杨巧儿,让她准备一头活猪,二十斤盐巴,白布几匹等物品。 鸢萝不太明白要这些做何用,只跟着母亲回了帅府,母亲说等三日后再来。 回去的路上鸢萝有些疑惑,一直在心里琢磨一个疑虑。 三姨太同杨夫人是姐妹,为何从未与他们有来往,从沈家离开后,三姨太便不知下落,她人究竟在哪儿不得而知。 鸢萝想着,决定次日再去杨府了解些事情。 回去后,奶娘抱着孩子在门口张望,鸢萝跳下马车朝她快步走去,奶娘着急的说:“不知怎的,小少爷一直哭闹不停,平日也未曾有过这种情况。” 鸢萝连忙接过孩子,可哥哥依然在她怀里哇哇大哭,给她心疼的紧,顾夫人也有些担心,摸了摸孩子额头,也无发热,又摸摸孩子后脖子,说了句。 “恐怕是给什么吓着了。” “吓着了?” 鸢萝抱着哥哥快步走向梨花阁,还未到门口,便见风儿抱着妹妹在门口,脸上挂着着急的神情。 “怎么样了?” 风儿看着鸢萝怀里的哥哥,见他在鸢萝怀里安稳的睡着,便放下了心。 第289章 双生姐妹 “妹妹无事?” 鸢萝看了看风儿怀里的妹妹,她正睁着大眼睛盯着她,小手张开,身子探了过来。 “乖,娘一会抱你,风儿咱们先进去。”鸢萝说着抱着哥哥回了二楼屋子。 她轻手轻脚将哥哥放在摇篮里,可小家伙嘴巴一撇又要哭,鸢萝赶紧又将他抱在怀里,小人儿在她怀里,睡梦中还不时的抽泣,鸢萝心疼的轻抚他脑门。 “早晨出去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风儿摇摇头,“没啊,早晨你走之后,哥哥和妹妹醒了,我和乳娘便给他们穿好衣裳,抱去花园晒太阳,半路上,不知哥哥看见什么,哇的大哭起来,便一直未停,看来还是亲娘管用,我们急疯了,几个人换着抱都不管用。” 鸢萝见怀中的小家伙眉头紧皱,用指腹在他眉间轻轻抚摸,过了一会,哥哥的眉心才舒展开。 顾夫人前来,她让鸢萝将哥哥衣裳解开,将镯子用布包着在他后背擦了一刻钟,没一会布包打开,里面的银镯子变成黑色,哥哥安稳的睡着,鸢萝这才放心。 “没事,孩子小,容易受惊吓。”顾夫人将银镯子丢进水盆里,对风儿说:“晚上,再用我刚才的方法给小少爷擦一擦。” “好!”风儿满口答应。 “我也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娘慢走。”鸢萝起身相送,顾夫人摆摆手,指了指哥哥,示意她照顾孩子便成。 顾夫人离去后,鸢萝与风儿各自将两个孩子哄睡着,将他们轻轻放在摇篮里,鸢萝赶紧拉着风儿坐在塌上,与她说了她今日遇见的事。 “三姨太和杨老板的夫人是双生姐妹?!”风儿吃惊的张着嘴,“等等,咱们理一理。” 鸢萝点点头,她也真的需要把一些事前前后后串联一下,这事情一件套着一件事,着实给她弄懵了。 “老爷曾说,杨小楼和三姨太是师兄妹关系,三姨太的爹是杨小楼的师傅,拐走我的时候,三姨太才十二三岁,杨小楼十九岁,那这么一说,杨小楼之后娶了师傅其中一个女儿,而三姨太几年后嫁给了老爷。” “这没什么问题啊。”风儿茫然的望着鸢萝。 “是好似没什么问题,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日,你去杨府,去把杨巧儿唤来,我有些事得问她,还有件事咱们别忘了,木莲是张木山带去陵观的,这又有什么干系?”鸢萝心里一直在猜想这些疑惑,可始终猜不到答案,只能寻求杨巧儿。 翌日,杨巧儿随风儿来到帅府,她一进帅府便被帅府的威严所震慑,帅府四处都是站岗的士兵,各个都扛着枪。 风儿将她领到花园,鸢萝以在亭子里等候,杨巧儿入座,身旁的丫头为她斟茶,杨巧儿看了看鸢萝,她已与五年前大不相同,容貌未变,可气质却判若两人。 “你变了。”杨巧儿望着鸢萝开口道。 “若同我有一样的经历,谁都会变。” 杨巧儿一想鸢萝如今是帅府千金小姐,她的淡定从容,是娘家给她最大的力量,突然她想到什么,开口问。 “听说你与师哥之后又重逢了,你们有了孩子?” 鸢萝笑而不语,点点头,她将茶推至杨巧儿面前,“你孩子呢?怎没见着?” 提到孩子,杨巧儿脸色顿时惨白,她眼神快速转动,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 鸢萝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 “孩子没了,张木山也没了。”杨巧儿颤抖的说,眼里泛起一层泪光。 鸢萝大吃一惊,全身汗毛竖起来,“怎么……” 杨巧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来话长。” 鸢萝屏住呼吸,凝望着杨巧儿,只见她将视线放在远方,张开苍白的唇,娓娓道来。 第290章 命中劫数 五年前,杨巧儿同张木山在苏镇安家,张木山在永春戏楼寻得一份差事,杨巧儿便在家中相夫教子。 一日,沈云秋让柱子送来一封信,第二日张木山便说要动身去趟陵观,杨巧儿起初也不知信中说了什么,她询问张木山他也不答。 即使杨巧儿心里满是疑惑,但一想是沈云秋亲自委托,便猜想定是什么重要之事。 之后张木山去了一个月后才回到家中,张木山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嘴里始终嘀咕着一句话,沈云秋为何要救她? 杨巧儿察觉事有蹊跷,便一再逼问,张木山最终将信交给杨巧儿,杨巧儿仔细一瞧,信上字迹的确是沈云秋亲笔所写,信中沈云秋委托张木山将木莲送去陵观。 “木莲?云秋让木山送木莲去的陵观?” 在鸢萝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杨巧儿继续道,沈云秋的信中还提到木莲中蛊毒的事,张木山也十分纳闷,沈云秋为何会送木莲去陵观,他还说了送木莲去陵观时,遇到的离奇事件。 “离奇事件?”这事情扑朔迷离,令鸢萝更加好奇。 杨巧儿点点头,继续道,“木山为人实在,他不会骗我,他说去陵观的一路,木莲多次爬上他的床,他毕竟是个男人,便与她····”杨巧儿停顿一下,似乎不想去想这件事,她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木山说,他万万没想到,那木莲竟是黄花大闺女,沈云秋的妾竟是黄花大闺女?这到哪说理。” 鸢萝张口结舌,她不知适当不适当与杨巧儿道歉,心里莫名感到愧疚,可沈云秋为何让张木山送木莲去陵观,她也不知他是何意。 杨巧儿满面愁容继续说道,“之后那木莲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他,他也没法摆脱,她逼着木山带她寻医解毒,逼他娶她过门,木山是一时贪恋美色才做了糊涂事,他怎敢不经我同意,带个女人回家,更何况这女人还是沈云秋的妾,这岂不是荒唐?“ “那后来····”鸢萝接着问。 “后来木山在陵观四处替她寻找巫医,可谁也解不了她的毒,更奇怪的事,她身上开始散发恶臭,更加需要男人,木山见势不妙,便摆脱她的纠缠,回了苏镇。”杨巧儿淡淡的说。 “那他怎么死了?”对此,鸢萝十分不解。 杨巧儿低下头,手指缠绕在一起,“我知道这事之后,便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了天津娘家,刚到天津没几日,苏镇来了消息,木山暴毙而亡,我便将孩子放在娘家,赶回苏镇。”杨巧儿冷冷的看着前方,忽然眼神闪过一丝恐惧,“木山是中毒死的,他的命根子都烂了,那木莲有毒。” 鸢萝听她这样一说,惊的说不出话来,杨巧儿闭上眼,满面倦容,“之后回了天津,我始终浑浑噩噩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我不怨他,也不怨云秋,也许这就是命。“ “那孩子····”鸢萝知道孩子才会是她最为痛心的事,果然,杨巧儿掩面痛哭。 “我带着宝儿在湖边玩,我被这事弄得失魂落魄,他掉进水里我都未发现,我未发现····” 杨巧儿失声痛哭,鸢萝的心仿佛被刺进一把利剑,难过至极,她起身走至杨巧儿身边,将她抱在怀中,“对不起,对不起···云秋他····” “我不怪云秋,他也一定不会相信木山会动了恻隐之心,我也不信,可这是事实,是他亲口说的。”杨巧儿柔柔的说,“鸢萝,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未能得到云秋的心,我追了他三年,未让他倾心于我,我从天津追他到苏镇,也未能将他感动,直到第一次见到你,我才知,沈云秋心里的人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很羡慕你。” 她的话另鸢萝感到意外,她立在那,久久不能平复,杨巧儿脸上的神情云淡风轻,好似将一切都看淡。 “一切都是劫数。” 第291章 杨府解毒 与杨巧儿说完,鸢萝突然想到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了解,便问开口问。 “你母亲与沈家三姨太是双生姐妹?平日关系如何?” 杨巧儿一愣,摇摇头,“我都未见过这位姨母,我来沈家两次,也未与她碰过面,只听说她与母亲长得十分相像,只是她们之间有些误会,便从不来往。” “误会?”鸢萝好奇的问。 “据说当年母亲和姨母都喜欢我爹,我爹却娶了我母亲。”杨巧儿面无表情的说。 鸢萝听了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三姨太曾说过若真有情蛊,能让那个男人死心塌地跟着她,莫非她说的正是杨老板? “听说她去了上海,之后再无出现过。”鸢萝轻声说。 杨巧儿不免有些好奇,盯着鸢萝问,“你问这作何?” “没什么。”鸢萝自己都不知她为何关心这些,她只是感觉哪里不对,可说不出所以然。 三日后,顾夫人如约前往杨府,杨家的下人将她要的物品放在杨夫人房外。 顾夫人命他们将在前一天杀掉的猪放在院中,其余的辅助物品也一并放在桌上。 “把窗帘拉开。”顾夫人看了眼杨巧儿,杨巧儿连忙走去拉开窗帘,顾夫人继续道,“去把杨夫人抬出去,放在院子地上。” 几名跟来的小兵听从指令拉开床帘,当他们见到杨夫人的样子,吓得直哆嗦。 “快点。” 几人相互望几眼,硬着头皮将杨夫人抬到了外面,顾夫人也跟了出去,立在院中。 杨夫人被放在地上,暴露在阳光下,更清楚的看见她形如枯槁的脸颊,一些没有见过杨夫人现状的人吓得依偎着彼此。 顾夫人看了眼四周,“男的先回避。” 在场的男人离开后,顾夫人让杨巧儿将杨夫人的衣裳脱下,只剩肚兜和底裤。 “夫人……” 见顾夫人立在一边未动,杨巧儿不解的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指示。 “别急。”顾夫人语气平淡,望了眼旁边的几个丫头,她们在原地瑟瑟发抖,“你们几个等会看我挥手,将那猪拖到杨夫人身边。” “是。”六个丫头点头答应道。 过了一刻钟时间,杨夫人全身血管开始爆起,同上次一样,有蛊虫在她血管里蠕动,最后速度越来越快,杨夫人整个身子开始抽搐,顾夫人几步走过去,同丫头挥挥手,几人拖着被砍了头的猪摆在杨夫人身边。 “匕首给我!快!” 杨巧儿连忙将准备好的匕首递给顾夫人,顾夫人割了一块血淋淋的猪肉,捏着杨夫人下颚,塞进她嘴里。 就在此时,只见顾夫人将准备好的鱼钩钩在猪肉上,等了一会,猛的用力一拉,众人倒吸一口气,那猪肉嘴里的那头已经发黑,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如半截小拇指般长短的黑色虫子。 “让开!将猪肚子扒开!” 顾夫人推了推旁边看傻眼的杨巧儿,杨巧儿冲去徒手扒开猪肚,手上满是鲜血,说时迟那时快,顾夫人将那肉和黑色的虫子扔进猪肚子里。 “这样就成了?”杨巧儿气喘吁吁的问。 “哪有这么简单。”顾夫人睨了眼杨巧儿,“再看看。” 众人还纳闷着,突然见杨夫人半张的嘴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那些虫子纷纷朝猪的肚子里爬。 在场的人除了顾夫人和杨巧儿,其他人都背过去呕吐不止,这场面实在太过恶心。 等了半个时辰,杨夫人体内的蛊虫才爬光,顾夫人松了口气,指挥那几个丫头解开盐袋,将盐倒在死猪身上,瞬间猪肚子冒出浓烟,那些虫子灰飞烟灭。 可有几只正往外爬,顾夫人将杨巧儿推开,抓了一把盐撒上去,大家松了口气。 这事总算成了。 第292章 杨府来客 事情总算平息,杨夫人的蛊毒算是解了,可人依然还未清醒,需后天调养身体。 之后杨巧儿登门拜访,与鸢萝说了当日之事,风儿在一旁听的毛骨悚然,庆幸那日她未跟去。 两人闲聊几句,杨巧儿便打算离去,走出凉亭,突然想起什么对鸢萝说。 “对了,我家来客人了,是你的故人。” “我的故人?”鸢萝不解的问。 “我姨母白芷莹。”杨巧儿脸上透着一丝冷笑。 三姨太! 鸢萝一听腾的从凳子上起身,她与风儿互看一眼,彼此眼中满有疑惑。 这节骨眼三姨太怎会突然出现? 杨巧儿低头笑了笑,开口道,“我姨母同我娘还真像,那日她来,在我娘面前哭的肝肠寸断,一直埋怨自己没当好妹妹,不知姐姐遇见此事,之后她与我爹去书房聊了许久,你说……怎会这么巧,偏偏这时她来了。” 看来杨巧儿也同鸢萝有相同的疑虑,可鸢萝不想将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毕竟在沈家,三姨太对她不薄,两人关系甚好。 鸢萝让风儿将杨巧儿送走后,鸢萝也回了梨花阁,风儿急匆匆回来,将房门关上。 “这事怎的如此奇怪。”风儿歪着脑袋琢磨着。 鸢萝坐在塌上,淡定自若的将塌桌上的绣架拿起,“怎么?”她头也不抬的捏着针,穿过绣布,一针一针绣着绣架上的牡丹。 “三姨太消失这么久,可偏偏夫人帮杨夫人解了蛊毒,她出现了,她不是从不和杨夫人往来吗?” 鸢萝手中的针停下,鸢萝抬眼看了眼风儿,“连你也看出事有蹊跷,那这事定是有问题,咱们静观其变,她来了灵都,定会来找我,到时咱们看看,是咱们多疑还是三姨太真的有问题。”鸢萝说着将绣架搁在桌上,“累了,这些日子想这些事,想的脑仁疼。” “我让吴妈给你熬些红豆桂圆红枣羹吧,补补神。” “好。” 风儿离开屋子,鸢萝坐在桌子上,抚摸绣架上的牡丹,脑海里想起曾经三姨太与她的片段,又想起她对她的好。 忽然门口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鸢萝知道孩子被乳娘抱回来了,迫不及待走至门口,看乳娘和顾夫人一人抱着一个上了楼。 “这两个小家伙,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方才在花园,看见蝴蝶,两人咯咯咯的笑。”顾夫人边上楼边说道。 两个小家伙见鸢萝,都张着手要抱抱,鸢萝将两个小肉团抱在手上,朝屋里走去。 鸢萝看着妹妹,见她微扬的嘴脸,又想起沈云秋,孩子已经六个月,他却从未见过他们,心里难免感伤,捏着两个小家伙的脸蛋,鸢萝红了眼,她实在太过想他,也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疼痛好些了没? “风儿,离七夕还有多久?” 风儿想了想,“还有一周。” “一周……” 鸢萝坐在窗边,失神的望着窗外,风儿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亲了亲手中的哥哥,幽幽的开口。 “我好想你爹。” 第293章 沈家姨太 翌日,帅府有客登门拜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姨太,鸢萝坐在梳妆镜前,风儿替她梳着发髻,她面无表情,心里却忐忑不安。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三姨太,若是从前,她定会满怀欣喜的与她重逢,可如今,知晓她变卖沈家铺子席卷家产而逃之事,鸢萝对她有了新的看法。 梳妆打扮之后,鸢萝领着风儿一同去了厅堂,人还未到,便听三姨太在与母亲闲聊,鸢萝止步,抬手拦住身后的风儿,她想听一听,三姨太与母亲说些什么。 两人在门前站着,只听三姨太和母亲客套的寒暄,随后听她道,“听闻是大帅夫人救了我姐姐,在此多谢夫人相救。”三姨太不失礼貌的说,依然如从前那样端庄大气。 “三姨太客气了。” 鸢萝透过门缝,见两人只是平常聊天,也听不出所以然,便起步准备走进厅堂,就在她刚迈出一步,只听三姨太说了句。 “不知顾夫人查出我姐姐中了何种蛊毒,她……还能再醒过来吗?”三姨太脸上满是担忧,看不出真假。 顾夫人眼光毒辣,她从未看错过人,她看着眼前的沈家三姨太,断定此人不像面上装的那么友善。 “这不好说,也许会醒,也许不会。”顾夫人模棱两可的回。 三姨太脸上表情僵在那,一瞬间又掩盖过去,她笑了笑,“今日我是来看看鸢萝,当年在沈家,我与鸢萝关系甚好,情同姐妹,我与她五年未见,也不知她可好?” “小女还算不错,谢三姨太关心,鸢萝应当快来了,想必是在忙着孩子。” “孩子?”三姨太惊讶的望着顾夫人,“谁的孩子?” 顾夫人假装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鸢萝同沈云秋的孩子啊。” 三姨太一愣,她脸上的复杂全被门外的鸢萝看在眼里,只见她惊喜的笑了笑,“鸢萝真的有孩子了,真是大好事!她和云秋的孩子?云秋如今可好?” “姑爷还算不错,最近在陵观经商。”顾夫人淡淡的回。 鸢萝听母亲这样说,便知她定是对三姨太有所防范,母亲是聪明之人,或许她察觉到什么,鸢萝不再多想,跨进大堂。 “妹妹!” 三姨太与鸢萝相见,激动的上前握着她的手,鸢萝面带微笑上下打量她,她与五年前未有太多变化,穿着依然华丽,貌美如花。 “姐姐。”鸢萝轻唤她,与她手牵着手坐与侧座,“姐姐这五年去了哪儿,过得可好?”鸢萝开始询问,她盯着三姨太的脸,看不出她有何不妥。 “说来话长。” 三姨太一语带过,鸢萝领着她去花园走走,两人像从前一样并肩而行,可心境却不比当年,三姨太一直望着鸢萝,牵起她的手,红了眼眶。 “这真不是梦吗?我真以为你离开了人世,那时我可哭了好久,你能活着真好。”三姨太触碰鸢萝的脸,“脸色也好看了,听顾夫人说你与云秋又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嗯,去年才重逢。”鸢萝有些矛盾,眼前的三姨太对她的关心,虚虚实实,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她倒是情愿相信她对自己是真心。 “姐姐……你之后去了哪儿?” 三姨太叹了口气,“老爷临终前将家里几间铺子交给我,他说云秋已成这样,不可能再继承家业,便让我等云帆长大交给云帆,你知道的,老爷走了,沈家对我再无牵挂,我便将铺子转让,带着云帆去了上海。” 她说的截然是另一种说法,鸢萝诧异的盯着她,怕有失分寸,连忙转过脸。 “云帆呢?” “云帆在上海,我开了家洋装店,生意挺好,上海那里的人能够接受新鲜事物,所以前阵子,我又开了家旗袍店。” 鸢萝觉得她说的这些,看不出任何端倪,便放心心结,与她长谈。 第294章 今非昔比 夏日的夜晚,耳边传来阵阵蝉鸣,沈云秋独坐在吊脚楼,俯瞰眼前景色,苗王寨丝毫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徐徐清风吹来令人感到片刻安宁。 “云秋,回屋吧。” 二姨太在身后唤他,沈云秋回过神,与她点点头,他两手扶着栏杆,用劲全力撑起身子,二姨太连忙上前欲扶他一把,沈云秋冲她摆摆手,“我自己来。” 他艰难的抬起腿,走起路来很是困难,他坚持一步一步向前迈,二姨太在他身旁张着手,随时准备接住摇摇欲坠的他。 自二姨太来陵观,沈云秋与她很是生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叫她娘,也不太与她说话,几乎都是二姨太主动示好,沈云秋始终不温不火,看不出他对二姨太是何情感。 沈云秋已开始试着站立和行走,虽腿脚还不利索,在每日练习之下,情况有所好转。 走至一半,沈云秋累的满头大汗,他停下脚步,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隐忍着双腿传达而来的酸痛。 “我扶着你吧。”二姨太上前搀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沈云秋轻呼一口气,继续迈开脚步,被他拒绝的二姨太立在原地发愣,沈云秋走了几步有些于心不忍,回过头与她说:“你···回去休息吧。” 二姨太的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她硬扯出一丝笑,点点头,“好,好。” 沈云秋长叹一口气,继续向前走,走几步又回身望了眼二姨太离去的方向。 醒来的沈云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大老远从灵都赶来照顾他,他的确有几分感动,可突然让他接受他们的母子关系,对他来说确实很难。 沈云秋艰难的向屋子走去,却不知二姨太一直在树后默默望着他,直到他进屋,她才放心离去。 时间很快过去,沈云秋对鸢萝的思念日复一日,每夜蛊毒发作后,他便会在疼痛中靠回忆来支撑自己,等痛感全然退去,已到清晨,他便安然睡去。 沈云秋每日几乎睡到晌午才会醒,大家已了解到他的生活习性,便不敢打扰他,二姨太总是提前端着粥在门口等候,等房里有了动静,才会推门进去。 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座山,沈云秋不再像之前那样依赖她,每想起半山小院的生活,二姨太便会难过落泪,她从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他身边,他需要帮助时,便会第一时间出现。 二姨太走进屋将粥放在桌上,便离开,沈云秋看着眼前的粥出神,不禁自问,他对她是否太过无情? 沈云秋拿起勺子将粥送进口中,如今他的饮食极为清淡,每日两顿,两顿皆是粥,也改掉了从小挑食的毛病,他脸上的线条越发凌厉,人也显得更为清瘦。 近来,顾庭予因忙着剿匪的事来不了苗王寨,便无人陪沈云秋说说话,换做以前的沈云秋定是受不了这份寂寞,而如今的他,早已习惯这种孤独。 无聊之时,他便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来打发时间。 第295章 超凡脱俗 喜红推门进屋,见沈云秋手握毛笔,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宣纸,她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不知他又在为何事而出神。 阳光下,沈云秋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修长,他只不过穿着一身白色对襟内衫,却掩不住他的潇洒风姿。 经历诸多挫折后的沈云秋,历练出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那沉稳和内敛是经历浮世冷暖之后的变化。 喜红静静望着他,不忍打扰,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来了怎又走了?” “啊?” 她未想到他已发现她,只见沈云秋盯着她,与她招招手,“你进来。” “哦。”喜红答应着向他走去。 “木莲交代了没?”沈云秋将笔搁在桌上。 “还未交代,估摸着她是怕说出来,凤婆婆不救她,所以怎么问她也不说。” 沈云秋点点头,忽然愣了愣,“我忽然想起,似乎五年前我是知道她中了蛊毒。” “啊?”喜红吃惊的盯着沈云秋,“那、那你还记得什么?” “细节想不起,我再想想吧。”沈云秋摇摇头,继续提起笔,“对了,你本名叫什么?” 沈云秋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喜红很是纳闷,“凌姚。” “凌姚·····”沈云秋重复着,思索好一会,见喜红一脸茫然,冲她笑了笑,“哦,我在给孩子取名。” “你给孩子起名字,你问我作何?”喜红好奇的走至书案,见他面前的宣纸上写了好些名字,男孩两排,女孩两排。 “随口问问,只是觉得喜红这名字有些土。” “你——哼!”喜红气得撅起嘴,不乐意的说道,“那还不是你们家给我起的。” 沈云秋笑了笑,指着纸上的名字说:“这几日,我将这上面的名字常在嘴边念,哪个名字念的顺口便选哪个,我还查了五行书籍,这些名字都是按孩子八字算的。”沈云秋手落在书案上厚厚一摞书上。 喜红听了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师哥,你还真有能耐。”喜红好奇的将头凑过去,“沈沫……” “他们是沫字辈。”沈云秋补充道。 “嗯,都挺不错,你好好想吧,你娘、呃……二姨娘喊我有事,我去去便回。”喜红自知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 “好。”沈云秋看着她背影,笑了笑,继续低头研究孩子的名字。 翌日,沈云秋突然醒的很早,也不知今日怎会如此精神,便自己起身走出屋,推门之时,撞着一个人,等他看清,才知是二姨太端着食盘站在门外。 “你……一直站着?”沈云秋诧异的望着她,他感到十分意外,“你……” “今日怎起这么早?”二姨太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目光,走进屋子将食盘放在桌上,假装无事的说:“今日给粥里加了些鱼肉,这样粥会鲜一些,我去给你打水梳洗,粥有些烫,凉了再吃。”她说着欲走出屋。 与沈云秋擦肩而过,沈云秋一把抓住她的手,二姨太心一紧,就在她错愕之时,沈云秋将她的手抬起。 沈云秋方才推门时,粥应是泼在了她手上,沈云秋一看,果然,二姨太的手背烫红了一块。 “不、不碍事,我回去自己上点药,你去吃——”二姨太话未说完,被沈云秋的举动吓到,他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沈云秋沉默片刻,张开唇,“娘。” 二姨太在他怀里,瞬间泪湿眼眶,她在沈云秋怀里,哭的不能自已,他的这声娘,她以为她再也听不见。 第296章 久别重逢 暮色下,沈云秋坐在吊脚楼,喜红坐在他身旁,削着苹果。 “明日是七夕了。”喜红同沈云秋说,“可这里好像不过七夕。” 沈云秋望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你偏偏要提醒我,让我稀里糊涂忘记不好。” 喜红听了笑了笑,“师哥,不是你一直在问我何时七夕吗?怎还赖我。” 沈云秋眼神放在远处,迷离的双眼闪着光点,“七夕……去年的七夕,我同鸢萝一起放了天灯,不知她现在在作何。” “恐怕也在想你。”喜红说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沈云秋,沈云秋未接,说了句,“你吃吧。” 喜红也不跟他客气,拿起苹果啃了起来,“师哥,你今日喊二姨太娘了?” 沈云秋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我不是不记得半山小院那五年,只是……突然想起之前二十多年,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关系。” 喜红不知说什么,只淡淡说一句,“二姨太是真的疼你。” 沈云秋沉默不语,之后两人无话,他继续看着山下,喜红继续啃着她的苹果。 忽然,半山腰的寨门有几点火光,不知这么晚,谁进了寨子,沈云秋起身站在吊脚楼向下望去,因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这么晚,谁来了?”喜红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眯着眼,只看到来的是两个人。 沈云秋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看了几眼便对喜红说:“回去吧。” “哎。”喜红答应着,将苹果咬在嘴里走过去搀扶他,两人走了几步,喜红好奇又看了一眼寨门,这一看着实让她大吃一惊,一张嘴,嘴里的苹果掉落在地。 沈云秋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皱着眉想说她两句,还未开口,只听喜红指着寨门结结巴巴的喊:“鸢、鸢、鸢——” “鸢什么?你是怎了,话都说不清。”沈云秋嘲笑喜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暮色中的小路,有火把的光点由远至近,不知是谁爬上台阶,向他们的方向而来,沈云秋未看清来人,那人的身影被道路两边大树所遮挡,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并未好奇,直到他听见几声微弱的铃铛声,他才屏住呼吸,盯着那条路,渐渐看见一抹倩影出现在他眼前。 “鸢萝……” 她来了,她正爬上台阶朝他飞奔而来。 鸢萝身上的披风随风飞扬,头上的步摇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音,她的脸真真切切出现在沈云秋眼中,她还未发现他,急促的步步攀登,她身后的风儿直喊着慢点。 “鸢萝……” 沈云秋呆愣在原地,下一秒立刻回过神,他迈开脚步,朝她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有些匆忙,可却力不从心,他跌跌撞撞走到台阶口。 鸢萝爬上台阶,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风儿撞在她身上,她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台阶上,沈云秋立在月光下等着她。 “云秋……” 她终于见到他,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彼此许久许久。 鸢萝冲他嫣然一笑,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沈云秋也红了眼,向她张开双臂。 “娘子,可与小生共度这良辰美景。”沈云秋眼中的泪水伴随这句话而缓缓滑落,他终于又见到她的笑容,终于,他又与她又重逢。 “云秋……” 鸢萝提起裙摆,朝他飞奔而去,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脖颈,两人紧紧抱着彼此,泪流满面。 “我好想你。”鸢萝哭着在他耳边说,“我好想你。” 沈云秋抱着她,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他一下又一下亲吻她脖颈,激动的轻抚她脸颊。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实在等不及,我想跟你在一起。”鸢萝迫切的说,拇指在沈云秋嘴唇摩挲,“我想与你一起过七夕。” “傻子,那么远跑来,不累吗?”沈云秋疼惜的为她轻缕耳边的碎发,“傻子。”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她的眼眸变得柔情似水,比十八岁的她多了几分成熟。 “沈云秋,我来了。”鸢萝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沈云秋怔怔望着她,忽然想起曾经坐在梨花院秋千上,笑魇如花的她。 沈云秋不再说话,俯身吻上她的唇,他何尝对她不是思念成狂,两人紧紧抱着彼此,这是久别重逢后的热情。 第297章 思念成狂 房里一片宁静,鸢萝躺在沈云秋怀里,两人像从前那样拥着彼此,他轻抚鸢萝嫩滑的肌肤,鸢萝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喉结。 她心疼的看着沈云秋,心里难过的紧,他瘦了许多,下巴线条分明,锁骨也格外清晰。 “怎会瘦成这样……你受了多少罪?” 鸢萝伤心落泪,沈云秋亲吻掉她脸颊的泪珠,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不碍事。” 他的视线落在鸢萝心口,指尖触摸那秋字,他微皱眉,开口询问,“疼吗?” 鸢萝摇摇头,将他手掌贴在唇上,“不疼,比起当初知道你不在人世的心疼,我早已对疼失去了感觉。” “傻吗?” “不傻会跟你在一起?”鸢萝微微一笑,轻抚他脸颊,“我那么傻,你为何同我在一起?” “我沈云秋精明一世,唯独栽在你手里,你定是给我下了情蛊,顾鸢萝,这辈子,你是谁的人?” 沈云秋的唇在她颈畔摩挲,鸢萝侧过脸在他耳边轻声回,“沈云秋的人。” “谁的人?” “沈家二少爷沈云秋的人。” 沈云秋笑着在她脸颊印上一吻,“咱们终于苦尽甘来。” “嗯!花好月圆,儿女双全。” 鸢萝鼻子一酸,眼眶又泛起泪花,沈云秋亲了下她的眼睛,轻声与她说:“不许哭,小爷我喜欢看你笑。”他说着贴上她的唇,狂热的吻她,他扯下她身上的薄被,将头埋进她怀里。 这才是她的沈云秋,霸道任性不讲道理,鸢萝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在他的撩拨下,发出低吟。 “娘子,我还要吃糖。”沈云秋故意逗弄她,脸上露出坏坏的笑,鸢萝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他一把将她翻在上面,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作何?” “我喜欢你主动的样子。”沈云秋在她耳边低语,鸢萝脸刷的红到耳根,他的两只手贴在她腰上,鸢萝娇羞的坐起,与他共赴云雨。 子夜将至,鸢萝从梦中醒来,她看向沈云秋,他始终未睡,目不转睛盯着她,鸢萝有些紧张,她知他在等着折磨他的疼痛。 她硬扯出一丝笑,“我陪着你。” 沈云秋轻笑一声,就在此时,那疼痛来袭。 “啊!”他惊呼一声,鸢萝紧张的起身,眼前的沈云秋全身颤抖,仿佛每处都被疼痛折磨,她无助的盯着他,只能流泪和干着急,她帮不了他,也无法替代他的痛苦。 “云秋!云秋!” 沈云秋疼的在床上打滚,鸢萝不知该如何是好,猛的压在他身上,吻上他发出嘶吼的唇,他紧紧抓住她手臂,将疼痛传达到指尖,鸢萝手臂被捏的生疼,滚滚热泪落在他脸上,沈云秋紧紧搂着她,沉浸在她的吻里。 忽然之间,他不再觉得这疼太过明显,她的吻分散了他对疼痛的感觉。 过了许久,沈云秋才恢复正常,蛊毒的疼痛逐渐消退,鸢萝与他分开,两人贴着彼此,大汗淋漓,她满是汗水的青丝垂在沈云秋脸上,他的指尖已将她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鸢萝心疼的轻抚他脸颊,眼泪不争气的落下,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蛊毒发作,她心里难过的无法言喻。 她趴在他身上,将头埋进他肩窝,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鸢萝失声痛哭。 沈云秋疲惫的拥着她,眼泪从眼角滑落,“没事了……没事了。” 次日,鸢萝与沈云秋一同睡到晌午,她睁开眼,不忍打扰仍在睡梦中的他,便痴痴望着他,他的眉头依然紧皱,她小心翼翼用手指在他眉心轻抚,为他舒展开眉间的沟壑。 第298章 假不正经 推开窗,阳光透进屋子,鸢萝身着微透的蝉衣靠在窗边,披散的青丝垂在胸前,正好遮住她的玲珑身姿,她翘着兰花指手持他的折扇轻摇,那如玉般的侧颜在阳光下透着温润的光泽。 沈云秋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般画面,他静静的看着,嘴角扬起好看的浅笑,鸢萝转过脸,纤长睫毛下的双眼,柔情似水。 “醒了?” 鸢萝轻声问,悠闲自得的靠着窗口,玲珑的曲线呈现在沈云秋眼前,他这才发现她里面竟是空的。 “过来。”沈云秋冷着脸向她摊开手掌。 “怎么。”鸢萝合上扇子,走向床边,她将手放在他手心,“啊!”下一秒,沈云秋猛的将她拉上床,她躺在他身下,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闪着明亮的光点。 “放肆,你就这样站在窗边,不怕被人看见。” 原来他是吃醋了,鸢萝噗嗤笑出声,眼神妩媚的对上他的眼眸,“谁会来?” 她勾住沈云秋的脖子,面带浅笑盯着他,那眼神含情脉脉,沈云秋望着她失了魂。 “怎么,你这眼神,像是要将我吃了似得。”鸢萝笑着说。 沈云秋将她肩上的青丝捋至一边,慵懒的将脸埋进她肩窝,像个孩子似得趴在她身上,鸢萝搂着他,指尖划过他背上的皮肤,享受着他的撒娇。 时间仿佛定格,两人好似回到了从前,沈云秋嘴里哼起江南小曲儿,鸢萝沉浸在他的靡靡之音中,两人一会儿笑,一会儿看着彼此,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二少爷,她也不再是不经世事的四姨娘。 他与她十指紧扣,深情的望着她,嘴角始终勾着一抹甜蜜的笑,“我给孩子们想好名字了。” “何名?”鸢萝激动的问。 “沈沫安,沈沫菱。” “沫安……沫菱……”鸢萝重复着,对名字甚是满意,“好听,那乳名……” “乳名?”沈云秋挑起眉角,想了想,“小子叫石头,姑娘叫铃铛。” “铃铛……”鸢萝很是意外,他竟记得自己傻的时候给孩子取的乳名,“为何叫铃铛和石头?” 沈云秋见她眼中满是疑惑的光点,抿着嘴憋笑,“你猜。”他从她身上翻转躺在床上。 “为何?”鸢萝反趴在他身上,用发梢扫过他的鼻尖,“猜不出。” 沈云秋憋着坏笑,漆黑明亮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我喜欢听你脚上的铃铛声,所以叫铃铛,石头嘛……按孩子的生辰,你应是七夕那日……”他话未说完,自己乐的咯咯笑。 “笑什么?!”鸢萝见他自己乐的慌,还未反应过来,七夕?石头?“沈云秋!你——”鸢萝被臊的脸通红,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真是没正经,不可,我不同意,今后孩子若问你,爹,我为何叫石头,你怎的跟他解释?” 沈云秋一本正经的回,“那我便说,我和你娘是躺在石头上才有了你。” “够了够了,别说了。”鸢萝赶紧捂住他的嘴,“不可,我不同意。” “石头挺好的,石头,铃铛。” “不行,我不同意,石头铃铛都不成。” “那你说叫什么?”沈云秋忍住笑,故作严肃的问。 “妹妹叫琉璃怎样?” “琉璃岛?琉璃成,哥哥叫石头。” “不成,石头不成,不同意。”鸢萝再次驳回他的建议。 “那叫什么?难不成叫岛?灯儿?哈哈哈哈!” “沈云秋,你能不能正经些。”鸢萝被他惹得恼火,“你是不是亲爹?给儿子取的都什么名?” 沈云秋听她这么说,轻捏住她下颚,“放肆,我不是孩子的亲爹,谁是,快赔不是,说错话了吧。” 鸢萝哭笑不得,打开他的手,“行了,总之叫石头不成,臊死人了。” 第299章 打情骂俏 沈云秋嬉皮笑脸的说:“害臊什么,当初我傻得时候,你是怎么带坏我的?我都记得,你那时怎么教我吃糖的?你……”沈云秋故意将曾经的风月之事说给她听,鸢萝脸涨得通红,她真的甘拜下风,沈云秋正常之后,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好!石头!石头,听你的,叫石头。”鸢萝急忙答应,“可你答应我,以后不许提以前的这些事来嘲笑我。” 沈云秋噗嗤笑起来,看着鸢萝难看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七夕,沈云秋与鸢萝腻在屋子里一天未出门,风儿和喜红来了几趟见门关着,只好将食盘和梳洗物品放在门外,敲了敲门便离去。 “天呐,这两人在屋里说了一整日的话,有那么多话可说吗?”喜红正说着,房里又传来鸢萝和沈云秋的欢笑声。 风儿满脸堆着笑,两手拖着下巴,“真好,又像回到牡丹院那会儿,咱们走吧。” 风儿知趣的拖着喜红离去,走了几步,喜红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撞见鸢萝开门取食盘,喜红见她衣裳半敞,香肩微露,脸刷的红起来。 “看什么?”风儿也回过头,喜红赶紧将她眼睛捂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鸢萝瞪了喜红一眼,笑着关上门,沈云秋坐在床边,好奇的问,“怎么了?” “撞见喜红丫头,古灵精怪的。”鸢萝将食盘搁在桌上,走去接过沈云秋手中的湿布丢在盆里。 “吃点东西吧。”她替他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 “不饿。” “不饿?不吃不成。”如今他很是清瘦,鸢萝着实担心,“要不……我喂你?”鸢萝打趣说道。 沈云秋笑着摇摇头,“虽说我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可饭……自个儿还是能吃的。”说完,沈云秋起身慢慢移到桌边。 他低头吃起粥,鸢萝撑着下巴盯着他,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沈云秋抬眼看她,歪着脑袋与她相视一笑,“你看我能看饱?” “嗯,不饿。” “你倒是好,劝我好好吃饭,你却不吃。” 鸢萝甜甜的笑,盛了碗粥在自己面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孩子可好带?这几个月辛苦你。” 鸢萝摇摇头,“不辛苦,妹妹长相和性格十分像你,娘说你小的时候,便不是那么好带的孩子,那时你整日将妹妹放在身上,便惯坏了她,你走之后,她足足哭了两日,之后只认我和风儿,哥哥倒是乖些,谁抱都成,性格随和,像我。”鸢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哟,合着你是在夸你自己,埋汰我。” “嗯!你是否承认你任性霸道不讲理,我懂事随和讲道理。” 沈云秋眼里透着玩味的笑,将碗放下,假装严肃的说:“岂有此理,敢对老爷不敬,休了。” “你敢。” 鸢萝贴上去捏住他脸颊,沈云秋一愣,随即握住她的手,“这五年,可真是越发猖狂呀。” “噗——” 鸢萝笑出声,突然想到正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对了,灵都发生一件奇怪的事。” “哦?这里也有件奇怪的事。”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 最终还是鸢萝先将杨小楼夫人中蛊毒的事说与沈云秋听。 “三姨娘?”沈云秋狐疑的盯着鸢萝,突然想到喜红说木莲写字的事,便一并与顾庭予发现木莲的事说了一遍。 鸢萝大吃一惊,她以为木莲已被谋害,怎会流落到土匪窝? “我与师傅学艺两年,未曾见过师娘,只听闻师傅平日将师娘藏的很好,真未提过和三姨娘是双生姐妹,这事……”沈云秋在心里思索这些事情是否有关联,“去会下木莲。” 第300章 七夕同乐 “你去?”鸢萝听他这样一说,坐直了身子,“不成。” “怎么?”沈云秋见她紧张的样子,忍俊不禁。 “你别去,不许露面,我去。” “哟,你怕什么?” “我担心她扑倒你,你这不利索的腿脚,万一……你无力反抗,被她……”鸢萝坏坏的说,“所以,明日我去。” 沈云秋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突然想去捉弄她,身体凑过去在她耳边说,“我问你,我腿脚不利索,昨晚伺候好你没?” “沈云秋,你!”鸢萝娇羞的望他一眼,沈云秋脸上的嬉皮笑脸,令她更为羞涩,“讨厌。”鸢萝推开他的脸,“你还是傻点好。” 沈云秋大笑一声,将她拉进怀里,“看你下次还说我。” 就在两人打情骂俏之时,听见一阵敲门声,沈云秋皱起眉,不禁暗骂,哪个没眼色的家伙。 “姐,是我,庭予。” 打开门,顾庭予站在门外傻呵呵的看着她,鸢萝脸上堆满假笑,瞥了眼沈云秋,他坐在床上扣着长袍扣子,眼睛狠狠瞪着门口。 “姐,你怎会来?真是太突然。”顾庭予说着要闯进屋子,鸢萝连忙将他拦住,“怎么?” 鸢萝将他拉到院中说话,“你来作何?” “我来看你呀!”顾庭予提高嗓门说,“听说你来陵观,我当然要来看看!” 沈云秋从屋子走出,他的眼睛依然丝毫不偏的瞪着顾庭予,“你是来找喜红的?” “不,我是来找我姐的。”顾庭予还未发现有何不妥,傻笑着对鸢萝说:“姐,家里可好?母亲和父亲可好?” “你不找人过七夕,你跑这来作何?”沈云秋蛮不高兴的问。 “七夕?”顾庭予愣在原地,“今日七夕?那正好,咱们一块儿过呗。” “谁、谁跟你过,你给我走。”沈云秋撩起一边的竹竿子撵着顾庭予。 “哎!你这是干嘛!” 鸢萝无奈的摇摇头,“顾庭予,你真是榆木脑袋。”鸢萝说着大喊一声,“喜红!” “嘘!你别喊她!我一会儿便走。”顾庭予见喜红要来,有些惊慌失措。 “来了!”喜红从台阶爬上来,看见顾庭予,有些惊喜又有些纳闷,“你怎来了?” “我——” 顾庭予还未回答,鸢萝开口道,“他说来陪你过七夕。” “七夕?”喜红疑惑的上下打量顾庭予,“你还懂过七夕?去年七夕咱们陪师哥去街上,你不是说七夕是闲来无事的人过的吗?” 鸢萝和沈云秋一听同时看向顾庭予,顾庭予见喜红拆他台子得罪了人,赶紧解释道,“不、不,七夕是浪漫主义者的节日,我觉得甚好,甚好,所以……我改变了思想,过七夕,挺好。” “当真?”喜红走至顾庭予身边,见他表情怪异,凑在他面前问,“没人逼你吧。” 顾庭予尴尬的笑两声,“当然是我自己的想法。” 他这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沈云秋憋着笑,对喜红说:“他说来给你个惊喜。” “惊喜?”喜红眼里满是期待的盯着顾庭予,“什么惊喜?” 顾庭予脸上始终挂着笑,从尴尬到苦涩,他转过身面对沈云秋,小声嘀咕,“行了啊,你可别害我了。” 鸢萝看着他两,不禁为顾庭予捏把汗,他坏了沈云秋的心情,沈云秋怎会让他安生,想到这鸢萝掩嘴而笑。 天很快黑了下来,今年的七夕,依然是他们一起度过,顾庭予与沈云秋在吊脚楼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顾庭予屡屡败下阵来,脸涨得通红,连连感叹,“我终于见识到你的厉害,难怪能将我姐忽悠到手。” 此话说完,众人哈哈大笑,吊脚楼上,一群人有笑好不快活。 第301章 傀儡蛊毒 次日一早,鸢萝乘沈云秋还未起床,便去找凤婆婆,凤婆婆见到鸢萝,激动不已,两人互相问候闲聊几句,便谈到木莲的事。 听凤婆婆详说之后,鸢萝了解到木莲的近况,便跟随阿冷去找她,阿冷领着鸢萝向苗王寨后山走,一路与她说木莲的事。 “傀儡蛊?”鸢萝从未听过这个蛊毒,阿冷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 “傀儡蛊有人想操控她,她中蛊之后,必须听命于下蛊之人,若不听服从,便会死于非命,所以,我和凤婆婆猜测,她定是先被下了傀儡蛊,之后又被下了淫蛊。“ 鸢萝走了几步,靠在树上沉思,阿冷分析的有些道理,木莲一直留在沈家,沈云秋让张木山带她来陵观,定是知道她在沈家中了蛊毒,那她的蛊毒究竟是何人所下,又有谁操控了她? 此时,只有沈云秋能给她答案。 鸢萝迅速转身往回走,阿冷见她突然返回,大喊一声,“你去哪儿?” “我有重要的事情忘了,我先回去。”鸢萝回身与阿冷说,随后加快脚步往回赶。 等鸢萝回到住处,沈云秋正巧刚醒,风儿端着脸盆出门,差点与鸢萝撞个满怀。 “慢点儿,一早乘我没醒,偷偷去哪儿了?”沈云秋边理着挽起的袖口,边与她说,眼神瞥了她一眼,坐在桌前,“吃饭了吗?” 鸢萝望望身后,见风儿已走远,连忙将门关上,冲到他面前。 “怎么?神神秘秘的?”沈云秋蹙着眉心说。 “云秋,你可记得当年你为何让张木山送木莲来陵观?”鸢萝神情严肃,只见沈云秋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他竟不记得,鸢萝又开口说:“张木山····死了。” “木山死了!”沈云秋腾的从凳子上起身,连带着桌子晃了几下,“怎、怎么死的?” 鸢萝叹了口气,便将张木山中毒之事告诉沈云秋,沈云秋听了惊得合不拢嘴,他跌坐在凳子上,脸上满是悲伤。 “怎么会···木山为人正直,正因如此,我才会请他帮我这个忙,怎会如此····是我害了他。”沈云秋满是自责,即便追悔莫及也于事无补。 “云秋,你先别急着自责,你得想起你为何要送木莲来陵观,若你记得,一切都会有头绪。”鸢萝着急的说。 沈云秋迟疑片刻,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我记得我是知道木莲中了蛊毒,可····为何我要送她去陵观,我想不起。” “你、你再想想?”鸢萝起身蹲在他身旁,仰视他的目光中,满是急切的光点,“你知道她中了蛊毒,以你的性格,你不会多管闲事让你兄弟帮她,你既然让张木山将她送去陵观,定是有何原因。” 沈云秋陷入沉思,他在脑海之中寻找当初的记忆,他想了许久许久,依然一无所获,他握住鸢萝的手,沮丧的摇摇头。 “当时,你应是中了断情蛊,可第二种蛊你中未中,你可有印象?方才阿冷告诉我,木莲也中了两种蛊,其中有一种叫傀儡蛊,是有人想操控她。“ “傀儡蛊····”沈云秋听到这三个字不免有些疑惑,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当年他中了断情蛊之后,便一直窝在屋子里,他印象中木莲的确有来过他房中,只是他实在记不起她来作何。但隐约他记得有人站在暗处与她说话,难道此人便是操控者? “傀儡蛊···” 沈云秋一再重复这三个字,鸢萝见他想不起,也不再逼他,她报以安慰的握住他的手。 沈云秋陷入对张木山死亡的自责之中。 第302章 会面木莲 苗王寨后山有一处禁地,阿冷说这里是凤婆婆专门研究蛊毒和巫术的地方,曾经顾夫人便是在这儿学会的巫蛊术,阿冷也是如此。 这是鸢萝第一次来这,立在门外,便能感到一阵阴森,心里升起一丝恐惧。 眼前这道门,曾送进去许多中蛊之人,可活着回的少,死在这的多。 阿冷见鸢萝脸上掩不住的紧张,便说笑道,若鸢萝儿时未被奸人劫走,蓝宛定会将她培养成最出色的巫师。 鸢萝跟着阿冷走进门,阿冷说之所以用铁门,是怕那些解毒之人受不了痛苦逃出去,鸢萝深吸一口,打量四周,竟意外的发现,这并不是一间普通屋子,其中一间房有个暗道直通地下。 阿冷走在前,鸢萝紧张的跟在后,一路走下台阶,她望见一条昏暗狭长的过道,延着过道的墙壁上有一排烛台,她们越往里走,烛火便燃烧起来。 鸢萝虽面上无任何表情,可心里还是发毛,幸亏有阿冷陪着,否则她一个人定是不敢来。 “这里。”阿冷在尽头左拐,鸢萝见两边各有两扇门,不禁有些好奇,只听阿冷说:“这边是有机会活的,那边是活不成的,专门给凤婆婆做研究,如今有些蛊毒并不能解,所以,需要研究。” 阿冷说的令鸢萝毛骨悚然,她又望了一眼对面的大门,喃喃自语,“生门,死门。” “对,可以这样说,进去吧。” 阿冷将门打开,木莲就在里面,鸢萝径直朝前走,阿冷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的一扇门,给了她一把钥匙,“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鸢萝接过钥匙,走至门前。 跨进屋,鸢萝环视四周,屋子环境竟比她想象中的好,里外两间房,外面客厅里面卧室。 鸢萝提着裙摆朝里走,一排珠帘将里外相隔,她立在珠帘外,透着缝隙看见正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包裹着纱布,灰白的长发垂在床边。 躺在床上的木莲似乎听见动静,转脸望向鸢萝的方向,她半眯着眼,似乎未看清来人是谁。 鸢萝撩起帘子走进屋,那珠帘发出叮叮当当碰撞声,她面无表情止步,木莲已认出她,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她张开口,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想说什么?能说出来吗?“鸢萝趾高气扬的抬着下巴,她缓步走至床边,垂眼望着木莲。 木莲有些激动,躺在床上伸长了手,她拉住鸢萝的裙摆,被鸢萝无情的甩开,她半扬着身子探出床边,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 “在沈家做个家仆不好,偏要痴心妄想做少爷的妾,看来你对沈云秋不太了解,失算了,如今,可曾后悔?”鸢萝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坐下,她淡定从容的盯着木莲,“今日我来,只想知道,谁给你下的傀儡蛊?” 听到傀儡蛊三个字,木莲的眼里颤动着恐惧的光点,鸢萝继续追问,“是不是沈家人?” 木莲表情失神片刻,随后眼珠转动,她用力点点头。 “是谁?”鸢萝起身靠近她,木莲张开双唇。 当鸢萝看清木莲双唇张合所表达的唇语,大惊失色,她口中说的竟是——沈云秋! 鸢萝狠狠卡住她的喉咙,眼神凌厉的瞪着木莲,她一定是故意这样说,“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木莲面露狰狞的大笑,嘴里发出可怕的咔咔声,她抓着鸢萝的手,两只眼球瞪得凸起,口中又说出沈云秋的名字。 第303章 下毒之人 鸢萝用力推开她,木莲跌在床上,鸢萝强忍心里的怒火,闭上眼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 “木莲,同为女人,见你这般模样,我深表同情,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当初与大夫人联合设计云秋,便是错误的开始,你说是云秋给你下的蛊,我倒是有点信了,云秋做事怎会如此心慈手软,还让张木山送你到陵观解毒?”鸢萝凑到木莲面前,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木莲怔怔望着她,鸢萝捻起一缕灰白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 “我会让你活着吗?留着你再跟我抢云秋?明面上你确实是他的妾,但如今我是他正房,我容不下你。” 木莲大惊失色,口中发出怒喊,鸢萝猛的按住她肩膀,瞪着她说:“你一定是想说我是老爷的四姨太,和沈云秋违背了伦理,呵,我告诉你,如今我是以帅府千金的身份嫁给了沈家二少爷,有谁知道我们的过去?你又是谁?”鸢萝莞尔一笑,木莲不停挣扎,她加大力道按住她,继续道,“你心心念念的沈云秋一直都在苗王寨,很可惜,他不记得你。” 鸢萝松开木莲,只见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躺在那,不能动弹,她定是被她的话打击的一蹶不振,鸢萝拍拍手,后退几步。 “你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同我说真话。”鸢萝说完转身走人,却被木莲一把拉住,她疯了似得从床上跳下,抓住鸢萝胳膊狠狠咬下去。 疼痛传来,鸢萝用力推也推不开她,“阿冷!”鸢萝大叫一声,只见阿冷从房门冲进来,一掌打在木莲脖颈,她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没事吧!”阿冷抬起鸢萝的手臂,掀开她袖腕,只见手臂上两道深深的牙印,“还好,未破皮。”阿冷狠狠瞪了木莲一眼,搀扶着鸢萝离去。 回去后,沈云秋正前后屋忙着找她,两人见面,沈云秋拉着她,忙着说:“我记起一些事,我得第二种蛊毒恐怕是木莲给我下的。” 鸢萝一听,从椅子上起身,“你说什么?” 沈云秋视线放的很远,回忆起才想起的记忆。 “我记得那时我吃了桂花羹之后,一想起你,便会浑身疼痛难忍,那时木莲经常来我屋子,还给我带来鸦片,说吃了便会减轻痛苦。” “你吃了?”鸢萝神色慌张的问。 沈云秋摇摇头,“没有,我那时情况越来越差,几乎不能下床,她每日来,对我百般呵护,暗示我她是我的小妾,我与她感情深厚,当时我是真信了她的话。” 鸢萝听他如此说,心凉了半截,可又一想杨巧儿说木莲与张木山时还是黄花大闺女,那沈云秋便未对她怎样。 “你意思你把她当成你的妾,那你……” “我是信了她的话,可却接受不了她,她睡在我身旁,我总觉着的别扭,所以她被我拒之门外,也很恼怒。” “你……还真是柳下惠啊。” “去你的。”沈云秋不高兴的拍了拍鸢萝脑门,“说正事,我抢枪受了伤,一日她来我房里,正巧我蛊毒发作,疼的满地打滚,她给我喝了一碗药,说喝了这药便不会再疼,我便未曾多想喝了下去,之后便成痴傻的样子,再也记不得你。” “等等,那为何你会让张木山送她去陵观?” “这还是我中断情蛊之后的事,我让张木山送她去陵观,是因她自己要求帮我去陵观找蛊术最厉害的巫师,为此我还挺感动,我并不知她中了蛊毒。” 听沈云秋这样一说,鸢萝恍然大悟,疑虑都在心里理顺。 第304章 木莲下毒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有了一些眉目,正好顾庭予来探望沈云秋,喜红、风儿、二姨太全聚在屋里将过去的事情理了一遍。 二姨娘与沈云秋坐在桌前,喜红和鸢萝坐在床边,顾庭予靠着窗子,风儿立在一边。 “当年,鸢萝走之后,我和风儿被分到厨房做丫头,我记得自从师哥不能出清风院之后,木莲便在家里耀武扬威,整日打着少奶奶名号趾高气扬。”喜红嘟着嘴说。 “对,那时她每次来厨房,碰见我都会找我茬,有次我将少爷餐食送错,送去了北苑,她便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这女人如今有这下场也是活该!”风儿现在想起被打的事还很愤恨。 “你说什么?”沈云秋从未听说过此事,便觉得事情很是蹊跷,“你说你将我的餐食送去了北苑?” 风儿听了点点头,“对呀,少爷的餐具和二姨太的餐具都是蓝釉琉璃碗,只是少爷餐具上是竹子,二姨太是梅花,我只是一时疏忽看错了花纹,那日也不知怎的,木莲会来厨房,她也是细致,竟能发现少爷的碗错了。” 风儿这样一说,一直沉默的二姨太迟疑片刻缓缓开口,“我记得,那日丫头刚将餐食放在桌上,你和木莲便追来了,我印象很是深刻,当日盘子里是鸡汤,我还暗想,云秋不爱喝荤汤,怎还给他安排这道菜。” 二姨太这一说沈云秋突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当日木莲将饭菜送来之后,我让她搁那,可她坚持让我喝,我不喝,她便哭了,我一时心软,便硬着头皮喝了一碗。” “那恐怕,幸亏你只喝了一碗,若喝多,那你便活不到今日,我娘说,你中的第二种蛊毒,是想让你死。“鸢萝喃喃自语,“我猜想木莲定是没有完成她主人的任务,所以被惩罚下了第二种蛊。”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鸢萝又补充到,“她方才同我说,她的毒是云秋下的。” “我当时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给她下毒?你今日去找她了?”沈云秋关心的问,“她没对你怎么吧?” “放心,没有,只是她始终不说给她下蛊的人是谁。”鸢萝扫兴的摇摇头,“没想到她看起来单纯可爱,却是如此可怕之人。” “她恐怕一心想和师哥在一起,不如让师哥去试试?”喜红冒出这句话,鸢萝立刻否定。 “不可。”鸢萝出声制止。 如今沈云秋行动不便,她若真拼命纠缠,他未必能降住她。 “那我去?”顾庭予指着自己,但一想还是摇摇头,“不成,她万一见我风流倜傥,相貌堂堂,看上我怎么办?如此可怕之人,我还是离远些为妙,恐怕还得你去。”顾庭予指了指沈云秋,“我说你怎么那么招女人?看你惹得事。”顾庭予板着脸说。 沈云秋拿起折扇敲了顾庭予脑袋一下,“你给我一边去,出不了主意别瞎插话,你赶紧回军营吧。” “我还真要回去了,队里突然死了两个人,大哥正在调查此事。”顾庭予说着起身朝门外走,才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缓缓回过身,“等等,这死的两人好像就是之前大牢里的小兵。” 鸢萝一听便知原因,“不用查了,回去和哥哥说,那两人是毒死的,因为木莲有毒,张木山也是这样死了。” “什、什么?”顾庭予倒吸一口气,连忙将军帽戴在头上,“那我走了,我去和哥哥说这事!” 顾庭予冲出屋子,留下屋里人瞠目结舌,谁也未想到木莲竟如此可怕。 傍晚,鸢萝退去衣裳坐在床边,沈云秋发现白嫩的手臂有一圈青紫的齿印,眉头紧蹙,开口询问。 “怎弄得?” 鸢萝怕她担心连忙将袖子放下,“不碍事。” 第305章 绝不手软 “她咬的?”沈云秋声音低沉的问,将鸢萝袖口撸上去仔细观察齿印,他抬起头,眼含怒气的教训她,“你怎如此不听话,竟敢一个人去找她?”沈云秋一想起木莲身携蛊毒,便心里发毛,“明日一早,去凤婆婆那瞧一瞧,不许再做如此危险之事,听见没,你可别小看了木莲,她能一个人在陵观混到今日未死,便不是一般弱女子。“ “知道了。”鸢萝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笑着轻捋他的发梢,与他深情对望,“在你眼里,我是有多柔弱?云秋,这辈子你总是想着保护我,可如今我也不是曾经的顾鸢萝,今后你便会明白,经历了一些事后,我也变了。” 鸢萝心里暗想,她曾经可能会对木莲心慈手软,可如今她不会,当她知道是她给沈云秋下的蛊毒,她便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云秋,这事你别操心,为妻的去解决。”鸢萝转个身,将腿搭在沈云秋腿上,“你只要好好休养。” 沈云秋轻抚她脸颊,仔细打量她,眼前的鸢萝的确同当年眼中闪着懵懂的她有了很大变化,如今,她的眼中有清冷、凌厉、温柔,唯独不会再有当初的懵懂、天真。 “睡吧。” 两人深情相拥,甜蜜亲吻,之后抱着彼此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鸢萝便听沈云秋的话,去找凤婆婆,凤婆婆看了看齿印,在上面涂抹一层绿色草药,便告诉她无需担心。 鸢萝借此询问了木莲的情况,凤婆婆说应当不出一个月,她的蛊毒便能全部解除,她也会很快恢复正常人生活。 “凤婆婆,劳烦你停止为木莲解毒。” 凤婆婆苍老的脸上满是错愕,“鸢萝丫头,你是何意?” “她得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我为何要做心存善意的菩萨去救恶人?没准到头来是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鸢萝说完起身,“凤婆婆,您歇着吧,我回了。” 凤婆婆望着鸢萝的背影,不禁点点头,阿冷在一边意味深长的盯着鸢萝离去的门口,“婆婆,她真的变了。 “她真的很像阿宛,谁若惹了阿宛,也是活不成的。” 鸢萝坐在木莲屋里,淡定自若的望了她许久,木莲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眼神闪烁着胆怯的光。 “我让凤婆婆不用替你解毒了,你已把我的耐心等没了,实不相瞒,我也不指望你能告诉我什么重要讯息,所以···救你何用?“ 木莲听了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鸢萝身后的阿冷欲冲出,被鸢萝拦下,“木莲,你可知云秋因那蛊毒受尽多少折磨,你的毒找到解的办法,可他没有,我本以为你应当会对给你和给云秋下蛊的人恨之入骨,可未想到,你依然愚蠢的与我为敌,我不会容忍伤害云秋的人。”鸢萝望着她,只见她踉跄几步,鸢萝面带微笑缓缓开口,“你给云秋下了毒,可偏偏你不了解他,他不爱喝鸡汤,你可知那碗鸡汤哪怕多喝一碗,沈云秋便早在黄土之下。” 缩在墙角的木莲瑟瑟发抖,她猛地摇手,似乎想解释什么,嘴唇一张一合。 “你不用再解释什么,伤害沈云秋的人,在我这,没有活路。“ 房里气氛骤然发寒,木莲呼吸逐渐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她说不出话,一直摇着头,她冲到鸢萝面前抱住她的腿,吱吱呜呜不知想表达什么。 “想说什么便写在纸上,不写也无妨,明日你便会送去对面的死门,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吧。” 鸢萝让阿冷将纸笔搁在桌上,起身垂视着木莲,她还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鸢萝一脚踢开她。 “别怪我无情,我若救了你,终有一日,你会来报复我,木莲,到了阎王殿,你可别说你是沈云秋的妾,因你没这脸面。” 第306章 木莲花落 木莲死了,阿冷说送食的人见她吊在房梁上,脸色发青,舌头拖出老长。 鸢萝听到这个消息,丝毫未感到意外,她平静的点点头,只问了一句,“她留话了吗?” 阿冷迟疑片刻,轻声回答,“留了,只是……”阿冷不知该如何说,将手中的纸递给鸢萝。 鸢萝接在手中,冷冷的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全是她对自己命运的不甘,还写了一句话令鸢萝很是不快。 “此生我最幸福的时刻,便是沈云秋忘记你的那段时日,我与他也算做过相敬如宾的夫妻,此生死而无憾。” 早料到她不会说出下蛊之人,可却未料想她会在死前还要膈应她一下,鸢萝冷漠的放下纸,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 “这女子真是狡猾,死了还故意气你,你可别放心上。”阿冷气呼呼的说。 鸢萝嘴角勾起一抹笑,抬眼看了看阿冷,“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就算没有我,她也不可能得到沈云秋的心,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才好。” 阿冷听了听点点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鸢萝正感叹着,沈云秋撩起袍子跨进屋,阿冷见他来了,便知趣的离去,沈云秋见鸢萝盯着他,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听说——” “听说我把你小妾逼死了?”鸢萝截住他的话,手拖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真是你说死她的?”沈云秋惊讶的盯着鸢萝,见她点点头,“你还真厉害……你都说什么了。” 鸢萝漫不经心将信纸推到沈云秋面前,眉毛冲他挑一挑,沈云秋拿起信看了看,“这是何意?” “看不懂吗?她说她这辈子能与你做相敬如宾的夫妻,死而无憾。”鸢萝嘟囔着说。 “你可别信。” “不,我信。”鸢萝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转过脸,“你把我忘了,和你小妾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 “哎!可不能这样说,我那时和孩子没什么两样,谁来冒充我媳妇儿,我都会中招,你记不记得,你当初刚来半山小院,说是我媳妇儿,我也信了。”沈云秋连忙解释,起身走至鸢萝面前,将她从凳子上拉起,“你可记得?” 鸢萝一个转身,从他面前躲过去,“对,但凡女的来说是你媳妇儿,你都信。” “你——”沈云秋伸手抓他,抓个空,鸢萝坐在床边,理了理胸前的压襟,沈云秋走至她面前,捧住她的脸,“你又皮了是不?” 鸢萝捋了捋他腰间挂的如意玉石穗子,抬眼看着他,“逗你呢,就是咱们中间有十个木莲,我也不信你会对不起我,以前你不会,如今也不会,今后……” “为何犹豫?”沈云秋不明所以的问。 鸢萝上下打量他,“今后也不会,因为我眼里融不得沙子,说我是妒妇也罢,我不许你有别的女人。” 沈云秋嘴角挂着浅笑,眼中满是宠溺,“哟,我可是这辈子就被你拴住了,再无艳福可享。” 听他这么一说,鸢萝拍了他一巴掌,“你未遇见我之前,恐怕享尽艳福了吧,倒是我有些吃亏,被你这情场浪子骗到手。” 沈云秋坐在她身边,瞪着眼睛辩解,“别瞎说,我可是正经公子,那时去金凤楼,若有点坏心,也不会连你正脸也未瞧见。”说到这,沈云秋勾起鸢萝的下巴,“去,给爷唱个小曲儿,唱的好有赏。” “讨厌。”鸢萝推开他的手。 沈云秋笑着推了推她,“快,去唱首。” 见他百般要求,鸢萝也不驳他面子,起身拿起团扇立在他面前,唱了首昆曲《游园惊梦》,她已多年未开嗓唱,可音色依然委婉动听。 沈云秋痴痴看着她,脸上洋溢着温暖、甜蜜的神采。 第307章 子弹惊喜 初秋,苗王寨的桂花树飘来阵阵桂花香,鸢萝乘沈云秋与顾庭予聊天时,与喜红、风儿摘了一筐子桂花,她打算为沈云秋做些桂花糕,闻着这香气,突想起他以前身上的香味,不免有些怀念。 “以前云秋身上便是这味道。” 鸢萝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喜红和风儿见了直咂舌,“哎,整日见你和二少爷情意浓浓,真是让我们羡慕。” “说什么呢。”鸢萝用桂花枝叶打了喜红头,“就你最贫,谁让你不搭理顾庭予。” 喜红一听顾庭予,赶紧阻止,“请你打住!别在我面前提他,哼,不提不生气,一提真是气。” “怎的?”鸢萝好奇的问。 “七夕那日说给我惊喜,你们可知他给的什么惊喜不?”喜红蛮不高兴的说:“给了我一枚子弹,他是不是没可送的了?” “他送你子弹?”鸢萝一听,惊喜的说:“你可真傻,庭予的意思是把命交给你,当兵的久经沙场,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子弹对他们来说是护身符,他们若将子弹送给心仪的姑娘,便表示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并让那姑娘等他。” “当真?”喜红惊讶的瞪大双眼。 “当真,当年我爹给我娘的定情物便是一枚子弹,我娘之后一直挂在脖子上。”鸢萝确定的说。 “坏了!”喜红嘴里嘀咕着,大惊失色,下一秒丢下手中的框,拔腿便跑。 “哎!你干嘛去?”风儿纳闷问,只见喜红停下脚步回头急得跳脚,“我把子弹丢了!” 喜红一溜烟跑的没影,风儿笑的前仰后合,鸢萝哭笑不得望着喜红离去的背影,不禁调侃,“哎,这丫头,我真是为她着急,傻子遇上傻子。” “你如今用过来人的身份去笑话他们,那你那时为了少爷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不傻?”风儿笑着说。 “好呀,你这丫头,现在胆敢如此武逆主子,看来我得赶紧把你嫁出去,省的放在身边气我。”鸢萝捏着手中的桂花枝抽了风儿一下,风儿赶紧求饶,鸢萝偏是不接受,“现在求饶也迟了,我先将喜红解决了,再来对付你,告诉你,我已帮你物色好人选了,等回苏镇,便促成你好事。” “啊?谁?你给我物色谁了?”风儿一头雾水,“我的好主子,你可别给我乱点鸳鸯谱,我说了这辈子不嫁人。” 鸢萝见她急的直叫,笑着凑在她耳边说:“孟莲生。” “孟莲生!孟先生他不是已有妻儿吗?你让我做妾?” “你可别胡说,人家独身一人,你看可否?“ “不可!您别操心了,我将桂花拿走了。”风儿说着提着篮子跑了,留下鸢萝在桂花树下,哈哈大笑。 桂花树下,鸢萝捡起地上一支桂花树枝,靠在树干望向山下,沈云秋朝她走来也未察觉,秋风吹来,鸢萝耳后的一缕青丝随风飘扬,她犹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白色的袄裙配着飘来的金黄树叶,俨然像一幅画。 沈云秋止步观望,他将此画面记在脑海,他未再走向前,转身回了屋子,坐在书案前,提起画笔,将方才看见的画面画在纸上。 “在画什么?” 第308章 画中美人 傍晚,鸢萝提着食盒而来,她将食盒里的点心盘取出,将桂花糕端至沈云秋面前。 沈云秋闻到桂花糕的香味,意外的抬起头,“桂花糕?” “嗯,同风儿、喜红摘了一上午桂花,还热乎着,吃吧。”鸢萝靠着书案,捏起一块,送在他嘴边。 沈云秋轻咬一口,那熟悉的味道进入口中,桂花是他从小便爱的味道,可为了她,他已很少去碰。 “给。” 鸢萝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沈云秋好奇的接在手中,他仔细打量,凑到鼻尖轻嗅,一股甜蜜的桂花香,“这·····” “今日在摘桂花,突然想起你曾经身上的桂花香,觉得十分想念,这是我替你做的荷包,有了桂花香,才是沈云秋。” 沈云秋痴痴看着她,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可你对桂花不服,我担心这样你与我不能靠近。” “之前在家里,每年初一,我便会吃桂花元宵,吃完吴妈便给我备着药,可能是药喝了不少,如今我闻到桂花味不会有不适感,吃····倒是可能会不服。”鸢萝缓缓的说,突然看见面前的画,“这是什么?” 桌上的画上一女子侧靠在桂花树上,手执树枝,身姿妖娆,那侧颜一看便是她。 她惊讶的望向沈云秋,“你看见我了?” “嗯,觉得画面甚是美丽,怕迟些忘了,便赶紧回来画了下来,怎样?可满意。“ “真好看,竟未想到你画画的如此好。” 沈云秋面带微笑,拿起桌角的印章在画的角落印上自己的名字。 “送给我?” “不送,我自己留着。” “为何?” “想你的时候,便看一看。” “云秋····” 鸢萝最受不了沈云秋的情话,她搂着他的脖颈,两人将头贴在一起,在他脸颊印上一个吻。 “娘子,看我如此讨人喜欢,是否给些奖励。”沈云秋在她耳畔低语,手已解开她的盘扣。 他的手伸进她肚兜,鸢萝脸泛起红晕,“还未吃晚饭呢····” “你饿吗?” 沈云秋勾住她脖颈后的肚兜丝带,轻轻一拉,鸢萝的肚兜缓缓滑落,她连忙捂住胸口,衣裳懒懒散散耷拉在手臂,沈云秋俯身亲吻她心口的字,鸢萝受不住她如此挑逗,吻上他的唇,却被他避开。 “你——” 他还跟她玩欲拒还迎,鸢萝起身欲穿好衣裳,却被他一拉,跌坐在他腿上,沈云秋坏坏的笑,看着她的酮体,心里一颤,她的身体满是成熟女子的韵味,犹如绽放的花蕾,娇艳欲滴。 “你好美。” 鸢萝娇羞的将手遮在胸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亮亮堂堂的环境,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别这样。”她害羞的说,想将衣裳穿上。 “别动。”沈云秋拉开她手臂,将唇贴在她耳边,“我想吃糖···” 沈云秋的唇贴在她胸口,鸢萝浑身酥麻,身体向后仰着,婀娜的身材形成好看的弧度,她纱裙下雪白的腿若隐若现,沈云秋的手在她腿上慢慢往上移,鸢萝猛地一颤,咬着下唇看着他。 “这样···合适吗?“鸢萝颤巍巍的问。 “有何不合适?” “还是去床上吧。” “嘘,乖,有什么害臊的,咱们石头都躺过。” “沈云秋!” “不闹不闹。” 喜红在门外听见屋里有鸢萝的喘息声,也不知他们在屋里作何,便端着食盘准备敲门,突然听到一阵低吟,她瞬间红了脸,连忙端着盘子跌跌爬爬逃走。 第309章 初尝云雨 喜红走至半路,撞见顾庭予从山上下来,她赶紧回头想躲开。 “喂!你躲着我干嘛?”顾庭予冲上前,拦住她,“你脸怎红成这样?” 喜红不好意思说,端着食盘绕过他向前走,顾庭予跟在她身后,好奇的盯着她,“你怎么脸红了?” “我脸红跟你有何关系?”喜红瞪着他,继续向前走。 顾庭予愣在原地,眼里满是失落,“你等等!”他唤住喜红,“你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喜红停下脚步,他的问题令她有些迷茫,她缓缓回过身,见顾庭予眼中满是沮丧,心一时软了,“我·····” “你若不喜欢我,我也不纠缠你了。“ “顾庭予····” 喜红心里咯噔一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只是他总是木讷,总不能让她个女孩子主动。 就在喜红满是感动的时候,只听顾庭予接着说道。 “毕竟你年龄也不小了,耽误不起,你若真看不上我,我便让我姐将你嫁了吧,听说东街卖猪肉的那个男人死了老婆,需要找个续弦,你看是否考虑考虑,还有西街裁缝铺的瘸子一直没老婆,正好缺你这种能干的媳妇儿。” “顾庭予!” 真的不能对他有半分好感,喜红气的将食盘搁在一边桌上,卷起袖子去揍他,可顾庭予笑着躲开。 “所以,你还是考虑考虑我,我年轻又健全,总比那些人强,你若不跟我,我便让我姐将你嫁给他们。” “顾庭予!你别给我跑,你看我抓住你,不剥了你的皮!” 喜红一路追着他,顾庭予跑的还挺快,两人你追我赶跑到苗王寨后山,见四处无人,顾庭予停下脚步,喜红气的冲到他面前。 “你再跑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抬起手,却被顾庭予一把抓住,他的笑脸突然冷住,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令喜红有些发毛,“你、你作何?” “你没听说过,不要随便和男人到无人的地方。”顾庭予说着吻上她的唇,喜红吓得睁大双眼。 她猛地推开顾庭予,胸膛剧烈起伏,“你——” 顾庭予一把拉她进怀中,将她腾空抱起,“我送你的子弹你带着吗?” 喜红脸泛起好看的一抹红晕,手撑着他肩膀,羞涩的点点头,顾庭予将她放在树干上,开口道,“让我看看。” 还未等她反应,顾庭予将她领口扣子解开,喜红惊呼一声,她脖子上的子弹是她方才从草堆里找到,自己用绳子穿好挂上的,顾庭予笑了笑,托起她脖子上的子弹。 “知道我为何送你子弹吗?” “鸢萝和我说了,说你是把命给我。” 顾庭予一愣,“她跟你这样说的?” “怎么?” “哦,她说得对。”顾庭予假笑两声,没想到鸢萝那么能编,“这颗子弹是我第一次配枪的第一枚子弹。” 他手落在她扣子上准备帮她穿上衣裳,却看见她红肚兜和她白嫩的肌肤,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顾庭予紧张的猛吞口水。 喜红见他如此放肆的盯着她,一脚将他踢开,“臭小子,想占我便宜啊!” 顾庭予跌坐在地,还傻傻的盯着她,见她气呼呼瞪着他,顾庭予也不知哪儿壮的胆,爬起来吻上她的唇。 喜红先是反抗,随后便不再推搡,顾庭予停下与她分开,他感觉再这样下去定是要闯祸,“我们回去吧。” 喜红一把拉着他,“顾庭予,你是不是男人!” “我是啊!”顾庭予被他一激。 “你要娶我不?” “嗯!”顾庭予猛点头。 “那……你……我……”喜红吱吱呜呜,“算了。”喜红还是打消念头,她说完从树上跳下来。 顾庭予见她走了,拉住她将她按在地上,“不如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可好?” “呃……好。”喜红也不知自己缺了哪根筋,便答应了。 之后,两人便在好奇心驱使下,初尝云雨。 第310章 会山青帮 鸢萝与坐在屋外晒着太阳做着绣活,前几日风儿去集市买回一些丝线色彩极为艳丽,正适合给沈云秋的玉佩换个新穗子。 “喜红,去把云秋的玉佩拿来,在第二层柜子里。”鸢萝坐在院中,捋着手中才给沈云秋做的穗子,见喜红未搭理她,抬眼看去。 “在想什么呢?”鸢萝轻靠在她肩膀,喜红吓得向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 “呃……没,拿什么?” “荷包。”鸢萝死死盯着她,一脸坏笑,“回来再盘问你。” “哎,好的。” 自那日之后,喜红像变了个人,说话不再像之前那样脆嘣,总是多了份娇柔。 “她这几日怎么了?说话怪的很,我方才看见她脸红了!喜红会脸红!”风儿表情浮夸的说。 鸢萝噗嗤笑出声,以她过来人的直觉,喜红定是和顾庭予的感情有了进展。 喜红将穗子拿来,鸢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样看我作何?” “你有什么同我说的?”鸢萝笑了笑,低头将穗子缝在荷包上。 喜红哪好意思说实话,摇摇头,“没啊。” “庭予怎么没来?”鸢萝故意试探她的话,只见喜红听到顾庭予的名字,脸刷的红了。 “我怎知道他为何不来。”喜红撅着嘴低下头。 说来正巧,说曹操曹操到,鸢萝抬眼正望着顾庭予穿着军服从远处走来,“哟,顾少爷来了。”她眼神一挑,盯着喜红。 喜红赶紧回头,见到顾庭予腾的起身,“我锅上烧着东西,我先去看看。”她没等顾庭予靠近,拔腿便跑。 “哎!”顾庭予指着她跑开的背影,心里暗想,可是害臊了? “你过来。”鸢萝拍拍旁边的凳子,让顾庭予坐在身旁,“风儿你去看看喜红那需要不需要帮忙。”她支开风儿。 “姐,你神神秘秘的要跟我说什么?”顾庭予好奇的问。 鸢萝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顾庭予腾的嗷嗷叫,“姐,你打我干嘛!” “你是不是对喜红做了什么事情?” “我——”顾庭予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点点头,“我会娶她的。” “好,要娶那便趁早,正好我要回趟灵都,你同我一起回去,把你和喜红的事给办了。” “你要回灵都?回去干嘛?”顾庭予一脸惊讶。 鸢萝将荷包搁在篮子里对顾庭予说:“我想孩子们,想回去看看。” “那、那你回去之前得先帮忙办件事。” “何事?”鸢萝问。 顾庭予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与她听,剿匪进展很顺利,唯独山青帮很头疼,几次去和洛慷谈判,他都拒绝不见,唯一提出的要求便是只有一人可以进寨子,那便是鸢萝。 顾邵棠十分头疼,但始终不答应将鸢萝牵扯进去,今日顾庭予是自己壮着胆子来求鸢萝,毕竟之前他知晓洛慷不会伤害鸢萝。 鸢萝满口答应,但让顾庭予别对沈云秋说,沈云秋知道此事定不会同意。 第二日一早,鸢萝便动身出了苗王寨,顾庭予已在寨门外等候,鸢萝紧凭记忆带着顾庭予向山青帮走。 到了山青帮门口,看门的一眼认出她,连忙去禀报,之后出来一个男人领着他们来到大堂。 鸢萝端坐在侧座等着洛慷,顾庭予立在那负手看着山下,鸢萝环顾四周,见那虎皮似乎是重新挂上去,心里有些诧异,“似乎有些不对。” 顾庭予睨了她一眼,他也有所预感,方才一路走来,他留意到带路的男人一直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 此处定有诈! 第311章 庭予遇刺 过了不久,鸢萝和顾庭予未等来洛慷,却见一面生的男人走来,他身后跟着一群手下。 “把他绑起来!”他一声令下,那几人冲上来对顾庭予出手,顾庭予一个转身,逃过那男人手中的斧子。 鸢萝猛然起身,预感不妙,“庭予!快跑!” 顾庭予几步冲到鸢萝面前,拉着她往外跑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又冲上来一群人,与顾庭予交手,顾庭予连退几步,将鸢萝挡在身后,几个来回顾庭予将那几人打倒在地。 “跑!”顾庭予一声呐喊,他们冲出寨门,在树林里一路奔跑,身后一群人举着斧头追来,情形十分险峻。 “啊!”鸢萝一声叫喊,两人脚下一空掉进陷阱里。 “把他们带回去!” 黑暗中,鸢萝不知身处何地,脸上蒙着布袋,手被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布条,这情形好似几年前被绑进山青帮一样,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鸢萝慌张的缩在角落,突然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 庭予! 她听出那是顾庭予的声音,拼命挣扎扭动身体,手上的绳子松动,鸢萝连忙解开身上所有束缚。 “庭予!” 鸢萝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画面,透进的月光下,顾庭予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敞开的白色衬衣一片血红,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 “庭予,庭予!” 顾庭予虚弱的捂着腹部,嘴唇颤抖的张开,“姐……姐。” 鸢萝吓得手足无措,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洛慷……洛慷……”顾庭予发出微弱的声音,神情痛苦的揪在一起。 就在此时,门被人推开,黑暗之中鸢萝看清来人的面孔,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沈云秋,是洛慷。 这五年,他变了,身材变得更加魁梧,左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他急匆匆走至她面前,面带微笑的蹲在鸢萝面前,“终于见到你了,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洛慷!救救他!救救他!”鸢萝激动的抓住洛慷的手臂,“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 洛慷始终保持着微笑,抬起手捋开鸢萝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他的眼神好似欣赏一件工艺品,专注而激动,“我们终于见面了。” “洛慷……”鸢萝浑身毛骨悚然,眼前的男人俨然与五年前大不相同,他浑身散发着阴冷,鸢萝拨开他的手,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他这刀是我扎的。”洛慷低头抿嘴笑,接着一把将鸢萝拉到自己面前,“救他可以,你留下来做我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这五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促使他变成如此可怕的样子,鸢萝怔怔望着他,猛的推开他,“是你伤了他?” “对。”洛慷扬着下巴点点头,他竟从容的看着鸢萝。 “做梦。”鸢萝狠狠瞪着他,退了几步抱住顾庭予。 洛慷神色自若的将手背在身后,“那你慢慢的想,想好了再答复我,不过他的血流光了,命就没了。”洛慷说完转身离去。 顾庭予痛苦的捂着刀伤,神智渐渐模糊,鸢萝着急的抱着他,时刻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 “庭予!我该怎么做!是不是要将刀扒出来?!” 顾庭予缓缓睁开眼,轻轻摇头,“别……拔……刀……把我……衣裳撕开。” 第312章 剿匪计划 鸢萝照着顾庭予的指示,将他衣服撕开,那把刀插在他左腹,血滋滋往外流,鸢萝心疼不已,她的泪止不住往外流,顾庭予一把抓住她的手,努力撑着一股劲开口道。 “姐!我若活不成,你给……喜红找个好男人。” “胡说什么!她在等你回去,顾庭予你给我听好,你得对喜红负责!她已是你的人!她怎么嫁人!你撑着!你撑着!”鸢萝擦了擦脸上的泪,对顾庭予说:“庭予,这辈子只怪我们姐弟情分太浅,我未做你几天姐姐,你记住,一定得活着回去。” “姐……” 鸢萝起身跑至门口,对着外面呼叫,“我答应你!我答应做你压寨夫人!” 香烟缭绕,红烛照人,鸢萝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边,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脚尖,头上的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洛慷答应她,若给他做压寨夫人,他便救顾庭予,她是怎可能不救顾庭予,只能如此选择,鸢萝淡定的坐着,不一会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红盖头被一杆秤挑起,鸢萝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洛慷,丝毫未有胆怯。 “你不怕?”洛慷冷冷的问。 “怕什么?我一个二婚有孩子的女人害怕什么?”鸢萝淡然的说。 洛慷听他这么一说,低头一笑,“你还是未变,看似柔弱,实则坚强。”他坐在她身侧,猛的将鸢萝压在床上,“当真不怕?” 鸢萝心咯噔一下,可面上无所畏惧,“你若娶我也好,我怀了身孕,正愁着没人给我养孩子,你愿意接盘那是极好。” “怀了身孕?”洛慷诧异的问,“谁的?” “我丈夫的,可是他那个无情郎,上个月和它小妾跑了,丢我在苗王寨。”鸢萝假装难过,硬逼出几滴眼泪。 洛慷猛的起身,他坐在床边,抿嘴轻笑,“你呀你……好,我帮你养孩子,今后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孩子,也不多这一个。” 鸢萝目瞪口呆,她未想到洛慷竟会欣然接受,就在她茫然无措之时,洛慷一把拉下帘子,掀起被子盖在她头上,他也钻了进来。 “你——”鸢萝刚想尖叫,却被洛慷捂住嘴,她与他四目相对,不知他要作何,就在此时,只听窗外一群人起哄的声音。 “散了散了!别耽误当家的办事,走了走了。” 被子里空气很是稀薄,鸢萝不禁瑟瑟发抖,他与她贴的如此近,他到底想对她作何。 “嘘——”洛慷掀开被子又探着身子看了眼帘子外面。 “你到底想怎样?啊!”就在鸢萝不备之时,洛慷揪了她胳膊一下,她痛的发出尖叫。 “当家的!你慢点,别伤着人家!” 门外又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过了好一会,门外才没了动静,鸢萝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洛慷疼的倒吸一口气。 “你别生气,我跟你解释,都是误会。”洛慷小声与鸢萝说。 “误会?”鸢萝用被子盖住自己身体,只见洛慷观察外面许久才拉上帘子。 “你弟弟没事,昨夜我已偷偷给他上了药,刺中的不是要害,等过阵子便会康复。” 鸢萝不明白他的意思,谨慎的退至床角,就在她迷茫之际,洛慷告诉他实情。 原来顾邵棠一直在跟他交涉归顺之事,他个人有此意,但帮里有些人很是抗拒,如今山青帮出现思想不一致的阶段,帮中有个人一直暗中想推翻洛慷,并计划带领人马与顾邵棠厮杀,但难就难在洛慷并不知此人是谁。 洛慷便想借此机会,同顾邵棠合作,揪出此人带领兄弟归顺军队。 第313章 归顺军队 听他说完,鸢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望着他,若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他为何会对顾庭予下手。 “我不信,你伤害了我弟弟,你若想耍什么鬼把戏,我不会相信你!” “鸢萝,那刀是他自己扎进去的。” “你说什么……你胡说!” 鸢萝死都不信他说的话,洛慷实在没辙,便拉着她下了床,鸢萝排斥的甩开他的手。 洛慷乘着夜幕,带着她拉到一个偏僻的屋子,他们走进门,便见顾庭予躺在床上,腹部裹了厚厚几层纱布。 “庭予!”鸢萝扑到床边,心疼的抚摸顾庭予额头,“庭予。” 顾庭予睁开眼,看清鸢萝的脸,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昨日幸亏醒着,若被好心的你拔了刀,那我必然一命呜呼。”伤口有些疼,顾庭予眉头一皱,他看了看身后的洛慷,“你说的没错,还是未告诉她比较好。” “什么意思?”鸢萝听他这样说,似乎洛慷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原本打算告诉你,怕你演的不真便保密了。”洛慷解释道。 “你们太胡闹了!这刀扎进去得多疼?”鸢萝气得按了按顾庭予的伤口,顾庭予疼的直叫嚷。 “这事哥哥也知?”鸢萝狐疑的问,“他的主意?” “不,是沈云秋的主意,哥哥不同意,所以瞒着。”顾庭予轻声说。 “云秋的主意!”鸢萝吃惊的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想出让她做压寨夫人的提议。 “是沈少爷给的建议,他说只有你在这里,顾邵棠才有机会带兵进寨子。”洛慷说。 “沈云秋……”鸢萝胸口气得疼,她拍了顾庭予一巴掌,“合着你们都知此事,就我被蒙在鼓里,还被你们利用!”鸢萝气得转身离去,洛慷跟着追了出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顾邵棠带兵冲进寨子,洛慷束手就擒,就在洛慷落网之时,一男子跳了出来一声吼,带领一群操着斧头的人冲了上来。 洛慷愣住,他万没想到暗中想除掉他的人,竟然是他视为生死兄弟的宝哥。 两方开战,洛慷猛的跳到椅子上,从桌下拿出他的弓弩,对着人群大喊一声,“想跟我洛慷混的就把斧头放下!若想推翻我,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洛慷说完,打斗的人停了下来,其中带头的几个先丢下手中斧头,走至洛慷面前,跪在地磕了个头,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放下斧头,可还有部分人在死命与顾邵棠的拼杀。 就在最关键之时,顾邵棠夺过其中一人的斧子,手中斧子直接飞在宝哥脑门,宝哥当场毙命,与他反抗的跟随者见大哥已死,群龙无首,便乱了阵脚,顾邵棠的人很快将他们制服。 事情解决后,洛慷负伤立在人群中,他望着宝哥的尸体,缓缓闭上眼,他与他曾是最好的兄弟,如今为何反目成仇? “你们想窝在这山上多久!想有个好听的名分,能给自家爹娘有个交代,想做堂堂正正的军人,还是躲躲藏藏的土匪?” 他这样一说,众人面面相觑,洛慷直接将代表大哥身份的护身狗牙交给了顾邵棠。 “我愿意归顺,想跟我归顺的兄弟,站我这来?” 洛慷此举令众人哗然,一直跟着他的十来人毫不犹豫站了过去,另外一些人考虑片刻也立刻站过去。 “大哥,咱们以后当了兵,是否可以扬眉吐气的跟俺娘说,俺是有身份的人?” “大哥,归顺之后,还是跟你不?” 顾邵棠见他们有些忐忑,便开口道,“你们若跟他一起归顺,你们自然成一个队伍,依然跟着洛慷。” 众人听了,心落了下来,便纷纷放下斧头,站到洛慷身边。 第314章 独留山寨 剿匪事情圆满结束,顾庭予因此次剿匪立了大功,被封为剿匪英雄,之后便被接回苗王寨养伤。 大家纷纷离开山青寨,唯独洛慷没走,他不走的原因是因有个人赖在寨子里不肯回去,那便是鸢萝。 “我的姑奶奶,你还不肯回苗王寨?”洛慷靠在门边看着鸢萝,她正悠闲自在的坐在窗边,手捏一缕青丝,凑在鼻尖轻嗅,她侧颜望了洛慷一眼,又将视线转至窗外。 “不回,你不是让我做压寨夫人吗?怎么?你是不肯认账了?”鸢萝也不看他,手撑着下巴。 “哎,你跟沈少爷怄气,可别拿我做挡箭牌,这事我可不敢参与,快,我送你回去。” 鸢萝回身望他,看见他的脸便想起沈云秋,顿时一肚子恼火。 沈云秋竟出这馊主意,并且还瞒着她。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做压寨夫人,你该忙什么去忙吧,别管我。”鸢萝推了他一把,洛慷向后退了几步。 “得,我懂了,连少帅也请不动你,那我也无能为力。” 苗王寨里,顾邵棠立在沈云秋屋里,两人面对面望着对方,沉默许久。 “这次剿匪,多谢你的主意。”顾邵棠先开口打破僵局。 沈云秋坐在书案前,挥挥手,“不用,我是帮顾庭予。”沈云秋并不想和顾邵棠扯上关系,他知道顾邵棠一直心里都有鸢萝,他与他,不可能做朋友。 “你何时去接她?”顾邵棠见沈云秋似乎也不着急,鸢萝那头也淡定的很,“我去接她好几回,她不回,恐怕她是在同你闹别扭,等着你去接她。” “我这腿,走不了山路,总不能让人把我抬着去抬着回吧。”沈云秋笑了笑,“她就使个小性子,会回来的。” 顾庭予好奇的盯着沈云秋,不禁询问,“你不怕洛慷····” 沈云秋大致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扬起一丝浅笑,“我怕什么,我死了五年,如此优秀的你都未让她变心,一个山大王就能把她骗去?“ 他说完,顾邵棠轻笑两声,“我们过几日便要回灵都,你会同我们回去吗?” 沈云秋摇摇头,他心里另有打算,“我要回苏镇,让鸢萝同你们回去,我在苏镇等她和孩子。” “回沈家?” “嗯,我得回去,将家里的生意规整规整,鸢萝同我说过,你帮着修葺了沈家大院,多谢。” “不用,我是帮鸢萝。” 沈云秋笑着点点头,又听顾邵棠开口说:“当年沈老爷让我保管的沈家地契我已给了鸢萝,她日后会给你,我也算完成了沈老爷的遗愿。” 此次顾邵棠对沈云秋有了很大改观,曾经他以为沈云秋只是一个只懂儿女情长的纨绔子弟,却未想到他的头脑如此过人,坐在书案后的他,一身素衣,满身书卷气,丝毫不像鸢萝口中玩世不恭的公子。 这下,他真的彻底放弃,曾经他以为自己比沈云秋强百倍,只有自己才会给鸢萝更好的生活,而沈云秋除了沈家的家世和财富,别无可取之处,看来是他小看了他,沈云秋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想。 “怎么?”沈云秋见顾邵棠直勾勾盯着他看,很是好奇。 顾邵棠摇摇头,转身离去,留在书案前的沈云秋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将视线收回。 第315章 两人怄气 顾邵棠走后,风儿端着果盘进了屋,“少爷····你真不去接鸢萝?” “我这腿脚谁背我去?”沈云秋摊开手。 “那···你不怕她生你气?”风儿试探的询问,只见沈云秋点点头。 “嗯,是有些担心,你知道她脾气,若真生气,我也没辙,对了,喜红呢?” “喜红在照顾顾少爷呢。”风儿脆脆的回。 “这丫头,偏到人家家去了。”沈云秋唠叨一句,便将手中的信给风儿,“你送去山青寨给她。” “谁?“ “还有谁?” “好,我这就去!”风儿火速冲出屋子。 风儿让阿冷陪她来到山青帮,寨子里没剩几人,门口一年约十六七的小男孩将她们带到鸢萝的住处。 “你们怎么来了?”鸢萝诧异的盯着风儿和阿冷。 “少爷让我送信来。”风儿将信递给鸢萝。 鸢萝拉着脸将信打开,信纸上正反无字,鸢萝纳闷的看了眼风儿,“少爷有说什么?” 风儿接过信纸正反看了看,“没呀,少爷只告诉我送给你,难不成,他又同你玩打哑谜的游戏?”风儿眨巴着眼睛,“要不,你跟我们回去问问少爷的意思?” 鸢萝心里有些动摇,可一想沈云秋将她拱手相让,便是来气,“不回,让他一个人过吧。”鸢萝噘着嘴将信纸合上,瞥了眼风儿,“庭予怎样了?” “顾少爷恢复的挺好,近日一直是喜红照顾着,凤婆婆每日用草药给他处理伤口,只是他自己扎的有些深,定是要留疤。”阿冷语气平平的说。 “这小子真是傻,扎自己还那么狠。”鸢萝嘀咕着,心里有些空,看来她再等沈云秋也不会来接她。 “你是要走了吗?” 门口传来洛慷的声音,几人一同望去,风儿和阿冷第一次见洛慷,惊讶的瞪大眼睛。 “他、他和少爷——” 风儿从未见过如此相像的人,她看看鸢萝,只见她起身拂拂裙摆,“你回去和沈云秋说,他爱来不来,我在这做压寨夫人挺不错的。” “你还不走啊!哎哟,姑奶奶,寨子都没了,哪来的压寨夫人,你这几日在这,我得特意留几个兄弟在这保护你的安全,我的属下还等着我归队呢,要不?我背你回去?” “我问你,那日你是不是答应给我养孩子的?”鸢萝故意刁难他。 “孩子?”风儿诧异的看看他两,不知他们话中何意,“你们····孩子?“风儿这一听浮想联翩,赶紧拔腿往苗王寨跑,留下一脸茫然的三人。 风儿跑回苗王寨,门也未敲直接冲进屋子,“少爷!少爷!”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沈云秋正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风儿立在他身边急的直跳脚,“怎么了?” “你、你赶紧去把鸢萝接回来。” “怎么?” “你不去接,恐怕她真成了别人压寨夫人了,那洛慷和你长得七八分相似,鸢萝方才说什么做压寨夫人也挺好,还说什么让他养孩子——” 风儿话未说完,只听沈云秋拿起砚台猛地一掼,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放肆,养孩子?我孩子让他养?”他气的起身,挪着步子朝外走,“你带路。” 风儿跟在身后,脸上憋着笑,沈云秋走路还是有些不顺当,风儿拿了根拐棍递给他,他一步一步走出苗王寨。 第316章 和好如初 “这次真要走了?”洛慷蹲在鸢萝脚边,见她不耐烦的冲他翻白眼,“你这次是真走了?”他不确定的问。 “你就那么怕女人嘛?”鸢萝气呼呼的将手上的包袱丢在床上。 “我不是怕女人,我是怕你,你可是顾宗霖的女儿,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带着我这一群兄弟都得完蛋,我知道这次顾邵棠不武力镇压山青帮,一是老百姓向着我们,二是看你的面子,我还打算混个样子再面见顾大帅,但你要是在这出什么岔子,我看我得提着人头去见你爹了。” 鸢萝莞尔一笑,洛慷这怕事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便回去吧,也不给你添麻烦。”说着她拎着包袱转身便走。 她与阿冷刚走出屋,便见沈云秋拄着拐棍满头大汗的向她走来,鸢萝愣在原地,看他努力的跨上台阶,有点后悔自己的小任性。 沈云秋抬眼看见鸢萝,气喘吁吁的抬起手指着她,“你想作何?赖这做压寨夫人不走了是吧。” 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鸢萝差点笑出声,她故作严肃的看着沈云秋,皱着眉心说:“你不是把我送给山青帮帮主了吗?” 沈云秋见一圈人也不好与她解释,只觉有些难堪,他脸涨得通红,对鸢萝招手,“跟我回家。” “不回,这里挺好。”鸢萝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将手撑着脑袋,“这几日看观察这里,地杰人灵,我准备让我爹把这片盖上一片屋子,再将这一片中满梨树,这个寨子呢,再多盖些房子,真好。” 周围人听他这么说,都捂着嘴暗笑,沈云秋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你们都先去玩儿吧,”他将风儿她们支开,蹒跚着走至鸢萝面前,在她身旁坐着。 他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她始终别着脸不看他,沈云秋猛地将她身子搬过来。 鸢萝生气的瞪他,“哟,沈少爷忘记我现在是别人的媳妇儿。” 沈云秋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有趣,便想逗弄她一番,“拜堂了吗?” “拜——没拜堂,但掀了盖头。”鸢萝扬着下巴说。 “那不算。” “你——” 沈云秋捏着她下巴,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不告诉你,因为怕你焦虑,你若知道庭予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剿灭山青帮,定会担心,所以····此次你必须帮他们,只有你这个弱女子进山青帮才能让暗处的人掉以轻心。” “可你怎会同意让我做洛慷的压寨夫人?我以为——” “娘子,你可曾记得,你还给我床上送过女人。” “我——”鸢萝被沈云秋堵得无话可说,她窘迫的红了脸,“这不同,那是救你命。” 沈云秋见她耍赖,一本正经的转过她脸,“你能将我送给别的女人,我就不能把你借给别人当一时媳妇儿?” “你不怕我喜欢别人,把你踹了?”鸢萝气鼓鼓的盯着他。 她这么一说,沈云秋忍俊不禁,“你一个三婚的女人,谁还要你?” “沈云秋!”鸢萝气的拍他一巴掌,沈云秋未躲,她手下的有些重,打在他身上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你傻啊,怎么不躲开?”她又有些心疼,撩起他袖子,只见他白皙的胳膊五个清晰的指印。 “你心里舒服,再来一巴掌也成。”沈云秋笑容灿烂,用手背轻抚鸢萝脸颊,“以后不会了,这事让你生气,我也有些后悔,未曾想到你来这套,回去后,你得给我好好按摩腿,俗话说的好,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讨厌。”鸢萝又举起手,可这巴掌未舍得下手,她捏住沈云秋的脸颊,“可是你当初先招惹我的。” 沈云秋笑了笑,拍了拍腿,“我的腿恐怕回不去了,不如咱们就在这过日子吧。” 第317章 帅府拜访 鸢萝掀开他袍子,沈云秋水裤下的小腿红肿的厉害,“呀!肿成这样,我·····其实你不来,我也准备回去了。”鸢萝弱弱的说,轻轻触碰他小腿。 “啊?!风儿那丫头不是这样说的!”沈云秋气的起身,大声喊道,“风儿!你过来!” 鸢萝见他气得不行,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她也不知我要回去。” 沈云秋皱着脸指着鸢萝,开口道,“你这两个丫头就是给你惯坏了,连少爷也敢哄骗。” “不如你回去,我背你?” 鸢萝嬉皮笑脸的说,沈云秋噗嗤笑出声,抿唇低声说一句,“好!” 那日自然不是鸢萝背沈云秋回来,是洛慷安排人用轿椅将他抬回了苗王寨,沈云秋和洛慷见到彼此时心照不宣的一笑,鸢萝猜想他两定是之前有过照面。 回了苗王寨,他们便准备动身离开,过了三日,鸢萝先带着顾庭予和喜红回了灵都,沈云秋又过了两日才动身回苏镇,鸢萝将风儿安排给沈云秋,一路好照顾他,除了风儿,顾邵棠还派了洛慷几个人一同跟着沈云秋回去。 经过三日的路程,鸢萝总算回了灵都,马车刚在帅府门口停下,她便跳下马车,冲进大门。 一路上见到她的下人,一一和她行礼,她也顾不上与他们寒暄,向梨花阁一路狂奔。 推开屋门,梨花阁里无人,她想着自己确实傻,她不在,孩子怎会在,定是在母亲凝栾院里,她便回身拔腿便跑。 她的脚步急促而轻快,此时她心里满是两个孩子的模样。 “娘!” 跨进凝栾院,母亲正坐在塌上捧着书,当她看见鸢萝,欢喜的将书放在塌桌上。 “回来了!快过来!怎也不写封信回来,让家里准备准备?” 鸢萝风尘仆仆的朝顾夫人走去,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自家人,还接什么,娘,孩子呢?” “嘘,在睡呢。” 顾夫人指了指里间两个摇床,鸢萝几步跑过去,眼神落在摇篮里。 两个小家伙这一个月不见,竟大了许多,她小心翼翼握住他们的手,心里满是幸福的感觉。 “想了吧,我怕你是只顾着你的张君瑞,忘了你的一双儿女。” “娘。” 顾夫人调侃着鸢萝,见她满是怜惜的盯着孩子,便开口道,“这个月里,你猜谁经常来看孩子?” 鸢萝不明所以,好奇询问,“谁?” “沈家三姨太。” “三姨太?” 母亲所说令鸢萝很是意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恐惧,她总感觉上次与三姨太的相处,她笑容可掬的脸上有一丝作伪。 “你担心什么?”顾夫人抿嘴浅笑,伸手摸了摸哥哥的脸,“你放心,孩子在帅府,便足够安全。” “她来做何?” 顾夫人拎着手绢回身走至塌前坐下,“你们这沈家姨太太可真是厉害,在这儿照顾杨夫人一个月,没事儿还来帅府串个门子,和那乳娘关系好着呢,那日我去花园,看见她抱着哥哥,乳娘抱着妹妹,等她走之后,我便打了乳娘几棍子,赶出了帅府。”顾夫人冷冰冰的诉说,“能将孩子转手让人抱着,她就不适合给帅府做事。” 母亲说的有道理,帅府里的仆人都是精心挑选出的,不会如此掉以轻心。 “我要去会会她。” “我也正有此意,我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杨夫人被她照顾的如何?” 母亲话里藏话,鸢萝不是听不出,恐怕母亲同她一样对三姨太有所怀疑。 第318章 探望杨母 鸢萝同顾夫人第二日便去了杨家宅子,马车停在门口,她们还未下车,便闻到一阵香气,那迷人的花香是从杨家院墙飘来。 顾夫人掀开帘子,闭上眼轻嗅,随后嫣然而笑。 “好香。” 两人下车,门童见她们道来,连忙跑去禀报,没过多时杨巧儿笑脸盈盈的跑至门口。 “顾夫人!鸢萝!” 见她神采奕奕,便能猜到杨夫人恢复的应当不错,鸢萝端庄得体的与她点头一笑,便跟着母亲进了杨家大门。 “今日来探望你母亲,近来恢复如何?” 杨巧儿跟在一边,声音清脆的回,“母亲有所好转,可还不能动弹,您随我来看便知。” 鸢萝与顾夫人来到杨夫人屋里,两人见到杨夫人,吃惊的望了望彼此,床上的杨夫人面色比之前红润许多,身体也丰盈些许,可她的一双眼睛始终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床顶,眨也不眨,嘴巴也张嘴,一动不动,这样子着实吓人。 “她一直这样?”顾夫人询问。 “是,中旬的样子我娘睁开了眼,我也不知她是醒了还是没醒。” 顾夫人看了看四周,比起之前来杨家,似乎家里有了些变化,夫人的屋里多了几盆盆景,还熏了檀香。 “这都是姨母布置的,近来都是她同我照顾我娘,也辛苦她了,起初对她还有些误会,如今觉得真是多虑,姨母与我娘毕竟是孪生姐妹,总有情分。” “情分·····”鸢萝走至花旁,手指轻捻花瓣,将鼻尖凑近闻了闻,“真香。” “姨母说这些花有凝神作用,有助娘早日康复。” 鸢萝狐疑的盯着杨巧儿,随后默不作声转过头,偷折了一朵花瓣藏于袖中,“这花真是好闻,三姨太有心了。” 顾夫人手搭在杨夫人手腕,杨夫人脉象平实,也未有什么不对劲,“嗯,你多照顾你娘,我们出去吧。” 几人走出屋子,边走鸢萝边问,“三姨太在哪儿?今日我来也想与她叙叙旧。” “姨娘今早出门了,未说去哪儿。” “那咱们回吧。”鸢萝与母亲说。 杨巧儿将鸢萝和顾夫人送至门口,鸢萝路过院子刻意看了看花园,杨家院子的地上,摆满了盆栽,各式各样的花在阳光下,美艳动人。 “真好看。”鸢萝轻声说,“这也是三姨太打理的吧,她的确是一个精致典雅的女人。” “是,姨母在这帮衬我不少,只可惜,过些时日她要走了。”杨巧儿说着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 “走?去哪儿?”鸢萝好奇的问。 “她说回苏镇。” “苏镇?” 她为何要回苏镇?鸢萝十分不解,就在此时,只见三姨太从门口进来,她吆喝着身后的几个下人。 “你们把这些搬进去,这个送去我屋里,那些送去夫人屋里,还有这几个送给小姐。” 三姨太那做派俨然像杨家的女主人,鸢萝和顾夫人立在原地,望了望彼此,心里多了几分猜疑。 “哟!妹妹!你怎的来了?”三姨太见到鸢萝,喜笑颜走过来,她一身绛紫袄裙,那妆容明艳亮丽,她一把拉住鸢萝的手,那翠绿的镯子格外显眼。 “妹妹可算是从陵观回来了,怎么这是要走了?”她见鸢萝和顾夫人正往门外走,便拦了她们,“先别急着回去,咱们叙叙旧。” 鸢萝正有此意,便和母亲请示,顾夫人自然是同意,便笑着与鸢萝说。 “你们姐妹好好叙旧,我先回了,等会我让邵棠来接你,别忘了,你爹今日会回来。” 鸢萝心里明白母亲说此话的意思,她是给三姨太提个醒,鸢萝是帅府大小姐,动不得。 第319章 笑里藏刀 三姨太屋子临近杨夫人屋子,里面素雅而整洁,正对大门有个茶桌,格外清雅。 丫头端来茶具,三姨太亲手为鸢萝沏茶,她信手拈起茶杯搁在茶案上,拎着烧开的热水浇在杯身,随后用夹子夹了些茶叶放在杯中,又提起水壶给桌上两个杯子倒上水,这一套动作衬得她婉约动人,鸢萝望着她不禁失了神。 原本在沈家,鸢萝好生羡慕她,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高姿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就连大夫人也与她划清界限,不敢拿她怎样。 三姨太与鸢萝也算的上有交情,在沈家鸢萝很是信任她,可如今,她却不知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面目。 之前在三姨太影响下,鸢萝对二姨太很有偏见,可自与二姨太一起生活之后,她才发现她人并不坏,并且鸢萝对以前的事有了另一层面的认知,三姨太说的一些事情,鸢萝又听到另一种版本。 二姨太说当年虽是大夫人让她送给三姨太一盆花,可她并未按夫人说的送去丁香,她养花多年自然知道丁香对孕妇不利,她选择一盆平常花送了过去,可日后家里却四处传播三姨太流产的原因是因她送的丁香,就连老爷也指责她的不是,委屈她忍了,她也不想解释与他人听,只觉得三姨太并非等闲之辈。 三姨太自进沈家门便与二姨太不对付,二姨太说她经常在老爷面前告她状,她表面清冷实则阴狠毒辣,鸢萝突然记得二姨太对她说的话。 “她平日里对你关心,但你遇事之时她露面了没?” 二姨太这一提醒,鸢萝才回想到,她几次遭遇不测,三姨太的确从未第一时间露面,都是事后才出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二姨太这句话让鸢萝重新认识眼前的三姨太,不知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姐姐,当初怎会嫁给老爷?”有些事鸢萝一直在心里思索,她想解开内心的疑惑。 三姨太将茶杯搁在鸢萝面前,仪态大方的笑了笑。 “我十二岁便认识老爷,当年他还是二十出头的沈家少爷,云秋如今的风度与老爷年轻时很像,那时我便喜欢他,直到多年后,他又来到天津,我便跟了他。” 鸢萝盯着她,知道她的答案并不是真的,“那杨老板呢?”鸢萝也不遮掩,直接开口问。 三姨太手抖了一下,被鸢萝看在眼里,只见她脸上笑容更深了,缓缓开口,“小楼是我姐夫,你应当问我姐姐,而不是我。” “姐姐,曾经你我无话不谈,当初我可是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你的,你为何要对我隐瞒呢?咱们姐妹一场,我还笑话你不成。”鸢萝笑着说,虽像说笑,却一阵见血。 “妹妹……” 房里空气瞬间凝固,两人对望着彼此,三姨太眼里满是错愕,鸢萝眼里满是笑意。 “鸢萝……你对我可是有何误解?”三姨太眉头蹙着,脸上神情有茫然和委屈。 鸢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刺骨。 “姐姐,我发觉我从不知你的过去,不如同我今日说一说。”鸢萝始终挂着笑,但眼中的凌厉令人心生畏惧。 第320章 勾心斗角 三姨太仔细打量鸢萝,她俨然不是当年在沈家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浑身散发的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气。 “我……的过去也没什么,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只是你可别取笑我。”三姨太边笑边说,手指落在她手腕上的翠玉上,不停转动玉镯,“我在戏班子长大,当年喜欢杨小楼,之后她娶了我姐姐,我便一气之下嫁给了沈从文,离开了天津。”三姨太云淡风轻的说,眼神落在门外,“但我不后悔,老爷对我不薄,杨小楼也不适合我。” 鸢萝不吭声,听她说完笑了笑,“姐姐这镯子真好看。” 三姨太见鸢萝视线落在镯子上,莞尔一笑,“老爷曾经送的。” 鸢萝盯着那镯子许久,突然想起风儿说过探雪生前手腕上有个翠玉镯子,可跳井之后尸体捞上来,并未看见手上的镯子,可能碎在井里,鸢萝猜测她手上的镯子是否便是探雪那只玉镯。 “姐姐,如今杨夫人昏迷不醒,姐姐心里定是着急。” 提到杨夫人,鸢萝刻意留意三姨太表情,她并未显露太大反应,只是点点头。 “是啊,姐姐若能康复,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照我说杨夫人若不醒倒是好事,姐姐正好可以同杨老板做个半路夫妻。” “妹妹!不可胡说!” 三姨太严肃的呵斥鸢萝,鸢萝嫣然一笑,“姐姐,此处无人,你我都不是外人,如今你也为老爷守寡六年,你当真在乎那贞节牌坊?老爷有二姨太守寡就够了,也不少你一个。” 鸢萝说完试探的看了看三姨太,只听她语气坚定的说:“我与小楼不可能做夫妻,不可能。” “有何不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成为佳话,你如今是半边人,谁也管不了寡妇改嫁。”鸢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她感觉到头顶三姨太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继续道,“我娘说,杨夫人恢复的挺快,恐怕再过些时日便会醒了。” 鸢萝不再看她,这样反而能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听到此话,三姨太脸上闪过一抹狡黠。 “醒了那是极好。”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未必真是这样觉得,鸢萝断定她留在杨府照顾杨夫人,必定别有用心,她不再多说,只听她岔开了话题。 “妹妹这次去陵观见到云秋了吗?云秋可好?”三姨太放松状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自然是见着了,他好着呢,在陵观谈了几笔生意。” “哦?那他不打算回来?” “他已经回苏镇了呀。”鸢萝故意说,想看她是何反应,“哦,怪我,忘了说。” “云秋回了苏镇?”三姨太的语气满是惊讶。 “嗯,如今沈家的铺子已经收回来六家,还有两家有些棘手,云秋此次回去,便是为此事。” 三姨太愣在那,她似乎对鸢萝说的感到惊讶,“沈家铺子都收回了?” “怎么?姐姐你的神情是高兴还是难过?” 三姨太知道自己失态,硬扯一抹笑,“那自然是高兴,云秋若能像老爷那样能干,沈家定会回到曾经的繁荣。” “我相信他,他一定可以。”鸢萝说完突然想到一件事,转眼望向三姨太,“姐姐,你猜我在陵观看见谁了?” “谁?” “你可记得那个硬是要做云秋小妾的木莲?” 第321章 暗藏玄机 听到木莲的名字,三姨太眉心一皱,很快又面无表情,“好似记得,她见云秋疯了,便离开了沈家,你在陵观见着了?” “嗯,她告诉我她中了蛊毒,整日靠男人减轻痛苦,不过你恐怕不知,她身上还有另一种蛊毒,叫傀儡蛊。” 三姨太神色紧张,“傀儡蛊?” “她说那时是她给云秋下了蛊。” “云秋中了蛊毒?谁这么狠心?那木莲有说谁给她下了傀儡蛊?” “姐姐。”鸢萝垂眼看着手中茶杯,突然抬头对上三姨太的眼睛,“难道不应该更关心云秋怎样吗?” 鸢萝眼中闪过犀利的光,犹如一把利剑射向三姨太,只见她身子一颤,俨然被鸢萝吓到。 “啊,是啊,你看我这脑子,云秋蛊毒解了吗?”三姨太赶紧将话转过来。 鸢萝也未让她难看,笑着说:“解了,不过……他中的不止大夫人下的断情蛊,还有另一种蛊,姐姐定是与我一样,恨不得将背后指使者找出来,若知道是谁,我定将他挫骨扬灰。” 三姨太一怔,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微微一笑,“是,若知道是谁,定不能轻饶。”三姨太端起茶壶给鸢萝贴了水,接着又问,“那木莲还在陵观?” “在。” “你不怕她继续纠缠云秋?” “不怕。”鸢萝回,随即脸上浮现一抹忧伤,“可惜她死了。” “死了?!”三姨太又一次被惊到,刚想张口询问,鸢萝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逼死的。” “你——逼死的?” 鸢萝脸上的笑容犹如鬼魅,她一把抓住三姨太的手,幽幽的说:“我怎会容得了伤害云秋的人,曾经的我遭受太多挫折,我一忍再忍,如今,我的身份,谁还敢与我作对?我不需要再容忍伤害我的人。” 话说完,鸢萝继续喝茶,她已将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完,心里暗自揣测,若木莲写的三正是三姨太,那她今日一定会路出马脚。 两人又闲聊几句,鸢萝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开溜,就见杨巧儿前来。 “鸢萝,顾少帅来了。” “姐姐,那我先回了,哦对了,谢谢你来看两个孩子,改日你再来帅府我们闲聊。” “好。” 鸢萝与她向从前那样福安,当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她身后的三姨太紧紧捏着茶杯,浑身颤抖的望着她的背影,两人今日交谈之后,都对彼此有了戒心。 回到帅府,鸢萝立刻去了凝栾院,顾夫人正出门,见鸢萝来,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正好一起去吃饭。” 一路,鸢萝将与三姨太之间的谈话说与母亲听,路径走廊里,顾夫人停下脚步,帕子捂着唇笑出声。 “娘,你笑什么?” “你这孩子,如今是有帅府给你撑腰,你这样去吓唬人家。”顾夫人拍了拍鸢萝的脸颊,宠溺的看着她,“这三姨太定不简单,你也别掉以轻心,不过你这招若能把她从暗激成明,那也算有了进展。” 鸢萝突然想到什么,从袖口拿出花瓣,可那花瓣已犯了黄。 “这是我今日在杨夫人屋里摘的。”鸢萝将花瓣递给顾夫人,顾夫人接过递给身旁的陌拂。 “去查查这是什么花。” “是。”陌拂将花瓣捧在手心,退了下去。 第322章 阖家欢乐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自然是好生热闹,谈笑中,顾庭予被喜红搀扶着走来,喜红见到众人有些窘迫,鸢萝此情景,便开口替她解围。 “喜红,你可按我得吩咐照顾好少爷?” 喜红微微点头,了解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便对鸢萝会心一笑,她还未回话,只听顾庭予接上话。 “姐,喜红懂医术,我恢复如此之快,也多亏了她。” 顾庭予聪明的接了一句,动作缓慢的在鸢萝旁边入座,喜红懂分寸的站在鸢萝身后,顾夫人看了她一眼,便冲她招招手。 “丫头,你坐在庭予旁边吧。” “啊!不成不成。”喜红连连摆手,拒绝顾夫人的好意,她哪敢越了规矩。 鸢萝回首看了喜红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顾庭予也拉她袖子,喜红左右为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吧。”顾大帅指了指顾庭予,“你挪个位置。” 顾庭予喜滋滋移到旁边位置,喜红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她脸涨得通红,顾庭予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被她一巴掌打开。 “鸢萝,喜红是你们沈家的丫头,你可同意将她给庭予?” 这是第一次在人前说顾庭予同喜红的事,喜红心里敲着鼓,众人视线落在鸢萝身上,她嘴角扬起笑容,“哟,这事儿怎的让我来做主?她是沈家的丫头,当然是沈家当家的说的算。” “沈云秋还是不答应吗?”顾庭予着急的问。 “别没大没小的,叫姐夫。”鸢萝不乐意的看了顾庭予一眼,“我临走前,云秋与我说,他····准了,喜红以后也不再是沈家的仆人。” “当真?”顾庭予狐疑的问,随后激动地看着喜红,“怎样,沈云秋答应了,你没理由拒绝了吧。” 喜红窘迫的看了顾庭予一眼,顾夫人看着他两,开口问,“怎么,喜红不同意嫁给我们庭予吗?” “我·····我是做下人的,和少爷身份悬殊,倘若···倘若再过几年他嫌弃我身份低贱年龄又大,那我到时该怎么办?”喜红喃喃的说,面色微红。 “哈哈哈哈!”喜红话刚说完,顾大帅大笑出声,“这你大可放心,他若对你如此,我替你收拾他。” 喜红见顾大帅如此说,看了看顾庭予,“那我……考虑考虑吧。” 她这样一说,一桌子除了顾庭予满不乐意,其他人畅怀大笑。 “想嫁进帅府的女子估计排长龙,你还考虑考虑。”顾邵棠好笑的摇摇头。 “那都是想嫁哥哥的女子,顾庭予,魅力不够大。”鸢萝打趣的说,用帕子掩嘴笑,“咱们顾少爷的亲事,很是让人嫌弃。” “姐,你为何如此对我。”顾庭予可怜巴巴的盯着鸢萝。 “以后别喜红喜红的,既然不再是沈家家仆,也别用这名了,以后大家唤声凌姑娘吧,听见没?”顾夫人对立在一边的丫头们说。 “是。”丫头们答应着,风儿也在其中跟着福了福身。 风儿调皮的拉了拉喜红的衣裳,喜红回过头,风儿逗趣的轻声唤了声,“凌姑娘。” “去你的。”喜红冲她一皱眉,吐了吐舌头。 饭局结束,回去的路上喜红和风儿打闹一路,风儿拉着鸢萝躲在她身后。 “幸亏鸢萝有个长得相像的弟弟,若没有,你是这辈子也不嫁人了,对不?” “你再说!你别跑!” 喜红和风儿胡闹着,鸢萝听的一头雾水,就在她不解之时,风儿笑着说:“她小的时候把你当成男孩子,喜欢你好久,哈哈哈哈。” “臭风儿!你别跑!” 风儿拔腿便跑,喜红跟在后面追,鸢萝第一次听说这事,很是惊讶,仔细一想,难怪当年她两总是见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原来是这事。 第323章 兵来将挡 回了房,风儿忙着给鸢萝铺床,鸢萝坐在梳妆镜前将首饰一一卸下,风儿的嘴巴一直未停的说话,鸢萝只是浅笑细听。 “她这要是嫁给顾少爷,顾少爷定成了怕老婆的男人,哎,你说,今后是不是该改口喊她少奶奶?我可喊不出。” “你呀,竟拿她咋挂,小心她报复你,等你一日要嫁人,她也刁难你。”鸢萝挽起袖子,将纤纤玉手放进盆里,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风儿,考虑再三,开口询问,“风儿,你当年说探雪手上有个翡翠镯子,你还记得是何样子?” 风儿愣了一下,纳闷着鸢萝怎会突然问探雪的事,“当然记得,那是探雪进门时,老爷赏给她的。”风儿走至鸢萝身边,继续道,“那镯子通体翠绿,一看便是值钱的东西。” “是否有一节有镶金凤凰?”鸢萝连着问。 风儿一听,惊讶的睁大双眼,“你怎知道?的确有,当年探雪将镯子取下沐浴,在递给我之时,我手笨没接住,镯子落在地上裂了道痕,探雪怕老爷责怪,第二日便让我悄悄拿到首饰铺包了节金子,图案便是凤凰。” 鸢萝一听,脸上瞬间变了色,她今日看三姨太手上的玉镯,正如风儿描述的样子。 “那玉镯呢?” “玉镯定是和探雪一起沉在井里了。”说到此风儿脸上浮现一抹忧伤。 “不,今日我看见那镯子。”鸢萝声音低沉,脸色凝聚着悲哀。 风儿不知她说何意,“什、什么?” “那镯子带在三姨太手上。”鸢萝眼神犀利的望向风儿,“有件事我一直未同你说,当年告发探雪与小果私奔的,便是三姨太。”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风儿怔怔望着鸢萝,手上的梳子掉落在地,“你说什么?” 鸢萝拉着呆若木鸡的风儿坐在床边,她先安抚了她的情绪,便开始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风儿欲哭无泪,三姨太出卖探雪的事,让她十分意外。 “她为何这么做……当年探雪可拿她当作姐妹啊。” 鸢萝摇摇头,便让风儿稍安勿躁,她定会帮她将事情调查清楚,如今她对三姨太完全不信任,回想起她当年所说的话,她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鸢萝一直等着三姨太登门,她猜想她一定会来,果不其然,过了两日不到,她来了。 “风儿,待会,你仔细留意她手上的镯子,但,你不许太过激动,稍安勿躁。”鸢萝缓缓说。 “明白。”风儿将步摇插在鸢萝发上。 “走吧,和乳娘说,将石头和琉璃抱去凝栾院。” “好。” 风儿跑出门外,鸢萝也起身走了出去,她独自走至门口,迎接三姨太,两人相见,难免又一场客套。 鸢萝领着三姨太穿过走廊,“今日带姐姐去我屋子坐坐。” 将她请回自己的院落,自然是想彰显她是贵客的身份,三姨太与鸢萝一路说笑走到梨花阁。 “梨花阁?”三姨太仰头看着院子门匾。 “是,之前叫梨花院,实在叫着别扭,改成梨花阁了,请进。” 鸢萝推开门,风儿正立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三姨太见到风儿,满是惊喜之色。 “风儿出落的越发动人。”三姨太看着风儿,随即转脸责备鸢萝,“不是姐姐说你,风儿丫头也不小了,你这做主子的不能总霸着人家,找到合适人家,也让她成个家。” “姐姐说的是,怪我。”鸢萝连应着,她的视线落在三姨太袖口,可她宽袖遮住了半只手,看不见她的手腕。 第324章 陈年旧事 两人进了屋,各坐塌的两边,风儿忙着给她两端茶倒水,三姨太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袖子滑至手腕,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鸢萝同风儿交换个眼神,便假装无事的与三姨太寒暄几句。 “妹妹,过几日我要回苏镇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云秋?”三姨太一片热心的说。 鸢萝一听,脸上浮现一抹明艳的笑容,“哦?姐姐何时动身?” “三日后。” “那也快了,我与云秋绣了个荷包里面放了些桂花,姐姐若方便,便帮我带去交给云秋。” “哦?如今你对桂花已经无碍?”三姨太好奇的问。 “自然不是,可总觉得他为我便改了自己喜好,有些不忍。”鸢萝说着抬眼看向风儿,“风儿,你去我床头的柜子里,将那荷包拿于姐姐。” “好。” 风儿将荷包递给三姨太,三姨太捧在手上仔细打量,“妹妹的手艺真是好,这针法可与专业绣娘相媲美。” “姐姐过奖了,若你喜欢,我改日给你绣个便是。” “当真?那是最好,我呀,就绣活差点,可却十分喜欢这些玩意儿。”三姨太脸上挂着笑,将荷包放置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鸢萝同她不痛不痒的聊了一个时辰,三姨太便说要去给杨夫人抓药,说走便走了。 她人前脚刚离开帅府,鸢萝便派一个小兵穿着便衣跟了出去。 屋里只剩鸢萝和风儿,风儿面色沉重的望着窗外。 “她今日手上没有镯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鸢萝淡定自若的喝了口茶,慵懒的撑着下巴,手指在杯盖上滑动,“她平日手上一定会带个东西,可今日手腕是空的,那自然是出门后才将镯子下了,我猜那镯子方才就在她那手提包里。” 鸢萝分析的很有道理,风儿连连点头,“那她一定有鬼,当年探雪说三姨太的理想便是去上海做买卖,还让探雪与她一起去,可探雪嫁都嫁给沈老爷了,怎会有这种想法。” “你等等。”听到这鸢萝有些疑惑,“你是说探雪并未有过想和她一起逃出沈家的想法?” 风儿连连摇头,“没呀,从探雪口气中能感觉到她很是羡慕三姨太的大胆想法,可走出这高墙,我觉得她不敢,就连她与李士郎私奔,我也感到十分意外,我以为她对老爷是有了感情的。” “此话怎讲?”听到此,鸢萝急切想知道一些事。 “有次探雪月事迟迟未来,她以为她怀了孩子,她开心极了,可之后并非如此,她很是落寞,试想若她对老爷没有感情,怎会想着给他生孩子,还有,那时老爷对她极为宠爱,几乎回家都是在牡丹院过夜,我能看出探雪那时是盼着老爷回来的,对了!我想起了,每次三姨太一来找探雪,探雪便会失魂落魄,她们说了什么我不知情,只是有一次,她来过后,探雪问我,青梅竹马和富贵人生,我会选哪一个?” 听完风儿说的,鸢萝只觉得事有蹊跷,风儿若感觉探雪对老爷动了情,那为何要选择与李小果私奔。 “你可知她与李小果平日里是如何联系?又是何时联系?” “这真是奇怪,探雪从不出门,她怎么和李士郎见面?但他们之间应是有书信来往,可信不是从我这出去的,我只是最后去拿了李士郎送去胭脂铺的信。” 鸢萝仔细一想,突然有了一个假设,“探雪与李小果之间的书信来往,一定会是信任的人帮他们传递,此人又能正大光明出入戏楼。” 鸢萝这样一说,她与风儿同时看向对方。 “三姨太?” 第325章 可怕人性 若鸢萝猜的没错,当年探雪与李小果关系的联系人便是三姨太,最后那封信为何是风儿去拿,定是想让自己撇清关系。 若再想的可怕些,告发探雪是否是个她的预谋? 鸢萝躺在床上,越想越怕,突然感觉有些事恐怕并非她了解的那么简单,她决定第二日便去杨家与她碰个面,看能否套出一些话。 翌日一早,鸢萝带着喜红和风儿一起去了杨家,杨巧儿不在家中,杨老板亲自迎接她们,他连连道谢,并领她们来到客厅。 “我是来探望杨夫人,顺便与三姨太道个别。”鸢萝礼貌的说。 “大小姐,芷莹昨晚便离开了,她未同你说吗?” “走了?!”鸢萝当即愣在原地,她回头与喜红风儿对望,三人心中涌起一阵忐忑。 “哦,可能我忘了,我去看看杨夫人吧。”鸢萝说着起身。 一路上,鸢萝心里七上八下的跳,三姨太为何要对她撒谎,她这么急急忙忙的走,定是有什么隐情。 跨进杨夫人屋,杨老板领着鸢萝走至床前,鸢萝盯着依然睁着眼睛的杨夫人,不免有些伤感,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喜红给杨夫人把了脉,她好生奇怪的歪着脑袋,她又扒开她的眼睛,更加费解。 “奇怪,杨夫人的脉象稳定,和常人无易,为何迟迟未醒。” 听喜红这么一说,杨老板开口道,“上次顾夫人来也是这样说,可内人就是如此,也不知何时能醒,这些日子,亏了芷莹帮着照顾,若没她,巧儿一人定是辛苦极了。”杨老板对鸢萝说。 正当大家沉默之时,外面有丫头通报有人来找杨老板,杨老板便与鸢萝打了个招呼离去。 房里只剩她们,鸢萝指派风儿去门口盯着,她便让喜红仔细的为杨夫人检查了一番,喜红也无法解释顾夫人为何总是不醒。 “也许过段时日便好了,三姨太再过一日应到苏镇了,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说不出的担心。”鸢萝与喜红低语,“走吧。” 鸢萝欲起身走人,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连忙捂住唇。 抓住她的竟是杨夫人,她的眼珠子转向她,两眼瞬间涌出泪水,鸢萝震惊的盯着她,她竟然是有知觉的,莫非这种状态一直是在伪装! “杨夫人……” “凶手,给我下毒的凶手是她。” 杨夫人张开干涩的唇,鸢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什么?你说谁?” “给我下毒的是芷莹……” 当她铿锵有力说出这句话,鸢萝和喜红惊的目瞪口呆。 杨夫人没有停歇继续说道,“她是魔鬼,她是魔鬼!她一直在我身边假装照顾我,实则是怕我醒来说出真相,她杀了好多人,好多人!” “你说清楚一点,说清楚一点。”鸢萝趴在床边,握住杨夫人的颤抖的手,“你别怕,她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 杨夫人眼中满是恐惧的光,她点点头说道,“那日约我去茶馆的便是她,当我进了包厢,我很意外,她为何穿着男装,后来才知,她是为了掩人耳目,她告诉我她要从我这要回她失去的东西,那便是小楼,当年小楼与我爹学戏,便与我相互倾心,因我性格乖巧我爹一直对我很是疼爱,而她从小叛逆,便经常讨打,从小只要是我的东西她便觉得是最好的,偏要得到,不光是东西,男人也是。” 鸢萝仔细聆听杨夫人说的话,越听越可怕。 第326章 探雪之谜 在他们年轻时发生过一件事,导致杨夫人和三姨太姐妹二人断绝了来往。 杨夫人缓缓诉说,当年杨小楼与杨夫人两情相悦,可白芷莹同样喜欢杨小楼,一日,白芷莹穿上杨夫人平日里穿的衣裳,冒充杨夫人去后台找杨小楼,两人便缠绵在一起,碰巧那日杨夫人提早来找杨小楼,便撞见此事,当时两人正亲吻着彼此,杨夫人一气之下转身离去。 事后,白芷莹哭着说是杨小楼轻薄了她,杨夫人很是恼火,便与杨小楼断了关系,之后杨小楼去找白芷莹算账,白芷莹却楚楚可怜的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杨小楼只当她年幼无知不懂事,原谅了她。 此事之后,杨夫人还是原谅了杨小楼,并且她心里清楚,杨小楼不是那种人,两人和好之后,白芷莹一气之下搭上从外地来天津的沈从文,便与他离开了天津。 “她是个可怕的女人……她不光对我如此,只要是危害到她利益的人,都得死。”杨夫人眼中聚着恐惧的光点。 鸢萝屏住呼吸,继续听她说,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事令她和喜红惊恐万分。 杨夫人其实早已醒来,可当她清醒后,发现三姨太竟在她身边,三姨太每日都会来同她说话,与其说是对她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她喜爱打理房里那些花草,便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她其实不喜欢花,因为花虽美丽但有毒,她说在沈家,有个叫鸢萝的女子,她的名字便是花,她也有毒,自从她进了沈家,沈家死了好多人。 鸢萝听杨夫人如此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让喜红为杨夫人倒了杯水润润嗓子,便听她继续说道。 “白芷莹她以为我我未醒,所以便素无忌惮的在我面前说了些话,她说沈家有个叫探雪的姨太太,她说·····” 杨夫人愣了愣,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鸢萝握住她的手,她紧张的继续道。 “她把探雪推进了井里。” “什、什么?!”鸢萝和喜红吓得目瞪口呆,在他们吃惊之余,杨夫人回忆起三姨太与她说此事的详情。 当时三姨太并不知杨夫人已有知觉,她坐在床边,帮她擦着身子,边说着一些陈年旧事,她似乎将杨夫人当成秘密倾诉对象,她以为杨夫人并未醒,甚至永远也不会醒。 “姐姐,我之前在沈家,遇见一个叫探雪的女子,她同你一样善良美丽,她得到了老爷的宠爱,我越看她,便越觉得她像你,所以,我便一步一步设计将她送到了黄泉路,你可知我是如何做到的?我知她有个相好的是个戏子,我便从中搭桥,让他们书信谈情,我呢,便挑唆她与那戏子私奔,就在私奔那日,我告发了她,嘻嘻,她被抓了回来,我去柴房看她,她死也不信是我告的密,她说她要去向老爷解释,苦苦哀求我帮她说情,呵,你说她傻不傻?我送了她一程,将她拖到井边,推了下去,她永远也得不到老爷的宠爱,也不能与那戏子双宿双飞了,你看……这镯子,好看吗,是老爷送我的。” 第327章 剧情反转 鸢萝和喜红在杨夫人床边呆若木鸡,她们对杨夫人所说感到吃惊,尤其鸢萝,她难以置信探雪不是自杀这一说法。 当年沈家上下都以为探雪是因李士郎未如约才心灰意冷跳井,可如今事情有了如此大的反转,真是出乎意料。 莫非探雪并未想同李士郎私奔? 鸢萝心里突然升起这个猜测,不免心惊胆战,她连忙一把拉住喜红,“别告诉风儿,别说。” 喜红紧张的点头,鸢萝同她使了个眼色,“再给夫人喝点水。” 杨夫人眼神呆滞的看着床顶,她干裂的嘴唇再度张开,“她说……叫探雪的姨太太收到戏子的信之后,将信转交给她,请她帮她还回去,并告诉那戏子,各自过各自的人生,这位姨太太也不想耽误戏子的前途,可芷莹未同意帮她,她故意劝这位姨太太好聚好散,让她自己当面回绝,所以芷莹才有机可乘,告发了她。” 鸢萝震惊的张开唇,突然明白,怪不得出事之后,始终无人知道那戏子便是李士郎,三姨太定是怕李士郎的出现会将她供出去。 “天呐,怎么会这样。”喜红不禁感叹。 “还有·····还有一个叫什么绣的丫头。” “烟绣?”鸢萝很意外杨夫人会提到烟绣,难道烟绣的死也同三姨太有关?不,鸢萝记得当初大夫人曾与她说过,烟绣是她下的蛊毒。 就在鸢萝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杨夫人解开她的疑惑。 “她说那丫头是少爷的通房丫头,这丫头忘了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沈夫人对她本就不满,所以白芷莹便给大夫人推荐了一个人,除掉了烟绣。” “何人?”鸢萝急忙问。 “一个……苗疆妇人,会蛊术的苗疆女人。” 鸢萝恍然大悟,曾经她心里有过几分好奇,大夫人是个足不出户的传统女人,怎会认识江湖巫师,这样说来,总算解开心里疑惑。 “给烟绣下蛊是因为烟绣知道了她的秘密……” “秘密?!” 鸢萝听的胆战心惊,她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捂着胸口掩盖自己的慌张,继续听杨夫人说。 “当年她与苗疆妇人说话被烟绣听见,她用首饰交换烟绣保密,可烟绣却越发贪婪,常用此事去威胁她,得到更多东西,直到一日,白芷莹对烟绣忍无可忍,便想到一计,她了解沈家少爷对沈夫人的重要,便去挑拨离间,让大夫人对烟绣更加恨之入骨,之后便将巫师介绍给沈夫人。” “那……烟绣听到的是什么事?”鸢萝不禁好奇的问。 杨夫人眼珠转动,看向鸢萝,“她假孕。” “假孕!”喜红一听吃惊万分,“不可能的我伺候三姨太多年,每提到此事她还十分伤心,而且……她人并不那么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孩子早在五个月便没了,她一直假装怀孕到八个月,才说孩子没了,是因她在找时机陷害一个人。” 陷害一个人? 那她想害的定是二姨太,鸢萝这样猜想,“那烟绣被安排在北院,会不会也是她的主意……”鸢萝自言自语道,又加一些猜想。 “小的时候,芷莹会穿上我的衣裳去偷邻居家挂在绳子上的咸肉,别人找上门,便说是我做的,可我爹知道我们的品性,便会追着她打,没想到,她长大之后依然变得更为可怕……”杨夫人说着眼角滑落两行泪。 鸢萝脑子一团乱,她听到的事情完全无法一次性消化,她缓缓坐在床边,难过的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她为何要这样……” “因为她一直觉得我永远抢走了她应该得到的东西,而你们,也伤害了她的利益,她只爱她自己,对别人永远不知真心假意,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杨夫人眼神空洞的说,突然睁大双眼猛的抓住鸢萝,“快!快!去找沈少爷!他有危险!白芷莹说如今最失败的事便是没有除掉沈少爷,还要让她再下一次手。” 第328章 惊心动魄 杨夫人的话犹如当头一棒,鸢萝立刻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便听门外风儿提高嗓门大喊一声。 “给三姨太请安。” 三姨太!真没料到她竟然来了个回马枪! “快!”鸢萝连忙跟喜红使个眼色,两人几步冲到床边。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杨夫人颤抖的滴喃,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散发出恐惧的光彩。 “夫人!莫怕!”鸢萝一把将被子盖过杨夫人头顶,与喜红迅速将床帘放下,就在此时,三姨太跨进屋,那床帘才下一半,鸢萝动作僵在原地。 “妹妹?”三姨太一脸惊讶的表情,她看着鸢萝,有些提高警惕,“妹妹怎么在这里?” “姐姐。”鸢萝按耐住心里的恐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冲三姨太一笑,“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杨老板说你昨晚便回了苏镇,我还觉得没见着你有些可惜,幸亏你还未走。”鸢萝朝她走去,留意到三姨太的眼神一直落在床的方向,“见你走了,我便来看看杨夫人,姐姐怎的走了又回?” 好一会三姨太才收回眼神,与鸢萝四目相对,“哦,我有东西忘了拿,既然回来了,便再来看看我姐姐。”三姨太笑着说。 鸢萝突然发现门口还有一人,那人穿着黑色斗篷,脸上蒙着黑头巾,看不出样貌。 三姨太神色也有些紧张,和那人说了声,“你去马车等我。” 那人也未回话,点点头退出房中,在她转身之际,鸢萝察觉到,她望了自己一眼,那眼睛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姐姐怎样了?”三姨太碎步走向床边。 鸢萝见状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将身体挡在床前,“杨夫人还是那样,方才喜红给她把过脉,恐怕醒来很难。” “是吗?” 喜红紧张的盯着三姨太,一想到方才杨夫人所说,不寒而栗,风儿始终站在门口,她看着她们之间你一句我一句,虽像平常说话,可依然能感觉到房里诡异的气氛。 鸢萝给喜红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三姨太,杨夫人脉象平稳,可这状态恐怕醒来怕是很难,杨夫人就是个失了魂的人。” 喜红毕竟也是闯过江湖的人,这种时候她自然能做到临危不乱。 三姨太眼尾一挑,手指落在床帘轻轻撩起,喜红刚想出声阻止,被鸢萝瞪了一眼,此时,她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鸢萝和喜红屏住呼吸盯着床上的杨夫人,只见三姨太将被子缓缓掀开,杨夫人依然是睁着眼睛张着嘴,同之前毫无差别,鸢萝立刻松了口气。 “姐姐,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探望你。”三姨太说着,泪眼婆娑,用帕子擦了擦泪水。 看着她脸上的眼泪,鸢萝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她在她面前也是扮演着善良有怜爱之心的人。 “妹妹,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咱们日后再见。”三姨太握住鸢萝的手,鸢萝一愣,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三姨太先是一愣,后又微微一笑。 “姐姐,咱们很快便会见面的。” 两人之间的客套,旁人定是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可只有她们彼此知道,她们之间变了。 鸢萝将她送出门,在门口伫立许久,直到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身走进杨家大门。 “鸢萝?” 第329章 相见恨晚 身后杨巧儿唤她,鸢萝连忙将她拉着朝杨夫人房里跑。 “怎么了?”杨巧儿纳闷的问。 “你娘醒了。”鸢萝说,两人便朝杨夫人屋子走,突然鸢萝止步立在原地,“是她!” 她神色凝聚的嘀咕着,突然转身朝大门跑去,留下杨巧儿一脸茫然。 站在杨家门外的鸢萝,大口喘着气,她望着三姨太离去的方向,心慌意乱,“是她···” 她突然想起,方才那黑衣人便是给她下毒的苗疆老妇。 回去后鸢萝便去找了顾夫人,两人一起商议之后,笃定给木莲下傀儡毒的便是三姨太,而她也是给沈云秋下毒之人。 “你如何打算?” “我得赶紧回苏镇,娘,哥哥和妹妹暂且留在帅府,麻烦您帮忙照顾着,他们只有在帅府我才放心。” 鸢萝说完便带着风儿和喜红动身,她只希望能比三姨太快一步回到苏镇。 孟连苼立在书案旁,将手中账本递给沈云秋,“老爷,您还是休息会儿吧。” 沈云秋从高高隆起的一堆账本中抬起来,冲他摆摆手,“还是少爷听得顺耳,老爷把我喊老了。”沈云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如今你是沈家当家的,再年轻也是老爷。” 沈云秋不再与他争论这个问题,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投入进账本之中。 孟连苼与沈云秋相处这些日子,发觉他没什么爱好,始终将自己关在书房,他让孟连苼把将沈家多年营运的账本通通找出,开始研究几家铺子的每年盈利,孟连苼起初听顾邵棠提到过沈家少爷,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并不懂经商之道,他第一天回来,孟莲生依稀记得沈云秋便让他刮目相看。 沈云秋刚回到沈家,孟连苼便在门口等着,他回来动静很小,头顶黑色斗篷,苏镇谁也不知他回来了,他腿脚不太方便,孟连苼连忙上去扶他,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没想到沈云秋这么年轻,俨然就是一个长相清秀好看的小生,他对他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我自己走进家门。 之后沈云秋便一直呆在书房里,孟连苼将收铺子的过程及几家铺子的运营状况汇报给沈云秋,当时孟莲生是抱着走个形式随意说说,他想着说细致了沈少爷也听不懂,可却令他吃惊的是,沈云秋问他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非常专业,之后他才对他有了改观,看来他是懂做生意的。 孟连苼便一直陪着沈云秋在书房整理账本,两人有时忙的忘记吃饭,沈云秋不禁对孟连苼也产生敬佩之心,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连笙,你看,西街铺子当年盘给别人,才用了这这个钱,这正是赔本的买卖啊。”沈云秋气得点着账本,递给孟连苼。 孟连苼接过账本,会意的点点头,“是的,之前我也同你一样,很是意外,我听说这几家铺子是沈家三姨太出手的。” “三姨娘……”沈云秋沉默片刻,将账本搁在桌上。 “连笙,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当初沈家遭遇不测之后,沈家定是有内鬼,我怀疑是三姨太,可无证据也不好下定论,你给我分析分析。” 接着,沈云秋便欲将前前后后的事说与孟连苼听,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两人分别一愣。 第330章 暗查线索 “哦,洛兄,你吓我们一跳。”孟连苼指着跨进屋门的洛慷说。 “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怕被人听见。”洛慷笑着说道,走至沈云秋书案旁,拿起一本账本翻了翻,“这都什么呀,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哎?你们有空教我认字呗。” “这事你找连笙。”沈云秋将这事推给孟连苼。 孟连苼无奈的直摇头,“鸢萝给我一个丫头让我教她打理财务,你又给我一个让我教他认字,我干脆做你们沈家的教书先生,开设个私塾。” “你这提议很好,你们有没有听说,现在都是洋人开办学校,很多人都开始去这种学校学习。”沈云秋激动的说。 孟连苼迟疑片刻,抬眼看了看他,两人的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点,“苏镇似乎并没有这种学堂。” “我们可以将这事研究研究,开学堂,是个好主意,对了,继续说之前的话题。”沈云秋又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 洛慷坐在椅子上只顾自的喝着茶,突然听到沈云秋提起木莲,噗的将嘴里的茶喷出口。 “怎么?”孟连苼问洛慷。 洛慷咳得面红耳赤,拍着胸口走至沈云秋面前,缓了缓开口说。 “我知道,这事是我帮鸢萝查的,而且后来我听人说,龙飞帮半路劫了一个女的,她被带回去,便被……呃……之后她咬了龙飞帮帮主,被割了舌头,但很是奇怪,那段时间龙飞帮死了好几个人,查不出什么原因。” “是木莲,她在苗王寨凤婆婆帮她解毒。”沈云秋将木莲的事大致同他们说了说,两人不禁感到吃惊。 “等等,这木莲当时在陵观四处寻医,我打听之时,有一人提到过,她种了傀儡蛊,木莲说给她下傀儡蛊的是个女人。” 沈云秋和孟连生望望彼此,他更有些怀疑之前的猜测,“连笙你帮我去查个人,此人是一位苗疆妇人,会弄蛊毒,之前鸢萝的蛊毒便是她下的,我种蛊毒的事定和她有关,实不相瞒,我被下了两种蛊,至今第二种蛊还没得到解毒方法。” “莫非你夜里房里传出的痛苦呻吟,便是那蛊毒作祟?”孟连生惊讶的问,他每夜都会听到书房传来痛苦的叫声,他几次想冲进去看下情况,却又怕打扰他。 “嗯。”沈云秋轻点头,“不知何时能摆脱这折磨。” “这事交给我,我去帮你查。”洛慷抢着回答,“我是苗人,懂苗语,这里的苗人都会有自己的群体,他们对我不会太防范,交流起来也方便。” 沈云秋一听,那是极好,便笑着说了句,“那此事拜托你了。” 骆慷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上次你也帮过我。” “如今现在当兵和当土匪,感受如何?”沈云秋关心的问。 “军营管的严格一些,不过咱们都是吃苦人家的娃,这些对我们不算什么,最重要的之前他们做土匪,几年都不好意思回家,这次穿着军服都回了家。“ “你家人呢?”沈云秋问。 “我?我没家人,我小时候被人在路上捡回去,之后又被丢了,后来又被一家人领回家,起初对我还不错,之后那家人生了一个儿子,便开始看我不顺眼,经常打骂我,我十三岁便偷跑出来,混江湖了。“ 第331章 倦鸟归巢 洛慷轻描淡写的说,对自己的事不以为意,沈云秋和孟连生听了心里却有些难受,沈云秋看了看洛慷,“你说我们两长得如此像,是不是很容易让人弄错?” “可不是嘛!当年鸢萝第一次见到我,两只眼痴痴的望着我一把抱住我喊你名字,我还纳闷,我和你能像成什么样,她都会认错。”洛慷眉飞色舞的说,也未察觉沈云秋变了脸色,孟连生直清嗓子提醒他,他却丝毫未在意,依然滔滔不绝。 “洛兄,我看时候不早你留下吃晚饭吧。”孟连笙连忙岔开话题。 “不了,我得回了,我这就回去帮你查,我先走了。”洛慷说完转身走人。 孟连苼看了看脸拉多长的沈云秋,尴尬的笑了笑,“呵呵,他一个粗人,不太会看眼色。” 沈云秋未说话,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埋头看起账本。 翌日,沈云秋和孟连苼正商量着怎么将沈家另外两家铺子收回,门童前来禀报。 “老爷,门口来了一位夫人,说是沈家三姨太。” 门童话说完,孟连苼和沈云秋望了望彼此,两人眼里都透着意外和警惕。 “怎么应对?”孟连苼问。 “当然得让她进来,这也是她的家。”沈云秋缓缓的说。 “云秋!” 书房被人推开,二姨太急匆匆走进来,想必她也是为三姨太而来,脸上满是慌张。 “娘,莫惊慌,你们过来,听我说。”沈云秋淡定的坐在位置上,“接下来,你们听我的,别问为什么,之后我会同你们解释。” 沈云秋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二姨太和孟连苼听,两人听了之后,格外惊讶。 “你意思……让三姨太当这个家?”孟连苼问。 “不行!决定不行!当初老爷将地契交给顾邵棠便是防着一手。”二姨太坚决反对。 “娘,放心,我自有打算。”沈云秋眼神坚定的望着她,“到时一定得说沈家地契仍然在顾家,她不敢造次,咱们静观其变吧。” 二姨太见他如此坚定,只得听从他的安排。 沈云秋派孟连苼去接三姨太,三姨太立在沈家大门前,见到孟连苼,杏眼一翻,张开薄唇。 “哟,没想到回自己家,还会被拦在门外,这下能进了吗?” “三姨太,对不住,新来的门童不认识您,一场误会。”孟连苼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你是谁?”三姨太盯着孟连苼上下打量。 “我是新的管家,在下姓孟名连笙。” 这是孟连苼第一次见三姨太,她穿着立领墨绿色旗袍,令人眼前一亮,她的穿着在当时很是新潮。 “你便是孟连苼?” 三姨太在灵都便听鸢萝提起过此人,沈家六家铺子在短短两个月收回,便是他的功劳。 三姨太看了他好一会,随后指了指马车,“你派人把我的东西送去南院。”三姨太说完大步朝里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素服的老妈子。 当她走进沈家大门,孟连苼直起身子,看着她消失的门口,不禁皱起眉,这三姨太绝非等闲之辈。 三姨太径直朝里走,路上遇上一些下人,开口问,“少爷在哪儿?” “少爷?”走廊扫地的丫头诧异的盯着她。 “沈云秋。” “哦,您说的是老爷呀,在东院书房。”那丫头脆脆的答。 “老爷?”三姨太看了看东院的方向,面无表情的向书房走去。 第332章 沈家当家 三姨太敲了敲书房房门,听见里面传来沈云秋的声音。 “进来。” 三姨太推门进去,见沈云秋撑着下巴坐在书案前,他看见她,中闪过一丝喜悦。 “三姨娘?!” 三姨太愣在原地,未曾想到沈云秋见到她会如此高兴,“云、云秋。” 她缓缓朝里走,只见沈云秋面前放着一本书,仔细一看是本戏本。 “三姨娘怎的回来了?太好了!回来正好,沈家也能热闹一些,这些日子只有我和二姨娘在这,真是很无趣。” “在外漂泊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家,你在作何?”三姨太好奇的问。 “我?”沈云秋看了看面前的戏本,“哦,我在研究这戏本,想与鸢萝见面时,唱给她听。” 三姨太一听,点点头,她看沈云秋许久,开口询问,“多年未见,你还是如此有雅兴。” 三姨太话中透着一股酸味,沈云秋假装听不出,笑着说:“你说我除了吃喝玩乐,会什么?昨日孟连苼给我一摞子账本,我看也看不懂,您知道的,我爹在的时候,我都是跟着他后面学,我是无心学习经商,哎,谁知这新来的管家是个一根筋,天天来烦我,也不知鸢萝哪里找来的这么个人,如今我是无心打理沈家的家业,谁要接沈家这烂摊子,我倒是愿意拱手相让,我呀,只适合同鸢萝唱唱曲儿,四处游玩,做对神仙眷侣,多快活。” 三姨太狐疑的盯着沈云秋,俨然不信他说的话。 “要不这样可好!三姨娘您也回来了,您是长辈,不如这家先给您当,之后等云帆长大,让云帆接沈家家业,您看怎样?”沈云秋轻笑着,语气柔和平稳。 三姨太沉默片刻,随即笑了笑,“云帆还小,这事再说吧,我先回去休息,晚上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好。” 沈云秋爽快答应,等三姨太走出书房,神情瞬间变得阴冷,沈云秋能看出,她嘴上虽未答应,可言行已出卖了她的野心,全然是一副当家的样子,看来这戏有些看头,沈云秋想着,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傍晚,三姨太先到了餐厅,她端坐在正位,等了一炷香时间,二姨太被丫头搀扶着走进来,三姨太在二姨太面前,从来不会去伪装客套,她冷冷的看着二姨太,也未打招呼。 “妹妹,别来无恙啊。” 三姨太有些意外,竟然是二姨太先与她打招呼,这种情况屈指可数,她与二姨太点点头。 “姐姐,坐吧。” 二姨太在她对面坐下,两个女人开始对视,彼此眼中燃起火光,可二姨太突然低头笑起来。 “咱们都老了,别再斗了,如今是孩子们的天下,咱们就颐享天年吧,等过些日子,你把云帆也接回来吧,毕竟是沈家的后代。”二姨太语重心长的说。 三姨太未搭腔,只点了点头,就在此时沈云秋被孟连苼扶着跨进餐厅,他困难的移动脚步,走至空位。 “云秋腿怎回事?” “不碍事,解蛊毒时,割了身上筋脉,再过一些时日便好了。”他笑着说,一脸的云淡风轻。 三姨太一听眉头紧促,“那岂不是受了很大罪?” “没事,死不了。”沈云秋接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桌子上气氛很是僵硬,无人说话也无人动筷,如今的家宴人丁冷清,已不像往日那样热闹。 “云秋方才说让我暂时做沈家的当家,我看不太妥当,姐姐更为适合。”三姨太违心的说。 二姨太听她这么一说,摆摆手,“我一心向佛,已经不太管这些俗事,你还年龄,还是你来吧。” “那……好——”三姨太刚想回答,突然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 “你们吃饭怎不等我?” 大家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人穿着红色斗篷风尘仆仆而来,当头上帽子退下,才看清是谁。 “鸢萝?!” 第333章 团圆聚餐 “你怎么回来了?”沈云秋激动的起身,鸢萝几步走至他面前,握住他展开的手掌。 “你已回来多时,姐姐也回了,我在灵都怎呆的住,我娘也看我整日没个心思,便说你也是沈家的人,成天在娘家也不是事,要回赶紧回吧。”鸢萝说着脱下斗篷,身后的风儿接过去她的披风,“瞧,我是被我娘赶回来的。”鸢萝笑嘻嘻的说。 “快坐,还没动筷子呢,你倒是来的凑巧,快,给少奶奶净手。”二姨太对一旁丫头吩咐道。 鸢萝坐于沈云秋身旁位置,她看向三姨太,三姨太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里却闪过复杂的光点。 “早知道妹妹要回来,不如咱们做个伴一同回了。”三姨太幽幽的说。 丫头将水盆端到鸢萝面前,沈云秋手伸过来,鸢萝见他要来帮忙,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我自己来。”她将一只袖子卷上去,不料沈云秋猛的拉住她的手。 “别动,我帮你。” 沈云秋拉着她的手,仔细的将她袖子卷了上去,又将她的手放进盆里,两人望了望彼此,相视而笑。 这画面羡煞旁人,二姨太掩嘴而笑,“瞧你两这甜蜜的样子,也不管有无旁人在。” 鸢萝很是好奇沈云秋怎会在人前大秀恩爱,就在她困惑之时,沈云秋一不小心打翻了水盆,两人衣裳都被溅湿。 “瞧我,这么不当心。”沈云秋和鸢萝使了个眼色,旁人未看见,鸢萝看在眼里。 “我扶你去,我也去整理一下。” “快去快回。”二姨太与他们说。 两人搀扶着走出餐厅,沈云秋不时看她一眼,进了清风院,沈云秋连忙关上屋门。 “我有话对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先说。”鸢萝先开口,将在灵都发生的事同沈云秋说出。 听完之后沈云秋并未显露太过,只是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他与鸢萝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计划,鸢萝有些忑忑不安。 “她并未将真面目在我们面前显露,若你将沈家交给她,你不怕她对我们再下狠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信我,之后你只要配合我便可。” 月光下的沈云秋睿智而沉稳,鸢萝痴痴望着他,好奇的开口,“怎么配合?” 沈云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手指勾起鸢萝的下巴,“吃、喝、玩、乐。” “啊?” 鸢萝还未明白他的意思,沈云秋俯身压上她的唇,两人在月光下拥着彼此。 “石头和琉璃可好?”沈云秋与鸢萝分开,关心的询问。 “好着呢,他们只有在帅府我才放心。” “等事情处理完咱们再把他们接回来。” “好。” 两人不再多说,换完衣裳回了餐厅,二姨太和三姨太及一些下人,一点声音也没有,显得极为尴尬。 “饿了吧,快些吃吧。”二姨太笑着对鸢萝说。 三姨太看看两人,不禁有些闷闷不乐,也不知二姨太同鸢萝何时关系如此好。 各自下筷子吃起来,沈云秋替鸢萝夹着菜,鸢萝不时抬头冲他笑,两人那幸福模样直教人眼红。 “看你两人也不避嫌,真是齁死人。”三姨太边说,边将筷子送进嘴里,“多吃点,云秋太过清瘦。” 之后席间大家互相寒暄,沈云秋始终握着鸢萝的手,在外人看来,一桌子人和乐融融,看着好生和睦。 第334章 小心眼子 沈云秋同鸢萝又搬回了梨花院,两人好似从前一样,在西院过的自在快活。 梨花院不时传来沈云秋悠扬辗转的戏声,家里的下人很是羡慕这一对神仙眷侣,两人要么在梨花院足不出户,要么手牵着手去街上逛逛。 一群丫头在干着活,一人突然提起少奶奶,几人便滔滔不绝起来。 “少爷和少奶奶真是恩爱,那日我在梨花院扫地,少奶奶正坐在池边喂锦鲤,少爷便坐在旁边大石头上,替她捧着鱼食,两眼紧巴巴的盯着她。” “少奶奶长的跟仙女似得,别说少爷,我第一次见着少奶奶都看傻了眼,等我回过神,吓得差点打翻手上的食盘,少奶奶不但没责骂我,还笑着跟我说,没事,别烫着自己。” “你呀,别东施效颦了,你怎么也学不会少奶奶的样子。哎,你们听说过吗?有传闻少奶奶原本是沈老爷的姨太太,然后同少爷——” “别胡说!这谣言也能信!少奶奶是顾大帅的千金,人人皆知,这话以后可别再瞎说了。” “对呀,小心惹火上身。” “好,好。” 几个丫头见远处有人来,便终止了话题。 梨花院里,鸢萝慵懒的坐在塌上,手中捏着棋子好一会,沈云秋挑挑眉,示意她赶紧落子,鸢萝刚要落下,想了想又将手收回。 “这里不行。” 沈云秋哭笑不得,摇摇头,“以后你出去与别人下棋,千万别告诉别人你的棋艺是我教的。” “讨厌。”鸢萝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听说了吗?有人开始传我是姨太太的事了。” 沈云秋点点头,“听说了。” “管是不管?”鸢萝抬起凤眼盯着沈云秋,只见他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碗,抿了口茶。 “你在意?” 鸢萝摇摇头,“其实不太在意,怎能管的住别人的嘴,只是想告诉你,南院那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 “我们只要做到继续装傻,过好我们的生活即可,走,别下了,咱们去街上逛逛。”沈云秋说着起身将鸢萝拉起。 “去哪儿?”鸢萝纳闷的被他拉出门。 “把风儿叫着,去给你买衣裳。” 连心街上开了一家洋装店,沈云秋牵着鸢萝走进去,为她挑了几件洋装连衣裙,鸢萝起初不太接受这么新时的衣裳,沈云秋自己挑了一套西装。 “怎么样,好看吗?” 当沈云秋穿着西装从试衣间走出,鸢萝看傻了眼,黑色的西装将他衬的高贵优雅,沈云秋见鸢萝张着嘴,揪住她的脸颊。 “口水擦擦吧,你也去换一身给我瞧瞧。” 鸢萝挑选了一件浅蓝连衣裙,她穿好出来后,沈云秋同样惊喜,她玲珑曲线一览无遗,那八字蕾丝领口敞开好大一块,鸢萝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一旁的男人们垂涎欲滴的偷偷瞄她,都被沈云秋看在眼底。 “好看吗?” “不好看,赶紧去换,这衣服不适合你。”沈云秋皱着眉说着道,将鸢萝推进试衣间。 “哎?不好看吗?”鸢萝纳闷的回头问。 “丑死了,快去换掉。” 沈云秋只给自己买了几身西装,鸢萝气呼呼的跟在他身后走出洋装店。 “你不是说给我买衣裳来了吗?” “那裙子不适合你。”沈云秋皱着眉说。 “哪是不合适,少爷看你穿的太美怕被别的男人惦记。”风儿打趣道。 “去,就你多嘴。”风儿冲沈云秋吐了吐舌头。 “小心眼。”鸢萝朝沈云秋翻了个白眼。 “放肆。”沈云秋在她脑袋弹了一下,“那儿有家店,去看看。” 第335章 迷人旗袍 洋装店的对面是家旗袍店,沈云秋记得这里曾是一家丝绸店,一直与沈家丝绸庄激烈竞争。 鸢萝一眼看上橱窗里挂着的浅紫蝴蝶纹旗袍,她走了过去,看了好一会儿。 沈云秋早年在金凤楼送给她一件白色旗袍,可那样式比起如今出的样式已有很大区别。 鸢萝径直走进旗袍店,她一件一件打量挂在墙上的旗袍,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优雅的走来。 “我们店里有最新的样式,有看到喜欢的可以试试。” 鸢萝指着橱窗里的旗袍,“那件拿给我试试吧。” “那件?”这女人笑了笑,“真是对不住,那件我们刚想取下来,这件我们正准备送去沈家。” “哦?”鸢萝惊讶的看了看女子,又回身看了眼沈云秋,“送给谁?” 那女子笑着回,“沈家三姨太。” 沈云秋对那女子说:“沈家三姨太何时来看看中的?可商量不?” “哦,是这样的,我们老板和三姨太算是旧识,所以我们这有好的款式及新样子的旗袍都会给沈家三姨太送去。”那女子柔柔的说。 沈云秋与鸢萝沉默不语,好一会沈云秋看向鸢萝,“喜欢吗?” 鸢萝未回答,微微点头。 “就那件我夫人喜欢,我要了。”沈云秋说着丢了一张钱票搁在桌上,“回头你去同三姨太说,沈家少爷买去了。” “您是……沈家少爷?您不是……”那女子看着沈云秋,万分惊讶,前几年苏镇都知道沈家少爷疯了,可现在人是正儿八经、仪表堂堂的立在面前,这谣言便不攻自破。 “是,若这事很难办,你就推在我身上,我去同三姨太解释。” “好。” 那女子将旗袍从橱窗拿出,欲给鸢萝试,沈云秋横着手挡在鸢萝面前,“不用试了,包起来吧,你给她量个尺寸,以后照着她的身材,有新货便送来沈家。” “好好!我们裁缝在后头,我去喊一下。”那女子加快脚步对着里屋喊了一声,“阿文,来给客人量尺寸了。” “来了来了。”只见一中年男子从里屋急急忙忙跑出来。 沈云秋一看是个男的,连忙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量了送来,风儿衣裳拿着,我们走吧。”沈云秋说完三人离开旗袍店。 回了沈家大院,鸢萝当着沈云秋的面将旗袍换上,那旗袍长至脚踝,被旗袍包裹着的鸢萝,前凸后翘,妩媚动人,那袍尾的蝴蝶生动逼真。 沈云秋看直了眼,起身拉着她转了一圈,“真好看,以后,这旗袍你只许在我面前穿,听见没?”沈云秋将唇凑在她耳边说。 “为何?”鸢萝眼睛明亮清澈,透着疑惑的光点。 “因为你太过迷人,我怕你勾了别的男人的魂。”沈云秋眼神迷离的看着她,手掌握着她的细腰。 “好。”鸢萝环着他的脖子与他头靠头,“依你。” 沈云秋将她拥在怀里,“只是,这扣子似乎比裙子还多,有些难解。” 见他一脸坏笑,鸢萝拍了他一巴掌,“你想什么呢!” “想……正儿八经的事。” “登徒子。” 屋里烛火熄灭,两人嬉笑着钻进床帐中。 第336章 愚笨学生 “背!” “你别凶我!你越凶我我越背不出。” “少奶奶怎么将你这么蠢的人交给我来教。” “你——孟连苼!你说谁蠢!” 鸢萝还未到牡丹院,便听到孟连苼和风儿的争吵声,她刚到门口止步,转身便想溜走,却被风儿抓个正着。 “少奶奶!” 鸢萝眉头一皱,看来她又要听他两控诉对方,她假装无事的转过身。 “和孟先生学的怎样?”鸢萝漫不经心的询问。 风儿气鼓鼓的瞪着孟连苼,“我太愚蠢,做不了孟先生的学生,您还是另找一人同他学吧。” 鸢萝看了眼孟连苼,他握着戒尺脸涨得通红立在那,“哟,孟先生,我这丫头是不是不太好教。” 孟连苼就是个愣头青,他竟不留情面的点点头,“是很愚钝,怎么也教不会。” “你——” 风儿气得眼泪汪汪,哇的哭出声,孟连苼一看傻了眼,他最看不得女儿家流泪,他显得有些慌张。 鸢萝看着风儿摇摇头,“孟先生还是多费费心吧,即使这丫头笨一点,可我只信任她,所以我也相信你能教好她。” “好,好,少奶奶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孟连苼连忙承诺道。 “我不想跟他学。”风儿对鸢萝小声嘀咕,“他太凶了。” “太凶了?”鸢萝看了看孟连苼一眼,“怎么会,孟先生素来和颜悦色,若对你凶,恐怕是你真的气着他了。” 鸢萝这话是故意说给孟连苼听,先将高帽子给他安上,让他也不好意思摘了。 “呃……不,不,风儿姑娘还是挺努力好学的。”孟连苼惭愧的摆摆手,温和的笑了笑。 鸢萝不再掺和他两的事,嘱咐几句便离去,她一路走,路过的下人毕恭毕敬的与她行礼,她和蔼的与他们微笑,一路走至花园,只见三姨太坐在凉亭。 这是鸢萝回沈家半个月后第一次见着她,鸢萝同沈云秋一直在梨花院,不问世事,与世无争,过着花前月下的快活日子,也不知他们营造的假象是否能将她迷惑。 三姨太出神的看着前方的花丛,鸢萝站在远处望着她的侧影,忽然有些好奇,她正想着什么?她会是在回忆过去,还是在策划另一场骗局和阴谋。 “姐姐。” 鸢萝打断三姨太的思绪,她回过头见是鸢萝,那眼中的防备,真真切切。 “妹妹今日怎会有雅兴来花园?”三姨太看了看她身后,“你丫头呢?” “我让她们留在梨花院打扫,我也插不上手,便出来闲逛。”鸢萝在她对面石凳上落座,三姨太身后的丫头眼明手快的过来替她倒了杯茶。 “这丫头是新来的吗?” 沈家所有丫头都是鸢萝亲自挑选的,当然这事三姨太不会知晓,所以她身后的丫头,鸢萝并无印象。 “嗯,之前在街上,正巧她卖身葬父,觉着挺可怜,便买回来跟着我。” “姐姐真是菩萨心肠。” 鸢萝眼中带着笑,她盯着三姨太,见她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笑容。 “惭愧,谈不上菩萨心肠,只不过都是苦命人。” “正如姐姐当初也觉得我是苦命人,所以对我格外照顾,对吗?” 鸢萝这话说来有些讽刺,三姨太自己最为清楚当初她对鸢萝大献殷勤的动机是什么,鸢萝心里不免伤感,同样的景,同样的人,却已是不同的心。 “云秋呢?”三姨太幽幽地问。 鸢萝缓缓的回,“他昨夜蛊毒犯的有些厉害,还在休息,这么多年,他都是天亮才会睡。” 三姨太未说话,盯着鸢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云秋·····受苦了。” 第337章 欲盖弥彰 “姐姐未尝过蛊毒的滋味吧。” 鸢萝转眼看向她,想看她脸上是否有负罪感的表情,可显然,她只是多想,三姨太并没有任何情绪,依然扬着她的下巴,高傲的如一只孔雀。 鸢萝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蛊虫在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啃食,那疼布满全身,犹如销魂蚀骨,我尝过这滋味,所以,我知道云秋如今受的罪是有多煎熬。”鸢萝冲她笑了笑,“说了姐姐也不会明白,总之,今后这家,还得姐姐得多费心。” “好。”三姨太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回。 “我回了,云秋也该醒了。”鸢萝与她欠了欠身,转身离开凉亭。 鸢萝快步往回走,她先去了牡丹院,见孟连笙未走,便交代他去办几件事。 第一,去查三姨太儿子沈云帆的下落;第二,去查三姨太身边丫头的来头;第三,去联系洛慷来见她。 孟连笙满口答应,随后便离开牡丹院,鸢萝等他走出牡丹院,转脸看向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风儿。 “怎么?学的怎样?” 风儿耷拉着脑袋,沮丧的趴在桌上,“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笨,近来同他学习,倒是觉得自己脑子慢。” 鸢萝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拿起桌上的毛笔敲了她脑袋一下,风儿疼的哎哟一声,捂着脑袋。 “你呀,虚心同孟先生学,以后有大事交给你。” “大事?我得大事就是伺候你,你别逼我跟孟连笙学了好不?”风儿拽着鸢萝的袖子,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无商量余地。” “哎,苍天啊。”风儿捂着脸哀嚎,“对了,三姨太新招了一个丫头,你知道不?” “我方才见着了。” “你见了?你觉得···是否有诈?”风儿紧张的问鸢萝。 鸢萝眉头一簇,“不对,就连你都会怀疑,那三姨太怎会如此愚笨的安排个有问题的人在身边等我们查?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 鸢萝回了梨花院,将此事说给沈云秋听,他并未发表意见,只是低头吃着粥,鸢萝再问,他也不说自己的看法。 “你倒是说说看呀。” “你不是已说了吗?我和你想法一样。”沈云秋淡定自若的拿起手巾擦擦嘴,将手巾搁在食盘中,“看来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变聪明些。” “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鸢萝没好气的说,“我觉得这丫头应当没什么问题,这是她刻意做给我们看的。” 沈云秋起身走至书案,拿起书翻了翻,“静观其变,一件事的发生或许是为了掩饰另一件事。” “你意思·····” “注意她身边的人,别把心思放在这个新来的丫头身上,越令人起疑的事情往往却不会有问题,鸢萝,你太过紧张,反而会乱了方寸。”沈云秋丢下书,冲鸢萝招招手,“过来。” 鸢萝缓缓走去,沈云秋将她揽进怀里,“我今日真想与她摊牌,我想求她告诉我给你下蛊的人究竟在何处,可我猜想她并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她是个可怕的魔鬼,她连自己的孪生姐妹都能下手,别说别人。” 沈云秋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拍她背,“别担心我,也别着急,相信我,很快,咱们就会太平了。” 鸢萝依偎在他怀里,满是自责和难过,分明是他受到折磨,可却是他在安慰她,他的痛苦,她不能替他分担,终究她的能力还不够足以保护他。 “别哭。” 沈云秋安慰着她,可鸢萝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涌,她心疼的轻抚沈云秋清瘦的脸颊,一次又一次擦掉眼泪,她暗暗发誓,她一定会让伤害沈云秋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338章 物是人非 翌日,孟连苼给鸢萝回话,果然三姨太所说属实,那丫头的确没什么问题。 鸢萝靠在窗边,陷入沉思,昨日沈云秋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一件事情的发生是为了掩饰其他事情,三姨太到底在掩饰什么? 她轻揉太阳穴,不知她的忧愁是否是她自找烦恼,她埋怨自己近来越发多疑,鸢萝不禁感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再像当初那样信任人,她对人有了防备之心,她不太愿意接触新人,梨花院只留风儿,不再让别的丫头在她身边伺候。 有时看那些十四五岁的丫头眼神中那抹纯真,鸢萝好生羡慕,可当自己对着镜子看许久,也寻不到那一丝纯净,如今,她的琥珀眸子透着的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年龄越大,心越复杂。” 沈云秋这样对她说,是的,她即便再怀念过去的少不经事,也终究回不去,她变了,他也变了,一切都变了,他们如今是并肩而行的伴侣,需扶持彼此撑起沈家家业。 “好疼。” 秋燥的季节,鸢萝牙疼了几日,她眉头紧皱拖着腮帮,一脸不乐,风儿端来一蛊冰糖雪梨羹。 “喝点雪梨羹,去去火。” 鸢萝摇摇头,“搁那吧。” “你呀,想必是为少爷急得上火。” “哎。” 鸢萝难解心头之苦,这一个月,沈云秋白日与他嘻嘻哈哈,夜里依然经历蛊毒之苦,这样下去,她何以安心。 “风儿,你去把孟先生请来。” “孟先生?孟先生已经来了,在书房同少爷说话呢。” “哦?我去看看。”鸢萝捂着腮帮子走出屋。 沈云秋将所有账本搬到了梨花院,他抽空便会在书房看账本,鸢萝立在书房门外,只听里面有三个人的声音,似乎在密谋什么重要之事,她一妇道人家也不想多参合男人的事,就在转身之时,听见里面一声叫嚷。 “你说什么?你让我冒充你?” 鸢萝听出此声应是洛慷,她好奇的走回书房门外,只听沈云秋说。 “是这样的,我前阵子让连笙在街头拿了一个丝绸铺子,我准备过些日子开张,但目前没有太好的货,正巧昨日连笙打听到有批上等丝绸从杭州过来,我想把这批货拿下来,并长期与这家合作,但这老板这次来似乎是冲着西街丝绸铺。” “西街丝绸铺?就是你家原来那铺子?” “正是,那铺子如今在我叔叔手里,几次去谈,他始终不肯将铺子还给咱们,所以我便想到一个计策,我让连笙用别人的身份新开了家丝绸铺,若能压住西街丝绸铺的生意,让他们一直亏损无法运营,那他们便有可能转卖店铺,到时我再找人把铺子收回。” “你好聪明……”洛慷对沈云秋刮目相看。 “过奖,请你假扮我,是想让南院那头察觉不了我在外面的动静,到时我好随时与连笙去周旋此事。” 洛慷爽快答应沈云秋的请求,三人决定了计策,沈云秋若要出去,便会让孟连苼与洛慷联系,洛慷便来沈家冒充他。 门外的鸢萝并未进门,她听完后知趣的转身离去,回去的一路,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她真的对沈云秋了解的不算透彻,如今他让她看见如此睿智聪慧的一面,真的让她感到欣喜。 今后,沈云秋成了沈家的当家,定不会有辱沈家列祖列宗的颜面,他有足够的实力撑起沈家家业。 第339章 云帆夭折 一段时日,沈云秋将精力和时间全放在丝绸庄的事上,整日呆在书房里,连晚上也不回房睡觉,鸢萝偶尔去书房为他送些点心,偶尔什么也不干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撑着下巴出神的望着他。 “牙还疼吗?”沈云秋从书中抬起头,对上鸢萝炙热的眼神。 鸢萝坐直了身子,捋捋手中的丝绢,点点头,“还疼着,你继续忙你的吧,我在这你若静不下心,我还是回房了。”鸢萝起身,理了理裙摆。 “等这阵子忙完,我好好陪你。”沈云秋冲她微微一笑,希望得到她的理解。 “好。”鸢萝缓缓走至书案旁,将点心盘端起,“我走了。”正当她要转身时,视线落在沈云秋侧面轮廓,她竟发现沈云秋的鬓角长了几缕银丝,鸢萝吓一跳,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了?”沈云秋见鸢萝慌张的神情,好奇的问。 “没,没什么。”鸢萝硬扯出一抹笑,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书房。 立在书房门口,鸢萝愣在原地失魂落魄,她浑身颤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回眸望向书房,泪水涌出眼眶。 “云秋……” 她有些无助,不知如何是好,看来沈云秋体内的蛊毒已开始加重,若再不解毒,他恐怕会像杨夫人和木莲那样,形如枯槁,白发苍苍。 鸢萝越想越怕,加快脚步走出梨花院。 “孟连苼!洛慷查的事可有消息了?”鸢萝风尘仆仆跨进牡丹院大门,孟连苼与风儿一同抬头看向鸢萝,难免有些错愕。 “回少奶奶话,还未等到消息。”孟连苼毕恭毕敬与鸢萝行礼。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鸢萝跌坐在凳子上,六神无主的盯着地面。 “怎么了?”风儿见她不大对劲,走去搂住鸢萝关切的询问, 鸢萝握住她的手,感到一阵温暖,缓缓低语,“我以为云秋的蛊毒只会让他感受到痛苦,可未想到,他的蛊毒也会加重。”鸢萝自言自语道,猛地起身,“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少奶奶,你交给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我正准备下课后去同你禀报。” “快说!” 孟莲生看了看风儿,不知当不当说,风儿见状看出他的意思,便与鸢萝找了个理由出了牡丹院。 “风儿是自己人,不用避讳。”鸢萝看了一眼风儿离去的背影,却听孟莲生开口说。 “不,此事风儿姑娘不知道的好。”孟莲生靠近鸢萝在她耳边说出他得到的消息。 “你说什么?云帆在两岁时便夭折了?!你确定没有打听错?”鸢萝大吃一惊,她倒吸一口气,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孟莲生点点头,不急不慢的开口,“千真万确,当年三姨太带着云帆少爷去了上海,可云帆少爷自幼体弱,两岁时出了天花,便离开了人世。” 鸢萝浑身汗毛竖起,心跟着一紧,她有些难过,更多是费解,三姨太为何要隐瞒云帆离世的事?她回来莫非不是为了与沈云秋争夺沈家家产?她回沈家的目的究竟是何? 鸢萝心里满是疑问,她越发迷茫,脑海里浮现出沈云帆婴孩时的面容,不免有些伤感。 “这事不能再拖,一定要尽快找到那苗疆妇人,我去找洛慷。”鸢萝说着走出牡丹园,风儿连忙跟着追出去。 第340章 阿满妈妈 鸢萝来到军司属门口,两名警卫兵将她拦下,“我来找洛慷,麻烦请帮忙请他出来。” 他们上下打量她,甚至看她是个女的,弯身子想看清帽檐下容颜,鸢萝有些不悦,向后退几步,将帽檐压的更低。 那两位敬卫兵不耐烦的轰她,“去去去,排长不在。” 鸢萝很不高兴,可并未显露情绪,“我要见洛慷,你们去传话。” “哟,你以为你是谁啊,对我们这种口气。”其中一个说完鼻子里哼了一声,另一个凑过来来回打量鸢萝。 “你是洛慷什么人?没听说他成亲了啊,莫非·····你是他相好的?” “叫洛慷出来见我。”鸢萝忍着怒气,低沉的说。 “去去去,这是军部,不是你这小老百姓说进便能进的。” 他们的狂妄自大很是令人反感,鸢萝实在不想再与他们再多费口舌,缓缓将帽檐退下,那两人看见鸢萝的绝美姿色,惊得张开唇。 “不认识我吧,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这个吗?”鸢萝从手包里取出顾邵棠在她临走前交给她的玉牌,他说只要出示这枚玉牌,苏镇军司属的军队便能听从她调遣,因这玉牌象征少帅的身份。 “少、少帅的军牌?你是——” 两人看到玉牌,吓得脸色惨白,其中一人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少帅的什么人?” “去叫洛慷。”鸢萝声音低沉的吓人,高一点的警卫兵推了推矮一点那个,矮一点的吓得跌跌爬爬跑上台阶。 过了半晌,洛慷出现在军司属门口,他一身整洁的蓝色军服,鸢萝差点未认出。 “鸢萝?你怎么来了?” 鸢萝带上斗篷帽子,径直走上楼梯,“进去再说。” 她走几步突然回头盯着那两个一脸茫然的警卫兵,“这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怎能代表军人的身份,你有权将他们除去军籍吗?若没有,我去找哥哥去处理。” 洛慷听鸢萝语气满是怒气,回身一脚揣在高个子警卫兵身上,“你们怎么得罪大小姐了!” “大、大小姐?”两名警卫兵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面面相觑,“她····不是你····”他们胆怯的盯着鸢萝立在楼梯上的侧影。 “她是顾大帅的千金!你们两个混蛋。” 鸢萝不再说话,转身上了楼梯,洛慷跟了上去,留下两名警卫兵一脸哭相。 这是鸢萝第一次来军司属,这是男人的地方,从未出现过女人,鸢萝这一路走过,一群男人盯着她望,还有几个对着洛慷吹口哨。 “大哥,你胆子可真大!带个女人到这来,你不怕被人告发,被军法处置!你——大小姐。” 原来山青寨几个人认识鸢萝,当那几人看见鸢萝,惊得合不拢嘴。 鸢萝与他们点点头,便被洛慷带进一间办公室,洛慷热情的招待她,替她用带盖茶杯倒了杯水,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将茶杯端了回去,急匆匆打来门对外面兄弟喊了一声。 “小四,去仓库看看有没有新杯子。” “不用了,我来不是喝茶的,你查的事查倒了吗?”鸢萝直接说出前来的目的,“这事不能再耽搁。”她这一问,洛慷脸上浮现忧愁的表情,鸢萝继续问道,“怎么?有何难处?” 洛慷点点头,见她如此急切,坐在她对面沙发,“我打听过,那老妇叫阿满妈妈,以前在陵观是个很出名的巫医,听说也是凤婆婆的徒弟,可为人心狠毒辣,自创了一些蛊毒专门帮人下蛊牟利,害了不少人,之后被凤婆婆发现受了惩罚,十几年前离开了陵观。“ 第341章 扑朔迷离 阿满妈妈?鸢萝突然记得凤婆婆曾经与她说过此人,凤婆婆说她带的徒弟中只出过一个败类。 “那上哪能找着她?”鸢萝急切的问。 “无人知晓,苗人一听是来打听她的,便不太敢说真话,仅有一两个给了点钱才肯透露一些,他们说阿满几年前离开了苏镇,之后便再有没出现过。” 鸢萝迷茫的盯着洛慷,“之前在灵都我有见过她,她和三姨太在一起,她应当也回了苏镇。” “那暗中盯着三姨太不就能找到她。” 鸢萝盯着洛慷,摇头否定了他的建议,“若如此简单,我还用和云秋演这出戏,她从回沈家至今,未出过门。” “那这就难办了,干脆直接把她绑了!逼她说出来。” 鸢萝连连摇头,满面愁容的说:“一个女人害了这么多人,依然若无其事的活着,她不是一般人,若她打死也不说,或者来个突然消失那我们怎么办?所以我们原先计划先安抚她留在沈家,这样还有机会调查,可云秋的蛊毒已经加重,不能再耽搁!” “那没法子了?”洛慷着急的问,“等等!我想起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谁?” “我这次打听阿满的事,听他们说起一个人,他了解所有苏镇的消息,大家都喊他先知,咱们找到这个人,看看有无头绪。” “上哪儿去找?” “你跟我来,我们走一趟。” “好!“ 两人不由分说走出军司属,洛慷办事确实靠谱,带着鸢萝去了几个地方,便打听到先知的落脚点,他们来到苏镇附近一条废旧街道,整条街一片狼藉,毫无人影。 “你确定在这里?”鸢萝满是疑惑,这里丝毫不像有人的样子,到处都是破旧的房屋、门面,以及破碎的杂物。 “往里找找,听说这条街当年繁华的时候不比连心街差,可突然出现一件怪事。“ “怪事?” 在鸢萝的好奇下,洛慷说给她听,原来多年前,这里短短一个月内有十几个三岁左右孩童离奇失踪,之后村民人心惶惶,便纷纷搬离这里。 鸢萝听了头皮发麻,这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没有下文,鸢萝看着空荡荡的街头,继续向前走,洛慷跟上去。 两人走到一个巷口,突然听见几声狗叫,之后听到一阵微弱低沉的人声。 “黑子,过来,吃饭了。” 洛慷和鸢萝止步,相互忘了忘彼此,紧接着顺着人声走进巷子,走了几米远,在巷子的角落,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背对着他们,鸢萝一愣,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还未等她思索,只见那人转过脸。 是他! 鸢萝惊讶的望着眼前的老人,他竟是几年前蹲在沈家门口的痴汉。 “是你·····” 他看了眼鸢萝,情绪波澜不惊,“你们来这做什么?” “请问你是先知吗?” “是。” 老汉未回答,恰恰是鸢萝替他回答了,洛慷纳闷不已,只见鸢萝靠近老汉。 “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沈家的——” “沈家的四姨太如今换了个身份回来,你以为这样便会蒙混过关?”老汉盯着鸢萝,嘴里发出鄙夷的笑声,“沈家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此话怎讲?”鸢萝听不明白他所说之意。 老汉眯着眼,嘴角微扬,“过几日便知。” “我们来是同你打听个人,你有阿满妈妈的消息吗?”洛慷单刀直入,说出来的目的。 老汉满是沟壑的脸上先是一惊,随后又放松下来,“你们是想打听苗疆蛊毒的事,对不起,无可奉告,你们走吧。” 第342章 先知乐博 老汉显然不太愿意与他们多说有关苗疆蛊毒的事,可鸢萝也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去,她几步走至老汉面前,一把拉住他破烂不堪的衣袖。 “当年你告诉我烟绣被毒死的事,你一定知道阿满!你为何要一直装疯卖傻在沈家门口蹲那么多年?我要找到这个女人,你告诉我怎样能找到她?” 老汉盯着怒火中烧的鸢萝,狠狠将她的手拨开,他转过身面对她,神情淡定坦然,毫无情绪。 “想知道?好,你得懂规矩。” “什么规矩?”鸢萝急切追问。 洛慷将鸢萝拉至身后,深怕她受到突然袭击。 老汉看洛慷一眼,噗嗤笑出声,“你的担心太过多余,我不会伤害她,我与她算是老朋友了,这样吧,他们都是用最重要的东西来跟我换消息,看在咱两是旧识的份上,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但是我要同你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鸢萝心里一惊,就在她一片茫然时,老汉将手背至身后,高傲的扬起下巴,“你带我回沈家,我便帮你找到阿满婆。” “你想做什么?”洛慷愤怒的上前揪住老汉的衣领。 “洛慷!”鸢萝一声吼,制止他的鲁莽,“你给我个理由,你为何要去沈家?“ “因为我也在找阿满婆。”老汉轻声说,声音里有几分忧伤,“我想知道我儿子到底在哪。” “儿子?” 鸢萝和洛慷同时一愣,老汉并未多说,两人不约而同猜到他的儿子也应当在当年失踪名单里,“你·····今年多大年龄?”鸢萝好奇的问。 老汉看着鸢萝,将挡在眼前银白的乱发捋至耳后,“你看我多大?是不是以为我五六十?“ 鸢萝未敢出声,她当真觉得他应当五六十岁。 “我,三十二!”男人拍拍自己的胸脯。 “三十二!” 洛慷惊讶的叫出声,鸢萝同样也惊诧万分,他的样貌哪像是中年男人。 “我警告你,你可别糊弄我们。”洛慷两眼瞪着他。 男人靠在墙根,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苦笑着说:“我儿子丢了后,我一夜急白了头发,我两个儿子失踪了,两个!大的五岁,小的才两岁,今年应当十岁了。” 他的眼中满是哀伤,鸢萝有些触动,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与洛慷对视,随即点点头。 “我答应带你回沈家,但你必须答应我这一个月之内找到阿满。” “好。”男人满口答应,直起身子对鸢萝和洛慷说:“今后你们叫我乐博。” “好。” 洛慷将鸢萝和乐博送回了沈家,他们从沈家侧门偷溜了进去,鸢萝直接带乐博去见了沈云秋。 沈云秋见到乐博,一眼认出他便是当年家门口的痴汉,他紧皱双眉,警惕的盯着面前脏乱不堪的男人。 鸢萝将事情大致告诉沈云秋,沈云秋问了乐博几个问题,他回答的很是严谨,沈云秋满意的点点头。 “沈少爷,我既然进了沈家,便不会让你们失望,当年我在沈家大门外装疯卖傻,便是发现你们沈家的三姨太和阿满婆有特殊关系,所以在这里我才能了解更多,沈少爷大可放心,只要你给我份活,让我做个不起眼的沈家家仆。” 沈云秋望鸢萝一眼,征求她的意见,鸢萝点点头,走至他身边,又看见他耳边的银丝,心里一阵心酸。 “云秋,如今我们只有孤注一掷,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好,这事你去办吧,我明日要出趟门,我会让人通知洛慷来,到时你配合他些,别露出马脚,别让三姨太发现。”沈云秋对鸢萝说。 “少爷不用多虑有我在,定不会让少奶奶有分毫闪失。” “可是你的眼睛····我怕三姨太认出你。” 乐博的眼珠灰蒙一片,当年鸢萝曾被他吓一跳,可他这样子在沈家很难让人忽视。 就在困惑之时,乐博用手指扒开眼皮,从眼珠子上取下一个灰色薄片子,他的眼珠顿时变成黑亮。 “你会易容?”沈云秋惊讶的问。 乐博点点头,“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我是谁。” 第343章 离别缠绵 乐博经过一番梳洗打理,换上一身灰袍,剪掉凌乱的银发,竟好似变了个人,俨然分辨不出他就是当年卷缩在沈家门口的痴汉。 沈云秋临行前的清晨,天还未亮,乐博便来梨花院书房来找他,沈云秋盯着他愣了半晌,眼前的人犹如脱胎换骨,十分令人震惊。 “你原先是做什么的?”沈云秋不禁好奇。 “算命先生。”乐博淡淡的回。 “你····家人呢?” “无家人。” 沈云秋点点头,“你找我何事?” 乐博两手负于身后,淡定从容的开口道,“你这趟出门若不赶时间,麻烦去军司属一趟,让那位同你长得很像的兄弟,安插些人手在沈家。” “为何?”沈云秋纳闷的看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有些忐忑不安,难道他离开后沈家会有何不测? “你照做便是。” 乐博说完笑了笑便转身离去,沈云秋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他有些不放心鸢萝,起身离开书房。 鸢萝还在睡梦中,沈云秋轻轻坐在床上,看着她美丽的睡颜,嘴角扬起微微弧度,他小心翼翼替她捋开脸颊的碎发,却见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沈云秋一看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 “醒了还装睡。” 鸢萝握住他的手掌,将他的掌心在脸颊上摩挲,缓缓睁开眼,她起身跌进他怀里,慵懒的躺着凝望着他俊秀的面孔。 “我做了个梦,梦里你穿着考究的马褂坐在沈家大堂的正位上,你看起来威风八面、意气风发,堂上站满了人,他们都唤你老爷。” 沈云秋笑了笑,“梦里可有你自己?” “有,只是·····” “怎么?” “我坐在你旁边的位置,刚落座太师椅便散了架,我一屁股摔在地上,全屋的人都在笑话我。”鸢萝说着,一脸委屈,“看来这正房夫人的位置不易坐。” 沈云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瓜,梦都是反的,那位置除了你,谁也坐不了。”他望她的眼神满是宠溺,将她当作一个孩子似的抱在怀里。 “现在什么时辰?何时走?“鸢萝问。 “中午。”沈云秋说着起身,解开衣扣将长袍脱下担在一旁的塌上,“往里去点儿。” 鸢萝笑着往里挪了挪,沈云秋钻进被窝,她也钻进他怀里,“这几日在书房睡得可好?” “不好,当然怀中抱美人才能睡得踏实。”沈云秋说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真暖和,有媳妇暖被窝真好。” “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可我房中便有颜如玉,为何非要在书中找?”沈云秋截住她的话,笑着说。 “可颜如玉还不是独守空房? 沈云秋听出鸢萝是在抱怨他不回房睡觉,笑着解释道,“近日实在太忙,怕回来影响你,我蛊毒犯的时候,你也没睡好过。” “可你不在我也未睡好过,干脆以后我陪你睡书房。”鸢萝委屈巴巴的说,“你出去需几日回?” 一瞬间,沈云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我不在家,你定要小心,我争取五日便回,回来给你带礼物。” 听他这么一说,鸢萝满是感动,以前沈云秋每次出去也会给她带礼物,如今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已退去当年的青涩,可对她的心依然未变。 “我在家里等你,哪儿都不去,”鸢萝抚平他紧皱的眉心,笑着说:“放心。” 第344章 真假难分 沈云秋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两人拥着彼此依依不舍,鸢萝深情的望着他,在他耳边低语,“把我送你的怀表带着。” “好。”沈云秋的手滑进鸢萝肚兜里,被鸢萝一把抓住。 “你不怕耽误正事?” “那要看此时什么是正事。” 沈云秋滑进被窝,温热的唇贴在鸢萝胸口,鸢萝感到一阵酥痒,嘻嘻笑出声,“别闹。” “嘘,别出声,别打扰我。“ 鸢萝被他逗乐,“你占我便宜,还让我别出声。” 沈云秋掀开被子,双唇压来堵住她唇,手指轻轻勾住她脖颈上的丝带,一点一点拉扯开,鸢萝胸前的肚兜被他修长的手指挑起扔至一边。 “天亮了。”鸢萝笑着盯着他,“说好的吃糖规则是——” “规则得重改,我来定。”沈云秋在她耳边说,“比如沈少爷我想何时吃糖便何时吃。” “霸道。”鸢萝嗲嗲的说,娇柔的望着他。 “嗯,我承认。” 鸢萝同沈云秋相视而笑,她终究还是拿他没辙,乖乖沉浸在他霸道而温柔的缠绵中。 沈云秋走后的下午,洛慷便来到梨花院,为了与沈云秋更为神似,孟连笙帮洛慷剪了头发,他穿上沈云秋平日里的衣裳,猛一看真分不清真假。 “我就是一粗人,可学不来沈少爷那翩翩公子的气质,只怕我一出口便暴露了身份。”洛慷穿着长衫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样看,真是别捏。” 鸢萝坐在凳子上,看着洛慷健硕的身材穿着沈云秋的衣裳,紧紧裹在身上,完全不合身,她噗嗤笑出声。 “你还笑我,不许笑,你再笑,我可不帮你了。” 鸢萝连连道歉,没想到身旁的风儿、孟连笙却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严肃些,连笙,你待会安排人给他量下尺寸,做几件合身的衣裳。” “好,少奶奶。”孟连笙收起笑,毕恭毕敬的回。 “这衣服真是难过,走路也不方便。”洛慷说着将袍子撩起塞在腰间,“对了,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只需在梨花院待着,哪儿也别去,让南院那头以为少爷从未离开过梨花院,少爷最快五日便回。”孟连笙严肃的说。 洛慷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鸢萝说:“对了,沈云秋来军司属让我安插一些人进沈家,你可知为何?” 鸢萝未听沈云秋提起,纳闷的看了看孟连笙,孟连笙摇摇头也表示并不知情,就在大家困惑之时,听见敲门声。 “请进。“ 进屋的是乐博,他负手立在门口,缓缓开口,“是我让少爷去找你的,人安排好了吗?“ “你是?”洛慷纳闷的盯着乐博。 “怎么之前见了不认得了?”乐博说着跨进屋。 洛慷看着乐博,一头雾水,鸢萝与他说了乐博的身份,洛慷惊得合不拢嘴,“你、你,天呐,太不可思议。”洛慷围着乐博转了一圈,“太不可思议。” “看够了吗?”乐博冷冷说,“人安排好了吗?” “嗯,今日跟我来了十几个。”洛慷忙回话。 “我将他们安排在不同地方,以家仆身份藏匿着。”孟连笙说。 乐博点点头,看向鸢萝,“别太好奇,过几日你便知道我得用意。” 鸢萝点点头,不光她不了解乐博的想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知,乐博不喜欢将未发生的事提前说出,他的脑子里装了太多秘密,无人猜透。 第345章 虚幻虚实 沈云秋走后第二日,三姨太突然出现在梨花院门口,她来的毫无防备令鸢萝措手不及。 鸢萝立在凉亭,与三姨太视线交织,她刻意扯着嗓门冲三姨太大喊一声。 “姐姐怎么来了!快上来!” 她这一声,恐怕整个梨花院的人都能听见,自然书房的洛慷和孟连苼也能听见。 三姨太缓缓爬上台阶,走至鸢萝身边,她今日穿着一件玫红绣金旗袍,脚下踩着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发髻别着一个翡翠发帖,的确很是惊艳。 而鸢萝穿着浅蓝云纹袄裙,脚下穿着绣花鞋,头上插着珍珠流苏步摇,那流苏从耳后垂至胸前,十分娇美。 两人的装扮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具有婉约气质,一个具有新时代气息。 “姐姐这身旗袍真好看,请坐。”鸢萝礼貌的请她入座。 三姨太仔细打量鸢萝,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你穿一定更好看,你这么年轻,我老了,我同你娘应当差不多大。” “姐姐真是谦虚,姐姐美貌绝伦,皮肤如此精细,哪能看出老的样子。” 三姨太轻抚自己的脸颊,脸上始终挂着笑,“对了,听说你招了一批下人?”三姨太问。 鸢萝原本以为她来是察觉沈云秋离家的事,未想到是这事,她揪着的心放松一些。 “哦,以前家里仆人上上下下有大几十人,如今全家仆人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云秋总是抱怨人手太少,伺候的不周到,他呀,从小被一群人围着捧着伺候惯了,梨花院如今只有风儿一人,确实委屈了他,所以我便让孟连苼又招了些下人。”鸢萝漫不经心的说。 三姨太听了点点头,“你说的极是,云秋从小被宠惯了,没个人伺候的确不适应。” “姐姐南院需要人手吗?要不让孟连苼给你那也安排几个能干的。” “不用了,如今我喜欢清净,有些事也自己做,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三姨太委婉拒绝,说完眼神飘向书房,“云秋呢?” “云秋?在书房同孟连苼下棋呢,他老是嫌我棋艺不精,这不,无聊了便拉着孟连苼陪他,哎,他这玩世不恭的样子,难不成到老了也这样。” 三姨太笑了笑,起身立在栏杆朝着书房方向望去,“云秋……如今倒是安分,半步不出梨花院。” 她似乎话中有话,鸢萝心里咯噔一下,怕她是心里起疑,鸢萝起身走至她身旁,正心存担忧,只见书房窗户被人推开,仔细一看是孟连苼,他看见三姨太,与她行了个礼,他身后隐约能看见书桌前坐着个人。 鸢萝当然知道那是洛慷,当她看见这一幕时,也为之一惊,这个角度看过去,任谁也分辨不出真假,三姨太自然也不会识别那不是沈云秋。 “云秋这些日子,养的好些。”三姨太盯着书房轻声低语。 “嗯,近来让厨房添了些合口的饭菜,不再顿顿喝粥。” 三姨太收起疑心,她回过头看了鸢萝一眼,“照顾云秋你受累了,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谢谢姐姐关心。”鸢萝客套道,拎起火炉上烧的滚烫的水壶给三姨太倒了碗热茶,“明日立冬了,天也也越来越冷,姐姐将云帆接回来吧。”鸢萝试探着问。 三姨太握着茶碗的手停了一下,随即面带浅笑的看了看鸢萝,“过了这个冬天吧,苏镇太过潮湿,云帆自幼身子弱,受不得阴冷。” “好。” 第346章 云芳归来 鸢萝见三姨太未说实话,也不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三姨太回望她一眼,嫣红的薄唇微微开启。 “这几日家里要来客人。” 鸢萝狐疑的望了她一眼,“谁来?” “云芳。” 鸢萝一听心里一紧,脸色瞬间沉下来,“云芳?云芳怎会突然回来?” 三姨太莞尔一笑,“哟,妹妹这是生气了?看来是我多事了,这不云芳一直牵挂着云秋,前些日子写信询问云秋状况,我便捎信去白家,让她带着孩子回来看看,怎么,妹妹不高兴云芳回娘家?” 她的用意显然不会那么简单,鸢萝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却翻江倒海,她端起茶碗,刻意装出沉着冷静的样子,喝了口茶,语气平淡的开口。 “姐姐误会了,大小姐回娘家我怎会不高兴,毕竟她是云秋的胞妹,只是近来云秋身子越发不适,我一直忙于照顾他,怕云芳小姐回来,怠慢了她,毕竟二姨娘也不在家中,她接云心云舒回来恐怕也要好些日子。“ “哦?云秋近来有何不适?“ “天气越发冷,蛊毒也日渐加重,所以云秋不便出门。” “哦?云秋近来有什么不适?” 三姨太望了眼书房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那可怎办?要不我去请大夫给云秋抓些调理身子的补药。” “不用,他如今什么药也吃不得,怕与身上的蛊毒犯冲。”三姨太假惺惺的关心实在令人作呕,鸢萝不想再与她假装客气,起身与她说:“云芳回来还麻烦姐姐多招待,云秋有些感染风寒,我去看看他,改日再去南院与你闲聊。”鸢萝说完与她福安。 三姨太也站起身,“我同你一起下去吧。”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一路无话,鸢萝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她暗自发誓,终有一天,她会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第二日一早,孟连笙来报,云芳小姐已到,并未带家眷,只是独自一人。 鸢萝沉着冷静的坐在梳妆镜前,将朱钗递给风儿,“连笙,去叫洛慷来,你再去找乐博,将此事告知他。”鸢萝边说,边将碧玺珠串别在胸前盘扣上,“看来,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风儿不解鸢萝的意思,“此话怎讲?” “她想拉沈云芳入局,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想出什么计策对付我。” 鸢萝这一说,风儿握着梳子的手一颤。 鸢萝抬眼望了风儿一眼,“慌什么,咱么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过了会儿,洛慷进了鸢萝屋子,他依然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长袍别在腰间,“你找我啊?” 鸢萝起身,对风儿说:“去帮他将衣服脱了。” “啊?”洛慷愣在原地,“脱衣服干嘛?哎,你等会,脱衣服干嘛?” 风儿麻利的将洛慷的衣裳脱下,鸢萝将穿着白色内衫的洛慷推至床边,“躺床上去,外面再有动静也别掀开床幔,云秋的妹妹回来了,等会儿她一定会来,你尽量不出声。” “好好。” 洛慷咻的跳上床,钻进被子里,就在风儿刚将帘子垂下,院中传来人声。 “哥,你在屋里吗?” 屋里几人紧张互望,洛慷连忙转过身去,鸢萝深吸一口气,同风儿使了个眼色,“开门去,别慌。” 风儿用力点头,缓缓将房门打开,只见沈云芳和三姨太站在院中,风儿与她们行礼,沈云芳立在院子面无表情的与风儿点点头。 “我哥在吗?”沈云芳问,语气傲慢无礼。 鸢萝调整好姿态,缓步走至门前,她与沈云芳视线对在一起,她从沈云芳眼中看见仇恨的目光。 “是你?”沈云芳满脸不悦的盯着鸢萝。 “听闻大小姐回来探望云秋,真是有心了。”鸢萝轻声细语的说,跨出门槛将屋门关上。 第347章 装模作样 鸢萝感受到到沈云芳的敌视,她挡在门前扬起下巴,“云秋不太舒服,还在睡着。” “四姨娘的意思,我见不到我哥?” 沈云芳一句四姨娘,令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鸢萝神情瞬间凝固,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今日云秋恐怕是见不了客,大小姐先回去歇着吧,等云秋好些再来。”鸢萝见她不客气,也不想跟她多废话,转身推门进屋。 就在此时,沈云芳一步上前绕过她,推开屋门,鸢萝未能阻止,只见沈云芳来到床边。 沈云芳透着纱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隐约听见几声咳嗽声。 “哥····” 鸢萝淡定自若跟进屋,三姨太也跟了进来,沈云芳抬起手欲掀开床幔,只听床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云芳,你来了。” 那人声已听不出是沈云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沈云芳愣在原地。 “云秋风寒还未好吗?”三姨太有些起疑走向床边。 “云秋得了风寒,却不能吃药,嗓子已沙哑失声。”鸢萝缓缓的说。 “哥,我来看你。”沈云芳透着纱幔看见沈云秋的轮廓,她泪流满面,想起上一次见沈云秋时,他疯癫的样子,心便揪得慌。 “好····咳咳咳咳·····” “大小姐也看见了,云秋很是不适,还怀疑我在骗你吗?”鸢萝走过去立在床边。 “我····咳咳·····想再休息会,你们都出去吧。” “哥。”沈云芳听着沈云秋虚弱的声音,心里难过的紧。 “云芳,咱们先回吧,等云秋好些再来探望,来日方长。”三姨太出声打破僵局,沈云芳点点头开口道。 “哥,你先歇着,等你好些我再来。” “好。” 沈云芳离去时,瞪了鸢萝一眼,鸢萝并未与她多计较,只是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沈云芳的到来,定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种局面也不难猜出三姨太是想拉拢沈云芳来对付她。 “我演的如何?” 床幔里伸出一个脑袋,鸢萝回身看了洛慷一眼,点点头给与肯定,“还劳烦你一直躺着,别下床。” “啊?不能下床!那我岂不成废人。”洛慷连连拒绝,“不行,不行。” “好人做到底,你是想半途而废?” “这——哎,算了算了,我真是想把当初那两个将你绑上山的兔崽子碎尸万段,怎么就招惹你这位姑奶奶。” 鸢萝被他逗得掩唇而笑,“迟了,后悔也来不及。”鸢萝说完神情又变得沉重,“不知接下来,三姨太又会有何动作。” 乐博走进屋,鸢萝见到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几步走至他面前,“先知,你看接下来该如何?” “静观其变。”乐博走至床边,对洛慷说:“你们要演出戏。” “什么戏?” “吵架。” “吵架?”鸢萝和洛慷不约而同的问。 “你们两。”乐博指了指鸢萝和洛慷,“制造一个假象,沈少爷与你的关系出现裂缝,好让有心人乘虚而入。” 鸢萝思索他所说之意,并有些疑虑,“她们会信吗?” “不管她们信与不信,最起码三姨太相信沈少爷活不了多久,难道你未看出她从你这得知沈少爷身体不适,心情大好吗?”乐博冷冷的说,接着看看床上的洛慷,又看看鸢萝,“会吵架吧?” 鸢萝迟疑着点点头,看着乐博离开屋子。 第348章 一出好戏 翌日,梨花院传出惊天动地的吵声,惹得一群人围观,谁也不敢进院子,只见鸢萝立在梨花院中,伤心的嘤嘤哭泣,书房传来冲砸东西的砰砰声响。 没过多久,三姨太与沈云芳来到梨花院,拨开人群跨进院门。 “怎么了这是?”三姨太连忙问满面泪痕的鸢萝,鸢萝未出声,满面是泪的望着书房。 “滚!都给我滚!我定是吃了你下的迷魂药,才不顾一切跟你在一起!滚!”书房那头传来沙哑的怒吼。 “哥!”沈云芳朝书房冲去,在门前止步,书房门被推开,孟连笙从里面出来拦住沈云芳。 “大小姐此刻最好别进去,少爷情绪有些失控,以免再惹少爷生气。”孟连笙皱着眉头说。 沈云芳盯着他,大概猜出他是沈家新管家,“究竟发生何事?” 孟连笙望了望鸢萝,侧着头在沈云芳耳边低语,“少爷近来身体不适,心情也跟着烦躁,方才少奶奶与少爷提出回灵都的事,少爷便动了气。“ “少奶奶?”沈云芳鄙夷的回望一眼鸢萝,“谁是沈家的少奶奶?” “这······”孟连笙话在嘴边说不出口。 “我似乎不记得我哥八抬大轿娶过谁家姑娘,少奶奶?你说的哪位?” 沈云芳的话说给不远处的鸢萝听,鸢萝立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手绢,脸涨得通红。 “四姨娘,您记得我哥娶过谁吗?”沈云芳阴阳怪气的问鸢萝。 “云芳!”三姨太出声制止沈云芳。 鸢萝始终不出声,任她怎么说。 沈云芳一步步走向鸢萝,咬牙切齿的张开唇:“若不是你的出现,我爹我娘便不会死,沈家也不会败,我看那蛊毒定是你给我哥下的!” “云芳,别乱说,鸢萝怎会给云秋下毒。”三姨太故作姿态的呵斥沈云芳,眼神瞟了瞟门外围观的下人,他们各个张着嘴,一幅吃惊模样。 “不是她会是谁?谁不知她是苗人的后代!只有她会用蛊毒这种把戏!”沈云芳指着鸢萝怒气冲冲的说,“你别以为沈家没人了,收拾不了你,你定是为了报当年诱拐的仇,才毁了我们沈家,你给我哥下了蛊,是想将沈家玩弄在鼓掌中,可你失算了,我哥还活着。” 鸢萝盯着沈云芳,目光像道冷箭射向沈云芳,沈云芳吓了一跳,身子随之一颤,鸢萝轻启红唇,“愚蠢。” “你——” 鸢萝气的胸口疼,未多说什么看了看书房,“我若像大小姐所说,你又能奈我何?“鸢萝回眸一笑,那笑容满是讽刺和傲慢。 “顾鸢萝!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如此好过。”沈云芳气冲冲转身,离开梨花院,谁也不知她去了哪。 三姨太依然立在院中,故作姿态的拉住鸢萝的手,“妹妹可别和云芳小姐生气,想必是见云秋身体不适,她急昏了头。” 鸢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与三姨太轻点头,鸢萝走至书房门前,推开门走进去,洛慷正立在书案旁,见她进来,洛慷低声询问她接下来该如何。 鸢萝同他使了个眼色,洛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碗朝鸢萝砸去,不偏不倚正巧砸在鸢萝身后的屋门,屋外的人一阵哗然。 “你给我出去!” “云秋,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鸢萝哭着问,“云秋,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解释!你要走赶紧走,从今日起,你不许踏进梨花院半步,孟连笙!帮她收拾包袱送去牡丹院!” 鸢萝梨花带泪的出了屋子,三姨太见状连忙上前,她刻意望了一眼书房,洛慷正好侧靠在书案上,她也未看出端倪。 “妹妹,要不,你先回牡丹院,等云秋消气再说。” “嗯。” 第349章 再顾祠堂 鸢萝搬回了牡丹院,她端坐在桌前,盯着大门,似乎在等什么,沉着而冷静。 风儿静静立在一边,其实鸢萝面上看不出,可风儿知道方才沈云芳的话定是伤进她心里。 “风儿,你可知这辈子我最遗憾的事是何?”鸢萝盯着院门,眼神中透着一丝忧伤,“我此生未经历过穿着嫁衣堂堂正正进沈家门,我将一辈子被人耻笑和诟病,所以今后你和喜红,我一定要将你们名正言顺嫁出去。” “鸢萝·····” 沈云芳那番话像根刺扎进鸢萝心里,她从未与人提起心中的这丝遗憾,就连沈云秋,也不知她隐藏在心里的小忧伤,可今日被人挖出来,鸢萝感到隐隐作痛,她一再安慰自己,她与沈云秋能在一起,已经是她最大的运气,她不该再奢望什么,人生总会有些遗憾。 鸢萝不再出声,风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立在一边,一直陪着她。 鸢萝足足坐了几个时辰,风儿也不知她在等什么,突然牡丹园门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只听鸢萝轻声说:“该来的终究要来。“ 屋里气氛变得压抑,牡丹院的大门被重重踹开,一群男人闯进牡丹院,其中一年长男人与鸢萝做了个请的姿势。 “四姨太,祠堂请。” 鸢萝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缓缓起身,“真未想到,六年后,我还会被请进沈家祠堂。”鸢萝说完这番话,径直朝外走去,将那群人甩在身后。 去祠堂的路,熟悉而陌生,鸢萝的裙摆扫过青石路,卷起遍地枯叶,她走在最前方,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鸢萝你别怕,这次,谁也别想动你,我挡着。” 风儿紧跟在鸢萝身后低声与她说,鸢萝停下脚步回首望她一眼,心里一阵温暖。 “等会祠堂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鸢萝说完继续向前走,风儿在原地愣了几秒,见她走远,连忙追上去。 鸢萝路过花园,孟连苼迎面走来,他默不作声站在鸢萝右侧,随她前行,当他们走出花园,只见乐博立在前方等着她,鸢萝与他擦肩,乐博几步走在她左侧,与她轻声说。 “无需担心,我已安排好。” “有二位先生在,我有何担心?” 鸢萝边走边说道,心里感到一阵踏实,孟连笙和乐博如同她的左膀右臂,她突然不再胆怯。 祠堂就在眼前,鸢萝止步凝望,身后男人催促她向前走,她提起裙摆走上台阶。 一步跨进祠堂,这里,她六年未再来过,鸢萝脑中想起种种过往,心跟着揪起,她受家法在这,被罚跪在这,被灌蛊毒也在这,这里对她来说,深通恶绝,犹如深渊。 鸢萝立在祠堂正中,四周一圈人,有老有小,除了前方的沈云芳,她谁也不认得。 “沈顾氏,你可知罪?” 一位留着白胡须的老者坐在正前方太师椅上,如同至高无上的判官,鸢萝忽然记得当年祭祖,这位老人也在其中,好像是沈家一个远房亲戚,只是年龄颇长,受人尊敬。 鸢萝淡定自若的看看四周,突然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老者身旁一老年男人指着鸢萝问,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便不是善类。 他是沈老爷的弟弟,鸢萝突然记起他。 “你们是何人?在沈家祠堂演什么戏?”鸢萝不留情面的说。 “你——”沈云芳愤怒的瞪着鸢萝,“这位是我们沈家的祖宗,这位是我叔叔。” “祖宗?叔叔?”鸢萝鄙夷的瞥他们一眼,“哦,我认得,这位不正是将沈家铺子夺走的叔叔嘛。” 第350章 弩拔剑张 “休得胡说,我何时抢你家铺子了,是、是因为我哥不幸离世,我好心伸出援手将沈家铺子打理维持。”沈崇武脸涨得通红解释道。 沈崇武与沈老爷同辈,可他并没有沈家血缘,是随母亲改嫁进的沈家,当年老太太十分讨厌他们母子,便到死也不承认沈从武是沈家子嗣,可此人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沈家后代,六年前沈老爷突然离世,他与三姨太勾结拿走沈家四家铺子。 鸢萝狠狠瞪着他,开口质问,“沈家谁委托你帮忙了?沈家没人了吗?还是你们以为云秋活不成?” “这——” “你就是乘火打劫!抢夺沈家财产!”鸢萝指着沈崇武骂到。 “你给我住口,你这丫头片子!”沈崇武急的直跳脚,“龙爷,你看看,你看看,难怪云秋会被她迷的鬼迷心窍,这女人不简单啊。”沈崇武弯着身子对老者说。 “沈顾氏,你是从文的妾室,又做出勾引少爷的事,你有何解释?”老者不苟言笑的指责道。 “勾引少爷?”鸢萝笑了笑,不屑的看了看他们,“我手持沈老爷给的休书,难不成还不准我改嫁?”鸢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见他们气的瑟瑟发抖,继续道,“没错,我改嫁又进了沈家门,怎么,有何律法规定不能嫁儿子?” “你——不知廉耻!不知廉耻!”老者颤抖着手指着鸢萝,“你给我跪下。” 鸢萝一动不动立在那,只听沈云芳大吼一声, “沈家谁承认你的身份!既然我爹给了你休书,那你便不是我们沈家的人,来人给她赶出沈家!”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朝鸢萝扑来,鸢萝丝毫未动,就在情形十分紧迫之时,只听人群外传来一声吼。 “慢着!” 众人回头,只见二姨太从人群中走进祠堂。 “二姨娘?” “我——承认她是沈家少奶奶。”二姨太立正言辞道。 众人一片哗然,二姨太走至鸢萝身旁,对那老者说:“我承认鸢萝是我沈家少奶奶,她和云秋是拜过堂的夫妻,也为我们沈家生了一对儿女,续了沈家香火,谁敢说她不是沈家人!”二姨太一声吼,震慑住堂上众人。 “二姨娘!”沈云芳张口结舌的盯着二姨太。 “若不是她,沈家早支离破碎,是她重振了沈家,是她救了云秋,是她救了沈家,你们·····又是谁?在这指责她,要赶她走。”二姨太指着四周的人,满腔怒火。 “二姨娘,你别被她迷惑了,她会给人下蛊。”沈云芳对二姨太大叫道。 二姨太冲过去当众打了沈云芳一巴掌,沈云芳狠狠回瞪她,众人倒吸一口气。 “二姨娘·····” 鸢萝缓缓走去,将二姨太拉开,她面对沈云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白家少奶奶,这几年,你在白家没少受气吧,听说你丈夫这三年娶了两个妾室,你还不明白你在白家的地位取决于你娘家的势力吗!” 沈云芳怔怔盯着鸢萝,吓得不敢出声,二姨太狠狠瞪着她,牙咬切齿的说:“愚蠢的东西。” “今日谁也没资格将鸢萝从沈家赶出去,我看谁敢!” 二姨太的吼声在房梁盘旋,堂内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就在此时老者拍桌而起,“我敢!”他手一挥,四周的男人将鸢萝和二姨太围在中间。 鸢萝冷静地站着,拉住二姨太的手,安抚道,“娘,别担心。” 鸢萝说完,对着圈外大喊一声,“乐博!” 就在众人错愕之时,祠堂外冲进一群人,他们手持长枪,将祠堂团团包围,枪眼齐刷刷对准他们。 第351章 原形毕露 “你们、你们是何人?”沈崇武四处张望,其中一名男子举着步枪对着他的脑袋,沈崇武吓得两腿打颤。 眼下气氛十分紧张,谁也不敢吭气,只有鸢萝神态自若的立在中间,她漫不经心的捡起方才掉落在地的手绢,她的一举一动牵动人心。 “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敢对她叫嚣。”举着步枪的男子恨恨的说着,转身面对鸢萝,“大小姐,我们听从您的指令。” 鸢萝认得他,他原本是洛慷山青寨的手下,现在同洛慷一起归顺了军队,他是洛慷的衷心手下,顾邵棠还给了他一个小官做。 鸢萝低头未回话,拍掉手绢上的灰尘,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方才是谁要将我赶出沈家?” “这、这、这——” 老者吓得跌坐在太师椅上,祠堂瞬间鸦雀无声,方才凶神恶煞的一个个,此刻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鸢萝感到一阵唏嘘,细数在沈家的过往,她经历过几次类似于这样弱肉强食的事,她不再悲伤,只因她不再是那个弱小的自己。 “方才是谁要将我赶出沈家?”鸢萝又问了一遍,依然无人回应。 鸢萝环顾四周,在枪眼下,他们脸上的惊恐和胆怯令她感到一阵快乐,这便是强者的感觉。 忽然,鸢萝从人群缝隙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认得那抹酱紫,就在她转身之际,鸢萝大喊一声。 “姐姐既然来了,为何要走?是这出戏不好看吗?” 众人随着她喊得方向望去,纷纷将视线落在三姨太身上,三姨太立在祠堂外,背影一颤。 鸢萝缓缓向她走去,脚上铃铛发出阵阵清脆,三姨太僵硬的转过身,脸上硬扯出一抹假笑。 “妹妹,你没事吧,我正要去帮你找云秋。” 鸢萝盯着她,面无表情。 她真如乐博所说,已有些得意忘形,她恐怕以为今日便会扳倒她,所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站在人群中。 “姐姐。”她的慌张逃不过鸢萝的眼睛,鸢萝低头轻笑,那笑容令人捉摸不透,三姨太一怔,鸢萝探过身子,在她耳边低语,“我若是你,今日便不会来。” 三姨太一听脸色大变,鸢萝脸上的笑容诡异而神秘,她竟突然发觉自己已无法猜透鸢萝的心思。 “你们请回吧,我们沈家的事不劳各位操心。” 鸢萝下了逐客令,老者见情况不妙,赶紧起身带人撤走,祠堂只留沈云芳傻站在原地,就在沈从武快要跨出祠堂大门时,鸢萝喊了一声,“二叔请留步!” 她话音刚落,所有士兵齐刷刷将沈从武将围堵,沈崇武惊慌的举起手,“你们、你们想干嘛?” 鸢萝侧颜又看向三姨太,“姐姐,当年为何将沈家铺子给二叔?你们交情很深吗?” 三姨太一听,颤抖着抬起手,指着鸢萝,“你、你竟然栽赃我,顾鸢萝,你竟如此狠毒。” 鸢萝未曾预料她会倒打一耙,还没来及开口,只见三姨太大吼道,“大家别信她!此人蛇蝎心肠!她害人无数!云秋!她把云秋藏了起来!如今梨花院的不是真的云秋!” 三姨太这一喊,还未离去的人纷纷止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鸢萝。 鸢萝保持沉默,二姨太却未忍住,对三姨太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三姨太忽然伪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可眼神中的阴狠却出卖了她的真面目,“妹妹,你为何这样做,云秋对你这般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他?”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鸢萝陷入众矢之的,她不解释,也不慌乱,只是平静的盯着三姨太,想看她有什么新花招。 第352章 争锋相对 三姨太几步走至沈云芳的身边,面露狰狞的瞪着鸢萝。 “自从你进沈家,沈家便家破人亡,你是灾星!你是沈家的灾星!”三姨太指着鸢萝说:“我对你那么好,你竟如此栽赃我,你收手吧!你害得人还不够多吗?” 鸢萝胸口涌起团团怒火,她冷着脸看着露出丑恶嘴脸的三姨太,感到一阵心寒。 一直不与她撕破脸,其实鸢萝对她还仅存一丝眷念,她甚至希望她能有一点点良知,能对她善良些,显然她并没有。 鸢萝默不作声看着她,眼神从愤怒到失望,三姨太依然未停止,继续控诉她,“木莲是被你逼死的,对吗?只因她是云秋的妾室,你便给她下了蛊毒,最后逼死了她!” “是。”鸢萝冷静的回。 她的回答引起四周一片混乱,三姨太恐怕也未料到她会承认,错愕的盯着她,见鸢萝面不改色,三姨太又开口责问,“还有云秋!你给云秋下蛊毒,是因为你以为自己活不成,便想着让他陪你一起下黄泉!” “是。” 鸢萝又承认了三姨太所说,她昂着头,藐视眼前一切,就在此时沈云芳情绪激动的向她冲来,还未碰到鸢萝,被鸢萝一耳光打倒在地,她瞪着跌在地上的沈云芳,拍拍手。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样?你们又能奈我何?”鸢萝嘴角扯出一抹笑,“在场的有谁能扳倒我?” 鸢萝趾高气昂的说,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沈从武。 “留二叔在此,只是想问一句!”鸢萝扯着嗓门问,“沈家铺子如今在你手上还是在他人之手?” “这……”沈崇武吞吞吐吐,他的眼神瞥了一眼三姨太,似乎不敢说真话。 鸢萝见他犹豫不决,便加以威胁道,“二叔若不说,我自会查到,到时咱们新账旧账一并算了。” “我说,我说,在她名下。”沈崇武脱口而出,手指着三姨太。 三姨太神色慌乱,可一瞬间又换了一副无知的样子,“当年老爷临终前委托我将沈家铺子盘点出去,他是将沈家铺子给云帆的!” “云帆?云帆如今在哪?”鸢萝逼问。 “云帆快回来了。”三姨太神色淡定的回。 “哦?”鸢萝十分好奇她怎会如此淡定,她看了看乐博,乐博与她使了个眼色,鸢萝明白他的意思,便未追问下去,“你是等云帆回来接沈家的家产?” 三姨太一听大哭出声,“想害云秋的是你!是你想夺走沈家家产!云秋究竟在哪?你把他藏哪了?” “我哥呢,你把我哥藏哪了!” “云、云秋呢?”沈崇武也哆哆嗦嗦的跟着质问。 祠堂里只有他们三人在叫嚣,除了鸢萝的人以外,其他人不敢说话。 “云秋就在梨花院,你说的假云秋是何意?” “你少装蒜,敢不敢去梨花院把二少爷请来?”三姨太咄咄逼人。 “我去!”沈云芳未等商量好便冲出祠堂。 鸢萝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们,可心里打起鼓,若他们发现梨花院的不是沈云秋,定会借此闹事,并会知道云秋私下发展沈家生意的事,她便会有所防备。 鸢萝与三姨太四目相对,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她忽然拍手大笑。 “真是好演技,白芷莹,事情说开了这样不是更好,今后你我也无需假装客套。” 祠堂弥漫着紧张气氛,大家翘首期盼等着沈云芳归来,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只见不远处一人急匆匆走来,后面的沈云芳连追带跑跟着。 他长袍撩起一步跨进祠堂,那气势顷刻间压倒众人。 “云秋?” “你是不是又不听话,顶撞了长辈?” 鸢萝迷茫的望着眼前教训她的人,忽然红了眼。 此时,她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沈云秋。 他回来了。 第353章 反目成仇 祠堂里,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沈云秋身上,他一身淡紫祥云马褂,使人眼前一亮,沈云秋眉清目秀的轮廓覆盖着一抹怒气,旁人不太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但鸢萝感觉的出。 “你怎又对长辈不敬?我两之间闹脾气,你把火撒到别人身上作何?”沈云秋嘴里像是在责备她,实则字字听得出宠溺。 鸢萝心里对他再有牵挂,也要装个样子,她冲他翻了个白眼,侧过身躲避他的目光。 旁人只当两人是小吵小闹,但三姨太却喘着粗气怔怔望着沈云秋,她气得浑身发抖,沈云秋的突然出现如同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你过来。” 沈云秋语气冰冷的与鸢萝说,伸手将她拉在身后,鸢萝不说话,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踏实,有他在,她便不需再面对这些难题,她只管做小鸟依人的贤内助,乖巧的躲他身后即可。 “三姨太请我过来,是否是她得罪了各位?”沈云秋生如丝竹语气却低沉。 三姨太抬眼对上沈云秋的目光,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云秋回头忘了眼鸢萝,“你去给三姨娘道歉,方才是否气着三姨娘了?” “我做何?我能做何?你应当问问她假云秋是何意?” 也不知沈云秋演的哪一出,鸢萝偏不想听他的,转个身背对着他,沈云秋低声说:“放肆,不可目无尊长。” “我有何错需与他们道歉?” “你是晚辈。”沈云秋眉头紧皱的盯着鸢萝。 沈云秋与她使了个眼色,鸢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猛的一把推开他,指着沈云秋鼻尖骂道,“沈云秋!你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她们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也不分青红皂白怪罪我,合着你们沈家人一起欺负我。”鸢萝气得颤抖,继续道,“当初是你跪在我爹面前要娶我,我堂堂帅府大小姐下嫁进你沈家,你却动不动拿我撒气,如今还对我说打便打说骂便骂,好,我搬回牡丹院,过几日我便回灵都。” 鸢萝说完转身走人,士兵浩浩荡荡同她离开,她走在前方,显得格外气派。 祠堂里的人松了一口气,沈云秋望着鸢萝离去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 “三姨娘莫生气,只怪我之前惯坏了她,她才会如此蛮狠。” 三姨太被他两弄的不知所措,方才鸢萝和她已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可沈云秋出现后竟与她有了矛盾。 “云秋!你这是做何?你让鸢萝搬去牡丹院是何意?”二姨太不明所以,又有些愤怒,扯着沈云秋衣袖问道,谁知沈云秋将她甩开,厌烦的看她一眼,“二姨娘,我们的事不劳您操心。” “云秋……”二姨太目瞪口呆的望着沈云秋,难以置信他又用曾经高冷的态度对她。 沈云秋视线落在云芳身上,脸上满是不快,“你一嫁出门的女子,别没事往娘家跑。”沈云秋说的沈云芳面红耳赤,接着他又看了看沈从武,沈从武见到沈云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二叔的铺子经营的如何?若需帮手可来与我说说,那三家铺子当年是我同我爹打理的,所以比较熟悉。” “铺子不在我手上。”沈从武连忙开脱。 “哦?那在谁手上?”他的话的确让沈云秋有些意外。 “在我手上。” 三姨太主动说出真话,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乐博和孟连苼相视一看,分别对三姨太有了新的认识。 第354章 花无百日 乐博乘大家不注意,退出祠堂,他一路小跑在半路与鸢萝打个照面,鸢萝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乐博前来,立刻询问祠堂内的情况。 “先生,云秋未受为难吧。” “借步说话。”乐博隐进巷子,鸢萝跟了进去。 “少爷无事,多亏他脑子灵活,将咱们的戏演全了,今日倒是见识到三姨太的真面目,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狡猾。” “先生有无看出云秋身子不适?” 鸢萝很是担心沈云秋的身体,方才也不知是否看错,沈云秋脸色有些难看,好似硬撑着身子。 “这倒未注意,等少爷回梨花院,我再帮你探望一下,只是暂且委屈你住在牡丹院。” “先生不用替我多虑,对了,方才我提到云帆,三姨太却说云帆快回来了,这是何意?之前我们打听到,云帆已离开人世,您怎么看?” 乐博紧皱眉心,背着手沉思片刻,他也不太能想通这点,“难不成她能变个沈云帆回来?”乐博嘀咕着,他与鸢萝相视一看,两人脸上同样写着迷茫。 “我与她已撕破脸,无需再装客套,我也不怕她会对我怎样,她也动不了我。”鸢萝态度坚硬的说,只是乐博却摇摇头。 “不,你得让她能动的了你,洛慷得带人撤了。” “你意思……让我做诱饵?” 乐博点点头,“你做诱饵,引她对你下手,这样她才会露出破绽,咱们一定会引出阿满婆。” “好,听先生的。”鸢萝坚定的点头。 祠堂这头,沈云秋立在人群中,眼神清冷的看着三姨太,他在等她解释,祠堂内鸦雀无声。 “云秋,是这样的,起初以为……你不会好,我便将铺子转给了二叔,这不看你恢复如初,我便将铺子收了回来,铺子还是沈家的铺子,你大可放心。” 沈云秋冷笑一声,开口道,“那真是谢谢三姨娘,三姨娘为沈家真是操碎了心,那这铺子您就操心操心吧,我近来身子不舒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正是此意,知晓你身体不适,这点小事,不劳烦二少爷费心费力。” 沈云秋点点头,掸了掸袍子,“我累了,先回去歇着,对了,三姨娘,你去牡丹院传个话,说是我得指令,把家里扛枪的都通通请走。” 三姨太显然有些意外,她瞪着眼睛盯着沈云秋,下一秒又回过神,“晚饭一起吃吧。”她紧跟着说。 “不用了,我只想睡会。”沈云秋摆摆手,说完转身离去。 傍晚过后,鸢萝坐在牡丹院院中,等着出去打听沈云秋状况的风儿,过了半个钟头,只见风儿莽莽撞撞跑了进来,嘴里还喊着。 “不好了,不好了!孟先生说,少爷回梨花院,吐了口血,之后便倒在床上睡了。” “你说什么!”鸢萝腾的站起,心慌意乱,她不假思索的冲出牡丹院,刚跨出院门,远远的望见三姨太朝她走来。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呀?” 三姨太闲庭信步的走过来,一脸骄傲,鸢萝很是厌恶的翻了她一眼。 “云秋让我来告诉你,把家里所有扛枪的都赶出去,否则,连你也别想留在沈家。”三姨太昂着头对鸢萝说,她上下打量鸢萝,“花无百日红,你也会有被抛弃的一日。” 第355章 蛊毒噬心 最后一片夕阳埋进暮色中,只听不远处传来“点灯!”的喊声,鸢萝和三姨太立在牡丹院门前,僵持不下。 鸢萝默默瞪着她,三姨太以为她不吭气是败下阵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你以为你换了个身份回沈家便能呼风唤雨?你太自以为是,任何女人在夫家的地位这沈家能否立足还是要看云秋对你的态度,他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心情与你风花雪月?哈哈,恐怕你的花期到了。” 三姨太转身扭着曼妙身姿走人,鸢萝不由分说几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转身之际,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顾鸢萝!” 三姨太气的咬牙切齿,只见鸢萝又一巴掌上来,发出脆蹦蹦的声响,鸢萝疯了似得扯着三姨太头发将她打的直退,三姨太身旁的丫头赶紧过来拉偏架,鸢萝被撞到一边,风儿见状猛地将那丫头推倒在地,鸢萝不罢休的继续上前纠缠住她 真打起来三姨太还真不是鸢萝的对手,鸢萝撒起泼来谁也拦不住。 “你疯了!”三姨太缩在墙边,抓住鸢萝的手,“你敢打我!” “怎么?你能拿我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告诉你,白芷莹,若我活着我不会让你好过,你最清楚你做过什么?” 三姨太脸色瞬间失色,她的眼中浮现一抹阴冷,“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又怎样?看你和我谁先弄死谁?” 鸢萝大笑出声,那笑容带着一丝鬼魅,还有几分张狂,她猛地松开三姨太,猛然转身朝梨花院走去,“我去问问沈云秋,此话是否是他所说!” 梨花院一片寂静,鸢萝顺着走廊走到沈云秋屋前,她轻手轻脚推开门,屋里安静的出奇,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 床上垂着帘子,隐约见沈云秋背对着她,衣裳也为脱去。 鸢萝掀开帘子,侧身躺在他身边,怕吵醒他又想得到一些温存,还将手环住沈云秋的腰,突然感到一阵滚烫,鸢萝惊的收回手,沈云秋竟在发热。 “云秋……”鸢萝轻唤他,沈云秋并未回应,鸢萝连忙起身,手脚麻利的将沈云秋马褂脱下,只留一件贴身单衣。 鸢萝欲起床点亮烛火,却被沈云秋拉住,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盯着鸢萝,“你来了。” 鸢萝有些难过,眼眶顿时湿润,沈云秋看起来格外疲倦,那俊秀的脸烧的通红,就连眼球也冲满着血丝。 “云秋。”鸢萝有些害怕,他的状况比他离开时差许多,一定是蛊毒在折磨他,“云秋。”鸢萝不知说什么,只是轻轻唤他,她胆怯的趴在他怀里,脸颊埋在他肩窝,默默流泪,“睡吧,我会保护你。”鸢萝轻抚他消瘦的脸颊,心疼的无以言语。 “鸢萝……” “嗯?”鸢萝忍着不让自己哭,她怕他会难过。 “我的蛊毒已噬心,若我撑不住下去,你赶紧回灵都。”沈云秋幽幽说,只觉怀里的鸢萝身子一僵,她未应他,沈云秋紧抓着她手臂猛的一晃,“听见没?” 鸢萝鼻尖一酸,泪更深,她迟迟不回他,沈云秋压低嗓音吼了一声。 “听话!” 房里蔓延着压抑的气氛,两人谁也未出声,鸢萝的哭泣打破了寂静。 “我不走。”她哭着说,满眼是泪的望着沈云秋,“我会在这,我们要一起等孩子们回来。” 沈云秋抬起手,指腹在她眼眶摩挲,替她擦去泪痕,鸢萝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背布满青黑色血管,如植物的茎根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别看!”沈云秋捧着她脸颊,阻止她去看那些可怕的迹象,他的身体一天一天再枯竭,扒开衣服的身体丑陋不堪。 第356章 游园惊梦 鸢萝无助的哭泣,沈云秋安静躺在那,眼角滑落一行泪。 “不哭,恐怕……我还是要先走一步了,不要有内疚,也不要为我报仇,答应我,回灵都,别再回来,和孩子们好好过。”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不答应!”鸢萝悲痛欲绝的哭,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我不会放过白芷莹,方才我真想打死她,我早想这么做。” “你和她动手了?” “嗯。” “胡闹,这样岂不是会激怒她,万一她对你下手——” “我不怕她对我下手,若不是为了找到阿满婆,我早将她千刀万剐。” 沈云秋看着鸢萝愤愤的神情,也无力再干涉太多,他点点头,疲倦的闭上眼,“只要你开心,都依着你,我累了,先睡会。” 那一夜,鸢萝彻夜未眠,她独自照顾着沈云秋,半夜蛊毒发作时,鸢萝偷偷抹了几回眼泪,到了凌晨,沈云秋的烧也未退,汗水浸湿了内衫。 天刚亮,门外传来孟连苼的敲门声,只听他低沉的声音。 “少奶奶,少爷,打扰了,少奶奶您还是先回牡丹院吧,小心隔墙有耳。” 鸢萝呆坐在床边,痴痴望着沈云秋,他沉睡的面容还满是红热,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狠下心扭头便离开屋子。 孟连苼立在门外,鸢萝望着他的眼神包含太多复杂的光点,孟连苼明白她的担忧,用力点点头,允诺道。 “少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少爷。” “拜托你了。”鸢萝眼中泛起泪花,说完含着泪水离开梨花院。 孟连苼望着鸢萝消失的方向,哀叹一声,惋惜的摇摇头跨进屋子。 第二日家里所有士兵全部听从洛慷的命令离开了沈家,家里上下都以为是沈云秋做的决定,便更为猜测他与鸢萝的关系更加恶化。 鸢萝变得孤立无援,不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沈云秋下令将她软禁在牡丹院内,不得出门半步。 过了几日,沈云秋病情越发加重,梨花院每日请来无数中医和西医,谁也治不了沈云秋,梨花除了二姨太和孟连苼,不再有人来往,西院又如曾经一样,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沈家人都清楚少爷命不久矣,少奶奶也大权旁落,家里上下纷纷议论少爷和少奶奶之间的事,也渐渐相传被软禁的鸢萝抑郁成疾,开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与少爷抗衡。 比如少奶奶将沈家值钱的物件拿去当铺当钱;拿这些钱将西院一处别院改造成一个戏园子,取名叫畅音苑。 畅音苑院中种了一些绿竹,又造了一处亭子,又在中央搭了个露天戏台,三不五时西院便请来永春戏楼最好的角儿来唱几曲。 台上戏唱着,鸢萝心不在焉的发呆,每日西院戏声从未断过,旁人以为鸢萝沉浸在靡靡之音中,实则她的心却始终落在梨花院那头。 “鸢萝。”风儿唤了一声,鸢萝出神的盯着台上,“鸢萝。” 等鸢萝回过神,才发现两位角儿正站在台上与她拘礼,她满面阴郁的幽幽开口:“这戏唱完了啊。”鸢萝定了定神,“赏。” 等人走了,院子里只留下风儿,鸢萝的眼神落寞的落在戏台上,“游园惊梦,是我最喜欢的一出戏,明日,继续请来唱。” 她说完起身走出院子,回去的路上看见孟连苼,孟连苼与鸢萝作揖,鸢萝止步。 “少爷如今身体如何?” 孟连苼摇摇头,“少爷……情况不太好。” “你帮我问他,何时对我解禁。” “少爷说脚在少奶奶身上,少奶奶想去哪他做不了主。” “沈云秋这是逼我回灵都呀。” “恐怕……少爷正是此意。”孟连苼恭敬地回。 第357章 捧新角儿 鸢萝打了三姨太,沈云秋自然要借着机会给三姨太一个交代,将鸢萝软禁在牡丹院,全然为了保护她。 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日渐疏离,鸢萝整日沉迷在悠扬动听的戏声中,沈云秋便一直躺在梨花院等死。 伙房里,几个丫头在为过年腌制着咸鱼咸肉,难得聚在一起,不免议论当下沈家的事,那便是鸢萝和新角儿尚文春的传闻。 “那戏子真是勾了少奶奶的魂,整日见他往西院去,听说他在台上唱,少奶奶便抱着个金匣子,往台上扔首饰,西院值钱的东西全给少奶奶当了,换的钱都砸在这戏子身上,少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样的女人。” “天呐,这少爷还没去呢,她怎的如此大胆!” “人家是大帅顾宗霖的千金,谁敢管她?” “可我听说少奶奶以前对少爷很是痴情,两人还私奔过,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少奶奶风光后,给少爷守了五年寡,后又和少爷重逢,少爷却是个傻子,少奶奶也未嫌弃少爷,一直照顾他,少奶奶对少爷不仅痴情,占有欲也极强,少爷身边不能近女色,她逼死了少爷的妾,少爷这辈子也不能娶第二个女人,如今谁也不敢嫁给少爷做偏房,谁做谁找死。” “哪有男人只有一个妻子?她真是过分。” “而且……听说少爷的蛊毒也是她下的,因为当年她也中了蛊毒,她以为她活不了,便骗着少爷喝了蛊毒的粥,本是准备殉情,可未想到两人都活着,只可惜,少爷的蛊毒恐怕会要了命。” “我听去北院陪二姨太送冬衣的姐姐说,少爷现在状况很不好,外形吓死人。” “哎,恐怕少爷也信了那些传言,才后悔与她在一起,少奶奶是给少爷伤透了心,才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吧。” 伙房门外走来一人,几个丫头一看是三姨太吓得闭上嘴,三姨太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方才她们的话三姨太听见面,各个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畅音苑里,鸢萝出神的盯着台上的尚文春,他的身段像极了沈云秋,若沈云秋画上妆容定比他更为俊美,她捡起盒子里最后一枚戒指扔在舞台上,随即将空盒子搁在旁边圆桌上。 “别唱了!” 突然一阵怒吼打断优美的戏声,鸢萝随声望去,只见三姨太气势汹汹朝她走来,她还未来及应对,啪一声,脸上火辣辣一阵疼,她猛然起身。 三姨太穿着旗袍,插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男人还病在床榻上!你便在这醉生梦死!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点!你给我滚出沈家!”三姨太指着台上的尚文春。 “慢着!”鸢萝缓缓起身,冷笑一声,“姐姐,这是西院,不是你的南院?谁给你的底气在这跟我耀武扬威?”鸢萝与三姨太生硬的对抗,“请你滚出我的西院,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主事。”鸢萝说完鄙夷的翻了她一眼,“继续唱。” 台上的尚文春很是为难,两人僵持不下,他喃喃开口,“少奶奶……您说唱……我便唱给您听。” 鸢萝与他对望,面无表情的开口,“从原来姹紫嫣红开始唱。” 三姨太见她不搭理她,气得转身便走,她刚出畅音苑,回眸看了眼院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鸢萝,你好日子快到头了。” 梨花院,沈云秋静静躺在床上,方才三姨太同他告了鸢萝的状。 孟连苼立在床头将新铺子的情况汇报完,刚要走被沈云秋叫住。 “畅音苑那头的戏声唱的我每日心烦意乱,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呃……想必少爷不让少奶奶来看您,少奶奶比较苦闷,找些乐趣。”孟连苼轻描淡写的说,他万不敢与沈云秋说鸢萝引火自焚的计划。 第358章 蛊毒秘籍 沈云秋头疼的皱起眉,“我不想让鸢萝看见我如今的样子,怕她会担心……”沈云秋叹了口气,“算了,我也无力去管她,她开心便好……”沈云秋疲惫的闭上眼,“三姨太说她和那戏子,你说我该如何做?” “暴跳如雷,将她下猪笼。” “嗯?”沈云秋猛然睁开眼,他本以为孟连苼会安慰他,或是帮鸢萝说话,却未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你……是开玩笑?” “不,少爷应当想,若这是真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将戏子的舌头割了,再挖了他的眼珠子,再当着鸢萝的面杀了他,让她一辈子也不敢背叛我。” 沈云秋很认真的回,倒是把孟连苼给吓住了,“呃……少爷您会怎样处置少奶奶?”孟连苼怯生生的问。 他的问题竟让沈云秋突然茫然,他竟未想到他会怎样惩罚她。 “恐怕她若真的背叛了我,我也拿她没辙。我与她,经历太多,她于我来说是我的一部分,不管她还是我即使错了,也不会忍心为难对方。” 沈云秋不再说话,眼神空洞的盯着枕边鸢萝的步摇,若有所思。 “我先回了,您先休息吧。” “好。”沈云秋回,在孟连苼快要出门时,他又唤住他,“连笙,你……帮我看着少奶奶一些。” “好。”孟连苼会心一笑,忍俊不禁的摇摇头。 沈云秋呀沈云秋,还是装不了不在乎。 孟连苼离去,沈云秋对鸢萝甚是想念,他合上的双眸过了会又睁开,他有些忐忑不安,预感鸢萝现在的胡闹,像是在预谋什么。 沈云秋撑着身子起身,靠在床头将鸢萝的点翠步摇搁在手上仔细打量。 “一切都是命……望你别太难过。” 之后的日子,三姨太更换了沈家一些家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些个身强力壮、面目可憎的男人绝不是善类,她这么多年在外闯荡,定是有点势力。 西院这头,依然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乐博偶尔来牡丹院与鸢萝汇报家里情况,鸢萝总是眉头紧皱,心神不宁。 “云秋……为何不让我见他?” 这是鸢萝耿耿于怀的事,沈云秋如今变成何样她全然不知,她预感他现在的样子应比杨夫人和木莲好不了哪去,可她还会嫌弃他不成。 “少奶奶的信已寄到灵都,夫人应当已收到。” “希望如我们所愿,蛊毒秘籍能引她上钩。” 前几日,鸢萝写了封信寄去灵都,这封信看似是家书,实则信中鸢萝提起让顾夫人带着蛊毒秘籍来苏镇。 蛊毒秘籍是祖宗传下来的古书,上面有上百种施蛊的方法,还有一些失传已久的蛊术,凤婆婆当年将此书传给顾夫人,顾夫人便带出了苗寨。 阿满婆当年正因偷了蛊毒秘籍自学禁术,才被凤婆婆赶出了苗寨。 顾夫人说过沈云秋的蛊毒书中并查不到,定是下蛊之人自行研究的新毒,只有下蛊之人才知如何解沈云秋身上的蛊毒。 阿满一心想得到秘籍,想学其中的黑蛊术,此次若能引起她注意,那便能引蛇出洞。 “梨花院那头怎样了?”鸢萝忧心忡忡的问,“云秋还能撑多久?” 乐博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大夫说最多三个月。” 鸢萝身子一颤,她紧紧握着扇柄伤心落泪。 “来不及了,云秋等不得。” “所以我们的计划……” “提前吧。” 第359章 危机四起 “我要信中所说的秘籍,你帮我找到它。” 南院回春阁里,三姨太盘着腿坐在暖塌上,抬眼望了望带着黑面纱的妇人,她从怀中拿出一封将信搁在塌桌上。 三姨太看也不看那封信,媚眼一挑,“我帮不了你。”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见她回绝,妇人冰凶狠的警告她。 三姨太见她态度强硬,仰面怒瞪过去,“眼看沈家就快到我手上,难道为了你那本破秘籍让我前功尽弃?等沈家成为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到时我让沈家更加辉煌。” 妇人将信纸攥在手心,发出嘲讽的冷笑,“哼,你我没有差别,都为了一己私欲,你也别把自己当作什么活菩萨。”阿满婆笑着坐在三姨太对面的塌上,“你若不帮我,我便自己出手,这么多年,我苦练续命蛊,却终不成功,我需要秘籍,我记得里面有续命蛊的记载,还有很多我困惑的谜。” “你研究一辈子蛊术!当年你也说你能成!你能救云帆,我才把云帆交给你!结果你并未成功!如今风头如此紧,即使你得到秘籍,你找谁试蛊!”三姨太咬牙切齿的说。 “你猜?” 阿满婆未说话,她冷漠的盯着三姨太,三姨太思索良久,忽然想到什么,狐疑的问,“沈云秋……” “他?”阿满嗤鼻一笑,“他的身子已经不值得再做试蛊人,沈云秋身体里的器官经脉应已坏损,我需要个新的身体。” “新的身体?”三姨太费解的问。 “那个叫鸢萝的女人,我就要她。” 三姨太一听,浑身起劲,“你要顾鸢萝?!” 阿满婆用力点点头,“我万万未想到她是阿宛的女儿,真是宿命,当年若不是阿宛未揭发我密炼黑蛊术,我也不会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上次她女儿的蛊毒是我调制的,结果她竟把我的毒给解了!我这次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解开我新研制的毒救她女儿。”阿满婆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让我藏在南院,秘籍我自己解决,你只需帮我把她搞定。” “不!你在这万一被人发现——” “发现又怎样,你不是一直打算一箭双雕?我有个好方法,能帮你一并除了沈云秋和顾鸢萝,到时即使发现我,他们也无力抗衡。” “什么方法?”阿满婆靠近三姨太在她耳边嘀咕半天,三姨太听了脸上掩不住露出喜色,“你这方法真是绝!就这么办。” 回春阁,三姨太和阿满婆密谋着计划,殊不知西院那一头也在做着缜密准备。 “大小姐,这戏该怎么唱?” 台上尚文春询问坐在台下端着白玉茶碗的鸢萝,她愣了下,吹了吹碗里的茶叶,淡定自若的轻抿了一口。 “今日你留下。” “照计划行事?” “是。” 尚文春点点头,“大小姐,还听游园惊梦?” 鸢萝放下茶碗,缓缓道,“唱个·····锁麟囊吧。” “好。” 鸢萝记得,当年沈云秋在梨花院唱过锁麟囊,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听这出戏,尚文春的戏声在畅音苑回荡,她心里想着,这戏声也会传到梨花院吧,听着听着,鸢萝鼻子一酸,一切过往排山倒海而来,她闭上眼,泪顺眼眶落下。 这一局她若输了,她与沈云秋便会将命也搭进去,想起一双儿女,鸢萝心更疼,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丝绢,决然擦掉脸上的泪。 西院,看似一片安宁,实则危机四起,谁也猜不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也不知大戏将要上演。 第360章 西院情杀 “杀人啦!杀人啦!” 当夜,西院传来一丫头的尖叫声,惊动了沈家上下,一帮人纷纷往西院赶去。 当众人赶到时,只见梨花院门口一女子卷缩着身子倒在血泊中,谁也分辨不出她是谁,却见暗处冲出一个人。 “杀人了!少爷杀人了!杀人了!” 惊叫的是风儿,她像是惊吓过度,满手满脸一片血红。 “三姨娘!少爷杀人了!杀人了!” 三姨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她连忙甩开风儿,见她宽袖被她沾上了血,蹙紧眉头不悦的开口,“好好说话!谁杀了谁?” 风儿指着梨花院,颤抖的张开唇,“少爷、少爷方才用刀刺了少奶奶,我亲眼看见的!他疯了似的掐着少奶奶的脖子,问她和那戏子是否当真!”风儿情绪激动的说,突然哽在那,像是看见什么,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梨花院走出清瘦的人影。 暮色下,沈云秋失魂落魄的握着一把短刀立在门前,那白晃晃的刀尖还滴着鲜红的血。 他白色内衫上也有一片红,好似一朵鲜红的芍药。 沈云秋跌跪在地,手中的刀也随之掉落,四周出奇的安静,刀掉落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倒吸一口气,只见他向地上的鸢萝爬去。 “鸢萝……鸢萝。”沈云秋小心翼翼将倒在地上的鸢萝翻了个身,抱在怀里,“为何这么做?为何这么做?” 鸢萝闭着眼,白色袄裙已被血染红,腹部的刀伤历历在目。 “呜呜呜·····为何要这么做?” 沈云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嚎啕大哭,“为何这么做?嗯?”他仔细的擦去她脸上的血,眼里除了她苍白的脸颊,还有她发髻上摇摆的点翠步摇,在夜光下颤动着美艳的光。 方才她还站在他面前,笑着与他说:“沈云秋,若我为你争得沈家家业,你身旁正房夫人的位置你替我留着。” “少爷杀了少奶奶!少爷杀了少奶奶!”风儿一把抓住三姨太,哭喊着。 四周顿时炸了锅,谁也未见过如此场面,各个惶恐不安,就在此时二姨太推开人群,大吼一声。 “大半夜的,出什么事!”就在她看清眼前状况,一个不稳跌在一旁丫头的怀中。 “老天爷····“二姨太惊恐万分,看着沈云秋无助的抱着鸢萝,也跟着红了眼,“云秋……忍忍便过去了,你为何要冲动杀了她!” 二姨太说的话令人想入非非,各自猜测沈云秋估计早对鸢萝和戏子的传闻耿耿于怀,今日对她痛下杀手也是逼上绝路。 “把大门给我通通锁上!谁也不许出沈家一步!孟莲生!去请大夫!不许报官!不许传出去!都听清楚没?!”二姨太一声令下,在场的人都应了声。 沈家一片混乱,鸢萝倒在沈云秋怀里,小心翼翼的呼吸,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她缓缓睁开眼,努力张开唇在他耳边低语,“别难过····赌不赢这局,你我依然都得死···” 听她这么一说,沈云秋心更疼,即便是死,他也不想她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沈云秋抱着鸢萝死死不撒手,他的呜咽凄惨而悲凉,最终他被几个男人拉开,鸢萝被他们带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沈云秋仰天一声怒吼。 这吼声似乎是将身体里的压抑和愤怒通通发泄而出,他内心的自责和无奈,即便吼破嗓门,也无法逝去。 他恍恍惚惚,神志不清,方才发生的一切像场梦,太过突然也太过痛心,他闭上眼,又想到之前的事。 第361章 前因后果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前,沈云秋刚用过晚饭,屋里进来一人,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鸢萝。 她今日穿着白底绿竹纹袄裙,许是外面太冷,外面披着鲜红的棉披风,肩上还落着一些残雪。 “外面下雪了。”鸢萝手上抱着汤婆子,笑脸盈盈望着沈云秋。 她的神情淡定自若,倒是沈云秋见着她有些彷徨无措,他连忙扯下帘子遮住自己,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头上的几缕银丝。 鸢萝缓步走至他床前,拉开床帘,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云秋,冲他一笑。 “你傻的时候我未嫌弃,如今我便嫌弃了?沈少爷何时如此自卑?” 鸢萝说着,单手将披风解下扔在一旁的塌上,又将汤婆子搁在沈云秋手中,紧接着她脱下自己的绣花鞋与他的鞋放在一起。 她掀开被窝钻了进去,沈云秋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外面这么冷,还光着脚穿鞋?”沈云秋蹙眉唠叨她几句。 鸢萝憨憨的笑,回了句,“忘了穿,现在暖和了。” “迷迷糊糊,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沈云秋说着将她的脚夹在两腿间。 沈云秋和鸢萝拥着彼此,十指紧扣,如同平常夫妻话着家常。 “近日在牡丹院待闷没?”沈云秋语气轻柔的询问,“那锁麟囊唱的还真不如我。” 听出他话里含着醋意,鸢萝浅笑,“人家尚老板可是新角儿,我可在他身上砸了不少钱。” “角儿也是你捧出来的角儿,你若捧我我也能成角儿,何时我在台上唱,顾大小姐给我扔些首饰?”沈云秋搂着她打趣道,“听说西院值钱的东西都给你败光了?” “嗯。“鸢萝笑着点点头,甜甜的抬眼望他,“只可惜你已许久未开过嗓,你若站在台上,我什么都给你,我心里的角儿只有沈云秋。” “当真?” “自然当真。” “好,改日我唱给你听,想听什么?” “西厢记。” “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过了好一会,鸢萝起身半坐,她一眼望见沈云秋床头的点翠步摇,“瞧我真是糊涂,这簪子我还让风儿找了半天,原来是丢这没带走。”鸢萝说着伸手去拿,却被沈云秋先拿在手,“怎么,送人的东西,这是要收回?”鸢萝打趣道。 沈云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将点翠步摇仔细地插在她发髻,“等我有足够的实力,我送你皇宫里娘娘带的首饰。” “好。“鸢萝的眸子闪着温软的光,她抿嘴莞尔一笑,起身理理裙摆。 沈云秋错愕的望着她,以为她这就要走,探着身子拉住她的手腕,正要询问,只听鸢萝笑着与他说:“沈云秋,若我为你争得沈家家业,你身旁正房夫人的位置你替我留着。” 沈云秋不明白她此话何意,眼中满是疑惑,他起身坐在床边,鸢萝立在他面前,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了?”他问。 鸢萝走至塌边,在披风里取出一样东西藏在身后,“云秋,你抱抱我可好?” 沈云秋起身,宠溺的将她搂在怀中,鸢萝在他怀中,感受到他的温暖,闭上了泛起泪光的眼,泪水滚滚而落。 “云秋····记住,一定要握着刀出去。”鸢萝说完,将身后藏着的刀狠狠扎进腹部。 第362章 来龙去脉 沈云秋未听清鸢萝说什么,只觉怀中的身子一颤,感觉有什么抵在他们中间。 鸢萝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紧紧抓着沈云秋的袖子,脸色瞬间惨白,“云秋……”鸢萝身子无力的往下坠,猛地向后倒去。 “鸢萝?” 沈云秋猛然察觉不对,一把拦住她的腰,两人重重跌在冰冷的地面。 当沈云秋看见插在鸢萝腹部的刀,脑袋一片空白,“不····不!”他的身子剧烈颤抖,惊慌失措的想去触碰她的伤口,却又怕弄疼她。 “为何这么做……为何这么做!” 鸢萝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因剧烈疼痛而抽搐,沈云秋抱着她哭泣,还未弄清怎么回事,便见她咬着牙将刀拔出,鸢萝痛的尖叫一声,鲜红的血很快浸透了白色衣裳。 “鸢萝!“沈云秋心疼的抱着他,手掌沾满了她的鲜血。 鸢萝在他耳畔低声说:“这个位置不会有生命危险,别担心我。” 鸢萝疼的汗流浃背,虚弱的躺在沈云秋怀里,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杀人啦!杀人啦!” 沈云秋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鸢萝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将手中的短刀塞进沈云秋手中,“一会儿你拿着刀出来。”鸢萝说完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冲出屋子,白白的雪地上滴了一路血点。 沈云秋跟着跑了出来,鸢萝猛地回身推开他。 “回去!”鸢萝捂着伤口一步一步往后退,眼泪唰唰往下掉,“我一定要把阿满引出来!我一定要救你!” 寒冷的冬夜,鸢萝和沈云秋立在长廊,她的话字字扎在沈云秋心口,他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心揪的疼。 沈云秋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捶胸顿足,失声痛哭。 鸢萝推开梨花院院门,看着漆黑的巷子,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少爷。”孟连苼唤了声呆坐在塌上的沈云秋,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眼神空洞无物。 “你是知道的?”沈云秋抬眼问孟连苼。 孟连苼知道他问什么,回了声是。 突然,沈云秋几步冲至孟连苼面前,揪住他的领口,“你为何不阻止她!你竟然帮着她瞒着我!” “少奶奶执意如此,我们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你们想来想去,竟然想出这个馊主意!牺牲她来救我?你去把乐博给我叫来,去把他给我叫来!” 沈云秋松开手,孟连苼急忙跑出屋子,没一会,乐博来到梨花院。 “少奶奶救你是铁了心,她牺牲自己只是想引阿满出现。”乐博冷冷的说,两手负在身后。 沈云秋愤怒的将砚台砸在乐博脚下,浑身颤抖的指着乐博,“别说的冠冕堂皇,鸢萝单纯,我可不傻,你是拿鸢萝做棋子替你找到阿满,你好知道你儿子的下落!” 乐博不说话,他并未想过害鸢萝,这次鸢萝的决定他也反对过,可她急切想找出阿满,只有出此下策,他也不想同沈云秋过多解释。 “接下来,少爷你需做的事便是在梨花院歇着,什么也别管,扮演好将死之人的样子。”乐博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怒火中烧的沈云秋气得瑟瑟发抖。 “啊!”沈云秋一声怒吼,将书案上的东西冲砸在地,他一个不稳跌坐在太师椅上,只觉胸口一阵疼,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第363章 狼狈为奸 沈家自出了事便不再太平,三姨太借着保护鸢萝的借口将她禁锢在南院,沈云秋带着人来要过几次人,闹得不可开交,可三姨太以二少爷神志不清,难以自控情绪为由将他挡在南院门外,杜绝他再踏进南院半步。 很快,整个苏镇传开了少爷因少奶奶与戏子尚文春有私情杀人的事,沈家又一度成为街头巷尾、茶楼饭堂的话题,尚文春也在出事的那晚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找不着了?“南院深处的隐阁里,三姨太立在床边,看着睡在床上昏迷的鸢萝,露出一抹冷笑。 “听说那戏子那晚在牡丹院留宿,她还真是胆大包天,偷男人偷到家里来了!”三姨太愤愤的说,“平时装的那个正经。” “而且据说那刀是少奶奶带去梨花院的,所以……到底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三姨太身边的丫头将听来的消息说给三姨太听。 “哦?你意思她带着刀去了梨花院?那么……不排除她是想去杀了沈云秋,然后····“ “我估摸着那晚定是尚文春蛊惑她去除了半死不活的二少爷,然后两人再私奔,结果那尚文春看事闹大便吓跑了。” 三姨太听了掩不住心头喜悦,捂着嘴咯咯笑,随即将视线落在鸢萝身上,“我就说嘛,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情实意,沈云秋在梨花院病入膏肓,像个活死人一样,我就不信她还当真不嫌弃,再来沈云秋对她的态度阴晴不定,她也受了不少气,再情比金坚也耐不过伺候一个病人,终究还不是不甘寂寞,找个戏子打发日子。” “我看三姨太还是不可掉以轻心,防止有诈。” 阿满婆的声音从外传来,三姨太望去,只见她掀开门口的珠帘进了屋子。 阿满婆来到床边,苍老的手掌握住鸢萝的手腕,随后她不停触摸鸢萝细嫩的手臂,“我之前的蛊毒想必也让她元气大伤,她的体质并不如正常人,不过这几年蓝宛定是给她吃了不少补品,让她恢复许多。” “人已在这,你有何打算?”三姨太问。 “我在等一个人。” “蓝宛?”三姨太疑惑的问,“寄过去的信是我们仿造的,万一灵都那里识破,蓝宛并不会带着蛊毒秘籍来这,你要怎么打算?” “不,她一定会来。” 阿满婆说着起身,见鸢萝眼皮颤动了几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银针欲扎进鸢萝的天门心。 “你这是做什么?你可千万别把她给我弄死在南院!” 三姨太紧张的拦住阿满婆,阿满婆将她推开,一脸不屑,“怕什么,我只是让她不那么快醒过来。” 三姨太虚惊一场,站至一边,“暂且她还不能交给你,沈云秋一日不死,对我都有牵制,她在这也能让我做人质,等沈云秋势力减弱,我便要出我最后一道牌。” 阿满婆望她一眼,张开满是勾勒的唇,“你的事我不管,我只关心蛊毒秘籍,我帮你至此,这事结束,今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所以我也不会给你太多时间,等得到蛊毒秘籍,我便会带她离开这。”阿满婆说完甩袖离开。 三姨太望着晃动的珠帘,愤怒的将手中的帕子攥在手心,“等事情结束,你也没用了。” 第364章 瓮中捉鳖 梨花院里,整日听见沈云秋冲砸东西的声音,吓得伺候他的下人各个胆战心惊,只有孟连苼敢进他的屋子,旁人即便身兼差事,也是蒙着头做完事便逃离梨花院。 书房里凌乱不堪,沈云秋情绪激动的坐在书案前,被花瓶割破的手掌渗着血,印红了书案上一大片宣纸。 孟连苼连忙问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丫头要来手帕,“你退下吧。“等那丫头离开,孟莲生关上房门,走去给沈云秋包扎伤口。 “少爷。” 沈云秋推开孟连苼,抬起受伤的手指着他,那血啪嗒啪嗒直往下滴,“南院把鸢萝当作人质牵制与我!这就是你们想到的办法!你和乐博!到底是哪边的人!”沈云秋一把揪住孟莲生的领口,眼中冒着愤怒的火星,“若她出任何差错,你们都等着给她陪葬!” “少爷还是将伤口包上吧。”孟连苼情绪淡然的同沈云秋说,他不顾沈云秋的抗拒,替他包上手掌。 沈云秋面色凝聚,声音低沉的说:“再过两日!南院若不交人,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我会直接去把人抬回来!” 孟连苼不回话,他理解沈云秋的心情,这事他也没底,一直都是乐博与鸢萝两人一手策划,他知道的也是她叮嘱他一定要稳住沈云秋。 “少爷逞一时之气,只会辜负少奶奶的一片苦心,那刀子可是真真实实扎进去的,难道少爷想让少奶奶白吃这苦?”孟连苼捡起地上砚台搁在书案上,“少爷唯一能做的便是留点精力,之后与少奶奶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如今我与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一个在南院不知死活!怎么并肩作战?”沈云秋情绪激动的追问。 “少爷无需着急,接下来由我来做。” 乐博走进屋,与孟连苼点点头,“少奶奶今日也无碍,您请放心,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少奶奶的状况。” “你们到底是何计划?为何一直瞒着我?”沈云秋愤恨又着急的询问。 “瓮中捉鳖。”乐博一字一字说出这四个字。 沈云秋屏住呼吸,只见乐博拿起手中的毛笔在书案上的纸上,与他细说他和鸢萝近来商量的周密计划。 听完后,沈云秋沉默不语,他望了眼乐博,“若并不像你们所计划的那样,你该怎么打算?” “少爷无需担忧,志在必得。您还是先想想等您的岳母来沈家时,您要怎么同她解释你刺杀少奶奶的行为。”乐博说着丢下毛笔,两手交叉操在袖口。 沈云秋一听愣了好一会,“你意思我得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你这是坑我还是帮我!我岳母知道我刺了鸢萝,还不直接派兵把沈家给端了?” “您这头越失利,南院那头便会越得意,即使你不刺杀少奶奶,南院那也会对你和少奶奶动手,只是····我们在她的计划前提前办了这事,你刺杀了少奶奶,自然是和顾家结下梁子,顾家断然不会在你与三姨太争家产时出手相救,再等个两个月,把你熬死,那三姨太自然稳当当的接了沈家的家业,至于您母亲,想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沈云秋忐忑不安,他思索片刻,对乐博和孟莲生说:“再过三日若再找不着阿满婆,你们便放弃我,将鸢萝送回灵都,听见没?” “好。” 乐博和孟莲生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他。 “少爷若真担心少奶奶,就先别气坏了身子。”乐博冷冷的望着沈云秋说:“我先回了。” 沈云秋看着乐博的背影,抬眼望了望孟莲生,孟莲生似乎知道他心中的忐忑不安,便开口安慰道,“乐博比谁都想找到阿满婆,所以少爷不用去怀疑他是否会全力以赴,少爷也是当爹的人,自然应该明白做爹的心。” 第365章 鸢萝失踪 沈云秋转脸看向窗外,乐博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不禁点点头,认可了孟连苼的话。 乐博这一生,经历万千为的便是一个结果。 当天夜里,沈家大门前驶来一辆马车,顾夫人从灵都远道而来,此次与她一起来的还有顾庭予、喜红和阿冷,几人立在沈家大门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将沈家门童吓得敞着大门便去南院禀报。 顾夫人径直朝里走,几人立在沈家门厅,等着沈家来人迎接。 没过一会,一群人来到门厅。 “顾夫人怎的突然来访?也未写信知会一声,真怕招待不周。”三姨太笑着的说。 顾夫人未多看她一眼,走至二姨太面前,“我前些日子收到鸢萝的信,信里她让我来一趟苏镇,她说她在沈家被欺负了,我是来看看,谁欺负了我女儿?”顾夫人说完眼神扫了一圈。 二姨太尴尬的立在原地,三姨太却淡定从容,信的内容是他们伪造的,她当然知晓信中鸢萝对沈云秋的控诉,此时她不仅不慌张,反而心中还偷乐。 “我女儿呢?怎的没来迎我?”顾夫人说着朝西院走,突然二姨太拦住她的去路。 “等等。” 二姨太迟疑片刻,深吸一口气,咚一声跪在顾夫人面前。 “你这是作何?” “我替云秋同你赔罪,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几人一见这情景,预感不妙,顾庭予和喜红绕过二姨太往西院跑去。 “云秋····刺伤了鸢萝。”二姨太艰难的开口,“你放心,鸢萝无碍。” 顾夫人在原地气得发抖,不一会儿顾庭予急冲冲跑回来,“娘!姐不在西院!” “鸢萝人呢?”顾夫人面上从容不迫,实则已愤怒到极致。 二姨太指了指三姨太,“在南院。” 三姨太一愣,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幸亏她没让阿满婆将鸢萝带走,若此时人不在,那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见顾夫人冷着脸,三姨太硬扯出一抹笑,开口道,“顾夫人放心,鸢萝在我那,我请了最好的大夫替她治疗,只是这刀扎的太深,目前鸢萝还未清醒。” “刀?”顾庭予不明白三姨太说的意思,方才他去梨花院,被拒之门外,只听孟管家说少奶奶早搬离梨花院,他同喜红又去了牡丹院,碰见风儿,风儿只说鸢萝不在西院,也未告诉他们具体情况。 “沈云秋刺伤了你姐。”顾夫人冷冷的说,“带我去见她。” 顾夫人跟着三姨太朝南院走,二姨太也紧跟其后,顾夫人止步头也不回的说一句,“二姨太就不用跟来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与二姨太划清了界限,三姨太见情况对自己有利,便一路上添油加醋的将沈云秋刺杀鸢萝的事说给顾夫人听。 “沈云秋!我去宰了他!”顾庭予气得回身要往西院去,被喜红一把拦住。 喜红给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小心有诈,顾庭予点点头继续跟上前。 一行人来到南院的隐阁,三姨太掀开珠帘,几人走进黑暗的房间,却不料床上的人不见踪影,鸢萝失踪了。 “人呢?!”三姨太大吃一惊,看着空空的床大吼一声,门口冲进来一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 “三姨娘!方才、方才少奶奶还在这呀!” 三姨太心里一紧,预感事情不妙,魂不守舍的自言自语,“糟了·····”她急忙转身,对上顾夫人凌厉的琥珀色瞳孔,她吓了一跳,攥紧手中的帕子,“顾、顾夫人,人·····人方才还在这····” “人呢?”顾夫人声音低沉,却有些吓人,“你们沈家在耍什么花招?” 顾庭予凭着直觉四处查探,在枕头上发现一封信,他打开看了一眼,急忙递给顾夫人,“娘!这封信是给你的!” 顾夫人打开信纸,上面写着让她用蛊毒秘籍来换鸢萝。 “阿满···”顾夫人将信捏在手心,她瞬间明白鸢萝写信让她带蛊毒秘籍来的用意。 顾夫人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三姨太立在原地,愤怒的砸了一旁桌上的杯子。 “竟敢害我!” 第366章 阿福阿喜 鸢萝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她被一块白纱遮住了双眼,看不清四周。 她本想将眼前的障碍物拿开,才发现手脚被绳索固定在床头床尾,这一动肚子上的伤口被撕扯,疼的她发出嘶一声。 鸢萝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似乎这味道她有些熟悉,她仔细回想,突然想到曾在凤婆婆的炼药房里,那些浸泡奇形怪状东西的坛子便是这个味道。 就在她猜测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鸢萝闭上眼,假装沉睡,只听旁边一阵瓶瓶罐罐的声响,还听到几声轻咳。 是阿满婆! 鸢萝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她以为阿满会对她做什么,却未想到过了一会儿,听见关门声,阿满走了。 鸢萝松了口气,可忽然感觉有人在摸她手臂,她惊的汗毛直竖。 “活的呀。” 孩子?是孩子的声音,鸢萝诧异的睁开眼,透着薄纱去望,就在此时,脸上的布条被人拉下,她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坐在她身边的是个长相俊秀的男孩,前面短短的发脑后留了一根及腰的长生辫儿,年龄大约十几岁。 “嘘!” 男孩儿冲鸢萝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望了望门的方向,“小声点,别给阿满婆婆听见。” “你——是谁?” “嘻嘻,你可以叫我阿福。”他好奇的抚摸鸢萝的手臂,“你皮肤好柔软,你身体是温的。” “你要做什么?”鸢萝谨慎的盯着他。 阿福连忙摆手,“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我怎么信你?要不你放我走,我便信你的话。”鸢萝试着哄骗他。 他用力点头,可又摇摇头,“不行不行,阿满婆婆会生气的,不能让她生气。” “你是她什么人?” 屋里很是黑暗,床旁边的烛台上点了几根蜡烛,鸢萝上下打量他,见他右下巴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 “我?”他指了指自己,歪着脑袋思索,“我是……她的……孙子?不是,我是她的……儿子?也不是。”他嘀咕着,为难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和阿喜一直在她身边,一直一直和阿满婆婆在一起,你又是谁?”他戳戳鸢萝的脸颊,“这么多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阿喜?”鸢萝盯着他,心里忽然有个猜测,“你……今年多大?” “我……”阿福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回,最后用力点点头,“我今年十三岁!” “十三岁?”鸢萝一听愣了会,她仔细打量阿福,他的眉眼和乐博真的有几分相似,“你说的阿喜是何人?他在哪儿?” 阿福一听鸢萝询问阿喜,嘟着嘴喃喃地说:“阿喜病了,病的很严重,之前我们两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偷喝了阿满婆婆的糖水,便生病了。” “糖水?”什么糖水能喝了生大病,那肯定是阿满婆的蛊毒,“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在她身边的?” 阿福摇摇头,似乎不记得任何事,想来也是,他们若真是乐博的两个儿子,也定被阿满婆洗了脑,哪还会记得三岁五岁以前的事。 鸢萝又向阿福打探了一些事,阿福告诉她,阿满婆身边只有他们两,他们一直被锁在这里,终不见天日,阿福也不知他与阿喜是不是兄弟,他记事开始,他的身边便只有阿喜一个同龄孩子。 他们平日里帮阿满婆清理研究蛊毒所用的尸体,也会帮她熬药养蛊虫,鸢萝是阿福见到的唯一一个躺着的活人,所以十分新鲜。 这里无人来,他们也出不去,阿福和阿喜像两只被圈养的动物,对外面世界全然不知,他们习惯了黑暗,心智也过于单纯,对阿满也十分依赖。 “你不是这里的,你一定有家人,你未想过找到你的家人吗?” “家人……”阿福呢喃着,转过脸对鸢萝说:“我家人就是阿满婆婆和阿喜啊。” 第367章 夜访鬼市 鸢萝的失踪,让沈家陷入困境,顾庭予整日上门来要人,沈家里里外外被士兵团团包围,谁也不得出入,沈家门外每日围着一群百姓围观。 沈家将仅剩的粮食吃完后,全家上下只能面临挨饿,无人能出的了沈家大门。 沈云秋得知鸢萝在南院失踪,跌跌撞撞冲进南院,逼着三姨太交出鸢萝,这一闹,三姨太陷入众矢之的,弄得她措手不及,即便沈云秋的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敢说出阿满的下落,在乐博和孟连苼的阻止下,沈云秋被架回梨花院。 三姨太见形式紧迫,乘着夜里走暗道去了一趟阿满住的地方,可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乐博一直找人盯着三姨太,自然也跟到了这,知道阿满住处空无一人,乐博心灰意冷,就在大家以为三姨太这再也寻不到阿满的消息时,阿满有了动静。 顾夫人又收到阿满写的一封信,果然蛊毒秘籍对阿满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信中她约顾夫人独自前往苏镇城门外的鬼市,旁人恐怕未听过鬼市这个地,可顾夫人知道,此地之所以叫鬼市,是因鬼市聚集了许多黑巫师,还有一些盗墓贼盗的赃物也会在这进行交易,这里还经常出现一些不能在世面流窜的古物,常有买手来替主人拿货。 顾夫人穿着墨绿色袄裙,披着黑斗篷,谁也看不清她的模样,她低着头在鬼市穿梭,在花了点小钱后,知晓了阿满的住处。 一个矮小的房屋,顾夫人掀开黑布帘子走进去,一个老妇人背对着她,在许多药坛子面前寻找什么。 “来了。”她未回身,与顾夫人说。 顾夫人将头上的帽子褪去,露出明艳的容貌,“我来了。” 阿满回过头盯着顾夫人看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走上前,眯着眼望她,又抬起手臂,用如刀似的指腹摩挲顾夫人的脸蛋,“仰阿莎……依然那么美,第一眼看见她,我便想着怎么如此眼熟……原来她是你的女儿。” 顾夫人从容不迫的盯着她,挡开她的手,冷冷的开口,“我女儿呢?” “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阿满退后几步,走至旁边的木桌前,拿起一本破旧不堪的书,“你看,这是我自己仅凭记忆复制的蛊毒秘籍,可是那些秘术,我总是失败,有了蛊毒秘籍!我就可以研究成功!快给我!” “我怎能信你会将鸢萝还给我,你告诉我,她在哪儿?”顾夫人警惕的问。 阿满皱眉,退后几步冷笑一声,“你女儿和蛊毒秘籍,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你自己选。”阿满说着回身,“我若不告诉你,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她。” “好。” 顾夫人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她递给阿满。 阿满接过去急匆匆打开,一看是蛊毒秘籍的上半截内容。 “我将蛊毒秘籍裁了三截,你答应我几件事,我才会将整本给你。” “你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诡计多端。” “难道你忘了,是你教会我不能太信人。” 当年若不是她唆使年幼的蓝宛去偷凤婆婆的蛊毒秘籍,蓝宛也不会被凤婆婆责罚,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若想得到全本秘籍,第一,放了我女儿;第二,将沈云秋的蛊毒解了。” 阿满不说话,盯着她看了会,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终于有你蓝宛解不了的毒,你是求我?还是和我谈条件?“ 顾夫人沉着脸,随即也笑了笑,她在屋里打量一圈,“当年,你可以是陵观最出色的巫师,可你偏背道而驰,师傅说蛊毒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你却选择了后者,这么多年,死在你手上的人应有不少,我只问你,我女儿的蛊毒究竟是沈家大夫人让你下的还是三姨太?” 第368章 联手解毒 狭小的屋子出奇安静,气氛十分紧张,顾夫人盯着阿满婆等她回答,阿满似乎在考虑说与不说,迟疑片刻终是开口。 “几年前,白芷莹带着沈夫人来过一趟鬼市,她让我帮她除掉一个人,沈家夫人是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怎会和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与白芷莹相互利用,我帮她铲除她的眼中钉,她用沈家的钱来养着我,我还真未想到那丫头竟是你的女儿,不过·····想至于她死地的人太多,她能活到现在也算命大。” 顾夫人心里清楚,在沈家斗争中,阿满婆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她无所谓杀谁,只听命令办事,但如今她与三姨太的关系,因蛊毒秘籍的出现而产生间隙,这正好能让她见缝插针。 “阿满,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从我这你能得到更多的钱,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考虑考虑换个主人。”顾夫人几步走至她面前,对她说:“当年,你偷了师傅的蛊毒秘籍后,我若没猜错,你用你自己试毒了吧,你之所以如此渴望得到蛊毒秘籍,是因为你想解自己的毒。” 空气瞬间凝固,阿满怔怔望着顾夫人,见她美艳绝伦的脸上浮现一抹邪魅的笑,顾夫人转身看向旁边一个个泡药的坛子,“你用一辈子去研究蛊毒,难道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阿满婆仰天大笑,“我只想活着而已。”阿满婆说完,拉开自己的领口,她的脖子上爬满蓝色的犹如根茎一样的毒脉。 顾夫人震惊的看着她,“你——” “没错,沈云秋重的蛊毒和我一样,我以为我可以解开这毒,却没想到我能力不够,所以我给他也下了此毒,他是沈家的少爷,会更有机会遇上能为他解毒的人,若他有救,我便有救。” 顾夫人脑袋一片空白,她一把抓住阿满的领口,“你究竟下的什么蛊!” “噬心蛊。” 顾夫人松开手,身子一颤,“噬心蛊?不可能,噬心蛊为何我解不了。” 蛊毒秘籍里的所有蛊术对顾夫人来说不是难事,当年她也用解噬心蛊的方法为沈云秋解过毒,可并未成功。 “你当然解不了,我加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顾夫人急忙追问。 阿满婆缄默不言,她挑衅的看着顾夫人,“我可以和你一起研究救沈少爷,但你也得答应替我解毒。” 顾夫人思索片刻,点点头,“好,你先放了我女儿。” “不。”阿满果断拒绝,“她必须留在我这做人质。” 顾夫人愤恨的瞪着她,忽然一想,先走一步算一步,便答应了她。 翌日,阿满在伪装下从侧门进了沈家,无人知道她的到来,顾夫人命人将梨花院一处屋子全盖上黑布,不透光也不允许开门,她和阿满便整日在屋子里研究噬心蛊的解法。 沈云秋被喂了迷魂药,整日睡着,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晓,梨花院门口安排了几名士兵把守着,就连孟连苼也不得入内,只有风儿和喜红在梨花院伺候着沈云秋。 原来阿满在噬心蛊里加了九牙草,九牙草是长在山上石头缝里的植物,叶边像人的牙齿,嗜血便能生长迅速,毒性巨大,噬心蛊和九牙草在一起产生了另一种反应,所以至今解不了。 顾夫人屡次失败后,气得将手上的容器砸在地上,冲阿满怒吼,“你就等死吧!解不了!” 第369章 冷血之人 顾夫人解不了的毒,这世上无人能解,当年她的巫术已超越了凤婆婆,可沈云秋身上的毒,她研究了多种解法都未成功。 经过五天日日夜夜闭门研究,顾夫人整整瘦了一圈,可毒依然无解。 “夫人,您歇会吧。”阿冷在一旁劝着顾夫人,她在这些瓶瓶罐罐中似着了魔,全然将自己投入其中。 “时间紧迫,再不救,沈云秋最多活一个月,他若死了,我如何同鸢萝交代。” 顾夫人知道沈云秋对鸢萝来说比她自己还要重要,她怎能忍心看鸢萝再一次失去沈云秋。 突然想到什么,顾夫人转身询问在另一角落熬药的阿满婆。 “你当初为何会用孩子的血试着解毒?“ “以前在山上采药,九牙草见血便会迅速生长,但一日有个孩子被利刺割破了手,他的血滴在九牙草上,九牙草便瞬间枯败。” 阿满婆说完,顾夫人紧锁眉头,“所以几年前你便用那些孩子去解毒?你害了多少家庭失去骨肉。” “不!我是在救他们!那些孩子都是有病的,他们拖累了原生家庭,我把他们带回去,先是帮他们治病,无药可治的我才用来试毒,你别看那些父母哭天喊地的失去孩子,实际心里特别高兴,家里少了个累赘,他们怎会不高兴。” 顾夫人和阿冷怔怔的盯着阿满婆,被她可怕的一面吓得张口结舌,若不是亲耳听到,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冷血之人,竟将自己害人的手段说的如此大义炳然。 顾夫人自知与她不是同道中人,便不再与她说话,她望着桌子上一堆瓶罐,突然灵光一现。 “只能这样了。” “夫人,您说什么?”阿冷纳闷的看着顾夫人。 “阿冷!快打电报去灵都!让邵棠将沫菱和沫安送来沈家!” “什么意思?”阿满婆急切追问顾夫人的用意。 顾夫人平静的说:“争家产。” “争家产?!” 阿满婆和阿冷几乎异口同声,她们很难相信此话是从顾夫人口中说出,堂堂一位帅府夫人怎会看得上沈家的家产。 顾夫人自然未把真话说出,她只是突然想到沈云秋的断情蛊是用孩子的脐血解的毒,那他的噬心蛊能否用孩子的血来解。 阿满婆帮沈云秋解毒的事很快传到了南院,三姨太怒发冲冠,在得知沈云秋两个子女要回苏镇的消息,隔了几日便牵着一个六岁男童回了沈家,逢人便说是从上海接回来的云帆少爷,并且当晚还宴请了沈家其他宗亲,带着孩子去了沈家祠堂给祖宗上香。 人群中,喜红一眼便认出那孩子绝不是沈云帆,当年她和鸢萝一同看过云帆少爷,云帆少爷同眼前的孩子长相大不相同,并非一人。 “看来南院是有备而来,还真变出了个少爷。”孟连苼同乐博打趣道,可乐博却没将他的话听进耳朵。 乐博始终望向西院方向,眼里满是火光,“我要找的人就在西院,我却不能抓她,我找了她八年,八年!结果人就在我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先生,一切以大局为重,终有一日她会得到她应当接受的惩罚,您只需等待一时。”孟连苼安慰道,随即递给乐博一册子,乐博纳闷的看他一眼,继而又打量了一眼手中蓝色封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册子。 “这是从阿满婆家里搜到的,这是当年失踪孩子死亡名单,可上面没有你儿子的名字。”孟连苼说。 乐博匆忙抢过册子,打开仔细查看,的确没有他两个儿子的名字,“莫非他们还活着?”乐博激动的抓着孟连苼。 “呃,希望如此。” 第370章 孩子归家 几日后,顾邵棠亲自从灵都将沫安沫菱送来苏镇,顾邵棠得知鸢萝被阿满婆绑架,直接带兵冲进梨花院绑了阿满婆,顾夫人也未阻拦,眼见从阿满婆那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讯息,顾邵棠的强硬做派或许能有点作用。 可阿满婆依旧不说出鸢萝下落,顾邵棠也急了眼,欲动刑屈打,却遭到阿满婆的威胁,若她不能活着回去,鸢萝也必定活不成,顾邵棠不敢轻举妄动,便将阿满婆扣在军部大牢,听候发落。 沫安沫菱进沈家时,并未大张旗鼓,两个孩子捂得严严实实从侧门抱进梨花院,这是他们第一次回家,却未料到受到如此委屈。 两家母亲在知道来龙去脉后,也放下心中芥蒂,顾夫人同二姨太一起迎来孩子,二姨太含着泪看着两个孩子,心里难免有些感伤。 “造孽呀,原本应当风风光光接他们回家,却未想到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苦了我的孙儿们。” “沈家真是是非之地,等事情平息,我看他们还是跟我回灵都才好。”顾夫人断然不愿孩子卷进沈家斗争中。 如今南院那头整日打着沈家小少爷的名号在家中作威作福,明眼人看这势头便知这小少爷是来接沈家家业的人,便陆续有些旁系族人为了攀上关系,跑来沈家逢迎拍马,甚至一些合伙人直接单方与三姨太联系。 原来云帆少爷便是三姨太最后的底牌。 “呸!南院那头也敢说是沈家少爷!”二姨太抱着熟睡中的沫安,气呼呼的说:“云秋还活着,她便如此心急,不说云秋,咱们沫安才是沈家长孙,她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沈家的还不知道。” 顾夫人倒是无所谓孩子在沈家的地位问题,她最担心的还是能否救活这两孩子的爹,她低头摸了摸沫菱的脸蛋,心疼的开口道,“白芷莹就是一井底之蛙,眼里就想着沈家的这点家产,咱们才不稀罕沈家的钱,咱们沫安以后是要做将军的人,不做生意人。” “那小姐呢?”喜红在一旁好奇的问。 “沫菱?当然做个将军夫人。” 喜红听了噗嗤一笑,“我还以为您想让她做花木兰。” “女儿家就是女儿家,咱们不做女将军。”顾夫人说着,亲了亲沫菱的额头,沫菱在睡梦中哼了两声,“小东西,你们终于回家了,你爹躺在那呢,看这丫头和她爹还真是像,以后呀,他们留在沈家我还真舍不得,尤其这丫头,在灵都,都是跟着我睡。” “也许你跟她也是投缘。”二姨太将沫安轻放在床上,“云秋清醒后,都未看过他们,孩子都一岁了,哎。” 见二姨太一声叹息,顾夫人想起鸢萝,“我那傻女儿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她为了你儿子,可真是什么都能豁出去。” 两位母亲不再说话,这时顾邵棠推门进屋,顾夫人连忙起身询问他排查的结果。 顾邵棠带兵在苏镇几乎是地毯式搜查鸢萝的下落,可近两日依然一无所获,他同顾夫人摇摇头。 “都查过了,毫无下落,您说的鬼市我也找人查过,也无人知晓,这个阿满婆死也不说。” 顾夫人点点头,“看来她有同伙。” 二姨太想了想起身欲走,“我去会会三姨太,看从她嘴里能不能听来什么。” “你多加小心。”顾夫人关心的提醒。 “放心。” 二姨太朝南院去,走至半路碰见孟连苼,孟连苼不放心二姨太孤身一人前去南院,便跟随而去。 第371章 双方摊牌 二姨太同孟连苼去了南院,一路走去,嬉笑声由远至近,三姨太正和云帆少爷在池边扔着石子,远远隔着假山看她,整个人神清气爽、笑容满面。 “西院乱成一锅粥,她在这倒是逍遥自在。”二姨太的拳头打在假山上,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孟连苼见二姨太怒火中烧的样子,怕她待会情绪失控,连忙劝告,“夫人待会定要控制住脾气,一切以大局为重。” 二姨太冲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三姨太方向走去。 三姨太见二姨太来访,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可一瞬间又恢复原先的笑容。 “二姨太怎的不在西院照顾云秋,跑我这来了?”三姨太阴阳怪气的说,眼神始终在孩子身上,“云帆,你先玩着,娘有事,湘卉,看着少爷。” 那男孩子乖巧的回了声哦,便继续玩耍起来。 “姐姐既然来了,进屋喝杯茶吧。” 两人坐在暖塌上,孟连苼立在一旁,三姨太拎着在火上烧的滚烫的茶壶,翘着兰花指替二姨太倒了一杯茶。 二姨太盯着她这套茶具,愣了好一会,这胭脂琉璃茶具绝不是普通物件,沈家现今已拿不出什么值钱东西,而她房中竟然有如此多昂贵之物。 “姐姐喝茶啊。” 三姨太已不再掩饰自己的傲慢,在她看来西院已毫无回旋之地。 “我来是同你说说心事。”二姨太缓缓的说:“云秋恐怕……不行了。” “哦?云秋的岳母不是来了吗?还救不了他?” 三姨太假惺惺的关心,西院的事她怎会不知,二姨太也不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咱们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想得到沈家家业,我们不同你争,但你同我说明白,鸢萝被阿满婆藏至何处?” 三姨太媚眼一挑,盯着二姨太,随即将手中杯子放在桌上,缓缓开口。 “二姨太说的好像是你们让着我似得,如今,你们还有同我争的筹码吗?除非你儿子能活下来,你还真当沈云秋是嫡子?你们也真厉害,将我瞒到现在,不过……也不迟,这事我定会同沈家族长去说,沈云秋已没有继承沈家家业的能力,你们……也别再垂死挣扎。”三姨太冷笑一声,起身垂视着二姨太,“我可以同你说实话,顾鸢萝被阿满婆关在哪,我并不知,你还是回去照顾照顾你儿子吧,他活不长了。” “你——”二姨太愤怒起身,与她四目相对,“白芷莹,你别以为你能稳稳当当做成沈家当家,我一天活着,你就别想得逞,我提醒你,鸢萝是在你南院失踪的,顾邵棠的兵就在你南院门外,三日内,鸢萝若未被找着,你等着给她陪葬吧。” 二姨太说完转身离开南院,三姨太立在原地,心里满是怒火,她拍了拍巴掌,身边的丫头来到她面前。 “南院外全是兵?” “是,现在谁也不敢出去。” 三姨太一听愤怒的一掌拍在桌上,“都是那个阿满害的!我哪会知道她将顾鸢萝藏哪去了!”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云帆定要接沈家的家业!” 第372章 单纯少年 “阿福!什么时辰了?” 鸢萝睁开眼,几平米的屋子依然一片昏暗,睡在她脚头的少年揉揉惺忪迷离的眼睛,起身扒着墙缝看了看。 “应当……天亮了吧。”少年回身看了眼鸢萝,将单薄破旧的棉衣裹在身上,“我去弄些吃的。” 鸢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与阿福朝夕相处七日,阿福很听阿满婆的话,坚守她的安排的任务,阿福很是单纯,也许寂寞太久,与鸢萝有说不完的话,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鸢萝与他说了很多,他惊奇又向往,当鸢萝提出带他出去,他又犹豫胆怯,阿福说,他习惯了黑暗,见不得光明。 天气冷,这屋子更冷,阿福每晚蜷缩在鸢萝床尾睡觉,鸢萝心疼这孩子整夜睡不踏实,便让阿福睡在自己脚边,阿福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他从未被人心疼过,原来被心疼是如此美好的感觉。 “又是土豆?” 鸢萝掀开纱布,愁眉苦脸的盯着篮子里的食物,土豆是她这七日里唯一充饥的食物,她心里暗想等她出去,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吃土豆。 “只有这个,阿满婆婆交代你饿了就烤给你吃。” 想来阿满婆也没亏待她,还怕她饿死,鸢萝不想让阿福难过,拿起篮子里的土豆,撕去皮吃起来。 “你也吃吧。”鸢萝对阿福说:“吃饱点才有力气,我带你出去的时候,能跑快点。” 阿福低着头啃着土豆,突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问鸢萝,“你……说的那个我爹……他会对我好吗?” 鸢萝借机与阿福提起一些他的身世,阿福在回忆中也提到过自己的父亲是教书先生,很显然他肯定是乐博的儿子,这不会有错。 鸢萝看着他稚嫩的脸蛋,冲他点点头,“你还活着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福气,他肯定会对你百倍的好,阿福阿福,你还真有福气。” 阿福傻笑几声,突然想起什么又愁容满面,“可是……阿满婆婆回来看不到我会担心吗?” “担心?”鸢萝能理解阿福在意阿满婆的感受,这些年,他就像她养的傀儡,听从她的指令和安排,让阿福思想上突然完全摆脱她,也不太现实。 鸢萝想着怎样能让阿福抛弃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对未来的向往,便试着与他说:“你和阿喜,都不属于这,出去以后,你不用再吃土豆,会有很多好吃的等着你,也有暖和的棉衣穿,你们可以读书,有属于你年龄的快乐,你不用再听阿满婆的指使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阿福听她如此说,迷茫的盯着她,“可……阿喜怎么办?” “我们会带他一起走,所以,你得告诉我,我们在哪里?” 阿福愣在原地,放下手中的土豆,鸢萝也不知这次会不会成功,这七日阿福始终守口如瓶,他可以出这个屋,可她不能,他一定知道怎么出去,可他太听阿满婆的话,坚守岗位。 阿福不吭气走出屋子,又将屋子锁了起来,鸢萝看着铁门,无奈的摇摇头。 看来,这次又失败了。 第373章 西院人去 鸢萝已失踪整整十日,顾邵棠就差挖地三尺,整个苏镇甚至周边依然搜不到鸢萝的下落,顾夫人去大牢问过一次阿满婆,可她只说了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她的意思顾夫人自然明白,顾夫人解她的毒,她才肯说出鸢萝的下落,可顾夫人现在连沈云秋的毒都解不了,怎能解她的毒。 顾夫人试着将沫安和沫菱足底血喂食虫王,但令人失望的是,孩子的血虫王并不感兴趣,顾夫人心急如焚时,二姨太挺身而出。 “再试试我的血。” 二姨太二话不说一刀割破手掌,血哗哗的留在盆里,与孩子的血融在一起,虫王竟吸食起来,顾夫人喜出望外,未料到想破了头,原来解药的引子是至亲的献血。 可当蛊虫将盆里的血吸食光后,几人发现一个大问题,盆里的血远远不够蛊虫的需求。 “夫人!这得要多少血啊!”阿冷焦急的问。 房里瞬间安静的出奇,二姨太默不作声的离开屋子,顾夫人、喜红和阿冷立在原地一筹莫展。 第二日一早,二姨太的房门被丫头推开,她躺在床上,已没了呼吸,等顾夫人赶来时,被眼前情景吓的直打哆嗦,二姨太面色惨白,地上的的大盆里流满了一盆血,二姨太就这样静静的走了,只留下剪短的几个字——救我儿。 众人伤心欲绝,西院一片哭声。 顾夫人泪流满面,强忍着内心悲痛的情绪,张开颤抖的唇,“把盆抬回去!” 那触目惊心的血水,像把利剑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 “你们两留下,给夫人换上她最喜欢的衣裳。” 顾夫人含着泪与喜红和风儿说,喜红抱着二姨太冰冷透骨的身子,用力的点点头。 “夫人……夫人……”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风儿和喜红抱头痛哭,乐博和孟连苼闻讯赶来,也悲伤至极,几人各自在心里祈祷那用生命换来的血引子能救回沈云秋的命。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沈家在冰冷中尽显萧瑟,顾夫人独坐在牡丹院凉亭内,重重叹口气。 “孟管家,明日宣布少爷死讯,后天出殡。” 孟连苼一愣,惊诧的看着顾夫人,“夫人……少爷他!” “去吧。”顾夫人疲惫的起身,走下凉亭。 翌日沈云秋离世的消息传了出去,孟连苼带着一群家仆将迎新年的大红灯笼全部换成了白色,南院那头得到此消息,先是震惊后又窃喜。 “斗到最后,活着的人才是胜者。” 三姨太起身牵着沈云帆趾高气昂的走出南院。 一路上那白色灯笼应着茫茫白雪,显得格外冷清。 “娘,家里谁死了吗?”孩子睁着童真的大眼睛询问。 “以后,这个家就只有咱们娘俩,如今你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三姨太蹲下与孩子说,眼中满是笑意。 三姨太走进梨花院,院中跪着好些下人,哭声震耳欲聋,三姨太径直走向沈云秋的屋子。 沈云秋穿着黑色织金马褂,胸前摆着他平时爱带的双龙玉佩,他面容安详,发丝用发蜡梳的体面讲究。 三姨太将手探在他鼻尖,确保他没有一丝呼吸,才彻底安心。 “三姨太是否有些惋惜,少爷今年才二十八岁。” 乐博同孟连苼立在床边,乐博这话说完,只见三姨太眼眶落下眼泪,谁也不知她这泪是为何而流,喜极而泣?顾念旧情?她此时应当更为喜悦才对。 “是啊……可怜的是两个孩子没了爹。” “二姨太……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孟连苼缓缓说。 “什么?”三姨太心一紧,随即开口,“厚葬少爷和二姨太。” 三姨太转身离去,刚踏出梨花院,脸上便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沈家不会再有人同她作对。 之后,三姨太忙着张罗沈云帆继承家业的事,并未操办沈云秋的葬礼,沈云秋和二姨太就这样草草的葬在了沈家祖坟,顾夫人并未出面,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沈家大院,顾邵棠也将士兵调离出沈家。 第374章 养精蓄锐 三个月后,阿满婆在牢中蛊毒发作离世,到死也未说出禁锢鸢萝的地点,对鸢萝的生死所有人都抱着不安和揣测,唯有顾夫人坚信鸢萝还活着。 沈家,又进入另一个专治时期,三姨太在旁系宗亲的扶持下,霸占有了沈家产业和各大商铺,短短一个月,沈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姨太将沈家大院进行大规模改建,并将所有同西院相关的下人全部遣散。 西院被一堵新砌的高墙隔绝在边缘角落,成为沈家一处荒凉的旧址。 鸢萝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四个月,终于,阿福被她说服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 阿福肯放鸢萝出去,只是因为阿喜命在旦夕,他久久等不来阿满婆,才相信鸢萝可以救阿喜。 出去后鸢萝才知,他们藏匿之处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树林,这也是阿福第一次离开这里,他止步凝望前方的路,不敢踏出那道门。 “姨,我怕。”阿福的眼中满是复杂的光点,他们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此刻对未来的彷徨无措是正常的反应。 鸢萝牵起他的手,给予他最大的鼓励,“别怕。” 阿福最终鼓足了勇气,背着奄奄一息的阿喜跨出了禁锢他们的地窖,他们头也不回的往树林尽头跑去,将灰暗的过去留在了身后。 逃出去后,鸢萝并未将他们带回沈家,而是送去了军部,在军部大门口,鸢萝因腹部伤口撕裂,痛晕过去,之后被顾邵棠带离苏镇。 事后,鸢萝总是想起当天逃跑的事,当时令她吃惊的是那地窖外面的门并未上锁,恐怕阿满婆至始至终也从未锁过那道门,只是阿福和阿喜被她从小禁锢在此,从未有过走出去的想法。 鸢萝越想越细思微恐,阿满婆竟是用他两研究人心实验,她禁锢的并非是他们的人身自由,实则禁锢的是两个孩子的心。 很快,一年时光匆匆而过,苏镇依然热闹繁华,只是这里在一年前消失了一些人。 沈家铺子在苏镇新开的商铺竞争下,日渐亏损,东街开的旗袍店和半年前开的洋装店,已成为苏镇客流量较多的店铺,整日客来客往、生意红火。 随着人们思想的转变,越来越多的太太小姐平日改穿旗袍做便服,旗袍将女人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古典优雅,女性的审美又到了另一个阶段。 而鸢萝始终未穿过旗袍,她依然总是穿着袄裙,一副保守刻板的模样。 只因有人喜欢她穿袄裙。 半山小院院子里,鸢萝坐在树下,弯身去捡地上篮子的针线,不料发上的金钗掉落在地,她欲弯腰去捡,却被一只手先捡起。 “哥哥。”她杏眼弯弯,看来人是顾邵棠,冲他一笑。 “你有身孕,别太累,这些活可以让绣娘去做。” “我想到一个新花色,绣个样子出来,到时给她们照样做成装饰壁画,一定能大卖。” 顾邵棠坐在鸢萝身边,将地上篮子捧在手上,“你不同我们回去吗?” 鸢萝看了看顾邵棠,摇摇头,“有些事未处理完,回去····不甘心啊。” “好,你照顾好自己,娘见你在信中同意将沫菱送回灵都,她高兴坏了,便让我同你说,等过个一年半载,你亲自去接孩子,到时也解了娘对你的相思之苦。” “好,沫菱顽皮,只怕给娘添麻烦。” 鸢萝知晓母亲偏疼沫菱,实则是因当年缺失了养她的机会,沫菱在母亲心中,如同童年的自己。 顾邵棠点点头起身向屋子走去,鸢萝看着他背影,喊住他,“哥哥……那位相亲的小姐,看中了吗?” 顾邵棠笑着摇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鸢萝不禁摇摇头,他始终孤身一人,何时有良人相伴。 第375章 儿女成双 这一年来,他们经历了亲人的离世,家业的失手,走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如今,他们又回到半山小院,在这人杰地灵的地方养伤修身、养精蓄锐。 苏镇新开的铺子被孟莲生和乐博打理的有声有色,鸢萝庆幸有这两位先生在,让他们在生意上省了不少心。 阿喜的毒被顾夫人轻而易举的解了,原本乐博决定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苏镇,就在离开之际,被鸢萝苦口婆心的劝留。 考虑乐博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孩子,阿福阿喜便同鸢萝回到半山小院。 这下,半山小院多了些人,比从前热闹许多。 “你舍得沫菱回灵都?”喜红跑来问鸢萝,“我听说你同意她被顾少帅接回去了。” 平日里,喜红帮着带沫菱和沫安,难免和孩子感情颇深。 鸢萝丢下手中的针线,点点头,“你带的不够累?送走一个给你减轻负担。” “可是……我舍不得,孩子现在是最好玩的时候,昨日沫菱还喊我姨姨来着,而且,师哥定不会同意的。” 提到沈云秋,鸢萝笑了笑,“那你去问他。” 沈云秋又假死了一回,顾夫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鸢萝是之后才得知二姨太为了救沈云秋,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但他们并未告诉他真相,只怕他心里太过难受,便说二姨太得病去了。 “我去问问师哥。”喜红说着转身便走。 “不如这次,你也跟着回灵都吧,我让娘将你和廷予的事给办了。” “啊?不急不急。”喜红连连摆手。 鸢萝最为愧疚的便是喜红和顾庭予的婚事,耽误到今日也无下文,喜红总是说不着急不着急,可鸢萝心里却始终放着这事,不说她着急,就连顾庭予也着急的很,好在军营事情较多,他忙的脱不开身,否则定要天天来找她讨人。 再说风儿,鸢萝刻意将她留在孟莲生那帮忙,风儿来的几封信里,句句在抱怨孟莲生的苛刻,可她的字却一次比一次娟秀,可见孟莲生这老师是下了功夫,风儿这学生也没敢怠慢。 鸢萝同喜红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远远的见顾邵棠抱着沫安走来,沫安一见鸢萝,扑进她怀里,嘟着嘴巴说。 “娘!妹妹调皮,打翻了沫安的碗。” “我待会说她。”鸢萝擦了擦沫安嘴角的卤汁。 “她还抢我碗里的肉肉。”沫安委屈的说。 “你也抢她的呀。” “爹说要让着女孩子,可是她总是抢我碗里的肉肉。” 鸢萝看着怀里的沫安,哭笑不得,她这个儿子真的随她,太过温顺,倒是沫菱这丫头嚣张跋扈。 “走,娘去教训你爹和琉璃。” 每日,两个孩子都会跑鸢萝跟前互告彼此几回状,大多数是沫菱惹了沫安,沫菱同沈云秋皮的如出一辙,有时真让鸢萝头疼,可沈云秋唯独偏袒她,助长了她的娇纵。 鸢萝抱着沫安走进书房,沈云秋坐在桌前怀里抱着沫菱,沫菱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抓着桂花糕,吃的津津有味。 沫菱见母亲抱着哥哥进屋,小眉头突然皱起,鸢萝盯着她和沈云秋,不禁感叹,这丫头和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的人儿。 “琉璃,你又欺负哥哥了?”鸢萝故意压着声音说,“你下来,别仗着在你爹怀里,就无法无天。” “你轻点声,别吓坏孩子。”沈云秋一脸宠溺看着沫菱,又向沫安伸出手,“石头,到爹这来。” 沫安从鸢萝手中下地,几步跑至沈云秋怀中,两个娃娃一边坐一个,沫安也抓起桂花糕吃起来。 “幸亏你们没随你娘对桂花不服。”沈云秋说着看了眼鸢萝。 “爹,妹妹抢我碗里的肉肉。”沫安吃归吃,状还是得告。 沈云秋一听皱着眉头说:“沫菱下次别抢哥哥碗里的肉,知道吗?” 沫菱点点头,乖巧的回,“知道。” 沈云秋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沉浸在当爹的幸福中无法自拔,自从他醒来后,看见趴在他床边的小家伙们,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到一百岁才罢休,否则真的舍不得离他们而去。 第376章 云裳旗袍 “这几个月怎么会亏这么多钱!我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的!同样是做旗袍!你们的销量不如云裳旗袍半个月的盈利!还有你!丝绸铺上批从杭州来的货怎么突然被别家劫了!查到对方是谁了吗?” 沈家大堂上,三姨太恼羞成怒的将桌上的账本扔在地上,立在一旁的掌柜们欲言又止,却又怕激怒她。 “夫人,这云裳旗袍店里的款式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每个月出几个款式,别家若想仿,他们就立刻出新样子,我们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呀,而且他们家用的料子都是上等的,价位定比咱们一般料子的都要低,我们怎么拼得过他们走量的价格。” 三姨太气得瑟瑟发抖,指着旗袍店掌柜鼻子道,“我请你来是让你帮我解决问题的,你把这些问题留给我,那我花钱请你作何?给我去想!若再找不到应对的方法,你们都给我滚!” 三姨太凶神恶煞的模样,令人窘迫,那掌柜一听也跟着不高兴起来。 “夫人,您这话也不用说,我今儿个就跟您辞了,这半个月工资也不用给我,您就另请高明吧!”掌柜与她作个揖,袍子一甩转身走人。 留下的其他店铺的掌柜缩着脑袋,不敢吭声,之后又站出一人,他是沈家铺子的老人,在沈家丝绸铺做了几十年,可以说经历了沈家生意过去的风光,也经历过沈家生意现在的惨淡。 “夫人,我在沈家干了四十年,我也老了,想跟您申请告老还乡,只怕我年龄大了,力不从心了。” 三姨太坐在太师椅上,手帕紧紧攥在手心。 “好、好,老爷不在了,二少爷也没了,云帆尚小,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夫人严重了,沈家少了任何人也还是沈家,沈家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便会一直为沈家付出,只是我真的该退了。”老人曲着身子说。 堂上鸦雀无声,三姨太头疼欲裂,撑着脑门冲他们挥挥手。 “走吧,走吧!你们都下去吧。” 过了一周,沈家丝绸铺失了一把火,三姨太前往现场,见铺子烧成一片灰烬,一急之下晕了过去。 等苏醒之后,她立刻叫来丝绸铺孙掌柜,孙掌柜吓个半死,他才从孟连苼手上接来丝绸铺子一年多,如今亏得一塌糊涂,这着实对他的办事能力有了不小的打击。 “夫人,这火的确是值夜班的小子贪睡没守住烧色的炉子才着的,并无他人纵火。” “我不信!你给我去查!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一定云裳的人,一定是。”三姨太气得面红耳赤,“你去找人打探打探!” “这……”孙掌柜很是为难,擦了擦额前汗珠,只得点头答应,“好,好。” 没过几日,孙掌柜回话,查无可疑之处,三姨太便决定亲自去云裳店面走访走访,她暗下决心势必去弄个明白。 人到了云裳旗袍铺门口,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迎过来,他也不知三姨太的身份,热情的请进店里。 三姨太环顾一周,这店面比沈家旗袍铺大好些,而且挂的旗袍样式也新颖独特,她摸了摸旗袍挂样的料子,果然如孙掌柜所说,这等材质的衣料卖如此低的价格,这明摆了是在与他们抗衡。 “夫人,需要什么款式的旗袍?挂着的都是新款,还有图册上一些样子可以选择。” “图册?”三姨太狐疑的接过册子,翻了翻上面全是各式旗袍的手工画,“你们老板在吗?” “对不住,我们东家去杭州,近一个月都不在苏镇。”小伙子笑脸盈盈的说。 三姨太上下打量他一番,放下册子离开云裳旗袍铺。 等她走后,侧门的帘子被人撩起,孟连苼和乐博立在门里看着三姨太的背影,相视一笑。 第377章 铁树开花 半山小院这头,喜红正给鸢萝把着脉,鸢萝悠闲的将葡萄搁进嘴里,喜红打开她的手。 “你等会再吃,别干扰我。” 鸢萝放下葡萄,笑着怒了努嘴,“你师哥看见了。” 喜红一听连忙回头,沈云秋背着手立在屋檐下,直直的瞪着她,喜红冲他假笑,摸了摸鸢萝的手背。 “没事没事,少奶奶身体皮实得很,脉象很稳,胎气也好着呢。”喜红谄媚的说。 见喜红古灵精怪的样子,鸢萝笑着摇摇头,“你呀,也有怕的人。” “我当然怕他,万一他不给我卖身契,那我就嫁不了人。” “那你刚才打我夫人作何?”沈云秋闲庭信步走到她们面前,拿起果盘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刚咬一口,酸的五官扭曲,连忙吐出,“这么酸!你也吃的下?” “不酸啊。”鸢萝又拿起一颗丢进嘴里,“不酸。” “儿子,肯定是儿子。”喜红嘀咕着,见沈云秋一脸 不乐意的瞪她,连忙转身离开,过了会端了茶水回来,“我带阿福阿喜去街上,你们忙。” 喜红蹦蹦跳跳离去,鸢萝收回眼神盯着沈云秋,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鸢萝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背还留着去蛊毒时割破的伤疤。 “你动手了?” “嗯。”沈云秋放下茶杯,反手将鸢萝的手握在手心。 “我们何时回去?” 沈云秋沉默片刻,张开薄唇,“再等等。” “沈家旗袍铺烧了,她定会怀疑云裳。”鸢萝停顿一下,开口道,“哥哥说军方要征用沈家祖坟那块地,哥哥本想用自己的关系取消这计划,却未料到,白芷莹拿了一笔钱便同意了,如今,沈家宗亲对这事也颇有意见,可白芷莹谁也不放在眼里,我猜她是想毁了沈家呀。” “方才顾邵棠已同我说了,等娘的祭日,我会回去。”沈云秋紧锁眉头说完看了看鸢萝,“你有孕在身——” “你们怎么都是这句话,我有孕在身也不妨碍我做事啊,旗袍铺子的样式都是我画的初样,你只是加工的精美一些,工艺壁画的绣样也是我弄得,如今生意红火,不也是——” “好好,你同我一起回去!” 鸢萝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同他一起回苏镇,沈云秋怎会不了解她的意思,他捏了捏鸢萝的鼻尖,“你是大功臣,近来可有不适?” “好着呢。” 说来蹊跷,鸢萝四个月前做了个怪梦,梦里一个三四岁男孩子光着身子站在雪地里,远远的冲她叫娘,鸢萝连忙脱下自己的棉袍将孩子包裹住,等她醒来,冷的瑟瑟发抖,那可是八月的天,可鸢萝打了几日的摆子,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过了一个月,鸢萝便被把出喜脉。 喜红说这孩子恐怕是鸢萝第一个失去的孩子,回来报恩的,鸢萝也半信半疑,再得一子,她与沈云秋都觉得意外,原本拥有沫菱和沫安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运气,却未想到她这铁树却开了两次花。 沈云秋身体已恢复如初,顾夫人用最好的补品替他调理了一年多,自然有很大效果,顾夫人得知鸢萝又怀一胎,高兴不已,照顾她两个月,可灵都那边催她回去,顾夫人只得丢下鸢萝,回了灵都。 第378章 祥云旗袍 沈家东院夜里灯火通明,白芷莹坐于堂上,等着军部的消息,这次她爽快答应军部征用土地,自然是为了不得罪军方。 刚调来管辖苏镇的旅长,并不是顾家的人,与顾家也无私交,她能借此巴结好那帮人,今后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芷莹拨弄着手腕上的镶金玉镯,双眸布满血丝,当她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蹭的从椅子上站起。 “夫人!来消息了!“ 新管家手里举着信跑进大堂,白芷莹急忙将信封夺在手中匆匆打开,当她看见信上内容,脸上紧张的神情瞬间舒展,她大笑出声。 “好,成了,成了!军部答应用田地同我换沈家祖坟土地。” 白芷莹拍手叫好,一旁的管家冲她直竖大拇指,“夫人真是英明。” “哦?此话怎说?”白芷莹乐开了花,想听他如何夸赞自己。 “死人已死,那地也毫无意义,换成田地种出粮食,那就是钱啊。” 白芷莹听了,抿嘴一笑,“你倒是了解我,沈家的列祖列宗也别怪罪到我头上,要怪只能怪他们沈家气数已尽,活人都顾不了还顾什么死人。” “夫人,昨日云裳旗袍铺送给您的旗袍,您看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一提起这事,白芷莹才想起昨日下午,云裳旗袍铺捎人送来两件新旗袍,一件酱紫牡丹纹收腰旗袍,一件孔雀蓝蝴蝶旗袍,这两件旗袍在云裳应算最好的货,可突然送来给她,令白芷莹感到意外。 翌日一早,白芷莹领着丫头和管家做着黄包车去了云裳旗袍铺,车子到门口,云裳旗袍铺竟未开门,这可是一件稀奇事,打从云裳开业以来,从未关门歇业过。 白芷莹走至门前,管家叩了叩门,门里无人应声,她抬眼望了望云裳旗袍铺的招牌,面无表情的上了车。 “改日再来吧。” 孟连苼透着窗缝看白芷莹的黄包车消失在巷口,回身掀开帘子走进后堂。 “少爷,三姨太走了。” 沈云秋嗯了一声,继续翻着手中账本,昨日他与鸢萝半夜才到苏镇,一早便迫不及待来到旗袍铺。 他一身玄色马褂,胸前挂着精美的怀表,沈云秋这次回来,让孟连苼和乐博眼前一亮,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不再是病殃殃的样子。 沈云秋合上账本,指尖在桌上轻敲,拇指上的扳指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轻舔下唇,侧目看向一侧喝茶的鸢萝。 “你设计的旗袍卖的最好,我认输。”沈云秋说完,抿嘴一笑。 鸢萝与他早前各自画了旗袍的样子,两人打赌谁设计的旗袍卖的好,便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沈云秋按他的眼光设计了祥云旗袍,鸢萝以戏服的色彩元素设计进旗袍里,艳丽的旗袍反而得到更多女性的青睐。 “你那件祥云旗袍留给我便好,别卖出去。”鸢萝轻声说。 “那件旗袍……前几日被一位太太看中了。”孟连苼连忙如实汇报。 “哪家太太,你去通融,就说已属于他人。”沈云秋紧跟着说。 孟连苼有些为难,开口说:“那位太太同少奶奶差不多年龄,还不是本地人,不知是回来探亲还是路径此地,来过一次铺子,便看中少爷设计的祥云旗袍,当时便付了定金,让我们隔五日后送去福来客栈。” “哦?”鸢萝好奇的拿起账本,翻到那日记账,购买人的名字令她一愣。 沈云秋见鸢萝脸色难看,拿过账本看了看,这一看才知鸢萝为何不悦。 购买人的名字竟是苏若薇! 鸢萝对苏若薇耿耿于怀,当年为了从她手中抢走沈云秋,苏若薇做了不少伤害她的事,鸢萝垂下头,叹了口气。 “算了,明日将旗袍打包给人家送去吧。”鸢萝沮丧的说。 当年苏若薇抢走她好些东西,却唯独未抢得走沈云秋,如今再回头看,鸢萝一切都看开,争来争去已是无味。 第379章 祥子馄饨 “孟先生,祥云旗袍给少奶奶留着,你在账上取些钱,明日去给人家退了定金,再给些补偿,总之这旗袍不卖。”沈云秋轻描淡写的说完,起身牵起鸢萝的手,“走,带你出去逛逛。” 鸢萝痴痴望着沈云秋,心里一暖,她与他会心一笑,与他牵着手走了出去。 连心街一片繁华,沈云秋和鸢萝漫步在河堤,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看过戏,我带你坐船放天灯,就是在那上的船。”沈云秋指着前方渡口,神采奕奕的说。 鸢萝摇摇头,假装不知,“不记得。” “怎会不记得?你糊我,你不记得我们在船上——” 鸢萝见他又口无遮拦,连忙捂住他的嘴,一不小心将他贴在脸上的大胡子弄掉了下来。 “别让人认出来。” 沈云秋急忙将胡子贴好,鸢萝看着他大笑起来,这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多了一圈大胡子,真是越看越怪。 “你还笑,不为带你出来转转,我也不用受这罪,痒死了,你是觉得这样的我不够英俊?” “英俊,你怎样都好看。” 鸢萝笑起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沈云秋看着纱巾后的绝美容颜,脑海里钻进曾经种种。 “走。” “去哪儿?” 沈云秋牵着鸢萝朝熟悉的巷口走去,他们在祥子馄饨摊前停下,鸢萝惊喜的看他一眼。 “我答应过你,以后还会带你来。” 鸢萝开心的点头,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祥子馄饨摊的老板走来笑脸盈盈的询问。 “二位想吃什么?我们现在还有牛肉馄饨、羊肉水饺。” “只要两碗馄饨,不对,三碗。”鸢萝笑嘻嘻的说,却被沈云秋拦住,她好奇的看他,只听他说。 “你能吃下两碗?你可别吃成大胖子了。” “你——”鸢萝气得瞪着他,“你是在嫌弃我?” “我怕你撑得难受。”沈云秋笑着说,见她一脸不乐,冲老板伸出三根手指,“三碗。” “又不是我吃,你家小孩食量大,我怀沫安沫菱的时候,反应特别大,几乎不能进食,这次却毫无反应,看什么都有胃口,对了,喜红说他是我们失去的孩子回来报恩的,你信吗?” 鸢萝眨巴着大眼睛,只见沈云秋神情凝重的点点头,“不能说报恩,应该说讨债吧,我们没将他保护好,是我们欠他的。” “若那孩子活着也七岁了。”鸢萝有些感伤,突然惊讶的看着沈云秋,“我竟然跟了你这么久!” “你是何意?” “啧啧啧,我被你沈云秋骗到手八年了,如今想来,你爹娶我回去也不会拿我怎么着,若不是你勾搭我,我可能过得更好。” “好呀你,你这是过河拆桥呀,当初我娘处处刁难你,没我你可早没命了,你这么笨没我护着你,你早投胎了,哪还有过得更好这一说。” 沈云秋半开玩笑的说,却见鸢萝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泪花,他以为他说的让她伤心了,赶紧赔不是,却见她起身坐于他身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我这辈子遭遇太多离奇的事,受了不少罪,可有时在想,若我小时候未被坏人带走,那我与你这辈子恐怕便不会相遇。”鸢萝下巴磕在沈云秋肩头,深情与他对望又握住他手,“所以我觉得经历这么多苦难就是为了遇见你,若没有这个命数,那我便是他人妻,你或许同你爹一样,是个有四五个妻妾的男人,咱们即便在某个街头擦肩而过,我与你也互不相识。” 听她这样说,沈云秋噗嗤笑出声,“那看来是我亏了,四五个妻妾没了。”沈云秋的手臂挨鸢萝猛的一掐,疼的龇牙咧嘴,随后他正儿八经的笑着说:“我相信命,即便你顾家大小姐半步门不出,该我两的缘分,怎么也逃不掉,这里,红线绑着呢。” 沈云秋拍了拍鸢萝的脚踝,鸢萝将头靠在他肩上,甜甜一笑。 老板吆喝着端来热气腾腾的馄饨,两人边说笑着边吃起来。 第380章 旧仆护主 沈家迁移祖坟的日子定在四月中旬,白芷莹将得到的几亩田地分了一半给其他沈家宗亲,并给了他们一些安抚金,那些见钱眼开的人便不再纠缠。 眼看便到了沈家迁移祖坟的日子,当日沈家来了一群人,那隆重的样子丝毫不比当年祭祖差。 请了懂风水的法师,请了一群懂行的移坟班子,军方也来了不少人,穿着军装扛着枪里里外外围了两圈。 白芷莹牵着沈云帆站在最前方,其余沈家女人一身素衣在后,男人们黑袍加身也在前面站着,队伍整整齐齐,各个哭丧着脸,装的依依不舍的样子,甚至有的还嘤嘤哭泣。 这一出好戏,就比谁演技最好,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你们说这沈家三姨太,她将沈家祖坟就这么让出去了,会不会遭报应啊,这块地可是沈家祖祖辈辈埋的地儿。”一围观胖子手操在袖口小声议论。 “我看这沈家就毁在女人的手里,哎,只可惜沈家男人都死光了。”胖子一旁的瘦子搭话说。 “不是还有个小少爷,看,就三姨太身边那个。”胖子指了指白芷莹面前的男孩子。 “可……这孩子长的真不像沈家人啊,沈家的少爷长得都是一表人才,这三姨太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怎生出这么丑的孩子。”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别人家的孩子,说到以前的二少爷,死了真是可惜,以前总是跟在沈老爷后面去店铺学着做生意,长得好又聪明,可惜命不长。”一老者捋着胡子说道。 “你说的可是和姨太太闹私奔那个?” “正是,他若活着,沈家绝不会这般惨淡,这不,祖坟都给人撅了。”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只听前面身材臃肿的胖管家大喊一声,“吉时已到!” 随着他的喊声,白芷莹牵着沈云帆先一步跪下,一群壮男提着铁锹几人一组围住沈家坟堆。 “动土!” 胖管家一声喊,男人们手中的铁锹插进土里。 “慢着!莫要动土!” 就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苍老的声音,人们纷纷看去,人群也自动分开,就在众人好奇来者何人,便见围观人群后来了几十号人,各个操着铁锹、棍子、扫帚等工具,有男有女。 他是沈家从前的管家,他身后跟着的全是沈家曾经的家仆,一群人浩浩荡荡冲过来。 “谁敢动沈家的祖坟!” 几年不见,王管家也老了些许,当年沈老爷离世后,他便离开了沈家,陆陆续续这些家仆也被三姨太遣散。 王管家用身子挡在沈老爷坟前,“你们不能这么做!掘祖坟是要遭天谴的!三姨太!沈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放过你!今日,谁敢动老爷的坟,就将我也埋了吧!” 王管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着,坐在沈老爷坟前掏出手帕擦了擦墓碑。 “老爷,你放心,唯之不会让他们得逞!” 白芷莹见好好的事,竟被一群不相干的搅和,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老东西,当初老爷刚死,你跑的可真快,现在在这办忠臣!” 王管家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怒吼道,“三姨太!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没人知道!今日我便当着沈家列祖列宗的面,接发你的罪行!当年,老爷去了,你想夺取沈家家产!便给二少爷下了毒!好端端的少爷就这么被你害了!还有!是你唆使大夫人毒死了烟绣和四姨太!” 白芷莹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骂到,“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 “你以为你做的事无人知晓?老爷心里一本账,只是还未等到跟你算账,人便没了,你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你怎能活的如此安心!” “你们别听他胡说!你个老东西,编故事的本事倒是大的很!” 白芷莹狰狞的表情尽显丑态,不一会两边扭打起来,一边拼力维护沈家坟地,一边加以施暴。 第381章 阻碍移坟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控制住局面,一群士兵围住王管家一行人。 领军的军官趾高气昂的走来,“他奶奶的,谁妨碍我们军方征地?找死不成?” “军爷!就这个人,带着一群人来闹事,妨碍迁坟。”白芷莹指控道。 那军官长得尖嘴猴腮,气焰嚣张的盯着王管家看了看,猛的用枪托将王管家脑袋咳出一道口子,王管家血流满面。 顷刻间,两方闹得不可开交。 “住手!” 众人望向人声的方向,三姨太瞠目结舌望着声音的主人缓缓走来,她腰板笔直的立在人前,淡定自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鸢萝!”白芷莹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她愤恨的瞪着鸢萝,她消失了一年多,竟又出现在她眼前。 自从有了顾家小姐的身份,她的身后总有一群保护她的人,三姨太嫉妒万分。 “你又是谁?带那么多人来闹事?你们都不想活了!” 军官见状朝鸢萝走来,鸢萝却绕过他朝前走去,军官觉得被人无视很是难堪,怒火中烧的举起枪对准了鸢萝后脑勺,一群士兵见势也抬起十几杆枪对着鸢萝。 “少奶奶!” “大小姐!” 四周一片惊呼,鸢萝淡定自若的回身,与他们摆摆手,“没事。”鸢萝说完看了看那军官,“我不是特别记仇,但我爹和我哥哥恐怕没我这么好脾气,我记住你了。” 那军官听她这么一说,愣在原地,身旁小兵在他耳边低语,他吓得面色惨白,“放下!放下枪!都放下!” 鸢萝在一群人错愕的眼神中,走至沈老爷坟前,王管家捂着脑袋与她对视,好一会才认出她。 “四——” 在王管家记忆里,鸢萝早已魂归黄泉,她又出现在面前,着实吃惊。 “老先生,您认错了,这位是二少爷的夫人。”孟连苼与王管家说。 鸢萝捻着手绢压在王管家伤口上,“您可能认错了,我是沈云秋的妻子。” 鸢萝记得王管家当初棍打她的手下留情,也记得老爷不在家中时,他的特别照顾。 王管家看着鸢萝不住哽咽,鸢萝看着他也红了眼,王管家这才明白几年前传闻少爷娶的大帅府千金还是她。 “孽缘啊……”王管家嘟囔着,想起死去的少爷,老泪纵横。 鸢萝也来不及叙旧,转身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白芷莹。 “三姨太今日带着这么些人来沈家祖坟作何?莫非巧了,同我想到一块去了,”鸢萝抬着下巴,高傲的撇了白芷莹一眼,“乐博,领少爷给沈家祖宗5磕头!” 鸢萝让喜红将沫安抱到前面,沫安一身考究的小马褂,脖子上还挂着金锁圈,一看便是富贵之相。 “等等!”白芷莹出声质问,“少爷?你这孩子是谁的?你在外面生的野种也敢说是沈家——” 白芷莹一阵嘲讽,话未说完便挨了鸢萝一耳光,她愤怒的瞪着鸢萝,突然察觉到鸢萝凸起的肚子,“你肚子……”她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鸢萝不再搭理她,牵着沫安的手走至沈老爷面前,“沫安,给祖宗磕头!” “哈哈!我从没见过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少爷,害死老爷,沈家家破人亡就是你害得!你还好意思来,你真是克夫命啊,死了两个男人,怎么?这又怀了别的男人没人认?今儿带着儿子来认沈家的祖宗。” 白芷莹指着鸢萝仰头大笑,本以为鸢萝会与她交锋,却见她一脸笑意盯着自己,白芷莹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她不明白鸢萝的笑为何意,却显得格外惊悚。 第382章 垂死挣扎 “这么多年,你嘚瑟够了吗?”鸢萝笑着开口,“我忍你太久,实在忍够了,今日便对不住了。” 鸢萝向身后挥挥手,一群人将白芷莹五花大绑,白芷莹不停尖叫挣扎,她的人也冲过来反抗,却被先一步制服。 “你们是沈家什么人?”那军官结结巴巴的问。 “她是沈家少奶奶,这位是沈家小少爷沈沫安。”乐博一字一句声音洪亮的介绍,四周炸开了锅,都在议论从未见过的沈家小少爷。 “娘,沫安害怕。” 这场面的确吓坏了孩子,鸢萝丝毫不畏惧枪眼,蹲下将沫安搂在怀中,“别怕,你不是想像舅舅和姥爷那样勇敢吗?” “姥爷给石头玩枪时,同石头说枪口不能随便对着人,只能对准坏人,娘不是坏人,娘我害怕,我要爹。”沫安稚嫩的说,眼里含着泪花,胆怯的趴在鸢萝怀里。 “别怕,爹一会儿便来。” 沈云秋未出现是因他一早去军部拿终止占用这块地的通知书,他与鸢萝商量好分头行事。 “你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如此!你肚子里怀着别人的野种!已经不是沈家人,你没资格出现在沈家!” 白芷莹疯了似得叫,一旁沈家宗亲见势也想掺和,刚想出声,便听人群后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谁说我沈云秋的孩子是野种?” 沈云秋头顶礼帽走进人群,当他将帽子拿下,众人惊恐万分,已归天的沈云秋突然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着实令人吓一跳。 白芷莹看清沈云秋的脸,惊的合不拢嘴,“你、你没死?!” 沈云秋匆匆赶来还算不晚,他默不作声看着三姨太许久,“没死成又让三姨娘失望了。” “不,沈云秋肯定死了!我亲自验过!沈云秋一年前便死了。”三姨太难以置信,她当时亲自测过沈云秋已断了气,“你一定是假冒的!” “三姨娘,您清醒点,我这不好端端站在这,您真是巴不得我死啊。”沈云秋嘴上打趣,可字字诛心。 “拿到了吗?”鸢萝急切询问正事,也顾不上对付白芷莹。 “拿到了。”沈云秋举起一封信,大声说道,“我是沈家二少爷沈云秋,我不同意军方征用我沈家祖坟,这是你们方旅长的亲笔书信,这事终止,请回吧。”沈云秋铿锵有力的说着,将那信砸在那军官身上。 那军官早已想撤,知道沈家和顾家沾亲更不敢惹,便急急忙忙收兵走人。 “等等!”那军官刚转身,却被沈云秋唤住。 “你方才用枪抵着我夫人脑袋了?”他不怒自威的样子吓坏了军官。 就在那军官一脸懵的时候,沈云秋夺过身旁的枪抵在他脑袋上,那军官吓得浑身颤抖。 “云秋——”鸢萝也吓得一身冷汗,深怕他做出什么过格的事。 “二少爷、二少爷,息怒,息怒,误会误会。”那军官哀求道。 “我夺过两次枪,第一次我害了我自己,这次子弹总不会再偏了吧。” “别!别!我错了,我给少奶奶赔不是,赔不是。”那军官冲鸢萝连连道歉。 “给我滚!以后少来找沈家麻烦!”沈云秋收了枪,将沫安抱起,“沫安,你记着,以后最好别当兵,当兵也别当这么怂的兵,懂不?”沈云秋对年幼的沫安说,沫安在他怀里乖巧的点头。 白芷莹此时已六神无主,她连吵闹的劲也没有,浑身瘫软的跪在地上,顷刻间,一切崩塌,她知道她即将面临的定是万丈深渊。 “你们放开我娘。” 沈云帆冲到沈云秋面前踢打他,沈云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蹲下身看他许久,白芷莹有些慌张,大叫起来。 “云帆才是沈家的继承人!你不是!你是假的!沈云秋已经死了!沈云秋死了!” 沈云秋轻轻松开沈云帆,看了眼三姨太,“说来可笑,我与云帆同为亲兄弟,还真没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沈云秋此话出口,白芷莹发疯的叫,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鸢萝看着白芷莹,缓缓开口,“别再做无谓的垂死挣扎了,看来三姨娘的失心疯一直未好,来人,将三姨娘带回去,关进沈家祠堂。” 第383章 风儿逼问 “给我把这墙推了。” 沈云秋提着榔头立在西院墙外,话音刚落一锤子砸在墙上,几个男人抄着工具开始行动起来,当墙体轰隆一声倒下时,陪着沫安在清风苑午休的鸢萝猛的被惊醒。 她急忙让喜红看着沫安,朝着声音方向跑去,等她到了西院,前几日看见的那堵墙已成满地破碎的砖块。 “砸了?”鸢萝跨过废墟走至沈云秋面前,惊讶的问,只见他满头大汗,满身尘土,定是出了不少力。 沈云秋将手中大榔头丢至一边,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笑什么?” 他插着腰,黑色的袍角别在裤腰上,沈云秋很少有这样不得体的时候,鸢萝看着十分有趣。 “没见过沈少爷干体力活,一时有些惊喜。”鸢萝打趣道,走至他面前,替他掸去大褂上的灰尘。 “你手干净,帮我将大褂理好。” 鸢萝替他将大褂整理平整,沈云秋望着废墟后的西院长巷,耐人寻味的说:“这墙,我不亲手砸了,难解我心头之气。” 鸢萝点点头,“那咱们回吧,等这收拾好再来。” “好。” 两人并肩离去,一路上鸢萝抬眼望着沈云秋,迟疑许久才开口问,“祠堂里的人怎么处理?” 那日将白芷莹绑回沈家后,一直将她关在祠堂,沈云秋未说怎么处置她,鸢萝也不敢私自去决定,这家毕竟还是沈云秋来当,他若开口说放她一马,她也会听他的。 沈云秋止步同鸢萝说:“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去处理这事,这后院的事便交给你,你看着办吧。”他笑了笑,“以后这家你当,我只负责挣钱养你和孩子。” 听他这番话,鸢萝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她握住沈云秋的手,点了点头。 “去看看沫安吧,待会醒了定闹着要你。” “走。”沈云秋与鸢萝手牵着手朝东院方向去。 祠堂里,三姨太已被关了四日,她以为她被压回沈家,便会遭受他们的恶行,却未料到,她被绑在太师椅上足足关了四日,除了喜红送饭时会来,从未见过旁人,她狼狈不堪,精神低迷,这几日她的精力被消耗殆尽,她情愿他们给她来个痛快的,也不想遭受漫长的精神折磨。 她的面前是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只能闭上眼来逃避内心的恐惧,尤其到了夜晚,寒冷的祠堂阴森恐惧,她喊哑了嗓子,也无人应她。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白芷莹睁开眼,回头看去,她以为会是鸢萝,却不料是风儿丫头。 风儿走进祠堂,面无表情的走至白芷莹面前,她垂眼盯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风儿神情冷若冰霜,白芷莹抬眼盯着她,胆怯的问。 “你来做什么?” “我来拿回我姐姐的东西。” 白芷莹还未来及反抗,风儿冲到她背后,使出一股蛮力硬是把她手腕上的镯子抢了下来,白芷莹疼的眼泪直流。 风儿将镯子举在她眼前,“这是我姐姐的镯子,怎会在你手上!”烛光下,风儿的眸子泛起透亮的泪光,“探雪是不是你杀得?”她狠狠瞪着白芷莹。 白芷莹将视线转移,她心生畏惧,不敢正视风儿的犀利的目光,可风儿却贴的更近,她将镯子始终竖在她面前。 “你说啊!探雪是不是你杀得!”风儿歇斯底里的吼,用力摇晃白芷莹的身体。 白芷莹沉默不语,她垂眼看着地板,任凭风儿怎么打她责骂她,丝毫不回答。 风儿见白芷莹毫无反应,气得浑身发抖,情绪失控的举起一旁的烛台对着白芷莹,“好,那你去黄泉路上和她认错吧!” “啊!” 第384章 真假难分 火苗一下窜到白芷莹头发上,她的尖叫冲破屋顶,风儿见她身上着火,吓得后退几步,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就在危急时刻,祠堂门被重重推开,鸢萝带着喜红跨进祠堂,两人见此情景连忙扑救,鸢萝上前将风儿拉至身后,喜红手脚麻利的在祠堂外的水缸里打了盆水泼在白芷莹身上。 “我——”风儿想解释自己的鲁莽。 鸢萝严厉的呵斥道,“回去!” 风儿惊慌失措的点点头,在喜红的陪同下离开祠堂。 一场虚惊后,白芷莹被吓得失了魂,她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半,衣服也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愤恨的瞪着鸢萝,冲她嘶吼。 祠堂里回荡着白芷莹的叫声和骂声,鸢萝只是平静的望着她,神色淡然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在白芷莹对面的太师椅缓缓入座,鸢萝环顾四周,深深叹了口气,直到白芷莹冷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 “姐姐当初为何对我那般好。” 每回忆曾经,鸢萝总有些恍惚,她们曾亲如姐妹,三姨太给过她最大的温暖和帮助,可万没想到最后伤她最深的便是她,她差点夺走她沈云秋的命。 “没有为什么。”白芷莹冷漠的回答,眼神直直的看着鸢萝。 鸢萝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个桃红色精美的荷包,她起身放至白芷莹膝盖上。 “这是我答应送你的荷包。” 三姨太诧异的盯着荷包,抬眼看向鸢萝,“顾鸢萝,你又耍什么把戏!” 鸢萝沉默片刻,淡淡的说:“你当初对我的好我记下了,你唆使大夫人给我下毒,我可以不再追究,可你伤害了云秋,这笔债我不会忘,你知道你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白芷莹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当初,我不应该对你心慈手软!”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太贪婪。”鸢萝顿了顿继续道,“你是说就像对探雪那样除掉我吗?”鸢萝冷若冰霜,“对了,当初我总是会看见探雪,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你怎的变聪明了?我在给你送的每顿羹汤里都加了幻药,也不知你是单纯还是愚蠢,你竟那么容易相信人。”白芷莹语气略带嘲讽之意。 鸢萝听了胸口涌上怒火,“你演那出你和探雪姐妹情深,是让我相信探雪的死与你无关?又或者想博取我对你的信任?我不是傻,只是我相信你对我的好是真的,是你的心太黑,你永远都只想着你自己的利益。”鸢萝起身审视她,“当初探雪一定也同我一样信任你!而你,害了她。” “是你们背叛了我!”白芷莹怒吼出声,表情变得狰狞,“起初我也是真心待你们的啊,原本以为在沈家你和探雪都和我一样,无爱无情,我们在一起相互陪伴不就够了!你们为何要和男人纠缠在一起!我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便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男人!可为何你们可以!探雪有李老板,你有沈云秋,而我一无所有!”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你心术不正得不到别人的真心,杨老板怎会喜欢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因你自己得不到!便毁了别人的幸福!”鸢萝上前捏住她的下颚,满腔怒火。 “我蛇蝎心肠?若当初白芷瑶不撒谎!我不会是这样!与小楼第一次相遇的是我!在莲花池边他吻的人也是我!是白芷瑶冒充了我!是她撒谎告诉杨小楼那日莲花池边的是她!” 白芷莹歇斯底里的哭吼,鸢萝愣在原地,看她悲痛欲绝的样子不像说假话,可她说的同杨夫人说完全不同,鸢萝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你爱沈云秋至深,若有人抢走了你的沈云秋,你会变成什么样?你又为何逼死木莲?” 鸢萝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像她这般疯狂,俗话说善恶乃一念之间,当年白芷莹若嫁给杨小楼,或许她也会是一个温柔幸福的妻子。 第385章 一本正经 “探雪是不是你推下井的?” “哈哈哈哈!是白芷瑶告诉你的吗?我若说不是,你会信谁?” 白芷莹一阵痴笑,脸上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神情,“真真假假,永远是活着的人说的话最后才是真相。” 白芷莹痴痴望着鸢萝,露出一丝苦笑,她的眼中瞬间涌出泪,她张开唇问鸢萝,“你会杀了我是吗?我会和木莲一个下场?” 鸢萝沉默不语,并未回答她,祠堂里死一般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鸢萝缓缓起身。 “我累了,给你两日时间,你考虑考虑要不要交代你所知道的真相,若你不肯说也无妨。” 鸢萝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回清风苑的一路,脑海里闪过杨夫人当初同她和喜红说过的话,两张嘴说出两个故事,谁能分清谁是真谁假。 回去后,鸢萝同喜红说了此事,喜红垂头丧气的撑着下巴说:“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杨小楼最初喜欢的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我说最坏的便是这个男人。” 鸢萝同意喜红的说法,不禁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鸢萝朝里屋望了眼。 “云秋还未回来?” “没,孟先生也未回,你别说师哥现在做起生意还真有老爷当年的样子。” “嗯,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只知道哄骗女孩子,这几年,看着他变得越发成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鸢萝笑着说,却未在意喜红变了脸色。 “其实我挺怀念半山小院时的日子,他傻乎乎的样子,真的很可爱,那时只知道跟在我身后,让他干嘛就干嘛,乖巧的很,不像醒了之后精的跟猴儿似得,咦?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沙子了?我看看。” 人说一孕傻三年,喜红真的被鸢萝折服,她冲她眨眼眨的眼睛快要抽筋,她还未察觉她在提醒她后面有人。 沈云秋早就来了,刚想与鸢萝打招呼,便听她在发表感言,他冲喜红做了嘘的手势,一直听她说完,越听脸色越难看。 “哈哈哈,师哥如今多好,精明能干又有责任心,要我说啊,你命真是好,遇到师哥这么好的男人,还从一而终。” 喜红嬉皮笑脸的说,鸢萝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慢慢回过头,对上沈云秋的眼神,见他冲自己笑,鸢萝也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这下完了!这小心眼待会定是会生气。 两人进了屋,沈云秋靠在门边,折扇握在手心敲打着自己的手臂,一副清闲模样。 “今日累了吧,快早些歇着吧。”鸢萝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不一会儿喜红打了水进屋,又迅速的逃走,鸢萝本想交代她几句话,见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简直哭笑不得。 沈云秋坐一屁股在凳子上,边卷着袖口边冲鸢萝招招手。 “过来。” 鸢萝拿着浸湿的毛巾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还未等她开头说话,便被沈云秋一把拉进怀里,她跌坐在他腿上,鸢萝乖巧的冲他笑。 沈云秋上下打量她,鼻子哼了一声,“我玩世不恭啊……” “没有没有。”鸢萝连连摆手否认。 “不务正业啊……” “不不不,你听错了。” “我只会骗女孩子啊……” 鸢萝只冲着他笑,不再回话,经验教会她此时她沉默便对了。 “说说你为何喜欢傻的我?” “因为……”鸢萝抬起手圈住她的脖子,娇滴滴地回:“因为……”她哪敢说因为他傻的时候好欺负。 “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可以随意占我便宜,我不会反抗。” “啊?当然、当然不是。” “嗯,我那时被你调教的傻傻的整日要吃糖,你就喜欢这个。” “不是!不是!”鸢萝连忙摆手否认。 沈云秋眯着眼盯着鸢萝,见她涨红了脸,故意忍着笑继续逗弄她。 第386章 宫里首饰 他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是他最拿手的,鸢萝又一次被他饶进去,笨嘴拙舌的无机会反驳。 “别不承认了,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啧啧啧,我沈公子的美色对你是有多大诱惑,你总是想占我便宜。”沈云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甩开扇子扇了扇风,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我何时占你便宜了?” “我问你,有石头和琉璃的那次是不是你对我下手的?就在那琉璃岛。” 鸢萝张着嘴傻傻的望着他,连忙狡辩,“那时是你清醒时先对我那样,然后我才——”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云秋打断,“那就是吧,你欺负我傻,然后骗我吃糖,然后有了石头和琉璃,还有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你那日跑我房里来占我便宜。” “我——”鸢萝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说道这次有身孕,还真是意外中的意外,那时沈云秋正在恢复中,为了让他更好的休息,鸢萝便带着沫安沫菱睡在侧屋,一日夜里沈云秋屋里传来一声破碎声,鸢萝惊醒后衣裳都未来及穿便冲进他房里。 原来是他打碎了一个花瓶,鸢萝连忙扶着他躺在床上,见他浑身是汗,便整了毛巾给他擦身,这擦着擦着,沈云秋便拉着她躺在了床上。 事后鸢萝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这大半夜的他为何要摆弄那花瓶? “那日你是故意打坏花瓶的。”鸢萝嘟着嘴抱怨。 沈云秋见她这模样十分可爱,嘴角扬起坏坏的笑,他将扇子扔在床头,起身张开双臂,“先伺候你男人宽衣。” 鸢萝一颗一颗解开他领口扣子,将他大褂脱下叠放在榻上,沈云秋一直盯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 他又要干嘛?鸢萝很怀疑他又耍什么把戏,便不时回头望他。 “过来。”沈云秋神秘兮兮的冲她勾了勾手指。 鸢萝一脸狐疑的走向他,只见沈云秋手背在身后,抿嘴浅笑。 “闭上眼睛。” “干嘛?”鸢萝警惕的瞪他。 “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沈云秋假装凶巴巴的样子,鸢萝心里嘀咕着闭上眼,他贴在她身后,鸢萝感觉脖子上被带上一串珠链。 鸢萝本想睁眼一看究竟,却被沈云秋出声阻止,接着她感觉到沈云秋小心翼翼替她带上一对耳坠,又在她发髻上忙乎了半天,好似插了几根簪子。 “好了。” 鸢萝缓缓睁开眼,透过对面梳妆镜,她看见镜中是完全不同的自己,她的发上、脖子上、耳朵上,多了一套精致的首饰,看那样式和材质便知一定不是普通首饰。 “喜欢吗?”沈云秋在她耳边小声说:“宫里流出来的。” “啊?”鸢萝惊讶的走至梳妆镜前,仔细打量这一套首饰。 沈云秋单手撑着梳妆桌,上下打量她,鸢萝佩戴这一套首饰,果然惊艳至极,他满意的笑,深感没白花心思买到这套首饰。 “娘娘带的?”鸢萝感到不可思议,惊讶的合不拢嘴。 沈云秋点点头,为了让鸢萝看的更仔细,小心翼翼将她头上钿花取下,放在手心。 “这是一套银镀金点翠嵌珠石凤钿花,这里两边是插在两边的一对凤尾,这是插在上面的凤头,还有一单凤尾,你看,这凤尾上镶嵌的是碧玺、珍珠和猫眼石。” “还有点翠啊。”鸢萝看的迷了眼,如此精美的首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猛吞了口口水,又摸了摸她耳垂上的金环镶珍珠耳环,那珍珠颗颗饱满,色泽圆润,乃珍珠中的极品。 “这得花不少钱吧。” “你可喜欢?” 第387章 棺椁梦魇 门外喜红抱着沫安,嘴里打着哈欠。 “小少爷睡到半夜哭着要你。”喜红说着将沫安交给鸢萝,“交给你了,我去睡了。” 鸢萝抱着沫安走进屋,小家伙乖巧的趴在她肩上安心睡着,沈云秋靠在床头一脸郁闷的盯着她,鸢萝不免觉得好笑。 “这小祖宗怎么来了?”沈云秋惊讶的问,鸢萝将沫安轻轻放在床里面,沈云秋嘟囔着脸盯着沫安,“好小子,坏你爹好事。” 鸢萝掐了沈云秋胳膊一下,见沈云秋一脸不乐噗嗤笑出声,“睡吧。”说完她贴着沫安躺下。 “睡了?”沈云秋不甘心的问。 “不睡作何?别想了,快睡吧。” 鸢萝笑着将沈云秋眼睛蒙上,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随即转身搂着沫安睡了。 “哎。” 黑暗的屋里沈云秋一声叹息后,三人相拥着进入梦乡。 鸢萝的耳边传来阵阵笑声,是女人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她躺在狭小的空间动弹不得,她伸伸腿,脚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想唤沈云秋,可身体却不受控制。 “鸢萝……鸢萝……”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似曾相识,鸢萝猛的坐起,头上红盖头滑落而下,远远的,烟雾之中有两个女人的身影朝她飘来,那笑声是从她们嘴里发出,鸢萝眯眼一看,是木莲和大夫人。 “快来呀,我们等你呢。”木莲和大夫人脸上挂着鬼魅的笑,冲着鸢萝招手。 鸢萝冷静的看看四周,知道自己又进入被关在棺椁的噩梦中,便闭上眼缓缓躺下,任凭她们扒着棺椁同她说什么,她也不理会。 她恐惧过,努力摆脱过,可她知道这可怕的梦魇,即便再去挣扎也无法逃脱,她索性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安静等待自己清醒。 “鸢萝?鸢萝?” 是沈云秋的声音,他不停的摇晃她,将鸢萝从噩梦中叫醒,她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沈云秋俯身替她擦去额前的汗珠,方才见她眉心紧皱,便知她又做噩梦。 这么多年,鸢萝时常梦见那些可怕的经历,即便如今一切安稳,也不能将这些记忆抹去,只是好在她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又做噩梦了?” “嗯。” 鸢萝轻轻翻身,不忍打扰怀中睡得香甜的沫安,贴向沈云秋,投进他怀抱。 “别怕,我在。”沈云秋轻声说,轻抚她脸颊,“我抱着你,再睡吧。” 鸢萝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轻声开口,“昨晚我伺候的爷满意吗?”鸢萝说完脸上浮现坏坏的笑。 “好呀你,你竟然还看小人书,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沈云秋捏着她脸颊质问。 “多了去了。”鸢萝指尖划过沈云秋锁骨,一脸骄傲。 “我只当那时是我勾搭了你这个单纯的小姨娘,却未料到你是装不懂啊。” “那哪能让你看出来,嘻嘻,我也未料到你这少爷胆子如此大,敢调戏姨娘。” 沈云秋的思绪被鸢萝带回几年前,嘴角不由勾起甜蜜的笑,“如今想来,我当时怎会如此嚣张,恐怕你晚进门几年,我便不会这么做。” 鸢萝笑了,两人固然是在说笑,可这便是他们的青春年华。 “云秋……我还是想回西院,那里全是我们的回忆。”鸢萝依偎在沈云秋怀里,轻声低喃。 沈云秋将她抱的更紧,唇贴在她额前,“等西院修好再说吧,我清风苑的床也舒坦,够你发挥你的小人书秘术。” “讨厌。”鸢萝娇羞的噘着嘴捶了沈云秋一下,却惊动了沫安,小家伙皱着眉转个身,睁开眼见鸢萝面向沈云秋,一骨碌爬起来将鸢萝的脸扳向面对自己,又将沈云秋搭在鸢萝身上的手推开,随后安心的将小手放在鸢萝胸前安心睡去。 沈云秋和鸢萝互看彼此一眼,两人忍俊不禁。 “这小子,明日不允许他跟我们睡,和我抢媳妇儿来了。”沈云秋说完将沫安的手轻轻从鸢萝胸前拿走,“不许占我娘子便宜。” 鸢萝见沈云秋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被逗得哈哈大笑,却被沈云秋捂住了嘴。 “别吵醒这小祖宗。” 第388章 莲花池边 两日后,鸢萝趁沈云秋还未醒,悄悄推门离开主屋。 她独自缓步走出清风苑,风儿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她手中端着的红漆木盘上落着一个白玉碗。 “走吧。”鸢萝说着朝祠堂走去,今日是她给三姨太的最后期限。 风儿默不作声跟在身后,鸢萝回头望她,能察觉到风儿的紧张,她神情淡定的看着她,缓缓说:“要不,你回去吧。” “不!”风儿用力摇头,“走吧!” 鸢萝见她壮足了胆子,微微一笑,“别怕,到时你将碗搁下便走。” “我陪着你!”风儿心里虽胆怯,可她依然不会选择临阵脱逃,她知道鸢萝让她一同去祠堂,是给她一个机会了结探雪的事。 鸢萝推开祠堂大门,三姨太背对着她,隔了许久,她才缓缓回过头,当她看见鸢萝,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鸢萝独自跨进祠堂,风儿在门外等着,她一步步向三姨太走去,心情多多少少有些沉重。 “想好了吗?” 三姨太的视线随着她移动,鸢萝坐在她对面太师椅上,与她对望。 祠堂一片安静,无人再说话,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许久也未曾离开,好似在较量有好似想将对方看穿。 “我今日是来听你说故事。” “故事?呵,你不是听白芷瑶说过了,还需来问我?”三姨太冷笑,随即将脸转至一边。 “我要听你说。”鸢萝想听听她会怎样说,再做判断。 白芷莹沉默片刻,最终抿嘴一笑,“好,我说给你听。” 白芷莹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她从她儿时的事开始说起,其实鸢萝并不太关心她变坏的过程,只是她愿意开口,她便等着她说出给沈云秋下毒的事。 白芷莹先说了她与白芷瑶的关系,原来她与白芷瑶从小并非在一起长大,在她年幼时,白父整日嗜赌如命,白母便带着白芷瑶离开了家。 白芷莹始终想不通,当年母亲为何只带走白芷瑶,而将她留下,以至于她在暴躁的父亲身边,整日遭受毒打和冷嘲热讽。 十二岁那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那年,白芷莹遇见了杨小楼,相貌出众的杨小楼站在院子里唱了几嗓子,便俘获白芷莹芳心。 同年,白母在外得病离世,白芷瑶也回到戏班子,她性格温顺乖巧听话,与白芷莹闹腾的性格完全不同,白父在日后,也更偏心白芷瑶多一些。 某一天,白芷莹在莲花池边发呆,她脱了绣花鞋在池中划水,突然有人蒙住她的眼睛,是白芷瑶,她笑容甜美的坐在白芷莹身边,与她说当年娘带她走,是因她体弱多病,放心不下她。 白芷莹也猜想是这原因,心里平衡了许多,看着同为亲姐妹的白芷瑶,她慢慢释怀,也与白芷瑶不再那么生分,两姐妹天真烂漫的在莲花池边嬉闹玩耍。 远远的,一个少年向她们走来,是杨小楼。 白芷瑶娇羞的爬起跑开,临走前在白芷莹耳边说:“好妹妹,帮我挡一下,若小楼哥哥问起,你便说你是我。” “啊?”白芷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她迷茫之时,杨小楼已来到她面前。 她害羞的搅着衣角,心里小鹿乱撞,杨小楼笑着喊她,“让我猜猜你是哪位妹妹,莹妹妹!” “不不不,我是瑶妹妹。”白芷莹记得白芷瑶的话,便否认。 杨小楼嬉皮笑脸的盯着她,将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瑶妹妹?” 白芷莹预想不到,接下来,杨小楼竟弯身亲了她一下,白芷莹热血倍看可却难过的紧,她知道,他亲她,只是将她当成白芷瑶。 后来,白芷瑶声称当日在湖边的正是她,原来,她也倾心杨小楼,便只字不提白芷莹替代她的事。 第389章 回忆探雪 白芷瑶和杨小楼最终成为一对,白芷莹怎会甘心,她决定向杨小楼表露爱慕之情,却出了一件事,白父的钱全被人偷了,白父赖杨小楼拿了钱,是白芷瑶去为杨小楼作证他并未偷钱,最终白芷莹被当成偷钱的贼,被他爹打的满街跑。 那年,她又遇见了二十多岁的沈老爷,他将她送回了家。 偷钱风波另杨小楼对白芷莹有了看法,白芷莹便再也不敢袒露心声,钱究竟是谁偷的,谁也说不清。 可白芷莹事后猜测偷钱的事是白芷瑶一手策划,目的便是得到杨小楼。 多年后,杨小楼要带白芷瑶离开天津,白芷莹去戏院后台与她道别,她一生都不会忘记杨小楼对她说的话,“莲花池边我知道你不是芷瑶,我那时喜欢的也是你。” 她哭着亲吻他,杨小楼抱着她又将她推开,与她说,都太迟了,他不会娶品行不良的女子。 他说她品性不良,可他又有多正人君子,白芷莹恨,她恨白芷瑶的横刀夺爱,恨杨小楼的是非不分,她收起伤痕,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报复他们。 她十六岁那年,沈老爷来到天津,她在茶馆唱曲儿,他在台下听,三十出头的沈老爷风流倜傥,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认得他,当年送她回家的翩翩公子,他离开时,白芷莹追了出去,之后两人便产生情愫。 她知他家里有妻妾,可她知道,给他做妾,一定会有翻身的机会,白芷莹便跟着沈老爷进了沈家门。 一声长叹,白芷莹眼神空洞的望着供桌上沈老爷的灵位,瞬间落泪。 “他待我很好,即便没有孩子,也从未亏待我,只是,我心有所属,我的执念便是伤了我的杨小楼。” 鸢萝望着她,眉头紧皱,她的故事,听的让人揪心,她张开唇询问,“为何害死探雪。” 白芷莹听到探雪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探雪……”她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好一会才开口,鸢萝的思绪被她拉进她与探雪的故事。 探雪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性格和风儿差不多,做事仔细、温顺可人,当年沈家只有沈云秋一个男丁,大夫人考虑延续沈家香火,一心想给沈老爷再增加一房姨太太,挑选来挑选去也无合适人选。 一日沈老爷从外地回家,他在花园碰见探雪与她闲聊几句,正巧被大夫人撞见,回去后大夫人便叫来了探雪,与她说了她的意思,当时探雪与李小果刚断了来往,一气之下便赌气答应了大夫人。 老爷起初并不是很宠探雪,探雪就如鸢萝一样,整日待在牡丹院,老爷回来也不与她照面,渐渐,白芷莹在探雪的身上看见自己孤独的影子,她开始接近她。 当白芷莹知道探雪心有所属,她更加觉得探雪便是第二个自己,她开始对她百倍的好,每日都来牡丹院找她,自探雪与她作伴后,她快乐许多,两人在沈家有了自己的乐趣。 她们拜了金兰,畅想一起离开沈家,计划未来的生活,一切都如此美好,可直到有一日,她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沈老爷在牡丹院留宿了。 之后,沈老爷对探雪疼爱有加,他喜欢探雪青春的朝气,喜欢她嘴角的梨涡,喜欢她温顺的性子,从此,沈老爷开始独宠探雪,几乎每次回家,都在牡丹院留宿,就连外出办公也带着她。 探雪得宠后,白芷莹便无法再靠近她,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忘的人,而探雪沉浸在沈老爷的宠爱中,越发失去自我,她忘了她们的约定,忘了她心有所属,即便两人难得见面,探雪也毫不收敛的提起沈老爷对她的好。 探雪忘了,沈老爷也是她的丈夫,即便不爱,她的心里也极不舒服。 第390章 姐妹无情 一日,白芷莹与探雪去永春戏楼听戏,当她看见探雪见到李士郎的眼神,便知探雪心里的那个人便是台上的楚霸王。 白芷莹心里有了个计策,她希望这样做能让探雪与她重归就好,她更希望她们依然能如约离开沈家,她联系了李士郎,将他和探雪又撮合在了一起。 她借着听戏帮他们通书信,终于李士郎说要带探雪离开沈家,可探雪却打了退堂鼓,她不知不觉竟爱上了沈老爷。 探雪从未得到过如此宠爱,她与白芷莹不同,她会被感动,也贪恋被沈老爷宠爱的感觉,她告诉白芷莹,她靠在沈老爷肩头与他一起赏月时的那份安心,是李小果给不了她的。 白芷莹在牡丹院与她大吵一架,她气探雪,气她感情用事,她知道,不管是李小果还是沈老爷,她和探雪都将渐行渐远。 探雪被关在柴房,白芷莹原本是想带她离开沈家,可她却依然苦苦哀求白芷莹帮她去求沈老爷,她满身是伤,抓着白芷莹的裙摆,说她不要离开沈家,白芷莹心像被挖了似的疼。 “你帮我····帮我将这镯子给老爷,你告诉他···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芷莹!你帮我去求老爷!让他相信我!” “好。” 那翡翠镯就这么到了白芷莹手上,她拿着镯子走出柴房,回去后,她想了一夜,便在第二日天未亮来到柴房,她将探雪放了,探雪疯了似的朝东院奔。 “等等。” 白芷莹唤住探雪,探雪停下脚步回首望她,白芷莹怔怔望着漫天飘雪中的探雪,她伤痕累累一身红衣,她缓缓朝探雪走去,替她擦了嘴角的血渍。 “怎能这样就去了,好了。” 探雪的眼神闪着单纯的光点,嘴角挂着浅浅梨涡,她同她说着谢谢,转身而去。 在她回身之时,白芷莹一把将她推进旁边的井里。 她怎会给她去同老爷说清事实的机会,她怎会让老爷知道是她一手撮合了她和杨小楼的事,白芷莹垂眼看着井面,探雪震惊的面容渐渐沉下水面。 “姐妹·····呵呵·····” 白芷莹离去时嘴里这样念叨,如今坐在鸢萝面前她也这样说,她从未对姐妹这个关系有过真正认识。 门外的风儿听了瑟瑟发抖,她冲进来抓着白芷莹衣裳一顿拳打脚踢,“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风儿!风儿!”鸢萝连忙上前阻拦,“风儿!” 鸢萝一声吼,风儿举着拳头愣在原地,她泪流满面看着鸢萝,“我姐姐····我姐姐不是和戏子私奔的····她没有对不起沈家!没有对不起老爷···呜呜····谁给她公道?谁给她公道!她被扔在乱葬岗,连尸骨都不能葬在沈家祖坟!” “我给她公道,我给她公道!”鸢萝吓得脸色发白,上前抱着风儿,“我给探雪公道,云秋也会。” 风儿在鸢萝怀里哭,白芷莹看着她们,突然仰面大笑。 “你们这演的金兰姐妹情,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鸢萝转身看向她,她鄙夷的神情将原本美貌的容颜衬的丑陋不堪。 “你对我呢?当初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的问题令白芷莹愣在那,她看着鸢萝笑了笑,“我也想做回好人,我想着在你身上寻找姐妹的感觉,可是····你比探雪还要讨厌,你竟然和沈云秋有了孩子,你的孩子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也会享受沈家万千宠爱,因为!他是沈云秋的孩子,全家宠儿沈云秋的孩子!那我的儿子又会是什么地位!” 第391章 交代罪恶 鸢萝恍然大悟,原来三姨太对她的敌意是从她知道她有身孕开始。 “哈哈哈哈,好在天助我也,你死了,沈云秋疯了,一个疯了的少爷怎继承家业,可他在沈家一日,便有一群人告诉我沈云秋才是沈家的继承人!他总有一天会正常起来!” 白芷莹面容扭曲的瞪着鸢萝,鸢萝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可心里却揪心的疼,她想揪着她的衣领告诉她,当初她是多么相信她,她是多么在乎她们的姐妹情,可如今她什么也说不出口,白芷莹不会明白,因为她根本不懂真情是何意。 “所以你操控了木莲给云秋下了毒,你想独占沈家家业,可惜你却失手了,云秋没死。” “木莲那个蠢货。” 白芷莹说到木莲,嗤之以鼻,她开始说起当初与木莲狼狈为奸的事。 在大夫人给沈云秋下过断情蛊后,木莲便趁着沈云秋神志不清,与他同吃同睡,自我沉浸在恩爱夫妻的假象中,可她万没想到沈云秋根本不碰她,她便心情郁闷、脾气暴躁,白芷莹那时想着除掉沈云秋,正瞅着找不着人下手,便留意到木莲。 白芷莹告诉木莲可以帮她得到沈云秋的心,但木莲必须听她的指挥,木莲二话不说便喝了傀儡蛊,白芷莹哄骗木莲在鸡汤里加了情蛊,只要给沈云秋喝下他便会死心塌地爱上她,木莲信以为真,便去给沈云秋送了鸡汤。 事情未办成,木莲知道自己被骗,便气的去找白芷莹,当她知晓白芷莹让她喂的是置沈云秋于死地的蛊毒,气的与她扭打起来,木莲怀恨在心想去报复白芷莹,便对年幼的云帆下了手,她给云帆喂了耗子药,好在发现的及时,孩子救了回来。 沈云帆是白芷莹的命,她怎会轻易放过木莲,便给她灌了淫蛊,让她承受生不能死也不能的痛苦。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可你逼死了木莲,不也同我是一样的人。” 白芷莹笑容略显狡诈,鸢萝听了微微一笑,“我只是没有施善心救她罢了,她的毒是你下的,所以,她的死赖不到我头上。”鸢萝说完又接着说:“你已经报了仇,你害了杨夫人,为何不留在你意中人身边?” 鸢萝十分不解,她心里的执念不过就是杨小楼,可她已经在他身边却为何没有耍手段同他在一起。 “呵,我穷其一生只不过是一场梦,他变了,我也变了,他真的在我面前,我却发现我对他的执念只不过是当初的不甘心。”白芷莹沉默片刻,哀怨的说:“你说如果当年他娶的是我,我会不会也同你一样,天真烂漫,温柔似水。” 白芷莹眼含泪光看着鸢萝,神情满是沧桑,鸢萝同样看着她,心里有几许感慨,她转眼看向别处,不想将眼中的那丝柔软让白芷莹看见。 “那年,你说鸢萝花即便不在阳光下,也依然能活,你说你我情同姐妹,你会帮我养大孩子,你说我年轻貌美,可惜嫁错了人。”鸢萝说着红了眼,她看着白芷莹深吸一口气,“这些我都记得,姐姐,何必让自己活的这么累?”鸢萝轻声说,“机关算尽,最终还是算不出自己的结局。” 鸢萝起身,不再看她的眼睛,“你不仅害了探雪,害了云秋,害了杨夫人和木莲,你还害了二姨太,她是云秋的亲生母亲,她为了救云秋,割了手腕流了整整一盆血,你将她们的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却将自己的故事说的那么饱受委屈!你做的每件事,都不足以令人原谅。” 鸢萝愤怒的颤抖,情绪越发激动,风儿怕她动了胎气,连忙搂住她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第392章 罪有应得 祠堂顿时安静下来,无人再说话,鸢萝情绪平稳后,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对白芷莹说:“好了,你的故事说完了吧。” 鸢萝冲风儿挥挥手,风儿明白她的意思,出去将盘子端进祠堂。 白芷莹失神的盯着白玉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是想让我死吗?” 鸢萝从盘子上端起白玉碗,“姐姐未体会过蛊毒之痛吧。” 听她这样说,白芷莹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她拼命摇头和挣扎,鸢萝稳稳的端着碗在她面前。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你还对我说过咱们姐妹一场,今后有难一起当。”鸢萝说完捏着白芷莹的下颚将碗中的红汤灌了进去。 白玉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喝下药的白芷莹疯狂嘶吼,鸢萝看着她,好似看见当年被灌蛊毒的自己,她坚定的立在那,看着白芷莹经历腹痛之苦。 “鸢萝!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白芷莹痛的冷汗直冒,她苦苦哀求鸢萝干脆给她个痛快,“鸢萝,看在我们姐妹情分上!你给我个痛快的吧!” 鸢萝冷冷看着她,随即莞尔一笑,“姐妹情分……当然我有考虑到这点,我会放你出祠堂,让你在南院颐享天年,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被蛊虫侵蚀的痛苦,让你知道这几年云秋是怎么撑过来的,姐姐,您受着吧。” 鸢萝说完朝她福安,随后转身朝祠堂外走去,走至门口她停下脚步,回首对白芷莹留了一句话。 “姐姐若想活不是没办法,解你这毒的方法很简单,需要子女指尖血,你……还有云帆。” 鸢萝眼神冷冽的看她一眼,说完转身离去,只听身后传来白芷莹歇斯底里的吼叫。 “顾鸢萝!!” 回清风苑的路上,鸢萝止不住落泪,她不知自己为何会难过,只是想起曾经她和三姨太在沈家的过往,便感到悲伤,她们曾经的亲密无间也终将成为回忆。 此事之后,白芷莹被送回了紫竹院,蛊毒使她不再能下地,整个人始终在床上瘫着,鸢萝安排了两个丫头照顾她,便不再过问她,南院成了无人禁地。 沈云秋问过鸢萝此事,鸢萝没仔细多说,只是说了句,她做了她该做的,沈云秋便没再追问。 一周后,乐博来清风苑汇报,白芷莹在南院暴毙,沈云秋对这消息很是吃惊,倒是鸢萝心平气静。 “你杀了三姨娘?” 沈云秋惊诧的问鸢萝,她未他,头也不抬的继续手中的绣活,沉默片刻她不急不慢的回。 “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沈云秋不解的看着她,只见鸢萝放下针,抬头看向他,“她的蛊毒她的儿子可以救她,可她为何不自救?” “那个云帆……” “那个云帆是假的,她最终是被她自己的谎言害了。”鸢萝冷冷的说。 沈云秋坐在书桌前不再说话,鸢萝见他神情凝重,开口询问。 “怎么,你怪我?” “不,我只是有些意外,她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鸢萝低下头继续绣孩子的棉袄,沈云秋看着她,不免感慨,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的鸢萝真如她所说不再像从前那样柔弱。 “想来可笑,风儿说的丝毫没错,以前的我真不会识人,我将心交给三姨太,她却并未拿我当真的姐妹;我看木莲乖巧懂事,可她却是诡计多端的一个人;我觉得苏若薇不错,劝你娶她,她却将我骗去祠堂,差点害死我。呵,人啊,谁会知道人心有多可怕。” “那你看我如何?” 鸢萝一番感慨,让沈云秋觉得好笑,他盯着她等她回答,只见她摇摇头。 “哎,起初有些浑,被我调教的如今很出色。”鸢萝打趣道。 “合着我如今的优秀都是你的功劳?”沈云秋不服气的问。 “对呀。” 沈云秋走至她身边,将她拉起与自己对视,“那好,那娘子待会再调教调教我。” “调教你什么?”鸢萝见他一脸坏笑,好奇的问。 “比如……小人书上的秘术?” “你个登徒子!” 第393章 不入祠堂 白芷莹的过世对外只是宣称病故,正如鸢萝预料,那个叫云帆的孩子也凭空消失,白芷莹的身后事并未亏待她,依然按照姨太太的身份将她葬在了沈老爷墓群,并且在她入葬前一天,沈云秋亲自命人将探雪的坟迁进了沈家祖坟。 鸢萝和沈云秋站在沈家墓地,鸢萝突感一阵悲凉,沈老爷与大夫人同穴而葬,右边是二姨太的墓,左边是探雪和白芷莹的墓,她牵着沈云秋的手,怕他太过悲伤。 这短短几年,沈家遭遇的一切,最为难过的应当便是沈云秋,他眼含泪光望着眼前的墓碑,沉浸在悲痛中。 沈云秋在沈老爷和大夫人坟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爹、母亲,儿子错了,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沈家。”沈云秋泪流满面,满是自责和忏悔,若不是他的荒唐,他也不会失去他们,“爹,沈家的店铺我都拿回了,儿子一定会将沈家发扬光大。” 鸢萝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落泪,随后见他蹒跚着走至二姨太墓前,他擦拭了一次又一次二姨太的墓碑,滚烫的泪从他眼眶滑落。 “云秋·····”鸢萝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流泪,到如今她也没敢把二姨太真正死因告诉他,她不想他背负太多的压力。 “我记得年幼时,她总是喜欢穿艳色裙子,每次家里聚会,我总会偷偷看她,她太美,以至于吸引了许多人目光,母亲说她是狐狸精,说她专会迷惑人心,我吓得不敢见她,她来看我我也以为她是来吃我的心。“沈云秋哽咽着继续说:“等我长大,我说不爱看人穿艳色,她便再也未穿过艳色衣裳,其实····我只是讨厌她说的气话,她第一次出现在我记忆里,我便记住了她,那日她穿着桃红色裙子,耳朵上带着珍珠耳坠子,她最好看的便是那双丹凤眼,有很多人夸我眼睛好看,可我怎就未想到我的眼睛是像她?” 想起半山小院的过往,沈云秋泣不成声,从小大夫人的确宠爱他,可有别与二姨太对他的爱,在半山小院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感觉,想到二姨太那张沧桑的面容,沈云秋更加揪心。 “云秋····”鸢萝轻声唤他,走至他身边坐在他身侧,她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摩挲。 “娘,这辈子,咱们母子情分太浅,下辈子,咱们再做母子吧,我好好孝顺您。”沈云秋说着将随身携带的怀表埋进二姨太的墓碑前,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咱们回吧。”沈云秋神情落寞的说。 “好。” 两人牵着彼此的手离开沈家祖坟,一路无言,鸢萝知道沈云秋心里满是悲伤,她何尝不是身披罪恶。 走至半路,沈云秋突然开口问。 “我娘是不是为我死的?” 鸢萝哑口无言的愣在那,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七上八下的跳。 “好了,走吧。” 回去的夜里鸢萝辗转反侧,她轻抚沈云秋睡颜,心情复杂。 她想了又想,最终做下决定,她顾鸢萝这辈子即便成了沈云秋的正房,死后牌位坚决不入沈家祠堂。 “鸢萝鸢萝!少爷让我来叫你去花园,戏台子造好了!” 又过了两个月之久,沈云秋将沈家又进行了改造,他心血来潮在花园造了一座戏台,这不,风儿咋咋呼呼跑来让她去看看。 鸢萝已八个月身孕,身子倒是轻巧,不像怀沫安沫菱那时笨拙,她搁下手中茶碗,被风儿拖着朝花园去。 “你快点儿。”风儿着急的拖着她。 “我倒是不急,你急什么?难不成戏园子有什么好戏等着?”说着说着到了花园。 第394章 粉墨人生 穿过观花走廊,鸢萝被领到凉亭,那戏台正对着凉亭,的确是赏戏的好地方。 “看好了,走吧。”鸢萝有些犯困,她还想着回去睡一会,刚想起身,却被风儿拦住,“作何?” 风儿将她按在凳子上,“你等会。” 不一会儿,喜红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这端来的又是果子又是点心,这是要看戏? “这·····干嘛来着?”鸢萝纳闷的问。 就在她诧异之时,耳边传来三弦和京胡声,她目瞪口呆的盯着戏台,只见侧台上来一人,穿着戏服,她一眼便认出是沈云秋。 沈云秋立在戏台上,随着锣鼓声开嗓,他声线婉转,余音绕梁,鸢萝痴痴盯着他,心扑通扑通跳,这是她第一次看沈云秋穿戏服,也是他第一次在戏台上唱《西厢记》,他身段优美,小生扮相极为迷人。 “少爷····好俊美。”风儿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沈云秋,吃惊的合不拢嘴。 鸢萝早已深陷其中,仿佛此时只有她一人,她缓缓起身来到台前,抬眼望着与她深情对望的沈云秋。 他继续唱着,她痴迷的听着,鸢萝抬起手从头上拔下发簪扔在戏台上,接着,又下掉耳坠扔在台上,索性,她将全身值钱的东西都扔在了台上。 沈云秋结束了尾音,他看着鸢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蹲下身,勾起她的下巴。 “这位娘子,你扔上来的这些东西,全是我送你的,能换点有心意的吗?” “这位公子,我将我自己送与你,可好?” “成。” 沈云秋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下,只听凉亭里风儿和几个丫头咿咿呀呀的捂着眼睛叫,喜红看着她们哈哈大笑,“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沈云秋同鸢萝互看彼此一眼,也觉得有趣,无奈的摇摇头。 “喜欢吗?” “喜欢。” 沈云秋牵着她的手将她迎上台,“你喜欢听戏,今后可以随时喊戏班子来演给咱们看。” “我只喜欢你唱给我一个人听。”鸢萝看着沈云秋,“我心里的角儿只有你。” “好。” 沈云秋不假思索的答应她,他记得这是他曾经对她的承诺。 又过了一个月,鸢萝临盆之际,顾夫人带着沫菱来到苏镇,她听了三姨太的事,叹了口气。 “你倒是心慈手软,没折磨她个一年半载,你同我求不痛不痒死去的蛊毒,我便知你是给她准备的。” “算了,这事让我心里也堵得慌,前阵子一直夜不能寐,毕竟同她有过一段情分。” “哎。”顾夫人深叹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测过身问鸢萝,“听说沈云秋在家里搭了个戏台?怎的他还想做戏子不成?”顾夫人好奇的问。 “不,不,只是他知道我喜欢听戏,便给我建了个戏台,让我没事请戏班子上家里来唱几曲,解解闷。”鸢萝赶紧解释。 顾夫人听了,点点头,“他对你倒是真心实意,我也就放心了,对了,琉璃这趟不随我回去了?” “让她也在家里住住吧,我怕她和石头从小分开带,兄妹两生分了,也怕您太过辛苦。” 提到沫菱,顾夫人两眼冒亮光,“哎,你知道吗?上次在家里一起饭,庭予逗沫菱,沫菱沫菱你长大要嫁什么样的男孩子?沫菱指着邵棠说,长大我要嫁给舅舅,哎哟,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眼光特别出色,以后没准就找个像邵棠这样优秀的。” 鸢萝听了一脸黑,“庭予可真是,跟孩子说这些作何?娘您下次说说他。” “哎,这庭予最近忙着军中的事,他和喜红也不知该何时能把这婚事给办了。” “哟,娘,这是急着抱孙子了?”鸢萝见母亲一脸着急,开玩笑道。 第395章 婚姻大事 “小丫头,跟你娘开玩笑,我只是希望庭予成亲后能多在家里待着些,我这两个儿子啊,也是让我操碎了心,绍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也一直没拿他当外人,他整日将心思放在军队里,你说何时能给我娶回个儿媳,我和你爹怎么也料不到,竟然是庭予这没出息的小子开窍早,我和你爹商量等庭予成了亲便让他做个文职,他也没什么大作为,不如你哥哥。” “家里有庭予照应着也好,军队那有哥哥帮衬着爹便行了,只是……哥哥还是未看上对眼的姑娘吗?” 提到顾邵棠,鸢萝心里难免有些内疚,顾夫人摇摇头,接着诉苦。 “绍棠也是一根筋,虽然对你是打消心思,可让他立刻找个女人凑合过日子也难,他总是用军务繁忙做理由,我上次气得说你爹做到如今的位置也没耽误娶妻生子,这可好了,他便不怎么回帅府,估计怕我说他,哎,你说他如此优秀,该不会孤老终生吧。” “娘,哥哥是明白人,您也不用太过操心。”鸢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便想着赶紧岔开话题。 “顾庭予何时来娶人?”鸢萝问顾夫人。 顾夫人摇摇头,“你问我,我怎知?我看一圈人着急,他也不急。” 鸢萝撑着下巴琢磨着母亲说的话,脑海里还想着顾邵棠的事。 说着说着,沫菱被风儿牵着进屋,扎着两个羊角辫,眉心点着红点的沫菱,十分可爱。 “娘!”沫菱脆蹦蹦的声音,听着便叫人喜欢,她灵巧的爬到鸢萝腿上,躺在鸢萝怀里。 “苹果哪来的?”鸢萝见她手上抱着个大苹果,笑着问。 “哥哥给我的。”沫菱笑嘻嘻的说着,啊呜啃下去。 就在此时,沈云秋抱着沫安掀门帘进来,沫安两眼红通通,像是才哭过。 “娘,妹妹抢我苹果。”沫安嘟着小嘴说。 鸢萝看着沫安又看看沫菱,沫菱丝毫不理会,继续啃着手中苹果。 “琉璃,你抢哥哥苹果了?你苹果呢?” 沈云秋与顾夫人打招呼,抱着沫安坐在一旁凳子上。 “被她吃了,喜红给他两一人一个,琉璃直接吃了,人家石头抱在怀里半天舍不得吃,她吃完直接抢了去,说哥哥你吃不下我帮你。” 屋里人听了捧腹大笑,顾夫人走过去抱起沫安,“你呀,真是随你娘,老实头一个,手上东西能给别人抢去,记住姥姥说的话,以后除了妹妹,谁也不许从你手里抢走东西,知道吗?抢走了便夺回来。” “嗯!”沫安似懂非懂的用力点头。 “你这女儿,以后可有的你们操心了,在灵都全家上下都将她当宝贝似的宠着,尤其你爹,以前军队上有事便不会回来,如今,再晚他都要回来看看这小东西,你爹说有机会将沫安也带回去,他甚是想他。” “好,只是沫安粘我粘惯了,怕是脱不了手。” “爹。”沫菱啃完苹果,一如既往索求沈云秋抱抱,沈云秋接过沫菱,小姑娘趴在沈云秋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琉璃想去捕蝴蝶。” 沈云秋宠溺的看着沫菱,说:“走,爹带你们去捕蝴蝶。”随即又抱起沫安,朝外走去。 “看这个再出来,他一手抱几个。”顾夫人打趣道,鸢萝听了也会心一笑。 顾庭予和喜红的事鸢萝同沈云秋也有了打算,等她临盆之后,便将两人亲事给办了,鸢萝再对喜红不舍,也万万不能再留着她在身边。 翌日,突然出了个令人意外的事情,鸢萝正在房里吃着早饭,喜红冲进清风苑。 她站在门边欲言又止,紧张的搅着手绢,风儿见她这模样好奇询问,她一下将风儿推出门锁上了房门。 第396章 喜红有喜 鸢萝见喜红慌慌张张的样子很是好奇,“怎么了?吃过早饭没?坐下吃点儿。”她边说边拿起一旁空碗给喜红盛了碗粥。 喜红快步走至她面前,焦急的问,“顾庭予何时来娶我?” “啊?”鸢萝吃惊的合不拢嘴,这可不是喜红的作风,她何时对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急过,“我和云秋正商量着———” “你写信给顾庭予!让他立刻来娶我!“喜红脸涨得通红的说。 鸢萝见她急红了眼呢,将她拉至面前,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有喜了。“喜红说完掩面痛哭。 “啊?!”鸢萝瞠目结舌。 “顾庭予那个王八蛋。”喜红哇哇大哭。 “你、你有喜了?天呐。”鸢萝惊讶的捂着嘴,见喜红嚎啕大哭,连忙安慰她,“别哭别哭,好事好事,哭什么,我这就让顾庭予那臭小子来苏镇。” 喜红有身孕的事鸢萝第一时间告诉了顾夫人,顾夫人听到喜讯激动不已,急忙打了两份电报去陵观和灵都,让在陵观的顾庭予立刻前来苏镇,并将此等喜事在电报中传达给顾帅,让他在灵都立刻准备庭予的婚事。 本来未出嫁的姑娘有了身孕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喜红的事却让沈家增添了喜悦,要说最高兴地便是顾夫人。 顾夫人直接让喜红搬进她住的院子,好方便随时照看着她,这下喜红成了香饽饽,鸢萝特意安排了几个丫头在她身边伺候着。 “你别动,你别动!”风儿连忙将喜红手上的抹布夺下来,“我的姑奶奶,您可是未来帅府少奶奶,可不能受累。” “去你的。”喜红气的给风儿一巴掌,自知道她有了身孕,不光顾夫人和鸢萝将她当宝贝似的捧着,就连风儿也对她照顾有加,喜红如今每日便是无所事事,安神安胎,她闲来无事找风儿打发时间,却被她嘲弄一番,“你别笑我,我告诉你,你好日子也没多久了,我嫁出去,下面就是你,哼,到时我看你还笑话我。” 风儿将抹布搓洗干净担在架子上,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的靠在喜红身边,“哎,你给我说说,你跟顾少爷怎么就滚到一个床上去了?” 喜红被问得羞红了脸,“你——” “哈哈哈哈,真未想到你也有脸红的时候。”风儿故意逗弄喜红,捧腹大笑。 喜红见她逗弄自己,揪住风儿的耳朵,任她嗷嗷叫也不松手,“好呀,你笑话我,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找个男人,我看孟先生就不错,待会我去找鸢萝说去。”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逗你了,你可别跟鸢萝说,孟先生不行。”风儿连连道歉。 “孟先生为何不行?”喜红咄咄逼人的问。 “他·····我觉得他····恐怕不喜欢女人。”风儿在她耳边低声说。 “啊?”喜红惊讶的大叫一声,风儿连忙捂住她的嘴。 “嘘!小声点。”风儿看看四周神秘兮兮的说:“你说哪有男人这么大岁数不娶亲?我那日看他在研究一本书,上面·····全是男性的身体,啧啧啧,恐怕是有断袖之癖,而且他和之前那个尚文春,经常夜里密会。” “真的假的啊?”喜红听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脸恶心。 “嗯!”风儿用力点点头,“现在有钱的爷包养戏子多了去,我说鸢萝看人不行吧,给我乱点什么鸳鸯谱。”风儿嘟着嘴抱怨。 “乖乖,这可真是意外!等等!那孟先生不会喜欢师哥吧,我看他对师哥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每日在师哥身边跟前跟后,难不成……”喜红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吃惊的看向风儿。 “不、不知道啊,不会吧····”风儿也捉摸不透,心里想着有些发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瞎猜着,却未在意有人敲门,两人一同看过去,正是孟连笙抱着几本书立在门前。 “风儿姑娘,到学习的时候了,我先去梨花院书房等你。”孟连笙说完转身离去。 第397章 断袖之癖 喜红见风儿傻站在那,推了推她,“快去啊。” “哦,哦。”风儿快步追出去,临出门回身对喜红交代,“别出去乱说,这是孟先生的秘密。” “好好。”喜红连连点头,见她消失在门口,独自托着腮坐在那空想,“断袖之癖?咿~”喜红想着方才风儿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清风苑里,鸢萝正哄着孩子睡觉,喜红无聊的坐在她对面,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看了看四周,“师哥呢?” “和孟先生去商铺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没。”喜红想着要不要将孟先生的秘密告诉鸢萝,还未等她开口,便听鸢萝叮嘱她。 “凌姑娘,您能好生歇着不,听说你昨日还爬上树帮沫安沫菱摘果子,我求您安生些,可好?” “哎,我真后悔告诉你这事,如今我像废人一样,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喜红郁闷的嘟囔。 “我可得把你照顾好,完好无缺的交给顾庭予,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可真过意不去。万没想到,我这弟弟平时看着嘻嘻哈哈,总算办了件正事,前阵子娘还在愁着抱孙子的事,这不盼什么来什么。“ 喜红冲她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后愁眉苦脸的撑着下巴,“可我一想到离开苏镇离开你,我便心里难过。”喜红说着红了眼眶,“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鸢萝何尝不是心里难过的很,喜红这一嫁便要嫁那么远,她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 “我爹娘都是开明人,不会让你受气,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我那愚笨的弟弟,还请你多担待,他若惹你生气,你便揍他。” “噗----”喜红听了破涕而笑,她替鸢萝擦了擦眼泪,“我以为你会劝我让着他,没想到你会让我揍他。” 鸢萝也笑了,两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聊了一下午。 隔日,鸢萝将孟连笙喊至大堂,她思索着喜红的事算是定下了,可风儿这头,怎么着也不能再拖。 孟连笙撩着袍子跨进大堂,他依然恭恭敬敬的给鸢萝行礼,鸢萝请孟连笙在侧位入座,孟连笙以主仆之间站着说话才是规矩为由拒绝入座,但在鸢萝坚持下,最终才拘谨的坐了下来。 孟连笙不知鸢萝找他何事,鸢萝说只是请他喝碗茶,他便老老实实的端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 “孟先生觉得风儿如何?” “噗---”孟连笙一听一口水喷出,顿时觉得有些失礼,连忙将茶碗放下,起身与鸢萝赔不是,“连笙失态了。” “无碍,孟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觉得风儿丫头如何?实不相瞒,我这丫头一直跟在我身边,人忠厚老实,性格温顺,长相嘛也算清秀可人,只是年龄大些,这也怪我,将她给耽误了。” “少奶奶·····是让连笙帮风儿姑娘找一门亲事?”孟连笙一脸茫然的问。 “呃····”鸢萝瞠目结舌,这孟连笙竟如此愚钝,看来她得开门见山,鸢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孟先生至今未婚,我见你与风儿年龄相仿,很是般配,便想撮合二位,我想将风儿许配给你,你同意否?今日你给我个话。” “少、少奶奶是让连笙娶风儿姑娘?” 难道她说的不够明白吗?鸢萝点点头,“正是。” 孟连笙紧张的一头冷汗,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默不作声的立在坐在那。 孟连苼迟迟未回答,鸢萝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孟连笙对风儿恐怕是无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鸢萝急忙与他说。 “若先生对风儿丫头无意便算了,就当我是一厢情愿吧,我回了,先生也去忙吧。” 鸢萝说完挺着肚子从孟连笙面前走过,孟连笙始终坑着头一言不发,等鸢萝离开大堂,孟连笙依然站在大堂一身虚汗。 第398章 好事连连 自鸢萝同孟连笙提过娶风儿的想法,孟连笙便时常想起此事,这么多年他独身惯了,从未考虑过儿女私情,突然被人提醒,才察觉他的确过了婚配年纪。 孟连苼在教风儿学习时,时常心不在焉,他盯着风儿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孟先生,孟先生?”风儿好奇的在孟连笙眼前晃了晃手。 “哦,做完了?”孟连笙回过神,拿起桌上的书本仔细检阅,“这字写错了。” 风儿见孟连苼有些反常,心里嘀咕着,他今日定是有什么心事,往日她写错字少不了挨他一顿骂,今日倒是和颜悦色起来,风儿狐疑的看孟连苼好几眼。 莫非上次她与喜红的话他听见了? 风儿顿时紧张起来,张着嘴盯着孟连苼,开口说:“孟、孟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将你的秘密告诉喜红。” “秘密?”孟连苼见她紧张的结结巴巴,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呃……我会保密的,你放心,其实这种事如今也不少见,能理解,能理解。”风儿满脸堆笑的说,起身凑在孟连苼耳边轻声说:“放心,我和喜红绝不外传。” 她轻吐的温热气息,混着自身的清香萦绕在孟连苼耳边,孟连苼猛的推开她,脸红到耳根。 风儿哎哟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惊诧的盯着孟连苼,“孟先生?” 孟连苼神色慌张的转过头,夹起书对风儿说:“今日便到这吧,你回去将这些字多练习练习。” “好。”风儿脆脆的答,“孟先生,这个字——”风儿还未反应过来,孟连苼早跑的没了影,“跑那么快。” 风儿越想越不对劲,一想坏了!孟连苼定是在生她气,她一阵哀嚎,哭丧着脸趴在桌上,嘴里直呼完了完了。 这下得罪了孟连苼,以后他少不了给她穿小鞋。 隔了两日,孟连苼按时间来到西院书房,可风儿却请了病假,又隔了两日,风儿依然请了病假。 他以为风儿是真病了,其实风儿是躲着他不敢与他照面。 鸢萝见风儿在屋里忙来忙去,很是纳闷她这几日怎么天天弄出一堆事忙乎,不是洗被子晒被子,便是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一遍。 “你停下,过来。”鸢萝叫住风儿,“过来过来。” 风儿假装淡定的走至鸢萝面前,装傻的问,“怎么了,啊!我待会将晒得花搬进来。” “别忙了,这两日你怎没去找孟先生学习。” 风儿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她皱起眉捂着肚子说:“我不舒服。” “不舒服?”她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方才干活那么大的劲。 鸢萝起身,风儿见状连忙上来搀扶一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与孟先生有矛盾。” “没啊,我同他有何矛盾,就是不舒服,肚子疼。”风儿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表情。 “少给我装,你——” “少奶奶。” 鸢萝教训风儿的话还未说出口,门外传来孟连苼的叫唤声。 风儿一听是孟连苼,对鸢萝连连摆手,“别说我在这。”鸢萝给了她一记白眼,走出屋子。 “孟先生找我何事?” 孟连苼立在院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鸢萝纳闷的盯着他,又转头看看屋里,风儿正扒在窗户缝偷偷看他们。 “少奶奶,那日和我提娶风儿姑娘的事,连笙回去想了又想,我决定——” “孟先生!” 鸢萝怕他说出什么伤风儿的话,急忙截住他的话,孟连苼一愣,不知她是何意。 “云秋回来了吗?我去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去吧。”鸢萝转身便走,却被孟连苼叫住。 “少奶奶请留步,这话得私下同您说,我怕风儿姑娘在少爷那,连笙说不出口,我决定娶风儿姑娘。” “你说什么?”鸢萝吃惊的张着嘴。 孟连苼又重复了一遍,“我同意娶风儿姑娘。” 在屋里的风儿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张口结舌的盯着孟连苼的背影,吃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第399章 木讷连笙 孟连笙要娶她?这岂不是天大的玩笑。 “我不同意!”风儿砰的推开窗户,一蹦三跳叫着,“我不同意!孟连苼!你这个小气鬼!”风儿怒气冲冲的从屋里跑出屋,指着孟连笙,“好你个孟连笙,你生气归生气,竟如此戏弄我,走!咱们说清楚。”风儿一把拉着孟连苼的手臂将他往外拖,“你给我出来!” “风儿、风儿姑娘。”孟连苼见风儿从屋里冲出时,吓得脸发白,稀里糊涂被她拉至花园凉亭。风儿用力甩开他手臂,眼神犀利的瞪着他,“孟连笙,你可真够意思,我说了不会将你断袖之癖的事告诉别人,你不用这样害我吧!” “断袖之癖!”孟连笙扬着声重复这四个字,手指着自己,“我断袖之癖?” 风儿才顾不得他吃惊表情,只顾自的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对,和喜红说你的私事是我不对,可那日我已同你道歉,也保证不会将此事说给第三人,你用不着耍这招害我吧,你要娶我?你娶我回去是想整日虐待我吗?” 孟连笙见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视线落在她因激动随之摇摆的耳坠上,那红玛瑙耳坠晃晕了他的眼,他的目光又移至风儿喋喋不休的红唇,他猛吞了吞口水,傻愣愣的转过身背对她。 “哎!我同你说话,你听见没?”他竟然转身背对着她,风儿又跳到他面前,孟连笙又躲闪的转至一边,风儿一下拉住他的手臂,“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孟连笙盯着手臂上风儿纤细的手指,她的指甲还染了淡淡的红,他抬眼看看风儿,梗了半天才才怯怯的回,“听见了。” “好,那你回头去少奶奶那说清楚,我也不计前嫌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喜欢男人的秘密,以后,你不许再这样戏弄我。” “好。”孟连笙并未过多解释,此时他脑子一团乱,只当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风儿满意的点点头,向后退了几步,“那我回了。” 风儿离开后,不时回望孟连苼,不禁心里暗想,喜欢男人真是可惜了这副好长相。 孟连笙在原地看着风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立在凉亭里好半天才缓过神,他低头浅笑,无奈的摇摇头。 房中,鸢萝睁着眼躺思索着什么,沈云秋轻捻她柔软的青丝,在鼻尖轻嗅,“在想什么?” 鸢萝侧过脸同他说:“今日早上孟先生来找我,说同意娶风儿,之后却被风儿拉走了,下午孟先生又来找我。” “怎么?连笙又改主意了?”沈云秋感到甚是有趣,接着问。 “不,他说他坚决要娶风儿,并且,他说风儿以为他喜欢男人他不知该如何同风儿解释。” “喜欢男人?!哈哈哈哈!” 房中响起沈云秋的笑声,他捧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见鸢萝淡定的看着他,笑着问,“你怎会如此淡定,难道不好笑?” “好笑吗?”鸢萝一脸懵的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沈云秋,冲他翻了翻白眼。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真给风儿猜准了,孟先生不喜欢女人,而他又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便借口娶风儿掩人耳目。” 沈云秋听了,戳了戳鸢萝脑袋,“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复杂东西,我敢担保连笙是正常男人。” “你怎知道?” “男人的直觉。” 鸢萝狐疑的盯着沈云秋,“他同你在一起时,有无对你·····” “一边去。”沈云秋板着脸推了推鸢萝,“连笙只是开窍晚些,心思不在儿女私情上。” “是吗?”鸢萝狐疑的盯着沈云秋。 “看来我得教教我这位朋友了。” 第400章 断袖谣言 一日早上,风儿慌慌张张的往北院跑,她冲进喜红的屋见顾夫人也在,便收敛了些。 “夫人好。”风儿乖巧的与顾夫人打招呼,顾夫人睨了她一眼。 “风儿丫头这一大早你跑来作何?”顾夫人好奇的问,将手上的粥放在喜红面前。 “我……” “啊,我想给孩子做些衣裳,我请她来教教我。”喜红连忙打个圆场,想着风儿这么着急来,一定有什么急事。 顾夫人听了噗嗤笑出声,“你给孩子做衣裳?” 喜红见她笑话自己,嘟起了嘴,“您又笑话我……” “好好,你好好学,你们忙吧,我去鸢萝那看看去。” 顾夫人走后,风儿焦急的坐在喜红身边,喜红连忙将面前的粥搁她面前,“吃了,你帮我吃了,天天桂圆红枣的,我都快吐了。” “我待会再吃,先说正事,你是不是将孟连苼的事说出去了?” “没啊!” “没?那怎么整个家里都在传他有断袖之癖的事!我方才去厨房,听几个丫头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去了鸢萝那,她和少爷也在说此事,是不是你在鸢萝那说漏嘴了?” “没啊!我谁也没说啊,咱们不是说好不外传吗。”喜红连忙解释道。 风儿神情恍惚的嘀咕,“这下完了,孟连苼一定怀疑是我说出去的,这可怎办?” “这下孟先生在家里的处境……” “真是糟心的事。”风儿说完,愁眉苦脸的离去。 一整日风儿都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心里琢磨着该不该先去找孟连苼解释清楚,可她又担心越解释越乱,便想着见机行事,孟连苼还未找她兴师问罪,应当还不知道此事。 “不怕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风儿自我打气道,拍拍自己脸颊。 次日学习之时,风儿总是偷偷观察孟连苼的神情,也看不出他有何情绪,只是捧着书淡定自若的坐在她身旁。 “读书专心些。”孟连苼手中戒尺点了点风儿面前的书。 “哦。”风儿回,一本正经继续读,读着读着又不自觉盯他看,今日孟连苼带了副金丝眼镜,十足的书生气,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带眼镜,风儿倒是觉得有些新鲜。 孟连苼将书放在膝盖上,抬起来对上风儿的目光。 “看够了吗?” “呃。”风儿窘迫的假笑几声,索性将书推至一边,她将椅子拉至孟连苼面前,与他面对面坐着,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孟连苼见她如此行为,吓得身子僵直靠在椅背上。 “你干嘛?” “你……我……”风儿吞吞吐吐,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孟先生,近来可曾听见什么传闻?”风儿谨慎的询问。 原来她是问此事,孟连苼将手抽回,点点头,“听见了。” “听见了?”风儿惊讶的扬高声调,听见了他还如此淡定,“这事不是我说出去的!”风儿连连摆手。 孟连苼盯着她,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可这事只有你和喜红知晓。” “真不是我!”风儿激动的靠近他,“你想想会不会是你露出什么破绽?”风儿狐疑的问,见他一脸窘迫,连忙安慰道,“哎,这事嘛,其实我能理解,你一定也很痛苦,如今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们传来传去过不了多时便淡忘了。”风儿一本正经说着拍了拍孟连苼肩膀。 “你何时发现我喜欢男人?”孟连苼抿嘴一笑,不禁好奇的问。 风儿便将自己之前的发现告诉孟连苼,孟连苼听完,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将风儿推在椅子上,用书拍了拍她的头,“你还是得多读书,这书送你了。”孟连苼抽出书桌下的书搁在风儿怀里,说完走人。 “哎?什么意思?”风儿翻了翻那本书,正是她之前见他看的那本画着男性身体的那本书,羞得脸通红。 风儿次日将将书偷偷给了鸢萝,鸢萝看了看封面,用书打了风儿头,“你不认得这几个字?” “这几个歪七扭八的字我怎么认识。”风儿噘着嘴说。 第401章 多多读书 这分明是本医学书籍,却被她当成那种书,鸢萝皱着眉盯着风儿,不禁感叹,这二十几岁没心没肺的老姑娘,这次若不将她推给孟连苼,恐怕也嫁不出去了。 鸢萝并未告诉风儿这是本医学书籍,将书递给风儿,“你好生保管。” “你说他送我这书是何意?莫非他还想同我一起分享?”风儿大惊小怪的说,也未在意鸢萝直摇头。 就在风儿喋喋不休时,沈云秋走进屋,他悠闲自得的背着手,见鸢萝一脸笑意,“今日你倒是起的早。” 风儿见沈云秋来,便请了个安自觉离开,却不料被沈云秋叫住,“你等等。” “少爷有何吩咐?”风儿规矩的立在那,等候沈云秋安排。 “风儿,孟连苼断袖之癖的事是你说的?”沈云秋神情严肃的质问,他边说边坐至鸢萝对面凳子上。 “不是不是,不是我传出去的。”风儿连忙摆手否认。 沈云秋重重叹口气,“哎,方才连笙同我请辞了。” “什么?!”风儿和鸢萝同时发出惊呼。 沈云秋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恐怕家里的传闻给他带来不小困扰,他决定离开苏镇。” “这、这怎么行。”风儿慌张的脸色发白,“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胡说八道。”她急得眼泪汪汪,看着沈云秋说:“少爷,您想想法子呀,孟先生不能走。” 沈云秋见她快哭的模样,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方法不是没有,我的确想到一个。” “快说快说!求您别卖关子了。”风儿急得直跳脚。 沈云秋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这话是从你这说起的,只有让谣言不攻自破,让别人知道他没有断袖之癖,便不会再有困扰。” 鸢萝坐在那憋着笑,看看沈云秋又看看风儿,心里暗想沈云秋设下的圈套,风儿定被忽悠进去。 “什么意思?”风儿傻傻的问,沈云秋的话她愣是没听明白。 沈云秋清清嗓子继续道,“你与他假装成一对,让别人看见孟连笙和你在一起,那谁还会信他喜欢男人这事,便不会再有闲言碎语,连笙也不会离开沈家。” 风儿一听有些犹豫不决,就在她纠结之时,鸢萝开口附和。 “我看成,天生你也不想嫁人,孟先生这事也是你闯的祸,你得负责。” 风儿斟酌许久,一狠心同意了,“好!我这就去找他。” 风儿风风火火的冲出清风苑,留下鸢萝和沈云秋一脸坏笑,鸢萝向沈云秋竖起大拇指,佩服他的聪慧,沈云秋端起茶杯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 “你说你这一套一套的,能骗多少小姑娘上钩?”鸢萝眼神妩媚的盯着沈云秋。 沈云秋一口水呛了嗓子,猛咳几声,“我沈云秋想要女人还需要动点子?”他点了点他的脸蛋,“我招招手,便有一群女人要跟我。” 鸢萝听他这样说瞬间变了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云秋见她转过身子,定是生气了,连忙哄道,“我开玩笑呢,这也气。”鸢萝不理他,起身坐在靠窗的榻上,沈云秋坐过去靠着他,将她搂在怀里,“我说错话了还不成,我同你赔不是。” 鸢萝气嘟嘟的看他一眼,“是呢,恐怕之后咱们家门槛也会被踏平了,都是来求做你妾室的女子。”说到这鸢萝突然想到什么,眼角一挑,“你说你当年痴傻的时候,木莲与你同睡一张床,就未对你做过不规矩的事?” “嗯?”沈云秋被她问的愣在那,顿时紧张起来,“我哪记得,应当没有吧。”沈云秋含糊其辞的说,眼神躲闪。 “没有吧?”鸢萝重复着说,“就是不确定?她碰你这没?”鸢萝眼神迷离的看着沈云秋,指尖划过沈云秋喉结,极具诱惑力的张开唇,“碰这没?”她的指尖一路向下划,沈云秋身子一颤,猛地抓住她手。 “你可别折磨我,我忍够久了。” 鸢萝故意靠近他,唇在他唇角摩挲,“她有没——” 鸢萝话止住,沈云秋唇压过来堵住她的话,她闭上眼沉浸在他的亲吻中,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疼,她与沈云秋分开。 “他踢我了。” 沈云秋扫兴的盯着她的肚子,“又是个坏他爹好事的家伙。” 鸢萝听了咯咯笑起来,沈云秋宠溺的轻抚她脸颊,看着她明艳的笑,也跟着笑起来。 第402章 攻破谣言 风儿亲了孟连苼,这件事轰动了沈家,当时孟连苼和乐博正朝南院走,路径花园见风儿从远处跑来。 她冲到孟连苼面前,当着乐博的面踮起脚尖亲了孟连苼脸颊,孟连苼瞬间石化,就连乐博也吓一跳,当时花园还有些丫头打理花丛,好些人亲眼所见。 风儿亲完便跑了,留下孟连苼好一会才缓过神。 “这丫头……”乐博看着风儿跑开的身影,十分诧异。 孟连苼摸着脸颊呆愣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恐怕读书读傻了。”说完嘴角扬起淡淡的笑。 “孟先生,孟先生。” 晚上,孟连苼坐在靠窗的榻上看书,看的正专注,听见有人叫他,还是风儿的声音。 本以为是上午的事闹得他幻听,却未料到他一回头,风儿正趴在他窗口,他吓得猛的起身。 “你——”这大晚上的她跑他院子作何? 风儿偷偷摸摸四处张望,冲孟连苼嘘了一下,孟连苼与乐博一家住在一个四合院,她深怕吵醒了乐博和阿福阿喜。 “听说你要离开沈家,你能不能不离开?”风儿可怜巴巴的祈求。 “我?离开沈家?”孟连苼诧异的指着自己,“谁给你说的。” “少爷,少爷说你请辞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孟连苼一听便知这丫头定是上了沈云秋的套。 风儿压着声音说:“沈家需要你,少爷需要你,若因我的缘故你离开了,我良心会不安的。” 孟连苼见她趴在窗户上,十分不雅,万一被人看见,定是又说什么闲话,便冲她招招手,“你进来。” “好。”风儿也不避嫌,她知道孟连苼对女人不感兴趣,也没什么怕的,便跳进他房里。 孟连苼房里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她打量四周,整个屋子简单素雅,书桌上堆了高高的一摞书。 “你今日在花园为何……”孟连苼本不想问,可还是十分好奇。 “我聪明吧!”风儿笑嘻嘻的说:“如今没人说你有断袖之癖了,他们以为咱两是一对,谣言不攻自破。”风儿一脸得意的说。 孟连苼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唉声叹气的摇摇头,“也是少爷教你的? “嗯,少爷说这事因我而起,我也真心想帮你脱离困境,只是,你答应我,别离开沈家可好。”风儿说着拉住孟连苼的手,“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事是我不对,今后,咱两做一对好姐妹,我会帮你挡住这些流言蜚语,反正我也没想过嫁人,咱们就假装是一对,这样别人便不会发现你的秘密。” 孟连苼愣在原地,他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猛的甩开她,“胡闹!” “哎?怎么了?我真心想帮你呀。”风儿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很是纳闷。 “你回去吧,一个女儿家大半夜跑男人房里,成何体统。”孟连苼羞恼的转过身。 “哎呀,这里就咱们俩,就别提什么成何体统啦,我听说你们喜欢男人,同我们就如姐妹一般,即便我在你面前脱光了衣裳,你也不会感兴趣。”风儿大大捏捏的说,拍了拍孟连苼肩膀,将脸凑在他面前,“我理解,我理解,你无需害羞。” 她的这番话令孟连苼瞠目结舌,脸瞬间红到耳根,他紧张的退了几步,跌坐在床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风儿一屁股住在他身边,勾住他手臂问,“你……给我说说,你同之前那个尚老板是不是……” “是什么?” “算了算了,不问了。”风儿想着这是他的私事,也不便多问。 烛光下,风儿面容好似渡着一层光,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令孟连苼心跳加速,他有些乱了方寸,直勾勾盯着风儿白皙的脖子。 孟连苼立刻转过脸,“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啊?哦。”风儿知趣的起身,走出门。 孟连苼轻呼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突然又见风儿扒着窗子。 “今后你配合我一些,知道吗?” “配合?” 第403章 沈家小姐 翌日,孟连苼一直躲着风儿,他走到哪儿都刻意留心她会不会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可等了一天也未见着她,心里却有些失落。 原来,风儿病了。 孟连苼按捺不住冲动想去探望她,便提着一盒点心去了牡丹院。 风儿烧的稀里糊涂,鸢萝和喜红正陪着她,两人见孟连苼来便找个理由离开。 孟连苼坐在床边,风儿头上盖着毛巾昏昏沉沉的睡着,他用手探了探她额头,发现她依然发着热。 许是感觉到有人碰她,风儿睁开眼,模糊的看了看孟连苼,“孟先生……你来了,我今日不能去学习了。” 孟连苼嗯了一声,见她身上裹了好几床被子,连忙将被子掀开几床,只留了薄薄一层,风儿顿时感到舒服许多,深吸一口气。 “好热……”风儿低喃着,将领口扒开,红色肚兜若隐若现的露出,她看着孟连苼,抓住他的手与他说:“你帮我把这衣裳脱了,我好热。” 孟连苼的手落在她胸前,顿时血冲脑门,他抽出手拔腿便跑,留下风儿纳闷的看了看门口,又昏沉睡去。 不知不觉,风儿同孟连苼关系越发微妙,她总会主动缠着他,鸢萝问她是否喜欢孟连苼,她只是笑着说他们是姐妹。 这一来二去,孟连苼和风儿被家里所有人看做一对,只要孟连苼在的地方,必然能看见风儿。 风儿在他面前越发不拘礼数,上课时耳坠掉了,会让孟连苼帮她带上;平日一些重活,也让孟连苼帮她;闲来无事她便会去他房里请教他问题,起初孟连苼有些拘束,之后她常来,便习以为常。 她这样来来去去,倒是给同院的乐博诸多不便,晚上阿福要出去解尿,乐博怕阿福撞见他们,便让阿福从侧面窗户爬出去。 时间久了,阿福便去找鸢萝抱怨,鸢萝听了开怀大笑,阿福满脸委屈,鸢萝同他说再忍段时间,这事便会解决,阿福便安心回了。 过了一周,到了鸢萝临盆的日子,肚子却丝毫没动静,沈云秋玩笑说这胎怀的定是哪吒。 一日,鸢萝起个早来到大门前,她站了几个时辰,脖子伸的老长在等着谁。 到了中午,一辆马车停在沈家门前,从车上下来两位姑娘,是沈云心和沈云舒,鸢萝见着她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四姨娘!”沈云舒扑进鸢萝怀里,哭的泪涟涟,想必这些年在外也受了不少委屈,鸢萝脑海里还有她儿时的影子,怜惜的轻抚她的脸颊。 沈云心拎着皮箱立在不远处望着鸢萝,她看了看沈家大门,满是感触,她们离开时,沈家已一片萧瑟,再回来,沈家又恢复了曾经的光景。 如今沈云心已成十七岁大姑娘,沈云舒也有十三岁,两位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全然遗传了二姨太的姿色。 “嫂子。”沈云心轻声的唤鸢萝一声,鸢萝紧紧攥着她的手,百感交集。 沈云心从母亲那得知这些年的事,也知她和云舒每个月宽裕的生活费,全是鸢萝让人送来的,沈云心打从心里尊敬她,依稀记得她同她们在廊前跳房子的样子。 “回家吧。”鸢萝牵着两人跨进沈家大门。 沈云秋得知此事,激动的迎来,当他看见云心和云舒,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两位小姐叫了声二哥,扑进沈云秋怀里。 三人抱在一起低泣,鸢萝立在一边默默流泪。 总算,团圆了。 “谢谢你。” 鸢萝在梳妆镜前下首饰,沈云秋从身后环住她,她透着镜子看他,微微一笑。 “我这夫人做的合格吗?你这后院我打点的可满意?” “十分满意。”沈云秋用力点头。 “云心云舒也回来了,家里总算人多热闹些,她们因你吃了不少苦,今后在家里定不能委屈了她们。” “嗯,听你的。” 第404章 再得一子 沈云秋很少这样顺从她,这倒让鸢萝有些意外。 “以后后院的事,你做主。”沈云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青丝。 鸢萝回过身,握住他的手,“昨日……我让乐博寄了一箱东西给绍兴白家,我想着如今沈家又好起来,云芳也不能在婆家受气吧。” 自沈家失利,沈云芳在白家不太好过,白家少爷娶了几房小妾,小妾又生了孩子,这么多年,沈云芳也就一个儿子傍身。 “你不怪云芳之前对你……” 鸢萝摇摇头,“不,她是你妹妹,也是真心待你,所以没什么可记恨的。” 沈云秋望着她,眼中满是感动,她做的事都是他这个大男人未曾想到的,鸢萝考虑事情越发细致和周到,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的开口,“娶你乃是我三生有幸。” 鸢萝笑着钻进他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次日,沈云心领着云舒给鸢萝请安,她们许是在外看人脸色惯了,显得十分拘谨。 鸢萝叫她们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想起二姨太,不禁红了眼。 “这是你们的家,今后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无需来给我请安,我不讲究那些形式。” 沈云心坐在凳子上望着鸢萝,她知道如今她是帅府的千金,身份与沈家有了天与地的悬殊,却未料到她依然没什么架子。 “北院的屋子还是给你们留着,今后我会请先生在家里教你们读书,女孩子家在外漂泊总是让人不放心,今后你们在家里,我便安心了。”鸢萝盯着美丽动人的云心,试探着开口问,“云心……如今可有心上人。” 沈云心一听连忙摇头,鸢萝点点头,“那便别急着嫁人了,在家里多享享福吧,若今后有意中人,你来同我说,我帮你做主。” “嫂子……”沈云心痴痴看着鸢萝,心里一阵暖意,“好。” “长嫂如母,今后你们有何委屈和要求都来同我说,在外也别看人脸色,凡事有你哥哥和我撑着呢。”鸢萝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锦盒,交于她们手上,“之前,让你们受委屈了。” 沈云心和沈云舒泪流满面,两人钻进鸢萝怀里嘤嘤哭泣。 之后,家里极其善待两位小姐,鸢萝差人送了不少首饰去北院,也替她们做了好些衣裳,吃的用的都第一时间送去北院。 立春那日晚上,鸢萝突然从梦中惊醒,她一把抓住沈云秋的手,神情痛苦。 “怎么了?” 沈云秋立刻跳下床,点燃烛火,房里瞬间通亮。 “我快生了,快喊稳婆。” 沈云秋一听穿着内衫冲出屋子,过了不一会儿,清风苑来了好些人,顾夫人和风儿焦急的冲进屋子,喜红本想来,却被顾夫人留在了北院,顾夫人告诉她她是有身子的人去不得。 鸢萝的叫声在清风苑上空回荡,沈云秋焦急的在门外踱步,上次她生孩子,他还处在浑浑噩噩中,这次他是清醒面对了她生产的痛苦。 “云秋!” 屋里传来鸢萝的叫声,沈云秋趴着门大声回道,“别怕!我在!” 过了一个时辰,屋里传来响亮的啼哭声,沈云秋的心也稳当当的落下。 房门被打开,稳婆抱着裹着襁褓的婴儿送至沈云秋面前。 “恭喜爷,是位少爷。” “好好。”沈云秋抱着孩子冲进屋,鸢萝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事吧。” 鸢萝摇摇头,顾夫人从他怀里接过小人儿,笑着说:“还真是个小子。” 鸢萝抬手捶了沈云秋一下,“我不要再生了,要生你去娶别的女人去。” “好,不生了,不生了,我们有三个孩子已经够了。” 沈云秋替她擦掉额上的汗珠,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孩子满月那日,沈家办了宴席,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热闹的很,沈云秋还请了戏班子在花园唱戏,顾庭予和顾邵棠也特意从陵观赶到沈家,洛慷也来随了礼。 男人们聚在堂上聊正事,女人们则陪着孩子在花园嬉戏,阿福、阿喜和云舒带着沫安沫菱在躲猫猫,鸢萝她们便坐在凉亭品茶、闲聊,观赏孩童热闹情景。 第405章 岁月静好 “真好,看着孩子们,仿佛自己也年轻了些,等这小东西长大,我可真老了。。”顾夫人不禁感叹道。 鸢萝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婴孩,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娘您如今也不老呀,您依然貌美如花。” “你哄娘开心呢。”顾夫人笑开花,拉着孩子的软绵绵的小手,“你看沫迁长得多俊,眼睛像你,这鼻子嘴巴脸型都像云秋。” 沈云秋为二公子取名沈沫迁,孩子遗传了鸢萝的琥珀色眼瞳和沈云秋的俊美,沈云秋时常打趣道,“原来咱两的五官融合在一起也极为好看。” 过不了一会儿,对面的戏台子开始上演好戏,孩子们也激动的跑回凉亭,风儿抱着沫菱,顾夫人抱着沫安,一家人聚在一起,和乐融融。 远远的,沈云秋同顾邵棠立在观花走廊,沈云秋看见此画面,心波荡漾,他专注的望着鸢萝,见她抱着孩子笑容灿烂的样子,他也笑了。 “眼前的幸福情景是我曾经不敢奢望的,却未想到我能亲眼所见。” 顾邵棠看看沈云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鸢萝,心头拂过一丝淡淡的酸。 沈云秋继续朝凉亭走去,鸢萝看戏入了神,丝毫未察觉,直到沈云秋坐至她身旁的位置,她才看见他,她冲他嫣然一笑,沈云秋笑着看向戏台,在桌下偷偷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鸢萝脸上的笑容更浓,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当年在永春戏楼偷偷牵手的画面,一切仿如初见,岁月静好。 戏唱着,各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只有喜红哭丧着脸,坐在一边撑着下巴自顾自的吃着果子,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想必顾庭予来沈家,未第一时间没来见她,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累了先回去睡会吧。”顾夫人对喜红说。 喜红笑了笑,打趣道,“人家家里婆婆总是怕媳妇偷懒起的晚,您这婆婆倒是天天劝我多睡会儿,瞧我多有福气。” 鸢萝同顾夫人听了同时笑出声,“就你嘴巴甜。” “那我回了。”喜红起身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北院。 喜红躺在床上,哪有睡意,当顾庭予推门而入,她转身冲他翻了个白眼,万千思念都被他气的消失不见,顾庭予几步走至床边,躺在她身侧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怎么了?” “你知道来看我了呀。”喜红阴阳怪气的说。 “我听说我当爹了?”顾庭予激动的说,“给我看看。”他手快去掀喜红衣裳,却被她打开。 “看什么看。”喜红气呼呼的说,抬起手揪住顾庭予耳朵,顾庭予嘴里嗷嗷叫着求饶。 “你倒是不着急啊,你怎么不等肚子里的孩子喊别人爹的时候再来。” “疼、疼!我的姑奶奶,是军队里有事把我耽搁了,又不是我不愿来,我得知此事时,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 喜红听他这么说,松开手,“你这次来作何?” “来娶你呀。” “娶我?”喜红绕着他转了一圈,“你拿什么来娶我?聘礼呢?你姐可说了,没有八抬大轿来娶我,不嫁。”喜红翘着下巴说,手抱在胸前。 “哟,合着沈家还想靠嫁丫头发家呀。”顾庭予握着她的手说,“行啦,你说你这老姑娘,碰见我这么好条件的少爷得多难,我也不要你压箱底了,你就这么跟我回灵都吧。” “哼,想得美,你给我出去。”喜红立刻将手抽回。 顾庭予见她真急了眼,笑着将她拉进怀里,“逗你玩呢,还能让你委屈吗?” 听他这样说,在他怀里的喜红才开了笑脸。 第406章 满月宴席 晚上的宴席在绣元阁开设了三桌,沈云秋不太愿意铺张,便也未请外人,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只是这沈家大门一早便快要被送礼的人踏平了。 从前的王管家也被请来赴宴,沈云秋将老先生安排在主桌,老先生连连拒绝,不敢接受如此殊荣,倒是孟连苼为其解围,笑着说老先生这样拘礼,咱们一半人都得站着。 “从送礼这事上,便能看出咱们沈家生意越发红火啊。”乐博坐与席上,举着酒杯与沈云秋说:“今日这酒我与孟兄得喝好,从早上收礼收的手都酸了。” 沈云秋笑着招呼丫头给乐博和孟连苼倒了满杯酒,“这杯我敬二位先生,云秋有今日也亏二位的大力相助。” 孟连苼摇摇头,笑着说:“愧不敢当,我当初只是答应绍棠帮大小姐一个忙,却未料到,我这忙一帮竟把人留这了。” 顾邵棠始终保持着微笑,他见沈云秋举起酒杯,连忙说:“谢我就不必了,你对我妹妹好些,再帮连笙找个好姑娘,就当给我的谢礼。” “那是自然,要不我连你的婚姻大事也一并撮合了怎样?” 沈云秋哪是平白无故热心肠,只是他顾邵棠一日不成婚,他便一直不安心。 顾邵棠岂不知他的用意,低头不禁失笑,“我的婚姻大事,还是不用沈二爷操心了吧。” 如今众人不再喊沈云秋少爷,喊他老爷沈云秋觉得显老,大家便称呼他一声爷或者二爷,喊鸢萝则是夫人。 “要不你看我沈家谁合你心意,我给你说媒。” 顾邵棠连连摆手,直说不用不用。 “他们在说什么?”风儿凑在鸢萝耳边问,时不时看着男人那桌。 女人这桌自然聊的大多是孩子的事,本来酒席座位是按老幼尊卑来安排,鸢萝同顾夫人应当坐在主桌,只是男人们难得相聚把酒言欢,所以她们女人家便坐在次桌,也能聊的痛快。 顾夫人怀里抱着沫迁,鸢萝腿上坐着沫菱,她抓着肉直往嘴里塞,也顾不上大人说话,沫安毕竟是男孩子,自然坐不住,非要拉着阿福带他去外面放小炮,鸢萝不允许他去,告诉他吃饭的规矩,顾夫人赶紧护着沫安。 “孩子还小,玩心自然重,你让他去吧,规矩以后慢慢交。” “娘,三岁看到老,如此纵容,只怕以后更难管。” 鸢萝即便再阻止,依然还是得顺着母亲的意思,沫安委屈的嘟着嘴坐在那,鸢萝最终还是点点头。 阿福便领着沫安高高兴兴跑出门。 沫安走了,坐在鸢萝腿上的沫菱也从她身上跳下地,大伙以为她是去追哥哥去了,却未想到她一摇一摆的走至顾邵棠身后。 沫菱穿着红色马甲小衫,盘着两个用珍珠串做装饰的圆髻,她的眉间依然点着红点,模样可爱至极。 “小姐来咯。”一桌子人见沫菱歪着脑袋立在顾邵棠身后,喜欢的紧。 “沫菱,到爹这来。” 沈云秋笑着朝沫菱招手,沫菱却未理他,拉了拉顾邵棠的衣角。 顾邵棠笑着将她抱在腿上坐着,“沫菱想吃什么?舅舅夹给你。” “虾,肉。” 沈云秋一听望了望旁边桌,恐怕是桌上没了虾和肉,她来蹭吃来了。 顾邵棠将肉和虾夹在干净的碗里,沫菱抓起旁边的筷子夹着肉塞进嘴里。 “沫菱,你这样爱吃肉,长的胖嘟嘟的,会嫁不出去的。”顾庭予说笑道,被沈云秋瞪了一眼。 “我女儿以后嫁人,我每个月将肉送去她婆家,哪能让我女儿没肉吃。”沈云秋盯着沫菱,骄傲的说。 “连肉都吃不起的人家,咱们沫菱也不嫁。”洛慷附和道。 沈云秋举起酒杯说,“说的对!” 众人哈哈大笑,就在此时,沫菱抬起头对顾邵棠说:“舅舅何时娶琉璃回姥姥家?我想姥爷。” 她这话一出口,一桌子捧腹大笑,只当是童言无忌,沈云秋急得涨红了脸说:“琉璃,这可不能用娶这个字。” 第407章 颜如玉呀 “沫菱要嫁给舅舅吗?” 顾邵棠觉得有趣故意逗沫菱,只见小人儿点点头,将脖子上的金锁塞在顾邵棠手心,顾邵棠一愣,想起儿抱着一箱首饰盒说要嫁给他的鸢萝,眼中闪过一抹淡淡忧伤,随后顾邵棠毫无波澜的笑起来。 “好,那舅舅等你长大。” 孩子的童言无忌令这桌人开怀大笑,却不知这三岁娃娃是当真的。 那晚,大家借着好心情多喝了几壶酒,沈云秋醉的不省人事,被顾庭予背回了清风苑,顾庭予送完人欲回北院睡,却被鸢萝拦下,鸢萝让他睡在南院最好的客房,不许与喜红同屋。 “咱们未出阁的姑娘,和你睡一屋,成何体统。” 顾庭予指着鸢萝,半眯着眼说:“好呀你,你是在报几年前半山小院之仇。” 鸢萝昂着下巴冲他吐了吐舌头,“风儿,领少爷去客房。”说完鸢萝合上清风苑大门。 风儿将顾庭予带去客房后,急急忙忙往孟连苼住处跑,这是第一次见他饮酒,果然他不甚酒力,几杯下去便面红耳赤,眼神发直。 “孟先生?” 风儿推门进屋,只见孟连苼坐在书桌前,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他似乎未察觉她到来,风儿将食盒搁在桌上,拍了拍他肩膀。 孟连苼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风儿,看了好一会,突然笑起来。 “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怎会是这丫头……” 风儿纳闷的靠近他,脸在他面前,“你说什么啊?” 孟连苼脸上泛着红,抬手触碰风儿脸颊,风儿也未躲,只当他是喝醉了,她握住他的手,一脸天真的开口。 “是我,不是颜如玉,颜如玉是谁呀?” 孟连苼面带微笑的闭上眼,“颜如玉……乃是梦中人。” 风儿听的懵懵懂懂,起身将食盒打开,将醒酒汤端在他面前,“我给你熬的醒酒汤,喝了吧。” 孟连苼接过碗,手腕却失去力气,一不小心将汤汁全泼洒在袍子上,风儿见状急忙拿手绢替他擦拭,也未在意她这胡乱的擦拭,碰到孟连苼重要部位,孟连苼急忙抓住她的手,紧张的开口。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真喝多啦,那你将衣服脱了,我回去给你洗。”风儿说着上手去脱孟连苼外褂,孟连苼本想推搡,却无力反抗。 风儿几下将他衣裳脱了,扶着他往床边走去,“你睡会,明日便会好些,这桂花粮后劲可打着呢,上次鸢萝喝了一壶,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呢!”风儿将三根手指竖在孟连苼眼前,见他听的云里雾里,风儿摆摆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孟连苼躺在床上,风儿替他下了床帘,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她,风儿突然心急下,接着孟连苼闭上眼睡去,风儿并未走,坐在床边仔细打量他。 风儿不禁感叹,“可惜可惜,如此好看的人,竟喜欢男人。”风儿说完起身便走,却被身后的孟连笙拉住了袖腕,她诧异的盯着他,只见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你这丫头,怎么连梦里也不放过我。”孟连笙一把将风儿拉进怀中,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 风儿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两手抵在他胸前,“孟、孟连笙,你作何?”风儿脸顿时红起来。 孟连笙的目光落在她每处五官,仔细地将她打量,他的手指轻抚风儿纤长的睫毛,又轻抚她殷红的嘴唇,随即俯身吻了上去,风儿惊恐的睁大双眼,紧张的不敢动弹,两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他的口中混着酒味,不知不觉仿佛她也醉了,闭上眼沉浸在他温柔的亲吻中。 不对!他有断袖之癖! 风儿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推开孟连笙,慌慌张张跳下床便跑了。 那一夜风儿一宿未睡,脑海中总是想起孟连笙吻她的画面,心便不安分的跳,她想着他定是喝醉将她当成了别人,才有此出格之举,或许等他酒醒了便会忘记此事,她也能假装未曾发生过,免得彼此难堪。 第408章 澄清事实 天蒙蒙亮,孟连笙便醒了,他躺在床上神情恍惚,隐约想起昨日的梦,不禁有些自脑,想来他一读圣贤书的人怎会做如此销魂的梦,梦里他竟对风儿有了轻薄之举。 孟连苼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视线看向别处,猛然看见书桌上的食盒,顿时从床上坐起,他思索片刻,叫了一声“坏了!”,披上衣裳朝外跑去。 春日天气温煦,鸢萝同风儿、喜红带着孩子们在花园晒太阳,凉亭里,沫菱和沫安正背着唐诗,沫芊在鸢萝怀里憨憨睡着,孟连笙急匆匆跑来时,风儿正给鸢萝倒茶水,一不小心将茶水洒了一桌。 “少奶奶。”孟连笙连忙与鸢萝打招呼。 鸢萝上下打量孟连笙,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孟连笙衣冠不整的样子,“孟先生前来,有何急事?” 孟连笙稳了稳情绪,态度温和的说:“我找风儿。” “风儿你随先生去吧。” 风儿始终背对着孟连苼,当她听见鸢萝这样说,偷偷摇手,可鸢萝给她使了个眼色,依然坚持让她跟孟连笙走,她只得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你找我有事啊,走吧。” 一路,两人无话,风儿紧张的搅着手绢,孟连笙也不知该说什么,将她领到西院书房。 “昨日····对不起。”孟连苼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歉。 “啊?对不起什么啊?”风儿装傻的躲开视线,深怕自己露出马脚。 孟连笙望着她,又想起对她做的事,鼓足勇气开口道,“昨日是我酒后失态对不住姑娘,请姑娘原谅连笙。”孟连笙说完向风儿作揖。 风儿见他着急悔过的样子,硬扯出一丝假笑,“哈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我昨日不是轻薄了姑娘吗?” “没、没有啊,我送了醒酒汤便走了,你是否记错了。”风儿一再否认,不想让他们之间存在难堪。 孟连笙想了想,迷茫的点点头,“原来是梦,我当我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啊?只不过亲了一下,哪来肌肤之亲!”风儿脱口而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唇。 “亲、亲了姑娘?”孟连笙愣在原地,痴痴看着风儿。 风儿转过身背对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想了想窘迫的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不在意。” 孟连笙听她这样说,心揪的难受,他猛地将风儿拉回身,两人四目相对。 “我在意。” “孟、孟连笙。” 眼前的孟连笙神情严肃的吓人,风儿越发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在她思考之时,孟连笙将她拉进怀里。 “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娶你。” “啊?不用不用,我真的不在意,再说你喜欢的是男人,亲我一下,也不算占便宜,真的不用负责,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孟连苼见她一再拒绝,焦急的将她按在椅子上,神情凝重的对风儿说:“我给你的那本书呢?” “在、在这呀。”风儿在一摞书下面找到那本书,“还给你还给你,我不感兴趣。”她说着将书递给孟连苼。 孟连苼将书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图画说:“你看看。” 风儿害羞的闭上眼,将头转至一边,“不看不看。” “这是一本医学书籍,上面男性的身体是给读者介绍了人身体里的每个器官,这是心脏,这是肺。” 风儿一听睁开眼凑了过去,仔细听孟连苼解说,原来她一直误会了此书的用意,她听的认真且颇有感兴趣。 “这是什么?”风儿指着图上某个部位问。 孟连苼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未回答风儿的问题,赶紧岔开话题。 “我与你说的,你明白了吗?”孟连苼试探的问,见她一脸茫然,赶紧又问了一次,“明白吗?” “明白了呀,这是一本医学书籍嘛。”风儿点头回,还未反应过来孟连苼的意思,突然她愣在那,缓缓抬头看向孟连苼,“你说这是……医院书籍,你的……意思是你……”风儿心猛烈跳动,蹭的从椅子上跳起,“你不是断袖之癖?!” “我从未说过我是。” 风儿听他如此说,整个人瞠目结舌,下一刻她一声尖叫,捂着脸一阵风似得夺门而出。 第409章 登门来客 江南春雨绵绵,下了整整一周雨,天好不容易放了晴,鸢萝便想着让风儿找几个花匠将花园修剪搭理一番。 梳妆镜前,风儿在替她梳着发,两人不言不语,一个未睡醒闭着眼假寐,一个心情差拉着老长的脸。 “怎么,谁惹你了。”鸢萝微睁开眼,半眯着凤眼从镜中看着风儿。 风儿手上继续忙着,嘟着嘴摇摇头,“没,你别动。”她将银簪子插在鸢萝发髻,随即收拾起首饰盒。 鸢萝未多问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她,不用猜便知她定是和孟连笙闹了矛盾,“你——”鸢萝正打算说她几句,却被敲门声打断。 “夫人,家里来了客人,爷请您去趟会客堂。”孟连笙拘束的立在门口,头坑着,不敢看她们。 “来客人有爷在,喊夫人做什么?”风儿不客气的说他,嘴似刀子般锋利。 “风儿。” 鸢萝出声提醒她不得无礼,风儿哦了一声乖乖闭上嘴,坑着头开始整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云秋不在家中吗?”鸢萝很是好奇,家里来客向来都是他接待,她一个屋里的女人会什么客。 “爷正在大堂接待客人,特意嘱咐我请您过去,还让我同你说····” “说什么?” “嗯嗯。”孟连笙清了清嗓子说:“爷让您打扮好看些。” “什么?”鸢萝纳闷的盯着孟连笙,沈云秋向来不让她抛头露面,家里来客很少让她见客,今儿迎客竟提出让她穿的好看些?这是何意? “客人男的女的?”鸢萝不禁好奇询问。 “有男有女。” “好,孟先生先去吧,我随后便到。” 孟连苼退出屋,鸢萝坐在梳妆镜前愣了好一会,将头上简单的银簪子取下,“风儿,重新帮我梳头发,把那套宫里的首饰拿出来吧。” “好。”风儿应了声,正儿八经拿出自己的好手艺,给鸢萝梳了个精致的云髻,又将首饰、发饰替她一一佩戴上,“夫人真是美若天仙。” 鸢萝拍了拍她的手,“别给我贫,回来再质问你,你和孟先生的事。”鸢萝起身,手腕上的翡翠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您慢点,别碰坏了。” 鸢萝连忙查看镯子,见完好无损松了口气,“只不过一件东西罢了,碎了便碎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风儿见她如此口是心非,笑着说:“哟,你可是带了几个年头舍不得下的宝贝呢,怎么说嫌弃便嫌弃了?” 鸢萝被她看透心思,止步回身与她说:“就你话多。” 风儿笑着捂着嘴,“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去吧,别让爷等急了。” 堂上,沈云秋坐在正位,孟连苼和乐博立在一旁,三位客人坐在侧位,身后立着随时等候伺候的丫头,一切尽到最大礼数。 来客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未见的苏老爷、苏若薇还有她的丈夫,广东东山谭家的少爷。 谭少爷家里经营纺织生意,在当地有很大势力,与苏若薇是英国的同学,在长辈的撮合下,两家结了亲。 一番闲谈,沈云秋大致明白他们前来的目的,苏老爷是想从中牵线让谭少爷与沈云秋认识,在生意上两人能有个合作。沈云秋如今主做的旗袍、布料及布艺手工艺生意已有很好的市场,如今他家的货在广州有几家销售渠道。 谭少爷弯弯绕绕说了一堆客套话,最终点到主题,他想让沈云秋提供沈家的刺绣技术,想在广东垄断了沈家的货源。 沈云秋始终不说话,一旁的孟连笙和乐博见他四平八稳的坐那,谁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礼貌的冲他们抬起手,“喝茶,这事容我考虑考虑,殊不知,这刺绣全是我内人亲自设计的,等会儿她来了,你们可同她商量商量,至于合作的事不着急,苏伯父若不嫌弃,晚上在家中吃个便饭,咱们再聊。” 第410章 一朵青莲 苏父见说这么多,沈云秋拿个女人来搪塞他们,便不再自找没趣,干笑两声,岔开话题。 “听说贤侄成婚生子,老夫真为贤侄感到高兴。” “是。”沈云秋微笑点头,“晚辈不才,如今一妻二子一女。” 苏父点点头,夸赞道,“贤侄真是好福气。” 他在广东便早有所闻,沈云秋攀上了顾宗霖这门亲,他如今的事业顺达定离不开女方家的帮助。 男人们在寒暄着,苏若薇不再像几年前那样会与他们侃侃而谈,在沈云秋眼里,她有了很大变化,她穿着墨绿色旗袍,中规中矩的坐在那,当年那股自信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若薇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沈云秋对视,她依稀记得当年她离开沈家时,沈云秋的凄惨状态,可如今的他比从前更要神采英拔。 虽然她已嫁为人妇多年,可当年那手持纸扇风度翩翩的沈云秋依然会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 听到他说一女二子时,苏若薇心里难过的紧,如今她结婚七年,却无子嗣,他的丈夫虽信守承诺未纳妾,却在外与别的女人生了两个孩子,她一直死守着自己正房夫人的位置,忍痛将孩子接回来当养子。 曾经她是多么自信满满的女子,可最终还是被婚姻击败了自己坚持的信仰,就在前几日,他终于松口同意她丈夫娶小妾,不到半日,便有两个女人的名册放在她面前,她已经不再难过,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云秋哥哥真是痴情人,依然秉持着一夫一妻。”苏若薇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当她出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 沈云秋望她的眼神中闪着笑意,他声音清脆的说:“答应人家的,便要做到呀,况且这辈子这一个女人就够我折腾了,我哪还有精力去娶几个在家里给我添麻烦?可能我没那么大能耐。”沈云秋笑着摆手。 苏若薇听了他的话不禁看了谭少爷一眼,只见他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 一阵铃铛声传来,旁人并未察觉,只有沈云秋听见这微弱的清脆声,他嘴角弧度扬的更高,眼神移至门口。 “内人来了,谭少爷你等会问她吧。” 过了会儿,鸢萝出现在大家眼前,她穿着水粉色蚕丝宽袖长衫,手上捻着丝绢立在门口,那娇柔温婉的美,犹如一朵青莲。 苏若薇和苏老爷见是她,目瞪口呆,尤其苏若薇,吃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鸢萝同样也愣在原地,她看了看沈云秋,只见他同她做了个鬼脸,她便明白他的用意,鸢萝克制住自己不悦,换上笑脸跨进大堂。 “你……” 苏若薇看着鸢萝朝沈云秋走去,路过她时,鸢萝还撇了她一眼,那眼神耐人寻味,吓得苏若薇身子一颤。 鸢萝走至沈云秋一旁的正位缓缓坐下,她盯着苏若薇和苏父又看看直勾勾看着她的男人。 “各位好。”鸢萝先与他们打招呼,脸上保持着微笑。 “这便是我夫人。” 苏若薇依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碍于她丈夫在一旁,便未有过分的举动。 苏老爷也是有眼见的人,立刻笑着同鸢萝打招呼,“听闻令尊是顾宗霖顾大帅,能与夫人认识苏某倍感荣幸。” “苏老爷客气了。”鸢萝不多话,做到不失礼貌便是她最好的表现,他转头看向沈云秋,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沈云秋眼神顽皮的盯着她,恐怕他是准备看一场她怎么手撕苏若薇的好戏。 苏若薇始终盯着鸢萝,眼前坐在正位的鸢萝比以前圆润些,她浑身散发的娇柔是做了母亲的女子才有的韵味,她七分宽袖下的手腕白皙娇嫩,那一举一动、一娉一笑,极为迷人。 这便是沈云秋心里女子的模样。 苏若薇心里感叹万千,她浑身散发的气息是沈云秋宠出来的幸福味道,自从她坐在那,沈云秋的眼神便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第411章 打翻醋坛 “谭少爷想同你请教刺绣技术。” “我?”鸢萝青葱玉指落在下巴,羞涩的笑了笑,“我哪在行,你又在背后乱说什么了?”鸢萝嘴上像是在抱怨,面上却笑的娇媚,“不许当外人面拿我说笑。” 她那娇滴滴的声音,犹如玉珠落银盘,那嘴角一丝浅笑看的沈云秋出了神,就连苏若薇的丈夫也端着茶杯失了魂。 沈云秋眉头一皱,面色严峻起来,他真有些后悔喊她来,本想着让她来找苏若薇出口气,却不料她跑来展示一套狐媚功夫,她的鬼主意他怎会不懂。 鸢萝见沈云秋神情冰冷,自然知道他生气了,连忙识相的起身,贴在他耳边轻言细语说:“你们聊吧,我一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我去看看孩子。”鸢萝盯着沈云秋,直到他冲自己不耐烦的挥挥手,才向外走去。 苏若薇始终盯着她,未想到她匆匆露一面便抽身离去。 鸢萝路过他们时,特意向谭少爷和苏老爷福了安,她柔情似水的眼眸落在谭少爷身上,上下打量他一番,随之抿嘴一笑转身离去。 谭少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珠子跟丢在门外似得,迟迟未回神。 沈云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与他们寒暄几句,冷冷的对孟连苼说:“孟先生,你先陪苏伯父和谭少爷去咱家的铺子转一转,我随后便到,晚上伯父定要在家中随个便饭。”苏父欣然答应,几人看着沈云秋急促走出大堂。 留在堂上的孟连苼同乐博望了望彼此,两人一脸茫然外加焦头烂额,这沈云秋自己跑没了影,丢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他们。 鸢萝前脚刚进屋,沈云秋便后脚跟进来,只听咣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他反手锁了门。 沈云秋一步步向鸢萝走来,手中纸扇敲打着手心,鸢萝见他气的脸红到脖子根,不等他开口责怪,赶紧先开口哄他,“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她这是明知故问,沈云秋几步冲上前,扇子举在半空,鸢萝吓得捏着耳朵闭上眼,“我错了!”扇子迟迟未落,过了会儿轻轻落在她头上,鸢萝胆怯的睁开一只眼,见沈云秋依然冷着一张脸,负手立在面前瞪着她。 “知道错啊,给我说说,错哪儿了?”沈云秋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边说边退到榻边坐下。 鸢萝讨好的替他倒了杯茶送至他嘴边,“我……太过招摇。”她怯怯的说。 “你那叫招摇?”茶杯重重掼在桌上,洒了一桌子茶水,沈云秋一怒而起,指着她,“你方才对那个姓谭的笑的跟个狐狸精似得,你要作何?别跟我扯礼貌!” “我……就是随便笑笑也很好看呀,我能怎么办?是你让我打扮漂亮些的。”鸢萝支支吾吾的说,手指缠绕着丝绢。 “你——”沈云秋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手上扇子不停扇着风,“我让你打扮漂亮些是想让苏若薇看看你如今有脸面的样子,合着你以为我是让你去勾引她男人的?那姓谭的有我好吗?你还上下打量人家!” 鸢萝见他气成那样,这真是打翻了醋缸,她干脆与他直言,“我就是故意的,我让她以前抢我男人,让她害我,我也要让她尝尝她的男人惦记别的女人的滋味。”鸢萝一屁股坐在对面凳子上。 “你——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沈云秋气的撩着袍子骂,“我看今儿个不教训教训你,你真当你男人死了!” 沈云秋几步到她面前,一把劲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没等鸢萝反应过来,便扳过她身子,粗蛮的捋起她的裙子,给她屁股三巴掌,鸢萝疼的眉头紧锁,刚想开骂,便被他拦腰抱起搁在桌上。 “沈云秋!你这是在作何 第412章 小小惩罚 鸢萝被他的眼神吓住,闭着嘴不敢吭声,任沈云秋扒开她衣裳,扯开肚兜,她知他要做什么,脸涨得通红,她想推开他,却被他压在桌上,两条玉腿被他拉着盘在他腰间。 “沈云秋……”鸢萝本想出声阻止却安静下来,她知沈云秋若在气头上,怎样反抗都是无用。 沈云秋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下去,鸢萝疼的钻心,抱着他攥紧他的衣裳,“疼……” 鸢萝咬着下唇,未做反抗,想着随他去吧,只要他能消气便好。她忍着不敢出声,脖子胸前被沈云秋咬了好几处红痕,当两人相融之时,鸢萝倒抽一口气,眼神深邃的盯着沈云秋,“云秋……”他惹得的她浑身滚烫,却一动未动静静看着她。 “云秋……”鸢萝半仰着身子几次想主动亲吻他,却被他一次又一次推倒。 他竟如此羞辱她,鸢萝气得心里暗骂,推也推不开他,沈云秋垂视着身下的鸢萝,似乎很满意她此时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随后他加快了速度,将怒火化成力量不停索求,鸢萝瘫软在桌上,任由他肆意发泄。 “云秋……我错了……” 鸢萝低喃着嘴里伴随着低吟,沈云秋一把抱起她,两人并未分开,移至榻边,她坐在他腿上,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沈云秋的眼神犹如一头满是征服欲的猛兽,鸢萝轻柔的贴上红唇,在他唇边厮磨,唇脂染红了彼此的唇角,“我……再也不……冲别的男人笑了……” “听不见。” 他与她头抵着头,“我……再也不冲别的男人笑,我错了……”鸢萝娇柔的说。 沈云秋嘴角扬起满意的笑,他看她好一会,衣裳半敞在臂弯的鸢萝,犹如人间尤物,他的手掌拂过她细嫩的皮肤,沈云秋贴了上去,堵住她的低喘。 一番折腾,两人汗流浃背,沈云秋躺在榻上大口喘着气,鸢萝趴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望了彼此好一会,突然噗嗤笑出声,房里盘旋着两人咯咯笑声。 “那个尚文春之后便没再出现过,该不会是你把人家给废了?”鸢萝笑着问。 沈云秋眼神迷离的看着她,边笑边说:“他是连笙的表弟,我怎会如此对人家。” 鸢萝这才知道尚文春的身份,突然想起风儿一本正经的说孟连苼和尚文春有断袖之情,便又大笑起来。 她将此事说于沈云秋听,沈云秋也跟着痴笑,两人跟疯了似得的笑个不停。 “以后不许再这样,听见没!罚你明日起一周不许出房门。”沈云秋止住笑,严肃的说。 “方才不是惩罚过了吗?为何还要罚禁足?”鸢萝不满的问。 “方才那不是惩罚,是让你弄清楚你是有男人的女人。”沈云秋说着起身,“今晚别再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听见没?” “哦。”鸢萝噘着嘴去柜子里给他拿了干净的袍子,乖巧的替他换好,“要不……三日?” “八日。” “七日便七日。”鸢萝不再同他讨价还价,无精打采替他扣上扣子。 沈云秋见她一脸不乐,憋着笑说:“没罚你抄女训已经是我顾念情分。” “夫人。” 就在此时,院里传来风儿的叫唤声,沈云秋挂好衣裳开了门,他立在房门边见风儿身旁站着苏若薇,理了理大褂,对着屋里说了声,“衣服穿好,来客人了。”沈云秋说完,与苏若薇点了点头便擦肩离去。 苏若薇跟着他的背影回头去望,见那抹蓝色消失在门口,眼神闪过一丝暗淡的光,风儿唤了她一声便带她进了屋。 第413章 寻求救赎 鸢萝衣服还未整理好,正坐在榻上悠闲的举杯喝茶,突然见屋里站着两个大活人,吓了一跳。 “哎呀呀!”风儿撞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羞得捂住脸,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爷在屋里。” 鸢萝将杯子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合上衣领,“无碍,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撞见了。”鸢萝打这句话表面说给风儿听,实则暗指苏若薇,果然她脸色瞬间变了色。 苏若薇自然看出方才发生过什么,尴尬的咳了几声,“若不方便,我先离去。” “咱们、咱们还是先离开吧。”风儿窘迫的推了推苏若薇。 “谭夫人先坐下稍等,我去换身衣服。”鸢萝客套的与苏若薇说,风儿机灵的过去扶着她进了里屋。 鸢萝走出里屋,苏若薇愣在那,她身上穿的旗袍是她先前看中的祥云旗袍。 鸢萝落落大方的坐在她对面,苏若薇盯着鸢萝看痴了眼,脑海里忆起当年在梨花院,她插着沈云秋送的点翠步摇与她擦肩而过的画面。 她依然很美,岁月并未让她有太多改变,她的身上多了一丝女人的魅力,许是才生过孩子,她珠圆玉润的身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这旗袍真好看。”苏若薇心情复杂的说。 鸢萝低头看了看旗袍,莞尔一笑,“这旗袍是云秋设计的。” “云秋?”苏若薇感到十分惊讶,当初她看见这件旗袍,便莫名的想拥有它,花了好大价钱定了它,可最后却被告知旗袍已有了主人。 “你说……这巧了不是,当年你我都看上那枚胭脂扣,又看上同一个男人,如今又看上同一件旗袍,呵,你说咱们这是缘分呢?还是孽缘?” 鸢萝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谁也琢磨不出她的心思,苏若薇听她如此说,羞愧的低下头。 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无人再说话,风儿端着茶盘进屋,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怯生生站在鸢萝身后。 “喝茶。”鸢萝替苏若薇倒了杯茶推至她面前,她缓了缓,张开红唇,“你如今明白了吗?即便当年我真的死了,云秋也不会娶任何人,这几年,外人都在传沈云秋惧内,顾宗霖的女儿是出了名的妒妇,上门来给沈云秋说媒,推荐偏房和妾的媒婆都被我赶出了沈家,其实,我从未阻止过他纳妾,只是他自己不愿罢了。” 苏若薇怔怔望着鸢萝,她一个转头,眼神对上她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你还会说你了解他吗?” 苏若薇感慨万分,当年她真的低估了沈云秋对她的爱,她本以为他与她,只是富家公子一段微不足道的情事,等沈云秋成家生子定会将这段往事遗忘,可沈云秋却为她自杀不成,还为她疯了。 鸢萝深深叹口气,“当年我劝过他娶你,可他拒绝了,所以你怨不得我。” 苏若薇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咚的跪在地上,鸢萝吓得也站起身。 “当年,我骗你进祠堂,你被灌了毒,是我鬼迷心窍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以为你死了,我的内心一直受到煎熬,求你能原谅我。”苏若薇哭的眼泪哗哗直流,头咚的一声磕在地砖上。 鸢萝诧异的盯着她,眼前的苏若薇已失去当年的光芒,她身上的自信神采已荡然无存。 话梗在喉咙说不出口,鸢萝怔怔望着她,只听她哭着说:“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年的愚蠢!我想得到救赎!我想今后的人生活的安逸一些,我知道我如今遭受的罪都是报应,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苏若薇拉着鸢萝的手腕,哭的撕心裂肺。 “你起来。”鸢萝轻声说。 苏若薇依然未停的失声痛哭,好似将心里的委屈通通发泄而出,她拉着鸢萝的手,哭了半个时辰,才止住泪水。 “起来。”鸢萝冷冷的对她说。 第414章 一切释怀 苏若薇并未起身,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突然屋里冲进一个人,原来是喜红,她气势汹汹的立在门口,见此刻情景,愣了好一会。 “你来作何?”鸢萝皱着眉问。 喜红几步走至鸢萝身侧,眼神怒气冲冲的瞪着苏若薇,“我怕你再被小人害了。” “这里没你事儿,回北院去。”鸢萝说着回身对风儿说:“风儿,你送凌姑娘回去。” 风儿为难的看看喜红又看看鸢萝,见她语气坚定,应了声便拉着喜红出了清风苑。 “房里只剩你我,也不用太过生分,你起来说话吧。”鸢萝气定神闲的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苏若薇缓缓起身,用丝绢擦了擦泪水道,“我经常梦见在连心街头,我被绑架的那一幕,我好希望当时我被杀了,死了我便不会在之后做出伤害你的事,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些生活。” 她的语气满是哀怨,不禁让人猜测她过得很是心酸,鸢萝未过问,只是沉默不语听她说,苏若薇显然是将她当做倾诉对象,将这些年的委屈和不容易通通细数给她听。 鸢萝对她的事漠不关心,她活的好与不好也与她无任何关系,只是看着眼前的苏若薇,不禁令人唏嘘,那个曾经高喊一夫一妻制的女子,如今被残酷的现实打败的一蹶不振,她不得不接受传统的男尊女卑,不再去相信幻想中的空中楼阁。 她诉着她的苦,鸢萝静静听着,眼神落在窗外的合欢树上,听见院子里一阵孩童嬉闹声,起身朝窗子走去,苏若薇也止住话,不由侧耳倾听。 院子里,沫菱和沫安手里捻着纸飞机在你追我赶,两个小家伙开心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鸢萝见了也会心一笑。 “你可以选择离开。”她对苏若薇说,眼神始终未离开孩子,她也不知为何自己鬼对她这样说,只是心里瞬间释怀,“若你深陷沼泽不自救是因我的缘故,那大可不必,我原谅你。” 当鸢萝说出原谅二字,苏若薇感动的热泪盈眶,鸢萝静静望着她,长叹一口气,感叹人生真是世事难料,但她始终坚信,天道轮回必有因果报应。 苏若薇走至她身边,随着她视线看向窗外,孩童的嬉闹和天真的模样不禁让她打开心扉,“谢谢你。” 鸢萝未再说什么,只是心满意足的看着孩子,过去的一切已不再重要。 之后喜红好奇的问鸢萝,为何伤害沈云秋的人她恨之入骨,而伤害她自己的人却轻易选择原谅,鸢萝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他在我心里比我自己还重要。” 晚上宴席开在绣元阁,沈云秋从铺子回来特意去北院邀请了岳母和两位舅爷。 晚上鸢萝换上了元宝领真丝袄裙,淡淡的绿衬的她清新典雅又不那么显眼,她抱着沫迁走进绣元阁,沫安沫菱在后面边跑边跟进来。 正与苏老爷寒暄的沈云秋见她这身打扮,满意的点点头,想来她是记住他的话了。 众人纷纷入座,当顾夫人一进绣元阁,苏老爷便吃惊的望着她,“你是·····阿宛?” 顾夫人意外的与他对视,仔细将苏老爷打量,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此人是谁,正当大家困惑着,只听苏老爷笑着与顾夫人解释。 “我是当年去苗寨教你们说汉语的学生,你可记得?我穿着西装,留着长鞭子,当年你还请教过我一些生僻字。” 顾夫人这才想起,十四岁那年寨子里确实来过两位外来学生,说是要给苗人普及官话,在寨子里教族人学汉语,这事一提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嗯,我记得了,当年是你向我阿爸去求亲,之后被我阿爸用旱烟袋子打跑了。”顾夫人笑着说。 “当年年少无知,惭愧惭愧。”苏老爷脸一阵青一阵红,这等陈年旧事,在晚辈面前提起难免有些难堪。 第415章 顾家聘礼 大家意犹未尽的盯着顾夫人和苏老爷,等着两人把这有趣的事再说来听听,只见苏老爷尴尬的笑了笑,“当年是我痴心妄想了,后来我才知道要娶苗王女儿的男人必须是苗人。” “苗人?我爹不是苗人啊。” 顾庭予插了一句,这话更让苏老爷扎心,他尴尬的笑了笑,“我也是后来回陵观才知你为了汉人男子离开了寨子,只怪在下无顾大帅优秀。” “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你同我阿爸求亲也真是有胆量。”顾夫人说着看向鸢萝,“我这女儿也随我,也是痴情之人,好在我这女婿也同他岳父一样,是个懂得疼妻子的男人。” 顾夫人这话羡煞旁人,苏若薇的丈夫直勾勾盯着鸢萝,笑着道,“令嫒如此美貌佳人,自然是要捧在手心的。” 谭少爷此话刚说完沈云秋脸色骤变,谁也瞧出他不太高兴,顾庭予刚想打圆场,突然一转眼,沈云秋又换上另一副表情,嘴角浅笑,彬彬有礼。 “确实得放在心尖上看好了,没准接触别家夫人姨太太学会一些捧角儿什么的恶习,那还真是麻烦。”沈云秋看了看身旁的鸢萝,她从一坐下便一直低着头。 鸢萝当然能听出他这酸嗖嗖的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头也不敢抬,深怕对上谭少爷的目光。 “人家夸你呢。”沈云秋故意推了推鸢萝。 “啊?”鸢萝抬起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谁夸我?” 见她装傻的样子,沈云秋抿嘴憋着笑,顾庭予噗嗤笑出声,“姐,你低着头桌下是有金子啊?” 一桌人都被顾庭予的话逗乐,鸢萝却并不觉得好笑,她看着顾庭予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顾庭予一看她这笑容便心里发毛。 谈笑中,桌上已上满了美味佳肴,席间谭少爷与鸢萝说了此次来意,鸢萝只说了句云秋做主,便没再搭话。 之后,沈云秋还是拒绝了谭少爷,从商讲究信和正二字尤为重要,他万不会自毁前程,在他们离开苏镇时,送了他们一份厚礼,也算回了此事。 不久之后的一日,沈家迎来了喜事,顾庭予的聘礼装满了整整十个大箱子吹着喇叭送进了沈家,招来门外一群人围观。 鸢萝一一打开,除了银票、金银首饰,还有许多尚好的衣裳和被褥。 “这也太阔绰了吧!”风儿一箱转到另一箱,吃惊的合不拢嘴,“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转,坑娘家不手软呀!这下顾家的宝贝全到咱们沈家来了。” 鸢萝翘着二郎腿坐在堂上,嘴角扬着得意的笑,“这是他顾庭予对喜红的真心实意,确实用心了,我很满意。” 说着说着,喜红跨进大堂,看着这一箱一箱的东西目瞪口呆,“这、这是干嘛的?” “你的聘礼。” “我的聘礼?”喜红捧起箱子里珍珠项链,不确定的问,“我的聘礼?”见鸢萝点头,她凑到鸢萝面前小声问,“哎,你这是把我卖了吗?我这么值钱?” “去你的。”鸢萝用勺子打了打她的脑门,“顾家娶媳妇儿怎会小气。” “怎么样?满意吗?” 正在此时顾庭予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堂,得意的坐在侧位,“你们沈家可真是赚了,当年沈云秋娶你,可没什么聘礼进咱们顾家门呀。”顾庭予打趣道。 “你这说的,好像的确如此,要不回头我同你姐夫说,把他的聘礼和喜红的嫁妆一并给了,咱们沈家也不吝啬。” “成!哎,我看成!” 第416章 愚笨丫头 大堂一片笑声,风儿牵着喜红的手,不时看着她,眼中流露着不舍之情,“你要嫁去灵都,咱们见面就难了。” “不难,他若惹我不高兴,我就回来。”喜红撇了顾庭予一眼。 “那不成,姐,你快同她说清楚,回来也不给她开门。”顾庭予急忙对鸢萝说,“哪有嫁出去的姑娘总往娘家跑的。” 鸢萝稳稳坐在堂上,瞪着顾庭予,眼神似把利剑,寒光一闪。 顾庭予这才反应过来,鸢萝先前一直住在顾家,连忙解释,“我的亲姐,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总之,别给她惯的动不动不高兴就往苏镇跑。” 鸢萝自然明白顾庭予的意思,她看了看喜红,神情自若的说:“我倒是不担心庭予会欺负你,我是担心你这脾气,庭予之后能否受得了,你和庭予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谁也不护着,今后你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别将我掺和进去便好。” “听见没?回来也不给你进沈家。”顾庭予冲喜红说,喜红瞪了他一眼。 几人开怀大笑,风儿也傻乎乎的跟着乐,鸢萝回身看着她,若有所思。 回清风苑的路上,鸢萝也不遮掩,直接逼问风儿和孟先生的事,风儿一听提到孟连苼,立刻神色躲闪,想避开话题,却被鸢萝紧追不放。 她这状态骗不了人,鸢萝猜想她定是和孟先生有了什么误会,追问下,风儿说出实情。 “孟连苼骗我,他不是断袖之癖,他是正常男人。”见鸢萝面目表情,风儿好奇的问,“你一点儿也不惊讶?” 鸢萝微微一笑,看着风儿的傻劲,无奈的摇摇头,“人家孟先生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男人?” “这——他也没否认啊!”风儿气呼呼的说,“我以为他是喜欢男人的,之前也从未讲究男女有别,我还——”风儿想起她亲了孟连苼,捂着发烫的脸直叫唤,“若地上有洞,我真钻进去死在里面得了。” “如今你可喜欢孟先生?” 风儿愣在原地,看着鸢萝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懂什么叫喜欢,总之她并不讨厌孟连苼,但喜欢应当有想嫁给他的迫切心情吧,可她并没有。 “应当……不喜欢吧。”她不确定的说。 鸢萝点点头,未再谈论这个话题,看来他们之间还未到火候,这丫头呆的后知后觉,只能动点子试探一下。 回去后,鸢萝依然如平常一样,带着孩子嬉闹午睡,到了傍晚沈云秋从铺子回来,她正坐在梳妆镜前撑着下巴出神。 一个铃铛金簪子落在她眼前,拉回了她的思绪,鸢萝笑着接在手心,抬头对上沈云秋的目光。 “喜欢吗?新打的。”沈云秋靠在梳妆桌上,面带微笑看着她。 鸢萝将铃铛在耳边晃了晃,清脆悦耳,这簪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可造型样式却十分别致。 沈云秋接过簪子,替她插在发上,两人打量好一会,鸢萝笑容甜美的回,“喜欢,你送的都喜欢。” “你呀,总会说这句,方才在想什么呢?”沈云秋拉起坐下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鸢萝怕坐皱了他的褂子,边帮他脱着大褂边说:“今日庭予的嫁妆送来了,喜红的事也算成了,只是风儿和孟先生……我实在没辙了。” 沈云秋侧头听她说着,随即低头浅笑,“这丫头愚笨的很,自以为自己的一片倾心是江湖义气,当初说孟先生离开沈家,看给她急的,只是她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罢了,我倒是有个法子。” 鸢萝好奇追问,“你有何法子?” 第417章 不枉此生 沈云秋拉着鸢萝坐至榻上,手指摆弄着她发簪上的铃铛,叫她一筹莫展,笑着轻声说:“你明日同风儿说,她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不能耽搁,嫁不出去就做我妾室吧。” “啊?!”鸢萝吃惊的望着他,只听他问。 “怎么?你不同意?”沈云秋见她反应如此大,笑着拉住她的手腕。 鸢萝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平复心情之后缓缓开口,“我不是不同意你纳妾,只是……风儿……” “瞧你,当真了?只是做戏罢了,你就照我说的做便可。” 鸢萝盯着沈云秋,他漫不经心的坐在榻上喝茶,她想了好一会儿,开口说出一直藏在心中的话。 “你不纳妾,不在乎旁人看笑话吗?我只听外面都在传你怕媳妇儿,我先表个态,有朝一日你若真看上哪位姑娘,我也不拦着,只是对方定要是品行端良的女子,与我能做个姐妹也好,在你忙于生意时,能与我在家中做个伴,你说呢?” 鸢萝试探的问,房里突然出奇的安静,只听见沈云秋手中的碗盖子划着杯边的声音,鸢萝等着他回话,沈云秋闲情逸趣的吹了吹碗中的茶叶,笑着抿了口茶。 “我不在意外面那些胡说八道,你呢?是怕别人说你是妒妇吗?” “云秋……”鸢萝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如他所说,她怕沈云秋不娶妾是因她,整个苏镇没有偏房和妾室的男人少之又少,鸢萝也是担心家里的事会影响他在外的威信,大家都当他惧内,又怎会相信他做得好生意。 “这事别再纠结,明日你先把风儿的事办了。” 听他如此说,鸢萝有些闷闷不乐,她深感当代女人的悲哀,明明很是在意丈夫的从一而终,却又必须假装宽容,去接受其他女人和自己共侍一夫。 两人未再说什么,用过晚饭,沈云秋回书房找孟连苼谈生意上的事,鸢萝早早回房便睡了,到了接近半夜,感到被窝一阵冷,鸢萝钻进熟悉的怀抱,沈云秋看着怀里的鸢萝,轻轻将她脸颊的发丝捋至耳后。 “口是心非的傻子,脸色都变了,还假装自己有多大度。”沈云秋说完紧紧搂着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有你便够了,不枉此生。” 沈云秋说完合眼与她一同睡去,却未察觉鸢萝早已苏醒,他说的话她听进心里,纤长的羽睫噙着晶莹的泪珠,她不再装睡,抬起头吻上他的唇,沈云秋先是一怔,随即沉浸在她的温柔中,与她深情交缠。 第二日一早,一桌子人吃着早饭,风儿立在一边,面色难堪,整个人无精打采。 “风儿。” 沈云秋唤了她一声,风儿以为是要添汤,眼明手快的替他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沈云秋的视线上下打量风儿,不免风儿感到有些好奇,“爷……还有何吩咐?” 沈云秋转过脸对鸢萝说:“风儿给你做丫头不少时日了,平日里你与风儿情如姐妹,风儿待沫菱沫安也尽心尽力,要不……” “这是我应当做的,爷您别客气。” 沈云秋话还未说完,便被风儿打断,沈云秋下面的话梗在喉咙,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对鸢萝说:“你看着办吧。” 吃完早饭,鸢萝将风儿喊进房里,她将与沈云秋商量好的事与她说,风儿吓得连连摆手。 “不成!不成!” “你当真想一辈子不嫁人?”鸢萝紧追着问。 风儿急得抓耳挠腮,鸢萝叹了口气说:“云秋不想辜负你对沈家的付出,所以……” “不用爷如此考虑,我即便随便嫁给他人,也不能做插在你们之间的第三者,我不同意,我——我找爷去。” 第418章 五日成婚 风儿跑出清风苑,跨进沈云秋书房时,正巧撞见孟连苼在和沈云秋说着什么,风儿一时激动也顾不了那么多,猛地跪在沈云秋面前。 “你这是作何?” “风儿感激爷的用心良苦,但风儿不同意爷的决定,我万万不能做破坏您和夫人感情的小人。” 沈云秋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的说:“鸢萝总催我纳妾,我想着她是不是觉得孤单,便想让你在鸢萝身边做个伴,可你毕竟是要嫁出去的,等喜红与你嫁出去后,她一人难免难过,所以我才想到,不如你与鸢萝做姐妹,留在沈家,也不耽误你的婚姻大事。” 风儿盯着沈云秋,又看看孟连苼,“可……可我……”就在沈云秋说要纳她为妾时,风儿心里却突然在意起孟连苼的感受,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可孟连苼并未开口替她解围,就在她为难之时,孟连苼沈云秋拍着桌子起身,“走有了,还有个法子,不如你嫁给孟先生,你与孟先生婚后住在家里,这样便能两全其美。” “这——”风儿脸红到耳朵根,她不敢去看孟连苼的眼睛,只是心里想着,她若不答应,鸢萝定会将她真给沈云秋做妾,“我……” “爷,风儿姑娘恐怕——”孟连苼还未说完,便被风儿打断。 “我同意!我同意嫁给孟先生。” 孟连苼吃惊的与她对视,风儿坚定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云秋拍手叫好,起身拍着还处在茫然之中的孟连苼说:“请孟先生三日内准备好聘礼送来,五日内成婚。”沈云秋说完撩起袍子走出书房。 孟连苼呆立在原地直说好,而风儿也跪在地上隔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爷!五日是不是太快了!爷!您等等!”风儿跟着沈云秋跑出书房,留下孟连苼傻愣在那,半天才回过神。 沈云秋回去和鸢萝说了想法,风儿嫁的不远婚事简单,干脆先解决她,再让喜红出门,鸢萝吃惊沈云秋的办事效率,还未等她问个明白,风儿冲进屋子。 “爷!五日太快了,太快了!”风儿咋咋呼呼在沈云秋面前叫。 沈云秋才不理会她,边吃着葡萄边手指着自己,“那你做我的人。” 风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一旁的鸢萝着急的求救,“你帮我说说呀,五日!五日嫁人!哪有这么快决定的事?终生大事岂是儿戏?” 鸢萝也不帮她,将手里葡萄塞进她嘴里,“给你考虑,你能考虑三年五载,到时孟先生也娶媳妇了,还有谁比他更优秀?难道到时你不后悔?” “再说,全家上下都知道你亲了人家孟先生,你是不是得对人家名声负责?鸢萝,你说是不是?” 沈云秋一副你不嫁给孟连苼,便是对不起他的表情,合着鸢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风儿被他两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风儿傻傻的问。 “明日你随我上街,我替你买些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 “我不用这些的。”没等鸢萝说完,风儿截住她的话。 鸢萝拍了拍她的手,无奈的摇摇头,“你和喜红的嫁妆我早准备好了,可是一辈子做一次新娘子,也得弄得好看些,别整日素面朝天的。” 风儿听鸢萝这样说,感动的热泪盈眶,她从没想过自己嫁人会被人如此重视,她这享受的可是小姐出嫁的规格,哪是一个丫头嫁人。 “哭什么?以后你和孟先生依然在沈家,你也算能给我做个伴。” “嗯!我一辈子也不离开沈家。”风儿坚定的说。 鸢萝同沈云秋互看彼此一眼,两人会心一笑,这事也算成了。 第419章 双喜临门 万没想到沈云秋给孟连苼三日时间准备嫁妆,孟连苼第二日便将嫁妆抬进了沈家。 孟连苼送来的两箱东西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家里世代珍藏的古物书籍,沈云秋怎敢收如此贵重之物,只留了一本古书,将其他东西搭了些嫁妆返还给了孟连苼。 风儿和孟连苼大婚之日,孟连苼的花轿在侧门等候多时,风儿死活不肯越了主仆规矩从正门嫁出去,她在房里哭的稀里哗啦,拽着鸢萝的袖子不肯离开,惹得喜红笑的前仰后合,硬是拉扯着才将她背出了屋。 看着花轿离去,鸢萝的心总算踏实不少,沈云秋看着她,似乎懂她的心思。 “你的姑娘总算嫁出去一个了。”沈云秋幽幽的说。 “哎,不容易啊。”鸢萝感叹道,两人相视一笑,在一边的喜红见两人的嘚瑟模样,气呼呼的说:“你们是不是恨不得我明日便嫁出去?” “你猜对了,让顾庭予赶紧把你接走吧。” 沈云秋说完牵着鸢萝跨进沈家大门,留下喜红在门口叫唤,“你们这叫过河拆桥!” 孟连苼与风儿的洞房花烛夜,可说是啼笑皆非,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桌前,孟连苼掀了盖头后,见穿着红嫁衣的风儿美丽动人,怎的也不敢与她坐在一起。 风儿也紧张的坐着,只见孟连苼灌了自己一壶酒,也没敢靠近她,风儿见状索性走过去,夺过酒壶一饮而尽。 酒喝光了,彼此未有醉意,孟连苼又找来两壶酒,两人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到大半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春宵说的究竟是何意?”孟连苼醉醺醺的拉着风儿的手问。 “你个读书人都不知,我哪知?可能就是……”风儿撑着下巴思索着,“喝酒喝酒,不说了。” “不可不可,我不能喝了,我要睡了,我要睡了。”孟连苼说着颠颠撞撞往床方向走去。 风儿也跟着倒在床上,揪着他镜子胡言乱语,“孟先生,咱们一醉方休,明日不读书可好?” 两人醉语连篇相继睡去,等风儿第二日醒来才发现两人相拥着彼此,连衣服都未脱。 风儿脸红到耳根,自责自己喝什么酒,昨夜定是丑态百出,她见孟连苼动了动,赶紧钻进被子里假装未醒。 过了不一会儿,风儿感觉孟连苼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脑门,顿时紧张的瑟瑟发抖,孟连苼并未继续对她做什么,抱着她又继续睡去。 风儿心里不由嘀咕,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半个月后,到了喜红出嫁的日子,顾家的娶亲的花轿在苏镇转了一大圈,顾庭予骑着骏马很是威风。 喜红是以沈云秋义妹的身份出的沈家门,所以自然是从正门被接走,喜红穿着凤冠霞帔坐在床边,心情说不出的难过,只听屋外喊了一声接新娘,喜红哇的哭出声。 “哟!我嫁人那日你笑我,今儿个你怎的哭了?”风儿见她哭的妆都花了,连忙帮她擦了泪水。 “我哭因我嫁去陵观那么远的地方,你嫁人哭什么劲,你嫁出去还不是在苏镇,咱两能一样吗?”喜红哭哭啼啼的说。 “别哭了你得空就回来,大门永远为你敞着,今后顾庭予若有何不对的地方,你看我的份上别太生气。” 喜红轻轻点头,拉着鸢萝与她相拥,风儿也过来三人抱在一起。 “咱们都得好好的。”鸢萝说着,握着喜红的手嘱咐道,“你临盆那日,我会去灵都,咱们便能见面了。” “嗯!我等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喜红翌日便随顾庭予回了灵都,离别之时,喜红哭的两眼通红,当日顾夫人也一起离开了苏镇。 第420章 等候一人 除夕炮竹声响,转眼又到了年底,沈家屋檐下挂着火红的灯笼,四处映着喜庆的景。 鸢萝提着灯笼向各个院落走去,红披风扫过厚厚的雪地,留下一道痕。 路过过道,遇见几个欢笑嬉闹的丫头提着灯笼你追我跑,她们从鸢萝面前跑过,忙不迭地的刹住脚,喜笑颜开的冲鸢萝叫了声,“夫人!吉祥!” 鸢萝从风儿提的篮子里拿出红包递给他们。 “来年讨个吉利。” “谢夫人!” 鸢萝笑着转身继续往各院去,经过南院门口几个仆人在放响炮,鸢萝停下脚步望了许久,那几人看见鸢萝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打了个招呼一脸严肃。 鸢萝走去从那人手中捻起一枚响炮在眼前打量。 “我小时候玩过这东西,我师弟给我买了些藏在枕头下,结果他睡觉留了太多汗水,第二日响炮受了潮,一个都未响。” 鸢萝说着脸上浮现一丝略带忧伤的笑,一旁的风儿立刻猜到她所说之人是那李小果,生怕鸢萝触景伤情,风儿准备出声让他们散了,却见鸢萝问那小少年开口要了一盒。 “你要这作何?”风儿一路跟着鸢萝,好奇询问。 鸢萝回首嫣然一笑,“等云秋回来吓唬他一下。” “恐怕等爷回来?年早过了,这响炮还能响?” 风儿无心的话令鸢萝有些失落,她抬眼看向漫天飞雪,发出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低喃,“你也觉得他今晚回不来吗?” “呃………前几日来信不是说大雪封了船,虽说爷信中说争取赶回来,可这船都封了,怎么回来?” 鸢萝看了眼风儿,心神不宁的点点头,“嗯,不回来也成,只要他平安便好。”说是这么说,可心里定是有些难受,这是沈云秋第一次外出三个月之久,也是他第一次过年未赶回家中。 哪怕心里再过思念和苦闷,鸢萝也无抱怨,在沈云秋与她的书信中更多是关心和叮咛。 沈家各个角落充满欢声笑语,鸢萝送完红包回了东院绣元阁。 云心和云舒见鸢萝进来,连忙起身,正张罗上菜的孟连苼也看向鸢萝。 “嫂子,你终于来了,方才妹妹和我打赌你今日定穿红色裙子,我猜你穿新做的裙子,快让我看看,咱俩谁猜错了。” 鸢萝笑着解开披风,露出珍珠白织金勾丝袄裙,“你们都错了。” “呀,这衣裳真好看,怎么没见你穿过?”云舒拉着鸢萝打量一圈,“你这是背着我又做新衣裳了?” “这是爷才寄来的裙子还有首饰。”风儿接话道,“爷真懂女人心思,不像有些人,不解风情。”风儿看了眼孟连苼。 孟连苼楞楞的处在那,似懂非懂看着风儿,一旁的乐博推了推他,“说你呢,不解风情。” “我?”孟连苼指了指自己。 风儿冲他吐了吐舌头,拉着鸢萝坐在桌边。 一张桌子冷冷清清就坐了几人,想想曾经人多的热闹景象,鸢萝不免有些感伤。 “家里还是人多些好,云秋未回来,孩子也去了灵都,这个年过得好生孤单,幸好还有你们陪着我。” “人少好啊,菜够吃。”阿福盯着满桌美味佳肴脱口而出。 乐博打了他阿福脑袋一下,“这孩子,平日把你饿着了?” 众人皆笑,孩子的童言无忌打破鸢萝不顺的心情,她起身举起酒杯。 “预祝各位来年好运连连,沈家蒸蒸日上。” 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粉粉举杯,席间鸢萝面带微笑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可她一口也吃不下,她知道他们在刻意逗她开怀,可她却情不自禁往门外瞧。 即便大家都说沈云秋赶不回来,她依然在渴望他的出现。 第421章 云中鸢萝 酒席吃了一半,鸢萝突然起身与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我回东院拿个东西。” “拿什么?我去给你取。”风儿忙着起身,却被孟连苼在桌下拉住,她不解的望了孟连苼一眼,孟连苼冲她摇摇头,风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你快去快回。” “你们多吃些,别给我留,怕是年饱什么也吃不下。” 鸢萝朝门方向走,云舒起身替她取了红披风,“嫂子外面太冷,你别冻着,快去快回。” “好。”鸢萝接过乐博递来的灯笼,走出绣元阁。 “哪是年饱,等的人未回,没心思吃罢了。”风儿望了眼门外鹅毛大雪,嘟囔着,“爷即便长了翅膀,这天气恐怕也飞不回南方。” 大家纷纷入座,只有沈云舒依然望着门外。 “好生羡慕二哥和嫂子这般恩爱。” “姐姐这是想嫁人了?”沈云心取笑道,“那等嫂子回来,我来给姐姐说说。” 沈云舒被说的脸通红,羞涩的骂道,“去你的。” 鸢萝提着灯笼立在沈家门前,她已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大雪遮住了视线,她翘首期盼,嘴里吐着热气。 “夫人,赏些吃的吧。” 几个乞丐蹲在沈家门前,鸢萝叫来门童,吩咐他去厨房端些热菜给他们,看着这些过年无家可归的人,鸢萝心里有些感伤,乞丐连连道谢,鸢萝只说了句,“不用谢,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 她继续伫立在门前,望着前方不远巷口的路,那是沈云秋回来的必经之路。 “夫人,进屋吧,这天太冷了,小心冻坏了身子,爷若回来,我立刻通报。”门童劝道。 鸢萝的鼻尖和脸颊早已冻红,她摇摇头,并未回去。 第二个时辰,风儿拿了暖炉出来递给她,她看着鸢萝无奈摇头,“等不着爷,是不是今夜你便一直站在这?” 鸢萝未回答,只是冲她一笑,“你有身孕,先回牡丹院歇着吧,我再等一会儿。” “我陪你。” 风儿坚持不肯离开,立在鸢萝身旁,鸢萝见她执意如此,笑着将披风解下,两人一起钻进披风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越发寒冷,鸢萝考虑风儿身子不适又不肯离去,便只好放弃等待。 “回吧,恐怕云秋真的赶不回了。” 风儿扶着她跨进沈家大门,鸢萝仍旧依依不舍的回首望了眼雪中的巷口,依然空无一人。 “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两人挽着彼此向里走着,鸢萝摇摇头,“你还是回牡丹院吧,我可没孟连苼会照顾人,你今日当着大家面说他不解风情,我看啊孟连苼脾气够好,你也不可欺负人家,以后在人前还是得顾及男人一点面子,这若是沈云秋,早翻脸生气了。” 风儿听了哦了一声,两人继续闲聊着朝西院走,路径长廊,隐约听见一声叫唤,廊外雪夹着风声太大,鸢萝止步仔细去听。 只听是门童清脆的叫喊声,“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鸢萝回身,远远的只见沈云秋出现在走廊另一头,他的裘皮披风满是白雪,他快步朝她走来,鸢萝的思绪有些恍惚,眼前的沈云秋与初见时的他交叠在一起。 鸢萝顿时眼眶湿润,她不知所措的望着他,沈云秋脸上的神情从焦急到见到她时的舒心一笑,都印在她心里。 “我回来了。”沈云秋喘着粗气与她说。 鸢萝朝他飞奔而去,身上的披风在肩头滑落,那抹红在夜色中飞舞飘扬,好似盛开的一朵鸢萝花。 沈云秋接住她,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两人相视一笑,傻傻的看着对方。 “船不是封了?”鸢萝问。 “船封了,还有路呀。”沈云秋笑着回。 “吃了不少苦吧。”鸢萝看着他冻红的双手。 “不苦,回来心才踏实了。”沈云秋替她擦去泪水,“只是这位小娘子可有吃的?在下实在饿的慌。” 鸢萝破涕而笑,“有,公子随我来。” 鸢萝回身与风儿交代安排些吃的送去梨花院,说完拉着沈云秋的手朝西院奔去。 两人在雪中奔跑,湿透了鞋和衣摆,一路上遇见几个下人,见他两笑着跑过去,不禁止步观望。 “爷和夫人?” “嗯!只有爷回来才能看见夫人笑。” “哎,你听说过没,夫人原本是沈家老爷的……” 第422章 番外 十三年后。 阴暗潮湿的黑市,一妙龄少女顶着披风穿梭在过道,路过的人都主动叫她一声沈小姐,她如往常一样停在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前,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一老头见她来也不稀奇,嘴上叼着的旱烟袋在搁在地上的大箱子上敲了敲。 “东西在这,自己挑吧,都是元代将军墓里出来的玩意儿。” 少女打开箱子,扒拉一阵,从里面取出一枚玉佩,用腰间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打量一番,好一会功夫,少女将玉佩放回箱子,不屑的望了眼老头。 “老头我提醒你,你可别晚节不保,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少女说完转身离去,老头喊了一声,“哎?丫头,你把话说明白些啊。” 少女在掀着帘子止步,漫不经心留下一句话,“等有好货的时候再通知我,这些烂玩意,本小姐瞧不上。” 连心街头人流攒动,少女穿梭在人群中,引起众人注意,她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顾自的昂着头走。 苏镇的人都知道她是谁,沈家大院千金沈沫菱,她因倾城之姿,芳名在外。 街上的人因一睹她真容而雀跃不已,沈沫菱很少在苏镇,几乎从小长在灵都帅府,她在沈家被沈家视为珍宝,在帅府更是捧在手心,当她十三岁时,便有数不清的人家登沈家门求亲,想与沈家结亲。 “姑娘,算命吗?” 一算命先生叫住沈沫菱,她止步饶有兴趣的两手抱在胸前,盯着看了会。 “怎么算?”她的语气扬着调子,显得有些傲慢。 “侧字或摸骨。”算命先生缕着胡须回。 女子一听坐了下来,“好啊,侧字,算算我同这个男人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姑娘请在纸上写上各自名中一字。” 女子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娟秀的字迹。 “棠……” 算命先生出神的看着纸上的字,抬眼狐疑的盯着沈沫菱,“此人出身将门,姑娘也是将门之后,两人算是门当户对,只是……”算命先生深深叹了口气,“姑娘,你们有缘无分啊。” 沈沫菱脸一冷,眼神好似要把算命先生吃了似得,“怎的有缘无分?” 算命先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疑惑的又看了看她,“这……奇怪……你们是有缘可……不应该是儿女之情的缘啊。” 沈沫菱猛的起身,气得脸通红,丢了些铜板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 “什么缘什么分的,我偏不信,这辈子不嫁他,我便一辈子不嫁人。” 沈沫菱愤然离去,留下算命先生出神的看着她走进人群。 “哎。”算命先生深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错综复杂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孽缘孽缘啊。” 谁也不知道,沈沫菱这生对什么都洒脱,唯独对一个人太过执着,在沈沫菱记事时她便喜欢他,他在她三岁时说等她长大便娶她,她当了真,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和他会在一起。 他叫顾邵棠,是沈沫菱没有血缘的舅舅,他看着她长大,她看着他孤身至今,他一直未变,她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沈沫菱在今后的岁月中,与顾邵棠有着纠缠不清的故事。 “顾邵棠,你说我若嫁给别人,你会难过吗?”沈沫菱最常问顾邵棠这个问题。 “别没大没小的,喊舅舅。”顾邵棠总是严肃的呵斥她。 “顾邵棠,你说等我长大娶我的……”沈沫菱私下总是提醒顾邵棠记得当年的约定。 “…………乖,别胡说,我是你舅舅。”顾邵棠总是提醒她不要胡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