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海贼]岳母在上》 第一章 第一章月见草 这世上最糟心的存在,除了旧情人和前男友,还有一种称作‘未来女婿’。 嗯~未来.对女儿不怎么在意.女婿。 在海军本部医院特级病房看护伤者的时候,我一直犹豫是不是要找机会往点滴里加点耗子药什么的以绝后患。 想想吧~任谁家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喜欢个目测四十出头老(重音)男人,并且女儿情深意重对方漫不经心,谁家家长不觉得糟心? 刚发现女儿不对劲那会,我简直象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炸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女儿谈恋爱啦~按照我的观念来说是早恋还在其次,对象年纪不对也可以先搁下,关键是! 老.男.人!居然一副标准渣男行径,谁家家长不愤怒? 当然,我暂时还没下手,一来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二来躺床上这位人物引发了海军医院近年来最狂热一波探病潮,众目睽睽想干掉他难度不小。 ………… 临下班前半个小时,送走几位叫不上名字从披风肩章判断军衔却绝对高不可攀的探病者,关上门,我迅速小跑进病房附带洗漱间,拯救笑得快要裂掉的脸。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潜规则到哪里都通用。 不想莫名其妙得罪人丢掉工作,这些天我见谁都笑脸迎人,护士工作每班八个小时笑得脸部肌肉发僵,顺便笑得我严重怀疑病人康复出院自己会患上非/典型性面瘫。 盯着镜子左看右看,顺便揉了把嘴角,我顶着一脑袋黑线外加额角微微爆起的青筋,第n次默默腹诽。 身为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医院一名普通护士,能在一众挤破头的丰满娇丽美人儿们当中脱颖而出,获得千载难逢机遇看顾英勇负伤本部中将的工作,理由是医疗部看在我…已婚,育有一孩的份上。 要知道,听闻入院将领军衔是中将,护士班可谓群情汹涌,目标一致都是希望能‘温柔体贴的照顾’那位大人。 海军本部中将什么概念?马林弗德镇守数万驻军,一名元帅,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权力顶端也就那点人,标准金龟婿。 伤者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医院内部已经暗流涌动,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院方经过多方考虑,最后在一票美女护士殷殷期盼的注视下,迅速点了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我作为胜利者。 如此结果,对于你争我夺的护士们来说还算…满意,这点,从私下里同事们态度一如既往可以看出来,我知道,因为没有威胁感嚒~ 年轻姑娘们总是有奇怪的竞争意识,一个高质量男人出现在生活圈子里,就算不喜欢,也不怎么愿意看到他被谁谁谁捕获,尤其那谁谁谁还是平日里彼此不服气的存在。 结(过)婚有孩子的妇女,在大家的理解当中,这样的人是极安全哒~既不会对本部中将起念头,对方也不会对已婚妇女出手,闹绯闻没什么,可要是绯闻对象是个相貌在平均线徘徊的妇女就…不太值得。 于是皆大欢喜,医院平息浮动的人心,顺便消除潜在的得罪海军高层的隐患,护士们谁都没得手,于是心平气和。 然后,所有人有志一同忽略伤者和我的意愿。 ………… 伤者的意愿,我是管不着滴~ 那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倒霉,蹲边上看热闹都能叫浪头拍进一潭浑水,简直祸从天降,更别提需要精心看护的伤者还是仇人,分外眼红那种。 ps:怨怼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对方压根不知道。 呃就算知道相信大概也不会放在眼里,我一个平头百姓小护士,哪里会叫本部精英中将觉得为难,也就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存在。 ………… 磨蹭了好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我慢吞吞从洗漱室里出来,打算临下班前给对方做个简单检查,顺便换个绷带。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似睡着,面色苍白的闭目养神,没等我轻手轻脚走近,他就象预知一样‘醒过来’,许是之前应付访客耗了精力,神色里带着点疲惫。 两人对视几秒钟,男人又闭起眼睛。 看对方那副巍然不动的死样子,我默默在心里翻出三白眼,男人就算没皱眉板脸,也一副会吓坏良家妇女的凶恶气势,说到底还是长相不对。 一脑袋张牙舞爪卷发因为躺得久了更显凌乱,拧紧的眉心,无时无刻下沉的嘴角,就算安安静静也给人锐利刀锋一样的森冷感觉。 五官线条如刀凿斧刻冷硬,周身气息外放时那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直叫靠近的普通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我实在没搞懂医院那帮子护士们垂涎将领们什么,权势地位?男人有权就变坏和女人变坏就有钱,都是千古名言。 高级将领们也就是男人,在生物学角度上和海贼没区别。 ………… 然后腹诽归腹诽,手下动作也半点不拉,迅速量过体温,麻利端起药品绷带,一伸手无视病人睁开眼睛的恐怖长相,行云流水地解掉他条纹上衣的扣子。 宽阔厚实肩膀,紧实的肌肉,深小麦色皮肤,零零碎碎陈年旧伤… 一侧腰腹缝成蜈蚣状新疤,伤口还没完全结痂,随着最后一层纱布解开,浅浅血腥气合着药味弥散在空气里。 察看过伤口复原情况,消毒敷药,最后用全新绷带重新裹上。 因为伤在腰腹一侧,这过程里两人不可避免的靠近,我目不斜视一圈一圈缠绷带,极力忽略呛进鼻子的气息,血腥与药物,硝烟与海潮,男人身上带着非常复杂的味道。 或许还有若有似无的荷尔蒙… 咫尺间的呼吸喷在耳廓,滚烫,富有侵略性。 漂亮地打个结完成最后步骤,起身往后撤到一米开外,然后才抬头,扫了眼已然面无表情的男人,又飞快垂下眼帘,收拾好染血绷带,静悄悄转身离开。 ………… 打卡下班,一路往家走,一路我都皱着脸。 仇敌天天见面还必须精心照料是怎样一种蛋疼滋味? 我浑身骨头疼就是极好的说明,工作累是一回事陪尽笑脸是一回事,看着不能打不能杀,心里堵得慌才是真.苦.逼。 内心流着宽海带泪,我抬头望天远目。 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死心眼为个老男人患得患失,那老男人哪里好?海军将领们除了打击海贼时候正义凛然,闲暇不都是各种坏习惯不重样吗? 抽烟喝酒赌博玩女人,坏男人毛病没一样拉下,绝对绝对是每个丈母娘心目中的拒绝往来人选啊啊啊! 在天国的孩子她爹啊~保佑明天病床上那只男人长眠不醒吧~喝水呛死吧~吃饭噎死吧~没收作案工具吧~ 咦?有什么奇怪东西混进来了? 迎着晚风默默掐拳的我嘴角抽了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重新捡起往病人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 寄希望老天开眼让病人出意外,不如自己动手,要知道,那位中将是原著里边有蛮多出场镜头的存在啊~ 如今离那场青史留名战争发生的时间还有一年多,原著里有真实姓名存在的人物…想来命大得很,果然还是自己嗯哼~ 作为一只不巧看过海贼王动漫的穿越者,我表示多出来的这次人生就是张茶几,如今更有朝着碗柜发展的趋势。 当年眼一闭睁开发现自己跑进一个奇怪地方,顺便还顶了别人的身体外壳,也就是小说写烂的魂穿梗。 没等完全接受事实,另一道惊雷劈下,新的身体怀着孕。 女孩子结婚怀孕很正常,只要不是十六岁,ps:新寡。 ………… 新世界,新人生,新生命。 我手忙脚乱,晕头晕脑完全清醒过来一朝分娩,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婴儿抱进怀里,肉呼呼红通通小包子哭得象只猫。 那一刻,原本的不甘心与惶恐忿怒忽然全部消失,心里那道来自异世现代社会的冷漠通病界限,被小婴儿弱弱的哭声冲垮。 我的孩子。 我生下的孩子。 娜娜。 ………… 在故乡带着孩子生活一段时间,精神上消除语言文字隔阂,彻底了解这世界莫名熟悉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我二话不说收拾行李,火烧房一样报名登上驶往海军本部的船队。 尼玛!海贼王!日子简直不能过了摔! 哥尔.d.罗杰处刑也不过几年,整个世界陷在动荡与战火当中。 报纸上满篇满幅都是暴/动骚/乱革/命,硝烟四起,扬帆出航的海贼烧杀掳掠,平民一条命甚至比不上几样补给。 我所在的岛屿不巧位于伟大航道七条航线之一的前端,灾情尤其深重。 想护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伟大航道内,只有海军本部所在地,有二十年时间,马林弗德对于平民来说是最安全的岛屿,没有之一。 比起怀里哭得猫似的小肉团,穿越前看小说总喜欢yy的什么红发鹰眼海流氓,什么火拳草帽特拉男,都tm是浮云! 象俺们这样半点本事没有的小百姓,要的是粗茶淡饭平平安安。 让大海贼时代见鬼去吧!个人表示,固若金汤的海军本部所在地才是真绝色。 原主家庭背景清白,死去的丈夫又是一员海兵,作为军属,我顺利申请到居住权和工作,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然后一呆就到今年。 ………… 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女儿娜娜转眼长成十六岁如花似玉年纪的姑娘,要是不巧家学渊源,我觉得自己大概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的外祖母。 穿越前咱是个宅属性姑娘,有份正经工作,交个不讨厌的男朋友,到时间顺其自然结婚生孩子,后来魂穿,晚婚和搭伙过日子的观念就打破啦~ 大概是这里危险系数过高,人均寿命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身边小圈子里的姑娘除了别有目的都基本早婚。 俗话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加上自己呃~活生生前例摆着,到如今我也不纠结女儿十六岁就恋爱,而且很有点要结婚的意思。 三十二岁一跃进阶外祖母…惊悚过后,也还是可以愉快接受哒~ 当然,未来女婿绝对绝对不能是那只病人,海军本部中将鬼蜘蛛。 ………… 为了防患于未然,明天果断的给他加耗子药,我默默掐拳。 第二章 第二章月见草 准时到家,回房换下医院护士服就去煮饭。 娜娜还没回来,不过我在厨房里看见新鲜食材,想是中午她抽空带回家,看见食材于是我省了按照存货想菜式的心,转身去拿围裙时又在储物柜那里看见留言。 置物柜显眼的地方贴了张小纸条,上边两句话,字迹显得匆忙: ‘堵塞的下水管等晚上回来修理’和‘香酥小鱼干’,最后画了个可爱的颜文字符号作为结尾。 (≧w≦) 是我以前教她的,属于我那边世界的颜文字,这里大概没有别的谁会用,娜娜很高兴,她觉得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我边摇头边笑,小鱼干是她心爱的零嘴,上回弄了整整一罐被她不到两天消灭干净,我怕她吃上火就给断了,她不敢明说就写纸条。 长到十六岁还是这样的傻孩子,怕羞不敢当面说的话就用纸条,每回也总是用上颜文字表示她当时的心情。 很可爱,可爱得每次我都会让她得逞。 随手收起母女专用通讯,返身折回翻检洗水池边堆得满当当的材料,然后我不出所料的拎出一包…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嘴角默默一抽,这重量做成鱼干怎么也得两大罐,这孩子上辈子是猫不成? 抽完嘴角,我开始干活。 担心孩子吃上火归担心,她的愿望基本上我都会满足,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所以小鱼干什么的呃~等下顺便煮一壶凉茶? 因为娜娜是很乖很乖,乖得叫我心疼的孩子。 ………… 大概是单亲家庭的缘故,娜娜乖巧懂事,小小一粒就已经没怎么叫我操心,成长过程里更是贴心到极点,邻里间都夸赞她是个好姑娘。 当然,我知道那是表相,实际上这孩子早熟又敏感,当初还是只小萝莉的时候,她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总害怕我不耐烦起来把她寄养到别人家或者海军孤儿院然后自己改嫁,闹得我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穿越前我没生养过孩子,当然也就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里的世界又乱得厉害,到处都是动荡纷争,低层平民最先需要保障的是生存,幼儿教育…那是啥? 说起来真真夸张,娜娜到年纪我想给她找个幼儿园都找不到,囧。 幸亏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这里对军属还算关注,七八岁的孩子集中起来统一读书认字,再大一些也可以透过筛选,天资好的能进入军校。 而那些孩子将来会是海军新生力量。 娜娜如今在军校念书,平日里我不怎么管她在外边的事,不是冷漠更不是放任,而是…大概是穿越前那段人生带给我的一种反向认知。 当年被自己家长管得多了,到如今对自己的孩子,每回想管一管的时候,对比自己年轻那会的心态,又觉得孩子蛮可怜的。 我不是对自己家长抱有怨怼,是代沟问题。 ‘为你好’有时候是一种偏执的专横,偏偏作为孩子无力反抗的时候,那种心灰意冷怨恨横生的感觉相当糟糕。 因为年轻没出人头地而逼着孩子飞黄腾达,因为介意别人看法而逼着孩子这样那样。 因为‘要争气’,所以你要‘找个体面工作’,要‘找个能干丈夫’,要‘生个聪明外孙’,为的就是‘让我出门有面子’,这些真是够了! 人活着为的就是‘结婚生孩子看着孩子生孩子’,我真不明白老一辈想法。 当年为着被管得多了,我总是幻想自己有孩子一定不会拿‘为你好’的借口对孩子横加干涉什么,我可以教孩子做人道理,可以教孩子为人处世,却一定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强行规划孩子的人生。 所以,我不会太管束娜娜,她喜欢做什么就依着她,好比她似乎喜欢上一只年过四十的糟糕男人,她不说我也不会过问,最多想想怎么剑走偏锋消灭潜在渣男,(==)。 没关系,娜娜还小,偶尔遇到挫折摔摔跟斗也不是坏事。 人生是她自己的,现在痛一痛接受教训还有我在后边看着,总好过我管得紧了她什么都不敢去做,将来我死掉她再犯错,到那时可没有谁会不问是非对错护着她。 ………… 起油锅炒几道菜,接着把汤锅重新热上,我转身去洗手外边恰好传来开门的声音,等擦干手一回头就见娜娜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 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不禁有些纳闷,这孩子一脑袋汗,看着象是跑过马拉松回来是怎么回事?不过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又没什么大碍。 娜娜蹭一下蹭到身边,先探头看看菜式,又看看汤锅,然后嘴角就翘起来,两眼亮晶晶,“安娜~~~” “外边那客人是你同学?”视而不见这孩子一脸垂涎,我朝着厨房门外抬抬下巴,方才进门是两道脚步声,其中一道留在客厅,这时候带人来做客… 想了想,我决定重新下锅再煮个饭。 “只是出于礼貌登门拜访而已。”娜娜摇头晃脑,笑得脸上都开朵花来,“我们家的普通菜式不好拿来招待客人。” 哦~我点点头,然后跟着这孩子一块出去和客人打招呼。 娜娜的喜好打小就掩饰得好,可我是她老娘,对自己孩子哪里不了解?别看她笑眯眯的说话,却绝对是对来访者有点不乐意。 我知道娜娜早熟敏感闷骚别扭,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孩子,她有意见的人,嗯~大概也不会招我待见,癞痢头孩子都是自家好,何况我的娜娜这么可爱。 当然,面上还是要表现好些哒~我是大人嚒~虚伪一点没关系。 出了厨房一抬眼,然后我就愣住,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年轻男孩子,齐耳黑发,圆滚滚身材堵得家里空间更显逼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小相扑选手不是那谁么?! ………… 听到动静年轻男孩子猛一下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打招呼不知怎么又愣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转向娜娜,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安娜,这位是战桃丸队长。”娜娜走上前几步,站在中间为两人作介绍,彬彬有礼到古怪的程度,“战桃丸队长,这是我母亲安娜。” “啊~晚上好。”我哽了半天才噎出一句,原因无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 打过招呼看对方微红了脸一副同样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想了想就拿出一句万金油一样的客套话来打圆场,“等下一起吃个饭吧?” “那就打扰了。”男孩子速答,顺便微微鞠个躬,顺水推舟得叫人反应不及。 “妈妈~”娜娜在边上喊了声,语调里有点儿埋怨,接着她扭过脸,说道,“战桃丸队长——” “诶诶~娜娜你一头汗会感冒,去整理一下,多失礼啊~”我忙不迭开口,免得这孩子不乐意起来得罪人,“等下要开饭了,赶紧弄好来帮忙。” 打发了她回房间,我又对着年轻男孩子微笑,“请坐吧战桃丸队长,很抱歉,我家娜娜她被我宠坏了。” “请叫我战桃丸就好。”年轻人一脸正色,态度非常拘谨,“伯母…呃安娜夫人。” 一边说一边不安地坐下,许是习惯他一双手搁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一副受过军队正规训练的精悍姿态。 隔了一会儿,沙发上那年轻人开始不时拿眼角偷瞄娜娜的房间,看样子分明是很在意,偷瞄之后发现我盯着看,他又立刻正襟而坐接着脸红。 然后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见状,我随便扯个借口遁回厨房,躲着等娜娜自己去处理她的人际关系。 以前我就有点社交障碍症,到如今更是没什么长进,要不是为着这点毛病也不会选择护士职业,戴着口罩遮住脸,总让我觉得安全。 娜娜的同学…呃~大概不是同学,她如今军校二年生,那位战桃丸看年纪十八/九岁左右,应该不是学生,听刚才娜娜称呼他‘队长’,我记得… 依稀仿佛战桃丸是谁的保镖来着?时间久了当年看过的剧情忘得七七八八,印象深刻的也就几段,其中还大部分是海贼相关,跟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扯不上关系。 能记得的不多,不巧这当中恰恰有关于‘战桃丸’的部分,原因,除了他出现的那段情节实在峰回路转,他本人也叫人印象深刻。 那么圆滚滚特立独行的形象,在满屏幕花样百出的人物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 说起来,到这里十六年,近距离接触的原著人物一只手都算得过,毕竟那些都是位于世界顶端的大人物嚒~平头小百姓哪里有机会看到。 我原以为安安静静呆到顶上战争打响,届时随着岛屿住民转移到大后方,往后日子也一样平淡如水,却不想最后这一年还真是‘惊喜’不断。 医院里躺着一位,加上如今客厅里坐着一位。 娜娜这熊孩子!看样子我非得找时间和她聊一聊,也好叫她明白,四十岁的糟糕大叔不可靠,客厅里那位队长同样不是好女婿人选啊! ………… 今天的晚餐吃得实在叫我胃疼。 可能是回家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娜娜这孩子难得一见的在有外人的时候犯熊,餐桌上先对着客人横眉竖眼,后来更是在我客气给他夹菜的时候一直冷哼,等到最后我拿眼神都已经没办法制止她。 呃~亏得这年轻男孩子脾气好,整顿饭吃下来居然面不改色。 最后,我只好打发娜娜去洗碗,自己泡茶,才没让她往客人的茶里加耗子药,我看娜娜凶神恶煞的脸色,实在很可能干出那种事。 真头疼,不过到现在我倒是明白,这位‘战桃丸队长’真不叫娜娜喜欢,或许还有点仇怨,并且是对方的错。 因为年轻男孩子态度放得很低,低到忍耐的程度。 娜娜在外边一直懂事听话,虽然是表相,可她做得很好,能叫她不管不顾,我想两个人之间或许真有点解不开的结。 不过…无论是怨怼误解,娜娜毕竟年轻,有些事…嘛~算了算了,正因为年轻,才没必要在意成/人世界带着阶级的人际关系。 端了茶给这年轻孩子,我冲他笑了笑,最后还是把一肚子缓和气氛的话吞回去。 就算他是海军大将家里的后辈,大人世界带着目的讨好的阿谀奉承也还是免了吧~顶多我私下里再教教孩子,现在算了,我不忍心自己孩子太早过于世故。 虽然那免不了,但是如今正风华正茂的娜娜,任性点也没关系。 ………… 接过茶,年轻男孩子低声道谢,顺便拿出一小盆盆栽作为到访手信,按照他的话是‘上个季度海军科研船队带回来的植物,栽植成功现阶段准备向外推广。’ 然后,以还没问世的植物当礼物,理由是‘发现它的是娜娜,我想实验室之外它首先也应该先让娜娜养着。’,真是妥妥官二代口吻。 把盆栽轻轻搁在茶几上,男孩子飞快瞄了眼厨房,抿了抿嘴角,眼神里带出些愧疚,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愣了下,细细看了看面前的小盆栽,然后想起航行结束回来有段时间里,娜娜情绪似乎不对劲。 上个季度恰是娜娜首次随船航行的实习期,原本高高兴兴出门,回来却低落得厉害,有好几晚我被她噩梦里哭着吵醒,问了怎么都不肯说…原因莫非出在这位队长身上?! 自家孩子这是被欺负了对吧对吧?!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抽着嘴角干笑,我同样没办法追问,不是为着年轻男孩子一脸的难言之隐,为的是我家娜娜。 她不肯说,我当然得装糊涂,心结这种东西不是当事人自己想明白谁劝也没用。 好吧~如今总算找到一点点症结,我默默看了眼对面的年轻男孩子,脑补了下实习期间或许会发生的各种状况外情节,默默深呼吸才压住险些生出来的黑暗思想。 家长么~总是胳膊肘往里拐,不管错的是谁,肯定别人不对。 所以啊~如果是感情问题,等晚上我会找时间和娜娜好好说说,别的没有两条腿男人满大街都是,女孩子总会爱过一两个渣,没事,将来会找到待自己如珠如宝的男人。 如果是公事…呃~我也会旁敲侧击告诉她,海军本部就和以前街坊邻居相处时没区别,她以前做得很好,相信往后同样能驾驭自如。 ………… 我知道,娜娜是个聪明孩子,资质比我好上不知多少,虽然我不管她在外边的事,可身为家长哪里会不去了解自己孩子的处境? 海军军校正式课程也就两年,毕业后部分学员分配进入驻地服役,余下的海军本部会针对个人特长专门训练。 娜娜在生物学方面极有天分,一年级期末就破格进入海军科学部,一边念书一边参与某些研究。 海军机密平民无法得悉,可是作为家属,我收到过军方通知,并且受过调查,为着各种出于安全出于机密方面的考量,家属被提前告知,许多事已经没有权力知道。 我只能看着自己孩子却什么都做不到,她的世界被从我身边分割出去绝大部分,受了伤也只能在梦里哭,我援手不及,连过问都碍于军事机密而不能。 小人物养天之骄子的悲哀莫过于此。 天知道我多后悔同意她进入军校,其实我宁可她笨一点,可惜…这世上的事真真不如意十之八/九。 第三章 第三章月见草 往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没用上,因为昨晚那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的出现,导致我对鬼蜘蛛中将的仇恨值降到水平线之下。 送走客人,晚上娜娜难得撒娇要和我睡,两人钻被窝的时候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学校里和科学部可以透露的东西。 等说得累了她安安稳稳睡着,我却睁着眼睛到天亮,一晚上都心疼。 娜娜在学校里没朋友,因为是女孩子,她在几乎清一色/男人的海军精英当中受到侧目和区别对待。 女孩子体质本来就比男孩子差些,更不用说娜娜擅长的原本就不是体能,而这些可以忽略的小缺憾,在那票只喜欢拿拳头说话的人眼里就成了没用和拖后腿。 学校里被一票混蛋歧视,在科学部刚开始也不是很顺利,生物学方面出类拔萃的天分叫前辈们有意无意排挤,动不动刁难她… 比起肌肉型无脑男,搞研究的宅男们更乐意使用冷暴力。 而那位战桃丸队长开始总拿眼角斜视娜娜,后来实习过程中发生了点意外,他的态度才开始转变,至于发生什么,娜娜闭口不言,我也没追问。 总之,反正真是小相扑选手欺负我家孩子。 冲着这点我就决定不待见他,即使他吃过饭留下来修好我家堵塞的下水管,也不足以泯灭我心里萌生的偏见。 ………… 清早起来,两人吃过饭,娜娜和往日一样出门,迟点我收拾好家里跟着锁门上班。 进到医院还没歇气又听得护士长给了个好消息,鬼蜘蛛中将出院啦~一早天没亮就离开,他的副官刚办理手续整理行李前脚才走。 简直…令人心情愉快到极点。 我顶着昨晚没睡生出来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听着护士姑娘们不无惋惜的窃窃私语,顺便还让护士长拍拍肩膀,肯定了我工作上的出色表现。 据闻是鬼蜘蛛中将的评价,‘是个懂事的女人’。 个人表示tm就是废话,我一结(过)婚有孩子的护士,本职工作不是照顾病人,难道还得是想爬床不成? 这些天来探访的客人们别有深意若有所指的眼神打量真是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鬼蜘蛛中将心里想的什么,他是觉得我肯定要找机会勾引他对吧? 现在康复出院,我没有任何行动,于是很欣慰? 话说回来,在那帮子高级将领眼里,海军本部任职的女人都是怎样的存在啊喂?! 没找到机会加耗子药真遗憾。 ………… 引发医院震动的病人离开,接下来工作也没什么变化,这些年下来我干得轻车熟路,就算昨晚熬夜精神不济同样不出岔子。 时间很快到临下班,护士长忽然把我逮去,递来一张写着店名的纸条,神色和蔼的旧事重提,她劝我去相亲,上个月就提过,是她丈夫一同事,如今恰好驻守归来正休整。 相亲这种事实际上我遇到几回,马林弗德这边男女比例失调得严重,身边街坊同事都热心牵过线,只是每回都不了了之。 娜娜害怕我改嫁了丢下她,所以我没想过再找,有时候实在碍于介绍人的面子而不得不过去,几次也都因为我不热络让男方改了主意。 之前说过这世界乱得厉害,人均寿命实在不长,这也导致做什么都讲究效率。 一见面只要没太过讨厌,往往就奔着旅馆去,如此跳跃性进展,对于我这样天/朝出身的人来说太刺激。 而拒绝过后,男人就会换目标,大概是不愿意浪费时间?沙场征战生死一线,他们也没有太多心思会放在女人身上。 不巧,我极其讨厌沙文主义和物化女人的思想。 所以啊~十几年下来,我荣获医院里‘相亲失败’排行榜前列位次。 近些年随着年纪大了牵线的人也少了,我耳根子不知清净多少,街坊邻居同事总喜欢脑补我是因着娜娜和孩子她爹才单身,天晓得我其实是自己不喜欢。 当然不是性取向问题,是三观不合。 我一直觉得,女人的底气如果要靠男人维持是件悲剧,偏偏这边许多男人认为女人除了生孩子,大概就剩下床上能纾解身心的作用。 三观不合怎么恋爱?我宁可单身倒还自在些。 不过…拒绝了一个月,到今天我实在词穷,护士长语重心长劝我就去看看,她说聊一聊当是交个普通朋友也好。 护士长是个热心人,在医院里有红娘别称,据闻她牵线的没有一对不成功,没有一对不美满呃~她是我顶头上司,不管怎么样,拒绝得太彻底就得罪人了不是? 不好得罪上司,我只能接过她的好意,加上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了解,反正一定不会成功,看看就看看吧~ 磨磨蹭蹭下班,换掉一身工作服,我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出发,今天早上娜娜说过她最近有个大实验在跟进,每晚都不会回来,为着安全她会睡在科学部宿舍。 于是,一个人偶尔懒得下厨外面吃饭也好。 ………… 按着地址摸索过去,护士长给的纸条写明了见面地点位于城镇商业区一家食庄,我有点儿诧异,说起来,相亲地点的选择某些程度也是一种表现。 男方对待此次相亲的重视与否,和他生活质量的高低。 不过,如此高级还真是少有。 约定的食庄在马林弗德整个岛屿内的消费水平里名列前茅,当然,这不能算上声色犬马夜店街,而是单指普通的消闲场地。 护士长说对方见过我的照片,嗯~至于为什么我的照片能无缘无故被别人看去,这是小细节不用追究,就当做自己上司太热心好了。 抵达地点之后,进门还没来得及向店内服务生问路,我就叫两位海军装束的男人客客气气领着往里走。 一位身着披风,肩章军衔绣的是中尉,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装束,两人态度严谨又不失和气,简直堪称礼貌周全。 没多久,三个人走进食庄内部。 转过一处垂花拱门,入眼所见是与大堂装饰截然不同的风格,回字形木质走廊围起院落,朱红栏杆外是小巧精致园林,流泉惊鹿,暗香浮动。 一映浅水延伸至廊下,几尾漂亮锦鲤轻摆摇晃惬意地游曳。 此时夜幕将至,院内和室灯火通明,显然高堂满座。 走在木质走廊上,隔着纸质门扉,室内三味线清幽纯净乐声,混合在男人女人的笑闹里,为尚未降临的夜蕴出浅浅的暧昧氛围。 抬眼瞥了下领先一步那人披风袍角荡起的曲折,我默默的无声的开始牙疼。 ………… 目不斜视朝前走,期间一侧屋内有明丽侍女开启门扉,我们一行人恰好经过时,目光一瞥间我窥见里边几位西装革履男人。 呃~依稀仿佛…不过转瞬就经过那间屋子,我就立刻把方才看见有些儿熟悉的身影抛在脑后,大概是错觉…吧? ………… 绘着四季花卉的纸门被轻轻推开,领路的这位收起手直直立在门侧,我小步走上前,看了眼室内,心顿时就定下来。 不为别的,为的是我明白今晚相亲成功率更是比预计降低许多。 一脚踏入室内,身后宣纸门静静合上,我礼貌的笑笑,轻轻地按照对方示意坐到位置里,幸亏今天穿了长裙,不然这情况还真是不得不失礼。 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古怪东西,浅青色榻榻米,朱红案几,和之国风格装潢导致客人们需要跪坐,我穿着长裙总比短裙好,至少大腿不会露在外边。 男人端坐在一侧,雪白将领披风蜿蜒垂在身后地上,西装革履,看起来非常正式。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对方神色有点儿僵硬,不知为什么或许有点失望?我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视线放平,打定主意绝对不要比他更早开口。 我倒是给忘记了,护士长家那口子如今已经坐到准将位置,她口中‘丈夫的同事’也是准将,看男人肩章绣的军衔我才想起,顺便惊悚。 护士长还真是给了个天大‘惊喜’。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嘘咳一声打破平静,见我抬眼看过去,他又提了提嘴角,扯出一个看起来很艰难的柔和笑意。 我同样很困难的回以微笑。 见状,他又咳嗽一声,哽住似的涩声开口道,“弗里茨.赛尔尼尔,卡洛琳和你说过吧?” 呃~这倒是没有,我不着痕迹的黑线一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护士长真没提过男方的姓名,她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我忘记问,还是她忙起来给漏掉。 不过…我微笑,“安娜,是个护士,家里…” “诶~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轻声打断,收了收神色,似乎想了想就笑起来,“安娜小姐可能忘记了,我们之前见过。” “是我拜托卡洛琳约的这次见面。”说话时他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了握我搁在桌子上的手随即又飞快收回,语气倒是诚恳,“我相信安娜小姐会了解我的诚意。” “先吃饭吧?安娜小姐一定饿了,真是失礼。” ………… 说起来,这位海军准将先生颇有风度。 嗯~不算上他周身萦绕的杀伐气势的话,不过我相信有的是年轻姑娘不介意,男人可以不靠长相就在女人堆里很吃香,所以我很困惑。 究竟看上我什么?听他一番话,居然不是我以为的护士长做媒兴趣爆发,而是男方主动要求的见面?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海军准将,更别提记得做过什么会叫人神魂颠倒的事。 实在百思不解。 ………… 困惑归困惑,今天这餐饭吃得倒是气氛颇轻松。 弗里茨准将先生自己说他不擅言辞,所以进餐时候他的话很少,盯着人看的眼神也不叫我讨厌,至少…没什么露/骨欲/望。 出于礼貌我甚至喝了两小杯清酒。 等到主餐结束,侍女轻手轻脚收拾餐具,重新奉上清茶,屋子里又一次两人独处时,神色显得放松的弗里茨准将先生低声开口,“都说一方喋喋不休另一方笑而不语,是没机会的表示。” “安娜小姐…” 他尚未说完,纸门外有人低声打扰,“准将大人。” 随后闭阖的门扉开启,一直守在外边的中尉举了举手中拎着的东西,“下边送来酸浆果,准将大人。” 语毕,获得同意进入室内的中尉把一只篮子轻轻搁在案几上,完成后又飞快退出去。 许是因为这次打扰,弗里茨准将收起有些失礼的举动,面色几番变化,最后掩饰尴尬似的把视线放到篮子上,“新世界出产的果子,很美味。” 他拿手翻检几下从里边拿出一颗递给我,接着又说道,“打成果汁也不错,要试试吗?” 垂下眼帘看了看咫尺间的这颗果子,我愣了下,许是见我没反应,他的手僵硬地收回去,涩涩的说道,“很抱歉安娜小姐,刚刚我…” 他磕磕巴巴道歉,为着方才行为不是很检点,不过此刻我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那方面,我直直盯着案几上的那篮子浆果,心里一时很是惊悚。 ………… 抬手拖过篮子在里边迅速翻检几下,确定当中隐藏的可怕之处,我猛地抬头,大声喝止道,“别放进嘴里,这东西有毒!” 男人动作一顿,神色显得诧异。 顷刻间,纸门被猛地拉开,“准将大人?”是中尉。 ………… 接下来一团混乱。 第四章 第四章月见草 头疼死了。 安安静静坐在室内一角,我面无表情地揉搓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惊讶过后一脸阴郁,首先下令追捕先前送浆果来的人,接着他随身的中尉召集一票人马将食庄围得水泄不通。 过不了多久,原本惬意祥和气氛被空气里绷紧的肃杀取而代之。 许是‘毒杀’这种事触动某根敏感神经,即使未遂,食庄内同样在此消费的海军将领们也逐一派人前来,房间里来来回回经过几次询问与慰问显得纷乱。 二十分钟后,追铺行动得到一个坏结果,送来那篮子酸浆果的人被找到,在离食庄不远处某个僻静巷子里,一刀毙命。 灭口。 收到消息,原本只是让下属副官来问个究竟的海军高级将领们亲自登场,之前按兵不动,想是‘毒杀’一事不确定真伪吧? 包围食庄,追捕送礼之人,是习惯性防范行为,如今那人被灭口,‘毒杀’也就确定真有其事,所以才惊动不巧同样在这边的高级将领。 准将先生忙于应付他的同僚上司,我抽空躲在角落,一边头疼一边惊悚。 这家店今晚…不算意外的话真是蓬荜生辉。 从他们乱纷纷的交谈里,我知道了今晚这边海军高级将官聚会的理由,为着庆祝鬼蜘蛛中将康复出院,和他一系的将官们基本到场。 刚来时我说看着凑巧打开那扇门里边的人影熟悉,原来真是照顾了大半个月的那只中将。 然后说回来…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想必和鬼蜘蛛中将不是很亲近,要不然我想他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相亲,如今出了意外,来的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或者明天海军本部里边的流言会喧嚣尘上吧? 从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被关心的同时顺便遭到调侃,并且这票高级将领们无一不是带着点诡异神色。 ………… 我很头疼,不是为了自己被人当猴子看,为的是卷进麻烦事。 可是没办法,如果毒杀成功,弗里茨准将死亡,接踵而至的麻烦那才叫人无法应付,我可以放任他死去,却不得不考虑后续。 调查结果肯定是与我无关,但是影响不可避免,甚至会波及娜娜,我不为着自己想也必须想想女儿。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纠结又蛋疼,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的正义深处,要说没有藏着黑暗,那是骗小孩的鬼话。 ………… 屋子里乱纷纷的嘈杂声经过几个高低起伏终于归入平缓,最后登场的来人身份似乎颇高,因为纸门开启后男人们都变得安静。 隔了会一记听上去不知怎么形容的音色慢慢悠悠响起,“耶~弗里茨你真是警觉,别拉多娜草果实和酸浆果几乎没区别,你能发现,看来美人在侧也没叫你降低戒心啊~” “啊不,其实…”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回答显得犹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方才那道声音又重新笑道,“耶~你夜会的美人肯定吓坏了吧?今晚可要好好安慰她。” 别有深意的笑完,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耶~怎么不见你的美人?”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屋内注意力陆陆续续集中过来,顿时叫躲在角落的我成为现场焦点。 我赶忙埋下脑袋作无比惊怯状,眼角狠狠一抽。 先前一屋子乱糟糟,大伙儿关注的都是幸运的准将先生和那篮子浆果,没几个人留心我这可有可无的相亲对象,有也是瞟一眼过来随后就不继续注意。 然后现在好了…新登场这位兴致勃勃一开口…一屋子男人都盯着缩在角落的我。 妈蛋!我有社交障碍症啊! “耶~真是…”古怪的停顿几秒钟,那人言不由衷的往下说,“害羞的美人呢~” 啊啊~我知道自己长相也就没有拉低平均美貌值,所以您不必夸赞得如此不情不愿好么?另外,没事赶紧去调查真相不要继续盯着我看啊啊啊—— 我僵直的坐在原地,内心吐槽波澜壮阔,半晌,竖起的寒毛敏锐接收到无声无息逼近的气场,混合烟草与酒精的味道,不疾不徐笼罩在这块角落。 “耶~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带着古怪卷音的声线,说话时音调显得困惑,“总不至于是在游女町吧?” “黄猿大将先生。”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及时开口救场,边说边走上前来,半蹲在我身边,握了握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安娜是护士,在海军医院任职。” “哦~安娜~”尾音微妙的挑高少许,被称作黄猿大将的男人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近半个月是你照顾鬼蜘蛛,怪不得眼熟。” “他说是个懂事的女人。” ………… 需不需要我回答‘不胜荣幸’啊?游女町你妹夫! 在弗里茨准将仿佛带着点安抚味道的注视下,我抬起脸,目光平视,温柔微笑,“照顾患者是我的职责所在,您的称赞实在不敢当。”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现场气氛不知怎么忽然变得非常古怪。 我一眼看见照顾半个月的病人,鬼蜘蛛中将一张脸黑得莫名其妙,接着错开的视线瞄见更远些门扉外,一堵相当有面积的存在感。 昨夜帮我家修过下水管的小相扑选手恰恰接过那篮子浆果,他正要走忽的若有所察偏过脸,一瞥之间两人目光一碰,他瞪大眼睛,脚下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才迈开步伐。 飞快收起视线,我重新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原本就和我没关系不是吗?就是相亲吃饭,在场一票男人们…莫非没和女人吃过饭? 转回的注意力因着目光放平了,我看见一双裹在黄白条纹西裤里边的笔直长腿,另外就是对方垂落身侧一手指尖拈着的…一颗深紫色果实。 乍一眼和市面上贩卖的那种高档水果,产自新世界的美味酸浆果没区别,外观气味一样,同样是五星状果蒂,辨别方法就是它带有网纹路。 别拉多娜草果实,我那边世界学名‘颠茄’,这个世界它同样称作别拉多娜草,只是因为气候等各方面原因,它非常罕见。 新登场这位指尖拈着一颗,开口就精确说出它的名称…倒是省却许多事。 那篮子浆果,刚刚我随便翻检下就发现有大半篮是颠茄,屋内灯光柔和,果实外表纹路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若不幸打成果汁喝下去,别说弗里茨准将没命,我这相亲对象肯定也莫名其妙陪葬。 要知道颠茄这玩意带着多种生物碱致/命毒/素,两颗浆果摄入量能使一个孩童丧命,十到二十颗可以杀死一名成年人。 半篮子…能够放倒一群大象。 简直祸从天降! ………… 接下来真没我什么事,一段漫长又诡异的沉默过后,有个将领率先开口打圆场,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笑,接着有人相当有眼色的应和,趁着气氛缓下来些,屋子里堵得满当当的人开始清场。 先撤走的是副官们,接着是走廊外荷枪实弹的卫兵,几位主要高级将领倒是留下来,原因不明,大概是为着他们海军大将不肯走? 大将黄猿,那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居然就反客为主坐下,笑着说什么加班来迟了要喝酒庆祝鬼蜘蛛出院在这里也可以,之类的听上去实在叫人无语的决定。 无语归无语,大将的决定想是没几人会反对,于是…没隔多久这屋里就摆满美酒佳肴。 一票子大将中将少将拉着弗里茨准将入席,顺带一个我。 原本我要告辞,没等开口就叫堵回去,理由冠冕堂皇得很,黄猿大将说,“耶~安娜小姐辛苦半个月,鬼蜘蛛还没答谢,匆匆忙忙离开是我们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带着奇怪口癖的男人,一开口却是…实在令人不好琢磨含意。 我能说什么?海军高级将领的提议我能反驳不成?反驳了就真是他们‘失礼’。 ………… 重新开始的庆祝会推杯换盏,酒酥耳热,幸好这票海军将领们没有再让陪侍的姑娘进来,不然我会很尴尬,也或许是没有莺声燕语充作缓和,酒宴略显枯燥。 大概因着和他们不是一系,弗里茨准将越发严谨,他一声不吭喝酒,连带替我挡掉别人敬过来的酒,一杯一杯,轮番上阵这些人看得我眼角直跳。 总觉得鬼蜘蛛中将这边的人很有点要把弗里茨准将直接灌趴下的意味。 在场有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位是坐在最上首的黄猿大将,一位是次席的鬼蜘蛛中将。 那两位,黄猿大将自斟自饮,嘴角噙着古怪笑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而鬼蜘蛛中将,作为今早刚出院的病人,他板着绝对吓哭孩子的凶恶脸,不说话也不喝酒就这样静静坐着。 片刻过后,许是我盯得久了,鬼蜘蛛中将忽的把视线投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我还没来得转开脸就见他微眯了眼睛,眉宇间带着冷冷的,野兽一般危险的神色。 我被他盯得心头突地一跳,一瞬间象大夏天猛然拉开冰柜门似的寒毛直竖。 之后,鬼蜘蛛中将目光错也不错,探手拿起面前酒盏,远远地举高复又仰头喝干它,放下手,指尖慢吞吞滑过杯沿,眼底流转锋芒随即敛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垂下眼帘,我默默的开始牙疼。 方才一瞬的眉眼官司直叫人嗤笑出声,是坐在最上边的黄猿大将,笑过之后他曼声开口,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耶~弗里茨,你怎么能冷落你的美人呢?” ………… 男人们的谈笑声徒然一静,下一刻,弗里茨准将低声回答道,“我很认真对待这件事,黄猿先生。” “虽然安娜小姐还没接受。”可能一下子喝太多酒上头,说着他试图握向我捏着酒杯的手,微红的脸,开口瞬间酒气袭人,“安娜小姐————” 没等我眼角剧烈抽搐,这男人打算当众说出的话就叫一阵急促奔跑声给打断。 脚步声很急,一下子就来到近前,下一秒纸质门扉豁然开启,“老爷子。”小相扑选手魁梧的身躯把空间堵得严严实实。 目光环顾室内一圈,战桃丸的眼神似乎松了松,随后他立刻被猛一下推到边上,娜娜带着泫然欲泣的神色直直扑进来,“妈妈!” 诶?! 猝不及防一阵兵荒马乱,犯熊的孩子掀掉我面前案几,也不管杯盏碗碟飞了一地,闷头埋进我怀里,一双手死死箍住我的腰,哇一声嚎啕大哭。 诶?! 下意识抱住自家孩子,我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抬眼隐晦的瞪了下小相扑选手,一定是他多此一举才让娜娜跑来,这没脑子的…究竟怎么危言耸听了喂?! 不巧,小相扑选手同样盯着娜娜这里看,我悄没声的埋怨就叫他碰个正着,被瞪的年轻男孩子不知怎么就脸红了,囧。 ………… 这番混乱形成一种无言以对场面,屋子里再没谁说话或者喝酒,一众各式意味不明眼神沐浴下,娜娜哭得实在伤心。 叹了口气,我象小时候那样给她挠背,一边轻声安抚,这孩子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奇怪东西缩在怀里整个人发抖,哭得我衣服湿漉漉的…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娜娜的哭声低下来,可是她和小时候那样哭完开始打嗝。 然后啊~我只好腾出点注意力分给边上,“抱歉,请给我一杯温水好吗?” “我这孩子实在叫我宠坏了呢~” 弗里茨准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从被娜娜推到边上就一言不发,整个人僵住似的,听到我说话也没反应。 片刻过后,是小相扑选手递来一杯温水,年轻男孩子红着脸磨磨蹭蹭不肯走,一双眼睛时不时偷觑娜娜。 犯熊的孩子痛痛快快哭完了才记得不好意思,窝在我怀里不露脸,直让我哄了好一会儿才肯一小口一小口抿喂到她嘴边的水。 等一整杯水喝完,娜娜没有再打嗝,她仰高脸盯了堵在面前的年轻男孩子一眼,接着立刻扭回来,哑着声说道,“妈妈,别丢下我。” 我重新抬眼瞟了小相扑选手一下,收起视线,问道,“娜娜你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打小这孩子就喜欢多心,敏感又别扭,肯定是被吓着了才没头没脑的,要知道她已经好些年不会生气我出门相亲,今晚这是… 娜娜的眼神惊魂未定,倒是带她来的战桃丸小声开口,“伯母,呃安娜夫人,娜娜她是被吓着了,刚刚的毒杀…” 哽了下,我没好意思跟两个孩子说‘被毒杀’的是边上这准将先生,毕竟他人还在,当面这么说实在有点不好。 ………… 想了想,于是我决定暂时保持缄默,反正娜娜之后会得到真相,所以还是不急着说明。 静默中,弗里茨准将终于回过神似的开口,“安娜,她是…”卡住一样停顿几秒钟,他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一脸惊悚,“你的女儿?” 废话,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我保持微笑的回道,“准将大人不是知道吗?我的情况。” 之前他说都知道,呃~莫非是有误解? 考虑了下意料外状况,我拍了拍娜娜,让孩子坐起身,接着给两人作介绍,“娜娜,我的女儿。” “娜娜。”我不着痕迹的提醒,面色有点不好的自家孩子,“弗里茨准将。” “呃我知道安娜小姐结过婚有孩子,可是…”弗里茨准将许是惊得不轻,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才三四岁大吧?我见过安娜小姐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 他边说边抬手比个小小高度,眼睛里带着点询问,“和安娜小姐一样黑发,男孩子。” “啊~前年的事了呀~”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随后恍然,“是邻居家的孩子,因为家长有点事拜托我照顾了几个月。” 邻居太太急事回娘家,她丈夫又是个海军,碰巧驻守在外,临时找不到可靠的人只好求到我这边,不过…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点… 弗里茨准将是那时候经常在公园碰见的人吧?似乎很喜欢孩子,一次偶然搭话,接下来每次去公园都能看见,后来… 后来孩子父亲阵亡在航行任务中,孩子妈妈回来带着孩子离开马林弗德这伤心地,我也就没有再往公园去。 是这样弄岔了吧? 不过关键是…弗里茨准将相亲相错人了?呃似乎也不对。 ………… “我,我去公园没见到安娜小姐就…有人说孩子的父亲没了,后来…”这男人脸都红了,眼睛不住瞄着娜娜,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卡洛琳也说安娜小姐单身带着孩子。” “居然这么大了…” 弗里茨准将的纠结和惊悚,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表情来面对,嗯~这情况其实蛮常见,除了十几年邻居,每个第一次看见娜娜的人都非常惊讶,顺便带着点怀疑… 好吧好吧~我想了想就拿出万年不动的说辞,“因为初恋就结婚,娜娜是我十六岁生下的孩子,不是收养的。” 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误解,可如果不说清楚,娜娜会伤心,她小时候除了害怕我改嫁丢掉她,剩下就是担心外边孩子多嘴说的家里大人的胡乱猜测,比如娜娜是我收养的… 她早熟又敏感,每次总躲起来哭,闹得我差点要带她去做亲子检测好安她的心。 这会听弗里茨准将旧事重提,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熊孩子整个人都僵住,没奈何只好再次解释给外人听。 ………… “不不不,我只是…”弗里茨准将摇了摇手,神色有点慌乱,“安娜小姐的孩子多大了都没关系,是我之前太粗心了…” 话还没说完,大将黄猿斜地里猛一下插/进话来,“耶~相当深情呢~” 此刻屋里身份最高的男人一开口,其他人的注意力就不约而同投过去,连娜娜都不自觉坐直了,抿紧嘴角,一副有点敬畏的样子。 短暂静默过后,黄猿大将慢条斯理笑了笑,低声说道,“我记得档案资料里有,娜娜的父亲在她没出生时就过世了,对吧?” 尾音疑问口气仿佛别有深意,说话时男人古怪的把目光放到一旁的鬼蜘蛛中将那边,“十六年,真是情深不渝。” 第五章 第五章月见草 相亲不了了之。 怎么说呢?按照我的看法,大概真是弗里茨准将先生没选对地点。 那食庄或许风水它就不适合相亲,先毒杀未遂,接着包间又叫一众在那庆祝的海军将领们鸠占鹊巢,见面的男女双方能有结果才奇怪好么? 重新开始的酒宴闹到很迟,怎么结束我有些糊涂,因为十几年已经养成规律的生物钟让我到点直想打瞌睡,对后边发生什么基本没印象,宴席散场还是娜娜悄没声提醒我,囧。 弗里茨准将喝醉了,他的同僚们非常热情,虽然大家可能不是一系,但劝酒的劲头相当高昂,囧。 然后,没有然后了。 相亲转变的宴席散场,大家各自回去洗洗睡觉,嗯~海军将领们晚上大概还有别的节目吧?不过那是男人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娜娜熊孩子坚持要跟我回家睡,可能是真被吓着,她一晚上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我,连我上洗手间都要黏着一起去。 小相扑选手扭扭捏捏送了一路,我们进门他还在外边转圈转了好一会儿,后来我担心自家院子铺的地砖叫他磨平了让娜娜出去道别,小相扑选手才恋恋不舍离开。 嗯~当时偷偷躲在窗帘后边看的我表示颇欣慰,不管怎么说,有比较才有优劣嚒~比起老男人海军中将鬼蜘蛛,战桃丸队长简直就是小鲜肉。虽然体积不对。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我不会用它去影响娜娜,关于女婿的问题,只要娜娜喜欢而对方能让她幸福,就算是战国元帅也…呃好吧~我承认自己想太多。 最后,宴席上黄猿大将的奇怪表现,我表示当他嘴里跑火车,情深不渝什么的,要是按照我个人观念,文艺些说法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关你p事。 他一海军大将管天管地,管人家平头百姓情深情浅?我又不是他姘头,关键是… 说话的时候盯着鬼蜘蛛做什么?那位高官也就我照顾半个月的病人啊亲!别故意弄得我和他有点什么事似的好么? 原本真的没什么的我,让黄猿大将这么一说…倒像我对鬼蜘蛛中将有点不良企图似的。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我的内心就充满吐槽感。 ………… 相亲后第二天护士长提了下,我们院著名红娘隐晦的表示近几天准将先生要务缠身,她让我别担心,那言下之意就是过些天准将先生忙完了… 弗里茨准将忙什么,我大概了解,毕竟刚被毒杀未遂嚒~线索人物又被灭口,想当然准将先生会忙,我也很愿意祝福准将先生顺利揪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忙完就不必回来找我,真的。 当时听过之后我立刻很委婉的想请护士长推却准将先生的美意,只是话才出口就叫护士长堵回来。 我刚说双方不太适合。 我们院红娘,护士长笑得格外贤良淑德,只是额角爆出一个小青筋的问我哪里不适合?接着没等我回答她又笑眯眯的说,‘性别不适合,这个借口前年你用过了哦~安娜。’ 不懂得欣赏现代宅女幽默的护士长真是叫我无比悲伤,= ̄w ̄=。 让护士长捏了两次脸,最后她勒令我乖乖等着不许出幺蛾子,然后,迫于顶头上司多年威压,我捣头如蒜表示一定会安分守己。 嗯~我琢磨着弗里茨准将或者忙完了就不记得?好吧~就算记得也到时候再说嚒~穿越前已经患有各种拖延症的我表示总能解决哒~ 然后,回头日子照旧过下去。 ………… 接下来小半个月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娜娜好些天没回家,她之前说过在跟进实验,除了那晚,不过她每夜都要和我用电话蜗牛通通话,象是没听到我的声音她睡不着似的,这忽然出现的习惯我一开始很奇怪,后来想想又觉得她可能是还没平复恐惧,所以也由着她。 想来每个父母都是我这样心态吧?不管多大了,在父母眼里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她黏着我,我很高兴啊~ 由于熊孩子每夜撒娇,虽然隔着电话线也彻底治愈了我一颗(因为女儿长大了导致各种担忧的)老心,听着娜娜小小声哼哼唧唧,再多烦恼也抛诸脑后。 于是,我很爽快的忘记各种忧郁。 相亲对象什么的,鬼蜘蛛中将什么的,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 星期五,本月十三号,早上出门前我眼皮直跳,等上班没多久让护士长喊进办公室,我这才深刻领悟一把西方基督教所谓的不吉利日子。 事情总结起来是这样滴~ 话说,小半个月前鬼蜘蛛中将无视医嘱出院,到现在没听说回来复检,也不晓得是怎样,总之应该还好,因为最近也没有哪位高级将领不幸捐躯…嗯~偏题了转回来。 昨天,鬼蜘蛛的主治医生掐指一算表示要给伤口拆线啦~ 医院本着为患者负责的态度致电鬼蜘蛛中将办公室,那位海军高官事务繁忙得厉害,他贴身副官接到电话当即表示非常重视,不过他的长官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来海军医院。 怎么办呢?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鬼蜘蛛中将不来,就医院派医务人员去,让主治医生登门服务也是一种对海军高级将领的敬重之情嚒~ 然后就这样。 鬼蜘蛛中将的副官事先言明啦~不用另派护士就原先那个,因为他长官已经习惯那护士,常年累月打仗的男人警惕性都很高,陌生人近身会导致紧张,到时候指不定出点什么岔子。 我…我又一次让护士长拍着肩膀委以重任,和主治医生去海军本部里边给鬼蜘蛛中将复查,如果没问题就拆线。 我…大概是看出我不太乐意,护士长交代了工作内容立刻说下午省出来的时间是弹性休假,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足有十公分厚的医学典籍让我完成工作顺路帮她把书还给别人。 那‘别人’是海军军校校医来着,据护士长说那是她以前同学…当然,还书是借口,护士长暗示我可以去看看娜娜,她知道我家孩子在军校念书。 嗯~护士长这样安排,我表示欣然接受。 要知道虽然同样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内部却不是我们这样平头百姓随便能进去,呃~海军医院也是同一体系,但毕竟不是直系我们医院算辅助单位,海军本部有医疗部队,不过那群精英主攻战地急救。 又一次偏题,言归正传。 接过护士长递到手上的好意,我就跟着主治医生出发,前往蒙上各种神秘面纱的海军本部心脏地带去探望娜娜呃不对,是去确定鬼蜘蛛中将的康复情况。 ………… 医院到目的地中间一段情况省略,反正各种盘查检查调查确定身份,军事重地,严格些可以理解,午饭前半个小时,主治医生和我让鬼蜘蛛中将副官派来接待的人领着安全抵达。 抵达鬼蜘蛛中将驻区办公楼,主治医生和我又被转手给久候的副官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路往鬼蜘蛛中将办公室走,一路我都觉得这副官隐晦的拿目光打量。 眼神不带恶意就是有点诡谲,象是看一件家具摆设,顺便带着点嫌弃不够华丽? 我形容词比较匮乏,总之就是有这么点意思,顺便同行的主治医生似乎也察觉,他随即加大前行时迈出步伐的跨度,不着痕迹把我挡在后边。 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是位矍铄的五十岁老人,干干廋廋身形也起不了多少掩饰作用,不过他的行动倒是让我没觉得再有古怪视线。 走上三楼,副官先生在一扇关着的门前停下脚步,他示意我们稍等,接着轻轻拉开那扇纸门。 这里要说明下,进到海军本部我发现里边属于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风格。 一路上晃眼除了露天的宽阔训练场,还有一排排隐在绿荫里边象是仓库的建筑,这些简洁又利落有类似现代军营气势,可另外一些作用不明,或者是办公地的楼宇就飞檐朱栏,说是日式也不是,说古典中式也不是,总之大杂烩一样。 鬼蜘蛛中将驻地这幢办公楼也是,木质长廊,里侧是一扇扇绵绵不绝纸质门扉,日式,烟灰底色绘着深蓝海浪纹。 呃~看到海军本部里边,我才知道马林弗德各家酒楼装潢少有西洋风的原因,是为了叫去消费的海军将领们放松吧?一大群只晓得打仗的男人,在熟悉环境里是比较不容易精神紧绷。 发呆这点间隙里,副官先生从屋子里出来。 他站在门边示意我们可以进去,几位戴着军衔的将官鱼贯而出,一色军装男人,气势精悍,擦肩而过时我被这些人周身携带隐约的火药和血腥味激得寒毛直竖。 ………… 鬼蜘蛛中将坐在办公桌后边,听到动静目光就转过来,我拎着医药箱亦步亦趋跟着斯托克斯医生,安安静静扮演一只背景。 小半个月过去,鬼蜘蛛中将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适,显然恢复得很好,他皱着眉打量斯托克斯医生和我一会儿却也没说话,只静静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随即转个方向走进办公室内一扇敞开的门。 接着他的副官上前低声解释,说那门里边是间休息室,供平日里鬼蜘蛛中将偶尔小憩,最后要求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进去完成复检拆线工作。 鬼蜘蛛中将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 嗯~这点我从照顾他半个月基本两人没怎么搭腔就能体会,并且复检嚒~宽衣解带也不好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 于是照办。 休息室内,替鬼蜘蛛中将检查一番后,我们院外科骨干医生非常愤怒,当然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不过从下手力道可以看出来,拆线象拆包装带的斯托克斯医生心情相当不悦。 斯托克斯医生在海军医院服务超过三十年,医院里都知道他最讨厌不爱惜身体的人,尤其鬼蜘蛛中将还有不遵医嘱擅自出院的前科。 大概是担心鬼蜘蛛中将叫斯托克斯医生给虐待,他副官很忠心的上前制止主治医生,隐晦表示希望我这充当背景的护士接手。 闻言,斯托克斯医生冷哼一声把手上镊子塞给我,然后自顾自掉头走出休息室,紧接着副官迅速离开随手还关上门,整个过程两分钟不到。 拿着硬塞到手里的镊子,我眼角一抽,半晌才反应过来。 阖上门隔绝外界声音,休息室里一时显得静谧,光线也黯淡,鬼蜘蛛中将坐在床边,褪了衣裳,板着张脸,一对冷然眼瞳毫无温度。 两人对视一会儿,我小步靠上去,试图和之前一样给他换药上绷带。 ………… 临阵换人,又是一番忙乱。 用镊子夹酒精棉球给伤口消过毒,消耗药箱里大半酒精棉球,最后我盯着渗出血渍的伤口皱眉,想了想终于还是直起身打算出去喊医生进来看看。 这男人伤口愈合情况非常不理想,斯托克斯医生的愤怒很有道理,侧腰一条缝线拆掉几个地方呈现的颜色,似乎是反复绽裂造成发炎… 还没转身手就被扣住,下一秒脸上戴的口罩被攥下。 愣了下,我满头黑线,忽然把人戴的口罩扯掉,鬼蜘蛛中将还是那副凶恶面孔,坐在床边打量的眼神却叫人从头皮到脚后跟一阵寒颤。 因为检查这男人没有穿上衣,魁梧身躯,精壮而又结实肌肉…加上距离靠得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辐射的热度。 扣在手腕上指间微不可察收紧,也叫我瞳孔微微缩紧。 他的手虎口覆着厚茧,力道不轻不重却无法挣脱,呼吸温度很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哑着声开口说道,“我说过,别戴着口罩接近我。” 呃~我呆滞几秒钟,眼角一抽,他是这样告诫过但那时在医院。 手术后第一个晚上,我通宵看护避免病患术后情况反复,第二天这人醒来,躺病床上就命令我不许戴口罩,说不然夜里他条件反射我会性命堪忧。 结果,我听话拿掉脸部挂件,这人又挑高眉梢问成年没有,还说医院雇佣童工简直不负责任。 呃~我有点障碍症所以习惯戴口罩,而且…这人已经出院了,我戴不戴口罩…到现在还有关系吗? 嘶!手腕铁箍一样的钝痛透过神经末梢传到意识海,我倒吸一口气回过神,视网膜里映出海军将领显得不悦的脸。 “还是这样啊~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发呆的女人。”暗哑音色喜怒不辨,错也不错盯着人看的目光带出一种肉食生物的侵略性,上下反复打量许久,他又开口道,“你今年多大?” 呃?抽完眼角我顺便把嘴角也抽了抽,手腕覆着的力道松开几分,不过他又拿手指慢吞吞摩挲,象是揉搓试手感… 许是见我没有回答,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重新问了一次,“你今年多大?”这次语调里添进一点不悦,外加一点危险感觉。 浑身一抖,我速答,“三十二岁。” ………… “三十二岁?”可能是我的配合叫他满意,男人眼神缓了缓,目光里还是侵略意味十足,却没了那种狠戾,“你的样子和年龄一点也不相配。” “中将大人您过奖。”我艰难的扯高嘴角,一边干巴巴的笑一边试图把手解救出来,“我已经老了,孩子都可以嫁人呃~” 大概是娃娃脸比较占便宜吧?这些年总被误会我已经习惯…另外说到孩子嫁人,这男人不是娜娜喜欢的吗!他现在这样说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魂淡!不小心想起自家孩子,我只觉得一股邪火就冒起来,娜娜喜欢这只海军将领,虽然我不太看好可总算没往点滴里加耗子药,可现在瞧瞧他干什么?! 居然调/戏(可能的)未来岳母嚒?这果断是必须给他死的渣男! 胸口堵着一股庞大怒气,我扭曲了脸,正打算做点什么替天行道下,这人忽然松开桎梏,神色居然很正常的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天上午我要你的回答。” 关键是考虑什么?!我惊魂未定的睁大眼睛,“什么回答?” 我满头雾水,结果这男人也愣住似的,半晌嘴角往下一沉,“我以为自己的企图很明显。” 关键是我根本没感觉到什么企图好么摔!在心里连续掀翻一百张桌子,我后退两步拉开和这男人的距离,接着反复深呼吸,先压惊然后熄灭一肚子快炸掉的怒气。 最后,捋顺一脸横肉,我努力的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中将大人,辜负您的好意实在遗憾,但我没有任何想成为别人情妇或者知己的意愿。” 顿了顿,在他隐约露出点嘲讽味道的眼神里我接着柔声说道,“请放心,中将大人您妻子的宝座,我也没有野心,这点我可以发誓。” 到此时此刻,这位海军将领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他要我考虑的是做他情妇吧?!嗯~马林弗德这边也会把将领们身边的女性朋友称作‘某某的知己’,说白了就是没名没分的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我规规矩矩照顾他,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更别说勾引,结果给我闹这么一出,这男人果断的是渣男吧? 我决定回家一定要和娜娜说清楚,勒令她离鬼蜘蛛中将远一点,就算她哭着说喜欢我也一定以及肯定要拆散,这目测四十的男人想做我女婿下辈子都没可能啊摔! ………… 我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对面这男人大概是从没被女人拒绝过表情也显得不太好,隔了一会儿,他起身似乎想来攥,于是我眼疾手快掀翻药箱。 药剂器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他的手悬在半空,我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到军事法庭告你?娜娜是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这色/鬼!” 休息室的门猛一下拉开,斯托克斯医生才刚露面马上叫刚才那位副官拦住,之后,鬼蜘蛛中将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娜娜?是科学部那个?那晚你的女儿?” 接着他眼角重重一颤,冷不丁拔高声线吼道,“谁说我和那小鬼有关系?你误会到哪里去了?” 原本就凶恶的脸更显扭曲,往前迈出两步不知怎么又停下来,这男人气得头发都飘起来,张牙舞爪恶鬼一样,“我让人问过你,当时你的回复是愿意!” 放p!面对这人的推脱,我当然不可能任他狡辩,于是更大声吼回去,“不是我女儿男朋友你抱着她做什么?变/态吗?” 还有! “你什么时候叫人问我愿不愿意当情妇?就算问了我也肯定一巴掌还回去的好么?” 到如今我也索性豁出去,鬼气森森磨牙,把从接手照顾他开始收到的各种歧视眼神,一股脑化作波澜壮阔的吐槽: “要情妇去花街找,别总认为每个女人都恨不得扑到你们床上,你养得起我吗当得了好父亲吗做得到专一吗能活到和我一起埋进土里吗?” “敢发誓从此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吗?” “就算结婚也不会选你啊!” 简直不能忍,情妇你妹夫啊混账东西! 第六章 第六章月见草 现场一阵诡异的沉默。 可能真是被噎到,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脸色一阵接一阵发青,顺便垂在身侧那双手还慢慢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 他现在的模样,衬着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实在狰狞似鬼了都。 吐完槽神清气爽的我眼瞅这男人气势实在不善,于是悄悄的拿眼角余光察看地形,时刻准备等下情况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嚒~我就是海军医院一小护士,标准平头百姓,要不是实在气得狠了,哪里会和海军本部中将叫板? 都是这男人不好,要是搁平常,我会先避其锋芒,然后再想别的法子过关。 情妇什么的被包养什么的,按马林弗德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女方不愿意,男人也不会太过强迫,毕竟要面子嚒~海军高级将领又不愁找不到女人。 现在这样闹得不好收场是我太冲动,可是!这次和娜娜有关。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女儿!这不要脸的男人竟敢招惹她还不承认! 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个标准好妈妈,但是!我也和每个家长一样,凡是和孩子有关的事,就算再怎么不讲道理,都会豁出去。 ………… 过了会,站在一地狼藉里的鬼蜘蛛中将仿佛终于回过神,眯紧眼睛,慢腾腾地迈出一步。 夺门而逃的机会顿时被男人高大又魁梧的身躯挡掉,我不得不承认,久经沙场的人战斗素养非常好,即使他或许只是下意识行为,却也在瞬间堵住唯一的逃脱途径。 海军中将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只有一扇门,另外一扇窗户靠在床头,目测…就算我的小短腿能爆发,跑过去跳楼这种事也还是端谢不敏。 散了一地的药瓶器皿叫皮鞋鞋底碾出咯吱细响,衬着此时寂静显得分外惊悚,他伸手过来的这一刻,我已经深呼吸,作好直接放声尖叫,惊动人来围观的准备。 虽说这片区域是鬼蜘蛛中将的驻区,可大白天里怎么都要有很多很多人吧?然后…人多嘴杂… “耶~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制止鬼蜘蛛中将的动作,顺便阻止我和他两人一起声名扫地的可能性。 诡声诡气腔调,疑似问句的尾音依稀带出点笑意? 我猛地转过脸,简直要热泪盈眶。 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休息室门口,高瘦身躯后边影影绰绰还有两个人,应该是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和那位副官。 是相亲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猿大将,休息室内因鬼蜘蛛中将怒意磅礴而导致的可怕气场,也叫突如其来这人冲散几分。 海军大将双手抱臂站着,神色莫测,似笑非笑,“耶~看来似乎打扰了。”说话时打量休息室内一圈,挑高的嘴角带着点调侃味道,“吵架了?鬼蜘蛛你真是坏脾气。” 拧眉板着脸的鬼蜘蛛中将,“………” 被打圆场的我,“………” ………… 室内室外面面相觑,良久,黄猿大将松开抱臂的手,人退开些,下巴抬了抬,说道,“如果是误会,就开诚公布谈一谈如何?” 他伸手做邀请状,态度倒是和蔼,“安娜夫人请放心,我们不是只会打仗的野蛮男人。” ………… 有海军大将压阵,于是我果断地小跑,一溜烟窜出休息室,至于鬼蜘蛛中将,他…呃~大概留在里边继续生闷气? 离开里边那间叫人气短的休息室,我迅速与斯托克斯医生汇合,不过可惜,想溜之大吉的企图被黄猿大将识破。 海军大将先生率先走到办公室一角沙发那坐下,接着笑眯眯的邀请我们过去小坐,顺便打发鬼蜘蛛的副官去泡茶。 等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落座,黄猿大将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了卫兵进来,并且神色严肃的表示他手上有一件医学方面的难题需要我们院外科精英鼎力相助。 海军大将用听起来就是鬼扯的借口,诚恳邀请斯托克斯医生由卫兵带领前往解决难题。 于是…斯托克斯医生丢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慢慢吞吞跟着卫兵离开鬼蜘蛛中将的办公室。 三两下清场完毕,黄猿大将沉沉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摆成最舒适的造型,藏在深茶镜片后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是审视。 我挺直背脊,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对方上上下下打量。 又过了好一会儿,黄猿大将轻笑一声,用他那种很古怪的语调说道,“耶~安娜夫人的择偶条件真是叫人惊叹,那样苛刻根本就是拒绝吧?” “别说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就是外边相信也很少男人可以全部做到啊~” 他的目光从深茶镜片后边漏出一线,漫不经心又肆无忌惮,“你拒绝的是鬼蜘蛛,还是所有男人?” 你管得太宽了吧?我扯高嘴角,温柔微笑,“女人都贪心。” 丢出一个让别人随便领会的答案,我保持着万金油一样的表情,内心又一次腹诽: 这海军大将确确实实管得宽,那晚也是…也不知是性格就这样,还是他和鬼蜘蛛中将一对好基友,所以替盆友抱不平? “耶~这样看来确实有误会。”黄猿大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接着他转开视线,目光投向休息室的门那里。 几秒钟后,鬼蜘蛛中将挟了一身怒气,大步从里边走出来,“是你说愿意。” “或许是转答的人有所误解。”我抬起头,冲着站在面前黑着脸的这男人微笑,努力试图和他讲道理,“中将大人,我除了照顾您,难道行为上有什么不妥当,导致您觉得我勾引了您?” 如果看护工作也会叫人误会勾搭,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真的。 ………… “耶~既然确定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不是吗?”黄猿大将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顿了顿,接着又笑起来,说道,“安娜夫人或许也可以将错就错。” 我把视线偏移几分,回以百分百的温柔微笑,“鬼蜘蛛中将喜欢我什么,我一定改。” 个人表示非常无语,真的,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都能叫鬼蜘蛛中将误解是勾引他?这男人眼睛长在脚底板对吧? 而且,到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那晚聚众一票海军将领们为什么眼神古怪,外带海军大将一张口明里暗里又讥又讽。 敢情在那些男人眼里我已经打上标记了是吧?鬼蜘蛛的女人,然后和别的派系男人单独吃饭,他们是觉得我红杏出墙? 简直不可理喻! ………… 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按照黄猿大将的说法,他们不是什么野蛮男人,海军阵营正义之师,怎么可能为难我这样的小百姓? 于是,没等多久,去‘泡茶’的那位副官回来,顺便后边跟着去‘攻克难题’的斯托克斯医生;副官先生手上没有拿待客的茶水,倒是斯托克斯医生带着一个新的药箱,不知哪里临时找来,许是和驻区这边的医务室暂借? 斯托克斯医生表示告辞之前今天的工作内容必须完成,也就是替鬼蜘蛛中将复检,外带重新包扎。 方才那段小插曲貌似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默默的继续扮演一片背景,我们院外科骨干态度严谨,动作温和地把鬼蜘蛛中将包成半只木乃伊。 接着在病人的瞪视下,斯托克斯医生写出一张长达二十公分的便笺,递给边上那位副官。 从饮食的注意事项,直到生活中的禁忌,林林总总,包办了病人彻底痊愈之前的日常细节,顺便要求鬼蜘蛛中将的贴身副官仔细阅读医嘱,并严格执行。 临道别之前,斯托克斯医生一拍额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别有深意叮嘱送我们出来的这位副官,请他切记切记,近期内他长官必须戒女色。 “太过激烈的运动会阻碍伤口愈合。”斯托克斯医生以年长者的和蔼口吻如是说道,外带一脸救死扶伤的悲悯,“别总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男人的腰其实很脆弱。” 表情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副官,和一本正经的斯托克斯医生,两人面色相映成趣。 “………”我,(﹁﹁)。 ………… 虽然当中发生了点意外,不过今天的工作总算顺利完成。 另外就是因为先前表明了,完成复检我们有其它地方要去,原本候在这里等着领我们出去的士兵检验过临时通行证,立刻就表示接下来让我们自便。 在鬼蜘蛛中将驻区前沿的某个岗哨那里,士兵还回我寄存的布包,安静了一路的斯托克斯医生这才笑着开口问我是不是要去军校。 “卡洛琳说了,下午你休假。”年长的医生含笑看着我手里的布包,“给娜娜带的零食?那孩子还是喜欢吃小鱼干啊~” 许是见我有点惊讶,我们院外科骨干眨了眨眼睛,神色显得狡黠,“以前安娜的办公桌抽屉总是放着小鱼干,娜娜偶尔会分给我吃,不过小姑娘也有好些年没来医院了啊~” “是啊~打从她上学。”我默默的跟着忧伤了会。 娜娜小小粒的时候找不到人照顾,我值夜班会带着她,医院里大家都喜欢逗她,娜娜的启蒙也是由医院的大家教导,然后一转眼,小萝莉变成熊孩子属性的少女,岁月真是杀猪刀。 再然后…“说到小鱼干。” 伸手从布包里拿出一罐子,我把它递给医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您知道我那孩子就是属猫的,给多少吃多少。”想起自家熊孩子我就满心烦恼,“我正苦恼她买的太多,可是全部做出来不给又不行。” “呆会跟她说分了一半给医生您,那孩子就不会怪我了吧~” “是分给教她辨认药用植物的斯托克斯医生啊~”我眯着眼睛笑,“您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娜娜一定很高兴。”再怎么熊,娜娜也还是非常尊师重道哒~ “安娜你真是…”斯托克斯医生似乎想了想就边摇头边接过我手里的铁罐,把它拎在手里晃了晃,开口笑道,“收了你的礼,现在跟我先去拜访下老朋友好了。” “诶?”我愣了下,“朋友?” “嗯~”斯托克斯医生点点头,随即回过脸飞快瞥了眼被我们抛在身后的那驻区,抿了抿嘴角,“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的面子还是有点用的。” 诶?细细想了想斯托克斯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接着我明白过来,随即小跑步跟上我们院外科骨干,低低的道谢,“实在是很抱歉。” “已经收过谢礼了。”他哧哼一声,顺便一脸呃~嫌弃,“安娜你也别在意,男人有时候确实自以为是得厉害。” “不过你太直了,对方毕竟是高级将领。” 点到为止的说完,斯托克斯医生拎着铁罐子,晃晃悠悠朝前走。 我摸着鼻子回以傻笑,老老实实跟上。 医生说要拜访老朋友,实际上…是因为我才去的吧? 因为就刚才我得罪了海军高级将领,还一次得罪两个,一个中将一个大将,简直是作死。 就算黄猿大将说他们不是野蛮男人,我也相信他们不计较,因为不管怎么样,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些人除了心计能力,做事也一定有分寸。 可惜的是他们不计较,不代表没人替他们计较,万一没挡住想讨好他们的哪个什么人,回头接踵而至的麻烦和小鞋真是很够我喝一壶。 斯托克斯医生是个好人嗯~ …………分割线………… 会面地点订在海军本部里边一处综合食堂,因为现在恰好是午饭时间嚒~斯托克斯医生用他私人电话蜗牛联系了朋友,没说两句话他那朋友就爽快表示等下边吃饭边联络感情。 这里要说下,斯托克斯医生那朋友性情相当奔放,一把粗豪嗓子笑得电话蜗牛龇牙咧嘴,呃~两人交情似乎也很深,别看话没两句就结束,电话蜗牛那边的人态度确实非常熟稔。 只有彼此交情深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吧?那什么‘等老夫把这场架打完立刻过去!’,不是好基友想来不会这样口没遮拦。 收起电话蜗牛,斯托克斯医生抖了抖手上的铁罐子,哧哼,“等下小鱼干就不给他吃,那混蛋居然敢挂我电话!” 哼完了我们院医生露出难得一见的腹黑笑容,“安娜的包也记得收好,那家伙除了仙贝和肉,偶尔也会属猫,等下他想吃就让他帮忙。” “………”我,(﹁﹁)。 跟在一步三晃背影都透出得意洋洋味道的斯托克斯医生后边,我默默抬手扶额,这是传说中的‘学好蒸煮炸走遍天下都不怕’吗? 还有!为什么我家娜娜最喜欢的零嘴,看医生这样居然已经闻名遐迩了吗?当年你肯定没少抢我女儿的东西分给基友吃,对吧对吧? ………… 离开鬼蜘蛛中将驻区,斯托克斯医生熟门熟路领着我走在一条和来时完全不同的线路上,方向依稀是朝着海军本部中心区域。 原本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知不觉减少,空气里的森严氛围也缓和。 我觉得原因大概出在鬼蜘蛛中将驻区的地理位置上,那里应该是马林弗德岛屿防卫线前沿,近海分布的灯塔瞭望哨之后就是中将们把守的阵地。 一旦外敌入侵突破近海,正面交锋的正是那片火力网,所以戒备森严,为防止兵力部署机密外泄,前沿阵线内寸步难行,而更往里,海军本部中心区域就显得松弛。 ………… 花了点时间,越过几片看似军营的地区,再穿过一处广阔训练场,斯托克斯医生脚下略略一缓,随即抬手点着不远处,低声说道,“第五综合食堂。” 长时间行走在正午日光下的我喘了口气,眯着眼睛打量百米外半隐在郁郁葱葱绿树里的那块屋宇,然后默默加快步伐。 总算看到目的地,赶紧过去,话说我肚子饿了,(╯﹏╰)b。 ………… 第五综合食堂嚒~不管外观还是内部和我们医院职工食堂没区别,就是面积大许多,嗯~而且人也很多,这个时间点恰是午餐高峰期,站在门口一眼看进去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一色海军士兵装束的年轻男人围坐在长长的桌子两边,而且还很吵。 好吧~年轻人吃饭时间笑闹是难免,可是…为什么现在听着声音不太对?离门口最远那处角落似乎发生什么骚乱的样子? 桌椅翻倒,男人的惊呼,接着附近许多人闻声而起围拢过去,很快把场面弄得更乱,骚动更是带得整个食堂陷入不安,进食中的士兵们停下来,纷纷四下环顾,低声窃窃私语。 “医生!快点通知医疗部!” 影影绰绰那块位置有人大声的吼叫,随后人群分出几个迅速往食堂出口跑。 “医生!这里有医生!”听得角落里这样说,靠近门口长桌边,立刻有士兵大声回答,顺便导致许多目光聚集而来。 我和斯托克斯医生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到惊讶,医生和我都是白褂子,我们院外科骨干还习惯性挂着听诊器,标准装束,可…是巧合还是… 很快,冲过来的士兵一把攥住斯托克斯医生往回走,见状,我也只好跟上去,没时间继续考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别的什么内情。 ………… 角落的人群分出一条通道,没有谁开口,比起刚刚喊医生施救的焦急,此时围拢在附近的海兵们神色里都透出些悲伤。 中央地上躺着个人,口鼻溢出白沫与不知名物混合的液体,胸口已经没有起伏…除了地上那位,另外有几位神色呆然地慢慢站起身,似乎是先前帮忙试图救治的人。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理着平头,二十多岁,眉宇间带着悲伤与茫然,直愣愣看着失去呼吸那人,双手保持着某种微妙姿势,嘴唇剧烈颤抖。 斯托克斯医生啧了声,迅速上前,蹲下去查看。 我跟着蹲到另一侧,看几眼明显失去呼吸的人,皱了皱眉,随后把焦点转开少许。 附近显得狼藉,桌椅翻倒,餐盘饭菜洒落一地,当中有个倒扣的饭盒,它和食堂里别的士兵用的餐盘不一样。 走过去把饭盒翻一面,看看里边剩下的菜肴,我又回来重新检视那些呕吐物,低声开口,“牛肉和栗子混合引发食物中毒,造成剧烈呕吐。”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斯托克斯医生言简意赅,顺便头也不抬地继续忙碌。 喉骨断裂导致呕吐物逆流至气管,窒息吗?我看向最近这个人,方才应该是他施救。 男人呆愣愣的抬高视线,象是这才醒悟过来,“牛肉和栗子?他说是情人的爱心餐…”喃喃自语似的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愤怒,声线也拔高,“是她!一定是她!” 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男人掐着拳头,咬牙切齿,“一定是她!勾引到更有地位的男人…” “谁?”我挑高眉梢,总觉得如此狗血天雷场面实在… “科学部那个实习生娜娜!”对方非常愤怒的吼道,“上季度随船出航,他说告白成功,那女人接受了他,没想到…” 我一听眉毛都竖起来,想也没想就起身,反手从布包里捞出不知什么,直直朝着拨开人群往外冲那人的后脑勺就砸过去。 放p!敢诬陷我家孩子你给我去死! ………… 碰一声,男人被砸中,接着一脸愤怒回过头。 我阴森森的眯起眼睛,“如果你都能知道牛肉和栗子,那么证明知道的人有很多。” “爱心午餐男人也会做。”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疾声往下说,“我很早就教过她不要看上双性恋,因为和男人抢男人就算赢了也没面子。” 男人的表情卡在愤怒和惊讶之间,连同他附近其他海兵。 “你说什么!”男人很快回过神,掐着拳头,眼神变得阴狠,“你什么意思?” “我说那午餐是你做的,你和他才是情人。”我抿了抿嘴角,抬高下巴,“就象你刚才随便把罪名加到别人身上一样,我当然可以这么说。” 听得这番话,男人附近的海军士兵一时纷纷调转视线,沦为焦点那人面色一阵扭曲,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指着我恨声责问,“你是那女人什么人,你在包庇她吧?” 士兵们注意力又一次集中过来的时候,我慢慢悠悠笑了笑,柔声说道,“不…”又故意停顿一会儿,才接着给出答案,“我是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让斯托克斯医生实施急救。 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一记极细微的气声,象是气球慢慢漏气发出的声响,随后才是有人如释重负的低声欢呼。 我抬手比了比身后示意男人自己看,“你和地上躺着那位有任何爱恨纠葛,等他养好伤慢慢算,现在给我静静呆在原地。” 目光定在男人微微泛白的脸上,我挑高眉梢,回以颜色,“再有异动就是畏罪潜逃。” 第七章 第七章月见草 现场气氛说不出的古怪,片刻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极度愤怒的吼道,“愣着做什么?通知海军医疗部队来了吗!一群蠢材!” 闻声我微微偏过脸,眼角余光里,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正眉毛倒竖呵斥,似乎想上前帮忙的几位士兵,鲨鱼牙都龇出来,“现在搬动这可怜人,是打算直接把尸体送进焚化炉吗!” 被骂的年轻士兵讪讪地收回手,一副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接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又在医生的怒视下捣头如蒜,“已经通知医疗部队…呃~” 停顿几秒钟,开口回答的士兵先看了看他边上的同伴,接着又重新看向斯托克斯医生,表情有些茫然,“呃~不就是医生您吗?” 斯托克斯医生果断翻出一个白眼,扭曲的神色依稀仿佛是在说,‘你们这些家伙智商是硬伤我懒得跟你们计较真是烦死了!’… 嗯~从我们院外科骨干脸上揣摩出好大一串吐槽的我,默默调开目光,又一次把眼神落到诬陷我家娜娜的混账男人身上。 死瞪着对方,我准备继续讨伐。 男人原本面色发白站着不动,此时对上我的视线,也不知是看出什么,或者想起什么,他忽然拔高音量,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医疗部队,是混进来的探子吗?!” 现场蓦地一静,集中过来的无数道目光里很快带起些狐疑,男人飞快环顾周遭一圈,许是觉得计策奏效,眼睛里藏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得意,“果然吗?” 我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第二次混淆视听企图转移焦点,现在倒是能够确定一点事实。” 抬手,指尖直直点向男人,我阴森森的微笑,“刚才,你确实是想逃跑。” ………… 我承认,刚开始我只是气不过他栽赃陷害,所以信口胡说,可是到现在,这男人的表现…却实在是侧面验证那个至理名言————做贼心虚。 飞快的整理了下脑子里的思路,也不给男人又一次狡辩推卸的机会,我疾声开口,一点一点的数落给在场所有人听: “发生剧烈呕吐时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横躺,因为错误姿势会造成意外窒息。” 直直点出去的手指收了收,摇了摇,我盯着站在几米外的这个男人,冷笑,“而你,你按住你的朋友,让他仰面躺倒,你是军人久经沙场,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凶恶,只是也不回答。 停顿片刻,我耸耸肩,语调缓和些,减轻质问感,“或许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你惊慌之下犯了常识性错误,那么…” “医生推断‘施救不当,喉骨断裂’之后,为什么陷入悲痛与茫然的你,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起造成这次意外的是谁?” “一般情况下,面对死亡,身为朋友你不是应该脑海一片空白吗?” “你是因为医生判断的‘喉骨断裂’而觉得害怕吗?” 眯了眯眼睛,我没忍住心头越升越高的怒气,声音里也带出忿恨,“你听到施救不当,所以立刻想推卸责任。” 这才是我发怒的原因。 做错事不要紧,想逃避更是人之常情,如果是我错手让人失去生命,我也会害怕得想逃走,可是!这个男人首先想到的,是把责任栽赃到其他人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常理而言,亲近的朋友在眼前死去,没有哪个人会首先想到凶手的问题吧?更何况,当时我说的是‘食物中毒引发呕吐’,而不是‘食物中毒致死’。 在场听到的人会认为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斯托克斯医生说的‘施救不当,喉骨断裂’,这个男人的反应太迅速,并且奇怪。 而就算他被愤怒冲昏头,口中的话却条理清晰,并且一再试图误导他人。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哑着声开口道,“你和科学部那女人有关系吧?” “我说了不要混淆焦点。”我一脸鄙视的哧哼,接着才继续往下说,说话的时候拿眼睛慢慢的把现场附近聚集的海军士兵们逐一看过去,微笑,“让我们在场所有人回忆一下事情经过。” 首先,目光停在人群最外围,我冲着方才把斯托克斯医生拖过来的那个年轻士兵点点头,“我和医生在食堂入口处,这角落意外已经发生,当中有人跑出去求救。” “留在角落的诸位,几个人上前帮忙施救,剩下的人等在边上,看是不是还有需要的地方。” “对吗?” 听得我这样问,附近的人也没说话却纷纷点头。 于是,接下来。 “你————”我重新盯住那男人,这次开始要说的可就一点也不客气。 “伤者因食物引发呕吐,事出突然,其他人反应不及,你却早有预料,所以你装作关心上前故意扶着他让他失足摔倒。” “他倒下后,你又装作施救,让他改变姿势仰天躺下。” “因为剧烈呕吐时姿势不当,他很快被逆流的异物堵塞气管。” “你盘算得很好,医疗部队赶赴此地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伤者因无法得到正确急救措施而窒息死亡。” “可惜,你没料到食堂出口那边恰好有医生。” “听到去求救的士兵赶回来,你的施救因此出现‘不当’。” “从食堂入口抵达这角落,当中不过数分钟,却足够你‘失手’压断伤者喉骨,并且按紧他,不给他挣扎自救的机会,让赶到的医生面对一具心跳停止的尸体。” “表面看起来你是在尽力挽救朋友的性命,实际上,当着现场数百双眼睛,你施行了冷血谋杀,真是胆大妄为。” ………… 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我这才停下来,慢慢匀回呼吸,嘴角掀了掀,撩高眼皮,对着面色铁青的那个男人冷声说道,“我的推测,你有任何辩白都向你的长官去说。” “我相信,海军正义之师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罪犯,同样不会诬陷任何一位无辜者。” “这是当然。”斜地里蓦然出现的声音冷静回答道,陌生男人语调稳重,不偏不倚,“即使是海军,犯了罪也同样不容姑息。” 围在附近的士兵们随着陌生的说话声而缓缓分开,一位身着将领披风的男人走进现场,浅紫条纹西装,赭红发色,盯着人看的眼神冷峻锐利。 “鼯鼠中将大人。”士兵们立即挺直背脊,神情语调俱是无比敬畏。 新登场的海军将领不急不缓走到中央,随即站定,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紧接着,悄悄跟在海军将领身后出现的医疗部门人员飞速上前,为地上那位伤者实施进一步救治。 顷刻间又有医务兵抬来担架,轻轻放在地上。 斯托克斯医生板着脸从一群白大褂里边脱身而出,走到我身边停下来,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年长的医生笑得有些欣慰,“你生气起来逻辑会变得格外神奇,到现在还是这样啊~” 我抬手挠挠脸颊,干巴巴的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正当我和斯托克斯医生面面相觑,有一阵洪亮笑声从人群之外传来,听音色…是成年男人,笑完了又非常非常大声的说道,“小丫头信口胡说,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现场原本因一位海军中将现身而徒然压抑的气氛,因着这阵笑声而缓和,也不知为什么,海军士兵们神情明显松弛,甚至流露出发自内心的信任感。 看了看象是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围拢的注意力,与不自觉站开让出位置给那位尚未露面之人的海军士兵们,我眼角抽了抽。 “卡普中将~”士兵们大合唱似的开口,尾音颤抖,顺便热泪盈眶。 这种…简直象迷路小孩看到家长于是迅速围过去求安慰的即视感…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喂!我站在原地,默默风中凌乱。 还有!那个诬陷我家娜娜最后被我倒打一耙的男人… 猛一扭头,我阴森森盯了眼那个安静了很久的男人,随后却见他… 鼯鼠中将一露面,先前还脸色铁青目光狞恶的那男人直接就怂了,这时候再又听见洪亮笑声,他更是面无人色,简直象看到催命厉鬼一样,只差没双腿一软五体投地。 这么两厢一比较,明显是卡普中将可怕吗? ………… 不多时,实施急救的医疗人员把那倒霉伤患放到担架上,由医务兵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缓缓撤离,经过斯托克斯医生身边时,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医疗人员斜觑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眼神… 依稀仿佛看到大魔王降世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斯托克斯医生也就是有点里人格而已啊?外表看起来很慈祥啊?为什么海军本部医疗部队这群精英们眼神这样古怪?真是奇了怪了。 目送担架消失在人群外,那位‘施救不当’的男人也很快被几位士兵簇拥着蹒跚离去。 时隔不久,附近水泄不通的海军士兵象是得到无声讯号一般,如退潮般安静有序撤退。 现场清理结束,我也很快把心里那点狐疑抛诸脑后,把目光转到一侧,定睛一看,然后愣了下。 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最近一张长桌边,鬓边花白看似有些年纪,黑亮眼睛精光内敛,同样身着将领披风,周身气势比起淡紫条纹西装的中将多出些不羁。 打量我一会儿,花白头发的男人咧开嘴角,笑意蔓延到眼睛里,说话却很是不着调,“斯托克斯,你的女儿很漂亮啊~” 一边笑出八颗大白牙,他一边手下不停往嘴里丢东西,说话声含含糊糊,“还有啊~你的手艺真是半点没退步嘛~下刀又准又狠。” 呃~我想了想,瞥了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一眼,眼角隐晦抖了抖,确实…又准又狠。 刚刚抬走那倒霉蛋也不知道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先食物中毒胃都要吐出来,接着喉骨断裂异物逆流窒息,心跳呼吸停止,斯托克斯医生急救的方案却很是凶残: 避过断裂喉骨切开气管,插/入一截听诊器橡皮管保证氧气供应,接着心肺按摩各项急救。 斯托克斯医生…呃~做到了一般人不敢干的事,不愧是我们院外科第一把交椅啊喂! ………… 然后,惊悚完,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不断消失在花白头发男人嘴里的东西给吸引了去,那是…呃?看了看对方手边桌上很眼熟的铁罐子,我迟钝的把目光平移几度: 分给斯托克斯医生那罐小鱼干完好无损的放在原位,被拖去急救时,医生顺手把铁罐子搁在那倒霉蛋附近地上。 也就是说————猛地反应过来,我反手摸进自己带的布包。 然后,我摸出一本书,∑=△=。 不久前,盛怒之下我随手砸向那混账男人的,居然是!装着满满一罐子小鱼干的!娜娜最喜欢的零嘴啊啊啊!(tot)/。 盯着手里握的足足十公分厚的护士长给的书,我在心里失意体前屈。 反应过来自家孩子零嘴让自己扔出去,我一脸阴郁。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头发花白的男人也就是卡普中将手下动作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在我以为他会收手把罐子还回来的时候,他…他居然猛地仰高脑袋,张大嘴,一下子把铁罐里的小鱼干全部倒进嘴里去了啊啊啊! 倒空罐子,脸颊都鼓起来的卡普中将象仓鼠一样飞快咀嚼,然后很神奇的顺利吞掉满嘴小鱼干。 最后,抹了把嘴,这老混蛋笑得很爽朗,“手艺很好!小丫头你可以出嫁了啊!” 呆滞几秒钟,我的表情迅速从〒_〒变成(#‵′)凸。 ………… 我一脸愤怒,坐在长桌边的那人也不知道是神经粗还是怎样,居然哈哈大笑,笑完了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海军可是有很多好男人哦~” “小丫头要是没有心上人,老夫可以帮你介绍很可靠的男人。” 他非常不要脸的挤眉弄眼,手一挥,气势十足的示意我看他附近一票海军士兵,“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一年份鱼干做谢礼就好,选一个吧!” 磨了磨后槽牙,我抬手狠狠按住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沉默半天,阴森森的开口,“斯托克斯医生,这位卡普中将就是你的朋友?” “啊~”斯托克斯医生面不改色的回答,顺便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是个非常糟心的家伙,不过也还是很可靠。” “喂!”糟心朋友卡普中将眨眼间闪现在我和医生跟前,拧着眉,吼得口沫横飞,“老夫怎么糟心了你个魂淡!” 斯托克斯医生视而不见弯下腰把老脸凑到他鼻子前的‘朋友’,慢条斯理的向我作介绍,“卡普,海军中将,当年被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我练出急救手段的老朋友。” 为我介绍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拿眼角斜视咫尺间的卡普先生,笑得风度翩翩,“卡普,介绍好男人就免了吧?你麾下这些小伙子们,看年纪只能做安娜的女婿。” 短暂静默过后,斯托克斯医生往后退开两步,冲着表情卡壳的‘糟心’朋友,掀了掀嘴角,“安娜的女儿已经十六岁,如果你实在喜欢小鱼干,不然你和她结婚。” “虽然你的外表实在糟心,但至少你们年纪还算合适。” ………… “………”卡普中将,∑(o_o;)。 “………”边上杂七杂八甲乙丙丁,( ̄△ ̄;)。 “………”我,(﹁﹁)。 斯托克斯医生你…冷笑话功力倒是精进了嘛~信不信下次我往小鱼干里边放耗子药,送你和你基友做一对同命鸳鸳啊啊啊! 第八章 第八章月见草 或许是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笑话儿说得太有水准,现场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安安静静… 过了好一会儿,卡普中将才回过神似的哈哈大笑,嗯~在我看来,虽然斯托克斯医生这糟心朋友笑得嘴角都咧到腮边,可还是掩不住他一脸扭曲。 呃~至于原因…那不重要!我果断按死脑子里呼啸奔跑的神兽草泥马。 笑完之后,卡普中将大手一挥,爽朗的表示他肚子饿了,然后,因为第五综合食堂刚刚发生意外事件,为着他个人的食欲着想,还是换个吃饭地点。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镇山神兽…之一的决定迅速得到拥护。 于是,卡普中将领着上门找朋友叙旧的斯托克斯医生,送礼试图走关系的我,加上几位不知做什么的闲杂人等一起去觅食。 ………… 于是,场景转换。 二十分钟后,海军本部内某处(将领专用)小食堂的单独小间,隐蔽性不错,一桌子四个人,我们院医生护士俩,海军本部将领俩。 落座之后没多久,热腾腾香喷喷饭菜就送上桌,每人面前一份,米饭味增汤盐烧秋刀鱼,还有肉,很多很多肉。 卡普中将一直招呼坐他边上的斯托克斯医生,态度热情到诡异,心情很明显的愉快。 我埋头对付自己的餐盘,小单间充斥着卡普中将大嗓门笑声,从灌了满耳朵的谈话里,我听到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多年孽缘的始末。 之前我们院骨干介绍的时候说啦~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他练就急救手段,叫他练手的对象就是卡普中将,嗯~当年还不是中将只是个小军官。 斯托克斯医生没从第一线退下来的时候是有名的战地急救医师,常年随着海军舰队东征西讨,和卡普中将的孽缘就是那时候开始哒~ 医生吐槽说,战斗中鲜少受重伤的卡普,每次都很神奇的因诡异事件发生意外,比如…棘刺鱼卡喉咙,而且不止一次,典型记吃不记打。 再比如,好奇探身去看洋流,结果倒栽葱掉进环蛇漩涡雷暴等等,正常人绝对会死的险恶海境,救起来以后居然只是吐点水就活蹦乱跳。 林林总总,反正各种各样在我看来绝对匪夷所思的意外。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斯托克斯医生拿行云流水的吐槽给我们一桌吃饭的人加菜,顺便叫卡普中将感慨的回忆当年。 最后,斯托克斯医生吐完槽又表示,卡普中将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牛人,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简直象九命怪猫。 ………… 听着细说当年,我唯一的困惑就是…医生你今年贵庚? 填饱肚子,我放下手中餐具,默默拿眼睛打量坐在对面的斯托克斯医生,从他刚刚和卡普中将你来我往相互揭短的内容当中,我拣出一件令人好奇的事。 话说,我们医院外科骨干不是五十出头咩?当年我上班开始他已经在医院里,十几年…呃~样貌确实没怎么变化,不过那什么… 男人过了四十岁都是难以判断实际年龄吧?这么说是我弄错了?按照我的记忆来算,卡普中将,海军英雄成名很久了啊~ 也就是说,医生至少也六十快七十岁了喂! 静悄悄盯着医生看了好几眼,我默默在心里掐拳,驻颜有术嗯!回头要旁敲侧击下医生的养生秘方,女人嚒~总是比较介意这方面哒~ ………… 一桌人吃饱喝足,将领食堂这边很快来人收拾,接着奉上茶水,单间里的松快气氛就沉淀下来。 我看了看始终保持微笑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的斯托克斯医生,又看了看表面毫无城府的卡普中将,不知怎么心里浮现出一点点不安。 原本我以为医生拜访老朋友是临时起意,因着先前我得罪两位海军高级将领,同事多年,医生随手想帮个忙而已,可是现在看情形,似乎又哪里不对。 海军英雄铁拳卡普在马林弗德口碑非常好,这样一个连平民都知道根本没架子的将领,想来是不会觉得和士兵一起吃饭会影响胃口,忽然改主意来将领食堂,除了和医生叙旧,还能有什么事?! 而且斯托克斯医生… 想了想,我下意识睁大眼睛,如果一开始就是斯托克斯医生打算好,以复检为借口进入海军本部… ………… 分散心思被一记闷响打断,我抬高眼睛悄悄看过去就见斯托克斯医生正收回手,他把我送的装小鱼干的铁罐子搁在桌面上,接着掀了掀嘴角,说道,“前天海军本部来人向我调查确认。” “关于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对药用草药的认知一事。” “她是我的学生,我给出回答。” 说话时医生的语调显得有些忧郁,“海军本部制度我很清楚,只是…安娜作为母亲,她有权力得知那孩子此刻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娜娜?!我一惊非同小可,“娜娜不是在科学部跟进实验吗?” “她每晚都和我通话…” 等等!我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卡普中将,一时愤怒到想杀人,“你们海军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我的孩子,我的娜娜…我说奇怪近段时间那孩子每晚都撒娇,没听到我的声音睡不着似的,原来…原来她是遇到危险了吗? “我的孩子…海军对她做了什么!” ………… “安娜。”斯托克斯医生声线压得很低,音调里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所以我们来确认情况,你先冷静点。” “我带你来是想向卡普寻求帮助。” 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掐成拳头,我努力深呼吸,试图压下快要接近崩溃的情绪,良久,闭了闭眼睛,“抱歉是我失态,焦躁于事无补。” 长吁一口气,我松开手,将目光对上卡普中将,艰难的扯高嘴角,“能…您能告诉我娜娜发生什么事吗?请…” 又等了会,卡普中将终于开口,“科学部实习生,调查的是别拉多娜草失窃一事吧?” 说到这停顿几秒钟,眉心皱了皱,他象是考虑一下才继续说道,“海军内部事务调查,考虑到避嫌,涉及人员交由不相干的驻区宪兵队调查。” 随即,卡普中将视线平移几度,落在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身上。 这位在场第四人,是当时在综合食堂处理意外事件的鼯鼠中将,先前,来这里的路上卡普中将貌似无意的说他们两个碰巧遇见… 原本我相信,可惜现在却不会如此愚蠢。 心里这般想着,我也还是满怀希望偏过脸,哀求的看向身侧这位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 对方同样看着我,眼睛里倒是不带任何异样,甚至可以说平和,“调查尚未结束,我无可奉告。” 许是见我可怜吧?男人笑了笑,缓声说道,“不过,如果只是那位实习生,请放心,她并没有涉及任何不好的事。” “是例行询问期间相关人员不得离开本部。” 他的回答叫我…太高兴了反而不敢相信,涉及孩子,我和每个家长一样方寸大乱,情急当中我探手抓住这男人搁在桌面上的袖子,疾声确认,“真…真的吗?” “请放心,千真万确。”男人相当好脾气,连叫我攥紧袖子摇晃都面不改色,仍是笑得温和,“夫人的孩子很快可以回家。” ………… 太好了… 一时大起大落的心情,令得我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平静,只能呆愣愣的盯着身边这位海军中将。 过了好一会儿,外表看起来精悍实际上脾气似乎很好的鼯鼠中将,用他空着的手拿过一杯热茶,轻轻搁在我面前,顺便…往我这推了推,“请别哭,夫人。” 他看着我,眉宇间透着点无奈,还有浅浅的尴尬,“实在很抱歉。” 听他这样说,我抬手抹了把脸才知道自己居然…一脸的眼泪,“应该说抱歉的是我。” “多谢中将大人您的告知。” 词不达意的表达谢意与歉意之后,赶忙放开让自己攥得起皱的袖子,垂下眼帘,我盯着这位海军中将的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夫人不必道歉,我可以理解。”他这样回答,停了停,重新开口的语调显得非常正式,“正如夫人所说,海军不会放任罪犯,同样不会诬陷无辜者。” “这样我也放心了。”斯托克斯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娜娜是好孩子。” “诶~叫娜娜的小姑娘原来就是你提过的学生啊~”卡普中将打圆场似的开口,“科学部新近的天才,听说很受重视。” 头一次从海军嘴里听见对我家娜娜的评价,这叫我一下子竖起耳朵,也没心思管自己现在哭得可能非常难看,眼睛也转过去。 许是同样因为鼯鼠中将的好消息而不必担心各种徇私舞弊,卡普中将的神情又恢复到不着调的波段,咧着嘴,边说边拿手重重拍医生的肩膀,“斯托克斯,你的清高坏脾气也改改啊~” “既然是你的学生,这些年怎么都不见你带来让我看看?” “如果…” “如果你知道,你会把娇滴滴的小姑娘养成只野猴子。”斯托克斯医生斜眼,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哧哼道,“娜娜又乖又聪明,你教坏了怎么办?” “而且小时候娜娜身体不好,你的训练方法小姑娘可受不了。” 卡普中将被噎住一样,睁着眼睛呆滞几秒钟,神色显得泱泱然,“在军校读书身体不够强悍怎么行?老夫的方法哪里不可行?” “用拳头说话的粗鲁方式哪里可行?”斯托克斯医生冷冷的反问,顿了顿又恨声道,“单靠拳头可行,科学部为什么存在?” ………… 见两位加起来年纪绝对超过一百的男人又一次陷入争辩,我垂下眼帘,斯托克斯医生的决定很正确,虽然将娜娜推到海军高层视线的做法,听上去是给孩子铺就一条平坦大道。 然而实际上…按照家长的想法,那是另一种意义上令孩子陷入危险。 这世界太过混乱,守护者阵营危机重重,正义凛然说法谁都会说,真正身体力行去做…作为家长我一定拼死拦着孩子。 大人遭遇磨难痛苦没关系,孩子却不行,我恨不得把娜娜变成小小一粒藏进保险箱,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风吹雨打。 相信每个母亲都和我一样想法。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这个纷乱不堪的世界,又有哪一位强者的人生不是颠沛曲折? 我的娜娜只要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即使我没办法干涉她的人生,却始终希望,并且时刻祈求她幸福安稳。 ………… “夫人,安娜夫人?”鼯鼠中将轻声开口,打断了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是?”我集中精神,下意识微笑,“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没有再开口而是示意我看向对面那两位。 医生和卡普中将已经停止争辩,两道视线,目光炯炯看着我。 短暂静默过后,卡普中将咳嗽一声,收敛轻松神色变得谨慎,“这么说,药用草药是斯托克斯教的,相反的那部分…” “嗯?”我被不着边际的疑问弄得怔住,“什么相反?” “牛肉和栗子。”鼯鼠中将淡淡的开口提醒,“两种食物混合能产生毒/素?” 见我偏过脸,男人的眼神很温和,“第五综合食堂发生意外那位,与夫人指认那位,同样是此番接受调查的人员。” 或许应该是考虑到内部机密,他边说边神情不豫,象是在选择能够透露的程度,“那两人并非科学部成员,而是上季度科研船出航时护卫舰上的驻兵。” “呃~毒/素?”我轻声打断鼯鼠中将,不让他继续犹豫外加吞吞吐吐,“牛肉和栗子吗?”我不愿意深究食堂那两位,因为…已经不是我该管的事。 结果如何,也与我无关,海军会调查清楚,不是吗? ………… 他点点头,我想了想,有些惊讶的回答,“那是每个家庭主妇都会知道的常识啊?” 闻言,鼯鼠中将呆了呆,挑高眉梢,“常识?” “是啊~”我觉得很惊讶,“每位主妇多少都会懂得几个这方面的小常识。”食物的相生相克,每个围着锅台转打理一家吃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 看了看象是还没缓过神的鼯鼠中将,随后我转头看看一脸惊奇的卡普中将,最后又看看斯托克斯医生,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缓声说道: “食材有时候象人的相处。” “有些食材天生投缘,烹调时相互融合成为无上美味;有些则恰恰相反,搭配不当会产生不良效果,或者干脆化为毒/药。” “比如萝卜减低绝大部分药用草药功效。” “牛肉和栗子会令人剧烈呕吐。” “土豆与香蕉一起导致皮肤色素沉着,也就是雀斑。” “维生素c还原虾类软壳食物携带某种物质,进而生成毒/素。” ………… 扳着手指一样样点数,我的视野里,两位海军将领同时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此,我表示有点无辜,因为真的是‘常识’,美容小常识,食物小常识,甚至包括药用草药小常识,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我当然知道。 每个掌勺的一家之煮多少都听过,不然随便混一锅煮吃坏家里人肚子怎么办啊?至于这个世界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耶~安娜夫人真是博学。” 诡声诡气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 这说话声是…我停下来猛地扭过头,却见单间门不知什么时候叫人悄悄推开一线,黄猿大将又一次神出鬼没站在门外。 室内众人注意力集中过去,立在门边的男人掸掸衣袖,神色漫不经心,“原本想来问问,科学部成员的调查进入尾声,我手下几个可以回去了吧?” “没想到听见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呢~”黄猿大将语调莫名拉得很长,藏在深茶镜片下方的眼神若有似无从我脸上移开,“安娜夫人温柔博学,鬼蜘蛛眼光不错。” 嘴角微微一抽,我抬手扶额。 因为黄猿大将挪动他那双尊贵的脚往里走,身形一动就露出后边另外一个人来,单间入口不大,门也只开一半,鬼蜘蛛中将被他高瘦身躯挡住。 后登场两位将领象是带着某种…不受欢迎的气场,黄猿大将的出现让室内压抑几分,鬼蜘蛛中将则是导致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整个人炸毛一样气势徒然绷紧。 不过他们象是没发现,自顾自闯进来。 黄猿大将慢慢悠悠晃到桌子一处斜角位置,站定后曼声笑道,“耶~鬼蜘蛛你难得开口想替喜欢的女人做点事,结果慢了一步啊~” “安娜夫人有强大的追求者,我麾下那小天才,行情也不错。” 对上我惊悚的视线,一脸诡谲笑意的黄猿大将和黑着脸的鬼蜘蛛中将,两人表情对比起来实在不知如何形容。 “原本也没什么干系,调查才开始,我的耳朵就不得清净。”黄猿大将象是确有其事一样抬手拿尾指掏耳朵。 半晌,掏完耳朵,又吹了吹指尖,最后他撩高眼皮,“鬼蜘蛛和弗里茨,一位中将一位准将,安娜夫人魅力非凡。” “现在看情形似乎还不止?” 隔了会,这位不说人话的海军大将眼神绕过室内一圈,也不知误会到哪里去,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半嘲半讽,“不过也难怪,连我都快动心呢~” ………… 眼角重重一颤,我保持着‘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清’的表情,默默僵硬。 第九章 第九章月见草 下午三点钟过一刻,第五综合食堂发生那起‘意外事件’水落石出,‘救援不当导致同伴喉骨断裂’的那位海军老实交代了他的行径。 包括蓄意制造意外试图杀害同伴,以及窃取科学部种植园内别拉多娜草,这两件事。 嗯~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水落石出,科学部失窃一事调查就可以结束,娜娜和她几位倒霉同事洗清嫌疑。 至于为什么能第一时间知道海军内部事务,因为我死皮赖脸蹲守在鼯鼠中将办公室里不肯走。 ………… 说起来,鼯鼠中将真是…外表看不太出来的,温和到几乎没脾气的男人。 午餐结束,许是碍于卡普中将这位镇山神兽,原本兴师问罪一样出现的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两人也没有多作停留就离开。 毕竟海军将领们都是日理万机嚒~我想。 接着,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双双决定去叙旧喝茶,临行前,我以为神经粗得象水管的卡普中将很意外的看懂了我眼巴巴的表情,于是开口徇了个私。 卡普中将表示,作为老朋友,斯托克斯的学生他照顾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既然小姑娘没有什么事,见见家属也不算什么违纪的事啊~ 我趁着鼯鼠中将面色有点为难的时候赶紧(装模作样)拒绝,接着眼含泪花厚着脸皮提出,让我躲起来看看就好,或者留下来等等消息,不管怎样总得叫作为家长的我放心。 大概是两相权衡之后,鼯鼠中将就答应啦~他领着我回驻区办公室,招待客人一样让我坐在一角沙发那里等着。 之前说了,海军将领们大概是日理万机,鼯鼠中将回办公室就开始处理文件,顺便回复好几批前来报告事务的海军人员,然后隔一时间,他还记得拨冗关注下我的动静。 嗯~对此我表示很不好意思,人家百忙中还抽空,显然是被我的存在妨碍了,只不过…不管怎样,就算被每个进办公室的人古怪斜觑,我还是赖了下来。 直到好消息传出。 ………… 看完卫兵拿来的口供记述,鼯鼠中将立刻告诉我这个好消息,顺便神色也微微放松,许是一下午被我这陌生人的存在干扰得不轻?现在总算能打发走不速之客,鼯鼠中将心情很愉快? 望着走到沙发这边的鼯鼠中将,我第一时间站起来,磕磕巴巴开口,这次真的非常非常诚心的道谢,顺便就给对方造成困扰一事表示深刻歉意。 耐心听完我花了半分钟语无伦次的各种表达,这位海军将领还是一脸温和,接着等我词穷他才缓声开口,“要见见您的孩子吗?夫人。” “几分钟前科学部成员离开暂居地,从窗户这里能看见。”他边说边转过身,示意我跟上,“很抱歉夫人,您不能和孩子在海军本部之内会面。” 走到办公室靠外墙那扇窗户边,随即往边上让开少许距离,鼯鼠中将低声说道,“他们几位需要先向黄猿大将报告经过。” “我知道,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我站到窗户前,紧张的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心里感激得厉害。 这位海军将领说的,我都知道,也很明白。 毒杀与失窃,科学部失窃的是别拉多娜草,卡普中将说过;加上很不幸,弗里茨准将遇上的毒杀未遂事件,那玩意就是颠茄。 两件事联系起来…当中的内情肯定非常复杂,或许还涉及政治倾轧,鼯鼠中将此刻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看在卡普中将的面上对我特殊照顾。 我很感激他。 因为就算他不肯给方便,也没有谁会说他做得不对,毕竟涉及海军内部事务,外边的平民百姓哪里有资格能知道呢? 要不是斯托克斯医生好心帮忙,我恐怕会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直到调查结束娜娜回家,我的孩子也会闭口不言。 所以真的很感激,无论是斯托克斯医生,亦或者其他人,肯在别人束手无策之时施以援手又不曾违背原则,都是善心人呢~ ………… 下午三点钟日光正好,和煦却不再猛烈。 办公室位于顶楼,从高处看下去,附近景致一览无遗,我没敢多看别的地方,一心一意盯着鼯鼠中将指的那个地方。 隔着一处广阔训练场的建筑,浓密树荫半遮半掩的楼道出口,几道身影正缓缓走出来。 走在前端的是白衬衣藏蓝军裤士兵,接着是几位与士兵略有区别的男人,远远的我看不太清楚,大概是气质有区别吧?和彪悍士兵比起来,后边出现的男人们举手投足显得文弱些。 娜娜落在最后,她和前边几个男人隔着点距离,不知为什么,或者是…就象她那晚说的,科学部前辈们对她有点儿排斥。 出了那幢建筑,那些人沿着楼下林荫道前行,身形时隐时现。 我盯着看啊看,等娜娜快要走出树影进入她前行方向那处拐角时才叹了口气,“瘦了呢~”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可是…瘦了呢~ 接受调查期间,就算没有涉及能理直气壮,精神也一定会有压力吧?娜娜还是个孩子,她才满十六岁,就算是天才也只是孩子。 抿了抿嘴角,我只觉得喉咙口堵着块硬物似的难受。 建筑物拐角与训练场有部分交集,小小一段距离也没有种植树木,视野显得空旷,前行那队人很快摆脱树影遮挡。 我正想离开窗户,免得有谁回头看见进而发现远处的窥视,脚下未动却不想建筑物另一侧拐角急匆匆转出个人来。 颇大一块面积,身手却敏捷,精准闪过险些迎面撞上的人,眨眼间出现在娜娜面前。 是小相扑选手,娜娜口中的战桃丸队长。 两个年轻人照面之后,娜娜停下来,仰着脸似乎在说什么,战桃丸低头跟着回复了什么,接着小相扑选手转个方向,和娜娜并肩继续迈开步伐。 娜娜落后她前边那群人一小段距离,战桃丸队长走了几步又转个方向,改成走在道路靠外的位置,居然有点儿保护的味道。 远远那一幕,看得我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很…很叫人安心啊~不是吗?小相扑选手,就算娜娜对他态度不怎么样,作为家长,我看着也还是很欣慰哒~ ………… 正当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顺便一脸慈祥,远远的正一脚迈过建筑拐角的小相扑选手脚下一停,他猛地回过头… “………”回过神我已经屏息瞪着眼前一片雪白墙灰,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过后,鼯鼠中将低声开口,“他们已经离开了,安娜夫人。”顿了顿,他的语调里带着点象是忍俊不住的味道,“其实看见也没什么。” “………”我蹲在地上面壁,顺便捂着因为动作太快磕到的额头,默默龇牙咧嘴。 有点疼…小相扑选手的五感之敏锐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隔得老远都能发现,神经之纤细跟他庞大面积简直成反比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肩膀让鼯鼠中将轻轻拍了拍,等我放开钝痛的额头,慢慢扶墙起身,对上他的眼神就发现他有点错愕。 “安娜夫人…”说话间他探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然后象是忍着笑一样说,“手帕是干净的,额头…疼吗?” 疼…接过人家好心递来的手帕用它按在磕到的位置,我轻轻嘶了声,坚强微笑,“没事,多谢您。”刚刚蹲地动作太猛,脑门撞在窗框上又蹭过墙壁,现在那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蹭破油皮还是肿起来?大概两者兼具? 又嘶了声,我拿掉捂着伤口的手帕,看了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还给您,实在给您添麻烦了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借的一方浅色手帕沾了白灰和血丝,还给他明显不现实,呃~我这样乱七八糟一路添麻烦…真是太糟糕了。 “我该告辞了,耽误您的时间很抱歉。”放心下来,我就没了厚着脸皮打扰的勇气,于是告辞,至于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歉意? 礼多人不怪嚒~我承认自己虚伪了点。 当然,感激也是真的,我也想着找机会表达表达,可现在还不晓得送什么礼物才好。 对待别人的善意要心怀感激,无动于衷,或者认为得到帮助是理所当然,那样的人自私又冷漠。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有义务对另外一个人好,遇到好人施以援手,我的心怀感激才是理所当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鼯鼠中将以一种更加温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口吻,“安娜夫人实在礼貌得令人不知所措。” “事实上我并没有做什么。” 抬手制止我开口,他笑了笑,又停顿几秒钟象是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夫人的伤口需要处理,让一位女士带着伤从我办公室出去…” “我会受到责备的。”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苦恼,抬手比了比我的额头,“作为赔礼,安娜夫人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如无意外,夫人的孩子傍晚就能回家。” “夫人可以第一时间内见到孩子。” 许是看出我装模作样的犹豫,鼯鼠中将的声音里加进些保证,“黄猿大将一直很爱护他的部下。” ………… 十几分钟后,我顶着额头贴的大号创口贴,沉沉歪在沙发上,放松下来之后,除了伤口还有点疼,脑袋也有些晕,可能是撞的力道大了点?也可能是一下子太多事让情绪大起大落得厉害? 总之,安静下来我就觉得昏昏沉沉,强自撑起粘了胶水一样直想阖上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然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没能扛过脑子里的诱/惑,鼯鼠中将说,如无意外,娜娜傍晚就能回家,而我,我留下来到时间就守在海军本部出口那,第一时间内可以看见自家孩子。 我明知道留下来是死皮赖脸,终于还是没有坚持要告辞,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啊~虽然到晚上娜娜回家还是能见面,可是… 可是…其实我现在就恨不得跑去科学部把娜娜抱进怀里,象小时候一样,好好安慰她,她一定很害怕的吧?每晚每晚和我通话,娜娜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是我不好,没本事护着她。 宝贝对不起,是我太没用。 ………… ………… …………分割线………… 脑子晕乎乎糊成一团,许是磕到头加上放心下来,我想着想着就想起从前。 娜娜刚出生象只小猴子,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儿眼睛都睁不开,只懂得小小声哭。 那时候世界乱得厉害,每天的报纸都是战乱,数也数不清的人扬帆出航成为海贼,除了四海,更有伟大航道内各岛屿的年轻人。 那些人怀着无处宣泄的焦躁,向往着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梦想,而后,让世界堕入动荡。 我知道动荡不安的过错不能强制安放在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阵营的头上,只是那部分人在疏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是对现实强权的反抗。 天龙人,贵族国王,世界政府,拥有武力的阶级。 没有压迫就没有抗争。 倘若人生安稳幸福,没有谁肯颠沛流离。 我能理解,却无法谅解。 往日里隔着屏幕看海贼王,我会随着剧情热血沸腾,会为人物的悲惨遭遇流泪。 可惜现在作为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对大肆破坏的海贼,我也和这世界每个原住民一样,都畏惧并且深恶痛绝。 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那种‘为正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高尚觉悟,能做的就是惶惶不安逃进马林弗德,抱着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来。 没出息,又自私,软骨头。 我承认。 矫情,小气,多疑。 我也承认。 世故,怯懦,消极,我养成以往不屑的品质,可是看着小小的婴儿从一只猴子长成漂漂亮亮花朵一样的姑娘,我又觉得自己圆满了。 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瞪着陌生天花板有些发懵,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脑子一时半刻没能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刻,我还在目送娜娜兴高采烈出门,那天是她第一次进入科学部,前夜她回来跟我说,一直笑得非常高兴,我也替她高兴… 然后怎么一睁眼就发现天花板从来没见过? 光线有点暗,天花板上灯没亮,室内光源来自…呆滞一会儿,我这才回想起身在何处。 鼯鼠中将办公室,于是,这是睡着了吧? 撑着手臂起来,感觉到身上滑下东西,低头一看,之后我攥着滑下去的毯子,慢慢地偏过脸。 光源来自房间中央那张巨大办公桌摆的台灯,男人闻声抬起头,昏黄光线映得他眉眼柔和,“你醒了,医生说你太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很抱歉,自作主张了。” “啊~不,谢谢。”眨了眨眼睛,我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窗户,盯着外边高空已经墨蓝的天色,半晌,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些。 “娜娜。” “她还没离开,别着急。”一只手臂横过来拦住我的毛手毛脚,原本在办公桌那里处理文件的人出现速度很快,“我询问过科学部。” 借着他的手稳了稳,我眨了眨眼睛,试图甩掉脑子里残余的睡意,“现在几点?” “六点一刻。”停顿几秒钟,他有些…担心似的试图让我重新坐回去,“夫人头晕吗?” “呃~不,我只是没睡醒。” 听得我这般回答,鼯鼠中将随即放开手,沉默几秒钟,他缓声问道,“我能有荣幸与安娜夫人共进晚餐吗?” “诶?”抬起眼睛,想了想,我微笑点头,“是我的荣幸才对。” ………… 我知道,晚餐是借口,这位海军将领应该有别的事要问。 实际上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想对方风度实在好,居然没有正式询问,而是打算旁敲侧击。 共进晚餐,是绵软托词,令人无法心生抗拒。 ………… 夜幕里的海军本部显得安静,每幢建筑窗户里都亮着灯,道路两侧更有照明线路,可还是安静到冷清,除却偶尔撞见的巡逻队,整片区域人迹罕至,和白日里的生机勃勃简直天差地别。 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夜里更是给人一种紧张感。 开口邀请之后,鼯鼠中将花了些时间处理事务,而我,我‘恰好’接到娜娜的通话,时机把握得很巧妙,更是让我心里的认知加深。 随身携带的电话蜗牛精准拟化出熊孩子的脸,她看起来蛮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娜娜说实验告一段落她晚上回家,只是…又因为实验结束,她和同事们打算去庆祝庆祝。 所以啊~娜娜晚上会回家,只是不回家吃饭,另外时间会晚些。 通话结束前,电话蜗牛拟化出另外一个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紧张并且拘谨。 是战桃丸,他在背景音是娜娜不高兴的嘟囔里非常正式表示,他会安全的把人送回家。 小相扑选手的保证让我安心,因为黄猿大将家里的后辈嚒~会这样说,一定有一部分是实情了嘛~总之,过程不重要。 当然,如果是约会就更好啦~ ………… 一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上我也感觉到身边这位海军将领几次隐晦的注视,他象是有话说,可又象是不知该怎么说起,总之很纠结。 一直到离开那片安静里藏着森严戒备的驻区,进入略显缓和区域,安静了很久的鼯鼠中将才开口,随意闲聊似的,“怎么判断双性恋?” 我差点被口水哽到,等了这么久作好各种准备,居然…听到如此惊悚的问题。 默默囧了一把,放平视线,我干笑两声,“直觉。”我哪里能告诉这海军将领,我是胡说八道啊?比如那什么男人穿黑色高领看起来就象基佬,这样坑爹理由,别说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好么。 又安静一会儿,鼯鼠中将淡淡的说道,“安娜夫人直觉很好。” 偏过脸,视线抬高,我看着夜幕里神情略有些模糊的这个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不应声。 ‘双性恋’和他后边说的‘直觉很好’,指的是第五综合食堂的事,我原以为… “下午时那名士兵招供,他坦白的有一半以上与夫人指认时所说符合。”鼯鼠中将脚下速度不变,语气也还是温和,“当然,我们调查显示,安娜夫人与所有事都无关。” 隔着夜色,男人投来的眼神有些异样,“但确实直觉很好。” 呵呵呵~我保持着微笑,实际上嘴角一直隐晦抽搐,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 说起来,确实是我倒霉,从相亲那晚开始运气似乎就没好过,弗里茨准将险些被毒杀,那些颠茄出自科学部,第五综合食堂碰见意外,当事人居然也涉入其中。 象连锁反应。 海军因此调查很正常,鼯鼠中将的询问更在情理当中,连我自己都想不到,随口反驳诬陷娜娜那个男人,居然是真的。 乌鸦嘴了有没有? …………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闷声重新开口,“当时,第五综合食堂现场不象是意外。” 因为斯托克斯医生的反应,如果是意外,我们院外科骨干一定边破口大骂边说明他接下来的急救过程,毕竟那会吓着旁人,切开气管什么的。 同事十几年,我们医院这些老人,谁不了解谁的习惯呢?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按照斯托克斯医生用词习惯,他说的应该是‘施救出现意外’,既不会说‘不当’更不会说出后果。 作为医生,一定程度上会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发现什么,斯托克斯医生不会当众那样指责。 “翻倒在地的饭盒不是女孩子惯用的,地上有踩踏和挣扎痕迹。” 饭菜踩得稀烂,连带发生意外那人身上也沾了些,呕吐失去意识倒地,应该不至于有力气翻滚,而且施救的那个人,手上有抓挠痕迹。 说完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我气昏头了,娜娜才不是坏孩子。” “我能理解。”鼯鼠中将回答道,接着他轻笑一声,“说起来确实不像,安娜夫人和那个孩子。” “娜娜像她父亲。”总被人说孩子不像自己,我已经习以为常,娜娜的长相比较偏只在照片上出现而我根本没印象的孩子她爹。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记得对方的样子,倒是偶尔看娜娜的金发蓝眼,才会连带想起。 嗯~家里保存寥寥几张照片,也是为着不想娜娜多心才留下,她父亲很年轻就阵亡,我想大概是安娜听到噩耗伤心过度才跟着逝去。 这么多年,那些记忆早已经被我刻意遗忘,那些感情不属于我。 又沉默一会儿,我弯了弯嘴角,“像她父亲才好。” 安娜黑发黑眼,我每天对着镜子看这张惨白少女一样营养不良的脸,再对比娜娜高挑艳丽的样子…果断像孩子她爹好。 ………… 也不知怎么,鼯鼠中将就这样安静下来。 气氛似乎也随着他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奇怪。 接下来又是一段路程,等到拐过一处看不出用途的建筑,前方十几米外,几个人恰恰从路边那幢楼里走出来。 鼯鼠中将脚下微微一停,却也不说话。 那些人走出挨着建筑的树荫,为首那位身形顿了顿,偏过脸,雪白将领披风在灯下卷出小小弧度。 深红西装,夜里也戴着帽子,帽檐遮去眼睛。 我被凌空投来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 大晚上的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可是那人的眼神如有实质,被他扫一眼,迎面扑来的可怕压迫感让人心脏抽搐,头皮发麻。 ………… “萨卡斯基大将。”鼯鼠中将沉声道出对方身份。 第十章 第十章月见草 “鼯鼠中将。”深红西装的大将低低的应了声,略带暗哑音色,却显得格外清晰。 双方开口之后复又沉默下来,鼯鼠中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一副非常惜言如金的样子,给原本就显得微妙的气氛添加几丝… 按照我的形容,大概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者‘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意味。 片刻过后,深红西装的大将抬手理了理帽檐,接着点点头,似乎是告辞,随后蓦地转身,朝他原本前行的方向继续迈开步伐。 他走出几步,原本站在树荫里几位随行将领陆续跟上去,临行前同样无声的向鼯鼠中将颔首示意,顺便不着痕迹的打量我几眼。 ………… 一段儿小插曲水过无痕,等到那群人消失在影影绰绰道路尽头,我才敢狠狠抖了抖。 不为别的,实在是那位‘萨卡斯基大将’的气场太…太恐怖了,被他无声的扫视,我简直脑门心到后脚跟一阵寒颤。 虽然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那男人压迫力十足的目光,简直让人无端端觉得自己是做坏事然后被逮个正着,_(:3ゝ∠)_。 怪不得能当大将呢~眼神都可以杀人了好么? “安娜夫人。”鼯鼠中将再次用他温暖的声音拯救了我吓得半死的心脏,“头晕吗?” 很是关心的问着,他一边抬手轻轻扶了我一把,又沉默几秒钟,似乎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开口时语气带进点安慰的口吻,“那位是赤犬大将,呃~” 撑着鼯鼠中将的手,借力稳住自己,我抬高脸,坚强微笑,“我只是觉得…”看着这位将领颇有些同情的眼神,我大概想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表现。 估计是看出我被吓到了,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吧? 他们海军将领身上都带着浓郁杀伐气息,火药混合血腥,即使有所收敛,也还是经常吓坏老百姓。 呃~路遇知名将领,顺便被吓得两腿发软,这种事在马林弗德很常见,真的。 飞快收起内心各种杂念,我接着缓声说道,“如果等下再遇见一个人,我的人生就圆满了,真的。” “诶?”鼯鼠中将愣了愣,“遇见谁?” “青雉大将啊~”我顺势把玩笑开完,“今天已经见过两位海军大将了嘛~”黄猿和赤犬,再加上青雉,海军最高战力我就认全了啊~ 一天之内在海军三大将跟前出境,这简直是操蛋又坑爹的神逻辑人生啊! 作者你出来我们谈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外的那些东西! 习惯性在心里默默咆哮,我面上还保持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表里不一)和煦微笑,“真是不可思议,医院里的姑娘们会很羡慕啊~” 鼯鼠中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着笑起来,“说不定也会遇见库赞大将呢~” “真的吗?那可真是荣幸。”我眯了眯眼睛,慢慢吞吞踩出(吓到没力气的)软绵绵的第一步,一边走一边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对了,中将大人…” “嗯?”他没有放开扶着的手,非常细心,并且体贴,“安娜夫人想问什么?” “那个………”我小心的偷觑边上这位就算是身高也很给人压力的海军将领,小小声的开始说漫无边际话题,试图不着痕迹打听他的喜好。 那什么,人情债不好欠啊~ 而且,送礼它还是一项非常高深的学问。 要投其所好,要拿捏得当,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必须锦上添花。 最后,送礼这门学问,理论上我能得个满分,实际执行起来…呵呵呵~患有轻微社交障碍症的我,本质就是个‘敏于言讷于行’的人。 ………… 接下来一路颇多话,呃~大部分是我聒噪,鼯鼠中将非常有耐心。 花了些时间,我们总算抵达目的地,中将先生邀请‘共进晚餐’的地方。 来的路上我没怎么留意周围,反正它就是一处位于某片区域之内的…从外边看显得很漂亮的地方。 外型如同倒扣的锅子,全部由透明玻璃建成,里边灯火辉煌,并且花团锦簇,象一个大型暖房植物园,怎么也和海军本部这种铁血彪悍地方不合衬。 可能是被我吵得耳朵疼,鼯鼠中将没有主动解释什么,他用某个识别卡一样的东西刷开玻璃房入口,然后熟门熟路的在迷宫一样的植物间穿梭。 一眼晃过去,我看到很多…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同样也看到很多熟悉的植物。 拐过无数丛郁郁葱葱,眼前豁然开朗,顺便叫我后脑勺悄悄爬满黑线。 迷宫背后是一处修葺精致的开放式庭园,纯白细砂铺地,苍绿奇松,朱红檐角亭子,顺便有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科学部的种植园。”鼯鼠中将这才低声解释,停了停,又仿佛有些抱歉,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我慢慢走过去。 ………… 亭子中央摆着一席尚未开动的酒宴,边上略小些的石桌放置一副残棋,黄猿大将正聚精会神研究它们,姿态很是高深莫测。 酒宴一角,鬼蜘蛛中将板着脸,呃~眼神略显恐怖。 我被眼前这幕很有点鸿门宴味道的架势弄得脚下一停,结果没等嘴角开始抽搐,先行一步的鼯鼠中将非常温和的偏过头,“安娜夫人头还晕吗?” 你一路问了无数次,是把它当万金油用了吧?我仰高脸,温柔微笑,“是有点呢~” 然后…你该怎么回答呢先生?是风度翩翩的送我回家,还是送我去医疗部队看看啊亲!居然装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把我骗到两只煞星面前,混账! 内心作失意体前屈状,我在黄猿大将扔开棋子笑吟吟说‘耶~既然不舒服就请尽快入座呀~让夫人站在那真是失礼至极啊~’这种明嘲暗讽的说话声里,慢吞吞地走进亭子。 ………… 说是共进晚餐的鼯鼠中将,邀请我入座之后他自己脚跟一转,跑去和黄猿大将装模作样的下棋,一张摆满菜肴的桌子,就剩下我和鬼蜘蛛中将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我单方面的哑口无言。 这场面…有点蛋疼。 过了好一会儿,鬼蜘蛛中将拈起手边瓷瓶,手臂横过来,往我面前的酒盏里倒满酒,接着收回去给自己添满,一仰头咕噜干掉。 然后连续喝了三杯。 他把酒盏亮给我看,还是一副非常凶恶的样子,也不说话。 我一脑袋雾水,实在没弄懂鬼蜘蛛中将是做什么。 “耶~为什么不说话呢?鬼蜘蛛。”黄猿大将诡声诡气的笑,“明明要谢谢人家半个多月不辞辛劳照顾,你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会把安娜夫人吓着的呀~” “柔柔弱弱的夫人,可不是你麾下那些粗糙士兵。” 见我视线投过去,黄猿大将的眼角余光就飞快瞥开,手里把玩着一只白棋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的样子,“有误会也该趁现在解释下吧~免得你魂不守舍。” 黄猿大将一番话,表面上是对鬼蜘蛛中将说,不过我想,估计这位科学部头子…也有顺便警告我的意思在里边吧? ………… 保持着习惯性微笑,我收回斜乜边上那两位的视线,想了想,跟着端起酒盏,咕噜一声灌下去,最后放下杯子,继续微笑。 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先开口。 因为不管是什么误会,总之我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我规规矩矩都要叫人误会,真是比窦娥还冤,顺便,被冤枉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喂! 虽然海军将领们个个压迫感十足,但是,我又不是作奸犯科的罪犯或者海贼,心虚是肯定没有,大不了滚出马林弗德,另找地方过日子嘛~ 反正娜娜也长大了不是?要是这边呆不下去… 还顺便能断了娜娜对这渣男的心思。 ………… “我和科学部那小鬼一点关系也没有!”鬼蜘蛛中将阴沉沉的开口,咬牙声清晰可闻,“你这女人又乱想什么?究竟懂不懂听别人说话?” “是我误会了很抱歉鬼蜘蛛中将。”我果断的在心里翻出白眼,也不想他究竟从哪里看出来,面上还是很平和,“要知道每个家长看见自己孩子被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抱着都免不了误会。” 反正不是见闻色,我知道,更找懂得霸气见闻色的人诚心请教过。 霸气见闻色修炼纯熟能预测某些东西,但是绝对到不了听见吐槽内容这种逆天程度,恶魔果实当中是有超人系类似见闻色,但也不是精确的‘读心’异能。 就算是幻影旅团里边的派克,特质系读取的能力,有写同人姑娘专门分析过,说是通过提问刺激脑部下意识反应得到答案,说得很有道理。 另外就是,猎人那种高危险高能坑爹神逻辑世界才会能力花样百出。 可这里是海贼,不是猎人。 这些预知和听见,是一种第六感感应。 估计这男人是察觉我波澜壮阔的吐槽了吧? “说那么一大串你都不喘气吗?”凶神恶煞瞪过来,鬼蜘蛛中将的表情更难看,眉骨跳了跳,象是想了想然后微微偏过头,“我什么时候象她说的那样?” “耶~”被问到的黄猿大将也似乎陷入回忆,短暂的静默过后,才轻笑一声回道,“半年前吧?有回科学部实战演习,那小姑娘受伤,你不记得了?” “所以,连我都没印象的事,为什么你能误会到现在?”鬼蜘蛛中将愤怒的作出结束语。 “现在误会解开我很抱歉啊~”我低下头,作深刻检讨状,顺便在心里重新翻白眼,看现在这样,我都懒得反驳。 我家孩子受伤,你抱着她一路晃还叫家长亲眼目睹… 我看到你抱着我孩子,没几天我家孩子一副羞答答恋爱的样子,能怪我误会么? 还有!我误会了紧接着看见你搂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挥霍无度,不愤怒才奇怪吧?家长胳膊肘往里拐不是很正常吗! ………… 估计是被我这样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气得不轻,鬼蜘蛛中将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搁在桌面上的手无声捏碎一块木质桌子边缘,然后握成拳头。 视线在他指缝漏出的几缕木屑转过一圈,我浑身一毛,下意识就觉得关节有点疼…好暴力! 这要是捏在人身上… 骨头果断的要碎掉吧? ………… “鬼蜘蛛。”一直没有开口的鼯鼠中将忽然出声,我听见那海军将领温和的声音,同时眼角余光里闪过微微的残影晃动。 “安娜夫人请别害怕,这里没有谁会伤害您。” 温热掌心扶在我的背上,雪白将领披风半遮住我的视线,再次开口时,音色里透出些不赞同,“安娜夫人是普通民众,鬼蜘蛛。” 又隔了会,这人侧身俯低些,掰开我握紧的手,缓声说道,“需要叫医生来吗?” “啊~不…”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还好,只是…”确实被吓着了。 “您的脸色很不好,请深呼吸安娜夫人,这里没有危险,请不要害怕。”鼯鼠中将显然是试图安抚或者帮助,“即使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 我顺着缓和的声音指示去做,心脏急速跳动的频率却盖过听觉…视线有一点点恍惚,象是蹲久了猛一下站起来,脑子晕乎乎的发眩。 大概是鬼蜘蛛中将一瞬间的气势太过狞恶,也或许是他那一刻的眼神…那种愤怒欲/望交错糅杂的注视,让我克服了很久的毛病有些儿复发的迹象。 确切来说,这是安娜的一种病症…我不知道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事,她的人生,十三岁到十四岁之间记忆里有一部分空白,而那部分缺失,导致我…会被某种特定场面引发伤害后遗症。 这次是我自作自受,我想。 之前冷不丁碰到海军大将赤犬,那人身上携带的恐怖气息,已经叫我的潜意识不安,接着又…我承认自己故意挑衅。 因为,鬼蜘蛛中将的行径实在令人无比烦躁。 ………… 无数次深呼吸,反复替换肺部氧气。 抬手轻轻按压额角,好半天才压住身体的不适感,“很抱歉。”放下手,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诚恳的说道,“如果允许,我希望单独与鬼蜘蛛中将谈一谈。” 对上我投过去的视线,鼯鼠中将皱了皱眉,“您确定没问题吗?” “几分钟。”点点头,我扯着嘴角,试图微笑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耶~那我们就稍微离开一会。”黄猿大将这般回答,语气倒是缓和,顿了顿又说道,“别担心,我们会在你视线之内。” ………… 等到两位海军将领走到看得见的最远距离,我就看着留下来的这位,“所有误会暂时抛开,我现在回答您提出的那件事。” “我拒绝。” “并不是您不好,也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的缘故,是我自己的问题。” “希望您能为我保密,鬼蜘蛛中将,当然,要宣扬出去也可以。” 又一次深呼吸,我非常非常诚恳的往自己身上扣了顶黑锅,“我喜欢女人。” ………… 拒绝男人的一百种方法。 你可以找他借钱。 你可以表现得比他还急切。 你可以…坦白自己的性向。 鬼蜘蛛中将的呃~喜爱,因为已经拒绝,我现在也装不出比他热切,那样既象欲擒故纵又象坐地起价,他厌倦之前我势必付出高昂代价。 所以啊~我只好‘坦白’告诉他,我喜欢女人。 ………… 趁着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看怪物一样暂时没回神,我从位置里站起来,鞠躬,然后一言不发转身… 转身,愣住。 远远的,两位海军将领…变成四个。 盯着其中高高瘦瘦那一位,我嘴角狠狠一抽。 来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如果再遇见一位大将,我的人生可以圆满了。 现在…一语成谶。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晴时雨 黄猿和鼯鼠走出亭子,两人到有些距离的位置站定了等谈话结束,就象先前保证的那样,他们会在视线之内,黄猿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让那位夫人安心。 因为她太不让人放心。 整张脸白得象鬼一样,嘴唇都泛起青色。 虽然原本该风度翩翩的退场,不过,为避免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位安娜夫人真的被吓晕过去,顺便让鬼蜘蛛的名誉蒙上点不好传言,黄猿和鼯鼠只能站到远一点的地方,不得已充当两只闪亮电灯泡。 黄猿也能理解鬼蜘蛛忽然飚杀气的原因,那位安娜夫人…说实话,估计海军本部将领们遇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没她这么棘手。 当然,所谓‘棘手’指的不是她力量强大,安娜夫人真是柔柔弱弱,象鬼蜘蛛自己形容的,就算生气瞪眼也象只小兔子。 半点武力值也没有的女人,娇娇怯怯温温柔柔,偏生每句话都能堵得你胸闷。 鬼蜘蛛那种暴戾脾气,碰上安娜夫人这种看似乖顺,猝不及防却象针尖能狠狠扎你一下的女人,真真是他自讨苦吃。 想了想,黄猿看了眼身边的鼯鼠,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耶~原来兔子急了还真是会咬人啊~”就是不知道等下鬼蜘蛛心目中柔弱的小兔子…又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听得他这般说,原本沉稳又严谨的鼯鼠,竟也难得露出一种象是忍不住笑的表情,手抬到嘴边,握成拳头掩着咳嗽几声。 见状,黄猿饶有兴致挑了挑眉梢,“耶~该不会你被兔子踹着过?” “波鲁萨利诺先生,那位夫人…”鼯鼠的声音里掩不住笑意,话说到一半却停下来,与黄猿两人眼神一碰,复又双双偏过脸。 科学部种植园浓密的植株间,有微不可察蛰音由远而近。 ………… 也不过转瞬间,来人自浓绿枝桠深处现出身影,与黄猿和鼯鼠打了个照面。 “耶~真是稀客。”黄猿叹了声,“今晚怎么到我这儿来,还是你们结伴?” 看着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许多年不曾在私下场合同行的两位同僚,黄猿多少有些儿诧异。 赤犬和青雉,升任海军大将之后,他们三个不知不觉渐渐就疏远,虽说黄猿自己和他们俩各自都算过得去,两位同僚却绝对有些水火不容。 萨卡斯基和库赞,无论是政见亦或者行事,都带着他们自己鲜明的风格,连带这两位大将麾下的追随者之间平时也有些壁垒分明。 并肩走出来的两人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随后视线环顾周遭一圈,目光停在某个点上,两个人的眼神里带出点讶异之色。 紧接着,这边四位将领的注意焦点,不远处的谈话,鬼蜘蛛的那只小兔子非常非常诚挚的说道,‘我喜欢女人。’ 这边距离亭子是有些远,黄猿开始也猜到,那女人要求单独谈话是为什么,多半是要拒绝,不过她同样很知趣,想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在有旁人的时候说,免得当事人面子下不来。 不过,到底是普通人,低估了海军本部将领们的听力…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黄猿抬手掩着抽搐的嘴角,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压回肚子,这时候他要是笑出声,估计那女人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远远的亭子里,趁着那女人转过身忽然呆住,黄猿和鼯鼠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苦笑。 这下可好,鬼蜘蛛很清楚他们的耳力,要装若无其事都不行…男人的自尊心都没了啊~他早知道鬼蜘蛛镇不住那女人,真是… ………… 气氛就这样僵住,又过了好一会儿,鼯鼠一言不发朝着亭子那边走,步伐迈得很快,象是有点担心等鬼蜘蛛回过神会出什么事。 黄猿叹了口气,偏过头邀请他两位同僚,“不着急下班就一起坐坐吧?” 鼯鼠多半是想去把彻底得罪鬼蜘蛛的人带离此地,黄猿猜也猜得到,开口邀请库赞和萨卡斯基过去坐坐,为的是拦住鬼蜘蛛,免得多生事端。 无论如何,要发生什么都不能在海军本部里边。 初登场就听见惊人宣言的库赞和萨卡斯基,两人都有些古怪,性子一贯疏懒的库赞眼睛里都是笑意,不过也因为性子好,想笑又忍下来。 萨卡斯基也还是平时那种严厉肃穆神情,不过在黄猿看来,情绪鲜少外露的赤犬大将,居然也明显被娱乐到的样子有些稀奇。 黄猿邀请之后就慢悠悠的走,与两位同僚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三个人迎面撞上又折回的鼯鼠,他扶着的人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情况不太妙,黄猿脚下微微一停,视线扫过那人柔弱的脸,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到底也没阻拦,放任她让鼯鼠掺扶着急匆匆离去。 侧过身,静静看着那位夫人消失在密密叠叠绿色深处,黄猿啧了声,随即又听见青雉闷笑一声,终于开了口,“这样我算是能向卡普先生交代了啊~” “耶?”黄猿挑高眉梢,眼神一转就看见青雉恰好收回视线,对上他的视线,同僚摸了摸鼻子,又闷笑一声才接着说道,“下午卡普先生请我喝茶,在战国元帅办公室。” “啊啦啦~因为有客人在我难得没有被骂啊~所以…” “帮点小忙?”接过青雉的话,黄猿掀了掀嘴角,语调半嘲半讽,“安娜夫人面子真大啊~怪不得你忽然跑到科学部,原来是救火来了啊~” 算上青雉,已经搅进去几个海军将领了? 黄猿替她算了算,眼神更是讥诮,“马林弗德什么时候开始流行那种干扁扁营养不良的女人?” 青雉脚下一停,摸着下巴望天想了想,语气非常无辜,“斯托克斯医生拜托了啊~” 谁?黄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同僚口中的那位是何方神圣,“当年医疗部队的首席外科医生?号称学医是为了将来能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的那位?” “不就是他嚒~”青雉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要不是退下来,那位‘鬼刀’医生如今应该是医疗部队的负责人。” “老朋友难得开口求人,卡普先生和战国元帅被吓了一跳呢~”青雉偏头看了黄猿一眼,语气里有些…劝慰,“幸亏不是什么大事,只让人别为难那位太太。” ………… 听听这话说得,好似他们对那女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黄猿哼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库赞自己看向鬼蜘蛛那边,无声表示:正主在那边,要求也该求鬼蜘蛛,而不是他这个旁人。 应付完充当说客的库赞,黄猿就把目光放给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心想,要是…萨卡斯基也为这件事来,那他才真是佩服那位安娜夫人呢~ “路过。”从来寡言少语的赤犬大将,这次也惜言如金。 “…………”黄猿。 …………分割线………… 等到真正落座,打量好一会儿开始喝闷酒的鬼蜘蛛,黄猿觉得…他对面被彻底拒绝的鬼蜘蛛,看起来也不是他原以为的怒不可遏。 倒是很奇怪啊~ 不过…鬼蜘蛛近段时间确实和往日里大相庭径,心念一转,黄猿随即放开那点诧异,捏起酒瓶给自己倾倒了酒,顺便和两个同僚碰碰杯。 接下来半晌无话,一桌子四个人静静喝酒,也没谁开口。 夜里科学部种植园里很安静,景致也好。 黄猿一边赏风景一边享受难得的惬意,近日里桩桩件件的事都叫他头疼,直到今天下午才算告一段落,虽然鬼蜘蛛在女人身上碰壁,不过…最大的麻烦事尘埃落定,余下的从长计议也可以啊~ 看着手中酒盅荡漾的微澜,顿了顿,黄猿随即杯盏的残酒一饮而尽,垂下眼帘,遮去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意,眉宇始终波澜不惊。 鬼蜘蛛中将,实际上并不是黄猿派系的人,近些时日两人交情突飞猛进,算起来倒是要拜那位安娜夫人所赐,黄猿会‘热心’,也不是为什么同僚情谊,他是怀疑那女人。 因为太巧合,也太古怪。 当然,鬼蜘蛛也知道黄猿的怀疑,他们海军将领沙场征战,没有警惕性早就死得骨头也不剩。 即使安娜只是海军医院的护士,表面上是普普通通民众,可奇怪的是,海军内部近日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能和她扯上联系。 偏偏调查后她又清白得很。 到最后,连黄猿都不得不承认,大概就象中午时她说的食材相关的话题,食材搭配能比喻人,反之也可以,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 安娜和鬼蜘蛛,估计就是不合衬的典型。 如若不然,那位夫人安安分分在海军医院呆了十六年,什么状况也没有,怎么一碰到鬼蜘蛛,事情就象脱缰野狗直往各种诡异方向发展呢? ………… 鬼蜘蛛看上个女人,近段时间也算是一件很叫人稀奇的消息,住个院都有艳遇,这叫每个去探望的将领们颇调侃了几回。 第一次看见那个‘安娜’,黄猿的反应是————鬼蜘蛛你改吃素了?该不会是住院住久了眼神也不好了吧?这么个瘦巴巴看起来没成年的小东西…亏你下得了嘴! 吐槽归吐槽,碍于两人交情普通,黄猿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能怪他这么惊讶,因为他看到之前已经听过好几耳朵,原本以为是高挑丰满又艳丽的类型,按照鬼蜘蛛往日的喜好,他找的女人不都是那样非常合男人胃口的? 结果,一见面简直叫人下巴堕地。 在医院病房碰见时,那女人正给鬼蜘蛛换绷带,黄猿站在门口没进去,一眼看见时印象实在说不好,那女人柔柔弱弱,鬼蜘蛛魁梧又强悍,单从体格看…那种反差很叫人担心。 不过气氛很不错,称得上温馨。 鬼蜘蛛板着脸,面无表情,那女人也没说话,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无声的互动似乎默契十足,鬼蜘蛛盯着她看的眼神里藏着温和。 当时黄猿没有进去,后来选了个时间重新去医院,远远的看过那女人几次,她很怕生,病房里人多了就藏在叫人不注意会忽略的角落,或者干脆躲出去。 鬼蜘蛛也放任她,而且每次总悄悄留意她的动静。 到得出院,黄猿又听说,鬼蜘蛛正式断了和他那几个女人的关系,也没瞒着好奇的同僚,居然是真的要和医院那护士定下来。 黄猿也收到庆祝鬼蜘蛛出院的邀请,他原本和那一系关系不远不近,那晚鬼使神差的去了,顺便看到原本应该乖乖让鬼蜘蛛收进居所的小护士,那个已经在他们知情人眼里打上标记的女人,正在相亲,顺便阻止一场毒/杀。 ………… 弗里茨准将对待安娜的态度很正式,公开了说那是他希望娶回家的人,把鬼蜘蛛气得不轻,更混乱的是那小护士出了医院,对待鬼蜘蛛就象对待路人。 或者该说,她对任何一个人都温和有礼,同样也冷淡。 相亲最后不了了之,中途介入的一幕就让黄猿很头疼。 战桃丸,他家后辈喜欢的姑娘是科学部新进的人,黄猿对那小姑娘印象不错,年轻又漂亮,能力也好,可是…为什么会是安娜的孩子? 怎么也不像好么? 如果要形容,黄猿觉得小护士和他科学部实习生,根本是浮世绘和简笔画的区别。 一个高挑明媚,一个柔弱秀气。 娜娜金发蓝眼,年纪虽然还小,眉眼的艳丽却已经遮不住,海军将领里边留意那姑娘的很有些人,也叫战桃丸紧张得很。 比起令人惊艳的娜娜,安娜真是另外一种气质的样貌,苍白肤色,黑发,看起来营养不良,唯一会叫男人注意的是眼睛。 象最上等的祖母绿,衬着疏淡五官,看得久了倒是别有几分…娇弱的秀丽。 说实话,要不是她亲口承认,到底没谁能料到,看起来很年轻的护士,孩子都能嫁人了啊! ………… 一团乱麻的开端,过程也同样非常…象一出年度大戏。 回头黄猿就调出那实习生的档案,他原本只看过人事简历,海军内部人员出于安全考虑,生平经历及其家人都有详细记载,只是,没事到底不会去了解。 然后,黄猿看到小小的黑白大头照,她确实三十二岁,看起来比女儿还稚嫩的小护士,这些年样貌没有多大变化,被时间优待一样。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的戏,明争暗斗还没开始,就叫毒/杀一事搅得暂时按捺。 弗里茨险些被谋/害,当时阻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的人,是安娜。 科学部丢失的别拉多娜草…这段时间实验研究组,娜娜是成员之一。 联系起来,怪不得人怀疑,不是吗? 不过调查下去,却真的和两母女都没关系。 实在奇怪。 弗里茨准将遭遇暗杀的来龙去脉还在追查中,暂时没有头绪;盗窃别拉多娜草的人却已经落网,黄猿看过笔录,也询问过,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神奇。 居然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测得八/九不离十,那小护士倒是有几分厉害。 并且,更厉害的是,搅进海军内部浑水她居然全身而退,还顺带保护她的女儿。 安娜拒绝了鬼蜘蛛,先不管鬼蜘蛛会不会恼羞成怒,暂时看样子也没有谁能动她,因为卡普和战国元帅都表示不要为难她。 即便只是看在别人面子上,请得出当年最狷介的首席医生为她说话,那女人本事不小。 ………… 花了些时间盘点近日种种,黄猿挑了挑眉梢,不着痕迹瞥了鬼蜘蛛一眼。 然后…不知怎么思绪拐到一个古怪地方: 对比想想安娜误会鬼蜘蛛的事,想来想去,他忽然觉得… 医院里安娜对鬼蜘蛛的温柔,该不会是…岳母看待女婿吧?虽然怎么都不顺眼,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所以无微不至照顾? 要真是这样… 手腕抬高几分,黄猿拿酒盏掩住又一次开始抽搐的嘴角,一时间真的有点同情鬼蜘蛛。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晴时雨 喝酒这种事,心情好的时候叫‘品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灌酒’。 不巧,今天晚上鬼蜘蛛心情简直糟透了,于是…从摸起酒杯那一刻开始,也不过一小会功夫,预备的酒绝大部分都被他灌进肚子里。 酒是好酒,仙桃酿,每份酒匣两层十二瓶,马林弗德城镇后巷私人酒坊的镇店招牌,装在白瓷瓮里,小小儿一墫,倾倒出来的酒液象花瓣露水,清澈明净,第一层香气也浅淡。 不过别小看它,仙桃酿后劲极大,含进嘴里,舌尖首先品尝到汁水丰盈的甜甜果香,等滑入喉咙,甘醇浓郁才后知后觉丝丝缕缕散发,量小的人很快会醉过去。 预备宴席的时候,黄猿大将和鬼蜘蛛开玩笑,说他心怀不轨,用仙桃酿这种极具欺骗性的酒,怕是打算把请的客人直接灌醉了,他好为所欲为。 黄猿的调侃,鬼蜘蛛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虽说他们两人一个大将一个中将彼此关系不远不近,但毕竟共事多年,没有私交也有情谊,他那点心思没什么好隐瞒。 鬼蜘蛛确实想让宴请那人喝醉,不过他暂时也没想对她怎么样,只是觉得喝得微醺,大概能缓和点僵硬的气氛。 白天的时候,那人象只炸毛的猫,差点没上爪子挠。 到得今天,鬼蜘蛛才知道原来真是有误会,可他懒得管什么阴差阳错,正如黄猿建议的那样,或者也能将错就错。 如果她不讨厌…那就按照他提出的跟了他,鬼蜘蛛不觉得那人对他有多厌恶,他和原本几个女人都断了关系,为的也是她答应了,他准备好好待她。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没能如他意。 原本定在科学部种植园角落的酒宴,是安排的一次…和解。 当时出院后,鬼蜘蛛就打算过些日子再去找那人,毕竟他身边还有几个固定的女人,他想好好待她,势必先断了和欢场女郎的往来。 原本花钱消遣你情我愿,鬼蜘蛛当然不会考虑女人的数量问题,可那人是良家,她跟了他,他要是还在外边三心二意,那就真是他的不是。 不想出院那晚却撞见她…在相亲。 鬼蜘蛛一开始是不高兴,任哪个男人都会不悦,他以为和她是心知肚明,谁料想居然不是那回事?接下来没找她问个究竟,为的是那晚的毒杀事件。 弗里茨准将遭遇毒杀,送去毒物的人随后被灭口,紧接着彻查别拉多娜草果实来源,却发现那批浆果出自海军科学部种植园。 ………… 针对弗里茨的毒杀事件,交给毫不相干的驻区部队处理,涉及人员全部被秘密羁押,很巧,这当中有她的女儿,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 更巧的是,弗里茨准将在事后说明,他逃过一劫是安娜制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浆果。 很巧,确实非常巧,不过可惜,世间有太多巧合,当水落石出时却是阴谋。 将毒杀与失窃两件事联系起来…显而易见的微妙,以至于调查过程中,有段时间,科学部实习生娜娜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到了今天,两起事件虽然暂时没有彻底查明,结果却显示安娜和娜娜与两起事件都毫无关系,她们涉及确实是巧合。 两起事件鬼蜘蛛都置身事外,他也无权干涉其他驻区的行动,不过,他在之前已经打过招呼,让鼯鼠看着点麾下,不要针对她的女儿。 他一开始真不知道那是她女儿,看中那人的时候鬼蜘蛛着人稍稍问了她的背景,知道她没了丈夫有个孩子,不过没查得太详细,他是中意她,又不是中意她的家世,更不是在对付间谍探子。 也就是那点疏忽,让鬼蜘蛛头一次看到她的孩子时非常惊讶,原以为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居然…完全可以嫁人了啊~ 惊讶归惊讶,知道科学部实习生是那人的女儿之后,听闻她的孩子涉及别拉多娜草失窃,鬼蜘蛛私下里就发话,算是给她女儿一点依仗。 海军内部错综复杂得厉害,很多时候,涉及敏感事件,即使无辜,最后那些人员下场也都不妙,好一些能逃过无妄之灾从此调离本部到偏远基地驻守,前途尽毁,倒霉些的甚至可能无声无息人间蒸发,死得不明不白。 也是去拜托鼯鼠的时候,鬼蜘蛛听闻弗里茨准将做了相同的事,那个和安娜相亲的男人,想了办法在护着她和她女儿。 最后加上黄猿,统御科学部的海军大将态度很明显,说是他手底下几个被带走调查的人,只要确定无辜,就必须完好无损回科学部。 一贯护短的黄猿,这次的说辞同样冠冕堂皇:他们科学部那些研究员个个都是花费精力培养出来,还没替海军科研事业鞠躬尽瘁之前,少了一个就是一笔不菲的损失。 海军本部内有三个不同派系态度一致,倒是令得调查行动非常顺利,没了各方掣肘,鼯鼠很快查明科学部涉及人员与失窃案毫无牵连,转而锁定另外的嫌疑目标。 ………… 接下来的调查行动,水落石出前,具体进展如何,鬼蜘蛛知道得不太详细,而既然洗清嫌疑,她和她的女儿没事,他也不会再管别的驻区事务。 没了各种顾虑,鬼蜘蛛就开始准备要找那人,让她履行先前他和她心照不宣的事,契机嚒~正是海军医院打到他办公室的电话。 让副官示意医院派那人过来,第二天,鬼蜘蛛果然看见她跟在医生后边出现。 接着…不提也罢,总之各种闹心纠结。 最后,她没有按照离开他驻区时说的去海军军校,而是和那医生转道拜访卡普中将…顺便,在海军第五综合食堂再次阻止一场谋杀。 听到消息,鬼蜘蛛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就这么巧?巧得叫人不得不怀疑,偏生…事后调查结果依然和她没有关系,确确实实是巧合。 就象黄猿调侃鬼蜘蛛说的那样,黄猿说会发生这么多事,大概就是安娜自己说的,她比喻食材那样,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搭配在一起会产生化学反应,让美味变成剧/毒。 鬼蜘蛛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安排了今晚宴席,他和她误会重重,放任下去,双方心里都要留点不愉快,只是,他设想得好,她却不留情面。 ‘喜欢女人’,话说得那样狠,无论是不是借口,她都让他颜面大失,和男人抢女人,或者和女人抢女人,不管输赢都没面子,也会徒增笑料。 身为海军本部中将,手握权柄,无论去到哪里,遇到的人哪个不是对他奉承谄媚…他以往那些女人都是自己黏上来,为了钱财也好为了权势也罢,每个都花样百出的讨他欢心。 他从没有象对她这样,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结果倒好,先误会他和科学部小丫头有一腿,就算他解释还是一副表面听从实际固执己见的样子,接着又… 她扔下颗‘炸弹’痛痛快快走人,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气是气得半死,要不是看在她脸色白得见鬼似的,他当场就会发作。 等她走了,他火气过去些,想了想,鬼蜘蛛又觉得没意思,他不是那种会依仗权位欺压人的混蛋,看中的女人不愿意,也就罢了,他虽然着恼但不会强迫。 那人千般不是,他受伤住院这段时间里也曾尽心尽力照顾他,凭着这点…鬼蜘蛛只是心里憋闷,也不会计较她的恶劣。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连容忍女人的器量都没有。 …………分割线………… 再好的佳酿没心情品尝,也就是一次酗酒而已。 鬼蜘蛛喝酒喝得急又是空腹,忙碌一下午根本来不及进食,铁打的胃都禁不起鲸吞海饮,更别说是后劲极大的私酿,很快,酒液在血管里蒸腾开,一时间让脑子发晕。 又一次喝干酒盏里的酒,鬼蜘蛛随手拿起边上的酒瓮,倒了倒才发现它已经没有存货,偏过头就见桌脚边的朱红酒匣不知什么时候也空了,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只空瓶。 怔了怔,鬼蜘蛛啧一声,接着听见黄猿轻笑出声,“耶~稍后送客人出去的鼯鼠回来,换地方继续好了,我们也难得聚在一起。” 对上鬼蜘蛛的视线,黄猿晃了晃指尖吊着的白瓷瓮,眉梢挑了挑,“喝完就喝完,可惜什么?美酒也不止这一种啊~” “你说是不是?”尾音略略提高少许,黄猿语调别有所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嚒~” 听出黄猿话里话外的深意,鬼蜘蛛掀了掀嘴角,哼了声,倒也没反对,只是随后把目光转到另外两个大将身上。 赤犬和青雉,从头到尾没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正把注意力放在亭子外边的奇松上,一个貌似在发呆。 让黄猿用手肘轻轻拐了下,青雉啊了声,一脸不景气的撩高眼皮,“啊啦啦~听说最近新开了家店,里边的酒很不错,服务生也很有水准。” 说着抬手筢筢头发,懒散的大将露出点向往神色,“女人还是年轻漂亮才是正道啊~最好是那种温柔淑静的良家…” 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一样,青雉又有些困惑的眨眨眼睛,语气显得迟疑,“说起来,是我最近太赶不上潮流了?现在的家庭主妇们,居然都是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吗?” 哈?鬼蜘蛛愣了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然后嘴角就开始抽搐,“看来中午发生的事传得很快。”他知道青雉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了,指的是安娜…她关于食材的‘常识’。 要是真按照她说的都是常识,普普通通食材能搭配成毒/药,这种事如果是每个家庭主妇多少都知道的小常识…那每个男人,特别是心怀鬼胎的男人,在家里该多么胆战心惊啊! 不小心惹恼了枕边人,指不定哪天吃进肚子里的家常饭菜就是穿肠毒/药。 听得青雉这样说,鬼蜘蛛一脸黑线,黄猿就开始抖肩膀,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 笑了好几声才终于止住,黄猿露出勉强摆起来的正经表情,曼声说道,“那位安娜夫人所说的配方,我问了几个草药学专家,似乎确有其事呢~” “有些单独摄入对人体无害的物质,它们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比如搭配产生化学反应,是能够转化衍生出毒素,安娜夫人知识渊博,连别拉多娜草都认得。” “如果她确实只是普通主妇…”黄猿微眯了眼睛,笑得饶有兴致,“我们倒是真的跟不上潮流,现在的良家女人…可真危险。” ………… 危险个p!鬼蜘蛛后脑勺上才刚摘掉的黑线又一次顽强的挂回去,那人跟只兔子似的,生气也就敢动动嘴皮子… 没好气的哼了声,鬼蜘蛛半是不快半是警告的开口,“我没打算为难她。”即使她的拒绝让他不快,可也构不成他实施报复的心思。 “耶~”黄猿的眼神微微一闪,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顷刻间神色又是一凝,而下一秒,在场四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视线看向同一个方向。 科学部种植园透明穹顶投落月光,郁郁葱葱植物笼着银纱似的薄辉,把一切衬得静谧,迷离夜色里有异兆转瞬即逝。 他们四个都久经沙场,烽火硝烟里淬炼的反射神经,对危机与血腥有着近乎变/态的敏感,方才的刹那间空气划过动荡,几丝极细微犹如幻觉的血气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导入他们的感应。 某个视线以外的地点,此刻正出现伤亡,而那个位置在海军本部之内。 彼此对视一眼,凉亭内安坐的四个人瞬间消失,空气晃过几线残影,科学部种植园今夜的月下酒宴就此终结。 ………… 夜里的海军本部内,除了沿海重兵防御线,办公区几乎没什么人,科学部因为本身的特殊需要独自占了大片区域,也因为科研实验的机密性,区域内地表建筑的办公楼大多数只是掩体,重要实验室在地下。 种植园位于科学部与办公区的分界线地带,除了巡逻兵,鲜少不相干的人会涉足。 三位大将一员中将朝着异动中心疾掠,几息间就逼近,随着鬼蜘蛛他们急速靠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变得浓厚。 那地方正在办公区靠近种植区某处,浓密树荫深处,十几道敏捷黑影正在围攻中央几人…暗处刀锋划破蒙昧黑色,气势凌厉,银亮刃锋一闪而过,斩落半空扑下的人影。 “小心!”沉稳音色正是四个人久候不至的鼯鼠。 鬼蜘蛛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朝着战团疾掠,几个起纵便插/入战局,抽刀,横劈,干净利落地把最靠近之人的手臂斩断。 偏头飞速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鬼蜘蛛又转开视线,手中兵刃抬高少许,冷冷的眯起眼睛,腾挪回合之间附近几个攻击者纷纷倒地。 明黄刺目光束自林外扑至,霎时间再洞穿几名围攻者,鬼蜘蛛和黄猿的出手,很快让情势翻转,也解了鼯鼠的困境。 鬼蜘蛛收起攻势,这才有心思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包围圈内四个人,鼯鼠和安娜,另外两个却是年轻人,科学部的战桃丸和娜娜,袭击他们的人大概是看出两个女人没有战斗力,就集中全力攻击她们,让鼯鼠和战桃丸防卫得手忙脚乱。 虽然情有可原,鬼蜘蛛看来却奇怪,因为海军本部中将,鼯鼠的水平不至于这样左支右绌,即便是护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点时间也早该解决敌人。 更何况,娜娜是军校学生,也不是半点武力也没有。 战桃丸手执兵器护着娜娜,两人又以保护的姿态围着安娜,看情形,两个年轻人一直在保护现场唯一没有力量的安娜。 盯了身边的三个人一眼,鬼蜘蛛皱了皱眉,娜娜死死挡在她母亲身前,象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手里握着制/式/手/枪,年轻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附近出现的诡异现象,让鬼蜘蛛瞬间明白,为什么这点人数的袭击会让遇袭四个人打得艰难。 先前斩落的袭击者站起身,发出轻微而奇怪的声音,而血流如注的伤口却在他们捡起残肢按上去时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超速再生? 心念飞转间鬼蜘蛛来不及继续考虑,眯紧眼睛,手中兵刃抬高重新劈向扑来的狞恶身影。 金属刀刃砍断躯体,血肉崩裂发出钝响,随即鬼蜘蛛发现再生之后,对方速度比方才快,似乎力量得到提升。 血的味道变得格外浓烈,树影林荫间腥风骤起。 出刀,十六回斩。 劈落数名敌人,刀刃回转,刺入突破防御线险些扑到要保护那人面前的最后一名袭击者。 缓缓抽/出。 拨冗看了眼那人,鬼蜘蛛啧了声,她浑身都在发抖,却在袭击者闯到近前时猛一下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脸色白得很难看,一双眼睛却淬了油一样,亮得惊人,充满愤怒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妈妈!”年轻女孩子终于叫出声,颤抖的声线沾染几丝泣音,显然是无比惊惧,“妈妈!快退后!” 许是女儿的哭声惊醒了她,她抿紧嘴角,返身拿下她女儿手中的制式手/枪,不顾孩子的哭叫与阻止,上前两步,单膝蹲下,枪/口死死顶在被鬼蜘蛛斩成两截那人的头部。 那人半低着头,鬼蜘蛛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她的手在发颤,动作却没有迟疑。 一下一下,连续扣动扳机。 打光制式手/枪弹/匣内全部子/弹,分作两截却在蠕动不断融合的身躯忽然静止。 ………… 鬼蜘蛛转开视线,挥刀,这次好不容情劈向扑来之人的头颅,刀锋划过,让敌人身首异处。 战斗很快结束,残肢断骸散落一地,浓腻血腥泼洒开来。 缓缓收刀入鞘,鬼蜘蛛侧首看了眼同样解决敌人的鼯鼠,不出所料发现他的视线停在那人身上,鼯鼠拧紧眉心,眼睛里飘过一丝复杂神色,但一闪即隐。 抿了抿嘴角,鬼蜘蛛又慢慢转过头。 她正摇摇晃晃起身,她的女儿扑上来抱住她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睛,似乎想笑,却又在下一秒整个人软软倒下。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晴时雨 有那么一瞬间,鬼蜘蛛觉得心脏尖微微缩了下,不疼,只是刺刺的麻,那人倒下去,他本能地迈出一步,伸出手想去扶却让她的女儿抢先一步。 “妈妈?”许是猝不及防,年轻女孩子小声问了句,没有得到回答就低下头查看,接着顿了顿整个人跟着软下来,明显是吓坏了。 抱着昏迷的那人,她的女儿摔坐在地,呆滞几秒钟又蓦地尖叫出声。 年轻孩子坐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抱着她,刺耳哭叫充满失控的狂乱,象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尖厉又哀恸,直透云霄,给这片寂静的夜染上几丝凄凄惶惶。 片刻过后,战桃丸先一步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探手想帮忙,一边压低声线试图安抚,“娜娜…娜娜你冷静点。” “别碰我妈妈!”年轻女孩子厉声喝止递到面前的手,护着怀里的人死活不让碰,抬高的眼睛,目光夹杂着怨怼与恨怒,“走开!你们都不是好人!走开!” 鬼蜘蛛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目光滑过坐在一地血肉狼藉里的两个人,撇了撇嘴角,倒是没有跟一个小鬼计较的心思。 那人单薄瘦弱的身子瘫软在她女儿怀里,双眼紧闭,原本盘起的发髻因为先前的动荡散开,衬着几缕凌乱发丝,更显得脸色墙灰一样惨白黯淡。 应该只是昏过去,鬼蜘蛛心想,她胆子小得很,他知道,原本就怕生怕得厉害,先前在酒宴那里,她看着他的眼神浸满从未有过的惊惧。 当时也是为着不吓坏她,他才强自按捺脾气,谁知道… 早知道不该放她就那样走,至少等宴席结束,他们几个同行才对,谁能料到呢?安全系数极高的海军本部之内居然发生袭击事件。 ………… “娜娜,娜娜别这样。”战桃丸还在试图安慰陷进疯狂的年轻女孩子,语气柔和又带着点歉疚,“这里没有谁会伤害你们。” 两个年轻人,战桃丸手足无措,娜娜哭得无助眼神却异常凶狠,看得鬼蜘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理智上他知道,她的孩子毕竟还小,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年轻姑娘是一时情绪失控。 也才十六岁的孩子,刚刚结束一场诡谲惨烈杀戮,紧接着亲人就在眼前昏迷,惊慌失措下无论有什么反应都很正常。 可是!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哭吧?现在重要的是把那人送去医疗部救治吧! 瞄了眼那人苍白如纸的脸,鬼蜘蛛握紧拳头,猛地迈出一步————挟着怒意的呵斥已经到了嘴边,却不想下一秒,尖叫声骤然消失。 极度愤怒和绝望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年轻女孩子慢慢闭起眼睛,失去意识整个人软软歪倒。 “诶?诶诶?娜娜?”战桃丸更是手忙脚乱,扶住昏过去的娜娜,神色变得越发失措。 瞬间出现又果断出手的深红西装男人慢条斯理地将手背到身后,却也没说话,仅仅是往侧边退开一步,随后,整齐奔跑声纷沓而至。 浓密树荫下,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与带着救护工具的医疗兵,无声又迅速出现。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很快,那人和她女儿都被抬上担架,让医疗部队火速带离现场,战桃丸迟疑片刻跟在躺在担架上的娜娜边上,急匆匆离开。 目送消失在树影深处的医疗队,鬼蜘蛛抿了抿嘴角,收起视线这才看了眼结束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 …………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静静站在原地,气势严肃而沉稳。 大将赤犬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只不过低垂的眼帘,唇角抿成直线,很有几分不悦,连带让不巧在他附近收拾残局的士兵噤若寒蝉,行动间越来越小心。 不多时,黄猿波鲁萨利诺和青雉库赞并肩走进现场,环顾周遭一眼,统御科学部的黄猿皱起眉心,啧了声,哼道,“耶~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海军士兵们正在打扫的现场堪称血肉狼藉,残肢断骸四下散落,浓腻腥膻直冲鼻端,可是…站在这里的几位海军将领,皱紧的眉心却别有缘故。 一场截杀与反击,赤犬和青雉都没有出手,但这不代表他们两位海军大将没有发现异常。 被斩断的残肢能够接驳自动愈合,再生后速度力量都提升到一定程度,这样诡谲情况…是今晚亲眼目睹的几位海军将领生平首见。 而…攻击者无论目的是什么,显然,这些以往不曾出现过的诡异人物,他们位于海军的敌对面,哪怕仅仅是暂时,对海军来说,也是麻烦。 一段时间过去,现场散落残躯被收入厚实黑塑胶袋,由士兵们运往海军科学部实验室,片刻后,身着防护服的科学部人员进入,开始使用器具对此地进行彻底消毒。 第一时间内抵达现场的士兵,隶属办公区防卫部队,最高长官中将斯托洛贝里,鼯鼠一行遇袭开始,附近巡逻队已经察觉异动,并在最快时间内赶赴查看。 不过士兵们的行动再快,仍是慢了鬼蜘蛛他们一会儿,树荫介于科学部和办公区之间夹角,恰是两块驻地交汇区,科学部保密机制一贯严厉,导致其他驻区巡逻队除却例行巡视鲜少逗留。 今晚,鼯鼠一行遇袭的时间,恰恰卡在巡逻队与科学部防卫替换的短短几分钟。 能够再生的攻击者,选定时间是海军驻地防卫百密一疏的盲点;时机把握如此微妙,令得恰逢其会的三位大将两员中将眉头深锁。 ………… 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的泥泞血污,黄猿曼声笑道,“耶~看来今晚没办法不醉不归了呀~” 办公区防卫队与海军科学部机动部队赶到,树林里战斗几乎同时结束,黄猿下令收拾战场的士兵将所有残块全数运往科学部,而那之前,他已经命令几个研究组待命。 东西一到立刻进行解剖分析,无论要花多少时间精力,至少必须找出导致诡异再生的异物质。 “啊啦啦~喝酒随时可以喝啊~我是无所谓。”青雉懒洋洋的笑,同样低头看了眼地上,停了停,接着才说道,“头部是关键吗?” 黄猿哼笑一声,节奏轻缓,意味不明,“耶~那就需要问一问安娜夫人。” 话音落下又沉默片刻,黄猿转头看向树荫外,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挑了挑唇稍,“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探望那位柔弱的夫人吧?” “探望了安娜夫人,我今晚可就要失陪了呀~”仰头看看天幕,黄猿自嘲的笑道,“接下来有好些天要忙碌,还以为近段时间能偷闲。” 拿着非常冠冕堂皇的借口,大将黄猿慢慢悠悠转过身,朝着医疗部队所在区域迈开步伐,留在原地的另外四人看看彼此,随后静静地选了和黄猿相同的方向。 ………… 海军本部内,医疗部队选在紧邻科学部区域,虽然是独立单位,它和科学部,两个部门彼此间有千丝万缕联系,海军所使用的药物,各种相关临床试验,都是科学部提供支援,因此两个部门办公地点非常接近,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黄猿一行五个人,三位大将两个中将,同时现身的海军高层们让医疗部里气氛有些紧张,听过来意,值夜人员战战兢兢告诉几位将领,他们要探望的人正在接受检查。 “耶~不是昏迷而已吗?”黄猿有些惊讶的挑高眉梢,“怎么劳动你们最高长官?” 听医护人员说,送来的两位,科学部的娜娜已经安置好,人只是昏迷,自然苏醒就没事,而另外那位安娜夫人…恰好没下班的医疗部队负责人正在替她做精密检查。 格雷戈.豪斯,海军本部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恶魔果实能力者,居然出动到他… 心念飞转间,黄猿不着痕迹看了眼鬼蜘蛛,眉梢微微抖了抖,“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那位夫人虽然非常柔弱,但是没有在袭击中受伤,这点黄猿很清楚,会昏倒是被吓着…也可能是开/枪之后精神刺激太大。 负责接待来访将领的医疗部人员一问三不知,当然,几个探访的将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彼此看了看,随即就让人引着往检查室走。 ………… 穿过医疗部接待厅进入建筑内部,拐过一条走廊,领路的医疗部成员指着尽头处那扇门,示意那便是目的地。 不多时,一行人站在闭紧的检查室门前,领路的人抬手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轻轻开启它,随后悄悄退到一边让开位置。 黄猿呼出一口气,率先走进去。 室内之人听得动静抬起头,看清他们,皱了皱眉,随即绕过摆满仪器的病床,拉起垂地幔帘遮住,自己这才迎上来,“什么事?” 格雷戈.豪斯一番莫名举动,使得黄猿大将眼神微微一闪,嘴上却笑得漫不经心,“耶~来探望昏迷的安娜夫人啊~” 科学部和医疗部平日往来很多,也因此统御科学部的大将黄猿,与医疗部队负责人非常熟稔,格雷戈.豪斯神色间的不豫…黄猿也看得明白,多半是布帘后方那人情况不对。 “有些事或许她能给出解释,方便吗?”黄猿直言不讳,虽然能猜到医生对病人的心理,但是今晚却需要争分夺秒… 格雷戈.豪斯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回答就把目光投到门那里,随即怒道,“不是说过,没问题我会通知你探视吗?” 室内众人注视下的战桃丸,整张脸憋得通红,弱弱的喊了声,“老爷子。”脚下生根似的不肯走,盯着里边的眼神很是焦急。 黄猿看了眼自家后辈,心里直叹气,战桃丸这孩子显然是之前被赶走过,发现他们几个将领到来,也跟着想知道情况,为了…那个丫头。 为着自家后辈的不争气生了会闷气,黄猿大将终究还是心疼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问道,“耶~那位夫人情况真的不对?” 对于疑问,格雷戈.豪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诸位亲自看一看吧~”抬手做邀请状,随即回过头淡声说道,“年轻人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出去,把门关上。” 战桃丸一脸犹豫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关上门,这时海军医疗部队负责人转身拉开布帘,室内几位将领朝着布帘后方走去,神色均是微微一沉,因为都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格雷戈.豪斯不会说这样意喻不好的话。 ………… 布帘后方是一架简易床,放置在边上的精密仪器无声运行,格雷戈.豪斯绕到另一侧,面对着几个将领,伸手轻轻撩高昏迷那人的一侧衣袖。 嘶—— 安静室内响起倒抽气的细音。 包括黄猿在内,几个人一时被眼前所见惊到下意识吸了口气,而看清楚之后,在场几个将领都瞬间放出杀气,一时怒不可遏。 她的手臂搁在床单上,雪白衬得手腕上淤痕更加明显,边缘带着青黑,中央是红到发暗,蛇虫般蜿蜒盘在腕骨,以及前臂。 那是长时间捆/绑造成的瘀伤…显然是束缚太久,皮肤已经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微微坏死。 片刻过后,掀高的衣袖重新盖回去,格雷戈.豪斯转而解开她领口第一颗和第二颗扣子,她松开的衣领,能看见的皮肤刻满狞恶痕迹。 星星点点淤痕印在锁骨…甚至衣料遮挡的深处。 最后,医疗部队负责人的手悬在那人上方,指尖泛起微芒,一抹浅绿光弧缓缓成型,慢慢的将病床上她从头到脚笼罩进去。 “她身上有很多类似痕迹。”格雷戈.豪斯低声开口道,“检查的医生发现她的情况就通知我。” 黄猿狠狠皱起眉心,冷声说道,“她今天一直没有单独一个人。” 说话间偏头看看围着病床的余下四人,黄猿不出所料从四个人眼睛里都看到震惊与怒意,他们都是男人,哪里不清楚这种痕迹代表着什么。 但是非常奇怪,至少今天,安娜根本没有独自一个人的机会,白日里见她时也没有看出异常,除了她对鬼蜘蛛的先是指责后是惊惧。 更何况,昏迷被送到医疗部之前,她开/枪手腕露出一截,皮肤根本没有淤痕。 ………… 格雷戈.豪斯撩高眼皮,哼了声,“我知道,精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说完,似笑非笑眼神扫过五个最高级别到大将的男人,“要是你们…她这么瘦弱早没命了。” 虽然场合不对,三个大将两员中将还是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想了想又纷纷咳嗽,在医疗部负责人的冷笑里尴尬转开视线。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停止。 恢复安静的室内,格雷戈.豪斯沉声给出解释,“这些是陈年旧伤。”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们认识她?谁和她比较熟悉?” “平时她对异性的接近有没有激烈反应?” 接着,黄猿和赤犬、青雉,连同鼯鼠,几道视线顿时转到鬼蜘蛛身上。 鬼蜘蛛的眼睛错也不错落在那人身上,声线低沉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恨怒,“除了比较怕生,她…她总是喜欢戴口罩。” “那是心理创伤的下意识反应。”格雷戈.豪斯盯了眼附近几人,神色意味不明,“她的记忆或许有部分遗忘,你们看到了,她曾经遭遇严重侵害。” “从她身上几处骨骼断裂后愈合情况判断,时间在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 年纪已经步入老年的医疗部负责人叹息声若有似无,眉宇间浮出怜悯,“人类大脑会在伤害超出限度时启动自我防御机制,她平时如果状态正常,那可能是忘记那段遭遇。” “记忆能屏蔽,伤害却始终存在,它们被身体记录,并且某种特殊条件下…” “会出现回溯。” “如果确实需要她回答什么,我希望不要太刺激她。” ………… 随着格雷戈.豪斯沉默下来,室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黄猿哑声说道,“也不是什么非要她回答的事,让她休息。” 闭了闭眼睛,随即重新睁开,视线落到昏迷那人身上,黄猿皱了皱眉,叹了声,终究还是放下追问的意图,关于袭击者… 超速再生,那些身份不明的诡异人物,科学部实验能够解决,也不是必须她给解释。 她现在这样…也没有谁忍心。 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实在是…饶是他们久经沙场,看着她这样也不得不怜惜。 格雷戈.豪斯是超人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其能力可以做精密检测,如果不是肯定,医疗部负责人不会做出判断并且告诫他们。 想来是安娜昏迷后送至医疗部,医务人员检查时发现异状通知格雷戈.豪斯,开始多半误会伤害她的人是海军内部什么渣滓…所以才有医疗部负责人亲自出动一事。 黄猿本该愤怒被首先当做‘怀疑对象’,可是听格雷戈.豪斯一番话,不悦情绪尚未升起就烟消云散。 陈年旧伤?那么多年过去,她的身体顽固记得伤害,可见当时那场灾难多么可怕。 格雷戈.豪斯说的特殊条件,黄猿认为,指的多半是今日连续意外,最后,又叠加不久前现场的血肉狼藉,刺激她太深,才会让陈年旧伤复发。 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安娜今年三十二岁,她的女儿十六岁,反向推算…遭遇如此可怕的事,她当时多大年纪? 十五岁?十四岁?或者更小? 还是个孩子。 对个孩子做出那种事的人,真该下地狱!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晴时雨 午夜时分已是万籁寂静,海军本部大会议室内却灯火通明,自最高统帅战国元帅起,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参谋部数位参谋,高级将领们全数到齐。 半小时前,海军大将黄猿向战国元帅通报后,元帅办公室即启用高级警讯,收到讯息的海军高层们无论当前正在做什么都立刻暂停赶回本部参加会议。 人到齐之后,战国元帅略略抬手示意了一下,便有文秘室人员将资料分发到每个参会者面前,随后,会议桌最上首的海军统帅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手边那份,低头开始翻阅。 冗长会议桌两侧,临时抽身赶回来参加紧急会议的海军将领们神色肃穆,眼神里却也带着几丝狐疑,毕竟实在…太奇怪了嘛~傍晚下班的时候还一点征兆也没有,最近海贼阵营也难得消停,怎么到快天亮忽然收到高级警讯。 而回到本部,进入会议室又见战国元帅,三位海军大将,连同鼯鼠和鬼蜘蛛两员中将已经就坐,并且除了战国元帅,余下的五位多多少少神色都略显阴郁,简直象有一场棘手战役正待开始似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一头雾水的将领们也还是收敛心神开始专注资料记载的内容。 会议室内更显寂静,一时只剩下纸页翻动的簌簌细响。 大将黄猿手肘支在会议桌桌面上,双手达成塔尖状,挡住脸的下半部,眼睛微微眯缝着,面前那叠资料动也没动。 因为他不需要看,会议室内翻阅的资料全部出自科学部,并且也是全部整理完成推测出最坏结果,黄猿大将才通报战国元帅,要求启动高级警讯,以防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衍化成为灾难。 ………… 几小时前,科学部与办公区交汇地带发生一起恶性/事件,那些能够再生的诡异袭击者全数死亡,残骸被带回科学部实验室进行解剖研究。 原本去探视安娜的黄猿他们铩羽而归,昏迷的那人情况实在不好,即便是黄猿也不忍心逼迫,只能转而先关注对残肢的检测结果。 自医疗部队所在办公楼回到科学部,黄猿大将立刻收到坏消息。 他的期待全部落空。 收集的残骸断肢搁置在密封容器,操作台边的研究员尚未启动机械手臂取下细胞,肌肉组织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败坏腐烂,转眼间变成一堆堆污秽脓水,留下泛着青黄的骨骼。 随着研究员急匆匆赶到实验室,随后,黄猿看到那一堆堆简直象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已经埋葬许多年的残骨。 容器内全封闭式操作,检测显示,骨骼内仅仅余下无用的坚硬的蜂巢钙化物质,一星半点可用细胞也没有,骨髓、软组织、蛋白质,甚至腐化的积液,它们就在几分钟不到时间里挥发得一干二净。 情况诡异并且糟糕,而更坏的还在后边。 袭击者身份确认,这些堆在科学部实验室内的骨骸,是海军… 大将赤犬与青雉,连同鼯鼠鬼蜘蛛,四人与黄猿分开后即刻着手调查,结果没等大动干戈,某处驻地便有异常情况上报,那个驻地军营内十几名海军下落不明。 失踪人数恰好与袭击者符合。 看过那驻区递交的人员资料,鼯鼠和鬼蜘蛛确认正是被斩杀的袭击者。 这些人员都是低级将官,经过调查确认,他们是上季度科学部出航时,护送科研船的护卫舰舰队防卫部队人员。 事情兜兜转转居然绕在一起。 毒杀、失窃、夜袭,联系所有,大将黄猿不得不认为,海军本部已经埋进不知名的危机,并且,极糟糕的是海军根本毫无头绪,几件事调查起来不存在联系,至少表面上。 ………… 会议室里安静得厉害,每个参加会议的将领都皱着眉,专注的看手上资料,并且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众人都明白这些记载意味了什么。 诡异再生,力量得到飞跃,彻底解开谜题前倒是可以暂时搁置,关键是袭击者们。 夜袭的目的意欲何为也可以抛开,然而这些海军将官究竟是怎么变成危险因素?他们是本部人员,每一个都是经历枪林弹雨后从各基地选拔上来的精英分子,除却资质,心智也得到认可。 如果说是叛变,先不论海军监察部始终注意部队内的不安定因素,这些袭击者从各方面调查,得出结论都是他们毫无相似之处。 袭击者们出身在不同岛屿,成长经历也不尽相同,在驻地内分属不同番队,平日里没有往来,除了上季度随舰队出航护送科研船任务,他们基本没有交集,几个人甚至护航任务里都在不同军舰上,勉强称得上共通点的就是登陆科研船的目的地。 他们踏上过那个岛屿,塞什尔,地处无风带的一处荒岛。 因为磁场特殊,又是无风带,塞什尔这座岛屿只在海军内部使用海图里存在,岛上没有居民,也没有临近岛屿,孤悬海上,海军科学部此番派遣科研船,为的是调查研究塞什尔岛屿环境,确定它是否有条件成为海军秘密基地。 如果袭击者们的异变出自塞什尔…上季度那次航行,所有人员… 而这正是今晚高级警讯启动的原因。 ………… 时隔许久,会议桌两侧参会将领们陆续放下手中资料,把注意力集中到最上首的战国元帅那里。 海军最高统帅同样皱紧眉心,半晌才哑声开口,“无法确定异变来源吗?”说话时视线略略偏到左手位置的大将黄猿身上,“科学部一筹莫展?” “耶~找不到可用的细胞分析。”黄猿大将低叹一声,神色显得不豫,顿了顿,探手拿起面前资料随意翻了翻,接着才说道,“护航塞什尔的舰队驻兵,每个都必须彻底检查。” “重点放在与这些异变者同时行动的士兵,根据出航任务记录,这批人都曾经接近过那个岛屿的某片特定区域。” “只是抽取一次血样。”抬眼看了看会议桌两侧的将领们,大将黄猿垂下眼帘,冷声开口,“至少必须确定他们的身体没有异常。” “倘若是登陆岛屿染上什么异物…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我们不敢保证它会不会传染。” 说到这里又沉默片刻,黄猿大将叹了口气,“当然,情况也不是坏到无可挽回。” 手指比了比被扔在桌面上的资料,黄猿慢慢说道,“这些产生异变的人,有共通点,他们出于各种原因尚未学习海军六式。” 海军六式,超越人类体能极限的体术。 理论上每位得以晋升本部的将官都能够学习六式,而这些袭击者出于本身资质或其它理由,都暂时没能掌握到海军的秘术。 如果…这算是区别,那么,大将黄猿认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 如果将力量的强弱以金字塔来区分海军个人实力,海军六式就是标志性分水岭,熟稔掌握它才能脱颖而出,踏上走向强者巅峰的道路。 因为海军六式淬炼体魄,让使用者进而开始掌握霸气。 世界上的力量体系大体分作两块,恶魔果实和霸气,恶魔果实属于外来因素,霸气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力量,只是因为各人资质不同,有些人能成为强者,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激活。 激发霸气有各种方式,绝大多数危险程度不定,海军六式是目前已经完善的唯一一种,稳定的循序渐进激发霸气的方法。 当调查结果显示袭击者们尚未掌握六式,黄猿认为是不是能够这样推测:以海军六式为阶梯的晋级强者之线隔绝了异变的产生? 修习海军六式,无论是否将其全部掌握,每个修习者生来的潜能都被调动,激发只是时间问题。 也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霸气,当隐性转为显性,那些不知名异物质就无法腐蚀人体。 “如果存在病变,而阻隔传染的界线是霸气。”慢慢抬高视线,大将黄猿以冷静到接近残忍的口吻说道,“至少海军的损失能局限在某个范围。” 参加会议的海军将领们沉默良久,神色俱是难看到底也没有谁出言反驳,大将黄猿的结论冷酷无情,从大局看却无可厚非。 倘若是病变,海军整个阵营将为此付出代价,牺牲一部分人保全更多的人,即使…听起来非常冷血,却是非做不可的事。 因为变异者危险系数无法查明,海军本部高层们除了必须保证普通士兵性命,更有马林弗德城镇的平民,另外…病毒扩散开,世界付出的代价…谁都担当不起。 当然,一切都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证据证实,大将黄猿的决定已然很温和,仅仅是抽取血样分析检测,而不是更粗暴的秘密羁押甚至处决。 士兵们毫无异样是最好结果,反之…怕是冷酷决策在所难免。 …………分割线………… 紧急会议到接近凌晨才结束,散会后,将领们面色凝重的离开会议室,随即分赴各自阵营开始部署,加强防卫,城镇是重中之重,接着是岛屿前沿防御线。 上季度出航塞什尔的舰队,其驻区秘密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当时每位随船将官士兵,名单交由战国元帅办公室,科学部联系医疗部队,预备天亮后开始取样检测。 为保证军心稳定,将以身体检测为由。 ………… 离开会议室,大将黄猿在办公楼楼下遇到特意等在那里的鬼蜘蛛。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鬼蜘蛛面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一点一点暗沉下去,也没说什么,蓦地转身疾步离去。 待得鬼蜘蛛消失下远处的晦色里,黄猿收起视线,无声叹息,摇了摇头。 他知道鬼蜘蛛等在这的原因,也知道为什么最后一言不发离去,为的是医疗部里昏迷不醒那人。 鬼蜘蛛为着安娜试图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娜的女儿,科学部实习生,不巧上季度随船出航。 如果很不幸是以霸气区分异变与否,当时科研船上研究员们都…造成感染的原因如果和地域有关,袭击者们以先遣部队进入特定区域勘察地形,后来更保护研究员们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几项因素叠加,如果很不幸,科学部此番也损失惨重。 大将黄猿一个人独自走在通往科学部的路上,在没人看见的此刻,面上才肯浮现出惋惜与微微痛意,他并非铁石心肠,却无法徇私。 即使是战桃丸也在此番接受检测之列,更别说那个实习生。 即使惋惜,情况到最坏程度,黄猿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都是一条条鲜活人命啊~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小径上两侧路灯明亮,大将黄猿气势却是低落,两旁树木茂盛,白天郁郁葱葱,晚上就很有些狰狞,风吹过来的时候张牙舞爪,仿佛…隐在海军本部的怪兽。 抬手揉揉额角,黄猿低低叹出一口气。 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年轻孩子也不过十六岁,原本以她的身体资质此时应该还在军校念书,可惜了,黄猿心想,那孩子对生物学有极高天分,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她。 若是此番…那孩子真真是可惜。 真希望所有涉及人员毫无异样。 ………… 前往科学部中途,大将黄猿想了想又拐道向医疗部队所在地走。 资料收集确认后,会议开始前,黄猿就下令科学部机动部队为所有研究员抽取血样,并且交由医疗部队进驻分析室做检测。 为了确保检测结果的百分百准确性。 另外,战桃丸…大将黄猿调回他的后辈,将那孩子和所有人一样对待,而实习生娜娜,情绪失控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由麾下秘密人员监视,待得她苏醒,再以同样借口抽取血样检测。 之所以对那孩子特别对待,黄猿觉得大概是怜惜那孩子的母亲吧? 毕竟… 行进间脚下微微一停,黄猿静静看着不远处医疗部队办公楼,怔愣许久,终于还是迈开步伐。 ………… 建筑里很安静,大部分人员借调往科学部,黄猿一路往目的地走,一路抬手示意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士兵退下。 这些隐在暗处的人手是黄猿的直系部队,接管这里的原因,除了监视,也有警戒的含意。 路过安置实习生房间的时候,黄猿站在门外看了里边一眼,那小丫头还没醒,附近监视人员也回报没有异动,吩咐手下继续密切关注之后,他又往楼上走。 安娜和娜娜,两个人分别安置在一幢建筑的上下楼,一切尚未确定前,对于那个曾经遭到严重侵害的女人…即便心肠冷硬,能够照顾的地方,黄猿也不会吝惜那点恻隐。 要探望的人躺在特殊病房里,安安静静,格雷戈.豪斯前往科学部时交代留守的医疗人员回复大将黄猿,她生命体征正常,到时间或许能自然苏醒。 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曾就她的情况做出判断,特殊条件刺激导致身体出现回溯,细胞记忆仅仅是暂时,大脑超过限定时间会强制恢复,进而醒来。 也就是说,一段时间过后,她还是会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继续遗忘下去。 ………… 特殊病房里光线柔和,她的长发铺散在枕上,闭着眼睛,似乎梦见什么不好的事,眉心微微皱着,看起来柔弱不堪。 静静站在病床边,听着留守的医疗人员小声报告,黄猿皱着眉,忽地抬手示意暂停,片刻过后,又转头对着门的方向抬抬下巴。 接到示意,医疗人员默默退了出去,并阖上门。 细碎声响消失后,大将黄猿偏过脸,看向病房另一侧靠外墙的那扇窗户,想了想,又走过去,推开那扇窗户,夜风随即灌入,卷起的窗帘摇曳晃过视野。 随手重新阖上窗户,转身往后靠在窗框上,嘴角勾了勾,“耶~还真是…” 打量瞬间沿着开启窗户进入室内,蓦地闪现在病床边的那道身影,黄猿微微眯起眼睛,“萨卡斯基。” 他说奇怪,平日里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家伙会拿‘路过’这种听起来就胡诌的理由和青雉结伴去往科学部种植园。 原来… 立在病床边的男人没有开口,甚至象是不注意黄猿半嘲半讽的注视,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俯低一边探出手———— 黄猿挑了挑眉梢,眼神里藏进几丝惊诧。 大将赤犬今夜行径简直…称得上诡异。 男人小心掀开被子,随即侧坐将躺着的人半抱着倚在怀里,之后轻轻解开她的衣裳。 喂!呆滞几秒钟,黄猿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却看见衣裳半褪那人的背脊…苍白不见血色的肌肤更衬得那些淤痕狞恶可怕。 纵横交错的痕迹布满那人的脊背,往下延伸到后腰…而做出堪称无礼举动的大将赤犬,手指在她背上小心游走,象是检查什么。 不多时,似乎确定了答案就停下,抽回手,飞快替她重新理好衣衫。 将人安置好,盖上被子,黄猿发现俯低看着那人的同僚嘴唇动了动,音量小得几乎无法辨别,言语却不着痕迹的莫名。 大将赤犬说,“原来,你在时间的这一边。” ………… 抬手微不可察抚过那人的眉眼,深红西装的男人慢慢转身,待得同僚走到近前,黄猿侧身让开位置,任凭对方开启窗户,和来时一样消失得毫无预兆。 良久,收回远眺窗外昏暗夜幕的视线,回过脸,黄猿看着病床上无知无觉那人,喉间溢出一记冷笑。 说来,他还真是…按着酒宴那时,他真是对这位安娜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赤犬萨卡斯基原来真是为着她才出现。 想了想,黄猿哼笑一声,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慢慢吞吞朝着病床踱过去,这下就算他原本没兴趣都要饶有兴致。 真是令人无比好奇啊~这位夫人究竟有何种妖异魅力。 朝前迈出几步,又是一阵奔跑声急促靠近,停下脚步,目光调转看向这房间闭阖的门。 片刻过后,那扇门猛地推开,科学部实习生一脸惊惶往里冲,不过她很快让追来的卫兵拦下,黄猿抬手制止一团混乱,示意放了人进来。 等年轻孩子冲向病床又闪身拦截,“她还没醒,不过也没事。” “刚刚还有谁?”年轻的孩子抬起头,目光毫不畏惧直视,“刚刚离开的人是谁?!” 微微一愣,眉梢挑了挑,黄猿眯起眼睛,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站在眼前的小姑娘,良久,沉声开口,“你是天生的见闻色?” 萨卡斯基的出现与离去,这幢建筑物内,除了同为大将的黄猿,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他麾下这实习生来得古怪。 即便是再如何敏锐感官,做到如此程度一定是霸气见闻色修习熟稔的高手,而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的实习生连海军六式都尚未接触。 如果是霸气,能运转见闻色不被黄猿这种级别的强者察觉,只有一种情况: 天生的见闻色。 也只有与生俱来的见闻色,其拥有者才会避开其他强者的感应,因为对那极小一部分人来说,运转见闻色霸气象呼吸一样自然,无迹可寻。 海军科学部…凑巧得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静静看着眼前这年轻孩子,黄猿又拨冗拿余光扫了眼后边闭紧眼睛的那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晴时雨 “你是天生的见闻色?”对面这个男人问完之后就沉默下来,象是等待她的回答,只是他慎密地用眼神细细打量她。 隔着深茶墨镜,目光象是一柄冷锐锋利的刀,带着如有实质的切割感,紧蹙眉头下高傲的眼眸,冷冷审视她,只是并不专注,他似乎分了一线注意力出去。 忍不住瑟缩了下,她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疯狂呐喊要将自己藏到安全角落,可她不敢动也不敢不理会,只好咬咬牙回答道,“是的,长官。” 听到她的答案,男人重新专注起来,冷峻神色依稀柔和了些,暗哑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耶~其实不必如此郑重。” “抱歉,长官。”她小心的松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并且努力不让面前这男人分散注意力,“对长官必须保持最高尊敬,是制度。”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微微倾身,“耶~我麾下终于出现一个乖孩子了啊~”说话时唇稍挑起一抹接近笑意的弧度,“我看起来很可怕吗?为什么你很害怕?” “很抱歉,长官。”她犹豫地仰高脸,目光接触到海军大将的眼睛后打个冷颤,这是毫无温度的一对冷然眼瞳,与表面轻松截然相反。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她牙关打颤,小小声回答道,“因为您太可怕了,黄猿大将先生。” 这算是一句非常失礼的话,她想,只不过…间隔几秒钟,她得到设想中的答案: 男人慢慢直起身,片刻之后移开视线,曼声道,“耶~是诚实的孩子,我不讨厌你这样的年轻人。” ………… 男人转开注意的时候,她一点点放松浑身绷紧的肌肉,压迫感带来的致命寒意,渐渐化作薄汗一丝丝沁出毛孔,是惊惧,同时也是安心。 其实很怕这个男人,她的最高长官,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 进入科学部之后偶尔远远撞见,她会刻意躲开,因为她知道,她彻底[听]不见的人,力量一定强大到不可估测,至少以她目前的水准,两者间犹如巍峨高山与不起眼的石子。 这座岛屿,马林弗德全岛,连同轮番航行在外部队,共计十数万驻军,她这些年遇见过的人,即便是成名已久的将领们,不经意间也能叫她[听]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完完全全[听]不见丝毫的强者,人数不超过二十。 所以,她不能对面前这个人撒谎。 小心抬眼看了看男人,她又微微移开视线,目光越过男人高瘦身形,柔柔的落在病房里那张床上,扁了扁嘴,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 妈妈…她在心里委委屈屈的喊,只觉得很想哭。 妈妈曾经让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向[听]不见的那部分人撒谎,她可以坦诚不知如何回答,也可以选择说出部分事实,但是绝对不可以说一个彻底的谎言。 妈妈借着那时候她撒的谎,教她明白:‘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构建虚妄事实,而填补过程中暴/露的疏忽,会带来危机。 大将黄猿,是她[听]不见那小部分人当中的佼佼者,所以她说出部分实情,并且得到设想中的反应,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收敛了刻意放出的气势,显然是对她的坦白表示满意。 她[听]不见,可是她能够借用经验做出判断,并且通过考量。 她表现得很棒对不对? 所以…醒过来好不好?妈妈。 ………… 眨了眨眼睛,她试图眨掉蒙蔽视野的雾气,只是效果不太好,那些雾气不知怎么居然凝结,温热水渍很快滑出眼眶。 她忍不住迈出一步,急切切的靠近,想和往日里一样,扑到安全又温暖的怀抱寻求慰藉。 男人又一次拦下她,“耶~你现在最好不要过去。” “为什么?”她终于愤怒,心头缭绕很久的忧虑与彷徨,全数化作焦躁,“她是我妈妈!你们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耶~质问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呢~”男人低声发笑,不知怎么似乎带着点古怪意味,片刻过后,停下浅笑才继续说道,“因为你身上带着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室内光线柔和却也昏暗,男人偏过脸,视线看向她的妈妈,顷刻间又移开目光,深茶墨镜后方漏出一线难以言喻的神色,“今晚那些袭击者是塞什尔航行任务的舰队驻兵,那座岛上存在不知名异物,当时登陆岛屿的全员…” 黄猿大将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她睁大眼睛,惊愕中又听得他说道,“天生见闻色,如果免疫条件是霸气你本该没问题,只是还无法确切肯定。” “说起来,近段时间你妈妈也不能离开海军本部。” 她只觉得脑海嗡一声,面前这男人慢慢的继续说着,声音不知怎么变得忽远忽近,吐露的可怕内容…在意识里炸裂开来: 上季度她随科研船那次远航,回到马林弗德的全员或许携带某种病变因子,危险程度不明,感染方式不明,以至于近期内所有接触过远航归来之人,都…需要做详细检查。 妈妈…她的妈妈…她将危险带给妈妈了,黄猿大将说的是这种…结果吗? ………… “请不要危言耸听恐吓我的孩子,可以吗?” 低弱的音量,柔和语调,是小时候每个深夜她安然入睡的守护神。 听到声音,她所有躁动瞬间被安抚,“妈妈~” “耶~安娜夫人醒了啊?”她的最高长官偏头看向和她一样的方向,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我的孩子在哭。”她的目光专注盯着的那个身影半坐在床上,气息很虚弱,嘴角噙着柔软笑意,伸出的手臂张开,“娜娜,到我这来。” 被海一样包容的眼神凝视着,她再也无法忍耐,哽咽一声,跌跌扑扑摔进那个怀抱,脸埋进去,痛痛快快哭出声。 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听见妈妈的责怪,“您欺负我的孩子对吗?黄猿大将先生。” “耶~”男人发出带着笑意的单音,随后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您说我或许感染病毒的时候,我的孩子吓坏了,黄猿大将。”妈妈象往常对待任何一个人那样谦恭有礼,“我们会服从安排,并且————” 拍抚背脊的手微微顿了顿,她察觉到妈妈似乎叹了口气,“多谢您坦言相告。” “妈妈!”她急切地抬头,所有要说的话却在视线滑过咫尺间这块肌肤时卡死…妈妈换了衣裳,领口扣子松落,她被白腻肌肤上隐隐约约的狞恶痕迹刺得瞳孔下意识收缩。 “娜娜?”察觉她的僵硬,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脊,“娜娜你怎么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仰高脸,费力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表情,“妈妈…”抽噎几声终究把所有异样粉饰在不谙世事的假相深处,“妈妈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就要看安排…”妈妈移开看着她的柔软目光,视线抬高些,“可以吗?” “当然。”男人曼声回答,若有似无的轻笑,“我的小部下非常担忧,安娜夫人可以和她一起暂住科学部,直到一切结束,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实在感激不尽。” 她顺着妈妈的拍抚示意起身,接着伸手去扶,妈妈掀开被子,双足落到地上之前,大将黄猿毫无预兆地出现,并且抢先完成她的意图。 讨厌的男人用手扶住妈妈的腰。 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睫,完美的掩饰一瞬间想砍断那只手的念头,目光又一次滑过可恨的手却发现男人扶稳妈妈之后手移高几分,飞速扣上妈妈的扣子。 妈妈的衣襟遮去那片象栀子花花瓣一样细腻芬芳的瓷白肌肤,而…几秒钟前她窥见的那些狞恶痕迹竟然消失,如同幻觉。 ………… 吸了吸鼻子,她挨上前挤掉男人的手,故意小小声抽噎,等妈妈担心的搂着她,她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闭起眼睛。 妈妈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首先解决掉关乎安危的那一件,再来从容不迫考虑其它。 娜娜是听话的孩子,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黄猿大将说的,令她胆战心惊那件事,因为它威胁到妈妈的安全。 解决掉它,她才能有心思考虑别的问题。 妈妈身上的那些痕迹… 她不会放过伤害妈妈的人!无论是谁! …………分割线………… 海军科学部。 娜娜站在窗户边,抬手撩开被风吹起粘在脸颊上的头发,身后房间里飘浮着无声哀怨和惊惶,是和她一起等待结果的几个同组研究员。 黎明之前最黑暗那段时间,娜娜回到科学部所在地,和其他同事一起抽取血样接受检测,同时,她的最高长官告知,她妈妈安排在医疗部队队伍,将以借调人员的名义暂住此地。 对此,娜娜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她知道也容不得她有意见。 这个地方,海军本部内不允许个人主义太过盛行,除非她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藐视一切陈规,如同海军本部位于顶端那少数人,娜娜很清楚自己现阶段的渺小,不过她还年轻… 就象妈妈说的,她还小,她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总有一天… 细细碎碎的抱怨不小心揉进她的接收范围,如同骤雨打碎湖面,娜娜收敛心思,撇了撇嘴角。 几个小时的枯坐与忐忑,现在坏情绪积淀到一定程度,让平日里骄傲冷静的精英分子们渐渐焦虑不安,没有谁敢明确吐露什么,可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声音那样杂乱… 眯起眼睛,娜娜又一次全神贯注看着窗外。 马林弗德在苏醒。 娜娜所在这个房间离海岸有些远,窗外是高高矮矮林立的建筑群,隶属海军科学部,她的视野被楼宇遮挡,只是这些朱檐飞角高楼却无法阻止她[听]见。 太阳跃出海平面这一刻,是大海最美丽的时候,沉静的蓝色无边无垠,金红日光在遥远的海天一线处泼洒开来,柔软透明,象是要漫到人心里去。 天海之间一线狂潮正汹涌奔至,早起晨训士兵的军靴整齐踏过地面,阵地前沿重炮兵戈发出铮铮轻音,卷宗纸页翻动时窸窸窣窣。 城镇的喧嚣,军营的沉稳,悠远的大地脉动,终而汇聚成翻滚不息的生命之歌。 她侧耳聆听拂过的绵长温暖呼吸,当第一朵日光穿透障碍迤逦而下,娜娜看见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悠悠荡荡不得着落的心脏终于归回原位。 ………… 打破这片祥和静谧的是由远及近的存在感,娜娜保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小心皱了皱眉。 军靴轻轻地撞击地板,节奏不疾不徐,隔了一会儿,门扉的开启令得室内陷进无声,同处一室的人周身辐射压抑,小心翼翼等待,如行走钢丝般绷紧。 没有谁发出声音,连同来人,只有分送到每个人手上的薄薄纸张,以及…片刻之后弥散开的狂喜。 是极高兴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娜娜下意识松开绷紧的肩膀,扁了扁嘴,慢慢侧过脸,哑声招呼走到身边的人,“战桃丸队长。” “娜娜。”这年轻男生把手中拈的纸页轻轻递了递,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眼睛里却带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伯母也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嗯~谢谢战桃丸队长。”娜娜接过男生亲自拿来的报告,笑了笑随手收起,接着抬高眼睛,问道,“有事找我对吗?” 闻言,明明比她年长的男生奇怪的红了脸,吞吞吐吐半晌又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小小声说道,“老爷子要见你。” “黄猿大将先生吗?”想了想,她低头理了理衣角,沉声回答,“请带路。” 请战桃丸队长先行一步,跟在科学部机动部战斗队长身后,娜娜瞥见房间里其他几个同事古里古怪的注意,视线一扫而过,她随即垂下眼睫,静静前行。 即使不用[听],娜娜也知道这些眼神里所带的含意,并且早已经学会视而不见。 这样的遭遇习以为常,进入军校开始,甚至更早。 那些别有深意的打量,隐藏浑浊的心思,若有似无的讥讽,对于[听]得见的娜娜来说,象蛛丝一样,看不见却讨厌得厉害,不过她现在懂得把真实想法藏在表相之下,至少能装出一无所察。 ………… 离开枯等数个小时的房间,跟着战桃丸队长往目的地走。 出了建筑物,一行人走在通向科学部的心脏,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所在的办公地点,一路上迎面撞见许多人,擦肩而过时,娜娜感觉到平日匆忙又活跃的科学部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浮动。 象涨潮时的洋面,湍急汹涌。 战桃丸队长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渐渐由领先一步变成两人并肩而行。 “什么都别在意,娜娜。”他低声说道,“也别紧张。” 娜娜抬了抬眼睛,对上这男生的视线,随后就见他的眼神亮了亮,“娜娜,老爷子其实很温和,你别紧张。”一边说一边手都没地方放似的,语调磕磕绊绊,“我…我其实…” “战桃丸队长。”轻声制止他未尽的话,她拿眼角瞥了下周遭,收到她无声的示意,他的脸更红了几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知道战桃丸队长误会了黄猿大将召见她的目的,不过算了,她不想多说什么,至少…现在不必让身边这个人失望。 她很小就懂得区分善意和恶意,并且狡猾的趋吉避凶,身边这个男生,她[听]得很清楚,从第一次见面的轻视,直到慢慢改变… 每个人的表相和真实之间存在差别,对于娜娜来说,除了[听]不见的小部分强者,遇见之人鲜少能骗得过她…战桃丸队长的心思,至少现在很纯粹。 娜娜乜了眼肩侧比她年长的男生,他额前刘海在风里微微飘起几丝,气息变得愉快,她收起目光,低垂眼睫遮去眼底浮起的波澜。 ………… 过些时间想办法疏远吧…娜娜这样决定。 战桃丸队长很幸福,他在的场合,她经常能[听]见藏在和善背后的艳羡嫉妒和不以为然,人类是奇怪又多变的生物,总是只注意别人拥有的反而忽略自己握在手中的。 出身、家世、资质、天分,无论哪一种都会叫不相干的人侧目,战桃丸队长的家世注定他起/点比别人高些,或许成长也会比其他人顺利,所以很多人遗忘他自己的努力,无论他得到什么,背后的窃窃私语从没有停止过。 她知道,她也知道比她年长的男生被保护得太好,不过…这构不成她伤害他的借口。 她不会那样做,因为她被保护得更好,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一直一直保护她,抱着她柔软的笑,无所不能一样。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惊鸿一瞥,娜娜恐怕从不会去想,或者她的妈妈也有受伤的时候。 看到密布可怕的伤痕,娜娜忍不住害怕,忍不住责怪自己,是不是这些年很多时候妈妈受了伤却装作若无其事? 如果她更强大…如果她早点醒悟… 现在她长大,该轮到她保护妈妈。 昨天之前的她是天真的笨蛋,被现实狠狠打醒的现在,她要变强,要变得象妈妈说过那些故事里的人物一样,强大到无以伦比,强大到藐视法则。 强大到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任何东西。 她可以象‘哭够了才不哭’的九尾人柱力,竭尽全力向着变强这个目标前进。 她可以象‘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立于天上’的野心家,慢慢积攒力量,最终站在巅峰。 她还来得及,她才十六岁,有妈妈说的无法预测的未来。 总有一天…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晴时雨 真正到达目的地是时候,娜娜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未可预料之事。 战桃丸队长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随即推开沉色实木门扉,浅淡的烟草气息缓缓流溢而出,伴随强大的存在感。 娜娜深吸一口气,与立在门侧的男生擦肩而过,迈入充满无形张力的办公室。 门扉在身后阖上,彻底将室内室外区隔开的一瞬,娜娜感觉到身后那个男生变得紧张,飞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沮丧的垂下脸。 大将黄猿坐在室内一角沙发里,听得动静,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抬眼,目光一掠而过随即重新低头看手上的资料夹。 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花白头发,气势沉稳…微不可察睐了一眼…娜娜小心移开视线,她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肩章,却[听]见…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的宽和慈爱。 “耶~站着做什么?”黄猿大将随意扬了扬手,指尖同样拈着一张纸页。 走到沙发一侧站定,娜娜象平日里面对任何一位拥有军阶的将领那样,恭敬而顺服,“科学部生物研究组实习研究员报道。” “耶耶~好奇怪啊~我真的很可怕吗?格雷戈。”大将黄猿撩高眼皮,忽的轻笑,“这姑娘每次见我都象看见穷凶极恶的罪犯啊~” “如果你没怎么这姑娘,那大概就是长相问题。”另外的人头也不抬,手里飞快翻阅资料,“再者说,你科学部哪个人看见你不怕?” “海军大将的威压,我看这姑娘表现已经很好。” 接着,娜娜看见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嘴角笑意加深些,却也没有说什么,随即将手上纸页递了递,“坐下看过资料,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是,长官。”她恭敬的领命。 ………… 放置在沙发前茶几上的文件堆叠得有些高,娜娜探手取过一份,掀开它,一目十行浏览。 它们是一列列数据,每一张出自一个人的身体数据。 花了些时间翻阅完离她最近这一叠,接着取过另外一叠,如是反复…许是因为全神贯注的原因,周围变得安静。 娜娜不自觉眯起眼睛,意识沉浸到纸张排列的字符与数字当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看完手上拿的资料,正想换一份新的,抬眼却发现已经没有文件,大将黄猿和另外那位都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点深思的味道。 收回手,娜娜微微挺直背脊。 “耶~”黄猿大将笑着移开视线,朝着在场第三人抬抬下巴,“格雷戈.豪斯,医疗部队最高长官。” “长官——” “不必起来。”想起身的意图被对方温声阻止,年老的长者面色平淡,气息却慈霭,“你看的是第一批人员的血液检测数据,医疗部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医疗部队负责人目光滑过大将黄猿,随即抬手拿起茶几上一只控制器,按下开关才继续开口,“接下来电影虫播放的是,显微镜下血液细胞在培养皿中的活动录像。” 对上老者鼓励的眼神,娜娜悄悄的回了一个笑,之后才把视线转向小小的投影仪…看出她一直紧张,医疗部队指挥官面无表情却努力释放善意。 这点也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 妈妈一直是对的,娜娜心想,妈妈说好心人一直都有,所以她不能总是拿恶意揣测每个初次见面的人,那样会错过很多,负面情绪也会影响她。 ………… 良久,投影幕上活动影像停止,接着,黄猿大将沉声打破宁静,“告诉我你看出什么。”语调漫不经心,“或者你能看出什么?” “一场厮杀。”思绪还沉浸在惨烈战斗中,娜娜下意识回答,“它们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误杀许多不该是敌人的…”怔了怔,她回过神来。 “是免疫细胞。”医疗部队负责人这样回答,“白血球具有吞噬异物并产生抗体抵御病原入侵的能力,细胞数量变化是临床判断重要依据。” 抬手点了点停止运转的电影虫,年长老者皱起眉心,“正如你说的,血液中的白血球数量超过极限,奇怪的是不存在细菌性感染和任何异物,它们正在误杀健康的人体细胞。” “小姑娘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医疗部负责人忽然的疑问让娜娜愣了下,随即否认,“不,长官。” “奇怪了。”年长老者眼神微讶,却也不再纠结重新转回原本话题,“这份血液影像是与异变者力量相差一个阶梯的低级军官,并且和他同阶级那部分人,血液中出现相同情况。” “而这部分人以下,力量每递减一层,白血球数量就减少一个阶梯,直到普通士兵,他们的白血球活跃程度仅仅介于类似一场感冒,平民的体内则不存在任何异常。” “平民、霸气与恶魔果实能力,不在感染范围。” “感染者局限在两个阶段之间,最终完全吞噬…将要跨过屏障进入下一个力量阶段的人。” “也就是说——”想了想,娜娜慢慢接下医疗部负责人眼神的鼓励,轻轻说道,“它们有意识筛选优秀的人体?” 头发花白的长者面色不动,气息却瞬间透出悲伤,“至少平民幸免于难。” ………… 随着医疗部负责人周身蔓延开的悲悯,室内气氛凝固了一样,娜娜的心情跟着降到谷底。 时隔许久,大将黄猿站起身,“跟我来。” 娜娜茫然的跟在统御科学部的长官后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一角,转过屏风之前,年长老者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波鲁萨利诺。”沉稳音调,带着浅浅不悦。 “耶~这孩子是天生见闻色。”大将黄猿脚下停了停,勾挑唇稍,若有深意,“我也不会拿自己麾下的性命开玩笑。” 屏风后方,黄猿大将伸手按开一处闭阖通道入口密码锁,金属门无声无息滑开,通道深处溢出森冷肃穆的荒芜寒意。 微不可察顿了顿,娜娜随即缀上前方那个男人的步伐,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握紧,十指的指节微微泛起青白。 通道冗长安静,大将黄猿的脚步声带着某种节奏感,如同闲庭信步,却深不可测。 良久,站在一处入口前,黄猿大将略略侧首,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有一点古怪的情绪,“你比昨天看起来尖锐许多,是因为找到前行方向吗?” “不怕了?” 似笑非笑的疑问句,也不待回答,男人又一次率先迈进入口。 ………… 娜娜也不想回答,即使那是她目前最高长官的提问。 大将黄猿,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娜娜[听]不见的男人,她读取不到对方,却不代表他看不懂她的变化,因为不想回答,妈妈说这种时候沉默就好。 抬了抬眼睛,她吸了口气,慢慢跨出一步。 小时候曾经种过一片植物,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她天天去浇水,看着绿茵茵破土而出,从小小幼苗到生长成熟。 海风总是折断看似最高最强壮那些植株,留下表面弱小实则坚韧的不起眼小苗。 和人一样,城镇里的孩子总喜欢孤立与众不同的几个,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或者毫无戒备的时候,伤害突如其来。 谁说孩子单纯无知,实际上孩子的喜恶比成年人鲜明,并且尖利。 象海风最先折断长得最高的树苗。 种的植物长大开花之后,她明白妈妈给她种子种在海岸高处的理由。 娜娜学会藏起自己,象那些草,单纯的嬉闹,小心避开恶意,学着装作自己和别的孩子没有区别,在她能保护自己之前。 原本不会象刚才那样轻浮焦躁表现,可是…她想变强,一再隐藏一再懦弱,如果换来妈妈付出代价,那么她宁可…自己受伤。 …………分割线………… 映入眼帘是一处钝弧型空间,墙壁泛着微微金属辉芒,看不出材质,呼吸间却有一种古怪的凝滞感,象是无拘无束意识被生硬套进某种束缚,局限感一丝一丝,缓慢的侵入毛孔,渗透在每根神经里。 激灵灵打个冷战,娜娜看看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耶~很敏感,不过别担心,不是对付你。”黄猿大将在一处半人高金属台前停下步伐,偏过脸,笑意半嘲半讽,“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到了何种程度。” “天生见闻色,你察觉到了对吧?所以那时候失控。”男人嘴角掀了掀,微带低沉的声音,在半密闭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想变强吗?让我看看你的资格。” 很拙劣的激将法,也不在意会不会奏效,说完就专注盯着金属台。 娜娜立刻走上前,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不相信黄猿大将,天生的能力让她不相信妈妈之外的任何人,但她确实想变强。 变得强大,保护一直保护她的人。 ………… 金属台子平面无声无息往两侧分开,隔板下方是整片寒冰,半透明冰冻中央是一块血肉模糊残骸,深红肌肉青紫血管,森森断骨… 猝不及防间,娜娜脚下微微一退,不过顷刻间她生生忍住恐惧,瞪大眼睛。 “这是异变者唯一还残存的东西,青雉的冰冻时刻保留了它。”眼角余光里,大将黄猿密切观察她的反应,口中淡淡的说道,“它在说什么?” 数也数不清的尖利惨叫遮去黄猿大将的声音,娜娜听见瞬间在意识海炸开的纷乱场面,这是她十六岁以来从未听见过的残酷声音。 饥饿…对活人血肉的渴望。 饥饿…撕裂人类肢体手指残留浓腻温热… 饥饿…迫不及待吞咽…丰美脂肪…柔韧筋肉…肥腻骨髓…人类碎裂的声音…湿润而软绵的咀嚼…喷满的血红色液体… ………不………不要! 天旋地转中,视野开始扭曲,娜娜只觉得有巨大狰狞的无形无质之物剧烈冲撞,一根烧红利锥象是要把她的脑子剥开… 痛…妈妈…娜娜好痛… ………… 剧烈疼痛一点一点麻痹意识,发散在浑身血液里,刻骨的寒。 有什么东西层层撕开,吉光片羽般掠过无数影像碎片里,娜娜依稀看到…影影绰绰匍匐在巨石建造的祭台之下。 半明半灭殿堂,一抹人影穿梭在跪地黑影之间,举手穿透胸膛,从背后露出来,鲜血沿着尖锐指甲蜿蜒向下,一滴、一滴慢慢地砸落。 抽回的手捏住心脏,狠狠收紧…扔开…污黑邪恶虚无影球在殿堂内游曳流窜,它们很快找到出口,消无声息钻进石壁缝隙…不知去向。 空旷殿堂血污满地,泼洒龟裂血海仿佛某种古老图腾。 锐利视线穿过虚无准确抓到她的视线,俊美到邪恶的脸,野兽般的眼瞳看不见一星半点人类气息… 薄薄的唇翕动,陌生的声音,‘找到你了…’ 对血和肉的饥渴,对刻骨绝望的绝望… 意识海咆哮卷起巨浪,猛地扑灭视野。 ………… 灵魂发自本能的颤栗,潜意识蒙蔽所有恐惧,急迫想躲开危险,娜娜藏进不见天日的黑暗。 那是最开始的地方,母亲温暖的腹中。 很小的时候开始娜娜就有记忆,非常非常小,小到她能蜷缩在妈妈肚子里,潮湿的脉动,她和她联系的最初。 一开始她听不清模模糊糊的声音,和她有联系的情绪却陆续传进意识。 最初是焦躁、茫然、愤怒、担忧、害怕…负面情绪让她不安。 渐渐的那些波动归于平静,她收到一点点喜悦,她伸手动脚,就会有温暖触感隔着什么轻轻摩挲,那种感觉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由自主剥离潮湿甜蜜,掉进一个陌生的锐利的地方,她本能的恐惧,直到一片温暖将她裹起来。 她听到熟悉的脉动…在看不清的白蒙蒙背后。 九个月大的时候,娜娜很清晰的辨认出善意和恶意,她埋进水一样温柔的怀抱,试图忽略无处不在的剧烈躁动和无数细小恶意凝结的黑暗。 妈妈也察觉了,无论是那时候的环境,亦或者她的不安,很快,妈妈抱着她远离来到一处较为安稳的地方,后来娜娜知道,这里是马林弗德。 妈妈在她小的时候总会对着她自言自语,以为她听不懂她的歉意。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让你出生在和平富足的公平世界。’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给你无忧无虑一世安稳的人生。’ 一开始妈妈总是道歉,等她开始学习通过声音表达,妈妈就不再说那些忧心忡忡的话,妈妈一直软软的笑,然后竭尽全力保护她,给她安稳,给她全部的爱。 她总是哭,因为听到数也不数不清的声音,善意的恶意的,尖利的狂暴的,肮脏的浑浊的…她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无助任凭巨大的声音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 是妈妈发现了异常,她被紧紧抱在怀里,整夜整夜听那些奇妙美丽的故事。 妈妈带着她游荡在岛屿,小心好奇观察世界,她看过旭日东升,看过月晴圆缺,看过万物生长,看过草木萧条。 她从繁华热闹欣欣向荣看到灯红酒绿众生百相。 浮艳至极的花街酒寮,市井嘈杂粗鲁的嬉笑怒骂。 肃穆凛然的舰队船舶,风中猎猎作响的杀伐正义。 最后,妈妈遮住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娜娜你听,世界的声音。’ ‘黑与白,生与死,所有一切都是自然。’ ‘别抗拒,别害怕,记着,妈妈在的地方,没有人能伤害你。’ ………… 沉浸在无边黑暗里,她闭着眼睛,竭尽全力聆听… 她又一次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温软,来自岛屿不察痕迹浸润的保护。 潮汐的奔涌,大地的脉动,熟悉的心跳…渐渐的,夜色一样深的黑暗尽头亮起一点朦胧微亮,缓缓的掩去混沌。 深深浅浅翡翠绿,笼了层薄雾的森林。 象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墨黑水晶似的眼瞳深处春天枝叶绽发一样,有无尽的希望。 “妈妈——” 娜娜睁开眼睛,视野里满室凌乱。 金属台子四分五裂,冰屑碎得脚下到处都是,而…可怕的轰鸣来源不知去向,只有细微黑灰细块夹杂在透明冷锐碎冰之间。 黄猿大将站在很近的地方,目光带着要将血肉筋骨层层剖开的锋利,良久以后,面上才现出一丝若有所悟,“耶~科学部真是捡到宝了。” “天生见闻色?你是聆听万物之音吧?” 语调慢条斯理,说话间微微倾身,娜娜从深茶色镜片后方那双眼睛里,看见她自己戒备的眼神。 这个男人她一直害怕,她[听]不见,可是只消一眼就能知道,和另外那位曾经远远留下背影的深红西装男人,充满危险的感觉让她下意识退避。 大将黄猿,大将赤犬,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本质象深渊。 ………… 良久,似乎很满意她惊恐的样子,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抬手掸掸西装袖口,漫不经心的笑,“耶~何必不甘心,你才十六岁,在新生代里已经出类拔萃。” “要知道,即使是我在你这年纪…” 手上动作不易察觉顿了顿,大将黄猿又一次看向她,眼神渐渐若有深意,“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一个普通女人能把天生懂得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养得沉稳坚韧,并且能力收放自如。”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晴时雨 听见大将黄猿夸赞妈妈,娜娜扁了扁嘴,小心翼翼瞪了男人一眼,飞快垂下眼帘,直觉告诉她,这人现在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只是可惜,她现在还弱小得很,就算猜得出也什么都做不到。(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糟糕,以至于叫她原本的不甘惊惧渐渐变成失落颓丧。 虽然娜娜一开始就很清楚,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是站在巅峰的强者,即使有这样领悟,实际面对的时候也还是叫她心惊。 睥睨众生的绝对压制,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 大将黄猿…气息象云一样疏淡,却有着逼人存在感,无法忽视,不可捉摸。 这就是海贼闻风丧胆的最高战力… 这就是…妈妈说的,立于巅峰却还称不上最强的力量…想了想,娜娜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一眼,结果下一秒她的小动作立刻被发现。 黄猿大将勾挑的嘴角边,笑意仿佛加深几分,“耶~你在想什么?” “有朝一日打败您。”娜娜速答。 “耶耶~”男人微微怔愣,目光一闪,笑得凉薄,“真是野心勃勃,不过…”沉默片刻,重新开口时的语调半是讥诮半是蛊惑,“我等着哟~” ………… 时隔许久,重新回到大将黄猿办公室,娜娜还有些晃神,那处半封闭式空间满地狼藉,那些狂暴哭嚎血肉模糊,象噩梦,即便是醒来,也心有余悸。 娜娜一直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且现在开始准备正视它。 如果说凌晨时瞥见妈妈衣襟里藏的诡异痕迹,让她发誓要迅速变强,那么刚才…娜娜清楚衡量出自己力量的水平,并且,对于和算是参照人物之间的差距,也让她有明确认知。 黄猿大将回到办公室就重新坐在沙发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色如常与医疗部负责人交谈。 两厢一比较,娜娜又一次觉得自己太…少不经事。 不过没关系,掐了掐拳头,娜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胜在时间… 野心勃勃又怎么样? 野心和抱负,很多时候可以划上等号,而目标,更会成为动力。 ………… “小姑娘?” 年长者的声音温和慈霭,娜娜收敛心神,抬眼对上医疗部指挥官的视线,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稍稍移开些,格雷戈长官开口问道,“波鲁萨利诺你怎么这小姑娘了?她看起来不太好。” “诶?”呆滞了下,娜娜条件反射看向黄猿大将,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她看起来很不好吗? 翻阅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大将黄猿眼角斜觑,顷刻间又转开,漫不经心笑了笑,“坐下先喝杯水,稍后把这些整理一遍。”对着放置成堆的资料抬抬下颌,接着继续说道,“明天上午交一份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 “另外,别让我看见那些冠冕堂皇却毫无用处的说辞,我要看你个人的想法,不拘什么,天马行空也没所谓,只要和这些有关。” 来不及深想男人一番话中特别强调的有什么含意,娜娜点点头,“是,长官。”随即挨到沙发一角,坐下后探手给自己倒杯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呷。 温润的水滑过喉咙,慢慢流进胃部…味蕾辨别到浅浅的甜,恰到好处的糖分稍稍缓和神经,娜娜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坐姿跟着放软些。 之后那杯水捧在手中,目光悄悄抬高几分,袅袅上升的烟雾晕开在视野,隔着微薄水汽,娜娜静静看着沙发对面坐的这位医疗部指挥官。 面容清癯的年长者正专注翻阅文件,深锁了眉心,神色里带着忧虑与沉重… 隔了会,娜娜小心错开眼神,同时记起不久前这位长者说‘至少平民幸免于难’的半是庆幸半是悲凉,想了想就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原位,转而拿起一份资料,重新看起来。 平民幸免于难,霸气和恶魔果实能隔绝感染,那么剩下那部分人…格雷戈长官是在忧心那些人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去做要好,妈妈教她‘事在人为’,没有路的地方走得多了就变成路,象马林弗德岛屿一些小小的无人踏足的角落,妈妈领着她游荡,天长日久,茂盛草木深处踩出浅显痕迹。 那些痕迹…变成道路。 所以啊~即使不知道能做什么,也想尽自己的努力。 比起深不可测的大将黄猿,娜娜心理上对这医疗部队负责人多出些亲近。 大概是斯托克斯老师的缘故,格雷戈长官和老师气质相仿,小时候让斯托克斯老师教导的娜娜,更喜欢这位努力散发善意的年长者。 她的成长过程缺失了本不该缺失的父爱,导致她有一点点…妈妈说很抱歉,娜娜却不觉得有什么。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许多时候即便是完整家庭,孩子也不一定能得到双份的爱,娜娜也见过城镇里父母双全的孩子过得象孤儿,反而是只有妈妈的她更幸福。 妈妈说,一个人的幸福寄托在特定的人或者事上边,是很贫瘠的想法。 世界是个万花筒,美妙绚丽,错乱混沌,不经意转身间瞥见的风景,哪怕仅仅是一朵野花,也能叫人心生喜悦,岁月里的种种,都能变成幸福。 与人或者事无关,是心境。 娜娜还不太明白妈妈说的这些,她还小,不过,妈妈总是对的,她也很快乐。 ………… 时间很快流逝,大将黄猿办公室里笼的光,从晨起柔润渐渐转出日正当空的温热。 放下最后一份资料,娜娜收起注意力,揉揉眼睛,扭头看看窗户方向,小小声咕哝一记。 察觉她下意识的动作,格雷戈长官低声发问,“小姑娘怎么了?” “肚子饿。”娜娜小声回答道,脸红了红,又不察痕迹看了眼茶几一角没有动过的水壶,加重语气里的哀怨,“肚子饿。” 胃部发出无声抗议,身体需要补充卡路里,碳水化合物,蛋白质,水分…微微渴求的信号,出自医疗部负责人。 格雷戈长官怔了怔,看了眼天色,随后笑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午时了。”随手搁下文件,偏过头对着早已经离开沙发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大将黄猿说道,“要和小姑娘一起吃午饭吗?波鲁萨利诺。” “耶~我们两个还是自己吧~”黄猿大将头也不抬,手中奋笔疾书,停了停又说道,“安娜夫人在宿舍,你可以去找她。” 娜娜眯起眼睛,立刻非常高兴,“谢谢长官!” 收到最高长官挥手示意可以离开的动作,娜娜笑眯眯的正想走,略略迟疑一下又探手从待客托盘那里倒出一杯水,小心放在年老长者附近。 最后眨了眨眼睛,怀着雀跃心情,疾疾往办公室出口小跑去。 …………分割线………… 办公室门扉开启,随后闭阖。 大将黄猿手中笔触一顿,抬眼瞥了门的方向一眼,之后收起视线,转向房间一角。 格雷戈.豪斯面色不变,目光停在面前那杯水上,神情里有浅浅的怔愣。 “耶~我这个小部下是好孩子,对吧?”黄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发现从昨晚开始你滴水未进,刚刚她提醒的是你,还懂得给你倒水…” “我这个长官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天生见闻色,如此敏锐吗?”格雷戈.豪斯探手拿起水杯,诧异的语调,眼神微微一暖,“小姑娘有些怕你,不如调去我医疗部吧?” 语气开玩笑一样随意,医疗部指挥官轻轻呷了口水,低垂眼帘,沉默片刻又低声开口,“这样柔软心性,不适合你这边。” “耶~不行,我可是很看好她呢~”黄猿笑了笑,摇头拒绝,却没有说出实情,天生见闻色不可能如此敏感,他麾下那小姑娘是聆听万物之音。 年轻的孩子应该是[听]见格雷戈.豪斯身体本能的信号,而这份感应,饶是黄猿这样的强者也力不能及,霸气见闻色修习到炉火纯青,他们是能够辨认出其他人的状况,到底却差了些。 万物本身的存在,那些无声叙说,全世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听见。 他科学部的实习生…如此资质,黄猿大将怎么可能放手让她埋没了? 格雷戈.豪斯是一番好意,黄猿也发现那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柔软天真,严格来说不适合军队,更不适合许多时候必须冷静到残酷的科学部。 当初破格提拔,一方面因为她在生物学方面的天分,另一方面为的却也是她的心性。 ………… 说‘天才’其实不尽其然,海军科学部决定录取那孩子的将官,递交给大将黄猿的报告里提到,看中孩子另辟蹊径的想法。 那孩子很有意思,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她说对生物研究的兴趣,源自于想寻找生存之道。 伟大航道内,因天候特殊,每个岛屿环境不尽相同,生物链各有区别,自然因素造就岛屿之间的天然区分,有些富足有些贫瘠。 科学部实习生希望借由研究,针对岛屿本身特点,为居民找到安稳和平生活,不是武力镇守,而是从经济角度考虑。 人类生存的条件,空气、水、食物,保证这些,再进一步提高物质生活,进而达到稳定。 稳定人心,稳定局势。 局势之所以混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民生活颠沛流离,除却当局者不作为,也有岛屿环境本身太过严苛的因素。 人生幸福安稳,迫不得已的铤而走险自然会减少。 好的开始,一环扣一环发展,最后能改变一切。 小姑娘的决定听起来很…单纯。 到底是偏向知识分子的乌托邦式想法,不过也触动当时去海军军校的科学部将官。 大将黄猿批准提前录取的报告,让那个身体资质达不到海军精英标准,理论上应该被淘汰的年轻姑娘进入科学部生物组,成为实习生。 海军包容性很强,武力至上,也不会疏忽其它方面,如果单单因为身体素质不够而拒之门外,是可惜。 年轻小姑娘天真单纯,却有无尽可塑性,淘汰她对海军未来不会有影响,然而留下她,或许…她会成为海军的未来。 ………… 麾下多出一个实习生,对大将黄猿来说不是一件太值得关注的事,除了当初批阅报告时顺带瞥了眼人事简历,知道出身单亲家庭刚刚十五岁多,接下来小姑娘呆在科学部,象一滴水掉进海里。 要不是近些天意外频发,大将黄猿根本不会注意。 收敛心神,黄猿索性丢开尚未完成的事,起身,“接下来会更忙,现在去吃饭吧~可别辜负小姑娘一番好心啊格雷戈。” 拿不久前离开的孩子做借口,大将黄猿阻止医疗部指挥官继续劳心劳力,免得工作狂发作在难题解决前消耗过剩。 目前为止才只是第一批人员血液分析,结果算是不错,然而接下来还有更多事,最令人担心的‘平民感染’危机解决,该着手的是…找出异物质,研究对策。 桩桩件件,都无法一蹴而就。 格雷戈.豪斯叹了口气,跟着起身,复又低声问道,“安娜夫人?刚刚那孩子是…” “耶~”黄猿点点头,想了想又改主意,开口邀请,“不然一起去看看昨夜那位夫人?” 对于黄猿提的事,医疗部负责人点点头,“去探望也好,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说话时拿眼睛看着已经把手放在门把上的黄猿,语气不无劝诫,“别刺激她。” “耶~我看起来这么坏心肠吗?”黄猿一时失笑,想了想又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安娜夫人如今也不容闪失。” ………… 先一步走出办公室,步履不疾不徐,雪白将领披风荡起袍角,千回百折,午后阳光洒落在长长的回廊上,风里带出暖洋洋的静谧,大将黄猿偏首看看外边高空,深茶镜片下方,眼睛微微眯起。 安娜夫人安排在科学部宿舍,原本为着要确定她是否受到感染,血液检测报告显示,她和她女儿都毫无异样,如果是上午,黄猿会让人通知那夫人随意,要离开也可以,要留下也行。 不过现在… 现在,知道年轻孩子并非天生见闻色,而是聆听万物之音,那位夫人就必须留下。 留在科学部,或者留在本部,无论哪个部门,总归必须呆在海军视线之内,为了她的安全。 因为她的女儿非常非常在意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万一…对于海军阵营来说,失去一位万物之音聆听者,损失将不可计量。 并且,能将天生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得如此… 那位安娜夫人…也实在令得黄猿大将非常好奇。 要知道,多数天赋异禀之人童年遭遇非常不好,人类是极端排斥未知的生物,对力量的畏惧是本能,纵是母亲天性深爱孩子,许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小实习生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心性更是沉稳又柔软,教养她的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 之前在密室里,黄猿赞许年轻姑娘出类拔萃,那并非虚浮之词,若不是他怀疑进而试探,所谓‘天生见闻色’真的能作为答案敷衍。 黄猿不会计较小姑娘的狡猾,因为她是保护她自己,反过来想,她母亲就更显睿智,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柔软坚韧不失警醒,可想而知她成长过程中,她母亲所付出的心力。 那位柔弱不堪的妈妈…实在是神秘到让大将黄猿都不得不敬佩又好奇。 ………… 海军科学部宿舍。 敲开紧闭门扉,尚未开口,一阵饭菜香味就沿着门缝飘出来,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更让饥肠辘辘的黄猿大将升起恶劣心理。 明明离开的时候还蛮怕他,怎么转眼功夫就…找到靠山一样敢摆脸色给他看了啊? “耶耶~不欢迎你的长官吗?”觉得这孩子很有点当场甩手让他吃闭门羹的意思,大将黄猿顿时…略觉得复杂,“这样可不好哦~” “娜娜?”门扉后方,温温柔柔声线如是传来,“怎么不开门?” “妈妈,是黄猿大将先生。”小姑娘扁着嘴,不甘不愿开门,顿了顿看到另外一个人,眼睛里溢出点轻快的温软,“格雷戈长官。” 一脚踩进屋子,黄猿大将顺手递给立在门边的小姑娘一只食盒,笑了笑,视线抬高几分,就见到那夫人正从玄关内探出身来,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蔓延在眼睛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妈妈~” 没等对视的两人开口,那夫人注意力就让小孩子的叫声引走,黄猿睨了眼急匆匆跑过身侧的小姑娘,原本打算看过就走的意图改成…留下来吃个饭。 因为太有意思了嘛~小姑娘躲蝗虫一样的态度。 “耶~打扰了,安娜夫人。”黄猿笑着边说边往里走,顺便不出所料发现提了食盒蹭到妈妈边上的孩子整张脸皱巴巴的像个包子。 反正他顺路拿来的食盒不解决也是浪费了嘛~黄猿大将毫不愧疚的想。 ………… 不多时,黄猿和格雷戈两人坐在房间一侧沙发,屋子的主人跟在她妈妈身后团团转,比起年轻姑娘,她的母亲从容温和。 接过食盒,她柔声让孩子取出食物摆放在桌上,随即走到开放式厨房继续忙碌。 不察痕迹上下打量那夫人片刻,视线滑过她半挽衣袖下露出的雪白肌肤,确认毫无异样,黄猿收起目光,和格雷戈彼此对视一眼,接着才环顾起四周。 屋子格局与海军将官宿舍相差无几,科学部格外关照研究员,配给方面比照将官,这小实习生因为是女孩子更得到特殊照看,独立的一室一厅居所,虽然比不上居民住宅,该有的设备却都有。 因着是私人空间,大体格局不变的情况下,屋内摆设多出很多个人风格的东西,而很多时候,每个人的性格会从生活细节体现。 不过…黄猿倒是很少看到如此… 知识分子多少有些清高脾性,年轻女孩子更应该娇俏柔软,大将黄猿本以为要看见一处精致香闺,或者书卷气浓厚的居所。 只是不料…卧室的门关着看不清究里,连着厨房的厅,摆设一眼过去叫人眼花缭乱,并非杂乱不堪,而是很多东西显得…这屋子主人兴趣非常广泛。 尚未完成的木制船舶,船模严格比照真船比例缩小而制作,一艘双层舱室楼船,从边上工作台的工具和几个小部件能看出,制作它是那孩子亲自动手。 挨着卧室那堵墙立着一人高木架,架子摆了各种…书籍,盆景,玩件…小小的阳台,透过敞开的落地窗,许多郁郁葱葱植物向着阳光生机勃勃。 格雷戈.豪斯的视线很快停在阳台一角矮几,显然喜欢石质花盆种成的微型风景,而大将黄猿的兴趣却叫沙发边木几上的摆件勾了起来。 黑釉瓷碗,一尾金鱼浮在里边,姿态柔软,飘忽而美丽。 只不过…抬手轻轻点了点,指尖触及一抹冰凉,大将黄猿勾了勾嘴角,“画出来的吗?真是巧夺天工的手法。” 画一尾金鱼不难,难的是它悬浮在透明胶质当中,一眼过去,不留神会认成活物。 完成它的人,这份心思极其精妙。 ………… 收回指尖,目光一转,黄猿大将随即发现年轻孩子偷偷注意他的举动,眼神象是看到心爱之物即将被夺走那样郁闷。 挑了挑眉梢,黄猿嗤笑一声,他没有夺人所爱的恶劣性格,只不过…看样子这孩子的心思太分散,也太柔软,如果想把她培养成未来海军阵营的王牌人物,她的磨砺还是少了些。 不快乐的孩子才容易长大,他麾下这小天才…波折太少。 小姑娘扁了扁嘴,目光里更是忧郁,片刻过后又转过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似的。 黄猿大将随即起身,尚未迈开步伐,眼神却瞥见在厨房的那夫人偏过脸,水一样的目光首先看向她的女儿接着滑过他,眉心皱了皱,涟漪一般,那么轻轻一下。 转瞬间,柔弱的夫人重新回过头,象是什么也没发生,大将黄猿却调转脚步,朝着厨房走过去。 这位安娜夫人…他怎么给忘记了,很多时候,异常资质并非无中生有,大部分情况下,优越能力源于上一代的基因。 ………… 悄无声息站到这夫人边上,大将黄猿故作无意轻笑,“夫人手艺很好。” 柔亮乌黑的发,肢体线条纤弱,眉宇间带着点病气,低垂眼睫遮去透碧双眸,嘴角噙着不动声色的温柔笑意。 闻得他开口,手上搅动羹汤的动作顿了顿,她眼睛也不抬,低低回道,“只是寻常菜式,您太过奖了,黄猿大将先生。” “耶耶~”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又曼声挑起话题,“夫人的女儿向我挑战呢~”黄猿一边说,一边拿目光斜乜留意她的反应,“有朝一日要打败我呢~” “妈妈~”小姑娘很快跟进厨房,站在她妈妈另一边,眼睛瞪圆了,一脸防备。 “娜娜,别对你的长官无礼。”仍是温温和和的声音,说话时略略抬起视线,黄猿大将得到一个很奇怪的目光,沉默片刻,他身边这夫人柔声问道,“变强的初衷是什么?” 黄猿怔了怔,随即听得年轻孩子嘟囔几声才磨磨蹭蹭回答,“保护自己,享受生命。” “可是妈妈…”小姑娘涨红了脸,急急切切象是要得到肯定。 “以打败某个人为目标的前进,会让你的路越走越窄。”抬手关上灶火,也不看她的女儿,她的眼神直视他,笑意温柔却冷淡,甚至带着点责怪,“站在空旷高处看风景,和关在高塔房间里看风景,娜娜喜欢哪一种?” “娜娜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以大将为目标变强,不必认定必须打败,路应该越走越远。” “您说对吗?黄猿大将。” “耶~似乎…”想了想,飞快扫了眼她不着痕迹护在身后的孩子,黄猿收起视线,目光专注看着仰高脸同样看着他的夫人,眯了眯眼睛,半晌才笑道,“安娜说得对。” ………… 静默片刻,她面色如常回过身,柔声让孩子把煮好的羹汤端去饭桌那里,等小姑娘一时不察被骗走,她回过脸,眉心皱了皱,“别欺负我的孩子,可以吗?” “耶~怎么是欺负呢?”他笑着偏过头看了看饭厅那里被格雷戈引走注意力的小姑娘,随即转回目光看她,压低声线,近乎耳语,“夫人的孩子会是海军的未来。” 怎么能是欺负呢?无论是挑起年轻孩子的好胜心,亦或者压制她让她发现与强者的差距,接下来会有种种磨砺,为的是…让她有朝一日登上巅峰,以海军的立场。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如此资质,他怎么可能任凭她埋没? 不过…保护自己,享受生命…方才那孩子下意识的回答毫不凝滞,想必是天长日久不着痕迹浸润形成的思想,出自她的妈妈。 听到答案,大将黄猿才恍悟,为什么小姑娘性格柔软沉稳又能不失警醒。 天生能听见无数声音的孩子平安长大,本来就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养成如此接近普通人的平和性格,更是…神奇。 他原以为小姑娘的妈妈保护得滴水不漏,没料想…安娜夫人的教导…不是护着孩子让孩子不谙世事,而是引着她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看。 真真了不起。 她敏锐得厉害,几句话甚至几个眼神就察觉他的意图,他的举动为的是引得那孩子走上设定的路,以海军最高战力为目标不断变强,渐渐去掉导致分心的各种无用兴趣,一点点磨砺长成海军王牌。 她真厉害,几乎本能察觉到,并且抢先带回尚未困入迷局的孩子。 这双祖母绿似的眼睛,看见的景物能够与世界强者比肩。 即使柔弱不堪,灵魂却强大。 ………… “太过执着容易陷入困境,大将先生不该束缚尚未张开的翅膀。” 她丢下一句堪比指责的话随即转身,他探出手,不着痕迹扶了把她的手肘,复又飞快松开,“夫人忍心她一事无成?如果站在高位…” 她回过脸,笑容温婉,“顺其自然就好,我只是不希望有谁刻意安排未来。”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晴时雨 伴随着第一声蝉鸣,马林弗德进入夏天。 伟大航道内岛屿气候独树一帜,更和我原有的常识简直称得上相互抵触,拿马林弗德来说,这里据闻是春岛气候,全年天候宜人,冬天也就一件毛衣加外套解决的问题。 然后,夏天也不是热得受不了,顶多日照时间延长。 我对自然气候学没研究,在这里生活多年,得出的结论约莫是…冬暖夏凉,降雨平均,所谓‘春岛’,类似于温带海洋性气候。 反正这些不重要,哪怕这个世界不是地球而是已经在火星…我还能飞回蓝星不成? 偏题了,我要说的是夏天… 大概天干物燥,于是某些荷尔蒙也躁动得厉害。 ………… 我换了工作。 确切的说是‘被’换了工作。 从海军本部医院换到海军军校医疗科室,仍然是个护士,只不过…一下子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外围,调到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来的本部,这待遇简直叫我激(毛)动(骨)万(悚)分(然)。 至于如此被厚待的原因,娜娜表示一问三不知,熊孩子嘴闭得象蚌壳一样紧,我只好打算旁敲侧击别人,结果成效不彰。 因为海军本部里边我人生地不熟嘛~熊孩子问到相关话题就扁着嘴要哭不哭,喜欢上门来蹭饭的小相扑选手又一直以娜娜马首是瞻,其他别人…我不认得啊~ 诚惶诚恐收下调任文件,叫人领着去海军军校医疗科认了个脸熟,下午回来,另一个惊喜砸到头上。 我…(被)搬家了,位于马林弗德居民城镇某处,辛辛苦苦申请到的军属居所,换成海军本部之内…高级将领毗邻的…套房。 眼瞅着自己经营十几年的家乾坤大挪移,各种器皿杂物家具摆设,完完整整放在原位,就是整个壳子换过…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揪着领路的年轻士兵,要求他让他长官出来跟我说清楚。 既然所有人都一问三不知,那就出来个能说话的,好好解释解释。 就算我再怎么包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好么? 然后,年轻士兵一脸的我不识好歹,磨磨蹭蹭请来能说话的长官,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 黄猿大将表示,因为各种无法向我这个局外人透露的军事机密,工作调动和搬家,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保护作为‘他科学部希望苗子的娜娜’的裙带关系人物,的我。 一番说辞绕得我头晕。 然后,黄猿大将在边上几位随行将官各种侧目斜视里,一脸亲和的耐心解释,林林总总说辞,概括起来是这样滴: 还是因为军事机密,我不能在娜娜的宿舍,因为那边住满科学部研究员们,进出人员需要各种繁琐检查审核等等等等。 另外,本着爱护部下的心理,大将黄猿先生非常无私的让出,他个人权限里允许申请的将领宿舍,也就是现在摆满我家各种杂物的套房。 黄猿大将先生表示,虽然在马林弗德有私宅,他殚精竭虑超时工作,累得不想走了就会睡在本部宿舍里边,如今为着部下让出来,他真心是个好上司,必须点赞。 我把一番说辞掐头去尾扔掉废话想了想,然后顿悟: 也就是说…我占用了海军大将的个人宿舍?! 坑爹呢!没等我吓得头发倒竖,黄猿大将又象是什么都知道一样,露出高(诡)风(异)亮(阴)节(险)的笑容。 他说,‘真正倾心一个女人的男人,不会在意任何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安娜不用担心。’ 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光明磊落正义凛然到,越发衬得我市井小民的猥/琐阴暗。 我还能说什么?除了感激涕零住下,简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再有异议,就是我自作多情自我陶醉,那什么‘住进黄猿大将个人宿舍’,‘黄猿大将出面徇私调动工作’,这!些!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 …………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口才不怎么样,理由却非常具有说服力。 娜娜。 我家熊孩子…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脑补和能够无视的流言,固执己见以至于叫孩子担心,所以啊~也就厚着脸皮住下来,顺便开始上班。 我知道,那夜昏睡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娜娜不肯说,我也不会追问,可即使不问,自己孩子出现的变化,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不是吓着了,娜娜怎么会越来越熊,简直变着法的各种发愤图强。 估计这里边还有大将黄猿一份‘功劳’,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图谋放在明面,姜太公钓鱼似的愿者上钩,即使不舒坦,我也拦不住。 …也没必要。 黄猿大将,虽然这边现实里我不了解,很久以前看过的二次元剧情里…呵呵呵~ 即使不记得久远那些模糊剧情,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海军本部高层,我们这些小百姓高不可攀的将领们,流传在外的事迹,也是如雷贯耳。 虽然传言虚实难辨,按照我旧时印象,多少也能…呃~拣出点接近真实的东西来。 青雉,表面随性内里坚韧。 赤犬,偏执又严苛,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唯一捉摸不定的是黄猿。 大海贼时代之初就声名鹊起,直到如今世界政府最高战力,海军三大将,局势天平上的重要砝码。 对世界局势平衡势力之一的海军来说,这部战争机器运转过程,赤犬为首的鹰派杀伤力最强,火山熔岩摧毁一切,有时候伤人伤己,青雉是较为温和的后继之力,冰河世纪冻结所有,却并非泯灭生机。 而黄猿…当初看剧情的时候,我对他印象最深刻,因为他…叫人无法揣摩,看似毫无原则某些行事莫名其妙,却总给人一种诡异感觉。 万事尽在掌握,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 叫人当蝼蚁看的感觉不好,但是…作为小百姓,我很需要自知之明。 大将黄猿那样的男人,跟他玩心机手段基本可以歇了,反正我是不会自讨没趣。 只要这位‘非常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不是为着把熊孩子娜娜从我这个妈妈的‘小宝贝’,哄得变成他的‘小心肝’,那就怎么都无所谓。 呃~好吧~我承认自己过于散发,脑洞开成蜂窝煤。 大将黄猿应该…不至于…不知廉耻到…那种程度…吧? 反正,只要是没有奇怪目的鞭策我家娜娜奋发图强,我就能安心做一枚背景。 变强,终归不是坏事。 ………… 接受安排之后,生活略略动荡几下,很快恢复四平八稳。 新工作,新住所,新环境,然后带来新的麻烦。 本部海军军校,全称[世界海军院校本部学员院校],绕口得很。 世界海军院校是各级学院统称,自海军学员院校起,士官学员院校,专业技术学院,海军高等学府,是从优秀人才选拔,培养到将领的完整体系。 近二十年战火一直没停过,人命是昂贵又普通的消耗品,海军阵营目前知名的将领们,个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肩章上绣的军衔是拿命拼到手,正经科班出身非常少。 但这并不代表海军不注重新生代培养,事实上,海军阵营对接班人的关注和紧张,有时候甚至超过对某部分海贼的注意。 马林弗德这所军校,是海军学院初级学员院校,里边学生们算是优秀的苗子。 有些是各处基地新兵征召入伍受到推荐进入,有些则是马林弗德本岛城镇的孩子,另外一小部分…是将领们的亲属后辈。 马林弗德本岛城镇出身的孩子,近水楼台嚒~进入军校读书,资质不够也很快会淘汰。 然后大浪淘沙,剩下的精英预备役们…各自前程各自拼搏。 别人的事放一边,我要说的是自己,到军校医疗科室工作,明显受到特殊照顾,新同事间的相处,想当然微妙。 军校医疗室有校医一名,助手两名,隶属海军医疗部队编制,我的人事简历却挂在海军科学部(编外人员),正式上班到现在也有半个月,校医和助手,三个人加起来没和我说十句话。 从好的方面看省了我社交障碍症的尴尬,另一方面也导致我很有被孤立的意思。 当然,这种情况两天前出现变化,因为我原本的上司,海军本部医院的卡洛琳护士长跟校医通过话,两位据说以前是校友来着,第一次进海军本部,我还是拿帮卡洛琳归还书籍当借口想摸来看娜娜。 后来各种事故,那书叫斯托克斯医生还了。 校医和护士长通电话,顺便把我逮了去,算是透过第三方(校医)和原上司进行一次各种报平安,因为‘军事机密’导致音讯全无的我,护士长表示非常担心。 电话结束,校医以相当古怪的眼神打量好一会,结果没说什么,就是态度变得不那么诡异。 我琢磨着护士长可能…说了点关于我各种孤僻怕生死宅的特质吧? 总之,在海军本部医院十几年,一帮老同事都知道,我这么一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星半点当别人情妇的资质都没有。 长得普通不懂交际嘴巴毒还喜欢呆家里,没一样拿得出手。 这些天私下里传的绝对是误会。 ………… 和新同事之间稍有缓和,让我忧郁的心情得到一点点舒缓,虽然能无视也能不解释,但是,打从搬进新家开始如有实质的诡异窥探,实在叫兔朝出身安分守己的我非常不自在。 …………分割线………… 进入海军军校医疗科室,实际上…扣掉各种外部因素,剩下的其实也就是普通日子。 每□□九晚五,上班下班,然后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今天…也是一天快过去。 窗户外树梢上躲着知了,一早开始叫得没完没了,过午临近傍晚更是声嘶力竭,越发衬得天气热。 我撑着直想粘上的眼皮,强忍住瞌睡感,海军军校医疗室里,比起忙得脚跟不着地的海军医院,人少得可以拍苍蝇消磨时间。 因为是精英预备役嚒~强化体能,文化课程,各种战术教导…这些基本上和意外受伤扯不上因果关系,教官们注意着呢~ 校医和助手们常常无所事事到申请回医疗部队找虐,半个月新工作,我有快十天成为留守防止意外的唯一人选。 闲得要长毛是没有,因为军校学员们…非常…具有探索精神。 这不,又有人活力充沛的敲门。 ………… 默默打起精神,一回头…敞开的医疗室门边三个年轻人,领头那位笑格外风骚,“护士小姐~”抬起的手小弧度挥了挥,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又来麻烦你了呢~” 面无表情起身,我盯着鱼贯而入的三只,眼角微微一抽。 果然是‘又’,昨天,大前天,加上今天,连续出现的三张脸。 正式上班起,军校学员们‘意外’发生率达到一个小高峰,总有拿‘头疼’、‘脚疼’、‘神经脆弱’,等等匪夷所思理由来医疗科室就诊的小年轻。 如同洄游的大马哈鱼群,前仆后继。 对于如此热络气氛,我个人表示理解,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嚒~更别说马林弗德原本男女比例就失调到惨绝人寰。 但是! 半个月时间的缓冲已经足够荷尔蒙恢复平衡,我这么一只胸小腰粗没特色的已婚妇女,很快让失望人潮转移注意力。 但是! 此刻三只小年轻… 安静等着进门三位学员里边,中间哼哼唧唧的那人躺在治疗床上,我这才走过去,小声开口,“同学你怎么了?” 近些天,这三只登门非常勤快,理由五花八门,我觉得…来意颇显微妙。 “不知道呢~”三个人里边看似为首的年轻人‘愁眉苦脸’,一边大刺刺坐在床沿,“护士小姐检查一下啊~他看起来很不好啊~” “这是当然。”抬手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我往前挪几步,随即发现躺着的家伙拿手捂着腮帮…眼睛里带出点…不怀好意。 “‘又’牙疼吗?”想了想,我又晃回到办公桌边,打开抽屉,拎着备好的工具,转身。 ………… 三张年轻的脸表情有些卡壳,目光有志一同盯着我…的手。 沉默一会儿,为首的年轻人指着我手上的物件,嘴角依稀有点抽搐,“护士小姐…拿的是什么?” “拔牙工具。”一脸正色地逼近,我轻声细语解释,“别担心,不疼的。”以南丁格尔般的慈悲心怀,举了举手上的老虎钳,“一下就好。” 一钳子下去,给它永绝后患,免得你们三位总是拿满嘴的牙说事。 “等等!”坐在床沿的年轻人疾声开口。 闻声我停下脚步,口罩后边露出三十度角阴影笑。 看了看我手上的工具,又看看我,三个年轻人顿时非常诚恳,“啊~那什么…看到护士小姐,忽然就浑身充满活力了啊~” “对啊对啊~” “诶诶~我的牙忽然不疼了啊~” 躺床上的一跃而起也不哼哼唧唧了,坐床边翘腿的站起来也不倜傥了,双手抱臂看热闹的也不看热闹了,三个人连对视都不必迅速往外走,“护士小姐再见!” 我站在原地,慢吞吞摘掉口罩免得闷出汗长湿疹,顺便另一手掂着老虎钳,温柔微笑,呵呵呵~ 原本不会如此简单粗暴,就算这三小年轻总是只有我单独留守的时候登门,身为医务人员,我本应该象春天一样和煦温暖,任劳任怨对待为医疗室增加业绩的患者。 但是! 很不巧,这三个浑身散发军二代优越感的小鬼是二年级学生里边的精英,为首那位更是整个二年级的领军人物。 更不巧的是,我家熊孩子娜娜今年也军校二年级。 然后…呵呵呵~ 前段时间某夜一起钻被窝,娜娜说她让学校里一票动手能力强的同窗藐视,其中特别点出,二年级领袖非常非常…肯定了她拖后腿的‘成就’。 虽然军校这边没有人知道我是娜娜的妈妈,但是…作为家长偏心偏到咯吱窝里想方设法报复,不是很正常一件事么? 欺负我家娜娜的臭小子们…简直天堂有路你不走,(#‵′)。 ………… 二年级精英,军二代们一溜烟窜出去,速度快得象后边内有恶犬。 目送三个学员的背影消失,接着我把目光稍稍平移几度,默默对上静静立在门边,几分钟前刚站在那的校医先生。 显然是从医疗部回来的校医先生…表情很是微妙,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手上的老虎钳,半晌,张了张嘴,无力的说,“卡洛琳…果然教你们用老虎钳拔牙。” 一脸囧相的校医先生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手扶额,同手同脚走得背后卷过一阵秋风扫落叶。 等到连校医先生都离开,我把老虎钳收回抽屉,眼角微微一抽。 卡洛琳护士长…其实校医先生想岔了。 老虎钳拔牙真不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脉相承,而是个非常巧妙的误会。 最开始…源头在娜娜。 我家熊孩子打小听多了床头故事,因为记忆模糊了嘛~我说的故事多多少少夹带私货,忘记的剧情被我拿同人文里印象深刻的细节给填补上。 于是,被忽悠成功的娜娜,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 医生护士的正确版本,要么是她的斯托克斯老师那种‘学医是为了将来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要么就是我说的‘老虎钳拔牙手锯开刀’的死神护庭十三番四番队队长卯之花那种。 后来有一年,娜娜太过迷恋糖果把牙给吃坏,我带她去儿科,结果… 娜娜捂着嘴羞羞的哭,死活不让当时还不是护士长的卡洛琳看她的牙。 再后来,当年海军本部医院一枝花的卡洛琳,凭着一柄拔牙老虎钳吓跑无数追求者,最后让她现在的老公胆大包天娶回家。 然后,刚才看校医先生的反应…我忍不住要揣测,当年,校医先生是不是也被吓得不轻? 这真是个误会连连的事故,= ̄w ̄=。 ………… 接下来直到下班都再没有谁打扰。 随着日薄西山,扰人清静的蝉鸣也低落,礼貌的与校医先生道过别,我和往常时间里一样,从海军军校出来,穿过办公区,回到…将领宿舍区。 换了衣裳就去厨房,打算随便先下点东西填肚子,然后…到时间得出门。 今天约好了,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姑娘过些日子结婚,卡洛琳早早跟我说了,今晚一票女人要开个道别单身聚会。 我是不喜欢出门,不过…梅兰妮,就是准新娘子和我有几分交情,共事近六年,没有闺蜜友谊,也有点同事香火情。 况且,婚假后梅兰妮就要跟着新出炉丈夫调任别处,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即使我死宅,晚上也要去见见,几个女人聚一块乐一乐嘛~ 另外就是,其实我闲得慌。 搬家以后,娜娜反而回来少了,她总是因着各种原因滞留在科学部。 大将黄猿是个…讨厌的男人。 我承认自己有偏见,虽然那个男人似乎很看好我家熊孩子,并且不着痕迹在培养她,可我还是讨厌。 他的行为目的毫不掩饰,即使没有明说,也还是让我清楚知道,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把我的孩子引向一个新的世界。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身边,我知道那不可避免,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却还是无比失落。 娜娜长大了,小小一粒的孩子在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张开翅膀,正跌跌撞撞飞向高空。 我只能静静看着,想伸手护着她,又担心太过溺爱会让她软弱。 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特别是孩子,我现在护得密不透风,等将来我死了,谁会接手毫无怨言护着她? 我知道这种时候该稍微放开,可是… 还是讨厌! ………… 心不在焉填过肚子,又去冲澡。 最后,我裹着浴衣回卧室,开始换出门衣裳。 一室一厅的套房,格局和原来的家不一样,也和娜娜的宿舍不一样,是错层空间,楼下小厅和厨房,楼上卧室和浴室。 落地窗户外是露台,更外边视野开阔。 将近七点钟暮色略显昏暗,卧室里没开灯,我站在床边,抬手解浴衣系带,一边恍恍惚惚想着有的没有的琐碎。 比起海军本部其它区域,将领宿舍这边格外冷清。 将领们各自有私宅,这边联排建筑入住率少得可怜,大概也因为我规律的朝九晚五作息,和忙起来天昏地暗闲起来花天酒地的高层们,半点不重频? 住进来开始,基本上没碰见过别的什么谁,倒是每次通过岗哨,或者路遇巡逻队,检查通行证的时候,那些个士兵们的眼神啊~ 我估计他们脑补了不下十种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 要不然军校那几位二代精英们怎么没事跑医疗室?想也知道,是他们听闻小范围流传的那什么什么。 几个小鬼眼神都不掩饰。 并非因着本能的兴趣,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撩拨戏弄。 ………… 换好贴身小衣,抖开衬衫披好,正开始扣扣子,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空气… 手下动作一停,我偏头看向卧室一侧正对床的墙壁————无声无息的,粉白墙壁中央现出一朵金红颜色,接着一瞬间…温度灼然升高。 一堵墙中央融化出一个大洞,金红液体舔卷砖石,它们象蜡一样坍塌,接着融化成气态。 古里古怪的焦热,无法形容的味道。 扭曲蒸腾的气焰后方,一个魁梧身影站在一墙之隔外。 那后边是隔壁的卧室,亮着灯,背对光线的男人根本看不清样子,可是手臂微抬,皮质黑手套指尖元素化尚未恢复。 我浑身僵硬,只觉得心脏差点哽在嗓子眼。 连接两处的墙坍塌融化,速度快得叫人措手不及,顺便另一端的灯火蓦地倾泻而至。 烟气随着空间扩大很快散开,视野变得清晰,我睁大眼睛: 男人上身果着,一双手戴了没脱掉的黑色皮质手套,魁梧肌肉,半边胸膛纹着堕樱刺青,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如有实质的眼神…有一种无端端令人恐惧的… ………… “诶~我忘记说,你外出这段时间,波鲁萨利诺大将的宿舍,如今住着————” 脚步声纷沓而至,来自那男人的背后,顿了顿,一个人转出来,“看来迟了。” 满脸刀疤的男人,目光炯炯,语气似笑非笑,“这位夫人是新邻居不是可疑分子,萨卡斯基大将。” 三个人,一地狼藉。 呆若木鸡好半晌,我迟钝的低头看看被岩浆溶解掉的整片墙壁剩余残渍,接着眼睛抬高几分,愣愣看着隔壁的两个陌生男人。 良久…沐浴在两道错也不错视线里,我听见脑子里绷紧的理智之线啪一声断开。 “滚!!!” 大将?大将了不起啊?! 大将就能仅着一条长裤把墙壁汽化了看隔壁只穿胸衣胖次的女人吗? 大将就能耍流氓吗!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晴时雨 伴随着我一记高八度的怒吼,海军大将圆润滚了。 ——————这是不可能的。 隔壁两个(不要脸的)男人没听到一样,目光仍旧炯炯有神,其中脸上带了刀疤那位眼神里更是透着点非常不太好明说的…兴味。 一阵卡壳似的沉默,过后,半果的海军大将微微偏了偏头,他没说什么,另外那位却心有灵犀似的耸耸肩笑笑,随后转身走出卧室。 隔壁的门开启闭阖。 接着,留在卧室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在我胆颤心惊的瞪视下,他脚下一拐走到房间另一端挨墙放的立柜,打开橱门开始翻检似乎要拿什么。 至于我…我抖着双腿,一手拢好只披着的衬衣,攥紧衣襟,一手飞速捞起床上的短裙,然后一溜烟窜进浴室。 ………… 用最短时间穿好衣衫,又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小心听了好一会儿外边动静,等觉得似乎没问题,轻轻地把门打开一线,我凑近了去看。 外边很安静也空无一人,这半卧室里还是遍地狼藉,空荡荡大洞另一边…海军大将不知所踪,估计是离开,因为卧室门敞开着。 深吸几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小跑出浴室,抓过搁在柜子上的手包,急匆匆就往楼下跑;日子没法过了,我决定晚上去娜娜宿舍挤一挤,要实在不行,就报备下夜宿旅馆。 这特么叫我怎么住?!打通的卧室,是和海军这位赤犬大将共渡良宵么?摔! ………… 跌跌撞撞跑下楼梯,气都不换直接扑到大门口,猛一开门,下一秒整个人顿住。 听到动静,把大门堵得严实的刀疤男垂下半抬起似乎正要敲门的手,视线放低几分,一扫而过复又抬高目光,“夫人打算出门?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呃~不同意能行吗?人都堵家门口了的说…我僵硬地后退,返身折回客厅,“请——” 重新走回客厅一角沙发边,我回头,却见刀疤脸男人慢慢吞吞踱进来,先环顾室内一圈,眉梢挑了挑,“波鲁萨利诺大将不在家?” “哈?”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在我家?” “嗯?”男人沉默几秒钟,神色间仿佛有点恍悟,随即笑了笑,却也不说话,静静站在原地。 怔愣片刻,我嘴角一抽,慢半拍的神经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囧了,“那个——” 先是诚惶诚恐的请这位尚未自我介绍的海军将领坐下,然后自己站着,吸一口气,我硬生生挤出温柔微笑,张口,不给对方插话时间,一股脑开始长篇大论: 考虑到科学部下属积极性的最大限度发挥,潜能的最大程度释放,极其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先生暂借本属于他个人的居所,确保科学部下属生活与精神方面毫无后顾之忧。 黄猿大将先生大公无私细致入微堪称好上司楷模,简直不能更赞。 用掉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全部赞美词,把大将黄猿往死里夸过好几遍,接着,我一脸感激涕零的告诉这位听得聚精会神的刀疤脸男人,我这么位普通平常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居然受到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拨冗关注,简直三生有幸。 最后,我非常诚恳的表示,要找黄猿大将先生请致电他私人电话蜗牛,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孜孜不倦,和我这样吃饱等死的小百姓不存在任何交集。 ………… 以上,完毕。 说完我闭起嘴,一脸正色,解释这种行为需要耐心,虽然我烦但也非做不可,不是名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这是性命攸关。 汽化墙壁,卧室打通了不要紧,让人看到自己胸衣胖次…忍一忍也就算了,我没勇气要求道歉,那是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我活得不耐烦了去惹他。 住进大将黄猿让出来的宿舍,我不知道那位科学部高官是懒得解释还是本质恶劣,总之…别人误会不要紧,隔壁那位却必须解释给他清楚啊! 要不然哪天又象刚才,外出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赤犬大将发现隔壁有陌生人,没得到解释认为是闯空门的小贼,顺手一记流星火山… 擦!融化一堵墙壁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岩浆潮泼过来,一个弄不好我会尸骨无存啊魂淡! 男人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插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看看四周,唇稍翘了翘,片刻过后才重新放平视线,眼神非常非常耐人寻味,“诶~夫人好口才。” “您过奖了,我是实话实说。”我继续保持正经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男人站起身,语气四平八稳,“楼上的墙壁很快会有人来修好,夫人不必担心什么,说起来是我的疏忽。” “我应该早些说明,现在给夫人带来困扰,实在抱歉。”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不不不,那是小事。”我拼命摇头,死活不敢接受这位即使身着便装,也透出上位者气势男人似真似假的歉意。 “既然没放在心上,夫人为什么急着出门?”男人嘴角弧度挑高少许,口气很微妙,怎么听都透着戏谑,“是担心发生什么事吧?” “不——”我狠狠摇了摇头,非常诚恳的说实话,“是外出赴约,和几个朋友前些天就约好。” “和朋友?”刀疤脸男人丝毫不肯放松的追问,很奇怪的追根究底,“夫人的朋友?” “啊~医院里的同事。”我努力摆出笑脸,拿出十万分耐心,“我原本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如今调任海军军校医疗科,医院里一位朋友要结婚了,今晚约好…” 闻言,男人这才笑起来,象是松了口气,“也好,晚上夫人回来,相信楼上也修葺完毕。” “给您添麻烦了。”微微鞠躬,我又一次诚惶诚恐。 ………… 得到解释,刀疤脸男人终于不再滞留,他带着微微满意的笑容离开。 我在客厅里又等了半天,算算时间觉得人应该已经回隔壁,然后才拖着重若千钧的脚步,顶着稍稍刺痛的头,一挪一挪出门。 摆在沙发边矮几上的时钟显示,耽误这么段时间,我显然会迟到…下楼时我已经准备推掉聚会,现在转念想想又打算过去。 因为实在没地方消磨时间啊~ 而且…刚刚才说赴约,食言而肥…呃!万一海军将领较真起来。 一手扶在门把手上,我闭了闭眼睛,叹气。 个人表示,这果断的是和海军本部不合吧?先前误会鬼蜘蛛中将八字不好,是我的错。 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加起来的意外都没近段时间多,原以为肇事的是鬼蜘蛛中将和我相克的生辰八字,现在看来…恶意揣测是我眼光狭隘。 这分明是整个海军本部跟我气场相冲啊喂! 叹完气,手下用力…闭阖门扉开启。 楼道里亮着灯,明黄光线映照下,倚着墙壁那人一言不发,目光略略抬高几分。 不着痕迹僵了僵,我默默的吞了口惊惧的唾沫,海军大将赤犬靠在对面门侧墙上,穿了衬衣却没扣扣子,半隐半露胸膛,深古铜色皮肤,一角繁丽堕樱刺青。 脸部肌肉线条紧绷,唇角抿成刻薄直线。 对上我的视线,海军大将把手指夹的烟支一点星火直接碾熄在指尖,漠然的眼瞳极深处,似乎有什么幽暗而危险的东西隐约可见。 也不过转瞬间,男人错开目光,支起身,一言不发掉头走回他身后那居所。 ………… 半晌,我抖了抖,反手阖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跑。 太…太恐怖了! 我深刻觉得自己急需要别的活人的气息来安抚受惊过度的神经。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面无表情的样子,比那晚第一次真正见面还可怕十万倍! 这以后他不会是真的一直住隔壁吧?! 不是说海军将领们大多数有私宅吗?为什么要睡宿舍啊啊啊! 隔壁睡着堪比自然灾祸的海军大将,我表示压力山大啊! 谁来救命啊啊啊! …………分割线………… 离开高级将领宿舍区,沿着打听好的外出路线,离开海军本部。 从最后一道盘查岗哨卫兵手中取回通行证,我对着年轻海兵笑了笑,然后在对方小声预祝夜晚愉快的招呼声里,将矗立暗/幕下的海军本部抛在身后。 夜里的城镇商业街灯火辉煌,象是褪尽枪林炮雨的烽火硝烟,笼在薄光里的街道建筑,有绵软旖旎的迷醉气相。 约定地点,卡洛琳告诉我的店名先前没听过,说是新开张不久,恰在我目前站的酒寮街内。 隔开商业区和游女町的中间地带,酒寮街如同一道暧昧模糊分水线,一侧是喧闹嘈杂,灯影晃动浮华艳萃,一侧林园屋宇,幽暗脂粉风尘气息的精致。 我挨着各色招牌一路慢慢找,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找到…南十字星,名字古里古怪的俱乐部。 进了门就有服务生上前缓声询问,我报出包厢数字,随即有人领路,带进九拐十八弯迷宫一样华丽通道深处的聚会处。 推开门,燃烧的香料与烟草,夹杂醇酒气息扑了一脸,乐声里掺进玩得疯了的女人笑声。 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十几个姑娘聚在里边,灯光半明半昧,一色享乐俱全,中央甚至摆着通道似的长桌,健硕英武男人…正随着乐声… 默默收回盯着半果壮男的视线,我小心穿过一众明显喝高玩得兴起的姑娘们,寻到今晚主角,准新娘子梅兰妮。 屋子深处装饰犹如波斯后宫,堆堆叠叠软缎垫子,梅兰妮和她亲近的姑娘咬着耳朵笑着说什么,两人的的眼神蒙昧,注意力放在她们面前半米外搂着钢管摆动肢体的男人身上。 护士长卡洛琳也歪在那,眼睛抬了抬,然后懒洋洋挪出点位置,我走过去,摔进护士长空的位置,接下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定了定神,一路惶惶不安的心归回原位。 ………… 人生在世,得意尽欢,失意狂欢。 虽说我现在既不得意,也没有失意,但是饱受惊吓的小心肝急需滋养。 ………… “蛇龙珠?真不错啊~”舔了舔齿间,回味舌根残余的丰满肥硕酒香,我挑了挑眉,“醇酒美男,不打算结婚了?” “就是打算结婚,才需要放松啊~”卡洛琳哧了声,随手抓起边上金质高脚盘里一把圆币,天女散花似的洒出去,“新娘子贬值快。” 接着,据说马上要贬值的准新娘扬了扬手,让我看她手指上戴的宝石戒指,百忙中扭过脸,哼笑,“今晚账单也会给那死鬼付,好叫他知道,不是只有男人才会玩。” 你家准新郎付完钱立刻会封了这家店吧?我斜眼盯了面带潮红的几个女人眼,嘴角微微一抖,这已经不是喝高,这明显是喝醉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我决定但笑不语,梅兰妮和她那位是海军本部医院传奇,两个人分分合合也有五年,如今不再折腾别人决定结婚相爱相杀,简直普天同庆! 要知道,有老虎钳拔牙护士长,手术台捅仇人外科骨干,加上两位肉麻当有趣的神经病情侣,海军本部医院…经不起折腾啊! 撒完圆币,卡洛琳探手过来,一把捏住我的脸,笑得有点危险,“听说住进男人家里?我们院相亲没成功过的安娜,总算也有能克制你的人了啊~” 能别提这件事吗?我朝天翻出白眼,一把拿起酒瓶,倒满一杯塞给看起来兴致盎然的护士长,“要是有那一天,你一定是媒人,不会找别人。” 一边劝哄,一边微笑,“我们都这么熟了————” “相亲一直没成功,是没找到想要的高质量男人吧~”低低柔柔音调斜地里插/进来,没听说过的女孩子的声音,“那些低军衔对象,怎么配得上。” 卡洛琳护士长手中的酒杯停在嘴角,我偏过脸看向来人,“姑娘你…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年轻又漂亮姑娘,丰满艳丽,墨黑的卷发,眼角挑高,面色鄙夷,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不过三个人看起来都眼生。 “多洛莉丝。”卡洛琳护士长先一步开口,语气变得有点冷,“你之前的辞职报告,我批准了,半个多月没有理由翘班,护士这种职业,在你看来也是低等吧?” 哦~多洛莉丝…外科前年新进的护士。 想起为首这姑娘身份,接着我静静作壁上观,不准备插手护士长的调/教行为,卡洛琳护士长在海军本部医院呆了十多年,也就比我少两年,她做事一直有分寸。 话说得这样苛刻,想来是年轻姑娘触到她的底线。 不过…新来的姑娘们一贯跟我不搭界,怎么今晚…火药味这么重?我又不认识她们。 ………… 年轻姑娘面色一阵难看,发现我的注视后,眼神更显得尖锐。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梅兰妮的嗤笑声打断,“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半个月不上班是等着什么,结果大失所望,今晚过来是打算闹事吧?” “我没邀请你,你不请自来。”准新娘子懒洋洋的起身,一步一晃走到来的三个姑娘身前,慢吞吞绕着她们走过一圈,又一次哼笑,“期待落空了灰溜溜上班,明明是自作多情,却非要把错怪到别人头上,真当医院里都是傻瓜?” “原本这些事没有谁要管,海军本部医院年年有新进护士,年年有辞职的姑娘。” “大家都是为了嫁个好男人,谁也笑不了谁。” “只是你手段太难看了。”我们院这么些年性情最泼辣的梅兰妮,抬手挽起鬓边一丝落发,话说得刻薄,“那位中将大人根本见都没见过你,有人问你就迫不及待答应。” “人家误会,你也犯蠢吗?” 诶?我愣了下,细细看看被梅兰妮数落的脸色扭曲的那姑娘,然后嘴角一抽,“哪里象?”鬼蜘蛛中将之前说找人问,结果我答应…岔子出在这里吗? “撒~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卡洛琳护士长低声回答,“前段时间那位中将让当时那位来医院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弄错人。” 囧了囧,我艰难地转过脸,眼角直抽搐,“然后?” “然后你的名声没了。”卡洛琳护士长耸耸肩,嘴角笑着,斜睇一侧的目光却冷意十足,“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新进几个姑娘说你毛遂自荐成为那位中将的情妇。” 我哽了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晴时雨 海军本部医院性情最火辣的梅兰妮骂起人来一鼓作气,行云流水,连给人辩驳的机会也不肯。 除了扬声机里飘出来的乐音,玩乐笑闹一时消失,连店里出场的壮男都停下舞姿,各式目光瞬间聚集到这个角落。 时隔半晌,趁着怒发冲冠的准新娘子稍有缓和,我举手作踊跃发言状,“其实…我可以请鬼蜘蛛中将出面来…” ‘澄清误会’还没说,卡洛琳护士长一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哼笑,“你心好,可惜没人领情。” 等我一脸茫然回视,卡洛琳唇稍勾了勾,眼神带出几丝冷厉,“你以为别人不知道误会?要不是一开始就很清楚,有人来解释的时候为什么不闹,非要私下里制造流言?” 说话间护士长转开脸,盯着站在一侧的那年轻姑娘,说道,“那位中将住院开始,直到康复,根本没机会见面的人,再蠢也知道,被喜欢是不可能的事。” “哪个男人会看上素未谋面的女人?” “只是不甘心而已。” “海军本部医院,历年人员来来去去,多笨多傻多精明多睿智的姑娘都有,梅兰妮说得对,我们没义务替别人家教育孩子…” “多洛莉丝,你自己犯蠢,不要牵连和你亲近的同事!” ………… 护士长卡洛琳和梅兰妮的反应,叫我有些莫名,看了面色不变眼神却显得非常…微妙的那姑娘一眼,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并且是不太好的事。 如果是…那还真是…我偏过头,低声开口问原上司,“闹得很…麻烦?” “废话!”梅兰妮丢个白眼过来,咬牙切齿,“连你怎么勾引,对方怎么反应,都揣摩得绘声绘色!真是一群蠢货!” “好吧好吧~”抬手揉了揉额角,我了无生趣叹气,“至少想象力不错。” 叹完气,起身,慢慢吞吞往前走出几步,微笑,“你们三位确实都应该辞职,卡洛琳护士长真是,一直都太心软。” “你凭什么!” 抬手制止义愤填膺的喝问,我又一次叹气,眼睛看向面前三位年轻姑娘,“进入海军医院的时候,新人员都领过一份册子吧?” “每位海军机构工作人员享有的待遇,和必须严格遵守的行为规范。” “我猜你们根本没太注意,对吗?”拿手比划出所描绘物品大小,我对着神色茫然的姑娘们挑了挑眉,“白色封面,几公分厚,名为[义务与权利对等]。” “那本书开篇,第二页第三段有这么一句…”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将强制处以劳役一年惩罚,刑期过后驱逐出岛,并且任何一座海军涉足岛屿都将拒绝其逗留。” “这当中没有指明是否诽谤…” “觉得我信口开河,你们回去翻一翻册子。” 眼前三个姑娘脸色瞬时剧变,我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在意,名声那种东西一文不值,但是…如果你们传的东西涉及海军将领…这件事可大可小,听的人或许一笑置之,可是没有谁敢保证,有没有流言传入不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辞职之后不需要遵守制约,卡洛琳护士长和梅兰妮,其实是护着你们。” …………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就必须受到惩罚,至于言传耳语的事件是否属实,海军内部自己有宪兵队会调查。 所谓‘行为规范’很不讲道理,可惜… 海军本部的游戏规则,它就是这么霸王条款。 要不然马林弗德城镇里哪会如此风平浪静?我在岛上住了十几年,看着大浪淘沙一样的海军,正义凛然卑鄙阴险,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不是没有平民受到过欺凌。 是强权武力死死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当然,海军本部阵营确实也做得不错,自高层将领起直到士兵,多数约束己身,努力做到与他们身后铭刻的正义相匹配。 然而万事无绝对,光明深处黑暗同样存在。 只是没有谁刻意计较,即使并非海军机构人员,城镇里的居民…也没有哪个肯犯傻,拿身家性命试探海军阵营是否绝对廉洁公正。 年轻姑娘到底冲动了点,只图一时痛快。 ………… “辩论是死循环,我一贯没耐心尝试,信与不信在你们自己,毕竟后果也不是别人替你们承担。” 摊了摊手,我随即转身,也懒得再说什么重新晃悠回原位,摔进层层叠叠软缎垫子,拿眼角含笑斜睇护士长卡洛琳。 和我目光一碰,护士长丢出个硕大白眼,哼了声,又塞过一只酒杯,和接下它的我碰碰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笑了笑,彼此云淡风轻。 我瘫软在波斯后宫软垫里,仰头看高处水晶灯垂落的累累璎珞,嘴角掀了掀。 我说奇怪她们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察觉到情势不对了吧? 空穴来风的谣传,这种事确实可大可小,不相干的人或许听过就算,但也架不住哪个谁多事,把它捅到不该听见的人耳朵里。 一个海军医院护士的名声,没谁在意,坏就坏在另外一个当事人,鬼蜘蛛中将是海军高层。 卡洛琳和梅兰妮,她们两个家里那口子都是将领,估计是…漏了点什么口风,卡洛琳和梅兰妮才态度强硬,为的是护着三个年轻姑娘,同时警告不巧涉入的人。 不管怎么样…劳役驱逐都太严厉了点。 我大概是顺带的,因为…我这么只针戳都不动的人,又不是没有各种流言缠身过。 同事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海军本部医院人员流动率一直是最频繁的部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尤其年轻姑娘们,通常工作不久就会结婚,进而辞职。 能留下来几年不动的没几个,而最后安心呆在医院里的彼此都熟悉,谣传笑笑也过了,我还曾经听说卡洛琳护士长在花街和陌生男人鬼混呢~ 传话的人言之凿凿,回头卡洛琳和我不一样笑过就忘? 梅兰妮更不用说,艳丽又泼辣,她和预备结婚那位,感情历程之峰回路转跌宕起伏能演一出狗血神剧,同样的,莫须有传言也精彩纷呈。 要是什么都计较,早气死了好么? 不是‘清者自清’,而是根本无需介意。 我们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和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越不在意,传话那些恶意心思才会越不好过,我们在意了反而才正中某些下怀。 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有什么结果,跟我有关系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 没多久,喧嚣又一次开始。 消停没多久的姑娘们继续开始玩乐,我都说了,没有谁真的会在意,今晚来参加聚会的…性子都是能和准新娘合得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嚒~ 如果不是涉及海军蛮横的制度,我估计年轻姑娘的小把戏,医院里也没谁要管,哪一年海军本部医院不会出点乐子?当热闹看看,免得生活太枯燥了嘛~ 每次年度大戏,每个人也都有机会成为风口浪尖,龟笑不了鳖没尾巴。 ………… 小插曲水过无痕,我隔一会儿就翻身换位置,然后不时喝杯小酒,迷迷糊糊里把时间消磨掉。 渐渐的,传进耳朵的乐声一改之前悠扬变得低迷婉转,等我支起眼皮,发现灯光也变得比刚才昏聩,稍稍起身又一眼看见梅兰妮的手…搭在壮男胳膊上… 迟钝的眨巴眨巴眼睛,“喂喂喂!”开口制止很可能要横行的河蟹,接着,我对着梅兰妮瞪过来的一双美眸,嘴角微微一抽,“放过他吧~虽然看起来已经不是孩子,但是————” 告别单身聚会,一票女人玩疯了没个分寸,但是…店里出场的人也就赚赚钱,你们没必要让人家把命也搭上啊亲! 上下打量半果英武的壮男几眼,我一脸诚恳,“新郎的妒火能烧得他骨头都不剩。”作为海军本部有为的将领,准新郎要是打翻醋坛子,这帅哥绝对hold不住啊! 闻言,那壮男保持着微笑,不着痕迹退开少许。 “切!没意思。”准新娘哧哼一声,随即收起黏在肌肉上的手指,扬手撩了撩发梢,开口,“我要打牌,你们陪我。” 撩完头发,纤细指尖伸出来,一一点过去,“看把你们闲的,来打牌。” “嗨嗨~”我支起身,“今晚你最大,你说了算。” 于是,转移阵地。 …………分割线………… 聚会场所一角,稍稍偏僻点位置,一张桌子四个人…开始牌局。 打麻将。 我的左右手,上下家分别是卡洛琳和梅兰妮,对面是急诊的黛西,梅兰妮的闺蜜,一看似文静甜美实则有些腹黑的姑娘。 她坐下没多久三言两语把输赢筹码定成胡牌的人可以依次要求输家做一件事,无论什么… 于是,麻将牌局就变成另类版真心话大冒险… 卡洛琳和梅兰妮表示兴致勃勃,我耸耸肩也没意见。 砌好牌,丢下骰/子滴溜溜滚过几圈,翻出点数面…于是…开始。 ………… 象牙牌噼里啪啦撞在桌面上,四个人边如火如荼开战,边忍不住闲聊。 女人嚒~和男人一样,单纯只有同性的场合,话题一般说着说着就能扯到异性上边去,要么同仇敌忾讨伐,要么意味深长调侃。 当然也离不开烟和酒。 我不是酒鬼,也没烟瘾,不过也免不了俗。 烟雾缭绕,灯光晦暗,我盯着手里有的牌面,一边要留意桌上打出什么免得输掉,一边分神接话题,所以不喝酒,只在嘴角咬着烟支,哼笑着回答关于孩子的事。 卡洛琳护士长凑巧问到娜娜,我告诉她们,家里那孩子还是一样,看似乖巧实际别扭,然后她们就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医院里呆久了的同事们都算是看着娜娜长大,孩子嚒~女人,尤其是结婚的女人们,一说起来各种话题没完没了,顺带追问为什么今晚不把娜娜也带来。 我耸耸肩,扔出一张牌,把话题转开。 这种场合我很少带着娜娜,怕太早教坏熊孩子。 娜娜倒是喜欢看我打麻将,也很有跃跃欲试的企图,不过我发现之后立刻绝了她的希望,不再带她往类似场合走动。 虽说女人什么都该会点,免得太无聊,但是…赌性坚强可不行。 尚未定型前容易受到诱惑的熊孩子,还是乖乖听床头故事就好。 ………… 开局几分钟,卡洛琳成为赢家。 按熄指尖烟支,护士长眼角挑高,笑容温婉,“别担心,不会叫你们做什么奇怪的事,只要——” 听完要求,输掉的三个人同时低低哀嚎,我抬手捂脸,只觉得耳朵有点烫,这种问题还真是…叫人老脸一红啊魂淡! ………… 得意洋洋没多久,护士长很快受到报复,梅兰妮糊了牌扬眉吐气,“呵呵呵~” 我继续捂脸。 然后…玩着玩着,牌桌上的分寸就彻底不知去向。 赢家的要求,从[哔——哔——哔——]的真心话,一直闹到[哔——哔——哔——]的大冒险,各种匪夷所思。 几次三番没得胡牌,导致回答各种经验感受,甚至溜一圈拿钱逗弄壮男…之后,今晚手气非常糟糕的我表示很忧郁。 新一轮牌局前,我恨不得眼睛忽然变成透视,简直不能更心塞。 砌好牌,骰/子滚啊滚。 四个人不约而同开始聚精会神,顺便怀着点忐忑,嗯~外加小小的兴奋。 不多时,一张张四四方方象牙牌丢到桌子中央,撞击声清清脆脆。 随着摸到手的牌一次次打出去,我止不住犯愁,还是抓到一手烂牌,怎么算都赢的机会不大。 “安娜~”梅兰妮笑得妩媚又格外不怀好意,“我事先说明哦~等下要是我赢了,安娜你就…” 听完必须消音处理的大冒险,我故作淡定的龇牙,“我今晚穿的保守款式,要送估计都没人要。”面上说得虽然轻松,其实忍不住焦急。 说完伸手摸过桌角烟包,咬一支点燃了,用尼古丁稍稍缓和情绪。 对面的黛西又丢出一张我想要却不能吃的,然后她眉毛都不抬,笑道,“担心底裤之前,先把欠我的问题回答了,安娜。” “看把你紧张的,打个牌跟数豆腐似的。” “数豆腐怎么了,紧张不行么?”我眉梢一抖,拿掉嘴角的烟支,不甘心的掀了掀嘴角,“诶~又不是小姑娘,你的问题还要我说?” “男人硬的时候心软,软的时候心硬,你让他以后只对你心软就好了嘛~” 嗤笑一声,把烟支重新咬回嘴角,伸长手去摸该自己的牌,我含含糊糊哼唧,“我的底裤脱不脱,一局牌想决定,你们做梦啊~” 输了脱掉胖次送给第一眼看见的男人…这种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紧张好么? ………… 朝天翻个白眼给目光炯炯不怀好意看着我的三个女人,不料探出去的手失了目标,确切的说是有人快一步拈起那张牌。 身后有存在感毫无预兆贴在极近处,海潮与烟草气息糅杂了擦过耳边,手指拈起翠生生的牌,将它轻轻巧巧摊在我眼前。 眼睛微微缩了缩,我愣愣的盯着慢慢移开的手指,指甲剪得很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怔忡几秒钟,目光沿着手腕蛳螺骨滑上去。 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一截前臂肌理线条紧实,深小麦色皮肤… “耶~安娜赢了呢~”音调暗哑深沉,说话时阴影笼过来,隐隐酒气喷进我的呼吸,慢慢悠悠的笑声带着微妙暗示,“当然不可以随便。” 黄…黄猿大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抖了下,猛地想跳起来,肩膀却叫来人抢先按住,他象是预测到我的反应,另一手从背后绕过来,以…相当蒙昧的姿势不轻不重制止。 肩膀附着温热感,隔着夏日里轻薄衣衫,粗糙掌心浮光掠影般摩挲,嘴角叼着的烟也叫他拿了去,我瞪大眼睛,保持着明显会扭到的偏过脸的姿势,脑子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男人把烟噙在嘴里,吸了口又拿下来,夹着烟支的手虚扶在牌桌边缘,人半俯身靠得近,细长眼瞳,眸光里透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 原本悠闲的喧闹突然静得诡异,身后依稀荡出点鼓噪,不过又很快平息。 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透过眼角余光,同桌打牌的三个女人瞪目结舌,目光偏移又不知看见什么,居然不约而同起身,快步离开。 喂!你们这群没义气的!我在心里哀嚎,随即察觉肩膀上的手指扣紧几分力道。 “耶~安娜果然很容易晃神。”黄猿大将又一次曼声说道,“真是奇妙啊~被咫尺间的女人忽视,这种遭遇还是第一次呢~”音调似是漫不经心,撩高些的尾音…依稀古怪。 “黄猿大将先生。”我迅速聚精会神,强迫自己挤出一抹诚恳微笑,“您…”哽了哽,艰难的吞下‘也来玩啊’这种不太好明示的话,把它硬生生扭成普通寒暄,“真是巧遇。” 他没说话只是眼神错也不错,直看到我浑身僵硬。 气氛越发叫人心惊肉跳,良久,搁在肩膀上的手松开,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随即退开半步斜依在桌边,面上是那种懒洋洋的笑,若无其事重新咬着烟。 我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是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加毛骨悚然。 这位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今晚穿得随意,衬衣长裤,袖子卷到手肘,领带也有点松,还满身烟酒气,看样子似乎…是从玩乐现场刚过来。 可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无论是他咬着从我嘴上拿走的烟,还是别有深意调笑般的言行举止…都实在没有理由啊喂! 惊悚过后是狐疑,我不着痕迹一边打量一边心里默默揣度:是喝醉了老眼昏花呢?还是不知在哪里撞到脑袋神经短路? ………… 片刻过后,黄猿大将按熄烟蒂,开口结束略显卡壳的静默,“听人提起海军医院的人在这儿聚会,安娜也在…” 接着他反手捡起一张麻将牌,将它拈在指尖把玩,“和我来一局?” 见我拼命摇头,他又勾挑唇稍,笑得有点yd,“我也会对安娜心软,别怕输,嗯?”最后一个调用鼻子哼出来,很诡异的味道。 愣了愣,反应之后我整张脸都黑下来,“黄猿大将先生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吗?” 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我磨了磨牙,差点没一口啐到他脸上,女人在私下场合说的话再怎么浪荡,都该不入外人之耳。 我和卡洛琳她们多年交情————而黄猿大将你… 最近压力大,今晚放松下来闹得疯…喝酒了言行不检点是我的过错,可是你…听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简直… 下/流! ………… 转身,怒极拂袖而去————脚下堪堪迈出,手臂蓦地叫他攥住。 “耶~现在不能放你出去呢~” 黄猿大将的声音变冷了些,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我却怎么都挣不开,“鬼蜘蛛在外面,你想看他在做什么?” 沉默几秒钟,他又嗤笑一声,“近段时间的流言可真精彩,安娜你说是不是?”听起来在笑的声线里竟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挣扎动作骤然停滞,我回过头,视线对上海军大将笑意未达眼底的目光,只觉得心脏微不可察缩紧,忽然明白过来。 多洛莉丝…海军本部医院几个年轻姑娘? 真的有人吃撑了把谣言传进不该听的人耳朵里?卡洛琳和梅兰妮一番心思,居然白费了?! 我瞪大眼睛,他静静看着。 良久,“耶~”黄猿大将的语气仿佛有点惋惜,配合慢慢摩挲的手指,充满邪佞味道,“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只看安娜你的选择…” 哈?我顿时想笑,“黄猿大将先生看来,我是蠢货吗?” 平时我究竟表现得有多蠢,才会让你们认定我是个圣母?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魔女之瞳 黄猿愣了愣,眼睛带出细微笑意来,“耶~怎么可能呢~” 手指隔着夏衫浅薄布料轻轻摩挲,察觉到囚禁在掌中这抹温润不安的抗拒,指尖就微微收紧几分,“连鬼蜘蛛都说,安娜聪慧又温柔。” 她似乎发现挣不脱他的桎梏,双颊原本晕着的樱粉色淡去几分,“听起来不象是好话。” “耶~那是夸赞。”黄猿笑了笑,目光沿着她的脸滑到衣领间半露的那截细腻白皙,略略停顿,稍后又不着痕迹转开重新碰上她的视线,“鬼蜘蛛从来没夸过哪个女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嘴角,安静的垂下眼睫;他也没有逼迫,指尖更是没有松开,两人就保持着禁锢与被禁锢的姿势沉默下来。 ………… 黄猿在静谧里细细打量,无声的审视,带着点微妙浮想。 高处水晶灯柔靡灯火水一样倾落,浮艳亮光笼着的女人有一种精致,碧透双眸,滟滟红唇,单薄,病气,象…黄猿想了想,随后想起究竟是哪一种女人可以暂时借来形容她此刻的气质。 象高墙深院豢养的贵族少女,花蕾般甜软,金丝雀似的娇弱,经不起摧折。 当然,这仅仅是比较贴近的比拟,黄猿很明白,她实际上比他遇见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特别,娇弱不堪样貌性情温柔淑静,骨子里有着不动声色的隐忍坚韧。 比不得美貌女人带给男人的视觉享受,慢慢品味下来,却带着别样魅力。 这些天他可是从麾下小姑娘那里套出许多东西来了啊~小姑娘柔软平和不失警醒,可到底少不经事,稍稍拐弯抹角骗一骗,很多关于她的事就叫他问了出来。 想到麾下的小天才,黄猿眯了眯眼睛,藏起目光里更多的波动。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越多人争夺表明那个女人越好,开始因着鬼蜘蛛和同为大将的赤犬,黄猿不否认,他对她起了那么点兴致。 接下来…她的温柔和秘密,更叫他升起一探究竟的兴趣,只不过没来得及,他手上堆积繁杂事务,每样都必须小心处理,他原想过段时间,等波折平复再徐徐图之,可没想今晚这么巧,居然就遇上。 既然遇上,黄猿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听得消息就从原本的消遣场所过来。 ………… 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的侧影。 奢靡境地人影散乱,华贵的地毯,巨大精美吊灯,舒适软缎靠枕,还有享受。 他绕过一群含羞的女人,在角落里发现她,接着又听见她…别有深意的调笑声,情/色的话从滟滟红唇间吐露,传到他耳朵里,象是一点点星火,烧着血管流淌的酒精。 闪身出现在她身后,探出手拈起她要的牌,她象是怔住,嘴角噙着烟,双颊带着浅浅嫣红,醉眼乜斜,那份慵懒的样子真真儿会叫男人食指大动。 ………… 黄猿从不亏待自己,起了兴致当然付诸行动。 稍稍撩拨,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当中,怔愣过后是愠怒与冷淡。 怒气因他的暗示而起,冷淡却是他后来的试探。 鬼蜘蛛… ………… 想了想,黄猿松开手指,暂时放过禁锢的这人。 她得到自由立刻就想走,随即又一次叫他拦下来,“要是不想管,最好别出去。” 闻言,她停顿几秒钟才慢慢回过身,眉心微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开口。 她神色冷漠的撇开脸,黄猿也不以为意,耸耸肩,重新拿起烟包,咬一支点燃了吸一口又取下,低声说道,“你开口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呢~” 说话间垂下眼帘,黄猿藏起眼睛里浮现的异色,“既然是规则,即使不近人情也要遵守。” 隔了会,她轻声开口,“所以我觉得奇怪,为什么黄猿大将认定我会想管?” “耶~不想管最好。”黄猿撩高眼皮,哼笑,“如果你开口,就算是鬼蜘蛛,恐怕也得徇私一回。”寻到她的视线,他掀了掀嘴角,“安娜不愿意管,你身边的朋友们会不会觉得你太冷漠了?” “这世上总有那种自认正直善良的人,认为每个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才正确。” “不然安娜觉得近些天的流言怎么如此精彩?” 见她微微睁大眼睛,神色里带出不可思议,他就眯着眼睛,笑得半嘲半讽,“你夺走了别人‘该有’的东西,又放任她受到‘错待’。” “自诩善良的旁观者们,会演绎出更多所谓真相。” 说到这里停下来,细细看了看她的眼神,黄猿耸耸肩,“这件事交给海军处理就好,安娜你被我留下,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 半晌,她的目光缓了缓,眉宇间的冷淡也薄了几分,“我确实不愿意管,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即便叫人觉得我冷漠又自私。” “我原本就小气。” “好吧~那就不出去。”她返身折回几步,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抿紧唇稍,目光看向高处水晶灯,翡翠色的眼瞳映出几缕流光,透出令人心疼的柔弱。 黄猿跟着收回盯着她的目光,视线转开,落到织金叠翠绵软地毯上,良久,唇稍勾了勾。 他知道她不愿意管,也不觉得她冷漠自私,舆论总是倾向表面弱者,而不会在意流言背后是不是藏着另一重真相。 外边话传得难听,她成了鬼蜘蛛的情人,海军中将位高权重,想当然的,弱势的就是另外那个被抢走机遇的姑娘。 那些言之凿凿,许多口说言传,越传越离谱,每个参与者象是自己洞若观火,没有被假相蒙蔽,说的才是被强权压制的真相,根本不去想那些东西一开始从哪里传出来。 如果她象说的那样,当时怎么可能有人看见?海军本部将领哪里会疏忽到身边藏着窥探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和女人亲热的时候。 简直一派胡言。 可惜,没有人肯想。 ………… 黄猿明白,按照收集来的情报判断,这夫人,安娜她是不会在意,她会象往年类似事件里那样云淡风轻等一切过去,他拦着她,为的却是要在她心里建立好印象。 这位安娜夫人,从调查来的资料显示,在黄猿看来是绵里藏针一样的人物,十几年,周遭的人都觉得她温柔淑静,然而除此就再没别的。 全心全意的温柔,对象仅仅是她的孩子,对待旁人礼貌有加,但没有几个知心朋友,有的只是稍有交情的同事,肯帮别人的忙,也只限于力所能及。 很普通的女人,几乎泯然众生。 然而…能教导万物之音的聆听者,这样的女人又哪里普通? 联系麾下险些被当成普通人的娜娜,大将黄猿觉得…让他起兴致的这夫人,安娜身上藏的秘密,比她的孩子多许多。 另外,黄猿很想尝试一番,如果被她那双森林色的眼睛专心又温柔看着,象她看着女儿一样,那种滋味…不知会是何等*。 男人起了好奇心,自然就想去了解,只是可惜,这夫人开始就对他印象不佳。 所以啊~有今晚这样的时机,素来擅于把握的大将黄猿,当然不肯错过,稍稍撩拨她让她心绪浮动,随后在她起厌恶甚至惊惧前收手,给她告诫,坦言为她着想。 有些事不急于一时,水磨工夫比权势压迫更能叫女人心甘情愿。 流言————即使她不愿意管那几个人的下场,难免她身边的朋友会有怨怼,他拦下来,她听过解释接受他的好意…原本的坏印象,慢慢就能扭转。 ………… 流言。 原本不会闹得如此地步,马林弗德全岛掌控在海军本部,任何小小异动都逃不过去,供职人员有必须遵守的规则在,城镇居民则是无法探知内/幕,即使有波澜也很快熄灭。 近些天的流言产生进而激化,开始是海军本部专心应对病毒变异,有听闻也暂时抽不出手。 鬼蜘蛛嚒~因着疏忽在先,原打算就放过,仅仅透了点风声,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卡洛琳和梅兰妮,她们两位经由各自丈夫得知后,很快开始处理。 黄猿原本不会有理会这种小事的功夫,不巧流言中心,安娜是他下令秘密保护的人,与她有关之事,巨细无遗都呈到他办公桌上,海军医院几个姑娘玩的把戏,当然也没瞒过去。 一开始看到报告,黄猿大将简直要拍案大笑。 瞧瞧这闹得,安娜和鬼蜘蛛两个肯定是天生不合吧?只要两人稍有关联,事情就能往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向脱轨。 另外那姑娘,据闻是被安娜横刀夺爱的多洛莉丝,黄猿也看了档案,先不管鬼蜘蛛麾下办事能力差到何种地步,单凭外表,多洛莉丝确实比安娜更符合鬼蜘蛛的胃口。 看就是鬼蜘蛛往日那些女人的类型,年轻漂亮,很好上手。 要说按照男人的眼光,黄猿大将觉得不能怪办错事那个说客,谁能料到他长官鬼蜘蛛忽然改口味呢? 只是到底哪里象?除了都是黑发,多洛莉丝和安娜根本天差地别。 多洛莉丝身材高挑丰满,黑发黑眼,五官艳丽,比起来,安娜单薄瘦弱,除了祖母绿一样的眼睛颜色比较鲜明,她的眉眼都疏淡。 ………… 笑完之后,黄猿又听得鬼蜘蛛那边的风声,恰恰他事务也繁忙,就下令麾下不必理会流言,反正看鬼蜘蛛的决定处理就好。 鬼蜘蛛那人对敌作风强硬,是海军阵营鹰派人物,可在战场外却也不是冷酷无情,许多时候甚至比别的将领更听得进下边的话。 他们如今这种高度的家伙,很多事的处理也不是古板严苛,黄猿知道鬼蜘蛛大概装作对流言一无所知,只要到此为止,海军医院几个人…也算了。 年轻姑娘一时激愤,只要有人告诉她们后果,等想清楚了也不会再起波澜。 谁知道呢~鬼蜘蛛一番善意终究白费。 ………… 今晚,黄猿难得出门消遣,去的是往常那家店。 他近些年已经少涉足浮华境地,偶尔想放松才会过去,品一品醇酒,听听三味线的清媚无双。 放松消遣少不了醇酒美人,漫无边际谈笑,觥筹交错,燕声哝语,时间一点点消磨,黄猿喝酒喝得放松,对着一屋子各色美人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宝簪花钏,浅浅轻笑,绵软腰肢,如血红唇。 依在怀里的女人丰肌弱骨柔情万千,反倒叫他意兴阑珊,不是没反应,只是不想碰。 店里身价最昂贵的美人眼角藏着哀怨,精致纹色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臂,黄猿一眼瞟过去,不知怎么竟想起那夫人…她在医疗部里衣袖撩高时… 当时黄猿笑了笑,却推开美人举到唇边的酒盏。 每个将领身边都有会来事的家伙,大将黄猿身边也不例外,见他拒绝美人投怀送抱,然后…他麾下会来事的就提起南十字星。 上回青雉说起新开的店,顺道提及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今晚在那边的聚会。 那夫人今晚也会去参加那场纯女性的告别单身聚会,她身侧藏的保护人员不久前将她行踪上报,当然也提到被赤犬大将直接打穿的宿舍… 安娜夫人…似乎从遇见鬼蜘蛛开始,身边的屏障结界就打破一样,各种意外频发,简直要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大概也是他的保护命令叫下属生起误会,提到那夫人之后,又说起南十字星的特色,那家新开的店之所以短时间里宾客如云,除了花街酒寮常有几项消遣,店里还…有一群英武的年轻男人。 自斟自饮的大将黄猿把一口酒喝进气管,咳嗽半天,抬起眼睛。 南十字星的老板还真是…开创先河。 男女不忌,这种事在海军内部是心照不宣的排遣,常年航行海上陆地都看不见,别说女人,军舰上连只母老鼠都罕见,身强体壮的男人,彼此间有时候会有些什么,只不过… 放在明面上的少之又少。 除非两人之间有真感情,不然上了岸,那些事也就过了。 南十字星的老板真是勇气可嘉。 另外就是,去店里消费的男人就算半遮半掩坦诚双性恋倾向,那些女人呢?一夜下来,女人们的男人会把店拆了吧? 别的男人不说,大将黄猿现在就想去砸那家店。 ………… 会来事的人都擅于观颜察色,黄猿的反应让他听见下属想长长见识的借口,于是,以大将黄猿为首的夜间消遣就换了场地。 进了南十字星店门,老板听到消息匆匆来见面,稍稍透了话,立刻心领神会亲自引着他们往聚会那间走,过了迷宫一样通道,一抬眼,对面来的几位就和大将黄猿一行碰上视线。 中将鬼蜘蛛和他一系的将官,大概是… 双方一照面,两派人各自中心人物颔首示意,黄猿不着痕迹打量鬼蜘蛛,见鬼蜘蛛神情放松,就想着应该不是他以为的…来砸店。 鬼蜘蛛那一系人里边混着几个妖娆女人,应该是在这边消遣。 心念飞转,黄猿倒是神色自若,等鬼蜘蛛走近了也仅仅是笑着寒暄,半点口风也没露。 原本该这样点点头过去,双方人马错开,各自继续。 不过…之前黄猿就觉得,鬼蜘蛛和那夫人天生不合,两个人只要稍有联系,似乎场面就会往常人根本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这不,两人才刚点支烟,蛛网一样的通道深处就转出三个人,边走边尖利哭骂,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得哀怨,言语却恶毒。 黄猿吸烟的动作一顿,眉心攒了攒,抬眼间眼角余光里瞥见鬼蜘蛛整张脸黑如墨汁,他们海军将领耳力都敏锐,哪里听不到这些年轻姑娘谩骂的内容。 年轻姑娘渐行渐近,发现他们站在附近就停下来,可惜迟了。 鬼蜘蛛的心性比其他将领多出些忍耐,但那是针对平民,并且要那些平民本身无辜,而且,鬼蜘蛛黑白分明得厉害,是他本人的错,他从不会推卸。 这也是他肯容忍的主要原因,流言开端是鬼蜘蛛麾下弄错人,算起来有他的疏忽,所以他不彻底追究,只要那些人闭嘴。 没料想…当着他的面叫他听见,而且是全部恶毒谩骂都给了安娜。 那夫人原本已经很无辜,担了鬼蜘蛛的失误不说,还是在海军将领已经摆出态度的情况下。 ………… 三个年轻姑娘看到他们一行,许是认出鬼蜘蛛,那多洛莉丝眼神顿时亮起来;黄猿笑了笑,也没管迎上来的姑娘,闪身就退出人群就往她们聚会的包间疾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共事这些年大将黄猿哪里料不到鬼蜘蛛的反应。 已经打算放过,有人却根本不会去想别人的好意,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海军本部规则执行力度也并非严苛,只是… 撞上来就怨不得人。 他进了海军本部医院今晚聚会场所,没多久他麾下也追上来,很快特有眼色的开始清场,让他和她单独相处。 至于鬼蜘蛛,当然是拦在外头。 相信一团混乱不会那样快处置好,即便是…也还有他麾下刻意阻拦。 男人都有劣根性,独占欲更不用说,不管怎样,就算开始追求,如今他和鬼蜘蛛算是站在相同位置上了啊~这夫人拒绝鬼蜘蛛了不是吗? 男人对女人起心思,可就没有谁先遇见的说法,应该是谁先出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魔女之瞳 大概也是象黄猿预料的那样,鬼蜘蛛不愿意叫安娜看见他们冷酷的那一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该来打扰的人也不见踪迹。 不管是鬼蜘蛛,还是原本这边聚会的女人。 许是觉得太/安静,她回过神就往包间出口走,他在后边慢慢悠悠的跟,也没阻拦。 等开了门却见外边安静得厉害,除了几个麾下守在远处,其他人早已经不知去向,黄猿召了人来一问才知道,聚会散场啦~ 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的女人们,都叫鬼蜘蛛给吓走了,那双方还闹得不愉快,卡洛琳和梅兰妮拦住不让带走几个年轻姑娘。 理由冠冕堂皇,多洛莉丝和另外两个姑娘,早在流言发生之前就离职,不算海军编制内的人自然不用遵守那些规则。 海军内部法规没有惩罚‘平民宣扬海军将官士兵之事’的先例。 当然,无法依照海军规则处置,那三个姑娘也相当于得不到海军的保护,至于往后在马林弗德的生活是好是坏,大概不会有谁在意。 许多事…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 鬼蜘蛛怒极,到底也没不管不顾关押三个年轻姑娘,而是放了人走,按照卡洛琳的说法,确实有道理,海军高级将领们也没哪个真正蛮不讲理。 放过三个始作俑者,鬼蜘蛛当然不愉快,气氛闹得僵,海军医院护士们今晚的聚会也不了了之,卡洛琳记得回来想带走安娜,只是叫黄猿的人给拦了。 大将黄猿麾下今晚一起消遣的人里边有一位和卡洛琳的丈夫交情不错,于是就表示海军医院护士科众位美人的账单他付了,安娜夫人也会保证平安。 因着海军科学部实习研究员娜娜的关系,此刻啊~黄猿大将有些事正在和安娜夫人商榷。 说辞正大光明到无可挑剔,大将黄猿表示他麾下人才济济,简直舌灿莲花。 ………… 颇欣慰的拍了拍他这位当机立断的下属,黄猿大将把赞许藏在不动声色里,等人重新退到远处,他才回过脸,对着身后的那夫人笑道,“耶~要我送你回去吗?” 也不等她拒绝,他紧接着开口,“宿舍墙壁让萨卡斯基打穿了吧?也是我疏忽,忘记第一时间告知隔壁的邻居。” “不过幸好工程部手脚都不慢,算算时间差不多该修葺完毕,只是为防万一,还是我去看看,若是出了意外也能及时做安排。” 他说得坦荡,她皱了皱眉,似乎想了想才点点头,“麻烦您了,黄猿大将先生。” “耶~怎么会麻烦呢?”返身不疾不徐走到这夫人面前,黄猿俯低几分,别有深意的笑,“不是安娜你说的吗?我这样的上司当然要为属下尽心尽力啊~” 大将黄猿暂借的宿舍让同样身为大将的赤犬一击打穿,即使没有藏在这夫人身边的保护者,消息也很快传到黄猿这边。 同时还有…她的话。 她很会说话,听得转述来的内容,连黄猿都险些要误会他自己真是她口中的圣人,想必现在这时候,那些能把人捧上天的赞誉已经叫道伯曼当笑话传给能知道的所有将领。 当然,海军将领们笑破肚皮不是因着她,而是他的缘故,大将黄猿究竟何种人,共事多年一帮将领哪里不知道,笑的自然也就是他。 黄猿也没着恼自己叫人当笑话看,此刻说出来,不过是想唬一唬她,好叫她知道,背地里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两人这一刻离得近,黄猿也就看清楚这夫人没来得及藏起的尴尬,或许有些羞恼,她微微偏开脸,面上浮出浅浅粉色。 他眼神微微一暗,却很快直起身,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为着我麾下那实习生,安娜的事确实需要尽心尽力呢~” 给了个叫她安心的理由,他率先转身,“走吧~” ………… 南十字星所在街区离海军本部不近不远,没用太久时间两人就进入海军本部,又因着黄猿大将在场,之后路途更走得顺畅,可以刷脸嚒~自然也没有沿途盘查。 他麾下几位出了夜店就拿各式借口中途退场,相当有眼力劲,为此,大将黄猿表示很欣慰,顺便再忧郁忧郁科学部那帮精英研究员,不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眼睛长在头顶,各种嫌弃别人智商不够,如此幼稚将来怎么办哟~ 夜里安静,他和她两人慢慢悠悠的走,一路也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多数是他说她听,黄猿觉得大概是娜娜小姑娘呱噪的缘故,才叫这夫人擅于倾听,耐心十足并且…见闻广博。 以大将黄猿的阅历,多年沙场征战经过无数风雨,也见识过无数奇闻异事,他和她闲聊一样交谈,她竟不会出现接不上话的情况。 即使未曾见过的事物,她听得他谈及,居然也从其它方向给出见解。 海境气候,地域物产,甚至时事政治,这夫人都有眼光独到之处。 到后来,黄猿忍不住偷觑她,趁着夜色里光线蒙昧,他看着她的目光漏出少许侵略意味,真真是…难怪能将万物之声聆听者养得那般出色。 他原就知道她不是浅薄妇人,此刻给他的惊喜,更超过他的预计,简直要让他… 看了这夫人一会儿,黄猿很快收起视线,目光调转若无其事,即使夜色昏聩,他也不能太过放肆,免得她发现他的眼神… 如同捕猎前夕的兽。 ………… 道路,无论走得多慢也有结束的一刻。 即使黄猿一再放缓速度,那幢联排宿舍也还是很快出现在视野内,他用眼角余光乜了眼边上这夫人,随即曼声笑道,“不介意就请我去坐坐吧?” 她不反对也不赞同,见状他就自顾自往楼上走。 熟门熟路。 不多时,进了原本该是他暂居所的屋子,黄猿打量楼下的厅一圈,想了想就往楼上卧室走,她留在后边没有跟上来,不知是不是顾忌。 只是…黄猿也没在意,他和她心知肚明,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先不管他的态度,这幢楼住的人少可也不是没有,她大声呼救,不必等明早,他的名声估计能比当年升任海军大将还喧嚣尘上。 打开卧室门,一股新鲜涂料味道就扑鼻而来。 那堵连接隔壁卧室的墙果然已经修葺完毕,海军工程部手脚确实干净利落,这大概和时常需要修补各种意外错手导致的损毁脱不开干系。 看了几眼那堵粉白墙壁,目光随意掠过卧室里几样摆置,黄猿很快阖上门,施施然转身下楼。 这屋子暂居的主人闻声从厨房里探出身,眼神里有些放松,语气更是温柔,“您要喝茶吗?抱歉,招待不周。” “耶~那就打扰了。”黄猿速答,一边往厅一角临近露台那边走,“不介意我看看吧?” “您随意。”说完她消失在厨房那边。 他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随即踱到厅的一角,站在挨墙放的储物架前,慢慢打量上边的事物: 各种书籍,种类繁杂零散,从自然生物科学地理,到诗词历史文卷,每种几本,数量不多,稍有涉猎的样子。 也有其它冷僻的内容,涉及古玩器物金玉珠宝,甚至有艺术类,绘画雕塑,音乐戏剧… 看过这些,黄猿才恍悟,他麾下那实习生心思分散的原因出在哪里。 刻意引导是一部分,当中恐怕也有这夫人自己本身的兴趣感染了女儿吧?从小耳濡目染,心思当然叫她引着往广泛的地方去。 什么都知道些,什么都不是很精通。 简直象世家教导的孩子,要不是这夫人的来历海军查得清楚… 抬手,指尖慢慢滑过架上一本本书籍,黄猿勾了勾嘴角。 片刻过后,收回手,他把注意力放给一侧这张台桌,和娜娜宿舍里那张类似,象工作台,上边搁的是调色盘与宣纸,画笔,笔洗,另外几个瓶瓶罐罐,装了半透明胶质物? 扫一眼过去,黄猿的目光停在一只黑釉瓷碗上。 它搁在工作台架子里边,藏得安全,他探手取出来,看了眼,随即怔住。 也和当日在小姑娘宿舍看见的摆件一般,不过画的不是金鱼,而是一枝盛放的樱,自水镜倒影里横生而出,枝骨泠泠,花朵怯生生绽开,似乎被风卷落几片,浅浅的白荡出细碎的影。 笔画勾勒并非大师,难得的是意境。 ………… 黄猿看得一时爱不释手,当日他赞赏那金鱼画得精妙,却不想是这夫人的手笔,也不知她哪里学的手法,竟能画出小小一枝,盛开在自成天地的方寸间。 “耶~我真是要佩服安娜,真真是…”小心把玩着手中的黑釉瓷皿,黄猿放缓声色,对着走来的这夫人叹息,“立体画,夫人哪里学的?或者是自创?” 工作台上一瓶瓶透明胶质物,大概就是碗中取代画纸之物,她心思极是巧妙。 “怎么可能,是学着大师的手法。”她神色微怔,目光落到他指尖,随即柔声开口,“黄猿大将先生喜欢?这样我就放心了,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耶~”黄猿眉梢挑了挑,想了想又忍不住刁难,“我喜欢金鱼。” “很抱歉。”这夫人笑得越发温婉,“我答应娜娜,金鱼只为她画。” “耶耶~还真是…”他跟着笑起来,摇摇头,“安娜太宠溺孩子了呀~” “她是我的孩子。”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过后,黄猿用空着的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慢慢的一口一口呷尽茶汤,最后笑道,“好吧好吧~和娜娜有关的时候,不知怎么,全世界的道理都会站在安娜这边呢~” 喝了茶,他也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 夜也更深,作为客人自然需要告辞。 待得她温柔浅笑送他到门口,他一转身,后边的门就轻轻阖上。 黄猿回头看了眼后边那两扇正对着,并且同样紧闭的门扉,良久,垂下眼帘,带着她的谢礼,不疾不徐离开。 过了没多久,走出海军高级将领楼宇,沿着楼前林荫道缓缓前行,走出一段距离,黄猿若有所觉停下身形,微微抬高视线: 高处暗色里一点猩红火星明明灭灭,而那位置是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的…卧室。 果然…黄猿的唇稍翘了翘,却也没有继续停留。 …………分割线………… 回到位于城镇的私宅,沐浴梳洗后,黄猿躺在床上,手里仍旧把玩瓷皿,指尖滑过釉色柔腻触感,视线漫无焦距,眼睛里却透出深思。 萨卡斯基。 赤犬萨卡斯基那夜的举动诡异,同为海军大将,黄猿多少了解同僚的性情,所以更觉得奇怪。 要说对安娜夫人起了兴致,这段时间萨卡斯基算是避开她。 因为大将赤犬主动拿走原本该是青雉的任务,三大将里边最散漫的青雉,每逢消极怠工,战国元帅怒极掀桌,萨卡斯基也必定没好脸色,别说替青雉接任务,没把他们青雉大将绑一绑扔军舰上,已经是萨卡斯基为着海军内部平衡才强制按捺。 萨卡斯基领了库赞的任务,战国元帅好几天都神情恍惚,明显是不敢置信。 而在黄猿看来,这当中颇微妙,萨卡斯基那夜对安娜说的话,也只有他听见,原以为大将赤犬认出故人会开始什么行动。 结果…别说出现在安娜面前,在黄猿看来,萨卡斯基很有点迫不及待领任务出逃的味道。 真真奇了怪了。 ………… 当然,算算时间,萨卡斯基不是侵害安娜的混蛋。 发现娜娜是万物之声聆听者,大将黄猿就着手彻查安娜,她的档案海军有记录,除却十几年在马林弗德的经历,她的出身故乡,她的亡夫,所有一切如今都在秘密档案室。 有权调阅的目前只有黄猿。 之所以如此慎密,为的是她和她女儿的安全。 天生资质,海军掌握绝大多数情报中,天赋异禀的孩子多数基于优良基因,即便不是父母也一定是家族血脉缘故。 娜娜作为万物之声聆听者,小姑娘的父母自然受到关注,尤其是安娜。 她的亡夫是海军,纵使阵亡早年入伍时档案也还在,那年轻人身体数据毫无特色,家中数代人也是故乡岛屿原住民,有案可查,只是一般能够进入海军的年轻男子。 查到娜娜的父亲是普通海兵,反向推论,小姑娘优异资质多半就出自母系。 安娜的出身与她亡夫相同,那岛屿城镇里原住民还有稀薄印象,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孩子,另外,她是双亲收养的,据闻是船舶失事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亲生父母与当时同乘旅客大部分埋在她故乡岛屿,安娜成长期间…城镇居民印象是她善解人意。 除此也没别的什么。 十三岁那年无缘无故失踪,两年后她的丈夫,也就是故乡小时的玩伴带着她回来,已经结婚,并且年轻男人一家家去拜托知情者,求周围人守口如瓶。 因为安娜失去部分记忆。 而那件事海军有记录,泛黄档案纸页记载,前半段某座无人岛,附近海域海军基地军舰巡视时救了一个受伤的女孩子。 随后海军上岛搜索,发现一处山洞有海贼活动痕迹,只是已经没有人。 那受伤的女孩子奄奄一息,应该是叫海贼侵害又抛下,大概觉得她必死无疑,只是不想她顽强地爬出山洞,一路挣扎到海滩附近,最后侥幸让海军巡洋舰发现。 安娜的丈夫,年轻男人因为她失踪才加入海军,期望借用内部资讯找回她。 没多久,救下她的基地通知年轻海兵,他赶了去带走醒过来的她,不久两人结婚。 原本可以幸福安稳的生活,因世界形势剧烈动荡而终止,安娜的丈夫将她送回故乡,希望她平安生下孩子,两人分别不久,年轻士兵阵亡。 安娜病了一场,到底挣扎活下来。 ………… 看过记录,黄猿的怜惜也多出几分,那夫人遭遇可怜,她的坚韧又叫他敬佩。 另外…她的孩子天生出类拔萃,那样资质多半出自她的血脉,可惜…若不是那场灾难,安娜或许会和她女儿一样。 许是那场侵害损毁她的身子骨,才叫她病弱不堪,她一直分心杂务,教导她女儿完美隐匿,这当中说不定有她自己的经验在其中。 之所以有如此推测… 黄猿大将收起指尖把玩的器物,将它小心搁在床头边的柜子上,按熄灯,在黑暗里浅浅叹息一声。 ………… 今晚是近段时间忙碌告一段落的放松,海军本部近段时间集中精神应对那场变/故,黄猿统御的科学部更象拧紧发条的机器,每个人脑子里都绷紧一根弦。 上季度出航塞什尔的舰队,每位人员都经过血液检测,即使报告毫无异样,每位人员也必须秘密隔离接受一段时间观察。 接着调查回航后与那些人员接触过的每个人,无论是海军内部人员,亦或者马林弗德城镇的平民。 行动在极机密状态下进行,海军本部拿出大型战役时的一级戒备方案,小心控制事态发展与军心。 经查明,血液出现异常的人员,果然如黄猿所料,全部是出航塞什尔时进入某个区域的将官士兵,异变来源不明,感染途径不明,能肯定的就是… 情况没有预测那样无可挽回。 不知名病毒不会间接传染,应该是当时登陆塞什尔并深入某块特定区域,那些人直接接触到什么异物才导致灾难发生。 而隔绝方式也恰如预料。 霸气,恶魔果实,与毫无力量的人,这三类在感染范围之外。 余下感染者,严重程度与力量资质形成反向比例,情况最轻的绝大部分士兵很快恢复,身体数据显示他们象是患过一场重感冒,只需稍稍修养就能痊愈。 中度感染者仿佛患了重病,不过,他们的情况在好转。 格雷戈.豪斯,医疗部指挥官的判断是中度感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统已经发挥作用,白血球细胞经过一段时间漫无目标厮杀,身体本能察觉,进而开始调整,试图扭转局势。 麻烦的是最严重那批人,他们很快衰弱,科学部和医疗部队用尽手段都无法遏制侵蚀加重。 那些原本强悍精壮的海军一日衰弱过一日,简直象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摄取他们的血肉精神,找不到病原体,科学部只能将他们安置在秘密场所,眼睁睁看着他们病入膏肓一样衰败。 科学部的研究员有三位住进隔离试验场,不巧是当时塞什尔航行任务的主力,黄猿一手调/教出来的科学部精英。 病毒日渐一日侵蚀,所有人几乎都开始绝望,海军高层几次会议商榷,始终也做不出决定,参会者态度分作两种,激进点的是全部处决,温和点的却不想放弃。 只是…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最后下场那些人都是死。 差别仅仅是时间早晚问题。 契机出现在海军高层准备放弃时,来自…科学部实习生娜娜。 ………… 小姑娘近段时间一直被黄猿带在身边,即使这些天海军本部里边山雨欲来,他身边多出个漂亮孩子,也还是颇受瞩目。 小姑娘当然发现了,所以她很不高兴,黄猿嚒~他才懒得管暗地里的揣测,继续无动于衷。 然后…黄猿去了秘密试验场。 那些衰弱的人不能再拖下去,即使冷血残酷,他也… 医疗部指挥官格雷戈.豪斯一直呆在试验场,每隔一小时为那些人做精密检测,得出的报告却一次比一次叫人失望。 不知名病毒侵蚀下的人接近临界点,或许下一秒就断气,也或许下一秒完成蜕变。 而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是海军高层不愿意看到的。 [处决]同阵营之人,如此残忍举动,黄猿本不想他麾下小姑娘过早目睹,不巧当天他心不在焉,一时竟忘记他下过令,要求小姑娘时刻跟随。 等进入秘密试验场,看到格雷戈.豪斯不赞同的目光,黄猿一回头…小姑娘整张脸白得象见鬼一样,瞪大眼睛直直盯着羁押在一间间隔离室玻璃后边的人,神情扭曲又痛苦。 也不过几秒钟,陷入梦魇似的孩子尖叫一声,带着恐惧与愤怒,“住手啊————” 恍若实质般的威压从小姑娘身上溢出,气势汹汹扩散开,一圈一圈风压形成急速螺旋,瞬间波及整个试验场,空气发出厉响,实验器皿无声炸裂。 仿佛连时间都停滞的波动很快消失,身为台风眼的小姑娘一声不吭倒下。 卷入的现场人员,实力弱些的在冲击波中昏过去,余下寥寥几位扶着就近器物撑住身体,看向那孩子的眼神无一不是惊骇莫名。 片刻过后,医疗部指挥官格雷戈.豪斯开口打破死寂,“霸王色…霸气?”尾音的疑问,藏了更多的是感叹与…不可思议。 现场唯一神色自若的大将黄猿,啧了声,说道,“原本想慢慢引导,真是失策。” 就象当日他对安娜夫人说的,‘夫人的孩子会是海军的未来。’,那句话不是夸口,更不是黄猿为自己的谋算给的冠冕堂皇掩饰。 安娜夫人的孩子,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小姑娘在黄猿领着她去看冰冻保存的异变者残骸时,就已经有预兆,那一瞬的冲击,饶是大将黄猿也必须正视无差别侵袭。 从外表真真一点也看不出来,那是十六岁不到的孩子爆发出的威势。 ………… 黄猿开始就怀疑,小姑娘承认她是天生见闻色,可他总觉得不对,说不上哪里奇怪,直觉告诉他,小姑娘在撒谎。 他麾下实习生往日里表现得太过普通,除了生物学方面的天分,其它时候她和普通的年轻姑娘没区别,除了样貌娇俏引得男人留心,她几乎没在别人眼里有别的特色。 原本,黄猿大将可以认为那是小姑娘本身普通,可是察觉之后,他是不是能够假设,是小孩子本身知道了什么才刻意…避开能察觉她异常的人呢? 而躲避,并且是恰到好处的躲避,天生见闻色可做不到不着痕迹。 即使见闻色能接收他们情绪瞬间波动,战场之外的日常却达不到如此完美效果,小姑娘身上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怀疑之后进而试探。 结果不出所料,或者说远远超出大将黄猿的预料。 他问小姑娘,‘它们在说什么?’ 那句话是陷阱,片刻过后,小姑娘用她的行为给出答案,她果然[听]见。 而发现真相之后,大将黄猿简直… 天生见闻色是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海军内部有几个。 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潜质,见闻色与武装色,通过锻炼能够激发,只是,人体潜能无论如何开发,天生资质优劣却还是存在。 霸王色。 霸气当中的霸王色是千万人当中出类拔萃的存在,顾名思义,每位有那种资质的人,都是能够站在巅峰的王者。 然而,王者们当中有一种绝无仅有。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有文字记载开始就寥寥无几,久到古早以前,创世的王当中一位,近到开创大海贼时代的哥尔.d.罗杰,就是聆听万物之音。 并非霸王色霸气伴生聆听万物之音,而是万物之音聆听者必定拥有霸王色霸气资质。 如果说前者是命运之子,那么,后者就相当于世界的宠儿。 ………… 发现海军阵营里有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大将黄猿怎么可能不见猎心喜? 只要教导得好,小姑娘就是海军的未来。 他盘算得好,不想那夫人真真厉害,才刚挑起小姑娘的强者之心,就叫她发现,并且抢先带回在迷宫入口徘徊的孩子。 因着她那句,不愿意有人刻意安排未来,黄猿本以为小姑娘会叫那夫人领着偏移海军的路,结果却比他预料好得多。 安娜夫人没有再如何干涉他的行为,似乎只要不是故意安排她的孩子走上布满荆棘的巅峰之路,她就听之任之。 她真真厉害,叫他预设的种种应对手段毫无用武之地。 也为着查到的她的遭遇,黄猿也没有太过严苛对待那孩子。 万物之声聆听者,霸王色霸气…如果黄猿刻意安排经历,相信小姑娘当日已经有预兆的霸王色很快能完全觉醒。 只是那样一来,对小姑娘的未来会埋下隐患。 强迫觉醒霸气,多数是性命攸关时刻,危险因素不定,见闻色与武装色,能通过海军六式引导,霸王色那种天生资质… 若是没有安娜夫人,黄猿多半要彻底站在海军大将立场来考虑。 可惜…有那位夫人。 说不得,小姑娘的霸王色只能慢慢引导,或许还要等机会。 黄猿愿意忍耐,命运却没有给安娜夫人青睐,娜娜在偶然机会里完全觉醒。 那样震撼,瞒不过去,目前大将黄猿还能彻底控制他麾下当日在场之人的口舌,等到… 娜娜的霸王色爆发,一瞬间冲击秘密试验场,资质弱些的人当场昏迷,其中包括无比虚弱的感染者。 等他匆匆忙忙送走昏迷的小姑娘,回头来收拾残局时,格雷戈.豪斯居然给了出人意料的惊喜。 感染者的情况在好转。 没有任何理由,若要真找出原因,大概就是霸王色。 ………… 真真是…该说幸运,还是命运给小姑娘的波折? 大将黄猿也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感染者痊愈,小姑娘的资质就瞒不下去,纵然黄猿肯看在那夫人的份上,不逼迫她的孩子永不停止变强,海军阵营其他人呢? 思来想去,最后…黄猿大将决定暂时顺其自然。 ………… 他一夜睡得不安,起身时瞥见柜子上静静绽放的花枝…怔忡半晌忽然又不后悔。 无论是命令麾下保守秘密,亦或者彻底隔离感染者,找出应对前无缘无故不允许其他将领打探,甚至对战国元帅也隐瞒。 如此与他往日作风大相庭径之举,为着她的谢礼,似乎… 心不在焉洗漱完毕,黄猿大将依照平日作息时间,缓缓出现在科学部。 没等坐稳,他办公室的门就叫麾下急匆匆敲开。 “波鲁萨利诺大将,安娜夫人被带走了!” 身形微顿,黄猿抬高眼睛,眉宇间蓄着不悦。 他麾下来报告的人也不停顿,继续疾声往下说,“就在几分钟前,安娜夫人被从海军军校带走,我们的人阻拦,得到的理由是安娜夫人与凌晨发生的案件有关。” “今早,海军巡逻队收到报告,城镇巷子里有异常,赶去查看…现场那花街女郎说黑发瘦弱女人吃掉多洛莉丝,并且导致海军军校学员伊泽,昏迷不醒。”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魔女之瞳 用了一点时间消化完下属的报告内容,大将黄猿的头一反应是眼角默默一抽,几乎不经大脑的就问了出来,“耶~该不会是鬼蜘蛛去海军军校了?” “哈?”属下表情一呆,“鬼蜘蛛中将大人?” “耶耶~没什么。”发问之后立刻回神的黄猿大将忍不住抬手扶额,瞧瞧这闹得,近些天安娜夫人和鬼蜘蛛两个碰一起就出现的化学反应,让他都…产生条件反射了,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片刻之后,放开揉搓额角的手,黄猿撩高眼皮,看了眼候在原地的下属,想了想,沉声道,“详细说一遍经过,另外,谁的人带走她。” “遵命,波鲁萨利诺大将。”闻言,属下神色微整,停顿几秒钟,似乎是打腹稿,接着才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做出报告: 今早七点四十五分,安娜夫人准时抵达海军军校。 五分钟后,海军本部,负责城镇防御部队,隶属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抵达海军军校医疗科试图带走安娜夫人。 发现异状,安娜夫人身边隐匿的保护人员立刻上前交涉,得到的回复是: 两小时前,马林弗德城镇酒寮街与商业区之间,晨起居民报告一处巷角为命案现场,巡逻队赶赴发现一人昏迷不醒,一人神智极度惊恐。 昏迷者就近送入海军医院,随后身份确认,海军军校二年纪首席生,伊泽。 惊吓过度者为花街女郎。 现场地面墙壁,两位幸存者身上,均带有大量喷射状血迹,找不到受害者尸体,现场却留有保存完整的女性衣物。 经辨认,衣物属于海军本部医院离职护士,多洛莉丝。 花街女郎对外界反应迟钝,询问后只说,‘黑发女人吃人。’,经过安抚稍稍缓和,才道出另外一件线索,伊泽与她途径那处位置,瞥见巷子深处时提到里边的人,说了个名字,‘安娜。’ 花街女郎证实,案发时间在后半夜接近凌晨时分,她惊惧过度昏迷,醒来呼救惊动附近居民,再过不久海军赶到。 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队员根据口供前来,意为带走安娜夫人协助事件调查。 大将黄猿麾下受命保护安娜夫人的人员与之交涉未果,之后保护安娜夫人一同前往斯托洛贝里中将驻区,并接通电话蜗牛将情况上报。 ………… 听完经过,黄猿皱了皱眉,随即起身,“耶~那就我去一趟吧~” 命案多半与那夫人无关,花街女郎的证词说明不了什么,伊泽道出的名字,等昏迷的人苏醒后进一步确认就能水落石出,只是惊动隐匿附近的保护者,这件事处理起来颇棘手。 说不得他只能出面一次。 亲自过去,拿个理由搪塞,以确保往后那夫人身边的保护人员行动顺利。 安娜,她身边藏的人直属黄猿麾下,当然,那不是什么两人私情导致的公器私用,而是不久前黄猿下的军令。 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直属部队,一个月前开始依照命令,挑选精英组成行动组保护原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现海军军校医疗室医务人员,安娜。 大将黄猿签署军令,并将其收入海军大将权限内最高级别机密档案库,内容为: 安娜夫人在马林弗德时,不干扰正常生活情况下,秘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保护特定人员的命令,并非大将黄猿首开先例,它是海军针对军属及其某些特殊事件当中相关人士的一项保护措施。 大海贼时代开始,世界局势动荡不安,因个人仇怨报复无辜平民之事屡见不鲜,更有无耻海贼肆意杀害海军的亲人宣泄恨意,海军经历许多预料外的牺牲后痛定思痛,保护措施很快出台。 保护计划的目标是海军家属亲人,与某些不在海军阵营却因合作导致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士。 家人安全得到保障,海军将官军士才没有后顾之忧;而那些与海军合作的人,性命无虑,就不会因为各种意外随时反悔。 保护项目一旦产生,军令下达后,目标人物甚至可以依照情况为其安排新的身份,离开原居住地前往更为稳妥的岛屿秘密隐居。 大多数海军家属是受益者,虽然离开亲人两地分居,但也好过一时疏忽令得双方半生痛苦。 海军阵营经历过太多类似惨剧,大海贼时代揭幕,命丧海贼之手的军属较之历年也达到高峰,最著名的一件就是原海军大将,黑腕泽法的妻儿死于海贼报复。 那场悲剧使得他们海军将领的引路人心灰意冷痛苦万分,进而令海军阵营失去磐石砥柱,也促使‘保护计划’最终出台。 安娜,她的孩子娜娜,万物之音聆听者,大将黄猿重之又重的未来新芽,小姑娘母亲的安危,自然也必须慎之又慎。 他签署军令,将那夫人列为保护对象,只是那项措施目前为止越少人知道越好。 越少人知道,安全系数也越高。 秘密一旦泄露,连锁反应会引得那夫人身边充满窥视,她的孩子也将备受瞩目,届时,小姑娘的成长道路会出现更多波折。 甚至…海军阵营有万物之音的聆听者,这件事传到外界知道,觊觎和垂涎,甚至恶意嫉妒,重重阴谋必然接踵而至。 觊觎小姑娘的资质,那部分人会千方百计试图将人带离海军阵营。 恶意嫉妒者,却会想方设法针对那孩子,目的是毁掉她。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供职海军本部多年,他看透黑暗面,阴谋诡计里打滚,更是熟知那些下/流手段。 所以,大将黄猿从不会愚蠢到心存侥幸。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他绕出办公位置,不疾不徐往出口走,一边走,一边止不住想摇头。 到底是哪里有古怪地方,黄猿大将真真百思不得其解。 那夫人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都平安顺遂,怎么…这短短时间里,她身边的意外加起来能编演一部跌宕起伏的话剧呢? 究竟是那夫人不对,还是海军本部和她有关联的将领不对?亦或者…那夫人只有碰到他们海军将领的时候才会身边杀戮频繁? 叹完气,黄猿瞥了眼身后的下属,又低声笑道,“耶~你去见斯托洛贝里中将,就说…” 听得他的措词,下属面色一阵诡异,“波鲁萨利诺大将…”吞吞吐吐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可是…按照您的说辞,那种事…” “耶耶~没关系。”黄猿笑了笑,他身边这个下属是心腹,所以他也随便了些,交代对方拿‘安娜是他秘密情人’这种借口去敷衍斯托洛贝里中将,总好过坦诚保护计划,而让小姑娘太早受到瞩目的好。 一滩水搅浑了,才虚实难辨嚒~ 更何况…他原本就对那夫人…心思不纯。 ………… 爽快的做出决定,之后大将黄猿无视心腹满脸被坑了个爹的表情,自顾自拿手指研搓下颌,顺便笑得暗藏诡异,“相信安娜夫人不会介意。” 他可是在保护那小姑娘啊~用的还是他,大将黄猿的名声呢~ 如果能假戏真做那就更好,虽然以目前看来为时尚早,不过未雨绸缪嚒~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 堪堪走到办公室门口,黄猿的身形又忽地停顿,视线落在办公室门上,面色如常只是嘴角笑意淡开少许,“耶~稀客。” 他话音落下,守在室外的卫兵随后扬声通报,“青雉大将来访,波鲁萨利诺大将。” “耶~”偏过脸,冲着下属抬抬下巴,等收到示意的心腹领命离开办公室,黄猿又在原地站立几秒钟才施施然返回。 青雉,库赞。 这种一大早上班就来拜访的举动,还真是…耐人寻味。 踱到办公室一角待客沙发那里,黄猿沉身入座,一双手搭成尖塔状,好整以暇等着访客出现。 ………… 不多时,片刻前闭阖的门扉又一次打开,青雉库赞慢慢吞吞走进来。 “啊啦啦~没泡茶吗?”顶着一脸散漫神色摔进黄猿对面的位置,懒散的大将撩高眼皮,含含糊糊说完就打个哈欠。 “早餐还没完全消化呢~”哧哼一声,黄猿也懒得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开口切入正题,“耶~库赞你长话短说啊~我还有急事。” 黄猿大将当然知道,同僚肯定不是上门来喝茶,虽说常常偷闲在将领会议上瞌睡,库赞却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的人,海军大将的责任,青雉库赞从未有失职之处。 所以啊~类似‘今天刮什么风?’那种只在工作之余的漫无边际寒暄,大将黄猿此刻就能免则免,他是真有急事要去斯托洛贝里那边啊~ 让心腹先行一步,他也得尽快过去,省得交代的话没人肯信,他亲自出面,那夫人也可以在最快时间得到自由。 她瘦瘦弱弱怕生胆小,审讯室那种地方哪里是她待得久的? 万一那帮子审讯人员态度凶恶吓着她,让她又象那晚旧伤复发怎么办? 想到那夫人满身淤痕躺在医疗部里昏迷不醒的样子,黄猿改了改坐姿,耐性随即又减少几分,只是抬眼间却见对面沙发上的同僚古怪得沉默。 青雉大将的气息懒散依旧,眼神里带着…仿佛是有为难事的愁绪。 眼神微微一闪,黄猿却也没开口,保持洗耳恭听的模样,静静等着。 ………… 两位同军衔的大将半晌无言。 又隔了会,青雉抬手筢筢头发,犹豫的开口,“医疗部没有他们长官格雷戈的消息,那些重度感染者也…” “你找格雷戈?”黄猿眉骨一跳,看向同僚的目光顿时带出几丝揣测,想了想,忽的又醒悟,“伊泽?海军医院传了坏消息给你?” 伊泽,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生,今早意外事件里昏迷不醒的当事人之一,方才,黄猿还听下属报告说人送进海军医院救治… 青雉库赞会来找他,又提到重度感染者? 心思急转,片刻过后,黄猿眯起眼睛,一时竟怔住,“他受到感染?” 也只能这样理解了不是吗? 仅仅昏迷不醒,青雉可不会出面又莫名其妙提到感染者。 伊泽那小鬼是青雉早年一位旧识的孩子,那位阵亡将领生前与库赞交情颇深,失去父亲,母亲又再次结婚重新开始生活,伊泽就送到库赞身边,由专人抚养教导。 海军本部里类似情况的孩子很多,黄猿当然知道,因为他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后辈战桃丸,不也是相似的情况吗?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波折。 不请自来的同僚,怕是为着来求助。 科学部秘密试验场内诡异好转的重度感染者,详细情况并未通报,海军高层将领们却也清楚,重度感染者们正在康复。 伊泽是新的感染者,那么,青雉势必首先想到来科学部。 只是…未查明的病毒难道不是塞什尔岛上特定区域才存在?如果马林弗德产生新的感染者,那后果将是何等可怕! 因为那样,先前结论就会推翻,海军将无法准确判断马林弗德岛屿范围内,哪部分人被感染。 ………… 一早来上班坏消息就接踵而至,黄猿大将顿时很忧郁。 短暂的静默后,青雉库赞重新开口,打碎了他尚存的几丝侥幸心理,“伊泽的情况,是海军医院的斯托克斯医生做出诊断。” “耶~可真是糟糕啊~”先叹了口气,黄猿才在同僚略显期待的眼神里继续说道,“尽快把那小鬼送到科学部来。” 海军本部医院,外科首席医师斯托克斯,前段时间本部戒严期间,斯托克斯参与过针对异变的研究与诊治行动,对那种病毒引发的症状颇熟悉,出现误诊的概率自然是极小。 既然确定感染,伊泽当然要送到科学部。 不过…想了想,黄猿的视线抬高几分,决定先让同僚有些心理准备,“科学部没有精确的治疗方案。” 那小鬼或许最后能痊愈,但是期间出现任何变化,科学部却无法掌控,因为…如今,伊泽和重度感染者情况不一样。 重度感染者好转之前,身体败坏到接近临界点,离死亡一步之遥,是否确实因霸王色而开始康复,亦或者那根本是人体免疫系统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产生反应,真相不得而知。 科学部无法对此情况进行精确实验得出数据结论。 娜娜也…觉醒之后,小姑娘因为精神不稳定,她的霸气暂时进入休眠期。 这么说吧~伊泽送到科学部,他就必须自己挣扎一段时期。 当然,这种事,黄猿大将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僚解释,没奈何只好含糊其辞。 ………… 青雉库赞沉默一会儿,眉梢挑了挑,“没有精确方案,最后却能性命无虑?” 得到黄猿的眼神肯定后又耸耸肩,恢复了懒懒散散的表情,“啊啦啦~过程曲折,结果却是好的,波鲁萨利诺你用词习惯还是这样拐弯抹角。” “耶~尊重实证是必须的谨慎态度。”黄猿摊了摊手,他身为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哪里能连正确心态都没有呢?他和青雉两人共事多年,双方了解甚深,有些事自然也不用说得太清楚。 达成共识,两个海军大将就各自松懈了点,一个摸出口袋里睡得鼻涕泡泡直冒的电话蜗牛,用它下令让海军医院那边直接把人送过来,一个动手折腾茶盘,开始打理迟到的招待客人的茶水。 片刻过后,青雉结束通话,黄猿恰好将茶盏推到同僚面前,等懒散的大将拿起杯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将茶盏凑近嘴边呷一口,随即垂下眼帘。 青雉带来的坏消息,让黄猿改变主意留在办公室等新的感染者送来,至于斯托洛贝里那边,他相信,他的心腹过去,即使配合调查,海军审讯那套,也没有哪个没眼色的敢用到那夫人身上。 之所以说要‘配合调查’,是因为刚刚同僚给的消息,出现新的感染者,令得今早那桩命案的严重程度瞬间升级。 此刻别说是大将黄猿出面,就算他们海军本部战国元帅,也没有权力立刻保释那夫人,除非她有完美的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据。 而昨晚后半夜,那夫人不巧独自在海军将领宿舍,她的女儿娜娜,科学部人员行踪记录表记载,娜娜昨夜一整晚的行踪与那夫人没有重合。 所以,黄猿大将真真是替那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把所有意外整理成卷宗,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她的情况异常诡谲,简直堪称突发状况磁石,说她无辜谁信呢? 可偏偏她确实无辜。 要不是黄猿了解那夫人的真实情况,他也会第一时间将她定为可疑分子。 即使调查结果显示与她无关,相信也…难免觉得那夫人诡异得很。 因为实在太过巧合,近段时间,桩桩件件意外事故,或直接或间接,都必定与那夫人扯得上某种联系,这已经不是她运气不好能解释得通。 也更不可能是海军本部与那夫人气场不合的问题。 这种诡异情况放到全世界都罕见,当中,一定存在什么暂时无法得知的原因。 ………… 安安静静的气氛延续好一会儿,黄猿大将放缓速度,慢慢喝干茶水,又转手拿起提梁壶重新斟满,顺势为同僚加一杯,两人目光碰了碰复又错开,却也没谁说话。 拈起手中小小茶盏,才将它送到唇边,接着黄猿大将听见办公室门外,去而复返的下属急匆匆的求见声,“波鲁萨利诺大将!” “耶~怎么?”手中动作一顿,黄猿偏过脸。 他开口之后办公室门就打开,先前领命而去的心腹站在外边,神色… 打量下属一眼,黄猿大将眉梢微微一动,顿时觉得颇诡异,他这心腹一脸梦游,如同看到海王类在天上飞的表情实在是… 间隔少许时间,眼瞅着下属暂时醒不过来,黄猿就曼声开口,“耶~事情办好了?” 一边发问,黄猿大将一边在心里默默惊讶,要知道,斯托洛贝里可不是他派系的人,哪里好说话到他的心腹出面就利落解决问题? “啊~波鲁萨利诺大将…”回过神的下属怔怔抬高眼睛,语调梦呓一样,“萨卡斯基大将亲自致电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 不久前才被坑了个爹的下属,此刻露出看到海王类飞天的苦逼表情,“赤犬大将出面证实,安娜夫人一直在卧室里,命案发生时她在床上。” ………… 噗————青雉库赞瞬间喷了茶。 “………”大将黄猿眉梢顿时剧烈抽搐,简直无言以对。 在卧室里,在床上…他究竟是应该先唾弃他那同僚,大将赤犬的用词不当呢?还是应该先同情一下,被证实无辜顺便直接抹黑名誉的安娜呢? 萨卡斯基的证词简直…作为海军大将,即使不动用见闻色,他们五感也极度敏锐,一墙之隔的存在,就算不特别留意也无所遁形。 萨卡斯基出面证实,后半夜住他隔壁那夫人未曾消失,是无法反驳的时间证据。 可是…萨卡斯基的用意真是耐人寻味啊~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 青雉库赞一口茶喷得下雨似的,顺便又开始咳嗽。 难得失态的大将咳得面红耳赤,险些失手摔了茶盏,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些,赶忙把杯子搁在茶几上,一边抬手拍胸口顺气,一边磕磕巴巴的说道,“啊啦啦~萨卡斯基?没弄错吧?” “耶~我还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呢~”黄猿大将抬手扶额,没好气冲着同僚冷哼,“好了好了,库赞你想笑就笑,忍着做什么。” 这样挤眉弄眼,同僚心里的吐槽肯定波澜壮阔,他哪里不知道。 果然,他话音落下,青雉就拍桌大笑,“波鲁萨利诺你…你和萨卡斯基…还有鬼蜘蛛…” 懒散的大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良久,笑声稍稍停些又边咳嗽边说,“那位夫人,她的运气真是叫我不知该怎么说啊~” “耶~也不是没有好处啊~至少今天以后,安娜夫人再不必为任何流言烦恼了,真是…”遗憾…黄猿哼笑一声,眯了眯眼睛,不悦的情绪转瞬即逝。 是的,今日开始,海军本部不会再出现任何关于那夫人的流言。 因为搅进去一员中将两位大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就算是世界第一美人,也不会一口气迷得一个中将两个大将神魂颠倒,更别说,鬼蜘蛛,萨卡斯基,还有他,三个人往日里在女人方面的口味也没有相似之处。 萨卡斯基的手段一如既往,干脆又厉害。 他们的赤犬大将啊~真是…闷不吭声就能吓死人。 故意拿蒙昧不清的说辞作证,实际上却彻底解决近段时间围在安娜身边的流言蜚语,护着那夫人又不肯叫她发现,萨卡斯基究竟和她有什么…往事呢? 真是奇怪。 依照萨卡斯基的表现,黄猿相信,他那同僚和安娜夫人之间确实存在旧事,只不过,他怎么都查不到,那夫人的经历一清二楚,唯一模糊那一年,萨卡斯基的行踪却有案可查。 两个人无论怎么算都不存在交集。 真真奇了怪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魔女之瞳 海军医院送来新的感染者,消息传到的时候,不巧,娜娜刚开始吃点心。 然后,年轻的小姑娘就被噎着了。 ………… 食物不小心跑进气管,娜娜捂着嘴咳嗽咳得惊天动地,顺便叫边上和她一起分着吃点心的战桃丸队长吓了一跳,赶忙过来伸手给她拍背,“诶诶~娜娜你慢点——” 花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娜娜扁了扁嘴,“伊泽?怎么会是他?” 之所以问得没头没脑,是因为感染范围怎么也扩散不到海军本部军校去才对,科学部收集的数据报告显示,感染者均为当时前往塞什尔岛的舰队驻军。 并且,事件应该告一段落。 如今出现新的感染者,且是根本没有途径接近感染源的无关人。 想了想,娜娜和战桃丸队长目光一碰,神色同时沉重下来。 伊泽是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那男生打从入学就对娜娜冷嘲热讽,两人简直快积怨成仇…虽说她提前进入科学部,那点纠葛不了了之,娜娜对伊泽的印象还是不怎么样。 和战桃丸队长熟悉以后,娜娜听说,伊泽和战桃丸队长同样不太对付,详细情况不是很清楚,可娜娜却一点也不惊讶,呃~因为她深信…伊泽那种精英分子眼高于顶,大概跟谁都合不来。 但是,即使有点恩怨,忽然听到这种消息,娜娜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 ………… “伊泽已经送到科学部秘密试验场。”因为感染者两人都认识,战桃丸队长的语气带出些阴郁,“受感染这件事应该不是误传。” 停顿片刻,年轻男孩子就站起来,闷声开口,“我去问一问,娜娜你呢?” “嗯~我也回办公室,相信很快要开始忙碌起来呢~”娜娜跟着起身,有点惋惜的瞥了眼还在冒热气的点心罐子和匣子,心里嘤嘤嘤几声。 妈妈满满的爱心呢~吃起来香喷喷的,早上特意煮给她的…这一忙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凉掉了真是可惜嘤嘤嘤~ 还有战桃丸队长的份呢~妈妈交代她要分给战桃丸队长吃,免得被人发现她特殊了然后各种侧目。 虽然妈妈不知道,她的点心时间,大将黄猿默许了没人敢说什么…分给战桃丸队长也没什么,反正原本点心的分量,妈妈就多煮了很多。 但是,战桃丸队长吃东西还边接电话,连累今天点心时间中断,一边往外走,一边心情越发忧郁的娜娜很快决定————明天开始分好点心罐子,各自吃各自的好了嗯! 妈妈的观点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娜娜深表同意。 ………… 和往常一样,每天上午十点一刻,那只小企鹅造型的闹钟一响,娜娜手上的事情也能告一段落,时间掐得准,她打小就养成习惯,做事有计划,又有规律。 今天也一样,预计时间内完成各项杂务,然后,准时准点享受点心。 娜娜往日里没这么娇惯,只是近段时间…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将黄猿下令她时刻跟随开始,三餐外,她常常饿得抓心挠肺。 因为卡路里流失太快,(╥╯^╰╥)。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是个非常非常…娜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大概就是妈妈说的那种,美其名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实际上根本就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剥削者。 从生物组调到黄猿大将身边,科学部里边说什么的都有,娜娜不高兴,可她也知道,有些事解释没有用,因为旁人不需要听当事人的辩白,人们只会相信自己的见解。 辩论是死循环。 妈妈很早就说过,不是‘认真’你就输了,而是‘愤怒’你就输了。 所以,娜娜从不辩解,白痴蠢材不是她的亲人,她没必要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 那些窃窃私语和别有深意的打量,娜娜很快学会又一次彻底无视。 调到最高指挥官身边,或许别人看来是荣幸之至从此前程似锦,可是对娜娜来说,这些天简直就是要叫人皮都脱掉一层的劳累。 除了各种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杂事,办公文件堆得山一样高,无数叫人招架不住的突发情况… 职位调动后进入黄猿大将办公室,与最高指挥官原有的副官们和亲卫部队相处一段时间,娜娜才赫然明白,海军大将身边需要很多人随时候命的理由。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科学部的,行动部队的,还有些目前她尚未有资格接触的机密事务,一项项处理下来,每个人都险些要分/身乏术有没有? ………… 绞尽脑汁应对繁杂事务,娜娜觉得她这些天脑子已经不太够用,另外还有专门为她安排的训练。 训练是在秘密情况下进行,由黄猿大将亲自上场。 刚开始她很是吃了点苦头,因为最高长官下手毫不留情,有几次娜娜甚至觉得自己真正直面死亡。 可是训练效果非常好,即使黄猿大将不说,娜娜自己也能感觉到力量的增长。 不过…没几天却叫妈妈发现她带着伤。 那一刻妈妈的眼神让娜娜又是害怕又是羞愧,她拼了命想变强,真正面对站在巅峰的强者,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弱小得可耻。 可是妈妈的眼神…妈妈看到她的伤,那一瞬间的目光…长到十六岁,娜娜还是第一次看见妈妈在她面前流露出恨怒糅杂的神色。 娜娜老老实实交代了来龙去脉,磕磕巴巴的求原谅,她几乎要发誓不敢再让自己受伤。 可妈妈说,她发誓没有用。 第二天妈妈拿了家里养的两盆盆栽让她带到科学部,特别指明放在醒目地方,妈妈没有说用意,娜娜还是乖乖照办。 第五天,大将黄猿发现了两盆盆栽,并且非常感兴趣询问。 接着,娜娜就照着妈妈的答案说了,两盆盆栽当中,看起来奄奄一息那盆是因为她每天小心地将植物往上拔一拔,希望它能长得快,不过效果适得其反。 那之后…她的秘密训练照旧,强度却明显有减低。 娜娜觉得,或许是黄猿大将猜出了妈妈打的哑谜。 那个心思诡谲的男人一定知道了什么,要不然听完她的话怎么会笑得…呃~要比喻的话,估计就象以前隔壁邻居养的那只老猫看见鱼,眼睛都发绿光。 虽然很敬佩自己的最高长官,同时娜娜也非常讨厌他。 那个男人半点掩饰也没有,明显是对她的妈妈有野心,虽然长官是海军大将,位高权重,又很有本事,但是!娜娜还是不喜欢。 确切的说,每个对妈妈有企图的男人,娜娜都讨厌得不行。 简直面目可憎。 ………… 点心时间中断的那点哀怨,加上不小心扩展联想的各种忧郁,在战桃丸队长打开门一脚还没迈出去,娜娜看见堵外边那道身形的这一刻,顺利酝酿发酵成…炸毛。 这果断是故意来堵截的对吧对吧?!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也不知怎么就掐准时间出现,等年轻男孩子习惯性侧身让位置给人进入室内,高瘦的男人笑得诡谲,“耶~好香呢~安娜夫人的手艺真是好。” 听到长官‘又’这么说,娜娜条件反射的想转身去把没来得及收起的点心藏严实。 结果,她当然第n次失败。 眼角余光中,她的认知里,面目第一可憎的黄猿大将身形微晃,顷刻间人就出现在桌子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抬手就去拿… 娜娜默默的泪流满面,那匣子点心分几层,黄猿大将拿的是她一个都没舍得吃的嘤嘤嘤~ 胖胖的水晶虾饺,娜娜可喜欢了,因为做法繁琐,妈妈很少弄它,今天还是她馋了好久才得偿所愿,早知道… 没洗手一点也不讲卫生的黄猿大将拿了虾饺就尝,顺便在娜娜的怒目而视里,晚一步进来的另一人毫不客气走过去,同样伸手———— 喂!娜娜顿时异常愤怒。 一样高高瘦瘦的头发蓬松象花椰菜的…另一位海军大将,顶着不景气表情,吃东西的速度居然和黄猿大将不相上下。 ………… 也不过转眼间,一匣子水晶虾饺就被人全部吞下肚。 眼见两个不要脸男人又把手伸向幸存的食物,回过神,娜娜迅速冲过去,也顾不上海军守则规定的对长官必须保持最高尊敬,抬手就想去抢。 然后…她输了。 黄猿大将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精准有效封杀她的攻击。 手腕翻转间,那男人还游刃有余吃掉仅存的几只海鲜手工卷。 最后,娜娜抢回剩下半盏浓汤的罐子,(╥╯^╰╥)。 将它反手塞给跟过来的战桃丸队长,她觉得自己头发都被气得竖起来,“黄猿大将先生!这是我妈妈给、我、的、点、心!” “耶~年轻小姑娘不是都很紧张身材吗?”男人的语气有些遗憾,神色却正经,“今天运动不足,热量无处消耗你会胖哦~” 果然的翻出白眼,娜娜表示她最高长官真无耻,近些天总是趁着点心时间出现,不管她躲到哪里都能找到她,顺便抢走部分妈妈的爱心餐点,科学部最高指挥官…上辈子是饿死的吧? 原本真的畏惧又敬重科学部最高长官,可是经过这段时间各种抢食行为,娜娜心里,黄猿大将的强者形象一落千丈。 对妈妈有企图,总是抢妈妈给她的点心,这男人…就算心思慎密运筹帷幄,本质也还是面目可憎啊! 腹诽完最高长官,顺便就迁怒到另一位海军大将。 娜娜横一眼过去,随后却见黑色花椰菜青雉大将懒洋洋坐到沙发上,一副吃饱喝足活过来的表情,“啊啦啦~不要皱眉嘛~漂亮的脸变得不好看了哦~” ………… 站在原地深呼吸几秒钟,娜娜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之后心情也平复下来,面上神色随之进入工作时间的严肃状态。 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细细看了看两位海军大将的表情,接着抿了抿嘴角,脚下微微撤开少许,将空间让出一部分给…战桃丸队长。 黄猿大将与青雉大将,两人方才行事看似不稳重,不过…即使[听]不到巅峰强者的声音,娜娜也还是能凭借经验判断出来。 这两位大将并非为着她来,更不是点心,而是战桃丸队长。 ………… 果然,两位并肩坐在沙发上的海军大将,视线微不可察转向年轻的男孩子。 娜娜垂下眼睫,等着长官下令她离开,或者开口道明来意。 ………… 短暂的静默过后,黄猿大将率先开口道,“阿桃,昨晚你和伊泽见过面啊?” “是的,老爷子。”年轻男孩子很快回答。 娜娜惊讶的抬起眼睛,目光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男孩子同样在偷偷看她。 视线一碰,战桃丸队长的脸就红了红,也不知想到什么,不过那点异样很快消失,战桃丸队长眉宇间沉了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是有些事,伊泽他们和我联系,约了昨晚见面。” …………分割线………… “见面?” “是的,在南星十字。” ………… 一边回答自家老爷子的提问,战桃丸一边小心留意身边女孩子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些失望。 南星十字是夜店,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场所,战桃丸不是没去过那种地方,可是叫他当着她的面承认,那种感觉不一样。 有些忐忑,又有些…纠结,怕她知道,又想看她的反应。 她神色平淡,他就说不出的失望。 娜娜知道南星十字是什么地方,战桃丸也知道她其实…不是别人以为的单纯又轻浮的姑娘,她实际上懂得很多,安娜夫人教得好,她性子柔软,却也不是毫无头脑。 也正是因为渐渐了解,他才明白,她多么…美丽。 ………… 接着,战桃丸又回答了几个他家老爷子问的事,时间地点,以及当时在场的人,他没什么好隐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伊泽他们带的花街女人,其他人说名字,老爷子也知道。 都是一起长大的人,知根知底。 只不过…昨晚不欢而散的理由,战桃丸倒是含糊其辞,大概也知道他和伊泽从小不对付,老爷子和青雉大将也没追问。 逐一回答完毕,战桃丸看见他家老爷子盯着他看了会,接着又飞快扫了眼他边上的娜娜,眼底的笑意就盛了几分。 战桃丸的脸红了红,顿时更是不好意思。 ………… 老爷子很快和青雉大将开始低声交谈,战桃丸略略偏了偏脸,偷偷看了眼边上的女孩子,心思一时叫她带得恍惚了些。 他和伊泽不对付,昨晚却是因着她才闹得格外不愉快。 海军里边有很多家庭不完整的孩子,或父母双亡或单亲家庭,很多情况下,海军将官军士的孩子从小就接受训练,作为新生代培养。 他们和娜娜这样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懂事开始就有教官专门教导他们。 孩子嚒~人数一多就会分出高下。 战桃丸和伊泽,他们两个背景相似,都是大将的后辈,资质也相差无几,两个人是各自同年纪孩子当中马首是瞻的存在。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桃丸隐约记得,导/火/索不过几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只是日积月累,他和伊泽就越来越…类似于彼此不服气一样,总是想分出高低。 后来,战桃丸因着他家老爷子的缘故连军校都没上直接进入科学部,老爷子的训练手法‘不小心’提前激发他的霸气,明面上他比伊泽走得更远。 落在后边的伊泽,战桃丸听说伊泽公开宣布要从军校首席毕业,以当年青雉大将为参照,完完全全走标准海军精英将官之路,而不是他这样中途得到特殊对待的跳跃进展。 对此,战桃丸一笑置之,他到老爷子身边,视野变得更宽,当然不会纠结小时候那点事,更不会计较童年伙伴彼此间一点恩怨。 遇到娜娜的时候,开始战桃丸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不以为然,海军里边对女人的态度都差不多,也不是瞧不起,而是确确实实,女人无论体术资质都差了些。 海军经年累月征战杀戮,无数人大浪淘沙一样,不可否认,女人真的鲜少站到巅峰。 不过…娜娜确实不一样。 他改变了看法,渐渐开始珍重她。 珍爱又敬重,因为她值得。 ………… 伊泽,战桃丸开始和娜娜熟悉起来,他就听说她在军校里边的事,不是她说的,而是他同年纪的几个朋友多嘴透了点。 娜娜很漂亮,她这样的女孩子注意的人很多。 其中有伊泽。 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打从娜娜入学就针对她,伊泽的习惯一直这样,小时候开始就霸道,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就不管不顾,得不到就想破坏。 大概也是暗地里注意娜娜在科学部的事,伊泽亲近的人几次对战桃丸旁敲侧击… 昨晚干脆约了他,直白宣告要他离她远些。 战桃丸当然不肯理会,伊泽的做法根本就过分,若是开始和娜娜是恋人,他中途介入就是不顾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根本没那回事。 娜娜在军校里被他们冷嘲热讽时刻针对,战桃丸知道,一年级开始,伊泽明里暗里逗弄欺负一个不是他们圈子长大的姑娘,那件事颇有些人传。 更何况,伊泽的作风,战桃丸也看不上,即使当初他对娜娜还没有想法,他也觉得伊泽过分。 时刻针对又打压,给别人的成长道路制造无数小障碍,手段计谋用在一个姑娘身上,只因为对方没有回应从未开口的在意,伊泽的性格一如既往糟糕。 双方见过面,才坐下没说几句,喝了杯酒,战桃丸就拂袖而去。 他什么都懒得说,就让伊泽觉得他横刀夺爱好了,因为知道内情其他几个熟人,话里话外劝的反而不是他而是伊泽。 是非曲直,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 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和它的来龙去脉,最后,战桃丸无声了叹了口气。 他和伊泽有恩怨,听闻他成为感染者,他却一样担心。 无论如何,他们一起长大。 不知名病毒感染的详情,战桃丸身处其间当然明白,也正因为清楚。 伊泽的情况,此时此刻,叫他担心。 …………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老爷子和青雉大将的谈话进入尾声,战桃丸也收敛心思,嘴角抿紧。 娜娜在他边上,和往常一样,不动也不言语,他偷觑一眼,发现她眉心里沉着些复杂思绪,浅浅的忧虑和若有所思。 又等了会,战桃丸听见他家老爷子开口,“耶~你们去格雷戈那边————咦?”话说道中途忽的停下来,视线错开几分看向门的方向。 战桃丸跟着略略侧首,下一秒,他身边的女孩子忽然散发出明显愉快的情绪,也不说话,转身就朝着关着的门那边跑。 “娜娜?”战桃丸小声开口喊她。 随后,她一把拉开门,“妈妈~”声音柔软又甜美,带着很深的撒娇的味道。 怔了怔,他接着发现她正打算往外冲的身形停顿下来,声音也冷了,“鬼蜘蛛中将。” ………… 不多时,来人出现。 走在前边的正是中将鬼蜘蛛,战桃丸有些诧异,不过没来得及多想,侧身让男人走进室内,娜娜又一头扎进落后些的那夫人怀里。 “妈妈~”柔柔腻腻叫着,难得一见的娇怯。 那夫人笑意恬淡,习惯性抬手抱着她,给她挠背,连眼神都不肯分给别人,一时全心全意只看得见她的样子,“宝贝你怎么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半晌,那夫人抬了抬视线,“日安。” “日安,伯母…呃~”他习惯性回应,又被这夫人的透碧眸子看得脸热,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改口,“安娜夫人。” 娜娜埋在这夫人怀里,好半天不肯抬头,最后还是她妈妈见一屋子人盯着她们看才示意她起身。 战桃丸看了眼不高兴的娜娜,小心挪过去,扯了扯她,让她注意几个将领们。 之后,他家老爷子开口,问的是鬼蜘蛛中将,“耶~安娜夫人和你过来?” “啊~袭击伊泽的找到了。”鬼蜘蛛中将的答案很直白,声音里带出点杀气,“我去斯托洛贝里那边换人。” 说着停顿几秒钟,音色缓了缓,才接着说道,“顺路,就带她过来。”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魔女之瞳 “耶~还真是…顺路啊~”黄猿慢慢吞吞开口,说话间又拿眼角斜乜,神色似笑非笑,“鬼蜘蛛你可别说,逮着袭击伊泽那个家伙,也是顺路。” 鬼蜘蛛啧了声,一时倒也没接话,当然不可能,他们黄猿大将是逗他呢?只是其中有些东西,他不好当着边上这人的面说。 ………… 负责城镇防御的驻区卫兵闯进海军军校把安娜带走,这厢鬼蜘蛛就收到消息,大太阳底下原本就没有秘密,更何况…他一直留意她的动静,不是监视,而是特别留了点心,原因嚒~ 呃~实在是她…碰到突发状况的频率高了点。 鬼蜘蛛原本不相信‘意外因素叠加造成的巧合’这类象命运一样无可奈何的理由,可惜,近段时间被安娜身边接踵而至的事各种打脸之后,他只好替她信了。 当然,鬼蜘蛛不觉得他和她气场不合,更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叫她意外频发,如若不然,住院那段时间,他和她相处时间那样长,两人怎么都没事? 鬼蜘蛛不相信虚无缥缈的说法,他按照职业习惯,用沙场征战的心态,看待安娜身边的意外,如果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一开始根本和她无关的事,绕到最后怎么都能把她牵扯进去? 安娜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平安顺遂,近些天跌宕起伏,一定是暗地里有什么在针对她。 收到她又卷进奇怪事件的消息,他立刻接通斯托洛贝里的电话蜗牛,稍稍询问就得知前因后果,紧接着,鬼蜘蛛亲自领着人去城镇里,为的是找昨晚那三个姑娘余下的两位。 既然,据说案发现场死者是海军医院的多洛莉丝,昨夜一起的剩下两个,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也或许不知道什么,但是…如果事件不巧是针对安娜,而不是死者多洛莉丝和他人的恩怨,那么余下两个姑娘恐怕也会不太平。 ………… 鬼蜘蛛的行动毫无根据,仅仅靠的是半辈子征战杀戮养成的直观反应。 结果恰恰证实他的第一感觉。 ………… 找到袭击伊泽的家伙,带去斯托洛贝里驻区,换了洗清嫌疑的安娜离开。 至于为什么把人‘顺路’带到科学部…鬼蜘蛛看了眼沙发那边坐着的黄猿,他听出来了,大将黄猿语气里若有似无的不高兴。 原本鬼蜘蛛还不信他的副官说的,大将黄猿对安娜或许居心不良,此时看样子,他似乎要信一点。 想了想,鬼蜘蛛嘴角一掀,哑声说道,“不带来科学部,难道带回我的驻区?” “我倒是乐意。” 说话间分神盯了眼边上那人,见她笑意温柔目光却只放在女儿身上,根本连一丝注意力也不分给其他人的样子,鬼蜘蛛眯了眯眼睛,啧了声,随即掐灭和黄猿较劲的心思。 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机。 带安娜过来科学部,因为现在她不能回海军军校,发生命案,即便她没了嫌疑,一切结束前,她也需要得到某种程度的监护。 监视与保护。 安娜身边发生的意外太多,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显得微妙,她确实无辜,彻底解决问题之前,海军的注意力必定要放在她这里。 如今,表面上她的档案在海军科学部,他不把人带过来,那要放到哪里去?带去他的驻区?那还要看黄猿肯不肯交出她的资料。 鬼蜘蛛倒是乐意将这人弄到自己的编制内,以后有些事也名正言顺。 可惜,黄猿大将一定不肯。 ………… 鬼蜘蛛详细查过,病毒异变发生后,他就着人细查安娜的过往,不想却收到她在海军医院的档案被先一步取走的回报。 他细查她,没有结果却得出别的异样蛛丝马迹: 安娜身边出现隐秘的保护者,那部分人隶属海军大将黄猿麾下。 是大将黄猿下的命令,连带封锁与安娜相关的所有资料,包括科学部那小鬼,也包括她阵亡的丈夫旧年留在海军内的全部线索。 去海军医院的人空手而返,没几天本部里边又出现新的风声,说是黄猿最近身边多姿多彩,工作时走到哪里都带着科学部新进的漂亮姑娘,下了班宿舍里还住着一位夫人。 身在温柔乡的黄猿大将,简直叫人又羡又妒。 不明内情的将领们私下谈及都颇是调侃,鬼蜘蛛听了一笑置之,黄猿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能正式下命令,就代表安娜的事已经列为军方机密。 鬼蜘蛛身为本部中将,对海军内部各项制度清楚得很,涉及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内/幕,他自然不会傻到追根究底。 至于公事之外,他们共事多年谁不知道谁的脾性?大将黄猿再怎么私生活混乱,也不至于没廉耻到同时接收一对母女。 科学部那小鬼如何,鬼蜘蛛不清楚内情,安娜,他却是知道。 她那么溺爱孩子,为着那小鬼甚至敢当面跟他叫板,要是黄猿对小鬼出手又招惹她这个母亲…指不定哪天他们海军大将就能叫愤怒的妈妈拿加料食物给弄死,正好成全一世风流。 ………… 因着知道她温柔淑静涉及女儿却会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明白本部传言的东西根本子虚乌有,所以…目前为止,他没必要生气。 缓下心头那点不痛快,鬼蜘蛛挑了挑眉梢,随即走到沙发这边,寻个空位坐下,也不说话只拿眼角斜乜一眼边上的青雉和黄猿,随即又飞快错开视线。 黄猿有别样心思,她却不一定受诱/惑。 要争,也得等她稳妥了,谁有兴趣就各凭本事。 ………… 隔了会,黄猿拿出科学部主场应有的态度,曼声道,“耶~去泡茶啊~别让人觉得我待客不周。” 话音落下,两个年轻人立刻要照办。 小姑娘走开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妈妈?”一边开口喊,一边拿眼角偷瞄沙发上的他们三个人,目光里隐约透着一股防备,看贼似的。 见她女儿这副样子,鬼蜘蛛就哼了声,接着他又被小姑娘隐晦瞪了眼,眼神明显非常嫌弃。 结果没等鬼蜘蛛反应,他接着瞥见原本站在边上不动的人略略迈开一步,身形恰恰挡去她的女儿,偏过脸眼睛对上他的,神色半是温柔半是无奈。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钟,微笑里透出几分歉意,“中将大人?” 鬼蜘蛛啧了声,还没升起的怒气就叫她水一样的目光浇灭,她一直有奇异的安稳感,在医院里就已经这样,没由来的就能叫他的暴躁戾气不知所踪。 当真是奇怪的特质,可他…她专心看着,他就心软。 他张了张嘴,正想让她别多心,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黄猿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耶~平常茶叶哪里能招待贵客,去我办公室拿今年的玉露龙枝。” 黄猿的前一句话交代给两个年轻人,停顿几秒钟又说道,“昨晚品尝过安娜的茶艺,真是意犹未尽,今天我有没有荣幸?” 听得这般说法,她微微怔愣,随即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多出几丝放松,“如果不嫌弃。” “耶~怎么会嫌弃呢?”大将黄猿又一次开口,这次声音里带着愉悦,和浅浅的别有深意,“应该是求之不得才对。” ………… 片刻过后,等她和两个年轻孩子一起离开,现场暂时清空,鬼蜘蛛收回盯着门看的视线,目光转向身侧的黄猿,眉梢一抖,“黄猿大将真是风度翩翩啊~” “怪不得游女町顶级的那几个女人对你赞誉有加。” 他话说得奉承,眼神却不是那回事,不过,鬼蜘蛛又一次低估某个人脸皮的厚度。 黄猿笑眯眯的回答,“耶耶~因为安娜值得珍爱啊~” “哦~我还以为道伯曼是说笑话,原来不是。”鬼蜘蛛眼神一跳,嘴角的笑意更是讥诮十足,“你对部下的爱护之心已经进化到珍爱,你科学部那些会感激到哭吧?” ‘珍爱’个p!分明是心怀不轨,黄猿这魂淡!果断是野心勃勃,而且还直言不讳…被共事多年这个家伙噎得不轻,鬼蜘蛛表示各种心塞。 ………… 最后,鬼蜘蛛和黄猿两人之间暗藏的机锋叫一直看热闹的青雉给搅散了,“啊啦啦~那么温柔的夫人确实值得男人呵护,所以,她身边藏的人是波鲁萨利诺你惜香怜玉了吧?” 青雉一开口,鬼蜘蛛和黄猿神色同时一顿,面上的古怪神色跟着淡去几分。 “耶~大概是吧?”黄猿耸耸肩,笑意流于表面,看似轻佻又漫不经心。 鬼蜘蛛垂下眼帘,和青雉一样,权当做黄猿的答案就是理由,虽然他们三个心知肚明,根本不是。 短暂静默过后,鬼蜘蛛撩高眼皮,理了理思绪,随后压低声线,将黄猿和青雉不开口问却一直等着想听的事,一五一十慢慢道来。 支开安娜和两个年轻人也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有点血腥,鬼蜘蛛他们三个海军将领共事多年,即使不明说,黄猿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猜出端倪,所以才有想品尝她的茶艺一词。 那是借口。 科学部的娜娜和战桃丸或许听着没感觉,安娜却…她胆小怕生,又曾经遭遇过严重侵害,即使不记得,他们也不想再刺激她。 因此,青雉才闷不吭声,支开她,鬼蜘蛛才能没顾忌说出当时的情景。 ………… 余下那两个人也死了。 多洛莉丝和她两个朋友合租的房子里,鬼蜘蛛领着人围了屋子,接着闯进去…一眼看见的是刺目黑红,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液和肉屑,窗户门扉紧闭,屋子里的腥膻浓得令人作呕。 两个女人连稍微像样点的大块都不剩,骨肉血沫零零碎碎,饶是鬼蜘蛛和他几个久经沙场的心腹看那场景都觉得恶心。 现场有个人型生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鬼蜘蛛觉得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谁会认为那是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有人类女性的样貌却半伏在一地残骸里,听到动静抬起头,嘴角漏出几缕肥腻的血与肉。 下一秒,鬼蜘蛛抽刀出鞘,迎击这只朝他们疾扑的黑发食人异物。 异类生物与那晚本部内变异夜袭的感染者类似,速度、力量、攻击模式,都接近,斩断肢体同样能够超速再生。 超速再生极难对付,完全愈合却也需要时间。 几番游斗,鬼蜘蛛很快掌握战斗节奏,根本不给它捡回断肢的机会,最后,那东西除了头颅和主躯干,其余部分斩成数段,又叫围攻的人分别设法钉死。 接着,鬼蜘蛛命人寻来容器,将残骸各自封进去,这才活捉它。 ………… “那些箱子,我已经让人秘密送来科学部。” 联想到那几箱骨肉断肢,鬼蜘蛛脸色沉了沉,他的手段血腥了些,把砍得剩个头颅的主躯干带去那边换回安娜的时候,更是叫同军衔的斯托洛贝里用看变/态的眼神打量许久。 呃~不过算了…黄猿的科学部收到那玩意估计要做得比他残忍。 鬼蜘蛛心里这样想着,他说完不久,果然就见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挑了挑眉梢,眼底不动声色间滑过异常冷酷的决断。 活捉完全体的异种,之后,海军科学部必然对它进行研究,以找出感染源,甚至… 当日那些超速再生的感染者原本是海军,一旦科学部研究实验成功… ………… “耶~”黄猿轻声开口,刚发出一个习惯性单音随即沉默下来,眼睛抬高几分,神色忽的变得缓和,跟着故作无意的笑,“杂事暂且放开,还是先期待安娜的茶艺吧~” 鬼蜘蛛偏过脸,敏锐的听觉接收到由远及近的轻巧足音,之后他无声呼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压下被叙述带得微微沸腾的杀气。 她和他们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不一样,可怕又残忍的事,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 不多时,办公室门又一次开启,去而复返的三个人对着室内略略颔首,随后那人和她女儿又拐进一侧茶水室里,显然是去用里边的东西泡茶。 余下的战桃丸守在茶水间外,眼神落在里间两人那里,眉宇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羞涩。 支开的人回来,这边鬼蜘蛛他们也不能继续交谈,一时变得沉默。 室内显得安静,隔了会,滚水烧开的泊泊声传来,那人和小姑娘低低说着什么,衬着年轻孩子撒娇一样的嘟囔,她的浅笑音色温柔恬淡。 鬼蜘蛛看了茶水间几眼方才垂下眼帘,心里浮出几丝…暖意。 她…纵使她身边意外频发,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居然就放不开。 也不是没想过就算了,她不愿意他本该放过,他如今的位置要什么女人没有,欢场女人,良家姑娘,为着他的权势,为着他的人,只要他想,自然有人投怀送抱。 可就是没办法放手…也不是不甘心,鬼蜘蛛觉得大概正是因为她身边总出事,叫他一直记挂。 心思放在她身上,念着念着,就成了习惯一样。 ………… 他出了会神,片刻过后,那人的脚步声传来。 听得动静,鬼蜘蛛就收敛心思,面色如常的抬了抬眼睛,视线略略一寻就看见她,手中托着漆盘,一边走一边分神小小声说着话。 那小鬼亦步亦趋,眼神沾了胶水一样,死死粘在她身上,接着是战桃丸,三个人前后串得象粽子,看得鬼蜘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的女儿…对着妈妈的时候简直象没断奶的婴儿,半点科学部天才新人该有的锐气也没有,和年初实战演习里边,镇定又沉稳的表现,判若两人。 转眼间,这人来到沙发边上,轻轻搁下茶盘,随后拿起瓷壶将茶盏逐一添满。 “请——”她眉眼含着笑,却和对着她女儿的时候不一样,温柔淑静,恬淡有礼,少了仿佛将人溺毙般的爱怜。 他看了看放在眼前的瓷盏,又趁着她还未收回手,目光停在她手指上,雨过天青色的茶盏衬得指尖单薄纤细…不小心叫他记起住院的时候,她替他换绷带…指尖触及的地方火烧一样热起来。 想了想,鬼蜘蛛咳嗽一声,压住心头那点异样,开口唤住她,“我捡到东西,是你的吧?” “嗯?”奉上茶水原本要转身的人停下来,“什么?” “应该是你的。”说着,鬼蜘蛛探手从口袋里取出小心护着没压坏的东西,故作无意的放在手上,递出去,“我见过你编给医院里的小鬼玩。” 是半个手掌大的草笼子,用坚韧蔓草梗编制,精致小巧,他住院那时候,有天看见她在楼下庭院里编出它来哄一个生病的小鬼。 蔓草随处可见,草笼子也稀疏寻常,可是她的手法有些特别。 “诶?”她的视线落下几分,眉宇间带出点惊讶,“这个是…”看了草笼子几秒钟,慢慢伸出手,依稀仿佛有点不解的样子。 “娜娜,这是你编的吧?”战桃丸忽然抢声开口,语调拔高几分,竟有些惊诧,“是当时…” “啊~果然是娜娜,我说这个不一样。”她笑着瞥了她女儿一眼,柔声说道,“原来学会了啊~下次就不要缠着妈妈编蚱蜢笼子了呀~” ………… 鬼蜘蛛的心神一时叫她的话带得分出了些,顺便斜觑她边上扁着嘴一脸不高兴的那小鬼,此时她的手指堪堪触及…顷刻间却异变徒生。 眼角余光里,她素白手指靠近他掌心托着的东西,而这颗看似寻常的草笼子一瞬溢出几缕乌黑烟气,迅速诡异缠附到她指尖,蛇虫水蛭似的直往皮肤里钻。 电光火石间,鬼蜘蛛猛一下撤开手,力道带得掌心那物飞向一侧,接着他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污秽烟气覆盖她指尖皮肤,又在他攥紧这一刻,扭动几下徒然迸射消散。 “诶?中将大人?”许是叫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她呆滞一会儿才有些局促的试图摆脱他,眼神里透出茫然,“怎么了?” “你——”鬼蜘蛛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慢慢垂下眼帘,反复检视她的手,好半晌确定她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手,接着偏过脸。 那颗草笼子冻成一颗冰团,掉在离沙发几米的位置,是青雉发动恶魔果实能力冻结它。 黄猿也站起身,面色冷峻,气势里带着掩不住的凌厉,也不过转眼功夫,现场除了她似乎看不见异样,余下人均是神色剧变,尤其是娜娜,那小鬼惨白了脸,简直惊魂未定。 “妈妈?” “耶~”黄猿开口打断她女儿的哭声,目光转向战桃丸,低沉的音色裹着愠怒,“阿桃,你说这东西是谁的?” “报告长官,是我的。”快哭出来的小鬼率先开口,“当时塞什尔岛勘探行动中,使用它们测量定位山涧溪流流向。” “它们一部分随着地表河道入海,一部分似乎掉进一条地下暗流。” “嗯?塞什尔?”黄猿的神色微动,顿了顿,复又开口,“鬼蜘蛛,它哪来的?该不会…” “啊~和你想的一样,是那里。”鬼蜘蛛点点头,他本想瞒下来…谁知道中途竟出这种岔子,草笼子是在两位死者家找到,他原本以为…是什么人故意丢在那试图栽赃嫁祸。 想了想,鬼蜘蛛看向她女儿的眼神隐隐一沉。 如果是塞什尔岛…那么草笼子很可能是食人异种带着留在那里,而近段时间所有事,或许根本是冲着这小鬼来的,即便不是所有意外,至少异变病毒这部分,和这小鬼会有牵扯。 如果是这样…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魔女之瞳 许是都想到相同的地方,黄猿和青雉,两位海军大将的视线停在年轻女孩子身上,睿利的眼神,目光里带着审视与少许恍悟。 这一刻现场沉寂得古怪,鬼蜘蛛视线略略一转,随即发现连战桃丸的眼睛也微微睁大几分,应该是慢一步想到其中的不同寻常,除了安娜。 她是唯一一个神色有些莫名的人,因为海军内部事务,她作为协助部门人员根本无从知晓。 不过显然,身为妈妈,安娜在事关女儿的时候尤其敏感,她很快从在场其他人的神色里察觉到,或许有不利于娜娜的事正在发生。 也不等在场旁人开口,她飞快地探手拉过面色泛白的孩子,一把藏到自己背后,笑意散去的脸,眉心颦紧,音色里带起怒气,“你们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耶~” 黄猿才刚笑着试图开口,立刻就被她疾声打断,“闭嘴!我说过,别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孩子。” 她象被火燎到的猫,反射性亮出锋利的爪子: “海军守则第十二章,第九条规则第四细则,无任何职务的士兵或工作人员,视其健康状况与个人意愿可随时申请退役。” 听她这样说,鬼蜘蛛挑了挑眉梢,还没来得及惊讶她好记性,居然比他们这一帮老兵记得清楚,随后又见她头也不回的对那小鬼说,“娜娜跟我回去,下午递一份退学申请到海军本部军校。” “耶~安娜——”黄猿曼声开口,“我不允许哟~”语气仍是轻缓,深处却蓄着不悦。 “哦?凭什么?海军大将吗?”她唇稍勾了勾,笑得有些讽刺,“那么,我将以阵亡士兵遗孀的身份,向战国元帅提出控诉。” 她的反应迅速和寸步不让,令得原本就绷紧的气氛进一步恶化。 “控诉什么?”许是被她激得有些按捺不住,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黄猿,音调隐隐露出几丝起伏不定,“我,或者科学部?” 从黄猿的话中听出点异常,鬼蜘蛛皱了皱眉,心念微动,正想替她打个圆场,话未出口,她就看了他一眼,森林绿的眼睛淋了雨一样,幽深透碧。 她很快移开视线,慢慢环顾在场余下几人,清亮的声音流露出不曾有过的尖锐,“海军守则上百条规章,总能找出无法反驳的失职之处。” “因海军失察而导致我的孩子不得不退役的理由。” 说完沉默片刻,闭了闭眼睛,仿佛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几秒钟后睁开,她的眼神平静了些,不再敌意深厚,怒气却没有减少,接着又深吸好几口气,然后———— 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我的孩子小时候开始身体就不好,她娇生惯养,每逢季节变化容易生病,尤其是进入军校后,高强度训练超出身体负荷。” “所以退学休养。” 顿了顿,许是为了加重说服力,她接着说道,“海军本部医院可以出具诊断证明。” “耶~谁给诊断证明签字呢?安娜。”黄猿哼笑一声,慢慢悠悠的开口,“海军本部医院,谁会给我要留下的人,签属退役证明?” 对于海军大将毫无掩饰的威胁,她眨了眨眼睛,唇稍重新扬起的笑意,温柔似水,“我有儿童营养学医师资格执照,世界政府同盟国医疗联合部承认。” ………… “………”鬼蜘蛛面无表情的盯着安娜和藏在她身后的‘儿童’,嘴角狠狠一抽,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估计他一定爆笑出声。 儿童?亏她说得出口,而且还…确实叫人没办法反驳。 她的女儿十六岁不到,没完全长大的小姑娘,严格来说也还能归到儿童范畴去,但是‘儿童营养学’是个什么鬼? 在心里细细想过一遍她说的那种头衔,鬼蜘蛛的眼角微不可察一抽,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儿童营养学医师,她能凭借那行医执照签署‘身体超出负荷不再适合从军’的官方证明,因为她的小姑娘还是个‘儿童’。 想明白之后,鬼蜘蛛一时…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瞧瞧他们黄猿大将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估计是一时半刻同样找不出应对。 安娜明明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偏偏就叫人细究不得,她的理由十足正当,听她开口就知道,能将海军守则的细则之一背得半字不差,内部各种事务程序,她一定也知之甚详。 鬼蜘蛛相信,一旦黄猿出手阻拦,她真会直接控诉到战国元帅办公室去。 到那时…战国元帅发怒的对象一定是大将黄猿。 纵使他们身为高层,坐到如今的位置,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至少,对同阵营事务处理,必须让将官士兵看到正义的光明那一面。 她半点武力也没有,弱得可以,发怒起来…手腕倒是出人意料得很。 ………… 黄猿的面沉如水,叫鬼蜘蛛有点幸灾乐祸,静静站着看热闹一样围观她和大将黄猿的僵持不下,顺便也看到她护在身后那小姑娘。 她女儿躲在她后边,眼睛粘在她身上,先是白着张脸眼圈儿泛红,等她妈妈发怒,又慢慢露出极度高兴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被妈妈保护而觉得非常幸福。 眼瞅着小鬼脑门边空气都变得飞花朵朵,鬼蜘蛛只觉得…小鬼愉悦程度越高,他的心情不悦指数也越高,这分明是恋母了吧?明明是小姑娘来着… 看那小鬼的样子,鬼蜘蛛忽然知道了为什么打从…呃~安娜和别人相亲那晚之后,他在海军本部里边偶尔遇见她女儿,年轻小姑娘总是没拿好脸色给他的原因。 是发现他对安娜的企图,所以,太喜欢妈妈的这小鬼认为他有威胁了吧? 想通之后…鬼蜘蛛觉得…感觉不错嗯~ ………… 时隔许久,开口缓和气氛的是青雉,“啊啦啦~保护孩子的妈妈真是格外有魅力,不过,小孩子保护得太好,不容易长大哦~” 因为太了解同僚,青雉哪里看不出来呢?黄猿这时候根本是下不来台,所以他好心递个梯子过去,“安娜夫人,为什么不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呢?” 开口之后青雉果然发现黄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统御科学部,最高战力之一,海军海贼双方阵营公认诡谲多变心思难测的男人,这一刻居然…找到台阶下似的缓下神色。 一瞬间,黄猿的视线转向他又飞快调开,见状青雉就把笑意藏在眼睛深处,心想着… 果然…安娜夫人,对同僚来说,确实是特别。 他这同僚心高气傲,方才是被激得没忍住本性暴/露,针锋相对之后又后悔…想挽回一时找不到台阶,结果进退不得。 难得看了出好戏,青雉表示心头的忧郁都淡去许多。 同僚的目光转到边上,冷着脸象是打算从墙角看出朵花来,青雉见好就收不打算继续无声嘲笑,免得黄猿大将又一次恼羞成怒。 移开的视线在那夫人脸上停留几秒钟复又掠向更后方些,那夫人的孩子。 安娜夫人对于黄猿来说的特别,应该出自男人对女人的兴致,而这孩子…鉴于孩子妈妈受到海军军方正式秘密保护,同为大将,青雉隐约收到风声的时候就知道,原因出在小姑娘身上。 还没长大的这姑娘有暂时不得而知的古怪地方,并且是对海军有利的方面,所以才叫黄猿这样紧张,紧张得听闻她要让孩子退役立刻阻拦,连会叫安娜夫人生厌都顾不得。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懒散的大将笑得随性,说话时对着看向他的年轻姑娘眨了眨眼睛,“漂亮小姑娘觉得自己不适合海军吗?你的理想和抱负,海军这里扼制它们了吗?” “进入海军军校,进入海军科学部,小姑娘你选了和其他姑娘不一样的路,想一想当时的心情,你现在后悔了吗?” ………… 年轻的孩子抿紧嘴角没有回答,眼神飞快看了眼背对着她的那夫人,眉宇间滑过… 那夫人看不见,她的孩子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同年纪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的神情,目光沉淀着内敛稳重,没有丝毫娇怯与懦弱。 “啊啦啦~是个好姑娘呢~”青雉微微眯起眼睛,讶异转瞬即逝。 他话音刚刚落下,黄猿蓦的开口,“耶~看来我需要和专/制的家长好好谈一谈。” 顷刻间,青雉只觉得耳边滑过一阵空气流动带出的微澜,黄白条纹相间淡影一闪即没,之后,小姑娘身前的那夫人…呃~ 眨了眨眼睛,懒散的大将抬手筢筢头发,掩去依稀抽搐的嘴角。 该怎么说呢? 他的同僚像个海贼似的一把揽住那夫人的腰肢,转眼就裹着人撞进办公室进门那边的茶水间里,叫抬手阻拦却被精准切入攻击破绽的小姑娘整张脸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杀气。 顺便还让鬼蜘蛛反应快到手都搭在刀柄上险些抽刀出鞘。 由于黄猿大将出人意料的举动,室内几双眼睛一时都投向茶水间,片刻过后,没有隔门的里边传出那夫人愠怒的声音,“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好谈的,海军几次三番——” “耶耶~安娜连孩子的想法也不顾吗?”黄猿的声音恰到好处打断,“你说过,娜娜想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那夫人音量拔高几分,“我也说过别欺负我的孩子,你聋了?!” 谈话接着停顿几秒钟,黄猿的音色低了几分,“哪里是欺负呢~” ………… 青雉不着痕迹翻出个白眼,对同僚试图敷衍过关的行为表示不予置评,啊啦啦~按照黄猿理亏时候的脾气,说服不了,接着应该是———— “放手!性/骚/扰么?黄猿大将!” 那夫人的低喝,很快印证青雉的判断,于是…再接着是… “耶~安娜打算在投诉里边加上这一条吗?” 某个彻底耍无赖的同僚开始转移焦点,“安娜现在的编制隶属科学部哦~我是最高长官呢~海军守则有说过吧?对待长官应有的态度,你这样不对哦~” “果然是性/骚/扰。”许是气到最高点,那夫人的声音反而冷静下来,“您放心,我还没愚蠢到拿自己的名誉赌在毫无收效的方面。” ………… 发现来自茶水间的谈话仿佛要进入战火纷飞,懒散的大将果断开口,“啊啦啦~小姑娘——” 开口引回室内余下三人的注意力,之后,抬手往沙发那边作邀请状,青雉的嘴角挑了挑,“安娜夫人的视线之外,我们以海军的身份谈一谈。” 说话时又看了眼茶水间,想了想,就顺便替同僚粉饰一下,“你的长官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虽然说得连自己都有些心虚,不过…青雉还是努力保持一脸正色的表情。 “是,青雉大将阁下。”年轻的孩子挺直背脊,神色里褪去藏在护荫下的羞怯娇弱,直视的目光露出沉稳锐利气势,“我非常非常理解黄猿大将阁下的关爱之心。” 暗藏杀气的话,面不改色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简、直、不、胜、荣、幸。” 这孩子,眼神都能飞出刀片来,青雉默默的在心里干笑两声,一时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同僚在一墙之隔对人家妈妈名为谈话实际上各种动手动脚。 他作为共事多年的同僚,面对‘受害者家属’快要老脸一红。 然后,现场还有一位杀气快溢出来的…鬼蜘蛛同样走到沙发这里,表面看似没什么,手却始终没离开过刀柄,一副非常想把墙给劈了的狞恶姿态。 抬手虚握成拳,掩着故作无意的咳嗽两声,青雉的视线偏移几度,迅速转移话题,“阿桃,海军医院送了伊泽到科学部…嗯~那个,那什么…” “是,我立刻去询问。”战桃丸一如既往的准确理解出懒散大将的无语伦次,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出几步,顿了顿,回头,眼神里有几分担忧。 同样从年轻人神色间看出欲言又止,青雉就笑着给出保证,“啊啦啦~虽然是漂亮的小姑娘,很遗憾年纪明显超出我的守备范围,你别担心小女朋友被我拐走哦~” ………… 活力十足的后辈丢出一颗硕大白眼之后红着脸逃走,途经茶水间脑袋更是埋得低,看一眼已出现某种仿佛砸东西现场的勇气也没有,一阵风似的开门又关门。 砰一声,室内古怪的安静两秒钟,随后… 青雉也懒得再管同僚那边不知发展到哪里的形势,淡声开口,“草笼子出自塞什尔岛,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话说得直白,同样是因为… 撩高眼皮,海军大将青雉的神色褪去一贯的散漫,目光变得睿利,“别担心,波鲁萨利诺会阻止安娜夫人听见……” 意味深长的盯着年轻女孩子,青雉低声开口道,“接下来,你说的一切。” 果然,他的保证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眼睫低垂遮去比晴空的颜色浓郁些的蓝眼睛,顷刻间又抬高,眼神冷静到极点,“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随溪流入海时被捡到,一种是掉落地下暗流,而无论哪一种…” “今早鬼蜘蛛中将逮捕的行凶者都是追寻我留在它上面的气息而来。” “也或许,感染者的目标根本就是我。” “是我把危机带给马林弗德。” “啊啦啦~这种判断目前毫无根据。”青雉刻意放缓语气,试图缓和小姑娘的绷紧情绪,“即使是,你是海军,海军不畏惧任何危机。” “可是——”女孩子的视线越过他落到她母亲所在的方向,眉宇间浮出很深很深的…仿佛劫后余生般的侥幸与惊怕,“我把危险带给妈妈,这不可原谅。” ………… “安娜夫人在感染范围之外不是吗?” 他的安慰反而叫小姑娘露出半是讥诮半是阴郁的笑,她收回目光,视线对上他的,眼底锋芒毕露,“阴谋伴随的危险,首当其冲是目标人物的弱点。” “而弱点,除了敌人会针对,必要的时候,甚至连同伴也会心怀恶意。” “你是目标,安娜夫人是你的弱点?”青雉眯起眼睛,诧异的同时也有些了然,他的同僚,海军大将黄猿看重这孩子的理由。 除了藏在迷雾里的特殊之处,这孩子对事的反应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倒是很有海军将领的资质。 鬼蜘蛛拿出那颗草笼子,到安娜夫人险些发生意外,发生前后不过几分钟,这孩子短时间内就把先前未曾考虑过的全部考虑清楚,冷静、犀利,敏锐又深刻,与大参谋鹤中将颇有些类似。 而她只有十六岁。 青雉在心里暗叹一声,怪不得波鲁萨利诺会紧张,这样的孩子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很可能是海军阵营新的[大脑]。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魔女之瞳 先是为他们海军阵营出现一棵好苗子高兴一会儿,接着,青雉一如既往的摆出懒懒散散神色,又一次挠了挠头,“啊啦啦~不要想得这么严重嘛~” “总之…那什么…现在小姑娘你也仅仅是猜测嘛~” 青雉说得很轻松,甚至带出点开玩笑的味道,“皱着眉头会不漂亮了哦~” 可他缓和气氛的话收不到效果。 年轻姑娘微微眯起眼睛,冷着张脸,气势越发朝着参谋部那些精于用脑的参事们靠拢,“关系到妈妈的安全,任何一种假设都不是最坏打算。” “好吧好吧~”青雉把手略略举高些,作妥协状,“那么——”说到中途忽的停下来,放下手,转而从口袋里摸出开始叫的电话蜗牛。 掌心托着发出布鲁布鲁声的小蜗牛,懒散的大将盯着它看,眼神里藏着几丝隐约的忧虑,从来到科学部开始,他就等电话响起。 青雉的副官留在伊泽身边,他让副官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他,而此刻消息似乎终于传来,他又不太想接起它。 伊泽…那孩子昏迷不醒…若是坏消息… ………… 犹豫片刻,无声的叹了口气,青雉慢慢吞吞地按下按键,接起通话。 “库赞大将——”电话蜗牛精准拟化出,通话彼端他的副官放松的神色,“伊泽醒了。” 眉梢动了动,青雉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还未开口回答又听得副官继续说道,“格雷戈长官请您立刻来一趟。” 话音落下,副官在不知怎么骤然嘈杂起来的背景音里切断通讯。 “啊啦啦~”恢复懒散神色的大将嘟囔一声,收起电话蜗牛,接着把视线抬高几分,“波鲁萨利诺。” 茶水间那边,黄猿恰恰走出来,对上他的视线就扬了扬手,指尖捏着一只通讯用虫子,很显然,青雉收到副官来电时,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同样得知最新的进展情况。 “那就走一趟吧~”青雉耸耸肩,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略略偏了偏头,“一起吗?” “啊~”鬼蜘蛛撩高眼皮,淡淡的应了声。 ………… 然后,开始忙正事之前————踱到办公室玄关,青雉瞟了眼堵在茶水间出口的黄猿,目光不无好奇的试图掠过他这同僚看向更里边。 话说,他真的很好奇啊~刚刚那一阵兵荒马乱…看起来波鲁萨利诺没什么大碍,于是…吃亏的莫非是安娜夫人? 懒散的大将顶着一脸往日欺骗世人的随性表情,又一次默默八卦。 接着,他看到那位夫人。 黄猿的身影占据大部分空间,透过缝隙,青雉看到那夫人衣着整齐,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然后她笑得仍是温柔如水,不过… 盯着黄猿的眼神显得不太友善。 紧随青雉身后的小姑娘迅速变脸,“妈妈~”像每一个长不大的任性孩子那样,嘟着嘴,极力想把她最高长官从碍眼位置弄走,“妈妈~黄猿大将先生要工作了,我们…” “耶~安娜当然一起去。”黄猿笑得非常宽容,简直像个完美的好上司,“要知道,我科学部这边缺人缺得厉害。” “安娜暂时不回海军军校工作,那就…”眼角余光斜乜一眼正从身侧走出来的这人,黄猿大将唇稍勾出…在青雉看来,通常代表着他这同僚打什么坏主意的笑。 “正好,收治的患者们需要护士照顾啊~”下一秒,海军大将之一,统御科学部的男人露出‘替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找到救命良药’的如释重负表情。 多么冠冕堂皇…青雉不着痕迹翻个白眼,异常明智地迅速伸手打开门,闪身到外边,顺便把屋子里顿时诡异的一团乱给抛诸脑后。 小姑娘如有实质的杀气什么的,鬼蜘蛛讥诮意味十足的冷笑什么的…远目的青雉大将表示,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他汝瓷迟钝,怎么可能察觉呢? 所以说…啊啦啦~今天天气真不错。 双手重新插/进口袋,收到好消息终于放心的青雉步伐显得轻松,一边走一边等着———— 不多时,落在身后那间办公室门扉开启,几道存在感很快缀在后边,沿着与他相同的方向,不疾不徐开始前行。 ………… 海军科学部,地下秘密试验场,临时开辟用于收治感染者区域。 静默的走廊尽头,青雉的副官站在那,见自己上司疾步走来立刻探手打开身侧那扇门。 以黄猿和青雉为首几人很快走近, “库赞大将。”沉稳的副官立正,行礼,顿了顿,视线转向高军衔的另外两位将领,“黄猿大将,鬼蜘蛛中将。” “啊啦啦~辛苦了。”青雉抬手拍了拍他的副官,面上透出少许笑意,不可否认,他是松了口气的,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出了这种意外,身为长辈他…一直担心,直到好消息传来。 “耶耶~别这么正式。”黄猿同样笑得随意。 寒暄过后,几个人进入室内。 ………… 比起秘密试验场内其它密封式隔离室,走廊尽头的这房间显得普通,没有装高强度钢化玻璃区隔,反倒象普通医院病房。 甚至连测量仪器也不见踪影,一角钢质单人床,年轻人半起身靠着枕头,手臂袖子挽高,正由床边的医疗部负责人格雷戈.豪斯替他做检查。 战桃丸站在远一些的位置,听得动静就开口,“老爷子。” “耶~”黄猿眼神微微一闪,飞速盯了眼新出现的感染者,眉骨不着痕迹跳了跳,不过他暂时没说话,也没有跟着青雉一起靠近,而是改变路线,慢慢踱到战桃丸边上,嘴角勾了勾。 伊泽,新出现的感染者,原本应该呆在密封隔离病房的人在这里,黄猿不认为这是对大将青雉后辈的特殊对待,格雷戈.豪斯不是懂得徇私的人,这当中的缘由… “库赞大叔。”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精神却不错。 片刻过后,检查很快结束,收回听诊器,让出位置给青雉,随后偏过脸朝其他人略略颔首,无声招呼过后,医疗部负责人缓声说道,“他运气不错,觉醒的霸气阻隔异变进一步扩散。” 所以才苏醒,来的路上已经有答案的黄猿挑了挑眉梢,“耶~年轻人很幸运。” 目光滑过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黄猿同样把宽慰的情绪藏在不动声色间,性命攸关之际霸气觉醒,制止感染扩散,青雉的后辈运气真真好。 如若不然…怕是很要吃一番苦头,单是日复一日衰弱下去,慢慢耗尽生命力,那种遭遇,对年轻人来说除了身体的痛苦,精神也会受创。 别的感染者都是到命悬一线才挽回,过程中,直到现在科学部还找不出有效治疗方案,加上娜娜的霸王色正陷入休眠期,复苏的时间尚无法预测。 想了想,黄猿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 连同正在康复的重度感染者们,这些都是海军新生代,此番病毒带起异变,死去一个都是无谓牺牲,更是未来海军的损失。 幸好,命运并未苛待他们海军阵营。 ………… 黄猿微微分神的这点时间里,许是情绪稳定下来,年轻的军校二年级首席终于拨冗注意…前来探望他的其他人。 看向三位海军将领的神色带着尊敬,盯着战桃丸的目光略显不悦,而最后,黄猿发现那年轻人拿很纠结的眼神飞快瞟了眼他科学部的小姑娘,表情半是恼怒半是诧异。 也不过几秒钟时间,伊泽错开看向军校里同年级娜娜的视线,目光偏移几度…却在下一秒,瞳孔微不可察缩紧? 微微怔愣,黄猿顺着年轻人古怪的目光看过去————安娜。 她站在比众人略显后边的位置,和她往常习惯一样,不显眼,象是不喜欢成为焦点。 此时对上伊泽的眼神,她笑得温柔有礼,“伊泽同学。” 对了,她近段时间在海军军校医疗室,见她的反应,黄猿才记起她应该是认得二年级首席,只不过…伊泽的反应有些诡异,究竟怎么回事? “护士小姐。”年轻人的语调显得迟疑。 “啊啦啦~伊泽不认识安娜夫人?”显然同样发现后辈的奇怪表现,青雉开口问道,“可是我听说安娜夫人在军校很受欢迎呢~” 收起心头滑过的异样感觉,黄猿回过脸,打量几眼床上那年轻人,随后曼声笑道,“耶~确实,我也听说了哦~” 两个海军大将开口之后年轻人的表情呆了呆,接着才回过神似的,耸着肩一脸无奈,“老虎钳拔牙的护士小姐,吓跑了打算追求她的很多人。” 闻言,青雉想到什么一样忽然笑出声,“啊啦啦~是卡洛琳教的吧?这么说,海军本部医院的传统,安娜夫人也极好的继承到了呢~” “耶耶~”稍稍想象一番,黄猿拿眼角乜了下温柔淑静的那夫人,见她抬手扶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角笑意顿时加深几分,“当年海军医院第一美人,追求她的家伙现在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 许是让两位海军大将调侃,她扶额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几分,改成单手掩面,掌心半遮住脸看不清神色,透过指尖缝隙,双颊明显泛起红晕。 连耳朵都烧红了呀~静静看着她,黄猿的眼神暗了暗,不过没等他再接再厉让她的脸红得更彻底,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一脸不高兴瞪向‘欺负妈妈’的人。 他科学部的小部下很快收回怒视他们的目光,伸手拽住妈妈的衣角,等她放下手满眼的温柔,小姑娘又鼓足勇气似的小声开口,“妈妈~我现在不喜欢甜食了,牙齿很好,真的。” “诶诶?娜娜别担心,我知道的乖啊~”她果然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含笑看着女儿的眼睛柔得能滴出水,“宝贝最乖了。” 小姑娘哧哼几声就一脑袋扎进她怀里,抱紧了不撒手,顺便趁着她没留神,偏过脸丢出一个恶狠狠刀子一样,半是炫耀半是警告的眼神。 黄猿嘴角默默一抽,顿时觉得他麾下这一个个是都把他的恶习有样学样发挥得淋漓尽致,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啊!娜娜这小鬼,是本性呢?还是…这段时间让他教得长歪了? ………… 隔了会,抱着她的小鬼闷闷的开口,“妈妈~我肚子饿,黄猿大将抢走我的点心了…” “诶?”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抬高几分,“抢走?” “耶~”黄猿迅速抬眼看向天花板,努力想从雪白涂料上找出通往拉夫德鲁的航线图,嘴里一边相当严肃的说道,“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着她是我的过失,呃~” “安娜可以带她去吃点东西。”面不改色的推卸责任顺便补救,接着,黄猿的视线落下几分,微微眯了眯眼睛,“顺便让阿桃也沾沾光?” ………… 隔了会,等她领着战桃丸和娜娜离开这房间,那扇门阖起。 黄猿这才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压低音量,喃声说道,“很敏锐嘛~”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笑着转过脸,神色藏着得意,“我麾下的小姑娘很棒,对不对?” 年轻小姑娘看似毫无纪律的行为,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退场,顺势带走不该听见太多的战桃丸和安娜,在观颜察色方面,万物之音的聆听者简直开了作弊器一样。 愉快的想了想,紧接着————黄猿收起轻佻与漫不经心,眉宇间浮出几丝肃穆,“耶~接着我们该谈正事了。” ………… 格雷戈.豪斯将器皿收进放在一旁的医疗箱,询问的看向黄猿,“需要我先失陪吗?” “耶~格雷戈还是在这里吧~”说话时黄猿看着接下来的当事人,皱了皱眉,“回忆很血腥吗?你的精神开始不稳定呢~” “抱歉。”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年轻的脸露出微微的惊惧,“我…” “耶耶~或许你该睡一觉。”见年轻人的目光微不可察出现涣散,黄猿的语气也缓了几分,“不要逞强,毕竟还是孩子,别让库赞担心啊~” “库赞大叔。”年轻的后辈把视线转向青雉,片刻过后,神色定了定,低声说道,“我没事,嗯~只是当时现场很暗…” “为什么你会说出安娜的名字。”始终冷眼旁观的鬼蜘蛛蓦的开口,“那个花街女人说,途经暗巷你提到安娜的名字。” 被忽然的提问弄得怔了怔,随即象是想了想,年轻人露出回忆的表情,“昏暗里从侧面看有些象护士小姐…我就走进去…结果不是她。” ………… 或许是通过叙述联想起当时的场景,伊泽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言语间的节奏加速,语气显得情绪不稳: “巷子里灯光比街上暗,进去我才发现,原本以为是情人拥抱,结果我看到她是被按在墙上,个子矮的那个咬断她的喉咙…” “攻击速度很快,首先把我带着的人扔到墙上撞昏过去…” “不到两分钟,我也失去抵抗力…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那个重新去吃…”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会象那个女人活生生被吃掉。”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暗处还有一个…” ………… “袭击者有两个?” 黄猿愣了下,飞快反应过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袭击者有两个,鬼蜘蛛活捉一个,那么还有漏网之鱼在马林弗德城镇?! “是的。”伊泽点点头,抿紧嘴角,神情里带出几丝犹疑,“很奇怪,没有走出来之前毫无存在感,乍一眼也和护士小姐有些相像。” “不是长相,而是…气质神韵,三个都有一点点类似。” 说话的同时伊泽看向在场的两个大将一个中将,几经犹豫才哑声说道,“护士小姐的眼睛很漂亮,象克利奥佩特拉。” “耶~”黄猿挑了挑眉梢,‘克利奥佩特拉’是当世最著名的一颗祖母绿宝石,镶嵌在同名皇冠上,伊泽忽然提起…一定有奇怪的理由。 短暂的静默过后,伊泽才又苦笑一声,“可是昨天之前,护士小姐的眼睛是墨色,象黑曜石。” ………… “怎么可能。”黄猿顿时哼笑,“安娜的眼睛…等等!”怔愣过后,又细细看了看伊泽,随即才恍悟,“所以,你刚刚看见她才会…产生敌意。” 因为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颜色不对。 “护士小姐真的是护士小姐吗?”伊泽低声反问,也不知是询问在场其他人,还是根本自言自语,“之前来探望的那个人,是原来那个人吗?” 听得这般说法,黄猿心头微微一动,刹那间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顷刻间那点灵感消失无踪。 “安娜的眼睛一直是绿色。”鬼蜘蛛沉声回答,“你的怀疑不成立。” 许是发现在场几人都同意鬼蜘蛛的观点,伊泽的神色更加惊疑,见状,黄猿抬手按了按额角,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伊泽是怀疑安娜被取代,刚才在这房间里的安娜,并不是之前的安娜————理由很充足,眼睛颜色改变了,没有谁的眼睛能改变颜色,无论是霸气亦或者恶魔果实能力,这很显然。 可,安娜确实是安娜,没有被替代。 因为,第一眼看见她,她的眼睛就是绿色,那种侬丽明艳的宝石色,黄猿曾经暗自赞叹过,她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祖母绿。 鬼蜘蛛也这样说,他和她在海军医院相处过,如果有取代,别说他们几个见闻色修炼得炉火纯青会立刻察觉,就是娜娜… 所以,没有取代,安娜确实是安娜。 ………… 心念飞转间,黄猿放下手,正要开口说的话被一旁的格雷戈.豪斯先一步说出口,“小姑娘娜娜是天生见闻色,她妈妈有没有异常,她会发现。” 所以————异常本身,应该是安娜。 “霸气。”黄猿眯起眼睛,统御海军科学部的男人很快找出了答案,“伊泽霸气觉醒,所看到的就变得和我们一样。” “确切的说应该是,普通人看来安娜的眼睛是墨色。” “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因为我们都有思维盲点。” 意味深长停顿片刻,黄猿把目光对上鬼蜘蛛,他们的中将皱了皱眉顷刻间眼睛又微微睁大,象是想到什么眉宇间浮出几丝恍悟。 黄猿收回与鬼蜘蛛彼此对视的目光,压低声线,慢慢的接下去说道,“没有谁会特意去问别人,某个特定之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多么不可思议。” 最后,黄猿轻轻的叹了声,唇稍勾挑的笑意透着戒备与…深深的兴味。 安娜的档案上,照片原本就是黑白,她是刻意为之,亦或者巧合?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魔女之瞳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厉害,隔了会,黄猿的视线略略一转,看向鬼蜘蛛,“不好奇吗?在普通人看来,安娜的样子。” 鬼蜘蛛冷哼一声,瞪了黄猿一眼,到底还是取出身上的电话蜗牛来,拨通了小声交代下去。 他这厢让副官想办法去海军本部医院里边调查,那边就听得黄猿又一次开口,这次问的人是伊泽,问年轻人遇袭时的详细情况。 之前整件事的描述只有大致过程,伊泽的精神不稳,有些东西说得模糊,黄猿重新开始问一次,为的是知道得更彻底些。 许是因着安娜的事搅了心思,年轻人的声音比先前平静很多,注意力偏移后情绪缓和下来,对遇袭时的细节描述也慢慢清晰。 伊泽不再象刚才又惊又惧,对于黄猿的追问,言语间也没了模糊不清之处。 分神听了几句,鬼蜘蛛随后又转开走到一侧稍远些的距离,对着通话那端的副官追加要求:着人前往海军本部医院,并且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旁敲侧击调查。 安娜的眼睛颜色不一样,黄猿说是因为霸气的缘故,掌控科学部的大将黄猿,素来心思敏锐,料准的事鲜少出错,鬼蜘蛛也相信答案是‘霸气’,让副官去海军医院,不过是确认罢了。 安娜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没有让人发现异常,原因确实应该是出在,往年她生活的环境普通。 身边人都是没什么力量的平民,加上她自己又怕生内向,和别人交情泛泛,即使偶尔碰见一两个懂得霸气的,也会因为思维盲点而忽略… 就象鬼蜘蛛他们,如果不是今天太过巧合,谁能想到他们眼中所见,居然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确确实实不可思议。 啧了声,鬼蜘蛛垂下眼帘,不可思议又如何?他只需要确认她不会对海军造成威胁就好,眼睛的颜色异样,真实原因如何,谁在意呢? 只要她是他遇见那个人,而不是被替代…他当然不会在意。 实际上,鬼蜘蛛很清楚,安娜是他遇见那个人,相信黄猿他们也明白,如若不然,两个海军大将怎么会象现在这样悠闲。 黄猿笑得邪佞,象发现了什么好玩事物一样,眼睛里除了兴味和琢磨,倒也没有太过戒备。 看黄猿的神色鬼蜘蛛就知道,只是好奇罢了,追根究底是想查清她的秘密,更了解她一些。 他们这些人半生征战,对危机的感应早已经深入骨髓,比起容易被假相蒙蔽的眼睛,鬼蜘蛛更相信自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安娜本身没有危险,她周遭发生的事…那些藏在暗处针对她的东西,找出来彻底解决掉就好。 ………… 电话蜗牛那边的副官一边听着他的命令,一边同时交代士兵去照办,鬼蜘蛛忽然下令调查,又说得没头没尾,也幸亏副官跟在他身边多年,不然真是会摸不着头脑。 等话筒那端传来士兵领命而去的回答,鬼蜘蛛也停下来,想了想又让副官去查另一件事。 早前他让麾下去问安娜愿不愿意跟他,得到的回答是愿意,后来才知道当中出岔子弄错了人,鬼蜘蛛原本也没在意,只认为是当时那家伙办事不利,刚刚听伊泽的话,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之前一直没打算理究竟怎么出的错,可现在… 他大概知道了答案,所以就开口问之前懒得问的事。 ………… 捏着电话蜗牛站在原地没等太久,安静一会儿的那边重新传来副官的声音。 花了几分钟时间听完经过,鬼蜘蛛哼笑一声,心想着果然如他所料。 真真是应了‘巧合’这个词。 算上安娜的眼睛在普通人和他们看来颜色不一样这一点,整件事还是那句话,‘意外因素叠加造成的巧合’,简直阴差阳错。 住院那些天的相处叫他中意她,喜欢她身上的安稳气场,喜欢她温柔淑静的性子,虽然眉眼疏淡瘦瘦弱弱,对他却不像普通人那样又是敬畏又是讨好,看他的目光柔和恬淡,叫他放松又高兴。 男人动了心,自然是想办法要如愿以偿,只是他这些年浪荡惯了,碰上她这样的良家女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始。 有心追求嚒~拿往日里对待欢场女人的手段对她,似乎…轻佻又浮躁,万一弄巧成拙,别说追求,怕是她立刻要当他是登徒子,从此避之唯恐不及。 男人认真的时候,总是想对喜欢的人好,可究竟怎么才算是好,鬼蜘蛛又实在找不出办法。 他试过主动和她说话,试过缓了一身气势想接近,可是也没什么效果,她还是温温柔柔的笑,话却少更不肯多靠近他一些,连叫他想送她什么都找不到借口。 他受的伤很快养好,和她却半点进展也没有。 后来,身体好了鬼蜘蛛耐不住想出院,他就从跟在医院里的亲兵当中找个能言善道点的家伙去直接问,他想不出怎么追求女人,索性就坦白点。 她愿意的话,往后他一心一意待她,不愿意,那就罢了。 ………… 结果没两天,鬼蜘蛛就得到叫他很…高兴的答案,她愿意。 后来…后来的事鬼蜘蛛真不愿意细想,因为想想就心塞,此刻听得副官查问来的答案,又综合军校那小鬼的说法,他才明白之前百思不解的地方,究竟错出在哪里。 当时他找了人,不过麾下那家伙也不是直接去问的安娜,而是又转过一个士兵。 问女人愿不愿意跟一个男人,这种事不能太直白,更不可能让别的男人问,女人脸皮都薄,当面问了很可能恼羞成怒,如果透过身边同性别朋友委婉些试探,或许能有好的答案。 至少,要是不成,双方也不会太尴尬。 还有就是…鬼蜘蛛特别交代不能逼迫她,他位高权重,如果表现出志在必得,他麾下很可能暗地里不择手段,他喜欢她,可也不想强迫。 麾下按照他的意思找了个士兵,那士兵的女人恰好也是海军医院的护士,鬼蜘蛛这边透了话,士兵就让自己女人去试探。 当中的岔子就出在这里。 开始领着士兵和他女人去看是谁的时候,彼时安娜正巧和多洛莉丝同行,鬼蜘蛛的麾下许是一时疏忽,只说‘眼睛漂亮的那个’,结果弄错人。 现在转头去回想整件事,鬼蜘蛛觉得大概怨不得会出岔子,因为麾下说的‘眼睛漂亮’,指的是安娜的眼睛颜色异常美丽。 她的眼睛,瞳色通透澄澈,如同宝石油艳侬丽。 只是不想在普通人看来,她的眼睛是墨色。 士兵和当时在场的女人,两个人是按照五官的美丽程度来理解。 多洛莉丝,美艳风情长相,单论容貌确实胜过安娜许多。 如果不是他动心了认真,平日里随便找女人,也会选多洛莉丝。 ………… 原本造成误会的原因很快能清楚,巧的是种种突发状况叠加起来,令得原本很轻易能得出的答案…一再模糊,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结束了和副官的通话,鬼蜘蛛收起电话蜗牛,转手又从口袋里摸出烟包火机,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眼睛微微眯了眯。 不算上接二连三的意外,安娜的存在也确实不可思议。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清不清楚自身的异常。 如果她知道,这些年藏得隐秘,怕是有原因的吧?是躲着仇家还是有别的缘故叫她隐姓埋名? 如果她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她的神经也未免太粗了,是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不在意自己,还是…早年受到的伤害让她下意识不愿意追究自己的异常? 想了想,鬼蜘蛛哼了声,顿时也没了太过深究的意思。 那人,安娜她遇到过的伤害叫他升不起对她的怒意,那夜在医疗部她浑身淤痕昏迷不醒,相信当时在场的人都对她多出几分怜惜,只要她不是敌人… 鬼蜘蛛觉得她不会是敌人,因为她女儿,科学部那小鬼是海军。 ………… 没一会儿功夫指间的烟支就燃尽,鬼蜘蛛掐熄烟蒂,返身从角落折回病床这边。 黄猿的追问也告一段落,和青雉两人站着没说话,伊泽手上拿了纸和笔,正低头不知写着什么,鬼蜘蛛走过去,眼角瞥了军校小鬼一眼,定神看清楚之后,眉梢挑了挑。 伊泽手上的板夹是病房里医生记录患者情况所用,此时,白纸上一副简笔肖像正慢慢成型。 “袭击现场另外一个?”鬼蜘蛛偏头问了黄猿一声,他看画上的肖像不是早上被逮住那个,按照伊泽的说法,年轻人是正在画藏在马林弗德的幕后人物吧? “耶~”黄猿低笑了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花街女郎的口供里不曾出现的人物,有了肖像,至少能查出点线索。” “只要藏在马林弗德…呵~”黄猿的唇角勾了勾,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脸上多出几分杀伐之气,“异类生物如此胆大包天,我很想会一会。” “啊啦啦~我也很感兴趣呢~”站在边上的青雉跟着轻笑出声,懒散随性的眉宇间浮出几丝锐意,“食谱和我们不一样的隐匿者留在马林弗德,岛上漂亮姑娘们的安全真是叫我担心。” 鬼蜘蛛呵了声,果断翻出个白眼,对他们两位海军大将,一个毫不掩饰科学家的兴致勃勃,一个流于表面的不着调,非常唾弃。 ………… 接下来有段时间里没人再说什么,病房里颇安静,鬼蜘蛛和青雉黄猿他们,连同格雷戈.豪斯,几个人的目光都放到正在成型那副肖像上,直到伊泽手中笔触停下。 青雉接过伊泽递来的板夹,垂眼看了几秒钟,眉心微不可察攒了攒,不过没说话很快把它转给黄猿。 后者跟着细细看了几眼,随后又把手里的画像拿给鬼蜘蛛,接着抬高眼睛,“耶~年轻人的绘画天分,进海军其实浪费了啊~” 鬼蜘蛛没理会黄猿总喜欢开玩笑的话,他的注意力放在青雉和黄猿一瞬即是的异样反应上,手里接过东西就垂下眼帘,定睛一看,跟着就怔了怔。 伊泽的绘画天分,老实说和青雉熟悉的一帮人多少听过些,因着算是杂艺也没几个人留心,如今世道乱得厉害,艺术类天分比不得强悍力量叫人瞩目… 他们沙场征战,要的是精湛武艺,绘画天分能抵什么用?到战场上能拿画笔杀人不成?又不是恶魔果实能力。 没在意归没在意,现在听黄猿赞叹,鬼蜘蛛倒是认同。 军校这小鬼…不加入海军,是可以成为画家吧? 笔下人物肖像栩栩如生,难得的是神韵捕捉得精确,简单笔触竟让人物跃然纸上。 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许是当时光线浑浊,居高临下俯视的人五官略略模糊,可是,笔勒能勾画的容貌毫无瑕疵,微长直发披落肩膀,一双眼睛半隐黑暗。 ………… 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画纸递给医疗部负责人格雷戈,鬼蜘蛛的视线偏移几度,“这个男人是近段时间才到马林弗德的吧?” 这样一个男人看过之后相信印象深刻,而鬼蜘蛛自认从未听闻类似人物…想来潜伏时间应该不算久,因为样貌太出色,不经意看见也会牢牢记得,即使藏匿得再好也瞒不了太久,马林弗德城镇里的居民会传出风声。 马林弗德城镇和海军有千丝万缕关系,平民多少有警戒意识,而花街那边,黑白较为模糊的地带,小道消息的流通,海军原本就牢牢掌控着,没有半点风声说明,至少不是藏在岛上太久。 并且… 看了看青雉和黄猿的神色,鬼蜘蛛很快收起目光,心下低叹一声。 伊泽没说错,确实有些类似,安娜和这位袭击者,神韵微微仿佛,不是五官相像,真要计较两者气质也天差地别。 可如果去掉不知名男人周身以俯瞰之姿睥睨众生的傲慢,安娜有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种疏冷神韵,确确实实有几分相同。 至于装箱带到科学部那只…当时现场血腥,鬼蜘蛛倒是没留意黑发食人异种像不像,就算有些神似,战斗中的狞恶姿态也会盖过叫他眼熟的地方。 黑发异种暂时不算在内,安娜和不知名的袭击者…当中许是有牵扯,看了画像,鬼蜘蛛的反应和黄猿青雉一样,三个人显然是同时想到一块去。 藏在迷雾深处的答案隐约露出端倪,这下不深究都不行,因为或许,解开疑团就能揭晓近段时间马林弗德接二连三的意外。 ………… 从伊泽这边得了画像和详细经过,接下来也就没这军校学生什么事,虽说觉醒霸气遏制异变,但也需要进一步观察,免得有疏漏。 交代小鬼继续修养,鬼蜘蛛他们三个将领也就离开。 临行前,大概是反应慢一拍,伊泽忽然磕磕巴巴开口,问的是安娜和娜娜的关系,等得知海军军校医务室的护士小姐,是同级生娜娜的妈妈… 年轻人象是被雷劈中目瞪口呆的表情,倒是让鬼蜘蛛的心情稍稍愉快了些。 海军军校里发生的事,鬼蜘蛛也知道,伊泽为首几个小鬼去骚扰她,原因不外乎内部传的那些东西,安娜和他的事,还有她住进黄猿大将宿舍… 伊泽那帮海军新生代小鬼被惯坏了,心性有些无法无天,听了流言起好奇就去逗她…现在…看伊泽的反应,鬼蜘蛛觉得小鬼好一段时间会有心理阴影吧? 调/戏了自己喜欢那女孩子的妈妈,也不知道伊泽以后遇到安娜和娜娜的时候,脸会不会红? 然后,看黄猿和青雉两人各自的神色,前者明显幸灾乐祸,后者倒是有些家长式的好笑,鬼蜘蛛心想,两个大将这时候心思估计也和他一样。 伊泽那小鬼,受些教训也好,省得将来要为他的性格遇到更多挫折。 年轻人傲慢狂狷目中无人,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慢慢历练自然会磨掉浮躁变得沉稳,他们一帮子大人忙于征战鲜少看顾后辈,更不懂得教养,知道年轻人的毛病,却不知道怎么教。 按照海军的惯例,军校毕业放到驻地让他们自己磨练就好,比伊泽大的那些孩子都是这样成长,鬼蜘蛛原本觉得没什么,不过看她的女儿,科学部的娜娜… 两厢一比较…小鬼们的毛病就…伊泽受点教训,或许是好事。 …………分割线………… 离开科学部秘密试验场,三个人就分道扬镳,鬼蜘蛛回自己驻区,和异变相关的事,青雉和黄猿接手处理,科学部那边重心放在活捉的异类身上,彻查城镇当中的漏网之鱼则由青雉的人负责。 鬼蜘蛛负责本岛防卫,他抽不出身来处理此类事件,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前线防御是重中之重,虽然有些想,到底还是职责在身,无暇分神它顾。 早上他前往城镇,原也料不到后续会发展成这样。 安娜…他因着私心帮她,只是不想,她身边困的迷雾层层叠叠,永无止境一样,到得现在,就算是鬼蜘蛛身为本部中将…也力有不殆。 牵涉到异变病毒,她的事只好放在明面上解决。 与她无关,他能保下她,可如果反之… ………… 回了驻区,鬼蜘蛛暂时按下心头百般复杂,专心开始处理堆积的事务。 时间这种东西,当你心无旁骛的时候总是过得格外快,也不过没多久,上午和午休就没了,照在办公室窗户上的太阳光,隐隐有西沉的迹象。 公务告一段落,副官那边就呈上报告,上午他下的命令,到此时有结果。 扔掉手里签完字的文件,顺手拿起调查报告,掀开它,一目十行飞速浏览,半晌,阖上文件,鬼蜘蛛闭了闭眼睛,哼笑一声。 还是和他所料相差无几,黄猿的判断也正确。 安娜的眼睛,确确实实因为霸气的缘故,呈现两种结果。 墨色与祖母绿。 海军本部,每个将领麾下都培养着一队专门负责情报的士兵,平时藏在暗处,得到命令才出动,这部分人一贯擅于伪装,外表叫人留不住印象,气息也收敛得好,不容易引人注意,能精准打探消息。 鬼蜘蛛下令之后,情报兵即刻出动,一部分潜入海军本部医院,一部分去了安娜原本生活的街区,他们按照鬼蜘蛛的命令,先故意接近,之后向周围人私下打听: 装作一见钟情的男人寻找心仪对象,黑发碧眼的女人。 结果,安娜曾经生活的街区,按照情报兵的描述,居民统一口径,样貌说的大概是安娜,可是眼睛颜色不对,不是绿色,应该是黑色。 而海军医院里边,大部分医生护士的说辞和居民一样,只有…外科主治医生斯托克斯,那位曾经身为海军医疗部队精英的老人,敏锐察觉‘病患’的伪装,没有给出答案,倒是险些让鬼蜘蛛的情报兵折进医院警卫队里边。 即使斯托克斯没有回答,鬼蜘蛛也知道,那外科医生发现来人针对安娜,所以才警惕。 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比其他人更早发现异状的人,弗里茨.塞尔尼尔,也是巧合,那海军准将某次遇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过卡洛琳。 还是思维盲点,弗里茨想查她,直接就问了卡洛琳,根本不会想到追问眼睛的颜色。 真真是…巧合到不可思议。 ………… 鬼蜘蛛收起报告,又看了看今日工作进程表,觉得手头剩下几样事务可有可无,于是就起身。 “中将大人?”副官在后边开口问道,“您…” 摆了摆手,示意副官不必跟随,鬼蜘蛛打开办公室门,又反手阖上,抬眼看了看长廊外漫天的霞色,浅浅呼出一口,脚下不疾不徐往某个方向迈进。 黄猿那边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特别指明,如果要见安娜,让他身边不必带随从,即使不巧遇见,倘若她女儿娜娜在场,最好立刻支开他麾下,尤其是麾下知道某些内情的时候。 原因嘛~鬼蜘蛛不认为是那小鬼天生见闻色,至于黄猿卖的什么关子… 鬼蜘蛛哼了声,也知道多半是和那小鬼的资质有关,天生见闻色,海军内部又不是没有那种资质的人,黄猿那样紧张小鬼…真当他猜不到吗? ………… 花了些时间走出驻区,又一路闲晃一样来到…高级将领宿舍。 难得翘班的鬼蜘蛛停下来,抬头看向建筑物高处某扇窗户,他早已经和黄猿通过电话,报告呈上来之前就知道她没有在科学部,而是回了暂时居所。 她…一直安分,当然不会不知道,涉及机密的场所,她不能呆得久,海军科学部,虽说她自己档案挂在那,到底不是里边工作人员,呆久了惹人侧目。 通话时黄猿也笑着说,她懂事得很,简直快避之唯恐不及。 怔忡片刻,鬼蜘蛛回过神,抬手按了按披风口袋一角,想了想这才往楼上走。 ………… 他敲了门,过得不久她就应声而至。 开启一线的门扉,内外光线错差,他眯着眼睛,静静看进她的眼睛。 “中将大人?”微睁的眼,透碧瞳色,眉宇间带着温婉与浅浅的讶然。 半晌,鬼蜘蛛垂下眼帘,扫了眼她扶在门边的手指,哑声开口,“不请我进去吗?” “诶?啊~很抱歉,请进。” 她有些惊讶,却也很快打开门,他从她让出的位置进屋子,直直就往厅里走,不多时,她的脚步缀上来,音色柔和,“有事吗中将大人?” 鬼蜘蛛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接着才撩高眼皮,“不欢迎?” 她顿了顿,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面色有些儿为难,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扬了笑改口,“我给您泡茶,待客不周,请别在意。” ………… 她返身折回厨房,隔了会才端着茶盘出来,鬼蜘蛛一直静静坐着,不动也不言语,视线焦点始终停在她身上。 她将茶盘搁置在沙发前矮几上,素白的手握着粉白瓷壶,浅色茶汤注满茶盏,他的视线从她指尖一路往上滑,纤弱的手臂,小小肩骨,倾身时细细的腰肢… 许是被他看得有些惊惶,她飞快盯了他一眼,神色里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鬼蜘蛛收起视线,探手去拿茶盏,一边故作无意的开口,“你那丫头呢?” “诶?娜娜还没回来。”她象是定了定神,又拿眼睛偷偷看了他一下,见他示意她坐下,就抿了抿嘴角犹豫地坐到沙发一侧,离得有些远的位置。 一口一口抿完茶汤,鬼蜘蛛放下杯子,转手从披风口袋里拿出东西,递给她,等她一脸茫然的接过去打开,他就转头探手给自己续杯,也没管她的反应。 片刻过后,她低呼一声,“中将大人,这种东西我不能收。”说话时她靠近了要把手中那物还回来,许是太惊讶,语调都有些不稳,“它太贵重。” “不喜欢祖母绿,或者你喜欢黑水晶?”鬼蜘蛛拿眼角斜觑她,“和你的眼睛一样。” 他给她的绒盒里装着一件日常款项链,原本…他想着她到身边之后立刻给她,他难得花心思亲自为女人选礼物,只是没机会送出去。 那是一场误会… 此时给她却是…试探。 “当是谢礼好了。”鬼蜘蛛不动声色的回答,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接着说道,“黑发碧眼,衬着祖母绿会极美艳。” “诶?中将大人您说什么呀?”她愣了愣,语气有些不解,“可我是黑眼睛啊~” ………… 鬼蜘蛛盯着靠近的这个人,试图从她的神色里找出说谎的痕迹,半晌却是无果。 她的反应非常自然,眉眼间的诧异,半点伪装也没有… 果然吗?她竟然不知道。 试探过后的答案叫鬼蜘蛛松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希望她不知情,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他的那些就不会是刻意为之,他动了心,倘若是她有意安排,那么他… 一定会愤怒到杀了她。 她本身存在异常,只要不是刻意隐瞒,将来她站到海军对立面的概率也会变小,那样…至少他能设法保下她,而不是连说服自己的理由也没有。 ………… 隔了会,许是见他怔怔的盯着她看,她涨红了脸,神色变得更不安,眼睛滴溜溜打量周遭,一边飞快把手里的绒盒在矮几上,随后火烧一样收回手,身形微动似乎想退开。 他探手擒住她的腕骨,微微用力制止她。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中将大人?” “别怕。”口中这样说着,他的手也放开她的腕骨,只是放开的同时又攀高了抚过她的眼角,“你想要怎么样的男人?安娜。” 指尖触及的肌肤柔腻温润,如蛛丝般密匝匝侵入他的手指,连带叫他看着她的眼神也生出几丝侵略意味来,“别说你喜欢女人,那种借口,哪个男人肯接受?” 他很快收回手,真是怕吓着她,可是想要的答案,他不肯放过,“海军中将还不够吗?或者你想要自己男人是大将?” 她怔愣片刻,褪去血色的双颊重新浮现一层艳光,这次是怒极。 “您胡说什么?!中将大人!”许是气得狠了她猛地起身,一手点着门的方向,“出去!” 结果,她的手才刚抬起,门那边忽然… 鬼蜘蛛偏头看向隔着门飞速接近的气息,眼神跳了跳,哼笑一声。 顷刻间,门扉又一次被敲响,只是这次没等她缓下脸色就听得门锁那边传来钥匙插/入的声响。 几息后,鬼蜘蛛看了眼推开门一副主人家模样走进来的黄猿,又收回视线又看了看呆立在一边的安娜,见她整张脸直接黑下来,一时又觉得好笑。 这要是现场还有别人,估计明天流言能直接传到新世界去。 才刚因为隔壁住户赤犬大将言语不够谨慎而撇清,这会因着黄猿大将自然而然回家一样的态度,她和大将的暧昧,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黄猿这是故意的呢~ 故意制造假相引着人把安娜和他联系到一起,真是恶劣性子。 ………… 象回家一样进了屋子,黄猿又顺手把怀里带的一捧花束递给安娜,见她不肯接就耸耸肩转身去随意搁在某处,态度熟稔得简直象这家男主人,接着回来,面上带着笑,眼角扫了下矮几,最后扬了扬眉梢,空下来的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个… 类似的天鹅绒盒子。 鬼蜘蛛顿时笑得更加…凶恶。 瞧瞧瞧瞧,这都想到一块去了。 大将黄猿拿来的盒子,打开了和鬼蜘蛛送的那件并排放着,两件幽绿珠宝闪烁泠泠艳光。 只是…安娜盯着它们看的眼神格外痛恨。 ………… 室内一时安静,良久,许是见安娜的目光不悦,黄猿就曼声开口,“耶~没什么别的意思,是赔礼。”语调神色非常诚恳,“上午失礼了,另外,近段时间我家阿桃让安娜你费心照顾了。” 理由冠冕堂皇,收礼的人却半点不肯上当的样子。 盯着两件珠宝看了会儿,她分别瞪了鬼蜘蛛和黄猿一眼,神色显然是不相信,“于是,也是黑发碧眼适合祖母绿?” “黄猿大将,鬼蜘蛛中将,你们二位是色盲吗?” 听得她这般说辞,黄猿的视线就转向鬼蜘蛛,两人目光一碰又飞快错开,接着,没等鬼蜘蛛选出个好理由推诿,看似发怒的人神色里却淡下来。 “试探得到答案了?既然如此…珠宝请收回去。” “送出去的东西,不喜欢就扔掉。”鬼蜘蛛啧了声,叫她的冷漠激得不悦,当然,其中还有些被猜中的慌乱情绪,他试探,她此刻知道了… 闻言,她的双颊褪去艳粉色,气息变得平和,音色却疏冷到毫无感情,“不是我的东西,我可没权力决定它的去向。” 她低眉垂眼的模样…鬼蜘蛛微微吸了口气,蓦地看向黄猿。 “耶耶~”收到他的眼神,黄猿轻笑着开口,“送出去的礼物,我也没有收回来的前例。”说话时细细看了她几眼,又在她察觉前改了话题,“青雉那边毫无收获呢~” 一边说一边自来熟的选了空位坐下,斜乜她的视线,眼神里隐约带出异色,“说起来,安娜能帮帮忙吗?这关系到马林弗德的安全呢~” ………… 也不等安娜反应,黄猿自顾自就倒茶,边喝边低声叙说。 关于在科学部秘密试验场那时,她和女儿先离开了没听见的后半段,以及…大将青雉的调查行动后续。 “安娜你看,这样俊美的男人见过一定印象深刻吧?”黄猿拿出一份纸摊开在矮几上,面上的烦恼似乎确有其事一样,“城镇里问了居然没有谁知道。” “能藏在哪里呢?如此显眼的样貌。” 那张纸是伊泽画的肖像,复印了秘密分发,鬼蜘蛛这边同样收到,海军本部下令全军戒备,青雉的人手进入城镇,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小心调查,试图尽快找出对方藏匿地。 这样一个异类躲进居民区,不谛于一只凶兽放进羊群,只有尽快找到并解决,平民身边隐伏的危机才能解除。 只是收不到成效。 男人不存在似的,连同落在海军手上的黑发异种,居然没有一个居民曾经见过。 马林弗德整座岛屿,海军掌控程度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九十,查不到踪迹,这当中…要么存在更多异类彼此掩饰,要么…男人本身有古怪能力。 ………… 许是叫黄猿的话带得心思偏移,鬼蜘蛛斜眼偷觑时发现她同样静静听着,神色里没了那种与异类相仿的冷淡,反而显得若有所思。 不过看着画像的眼神同样不带伪装,是那种略显狐疑的陌生。 隔了会,她神色微动,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睛,“一棵树藏在森林里当然不显眼,如果周围的男人容貌都出色…” “嗯?”鬼蜘蛛愣了下,下一刻,没等他理清她的话就听见黄猿哼笑一声。 “同样出色的样貌啊~”象是同样想通什么,黄猿的语气变得古怪,“那家店叫什么?南十字星,还是南星十字?” “南十字星。”她回答道,接着顿了顿,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那家店里有很多…” 鬼蜘蛛慢一拍也反应过来,不过看她眼神躲闪就忍不住…明知故问,“很多什么?” 她嘘咳两声,飞快把脸偏到一边,耳朵都烧得通红,“样貌出色的男人,都是新面孔。” ………… “耶~这下能名正言顺查封那家店了呢~” 黄猿笑得很愉快,简直神清气爽,“安娜有看中里边的男人吗?如果有,那还真是可惜。”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魔女之瞳 黄猿大将的声音,听起来…呃~含糖量很高,显然是因为‘能够名正言顺查封那家店’而兴致勃勃,或者顺便加点幸灾乐祸? 至于他会产生后边那种心情的由来… 我保持着把头扭到另一边的姿势,努力作远目状,顺便装作充耳不闻: 看中里边的男人? 呃~这倒是没有,不过…打麻将输掉那会,有次我拿现钞逗过半果俊男来着,说实话,手感不错,肌肉精壮结实,纹理线条饱满,可那种事我会说么? 想了想,然后默默的老脸更红,连耳朵都变得更烫些。 要是换到没穿越前那个世界,或者此时身边坐的是卡洛琳她们,我能笑眯眯点评两句,舞蹈是一门艺术,带着点情/色/意味更有其魅力。 可惜的是,如今…我还没厚脸皮到能和两位不熟的(男性)海军将领闲聊…人体艺术相关话题。 ………… 脑后,我看不到的角度,鬼蜘蛛中将和黄猿大将两位都没再说什么,就是…似乎隐约有更古怪的感觉,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要人越发坐立不安。 力持镇定,我两眼放空,面不改色的习惯性开始腹诽: 这位黄猿大将实在是性格恶劣,真的,各种程度上。 原本嚒~我一把年纪去夜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安娜结过婚,我单身多年,熊孩子早就能打酱油,偶尔去声色犬马一番,谁能说我的不是? 我的人生可不需要对哪个人负责。 就算撞上黄猿大将也…呃~我不是他姘头,当然更不必心虚,可是!这种在*碰个正着的事,彼此双方不该觉得有些难为情吗? 为什么这位黄猿大将居然能神色自若侃侃而谈啊喂! 还有还有!鬼蜘蛛中将你明知故问的对吧对吧?那家夜店你也有去的喂!险些上演六国大封相,乱得一塌糊涂,别跟我说你忘记,又不是提前老年痴呆。 还问很多什么?我们已经熟悉到类似老友闺蜜交情了吗? 明显没有好么! 我这边尴尬症发作,已经觉得羞耻度爆表了好么?! ………… 因着社交障碍外加忽然爆发的尴尬症,接下来,我索性催眠自己是一只鹌鹑,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两位也没有继续逗留,大概是迫不及待想去封店?等他们两人透出要告辞的意思,我才回过头,努力和蔼微笑,尽到一个主人的义务。 起身,送客。 跟在他们两位后边,送神一样恭恭敬敬,顺便,这当中我拿沉默是金的态度,抵制黄猿大将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的企图。 大概是觉得被待客不周了,大将黄猿一脚踩出门又回过身,气势简直象阿诺.施瓦辛格扮演的魔鬼终结者,就差那句‘我会回来’的名言。 至于鬼蜘蛛中将,他一贯那副吓哭孩子的表情,我区分不出他拧紧的眉心里边,有几成是因为我拒绝请他吃饭而导致心情愉悦指数负数。 两个海军将领堵在门口,魁梧身躯把空间连同光线都盖掉。 我一手扶在门把上,仰高脸,摆出一副‘风太大我听不清’的样子,默默注视着片刻之前自称‘饥肠辘辘’的黄猿大将,和哼了声作为附和的鬼蜘蛛中将。 三个人面面相觑,又过了好一会儿,等我差点不耐烦甩上门,两位海军将领又心有灵犀一样不约而同哼了声齐齐转身走人。 两个人磨蹭半天,下楼速度倒是很快,没几眼功夫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确定他们不会突然又回来,我飞快关起门,一边犹豫是不是该去厨房拿一包盐出来洒一洒驱个邪。 然后想想又算了,盐巴也是要钱的喂!别以为马林弗德靠海捞盆水晒晒就是食用盐,天晓得未经处理的海水里边有什么重金属,吃坏肚子怎么办? ………… 回到客厅,原打算收拾下招待过客人的茶具,不想一眼又瞟见搁在沙发前矮几上的两个盒子,我愣了下,猛地回头看看关上的大门,又看看连着露台的落地窗。 两个人落下的东西…呃~ 这时候我杀出门或者冲到露台喊,大概是能拦下人还东西,可是这样一来,后续果断会更加乱七八糟吧?好不容易送走瘟神,我吃撑了又去招惹回来。 叹了口气,伸手阖上盒子,又把它们叠着捏在手里,转头找个储物柜抽屉丢进去,心下决定过些天找机会再还给那两位。 珠宝极美,镶嵌的主石祖母绿油艳深邃,女人嚒~对漂亮东西抵抗力都不高,我当然也喜欢,可还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莫名其妙收下,晚上怕是要睡不着吧? 关上抽屉,我又从柜子角落找出面镜子开始端详自己: 黑发黑眼,白得营养不良的脸,左看右看都是看了十几年逐渐熟悉的样子…所以,哪里有黑发碧眼的迹象?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将黄猿和中将鬼蜘蛛,他们两位果断是…色盲?色弱?老眼昏花?还是故意拿根本不知所谓的借口上门调/戏? 似乎哪一个答案都不对。 左思右想半天还是不得要领,然后我把镜子收回原处,一脑门雾水跟着飞速甩到九霄云外。 两位海军将领登门大概因为一些事,可惜的是他们不肯坦言相告,我什么也不知道,当然没办法给出答案来。 其实,如果他们肯开门见山询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因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这十几年生活简单得乏善可陈,基本就是‘家——医院——菜场’的模式,日复一日循环。 我的人际关系也不是很复杂,一查就清楚,更何况海军早已经查过,娜娜进入科学部那时候,军方已经告知我,她的家庭背景记录在案。 黄猿和鬼蜘蛛,他们想追查的,我觉得应该是某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并且他们带着一定程度的戒心,所以才试探。 当然,我没有觉得愤怒,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还没发生之前生什么气?换位思考的话,实际上,两位将领的行径已经称得上…温和。 要知道,海军的正义深处,见不得光的地方埋藏无数血腥与黑幕,我又不是孩子,哪里会天真得以为,这世上真的黑白分明。 别说是海军本部,就是没来这个世界之前,我那边,卷进敏感/事件的人,下场有几个好?我没亲身经历,可网络上信息大爆炸,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没听过? 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已经很给我这个平民百姓面子,没逮起来审讯只是旁敲侧击。 所以,我生什么气?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好。 大海贼时代到如今,也只有马林弗德的平民生活安稳无忧,为着这份平静…十几年一直享受它而从未付出什么的我,对尽力维持它的海军,根本没权力抱有任何不悦心态。 [守护]是海军阵营职责所在,这句话没错,可不代表享受和平的我就心安理得,受到怀疑就能理所当然开始仇视。 不高兴是肯定,可我没自大到愚蠢,遭遇一星半点错待就认为全世界欠自己的,那种自私冷漠心态…会让自己再得不到别人的善意帮助。 莫名其妙叫人怀疑进而试探,我没做过亏心事当然不心虚,加上…顾着娜娜都来不及,也没多余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 丢掉那点不悦和狐疑,花了几分钟收拾客厅,接着回厨房继续为晚餐努力。 站在灶台前,一边干活我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自己见机行事保住丰盛吃食而觉得…高兴。 之所以装傻不留两位将领吃饭,原因是晚餐我花费很多心思…连同近段时间顿顿不重样的点心,呃~都是讨好熊孩子来着。 打从搬家,娜娜来这里翻箱倒柜找不着她的小鱼干,熊孩子连续往厨房的冰箱和各种柜子门,包括家里所有能看见的位置贴了一星期便签。 从( ̄△ ̄;)… 到o(︶︿︶)o… 然后(╥╯^╰╥)… 再到┭┮﹏┭┮… 各种不重样的颜文字,无声又精准阐述了她如遭雷击的心情。 对此,一时失手把熊孩子心爱零嘴当攻击物砸了某颗脑袋,接着导致小鱼干全部落入卡普中将肚子的我,表示很心虚。 为了弥补过失,这段时间在吃食方面,我也就格外用心。 我大兔朝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简称‘吃货辈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原本就爱好下厨的我,心虚了想讨好熊孩子的菜式,当然就更挖空心思… 于是啊~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先不算男人的胃口,看两位魁梧的身材…厨房里准备了非常注重品质而忽略分量的菜肴,够不够他们塞牙缝? 还有,他们吃完了,娜娜吃什么? 虽说有点失礼,比起我家熊孩子来,两位海军将领还是果断靠边去吧~ 黄猿大将那没脸没皮的男人,抢我孩子点心不够,居然连晚餐都打算染指?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如他的愿?没拿锅铲直接打出去,已经看在他是娜娜顶头上司的面上。 要不是担心熊孩子会被小心眼的黄猿刁难,我哪里会善良到连小相扑选手的份也备下,还不是想给娜娜拉近点同事关系。 好吧~我承认自己市侩。 …………分割线………… 六点过一刻,大门准时传来开锁声。 我把手里的汤盆搁在餐桌上,然后回头就看见自家熊孩子笑眯眯的脸,顺便她身后缀着近段时间已经蹭饭蹭出习惯的小相扑选手,战桃丸。 娜娜探头看看餐桌,眼睛就更亮几分,接着她脚下一拐往厨房走,一步三晃,背影都透出嘚瑟味道,就差身后冒出蓬松松的尾巴摇啊摇。 小相扑选手微红着脸,恭恭敬敬,顺便一直改不过口,“伯母。” 没等我招呼他坐下,娜娜就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洗手,来拿碗。”小眼神盯在年轻男孩子身上,语气啊~分外不客气。 结果小相扑选手反而很高兴的样子,简直容光焕发,猛一回身,转眼就闪到娜娜跟前,我盯了两只凑到一块的年轻人,想了想就自顾自先坐下,打定主意不去掺合。 年轻人嘛~视线抬高几分,我默默的对着天花板远目。 ………… 接下来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形容词呃~哪里不对?)。 估计是近段时间各种打击嫌弃也没办法弄走不请自来的小相扑选手,娜娜不得已接受有人和她抢食物这种事,或许还要加上些分享点心的情谊? 总之,熊孩子已经不会在餐桌上摆出恨不得把人扔出门的黑脸,偶尔,年轻男孩子特别留意到她喜欢的某样菜式然后红着脸给她夹菜,她也会接过,顺便给个笑脸回应。 反正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得我很欣慰。 餐桌上的好气氛延续到快结束,中途截止于小相扑选手身上不知哪里传来的噗噜噗噜电话蜗牛叫声。 男孩子把手里的碗一搁,随手拿出叫得欢的蜗牛,按下。 噗噜噗噜声停止,小蜗牛竖起细细触角,咧开小细白牙,幻化出的拟人表情…呃~看得我心一沉,顺便也让娜娜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神色变得严肃。 “老爷子。”小相扑选手,战桃丸的语气显得非常恭敬,和对着我的那种羞涩不一样,显然是打从心里尊重外加敬畏。 ‘阿桃啊~’大将黄猿的声音依然那么诡异,顿了顿,重新开口的语调…变得有些不好形容,‘吃晚餐?正在享受安娜夫人的厨艺?’ ‘耶~真是好运气啊~’ ‘原本想让你从食堂帮我带晚餐…’电话蜗牛触角上的眼睛,眼皮撩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家老爷子我还饿肚子啊~’ “呃~”小相扑选手,战桃丸看了我一眼,似乎更不好意思起来,“老爷子…那个呃…” 见他话都说不利索,我抬手扶额,借着半掩的手掌翻个白眼,随后放下手,“厨房里备着饭菜,如果不嫌弃,等下回去请带给黄猿大将。” 停顿几秒钟,电话蜗牛的小眼睛转了转,死鱼眼一样的眼神投过来,‘耶~怎么好意思呢~’ 我一脸诚恳,“原本就是为您准备的,不成敬意。” 电话蜗牛还是那副死鱼眼的样子,嘴角咧开的弧度却大了些,‘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 脸皮微微一抽,我…我险些没能继续保持温柔微笑。 这位海军大将的不择手段,我差点想给他跪了。 该怎么说?趁着人家吃饭时间打电话来,透过拟人化蜗牛,表情连同语气,明晃晃的不悦…要是不如他的愿,估计等下他就会开口不知说些什么。 统御科学部的最高长官,随便拿个借口都能给娜娜小鞋穿吧? 鉴于这男人的不良记录,我觉得偶尔还是…给点好处,免得熊孩子在外边叫他欺负了去。 ………… 接下来,小相扑选手吃饭的速度显而易见加快,可能是担心他家‘饥肠辘辘’的老爷子饿坏肚子?他的神色也没了先前的轻快,眉宇间带出点忧郁。 娜娜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的眼神里顿时掺进点控诉:因为听见我又拿给她的宵夜去做人情,熊孩子的表情各种不高兴。 没多久,晚餐结束。 小相扑选手自动自发帮忙收拾,和娜娜一起,两个孩子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我坐在客厅沙发里,听厨房里边的动静,一边觉得高兴。 黄猿大将人不怎么样,他家孩子…冲着这段时间来家里抢着帮忙做事这点,我对小相扑选手的印象分就加高许多。 男孩子肯进做家事又厨房帮忙,呃~不管怎么样,性格是很好哒~ 对娜娜又万分耐心,作为熊孩子的妈妈我,看着就打从心里觉得欣慰,至少,比军校那几个臭小鬼好不是吗? 别看外表不是很俊俏,比起眼高于顶的精英们,按照丈母娘的眼光看,理所当然是小相扑选手适合我家熊孩子啊~ 娜娜看起来沉稳,实际上她很敏感,将来我家女婿的性子,一定不能是军校精英那种不懂体贴的中二粗鲁男生。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尤其是那个伊泽,小学生一样只会用欺负手段试图引得女孩子注意,怪不得娜娜讨厌他。 伊泽那种人中龙凤没遇到过挫折的男生,碰上娜娜,肯定不是天雷勾动地火,而是彗星撞地球。 因为我家熊孩子本质更傲娇,她还别扭闷骚。 所以啊~我比较看好小相扑选手。 当然,女婿呃~主要还是娜娜的意思,熊孩子喜欢谁,我是不会管哒~ ………… 两个孩子动作很快,收拾碗筷,清理餐厅,完成一切也不过十几分钟。 等两个人出来,我就起身进厨房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把两个保温食盒递给一边徘徊一边非常不好意思的小相扑选手,顺便交代: “还有一份是为鬼蜘蛛中将准备的,呃~如果遇见就给中将大人,没有就算了,给娜娜当宵夜吃。” 虽然我觉得大晚上会碰到鬼蜘蛛中将的概率不大,但是…两位海军将领呃~我不能厚此薄彼,免得叫人事后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既然装模作样故作体贴,当然面面俱到的好。 ………… 自己的宵夜福利被当人情送出去,娜娜浑身都笼罩着一种愤慨气场,连带迁怒到小相扑选手,斜乜的眼神能飞出暗器来。 送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见自家熊孩子脸色越来越黑,我只好又转回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个巴掌大白铁皮盒子,随后走回大门,递给磨磨蹭蹭的娜娜。 她接过打开看看,阖上盒子嘴角就翘高。 揉了把打小不在我面前掩饰情绪的熊孩子脑袋,然后,笑着目送两个孩子走下楼梯。 盒子里装的是糖果,自己做的,某个床头故事里的金平糖,娜娜小时候极喜欢,和小鱼干并称爱物,后来她吃坏牙…呃~我也就好些年没做。 最近嚒~心虚…于是故技重施,效果一如当年的好。 ………… 站在门口,我听着楼梯间里蹬蹬蹬的声音慢慢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返身,关上门。 这样目送孩子离开,是搬家之后的日常。 说起来,我真是…不喜欢黄猿大将。 虽然很清楚孩子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可还是会迁怒。 客厅里没了别的声音显得空旷,也让我什么都不想做,不管是收拾家里还是做点什么打发时间,都升不起念头。 折回沙发坐下去,呆呆盯着空气。 又隔了好久好久才回神,摇了摇头,就上楼。 ………… 虽然时间尚早,我还是去浴室冲凉,换上长袖长裤,回卧室。 掀开被子上床前,特意盯着新砌好的墙壁看了足足五分钟,在是不是要抱被子下楼睡客厅的打算里几经犹豫,最后…把自己摔进床上,裹严实。 盖着被子,留个脑袋在外边,我盯着天花板,努力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夏天晚上很热,可是… 隔壁一拳能融化墙壁的赤犬大将,导致我必须和吊带裙说再见。 随便拿钥匙打开门登堂入室回自己家一样的黄猿大将,让我不好直接睡楼下客厅。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实在叫人心塞。 如果接下来睡醒发现有谁破窗而入…呵呵呵~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 想来想去,我闭上眼睛。 今天一天真是有够跌宕起伏,所以,都洗洗好了于是早早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真的。 ………… 放平自己,很快睡意就涌上来。 意识渐渐迷糊… ………… …………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依稀仿佛…做了个梦? 也不知怎么,零零碎碎画面都是陌生场景,断断续续,毫无意义,我似乎看到很多奇怪场面,只是隔着层薄纱一样,想细看又怎么都分辨不清。 人影朦朦胧胧晃动,明明在很靠近的位置,有声音若隐若现,可怎么也听不清说的什么,更看不见那人是谁。 我努力集中精神,试图看清楚咫尺间这张脸… 丝丝缕缕迷雾阻隔视野… 层层叠叠薄纱深处,那道影子动了动,似乎伸出手… 很好看的手,修长有力手指,探到近前时利爪蓦地弹出… 散开的迷雾后方,金红火光与焚身高热蓦地席卷而至。 ………… 我猛地睁开眼睛。 心跳很快很快,前一秒残余在脑海的情绪搅得我浑身发抖,是无边无际的惊恐畏惧,还有深不见底的刻骨怨毒。 只是…为什么? 张着嘴象只缺氧金鱼那样快喘不过气,抬手想…呃~我甩了甩头,低头定定看着下方离得有些远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偏过头,努力仰高脸。 不过是睡一觉而已,为、什、么、睁开眼睛我会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中啊喂?! 然后,拦腰把我象袋大米夹在腰间带到半空的这位…谁啊? 抬高头,我极力向上看,接着只能看见一个下巴… 抿紧的嘴角有一种严苛味道,半果着上身,导致我隔着睡衣贴到滚烫温度,卡在腰上的胳膊粗壮有力,简直快把我勒得要吐出来。 许是察觉我的动作,胳膊的主人微微低下脸和我的目光碰个正着。 一个照面,他立刻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投向正前方。 我顶着铺天盖地的黑线,僵硬地扭回脑袋,同样放平目光,定神一看,然后愣住: 不过睡一觉而已,怎么睁开眼睛能看到火光冲天呢?难道我睡梦里穿越时间了?马林弗德会这样烽火硝烟满目疮痍… 顶上战争? 金狮子袭击? 最后,不管是跑错场景掉进过去还是未来,赤犬大将萨卡斯基为什么会夹着我啊啊啊! 谁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魔女之瞳 我深深觉得自己此刻很需要一个柯南,先不管为什么醒来能跑进灾难大片现场,至少得有人好心解释一下,为什么赤犬大将会把我夹在腰上啊?! 明明是躺在床上睡觉的好么?一睁眼就象袋大米被男人夹带着滞留在半空,如此新奇姿势简直要叫我失意体前屈。 既然‘真相只有一个’,无论谁都好,哪怕是死神体质万年小学生,跑错场景也给我出来吱一声,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喂! ………… 然后,大概是察觉到我内心波澜壮阔的吐槽,腰上勒的力道又紧了紧,男人的胳膊微不可察一收,在我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翻白眼的时候,视野里的风景产生流动感… 文艺点的说法是堕落,现实点也就是从高处跳回地上,ps:我面朝下。 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一记尖叫哽在喉咙,因为横在某个腰际导致姿势不对,眼瞅着大地在一瞬间迎面扑来的感觉实在是… 很有跳楼当事人的惊悚心情,┭┮﹏┭┮。 一大片平整石板险险停在眼前,其实这当中也不过几秒钟时间,主要是我吓得都糊涂了,只觉得全身所有血液刹那间往脑袋集中,卡得什么都忘记。 隔了好一会儿,卷在腰上的胳膊松了松,我身体往滑下一些,两只脚绵绵软软踩着地,另外又伸来一手扶住肩膀,让我站直起来。 视野所见恢复正常角度,我眨了眨眼睛,顺便劫后余生。 尼玛!这根本是高空极坠运动,而且不带任何防护,吓死爹了有没有?! ………… 被生死一线吓得脑子都不好使,除了啥也想不起来,顺便还眼睛有点花,耳朵里也带出嗡嗡杂音。 隔了不知多久?也或许没有太久,等因为心跳太快带起血液流动过速的不舒适感减退些,又听见乱哄哄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当中混着士兵的喊声,“萨卡斯基大将!” 呃?僵直地扭过脸,我愣愣看着飞速靠近的一队海军士兵,没回过神的脑子一时还有些懵,‘萨卡斯基’…谁? 呃… 一队海军士兵跑到附近,然后神情非常古怪? 对上他们的视线,我继续发了几秒钟愣,然后才猛一下反应过来。 萨卡斯基不就是大将赤犬吗?然后,也就是刚刚把我象袋大米夹着的…呃~现在还扶在我背上这只温度滚烫的手,它的主人。 回过神的同时一个激灵,甚至没顾上自己两腿还在发软,我提心吊胆想迅速撤离危险地带,一拳融化墙壁的海军大将,一手扶在我背上太特么危险了喂! 岩浆啊岩浆!等下他没留神我尸骨无存啊摔! ………… 脚下一动,紧接着才撤离的那温度迅速追上来,这次它搭在我后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囧。 也不知道是两人身高相差有点悬殊还是怎样,总之,身后这位海军大将的手不轻不重落在接近后脖颈的地方,顺便碰到皮肤。 因为睡衣是没领子那种,现在脖子后边一小片皮肤被碰到,我浑身寒毛直竖,总觉得…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掌边缘和指腹…依稀仿佛有些磨蹭的感觉。 简直象被猛兽咬住要害一样。 我保持着想跑结果被制住的姿势一动不动,发直的两眼看见迎面那群士兵表情也很懵逼,一众原本又是戒备又是肃穆的海军仿佛看到神迹降临,瞪大眼睛下巴堕地,看起来估计和我差不多傻。 现场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呃~大概也是我的错觉?总之我大气不敢喘,只生怕不小心后边那位狂性大发不知会干出什么来。 片刻过后,一阵有别于其它骚动的声音在看不到的后方响起,象是布料撕裂发出的尖利细响,又有某种装满水的气球挤破的古怪钝闷? 正前方的海军士兵们注意力错开,他们的目光投向后方,随后面色也变得正常起来,先前的惊愕呆滞被警戒重新取代,手中的武器也握得更紧。 片刻过后,脖子上的温度移开,没了控制,我跟着回过头,抬高视线,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后边。 后边…是一片坍塌废墟。 刚刚因为角度不对,身处半空加上我脑子糊得厉害一时没弄清楚,当然,现在也…这么说吧~我一样没看出废墟是怎么回事,不过从附近稍微熟悉的环境里,我认出塌得没剩多少的小山一样高的碎石瓦砾,实际上是海军将领宿舍楼。 也就是我暂住的地方。 然后…这片区域经历天灾*看起来悲惨得很,可是火光,在高空看到的火光,如今站在地上才发现映红天空的光不是海军本部,应该是———— 看方向应该是城镇,乱糟糟的声音大概也是出自那里。 发生大规模骚乱?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总算清理出一件事实: 海军高级将领宿舍楼毁于一旦,看起来也就没多久前发生,所以,刚刚睡得死沉的我是被救了吧?如果赤犬大将没有及时把我带出来,这时候我性命估计很堪忧。 呃~ 救命恩人啊~ 想到这点,我偷偷斜觑一眼边上这堵肉墙,眼神里多出点感激来。 虽然这位大将的行为如同抢救物资一样,但他这是拯救我于水生火热,简直品性高洁不解释! ………… 怀着深深的敬仰,我迅速收回视线,接着继续看向废墟上空。 上边…应该就是造成建筑坍塌的原因。 此时大概是深夜,海军本部之内照面设施光线之内,高空隐约有两道线影一般急速划动,也正是裂帛般的厉响发源之处。 速度太快我看不清发生什么,只是,也不必我看清楚,线影交汇错开,瞬间有金属撞击短促声响,连同闪电一般辉芒划过空中。 应该是战斗。 我半眯着眼睛,极力想分辨空中线影,眼角余光中,身侧高山仰止般魁梧的肉墙动了动,垂落的手抬高几分,缓慢却不容违逆的遮去视野。 诶?我一记惊呼含在嘴里,下一秒,眼前…遮蔽物越来越近。 男人的手掌很宽,掌心纹路深刻单调…被完全遮住之前,我甚至看到掌心纹路,生命线与感情线之间有一颗浅色的痣。 喂喂喂!我都能看见你的手相了没问题吧? 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深刻又清晰,赤犬大将你的手相不错啊~掌心带痣大权在握…另外就是,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么?!我们根本路人一样连认识也不认识吧? 不得已闭起眼睛,我顿时觉得,这位赤犬大将除了不可理喻之外简直莫名其妙。 ………… 叫人遮住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听力倒是忽然有些好。 战斗的声音很快结束,半空什么东西重重掉落,似乎还有淡淡的铁锈味弥散开? 接着是脚步声,合着仿佛有些耳熟的声音,“萨卡斯基大将。”缓缓走进的脚步声,开口说话的男人声音有几分…古怪意味。 盖住我的眼睛这海军大将低低应了声,紧接着后方整齐脚步声潮水般涌上来,又分出一部分远去。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变得多起来,甚至眼神里的含意也越发诡异,我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抬了抬又放下,本想拍掉眼睛上的手掌…现在似乎又… 好吧~说实话,其实我挺害怕这位赤犬大将,虽然把我救出来,但是…海军大将赤犬,这位可是印象里极恐怖的人物,我万万不敢做出什么会惹对方不快的举动。 又等了会,盖着眼睛的手才撤开,我微不可察缓下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随后看见几米外站着嗯~见过一次的将领。 脸上带着刀疤,是登门致歉那位,叫什么来着? 对上我的视线,这位见过却没有自我介绍的将领,他同样打量着我,顿了顿眼神偏移几度,飞快盯了边上的赤犬大将一眼又转回来,目光就显得…兴味十足。 僵硬几秒钟,我顶着后脑勺铺天盖地的黑线,慢慢,慢慢的偏过脸。 海军大将赤犬,他正若无其事地走开几步,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附近的士兵手中接过…那许是赤犬的侍从官,因为捧着衣物。 背对我的半果男人将衬衣抖开披到身上,不疾不徐扣扣子。 我眼角一抽,迅速转回来。 大将赤犬…我觉得吧~应该是这样的: 殚精竭虑工作后回宿舍,刚准备休息建筑物忽然出现坍塌迹象,于是,衣服脱一半的海军大将迅速做出反应,毕竟是世界最高战力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哒~然后还能拨冗想起隔壁住了平民。 于是就有了被抢救物资的我,刚刚那一幕。 ………… 再然后,转回来的视线里,站在正前方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将领,看样子今晚也是住宿舍休息,一身家常服,手里的刀… 长刀已经收回刀鞘,气势里的血腥味却显而易见。 扫了眼隐约带着未尽杀意的人,我躲闪的避开他的注视,小心把目光放到更远些,试图透过围在周围戒备的海军士兵,看向那片废墟。 那里被很多人挡去,影影绰绰间似乎是在收拾…此时我眯着眼睛看,那边的士兵象是结束行动,几位聚集在某块区域的人… 顷刻间… 我瞪大眼睛,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搅,肠胃有些痉挛,一时恶心到不行。 废墟碎石瓦砾当中,略显昏暗灯光盖掉异色,原本不该看出什么,可不幸的是我太…不知好歹。 士兵们行动结束,平静下来的场景里,收拾成一堆的尸块…就这样被我看见。 脑子晕了晕,我捂着嘴,脚下一软,向后摔的身体瞬间撞到障碍物,紧接着被扶稳,低沉的陌生的声音有浅薄怒意,“别看!” 语毕,海军大将又一次开口,这次是冲着不远处,“收拾好它们!” 反手攥着探过来的胳膊,我努力深呼吸,试图转开脸,僵硬移动的视野,余光中那堆东西…错觉吧?为什么,总觉得,象是那些失去生命的残块淡了一下。 是的,淡了一下,荡开涟漪一般,墨汁滴入水中,缓缓散开一样。 背脊窜过一股寒颤,张了张嘴,我用尽力气才喊出声,“快离开!” 可是迟了。 有士兵听见呵斥已经急忙上前去,顷刻间异变徒生。 原本七零八落堆放的残肢烟气般融化在空气里,紧接着,靠近的士兵被无形之物猛一下拖住,或者该形容为‘咬住’,年轻人神色惊惧,手脚在空中划着夸张的弧度,仿佛一具被细线勒紧的木偶。 有淡淡虚影凭空生出来一般,先是手,接着是身躯,然后下肢,最终是…完整的‘人’。 随着‘人影’颜色层层勾勒填充,士兵急速脱水一样,以肉眼可见速度枯槁干瘪,惨叫声也虚弱,变成沙哑的嗬嗬声,象破风箱。 ………… 沙鳄鱼?! 不,不对! 虽然有些类似沙鳄鱼发动恶魔果实能力,但一定不是! 我下意识握紧手,无比惊骇盯着那一幕。 极可怕的场景,为什么…脑海中竟觉得似曾相识?! ………… 仿佛流漾某种魔咒,异变发生时,居然没有人反应过来,或许太快,根本反应不及,也不过转眼间,年轻士兵血肉之躯变成一具枯骨,生命力瞬间消失,或许该说被夺走。 那可怕的人随意扔开骨骸,慢慢回过身。 一张年轻、苍白、无比俊美的脸,微直长发披落肩际,墨黑眼睛眸光平静冷漠,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魔魅煞气,明明是俊秀得毫无瑕疵的人,气势却彷如地狱深渊爬上来的恶鬼。 看清楚那张脸,我下意识倒吸一口气,陌生人不就是黄猿大将拿给我看的画像上边的脸吗? 这么说的话,城镇的动/乱不会是黄猿大将动静太大,导致对方警醒后反击,甚至于,干脆直接杀进海军本部…吧? ………… 瞬间过后,枪/声大作。 包围附近的海军士兵们同时举起枪,扣动扳机,子/弹激射而去,然而,男人反而露出微笑,春日里漫步一般缓缓地行走在密集弹/雨中。 枪/弹攻击没有起到作用,片刻过后,枪/声停止,之前的海军将领再次出手,长刀出鞘,轻细的破风声划破空气,亮如闪电冷光划出弯弧,目标直指那颗俊美头颅。 男人迎向刀光,脚步微停。 “是幻影!”我偏过头,在海军大将赤犬先生又一次打算把我提起来这一刻,疾声开口提醒,“实体不在这里。” 大将赤犬动作一顿,眼帘低垂几分,深不见底的眼睛,默不吭声打量的目光,原本的冷峻里带出无法辨认的含意。 我试图摆出诚恳表情,极力想打消对方的怀疑,因为…我知道现在开口时机不对,可,已经顾不了许多,既然攻击无效,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但是,我很肯定。 黑发的陌生男人是虚影,他不是那些感染的异变者,而是,或者该说,感染后的变异者是低一等型态,而方才那男人的行为,才是…异生物的行为。 吸食士兵生命那一幕,我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 ………… 赤犬大将面无表情,嘴角抿得更严苛,转瞬间他瞥开视线,目光一凝,气势徒然凌厉。 我只觉得眼角划过什么,空气晃动一样,霎时间,恐怖感从脊髓冒起,彷如尖利刀刃细细切开血肉,有东西毫无预兆逼到极靠近的地方。 下意识僵了僵,喉咙被一块万年寒冰贴住似的,冷到骨子里。 身体温度与所有力气都沿着搭在喉咙处的冰冷倾泻而出,我的视野飞快变得模糊,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眼角余光觑见…一双眼睛,目光如同看待蝼蚁。 “原来是你这废物。” 柔和如春风拂面的音色,语调里透出蔑视与高高在上,“居然没死?” ………… 咫尺间,赤犬大将一言不发地发动恶魔果实能力。 金红岩浆,焚身高热… 扣在咽喉的冷意消失,险些吃掉我的命那凶物闷哼一声身形闪开,随即被斜地里无声劈来的刀锋逼得退到更远些。 赤犬大将褪去元素化,拿掉我喉咙上附着的融化得剩下半截腕骨的爪,扔开它,眼神放低少许,似乎皱了皱眉才沉声说道,“退远些。” 口气象是呵斥,接着却一把拎高我往后边士兵那里一扔。 然后,我浑身无力被架着飞速退到战局外,被一层层海军士兵们围在中心。 远处开战,一时打得非常呃~激烈。 很快,持刀的将领抽身而退,留下赤犬大将独自应战,收刀入鞘,那将领转身折回,我听见士兵们称他,“道伯曼中将。” 低声回应之后,这位道伯曼中将走到附近,站定后视线放在岩浆激射的那处,神情微冷,开口的语气却显得缓和,“安娜夫人知道是幻影?” 深吸几口气,我慢慢转回目光,视线对上海军中将眼角余光里的审视,张了张嘴…脑海深处翻腾的碎裂画面蓦地变为惊涛骇浪。 瞬间淹没意识。 视野先是白茫茫一片,我觉得掉落无尽深渊那样,整个人一直一直往下沉。 漫无边际疾卷的画面掠过,似是某道屏障或者枷锁瞬间粉碎,埋在意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不怀好意蠢蠢欲动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