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信条》 序幕:幻梦 津门,曾经的大崇朝对外开放的四大港口之一,被大崇国人自豪的称作东方天门,如今只是片巨大的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瓦砾碎石铺满了大地,枯死倒下的树木随处可见,再不复曾经的盛况。 这时天空阴云密布,将此地笼罩在一片昏暗中,只隐隐见到远处有几道人影在远处往废墟更深处前进。 “老实说,我有点不想走下去了,这场景的细节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 一道人影突然开口,边停下了脚步,抬脚踢散了些碎石,一只惨白的头骨滚了出来。头骨滚动了几下,撞到了前面的同伴脚下。 说话的人一身玄袍,束红色火云腰带,是个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的美男子。 只是他此时面上带着些许瑟缩的表情,破坏了他本来英武的气质。 前方被头骨碰到的人是个相貌冷峻的青年,头顶【孤城】两个闪耀着淡淡蓝光的字符。他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突然发现空旷的废墟只有自己一人的脚步声,眼角余光看不到队友的身影了,心下一惊,立刻转过身来。 三个队友,正静静站在原处,一齐看向了他。 【孤城】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怎么不走了?” “万中不是说了吗,这地方呆的我心里也有点发毛了,不想走了。” 开口说话的是个身着甲胄束虎面腰带的武将打扮男子,头上顶着【飞将难封】四个字符。 前面说话的美男子则头顶【万中无一】。 正在往几名队友处走的【孤城】停下了脚步,阵阵不安感在他内心中浮现。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的变化,只是静静看着这三名从开服开始就在这个游戏里一起打拼的队友。 本来熟悉的队友,本来熟悉的游戏场景,只是此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正在他内心不断蔓延。 他突然觉得相处了几年的队友是这样的陌生。 不,甚至是这个游戏场景也让他觉得陌生! “机械,你也是?” 他犹豫的问道。 头顶【机械巧手】四个蓝光字符的男子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是怎么了?以前更恐怖的副本都下过,这才哪到哪啊?”他更不解了。 “我们不能再走下去了。”一身铁灰色机械师服,衣物上装饰着齿轮饰品的【机械巧手】没正面回复,只是再次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那么好吧,我们回去吧。” 【孤城】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说着又迈步向队友走去。 只是很快他再次停下了脚步,冷峻的脸上一片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机械巧手】双手一招,本来空无一物的双手已经从玩家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把造型粗犷的铁灰色左轮枪。 下一刻,这只大口径左轮枪粗大的枪管对准了他。 【咆哮者 左轮枪 介绍:结合了现代蒸汽机械技术与古代巫术技艺的左轮枪,这是新勒瑞王国机械先驱会的得意作品,当它咆哮出的子弹命中人体时,敌人将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精准:枪身内刻法印,当持有者为其充能后,可以激活法术机械化心智,使用者会完全摒弃感性,进入纯粹的理性思维,信息收集、处理与反应速度大幅度提升。限于武器材质,该特性每日最多激发三次,总时长最多不超过九分钟。 大容量:枪身外置弹头加载装置,当使用者注能后,枪支快速自动装填子弹。枪支弹巢最大容量六发,外置弹夹最大容量三十发。 “我们之间友谊的证明!——机械先驱会会长泽尼·萨尔”】 与此同时,【万中无一】一双眸子赤光一闪,三只赤色的火球自虚无中生出,匀速环绕着他的身体。 【三阳赤炎 法器 介绍:出自东大陆战国时期术士门派伏龙坛的福地,因为长达一千年的灵海枯竭,原本法阵近乎毁灭,只能在其遗留痕迹上重新炼制。灵材本质大幅度降格,会随着灵海逐渐复苏而逐渐恢复,但是已经永远不可能回到当初的位格了。 焚身:三阳运转,诸邪不侵。法器开启后,持续消耗使用者法力,并自动抵挡所有外来法术,同时可以牺牲防御主动攻击近身敌人。遭受过于强大外力攻击时会损毁。 炽魂:炙热之魂,自强不息。一定程度内加强使用者火行功术的修行速度、施法速度及威力。 “火葬咒术,三阳之炎!”——伏龙坛末代掌教赤龙子】 【万中无一】慢慢抬起双手,双掌手心各有一朵火苗慢慢升起,明显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飞将难封】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该醒了,孤城。” 话音未落,抬手自玩家物品栏取出了只火红色军旗。 【赤龙军魂 介绍:东大路战国时期,术士门派建体立制,自立一国,术士大能以术兵之法训练军队,以军旗汲取铁血军气,以术法炼化,化无形军气为军魂,威力惊人。此为伏龙坛福地现存最后一支军旗,因长达千年的灵海枯竭,旗中军魂已经消亡,但仍然留存有些许军气。 阴兵:以术士门派阴山派邪法将阴魂炼化入旗,以军气洗练,成死灵之军。使用者可以消耗法力持续召唤旗中阴兵进行战斗,旗中现存阴兵十三只,军气已无。 “伏龙赤旗……不灭!”——伏龙坛末代执旗长老赤云子】 【飞将难封】挥动大旗,一阵凛冽阴风吹起,十三团黑气从火红大旗中飞出,落地一滚,变作十三个一身黑气,一身古制甲胄,面无表情的阴兵。 【孤城】面对此突变虽然惊愕,但是凭借戏中多年厮杀的经验,他立刻取出了一柄玉质小剑。 【掠影 飞剑/巫术造物 介绍:玩家孤城亲手铸造的奇物,东大陆法术与西大陆巫术与的智慧结晶,质地轻而坚固,飞行速度极快,可以在黑暗环境下化作暗影。 破空:掠影进入飞行状态,飞行速度极快,持续消耗使用者法力。 暗影:黑暗环境下,使用者消耗法力将掠影转变为暗影状态,速度极快且破空无声,一旦见光立刻恢复原形。限于材质,该特性每日最多激发一次,最大时长一分钟,开启期间持续消耗法力。】 孤城摊开双手,玉剑立刻浮空绕身飞行。 “你们这是做什么?” 孤城这才缓缓开口,他面沉似水的盯着对面的三人,身前玉剑表面吞吐着一层明灭不定的微光。 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队友有任何异动,他就会立刻动手。 毕竟这个游戏死一次代价实在太大了。 “为了让你醒过来。”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一齐发动了攻击。 【咆哮者】嘶吼着喷出六发子弹,隐隐封住了孤城可能的躲避方向。【万中无一】双掌一合,两朵火苗一合,化作一团炽热的炽白色火球怒啸着飞往目标,【飞将难封】赤红旗帜往前一指,十三只阴兵发生阵阵尖啸扑向了孤城! 孤城没有开口,念头一动,法力狂泻而出,掠影瞬间化作一道幽暗虹光急速斩向【机械巧手】,同时身体表面覆盖上一层灰色岩质,而后周身区域笼罩上一层微光。 在察觉三人即将攻击时,他已经立刻一心三用,发动了【飞剑术】,【石肤术】以及【反法术力场】! 子弹瞬间已至,【孤城】勉强做出躲避姿态,但还是有一发射中他的手臂,一发打中了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汩汩鲜血流出,碎石块纷纷从身体破损的地方掉出,腹部被轰出一个大洞,隐约见到里面蠕动的肠子,手臂更是当场断成两截,隐约可以看到惨白的骨茬! 一只炽白色的火热流星向他砸来,他法力狂涌而出将【反法术力场】开到最大,提前偏移了火球落点。 嘭! 火球砸在【孤城】身前不远处,炽热的气浪袭来,将他震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炸开的火焰波及到了扑来的阴兵身上,一下子把它们点成了十三只人形火炬,它们发出凄厉的鬼啸,身上黑气疯狂涌动,意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飞将难封】表情不变,咬破舌尖,法力一催,一股精血喷了出在了军旗上,阴兵身上顿时黑气大盛,很快驱散了身上的烈火,然后就欲再次扑向敌人。 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传来。 【万中无一】与【飞将难封】同时看向【机械巧手】,只见一道幽光划过,他手上正在自动装填子弹的【咆哮者】被切成两半,身上笼罩着的【法力护盾】被瞬间击破,飞剑切过他的头颅,大量的鲜血随之如同喷泉般涌出! “干的不错。” 【机械巧手】的头颅叹息着落下。 剩下两人立刻收回目光,就要开启下一轮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雾气自【孤城】处升起,黑雾迅速扩大,然后覆盖了百米方圆! “咳咳……” 孤城咳出了几口暗红的血,抬手将露出的肠子塞回了腹中,丢下了刚刚打开的【黑暗术卷轴】。 “结束了。” 他呢喃着,掠影迅速与黑暗同化,几乎是同时,【飞将难封】的护身法术被击破,他勉强挥舞着军旗挡向威胁来袭的方向,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触及到。 下一刻头颅落下,血液如喷泉般涌出。 黑暗中正扑向敌人的阴兵身形飞快散去,化作黑气回归军旗。 【万中无一】的【三阳炽炎】急速绕身运转,火光大盛,照亮周身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暗影化的飞剑却始终没有飞出。 一分钟过去,【万中无一】叹息道: “暗影持续时间都到了还不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猥琐。” 无人回答。 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过去,【三阳炽炎】的环绕速度明显变慢了,但是飞剑依旧蛰伏着。 终于,到了快十分钟的时候,【三阳炽炎】速度慢若蜗牛,一道幽光闪过,【万中无一】的头颅落了下来。 长出了一口气,【孤城】忍着疼痛从储物空间召出了【重伤治疗卷轴】,激发后大片白光从卷轴涌入他的身体,很快破损的腹部被修复完毕,断臂处伤口也结痂。 断臂属于身体残缺,已经不属于重伤范畴。 黑暗很快散去,他召回了飞剑,摇晃着身体走到三名队友身前,看着他们倒下的尸首,叹息道: “何必呢,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不能敞开来说呢?非要分个生死?打就打吧,你们还放水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没有醒来。” 【机械巧手】被切下的头颅突然开口,眼睛静静望着【孤城】。 什么?【孤城】惊的亡魂大冒,忍不住后退一步,但是他的法力也已经见底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阴,居然活生生耗到我法力枯竭。我很欣慰。” 【万中无一】的头颅动了下,眼睛死死盯着【孤城】。 “同意。你依旧具有当初的战斗素养,这样你才能在这活下去。” 【飞将难封】跟着开口。 如此诡异的场景,惊的【孤城】一身冷汗,内心强烈的不安感汹涌到了极处,同时,内心喷发的强烈陌生感再也无法遏制,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你要到何时才能明白,你已经不在游戏中了呢?” “没错。” “快点醒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伴随着三名队友的话语,他们头上闪烁的蓝色字符瞬间化作一道白气。 什么情况?游戏出bug了吧? 【孤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打破了他对这个游戏的认知:白气迅速蔓延,吞噬了三人的尸体,吞噬了断壁残垣,吞噬了荒芜的大地,吞噬了天空…… 最终,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一望无际的白色雾气! “醒来!快醒来!孤城!” 宏大的声音响彻,白色雾气如同洪流一般涌向【孤城】。 他最后的印象是……世界,裂开了…… 第一章 飞来横祸 “何处积乡愁,天涯聚乱流。岸长群岫晚,海阔片帆秋。” 此时正是晚春,天气很是宜人。荆子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叫卖的商贩,远处隐约可见的码头和蒸汽轮船,长长叹了口气。 “独在异乡为异客,不过所幸,我还有勘破前世今生的造化。机械,万中,飞将,真是多亏你们了。” 荆子棘原名谷辰,来自22世纪的华夏,职业是金融操盘手,在国际金融场厮杀十年,斩获颇丰,本身又极知进退,在被大佬关注前就及时抽身而出。 之后便带着可以让常人过几辈子的钱开始了富家翁的生活,本想着浪个几年就找个小姐姐结婚生子,却没想到,在熬夜玩22世纪最新技术研发的脑机交互虚拟实境游戏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猝死了。 之后就转生到了这个世界,投入一个荆姓的小户人家,15年浑浑噩噩的成长,学习,最终在前一夜,也不知道真的是因为过去的挚友的呼唤,还是因为自己前世所学不停的提醒自己处境危险…… 总之,荆子棘最终还是勘破了胎中之谜,拿回了前世的所有记忆! “处境不妙啊!” 荆子棘闭目仔细回想,荆家,本身只是阳城的寻常人家,在自己生下来没多久,不知怎的,荆子棘的父亲就决定举家搬到津门来。荆母又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儿,父母早已去世,自然听着丈夫的安排来到这异地。 “大崇建国之初,就和海外贸易频繁。当时是大崇65年,那年,出海行商的海商们传回来消息,海外出现了用钢铁打造的蒸汽轮船,性能远超老式木船,还有可以射出弹丸威力惊人的火器。” “大崇朝官府同年设了监海司调查,发现海商所报情报属实,同年就设了四大港口,进一步加大与海外贸易的强度。津门就是其中之一。” 荆子棘梳理了下脑中的记忆。 津门每日都有大量商船进出,车载斗量的商品流进流出,对人力要求极大。在这个背景下,远道而来的荆父轻松就找到了工作,荆父为人机灵又肯吃苦,很快就赚到第一桶金,在津城买了间小宅子,一家三人过上了殷实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荆父早年积劳成疾,几年前病死了,没过两年荆母思念亡夫,忧伤过度,也病死了。自此荆子棘就成了孤儿,前后两次白事,也榨干了家里最后的一分钱,还背了大崇银行的贷款,他只能卖了宅子抵债,在靠近码头区的一低价公寓租了间小房间。 那时荆子棘才14岁。 所幸家里还有点人脉,荆子棘凭父亲留下的遗泽,在王氏钟表店做钟表学徒,至今已有一年。 两日前,一对男女来店里要修只旧钟,当时钟表店老板王贵出门访友,只留了荆子棘看家。 已经干了一年的荆子棘见不是多难的活,就自作主张接了单,却没想到反而修坏了! 那对男女可不依,等老板回来后一看,对着荆子棘是破口大骂,当场把荆子棘解雇,他这才知道事情大了。 这只旧钟,竟然值50块银角! 天可怜见,他在钟表店做学徒打打下手一个月报酬也不过10块银角罢了,他现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不小,还要付房租,报酬也就勉强够一个月的开销。 他哪有闲钱赔给对方? 那对男女也不向钟表店老板追究,只是问了荆子棘住处,把旧钟丢给荆子棘,并表示三天后就要上门索债,到时候如果他拿不出钱就把事捅巡捕那去! “不对劲……” 以前的荆子棘,只是一个木讷少年,阅历智慧有限,哪能意识到问题所在? 但是恢复了前世记忆后,他立刻发现了其中异常之处。 “50块银角,对我来说是5个月的薪水,是笔巨款。但是对于老板来说,不过毛毛雨罢了。我父生前和他私交甚好,作为故人之子,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正常情况无非是他先出资把事情摆平了,之后再让我每月以薪还债。可他竟然直接把我扫地出门了。” “那对男女做法也很奇怪。我修坏了钟,老板也回来了,他们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找店家赔偿以求挽回损失,而是盯着我这个一穷二白家徒四壁的小学徒不放。” “这事,是冲着我来的!” 一念即此,他眼神一冷。 “呵呵,如果我还是那个木讷的荆子棘,恐怕后面还有招数等着我,不过吗……” 自从他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就有种奇妙的感觉,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就是本能的知道——他可以呼唤出曾经所玩游戏的系统! “系统!” 一道淡淡的蓝光在视网膜浮现,这点点蓝光迅速覆盖全身,然后缩回视网膜,一行行字符浮现。 【姓名:荆子棘(孤城) 身份:钟表学徒(机械研讨会)/平民 学识:发条机械学/学徒(35/100) 状况:健康 前尘之遗:1(待开启)】 除了作为钟表学徒有个学徒级的发条机械学的学识外,完全是个白板数据。毕竟是重活一世,荆子棘早有预料。 又搜寻了下记忆,自己确实在上个月加入了一个民间的小学社,顿时心下了然。 “机械研讨会?难怪。还真是事出有因。” 抬手拿起桌上放着的旧钟,他心念一动,学识栏上【发条机械学】的字符微微晃动,一连串字符浮现了出来。 【检索到持有学识相关物品,检索中……… 正在分析…… …… 分析完毕! 物品:新勒瑞机械钟仿制品 品质:损坏 介绍:新勒瑞机械钟以造型精美,报时精准稳定享誉世界。但这只是一只高仿品,细节不够精致,内部齿轮大小也有误差,因此报时存在误差,但已能迷惑住对钟表缺乏足够研究的外行。这只钟有过损坏再修复的经历,但这次它已经再也修不好了。】 “呵,如我所料。” 荆子棘冷笑。 系统的鉴定也是基于自身拥有的学识的。 学识达到要求,自己本来就可以花费时间鉴定后得到对应的结果,系统鉴定只是省去了需要的时间。 事情发生那天,自己隐约怀疑此钟本身就有问题,那对男女却一口咬定此钟就是进口货,而老板王贵也在鉴定后认可了他们的说法。 自己这个小小学徒自然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这时,眼前系统光幕一阵模糊后,一连串文字接连显现。 【任务已触发。 任务:飞来横祸 任务描述:作为钟表学徒的你,被一对陌生男女陷害并背上了债务,甚至你的老板王贵也与他们暗中勾结。 可以肯定,他们还有后手阴谋在等着你。 现在,你需要解决迫在眉睫的麻烦。 任务目标:安全度过这次危机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视任务完成方式与程度而发放)】 “触发任务了?很好。” 当下,荆子棘再不迟疑,看着【前尘之遗:1(待开启)】立刻念头发出命令:“开启!” 前尘之遗,就是游戏玩家在原本使用的角色死亡后,留给自己下一个游戏角色的技能遗产。玩家旧角色死亡,新建角色后立刻拥有一次抽取机会,可以获得符合目前人物生命层级的学识,之后完成某些任务也会获得前尘之遗的抽取次数。 系统光幕一阵晃动。 【前尘之遗已开启! 正在检测新角色生命层级…… 检测完毕! 检测结果:凡俗! 正在检索曾经原角色所拥有凡俗学识…… 检索中…… ……检索完毕! 已随机抽取3种凡俗学识! 新角色可以保留原角色学识全部的熟练度! 请选择! 学识:药物制作/职业(50/100) 学识:商业交易/专家(13/100) 学识:鱼肠刺剑术/大师】 荆子棘仔细观察系统光幕,随即做出判断: “第一项职业级药物制作等级低了点,也就是正常职业医师的制药水平。第二项商业交易直接排除。” “学识等级分为学徒,职业,专家,大师四个级别。学徒级的学识,就是在这门技艺上刚入门;职业级,就是技艺上已经登堂入室,可以以此谋生了;专家级就是技艺已经炉火纯青熟极而流;大师级,则是真正完全掌握这门技艺,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荆子棘看着第三个选项,嘴唇慢慢勾勒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幸亏抽中了我的看家本领——剑术。不然就是恢复了前世记忆,又有了游戏系统,这回怕也是要凉了。” 曾经作为游戏玩家孤城的他,对大崇朝80年发生在大崇的事情可以说了如指掌! 大崇80年,第二层灵海完全复苏。 这也意味着灵气潮汐正式的到来。 这更意味着肯定会有不归体制的术士出现。 大崇王朝,由诸夏大陆的狼蛮一族建立,此族自古便凶残成性,本就对身为诸夏苗裔的夏族敌视压制,不归体制,伟力归于自身的野生夏族术士,对异族建国且集权的大崇王朝来说,这就是罪! 值此关头,大崇王朝未雨绸缪,严格监察境内,扫荡一切民间不归官府体制的组织及个人,四大港口更是重中之重! “我这事,就出在记忆未觉醒时,加入了那机械研讨会。” 荆子棘眸子幽暗了几分,迅速做出了指令:“选择鱼肠刺剑术!” 系统光幕迅速刷新了文字: 【已选择:鱼肠刺剑术/大师】 一连串知识迅速流入了他的大脑。 荆子棘闷哼一声,一下坐到了椅子上,捂着脑袋。 良久,才喘了口粗气。 “鱼肠刺剑术迅疾勇绝,小巧轻快,虽然剑招尽是直刺,但出剑方位曲若鱼肠,变化极快,且可贴身而发,尤其凶险。” “想把我当作随意宰割的牛羊?嘿,今晚我就来个报仇不隔夜!” 第二章 时事 津门港商业区,夜。 此时天色早已黑了,街道上一片空空荡荡,不见白日的人流汹涌喧嚣繁华,唯有高高矗立的街灯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昏黄暗光。 远远的走来一高一矮两人,均身着一身黑色的巡捕服,束棕黄色牛皮腰带,戴帽檐尖挺的黑色圆帽,背上背着长管燧发枪,腰间佩着朴刀。 身形高瘦的巡捕步伐稳健,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一幅严肃的表情。 身形矮胖的巡捕无奈的看了同僚一眼,忍不住开口: “小王,这里是商业区,没必要这么紧张,不会有流氓地痞敢在这撒野的。” “张叔,昨天晚上码头区就有一家衣店被黑帮打砸抢了,老板被当场打死了,尸体还在停尸房呢。” 高瘦巡捕收回目光,看着前辈认真的说道。 街灯洒下昏黄的光,隐约见到这巡捕看着约莫二十岁,下巴处带着些胡茬,长相方正,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矮胖巡捕看着自己侄子那认真的表情,停下脚步,正色问: “王平,你知道那家店为什么会被砸吗?老板为什么会死吗?” “当然是黑帮为了钱干的。” 年轻巡捕也停下了脚步。 “不不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事其实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什么?” 年轻巡捕忍不住高呼出声。 “冷静!” 中年巡捕对他比了个禁言的手势,然后继续说着: “别不相信,别打岔,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年轻巡捕连忙点点头。 他伸出了拳头,伸出了食指: “我们大崇朝,虽然立国之初就和海外有贸易往来,但那时候其实都是民间小打小闹,也就是65年官府收到民间海商传来的消息,才设了监海司,又特设了港口,我们大崇和海外的贸易才算是做大。” “现在这津门港啊,有西大陆诸国的贵族和商人,这是大崇朝,他们也要遵守我们大崇的律法。但是这年头可以跨海做贸易的,谁手头没有坚船利炮?” 名叫张远庆的中年巡捕看着侄子懵懂的表情,摇了摇头,又伸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手指继续开口: “接着,西大陆来做生意的不仅仅是商人贵族,还有那的教会,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黎明教会,战神教会以及大地教会了。” 中年人停顿了下,继续解释: “虽然我大崇严禁他们传教,津门司也是对他们严防死守,但是他们是以做生意的名义在这津门港活动的,暗地里,总有愚民去亲近他们。”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 王平忍不住开口。 “当然不能放任了。” 张远庆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崇70年,当年津门港大规模海外贸易刚刚开始五年,当时官府的许多规章制度都不完善,让三神教会借着贸易的名义收了不少的信徒。当时津门司郑发荣港长下《驱教令》,你那时才十岁,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有印象。” 王平点点头,也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大崇狠狠收拾了那些教会,这片土地毕竟是诸夏,是大崇朝。那群外来人怎么斗的过我们?” “没错,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中年巡捕点点头。 “那群外来的斗不过我们是不假,但是当初确实也发生了些乱子。一开始只是寻常械斗,无论是我们大崇还是对方,都比较克制。” 中年巡捕的语气低沉,眼神空洞,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场景中: “那些小打小闹自然不必多提,不过闹着闹着双方都有点火气了,大崇敏锐的发现了这点,就派了巡术司的术士大人去和那些教会的巫师去谈判。” “当然,说是谈判,其实也交了手,当时好多弟兄也在场。嘿,术士大人的法术真是厉害,那教会巫师哪是巡术司的术士大人的对手?最终教会屈服了,这事不了了之。” “三神教会落败,明面上也就停了,和那些贵族商人一样老老实实的开始做贸易,到现在,也已经有十五年了。不过明面上是这样,但是暗地里,其实他们还是有点小动作。” “这码头区的衣店,就与这有关?” 年轻巡捕若有所思,内心隐隐有些明白前因后果了,随即提问道。 “对,没错。人家明面上是来海外来做生意的,也遵守了我们大崇的律法,但是这津门港这么大,总会有些人偷偷摸摸的主动和海外人搭上线。” 张远庆见这年轻人有所领悟,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 “光是你知道的青竹帮啊,黑手会那些黑帮,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和海外是有点瓜葛的。只是啊,这种混混地痞是处置不完的,处理一批过不了多久又会冒出来一批。” 王平皱着眉头,若有所悟,他慢慢说着: “也就是说,那衣店的老板,其实就是暗地里和海外人有些勾搭?所以张叔你才说,那事其实是我们自己人干的?但是就因为这,就把那老板给……” 说着说着,年轻巡捕沉下脸,皱着眉,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张远庆看着年轻巡捕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一把按在他肩头,使劲晃了两下。 “别发愣!也别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这很正常,暗地里总有这种人存在,他们其实就是不服官府教化的潜在反贼,私下里和那些金发碧瞳的异族又或是新汉逆贼勾结。这些危险分子,必须予以清除。” “新汉逆贼?新汉国人不也是我们诸夏人吗?” 王平只觉得今晚自己过往人生形成的观念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 “是,大崇人和新汉人,都是诸夏人,这是不假,但是大崇是狼蛮一族建立,而新汉则是夏族建立,历史上两者可是世仇。” 中年巡捕冷笑着说,不等年轻巡捕开口,自问自答: “我们诸夏人,都是黑发黑眸,但是不代表我们都是同族啊。自古以来的朝代,夏狼轮换,这次是夏族建朝,下次就是狼蛮族建朝。” “但是不管是哪族建朝,这诸夏历史上,每次改朝换代,都有术士门派术士宗族出来搞风搞雨,两百多年前,大崇朝之前的夏族建的大卫朝吸取了前面历朝历代灭亡的教训,携横扫天下兵锋正盛之势,命令术士门派宗族上交术法传承归顺朝廷。” 他停顿了下,换了口气: “没想到夏族的术士宗门不服教化,竟然乘着天下初定官府控制不严密的时候,迅速串联,表面上留下少部分人和官府的人虚与委蛇,实际上绝大多数门派宗族的人早已暗渡陈仓出海远避。” “那些夏族门派宗族,逃到了东海群岛,竟然还建国立业,这就是新汉的来历!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罢了。大卫灭亡狼蛮族的大崇新立时候,竟然还有人远渡海外投奔新汉,你说可恨不可恨?” 张远庆盯着年轻巡捕的眼睛: “所以你看,那不服王法的夏族术士门派,不都是逆贼?这新汉,难道不是逆贼?当然,这话不可能明着说。但是如果你想升职,想在这津门司里往上爬,你就必须知道这些!你爹让你和我一起巡夜,也是要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看着王平一脸恍然大悟,他满意点点头: “回到衣店的话题,总有人想着和海外人勾搭,官府当然要管!但是这事,可不能由巡捕来干,因此在很多年前,津门司就在城里扶持了个红巾帮,作为黑手套,来干我们自己不好干的脏活。” “那衣店老板,据线报,和阿比利人有些私下来往,不过还未定性,也不知上头什么想法,竟然派人直接把那人杀了。当然,名义上是黑帮入室抢劫,也在我们巡捕这定了案,不日就要开始“追查”,之后再找几个替罪羊,这事也就结了。” “是,张叔,我懂了!” 此时的王平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满是感激的看着中年巡捕。 “走吧,继续巡街了。” “是!张叔。” 年轻人的话语里满是敬服,两人继续向前。 张远庆眼睛斜了眼自己上司的儿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无声自语: “大侄子啊,你和你那只会溜须拍马的老爹一样蠢。这世上谁又想做逆贼呢?” “还不是活不下去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狼蛮一族对我夏族多有歧视打压。嘿,说到底,这还不是狼蛮人自己造的孽。” 昏黄的灯光照在中年巡捕的脸上,嘴角笑容隐去。 ———— 两人走后不久,街道角落的一处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钻出一个人来,此人衣服上有不少补丁,颜色以暗色为主,远远看着近似黑色,用一块黑色的布包裹着头,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和鼻子。 “不仅是民心思动,哪怕是巡捕中,也有不满者啊。” 荆子棘被头罩隐藏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他还是名叫谷辰的操盘手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从金融的细微走势处揣测幕后机构的心理。久而久之,在现实的察言观色也就会了。 那年长的巡捕看似在谆谆教诲后辈,语气也很沉重。 但是他刚刚最后露出笑容来看,这人其实包藏祸心。 对于新汉的态度,大崇官府从来是秘而不宣,属于潜规则;而黑手套之事,更乃官府大秘! 民间之人不用说,哪怕是官府内部的人,不到一定级别的,知道这种事怕也是只有死路一条。这老巡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这老巡捕透露此事……到底想做什么呢? 荆子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崇朝80年,第二层灵海复苏,意味着灵气潮汐的正式到来。为防有民间有潜力者自修成术士,对大崇的国体稳定造成影响,必须尽早扼杀之!尤其是这些与海外势力有私下勾连的组织乃至个人!一句话:宁杀错,不放过!” “我并非不理解,如果我是统治者,我也会这样做。但是现在,我也只是个阴差阳错被波及到的小人物罢了。我不想死,我想活。” “既然如此,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狼蛮……红巾帮……呵呵。” 荆子棘身形一动,融入了阴影之中。 第三章 追踪 津门港贫民窟边缘,红巾酒馆。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津门港中的店家大多都已关门,街道上只有路灯柱子上安置着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仅剩下酒馆歌舞厅或青楼之类的地方还亮着灯火,隐隐传出喧嚣之声,这时才是这些销金窟开张的时间。 贫民窟是整个津门最贫困落后的地方,居民生活穷困,黑帮横行,生活环境很差,巡捕也很少在这巡逻,因此这里聚集了全津门三教九流的人物。 而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大多也都成了帮派控制的小偷或者妓女。 而红巾酒馆内此时坐满了人,这些打扮各异但都在头上系着红色头巾的男女正在饮酒作乐,大声调笑着。 “也不知道那群黑皮狗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到现在都查不到码头区那家衣店的案子是我们做的。哈哈哈!” 一个粗豪的汉子嘭的一声放下已经干了的杯子,扯着嗓子嘲讽着巡捕。 “没错。那群黑皮狗平时看着威风,其实都是群银样镴枪头!” 一个瘦子跟着阴阳怪气的应和着,说完哈哈大笑。 在座众人都心领神会,一齐哄笑起来,酒馆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对了,山鸡,最近在哪发财啊?” 一张桌子上,两对男女大口喝着酒,其中一个男的一口闷掉了杯中的液体,酒杯一放,粗犷的声音问着对面的男子。 “没什么油水,刀疤哥叫我去给一个钟表店的小伙计挖个坑,那小伙计一下子跳进去了,明天去追债,不过那小子好像没什么钱。” “没钱挖坑干嘛,什么都捞不到啊!” 第一个男子很是费解。 “可不是嘛!那小子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酒馆外是一条阴暗的小巷子。 此时已是深夜,这里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就是红巾酒馆的几个窗户透出的昏暗黄光。 “真热闹啊。” 荆子棘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罩,隐藏于阴暗处,身体正贴在酒馆的外墙上,凝神静听,心中自语: “码头区的衣店血案果然是你们干的……呵,红巾帮,狼蛮人的大崇朝津门司黑手套。” 红巾酒馆内喧哗一片,酒馆内的黑帮打手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哪里的窑子又来了新货色,什么时候又和别的帮派干了一架,他们时不时说些带着颜色的笑话,引起哄堂大笑。 这时,那山鸡的声音传到了荆子棘的耳中。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嘴角慢慢勾勒出一丝冷笑。 不出所料。 荆子棘一边耳朵紧贴着外墙,搜集有用的信息,一边心里暗暗思索: “红巾帮是津门司的黑手套,但是底层帮众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的,他们就是群帮派分子。” “一群社会的残渣,要是知道自己身后站着朝廷,还不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玩家论坛有过爆料,这类黑手套帮派自帮主以下到头目,全都是大崇朝的军伍出身。他们直接听命于官府,控制手下真正的帮派分子去完成官府下达的命令。” “安全度过这次危机,这任务想完成,已经不是杀了王贵,山鸡还有他的姘头能解决的事儿了。” 荆子棘和酒馆外墙分开,移步进酒馆窗户透出的昏暗的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弯下腰,猫着身子,缓慢的移动着。 幽暗的小巷子中,一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着,来回扫视着酒馆内众人。 鱼肠刺剑术不仅仅只是剑术,还包含有步法、潜行、隐匿的技巧,这本就是古时一位有名的刺客所创。 在鱼肠刺剑术这门技艺上拥有大师造诣的荆子棘透过窗户将酒馆内的每一个人都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酒馆内的一张桌子上。 那里坐着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两人调笑几句,男子伸手在女子身上狠狠摸了一把,然后缩回手在鼻子前深深吸了口气,状极陶醉。 艳丽女子大约是个妓女,对此习以为常,又把身子贴近刀疤脸,故作娇羞。 邻桌上两对男女正在那喝酒划拳,好不快活。 其中一对坐在一块很是亲密的狗男女,正是两日前伙同王贵用一只假钟陷害他的山鸡和他姘头。 酒馆外的荆子棘慢慢放慢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刀疤脸的一举一动。 “看穿着是个帮派头目,而且坐姿如钟,虽然有些掩饰,但还是不似一般黑帮分子那般懒散,这人大概率是军伍出身。” 选定了目标的荆子棘静静的蛰伏于黑暗。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那刀疤脸站起身,那妓女跟着起身,伸手环着他的手臂,刀疤脸手一拒,摇了摇头,说了什么,那女的一脸失望,然后一个人走向了酒馆大门。 酒馆内众人见状,连忙起身一同送这刀疤脸。 “刀疤哥走好!” “好了,别送了,我有点私事。” 刀疤哥挥挥手,对酒馆众人说。 众人这才作罢。 等刀疤哥出了大门,又过了片刻,酒馆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气氛,甚至更热烈了几分。 荆子棘又等了片刻,让那刀疤脸走出一段路,以便和他保持在一个便于追踪的安全距离,然后才在阴影中追着那刀疤脸而去。 ———— 刀疤脸原名张正,夏族人,大崇朝军伍出身。 这黑手套可不是好活,大崇官府怎么会派自己的同胞来干这个呢? 出了红巾酒馆,迎面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觉得酒意散了几分。 然后一路走到大道上,就着路灯发出的昏黄光芒,一路往前走着。 张正还时不时歪歪脑袋,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留在他身后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煤油灯的暗光。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取下了头上系着的红巾。 他身后一段距离的阴影中,一身黑衣的荆子棘见这刀疤脸多次回头的举动,心中本来只有五成的把握已经提高到了七八成。 张正一路过了三条街两条桥,出了贫民窟,然后一路拐入了津门港的郊区。 这里可就是荒郊野外了,所幸还有路灯,昏黄的光照亮了前路。 路上一个路人也无,张正还是时不时的四下张望,然后往右方一条小道一拐,走了没多久,一座孤零零的大宅子就出现在了张正的面前。 宅子有两层楼高,一层的窗户都是暗的,二层最大的窗户还透着光,墙上挂着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宅子外设有护栏,护栏的大铁门外还有两个男子再看门。 他们正在四下张望,眼见有人来了,精神立刻紧绷起来,手立刻摸向了腰侧,再仔细一看来人,手又放了下来。 张正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和两个男子说了几句,然后两个男子点了点头,动了动脑袋,下巴指着大门示意张正自己进去。 张正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向了宅子,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宅子外的小道,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荆子棘抬起头看了看那刀疤脸的身影消失,抬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匕首,然后绕着大宅观察了一圈。 “大门口两人,院子里四人,看外貌都是夏族,还有三条诸夏本土猎犬。” “四人没有聊天,看体态都是军伍出身,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时不时会扭头看眼同伴,时间间隔在一分钟上下。三条猎犬正在沿着院子巡逻。” “好消息是,这几个人因为要扮演黑帮分子,身上没携带有火器。” 按照游戏进程,此时东西大陆流行的火器是燧发枪。大崇朝80年,西大陆的先进些,一分钟可以发射五次;大崇的就落后些,是西大陆的淘汰品,无论是军队还是巡捕使用的都是一分钟才能发射两三次的。 荆子棘抬起头看着大宅,微微沉吟。 ‘黑帮分子明面上不可能配备火器,那样太引人注目,也犯了官府的忌讳。哪怕他们其实也是官府的人,但是表面上就是黑帮,真有人举报了,巡捕是来还是不来?但是他们老巢内部肯定是有火器的。” “这任务……不好办啊。” 他念头一动,又唤出了系统。 【任务:飞来横祸 任务描述:…… 任务目标:安全度过这次危机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视任务完成方式与程度而发放)】 来回扫视几眼,荆子棘的目光聚焦在了安全这两个字上。 然后又在心里梳理了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机械研讨会,这个民间学社听说有新勒瑞人的背景,我虽然初入,但是也在官府调查名单内。” “毕竟海外商人不少,给他们打工的大崇百姓那么多,如果全都上名单要调查,那官府还不得累死?所以首查有海外势力背景的组织及组织内个人。” “按照玩家爆料,上了名单的人,官府首查出身背景以及和海外势力的关系。如果背景足够,海外联系又不算太紧密,考虑到动这种人物的社会影响不小,官府就会派人盯梢,等有了变化在做决定。” “而像我这种一穷二白毫无背景,又加入了这种学社的小人物,是官府最喜欢的目标,处置起来毫不费力,又可以充当官府的政绩。如果不是考虑到我这种人其实不少,又要顾虑社会影响免得人人自危,恐怕是立刻有黑手套来堵门杀人吧!” “那衣店老板可能私下还犯了官府的忌讳,才落的那般凄惨下场。” 荆子棘脑中念头急转,逻辑越理越清楚,又看了系统的任务目标一眼,迅速做出了决断,眼中寒光大盛: “不能跑路,跑路就是给官府下通缉的理由,追捕马上就到;不能杀那几个陷害我的人,杀了他们就是明摆着告诉官府我有问题,哪怕我此前只是个小小的学徒,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是官府做事从不要证据,只要有怀疑,等着我的就是黑手套和巡捕的围剿!” “为今之计,就是把这些名为黑帮实为兵卒的黑手套杀个七七八八,留下去和官府通风报信的漏网之鱼,再烧了这老巢,把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 荆子棘缓缓拔出腰间携带着的匕首,隐藏在灯火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如同狩猎前的孤狼一般,弯着腰慢慢靠近大门处站岗的两人。 “黑手套之事,绝不可泄露。黑帮中有狼蛮人官府的黑手套的消息如果传出去,津门港立刻就会民心尽失,大崇朝那些蛮子恐怕立刻就会派人来清算津门司上上下下,弃卒保帅以求挽回民心。” “这在前世的游戏进程里都是发生过的事,当时整个津门司上上下下稍有点牵扯的知道点内情的全都秋后问斩了。哪怕是这样,都有大量的民众几乎是明着投奔海外势力。四大港口局势,立刻糜烂。” 荆子棘越来越近了,近到在往前一步,就会落到灯光的照耀下;近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猎物的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那群蛮子面对这种情况,首先必然会先对不明真相的红巾帮底层进行清算,销毁黑手套存在的证据;然后就是必然到来的全城追查,对哪怕稍有点嫌疑的组织或个人都会穷追猛打!而这些组织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荆子棘慢慢调整姿势,本来半蹲的身体慢慢伸直,双腿微曲,大腿肌肉群紧绷蓄势待发,腰背舒展开,右手倒持着匕首。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目标,等待他们露出可乘之机。 “而我作为小人物,在这种全城风暴中,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官府顺手就把我给抓起来弄死;其二,就是先顾不上我这种小人物,等事情结束再说。” “第二种可能暂时也就安全了,哪怕是第一种可能,我也有趁乱逃亡的机会!” “这,就是我的唯一生机!” 终于,大门口站岗的一人随口对另一人说了句话,后者转过脑袋正要回答,就在此刻,等候已久的荆子棘如同弹簧般弹跳而出,一匕刺向了背对他的那人! 第四章 夜刺 津门港郊区,红巾帮总部。 张正进了宅子大门,就听到门后站着的两个弟兄连声问好。 “头,大晚上的还出去办事幸苦了。” “伍长,行长在二楼等你呢。” 大崇朝军制,五人为一伍,五伍二十五人为一行,久而久之行伍也就成了军队的代名词。 听着手下奉承自己,张正那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孔上露出了一次笑意: “小三,猴子,我记得今晚不是你们值夜吧。” “确实不是,主要是看头您这么晚还出去办事,怎么也得等您回来才睡的踏实。” 名叫猴子的小个子嘿嘿笑道。 “那是,而且最近听到风声,上头好像要有大动作。伍长您出去办事也要小心。” 另一个看着沉稳的男子跟着说道。 “嗯,我知道。小伍和老狼在院子里值夜?”张正点了点头。 “对,他们和另外两个弟兄在院子里值夜。” “嗯,别说老大我不关照你们,这些你们四个拿了私下分了,别声张。” 一边交待着,张正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袋子丢给两人。 袋子在空中发出钱币碰撞的声音,听得两人一阵兴奋,猴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过,感受着袋子的重量,然后满脸喜悦的点头哈腰说着:“谢谢头!谢谢头!” 小三看了眼袋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问着: “老大,这是最近从那什么什么会的叛逆身上榨出来的油水?” “是机械研讨会。” 张正笑骂道。 “几只没什么背景也没脑子的牛羊,还是机械学徒呢,前几天跳进了坑里,那些个混混敲骨吸髓真是把好手,今天上午的时候把他们身家都扒的干干净净,人也料理掉了。” “活该,这种潜在的叛逆,死有余辜!” 猴子冷笑着出声。 “没错,说不好什么时候这群反骨仔就和那新汉勾搭上了,还是全杀了好。” 小三也跟着开口。 “好了,行长还在等我呢。你们也早些睡吧,我记得明天是你们值夜。” 两人答应,又是千恩万谢,然后身影消失了走廊中。 “你们口中的逆贼,都是夏族同胞啊……” “唉,这些沾满了血的钱啊。” 看着两个手下的背影,张正摇了摇头。 玄关装饰简朴,粉刷的雪白的墙壁,地上铺着石块制成的地砖,天花板上吊着一顶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他抬起头看着灯,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喃喃自语: “这种脏活干下去有钱赚没命花。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真的逮着了大鱼,触怒了海外的大佬,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是替罪羊。要是想脱身,恐怕官府就第一个不放过我们。” “唉……” 叹息中,张正往前走了几步,过了玄关进了走廊,走到尽头,转身上了楼梯,摸着涂了黑漆的扶手,心中有点惶恐。 手下小三都听说的事,他这个做头的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最多也就是借酒浇愁了。 一路上去二楼,本有些愁眉苦脸的张正迅速挂起了笑容,他快步走到一张大门前,轻轻敲击了几下。 “谁啊?” 里面传出低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回行长,张正。” 脸上带着刀疤的伍长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好看些,但可惜都是无用功。 “张伍长啊,进来吧。” 屋子内年轻的男子将视线从桌上的文件移开,抬起脸来,露出一张英俊挺拔的面孔,他脑袋后面扎了个狼尾,前额鬓发清掉大半,这就是狼蛮族迥异于夏族的外貌特征。 他看着走进来的张正,目光在他脸上的刀疤处微微停留,又看了眼他标准的夏族发型,然后目光不留痕迹的移开。 张正在他眼前站定,然后行了一个军礼。他亦是起身回了一礼,然后温声说着: “张伍长,那机械研讨会的事都办妥了?” “回行长,机械研讨会中社会背景小、人际关系单一的共有七人,其中四人已经处理完毕。还剩三人,明天还能处理掉一个,另外两个谨小慎微,没有上当。”张正看着眼前年轻的上司方远志,心里暗暗叫苦。 “哦?还剩两个?”年轻军官眼神一冷,他盯着张正那张带着刀疤的还努力做出笑容的脸,冷笑着说: “张伍长,我想你是不是忘了?那群贱民都是知道机械研讨会有海外背景,还敢加入的,那都是群潜在的逆贼!” 他停顿了下,吸了口气,继续说着: “既然不上当,那也好,就让他们遇上入室抢劫,然后反抗失败被杀吧!以后的所有目标也都这样干!” 张正听了,身体一震,语气带着点颤抖不可思议的问道:“行长,这不合规矩……” 他这一瞬间,联想很多,最后想的就是:如果这样滥杀而不讲究明面的理由,他们这些黑手套恐怕马上就要成为替罪羊了! “够了!上头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伍长质疑?”方远志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他上下打量了张正几眼,冷笑着开口:“还是说,张伍长对那群逆贼有了怜悯……” 话音未落,张正连忙大声说道: “行长说的是,那群逆贼罪不容赦!属下立刻去联系手下帮众,明日就把剩下那两人也处理了!” “很好。” 方远志微微点头,随即下了逐客令:“夜深了,张伍长一路辛苦,回去休息吧。” “是!” 方远志看着张正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冷笑一声,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文件上。 门后,张正猛的回头,怨毒的目光好像要穿透木门射死那个门后的年轻军二代。 “我们削去了军籍,你有军籍;我们干脏活,你名字都不挂来这混政绩;出事了全是我们这些人背!” “狼蛮子!” 疯狂的怒吼在他心中咆哮,他激动的浑身颤抖,握紧了拳头,呲着牙裂着嘴,眼睛都红了,刀疤脸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 但是最终,他还是平静了下来。他本来紧绷的身子慢慢变得软弱无力,站着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跪在地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 门后的方远志,在张正走后将手中文件一丢,整个人软软的坐在椅子上。 “三日前,钦天监再三观测,最终确定第二层灵海已经复苏。之后朝廷由专员乘蒸汽火车用最快的速度向各地官府通传此事,并下达了命令,对一切民间组织进行清扫,以求国体稳定。而四大港口因开海,更是重中之重。” “杀些人怎么了,不杀光这些脑后反骨的贱民,哪来的大崇万万年!” 方远志眼中露出些许憧憬:“第二层灵海复苏……术士啊……” 但是还没等他做完他的美梦,一声凄厉的犬吠打断了他的思路。 然后就是一声尖锐的怒吼:“敌袭!” 方远志本来瘫着的身子瞬间打了个激灵,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他急忙扑到了窗前,向下望去。 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卒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小身影站在两具尸体前,手中的匕首还留着鲜血。 三只猎犬正在咆哮着冲向了这个刺客。 一身黑衣的荆子棘面上一片平静,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此前已经通过鱼肠刺剑术的呼吸法激发了身体的潜力,一刻钟内他的力量速度将会大增,等持续时间过去就会进入衰弱期。 获得了大师级的剑术不代表他直接成为了大师——他还年轻,身体也没有足够的锻炼,懂得技艺但是身体未必能施展的出来。 既然如此,便施展秘术,提升力量与速度,在一刻钟内做完要做的事,然后抽身而去! 刺身剑无影,弑血行无踪! 看着三只猎犬分三个方向前后不一的向他冲来,他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最右侧猎犬最先扑到,它龇着牙咬向了荆子棘的大腿。 咬合的利齿没能撕裂血肉,荆子棘在恶犬扑至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才移动身子。 鱼肠刺剑术,出剑方位曲若鱼肠,变化极快,且可贴身而发,尤其凶险! 荆子棘脚踏鱼肠步,脚下画了个半圆,身子只是一晃,就避开了猎犬咬合的大嘴,然后背对着猎犬回身反撩,手中匕首自下而上刺进了猎犬的咽喉! 呜呜呜…… 猎犬悲鸣着,大股的鲜血喷溅而出,溅的荆子棘袖口上沾满了鲜血。 剩下两只猎犬看着同类被害,一只吓得尾巴立刻垂下,呜咽着后退,另一只继续向前扑杀,但是速度也慢了两分,显然是起了畏惧之心。 荆子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第二只猎犬的身侧,匕首不偏不倚刺进它的眼眶,然后立刻拔出。 它一声都没发出,身子因惯性继续往前,然后迅速栽倒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连杀两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不过三秒而已! 二楼的方远志都看呆了! 然后荆子棘又迅速冲向了后院的四个披着黑帮皮的士兵! 那四人本来没看见门口站岗的两个弟兄是怎么死的,但是两只猎犬的被杀却如同兔起鹘落,他们迅速判断了自己不是对手! 然后他们立刻想要聚在一块,却看见荆子棘一身黑衣身若鬼影的袭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人。 那人拔出腰间匕首徒劳的挥去,却没能如想象中那样挡住刺客的匕首,下一刻,他的咽喉绽放了血肉之花,一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喷溅,人立刻就不活了。 剩下三人见状,一声呐喊,立刻掉头而逃。 见此荆子棘毫不意外。 不管是现实还是游戏里,冷兵器时期的军队,哪怕在战场上有着督战队,当损失超过了三成,面对敌人都会闻风而逃溃不成军。 并非是热兵器时期军队纪律更好,只是因为冷兵器时期军队战斗是互相冲杀,血肉横飞的画面与士兵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能最大程度上激发人性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而热兵器时期被枪械命中后往往当场就死了,也发不出惨叫;而且隔了老远持枪对射,反而对士气的影响小了。 “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要故意放几条漏网之鱼,逮着大鱼就好。” 荆子棘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了二楼的方远志。 “呵……能当黑手套的头目,且是狼蛮人的标准发型,看来是大崇官府的狼蛮贵族。” 冰冷的眼神一下子惊醒了目瞪口呆的方远志,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有刺客!” 自第一声“敌袭”到现在的“来人!有刺客!”前后不过六秒而已。 此时,整个大宅在短暂的寂静后,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一下子喧嚣起来! 第五章 连杀 也不去管那三个抱头鼠窜的兵卒,荆子棘立刻冲向大宅的正门,一脚踹开,毫不迟疑的冲了进去。 面前是玄关,跨过玄关是客厅,地上铺着红地毯,红毯上安置着茶几和沙发。而客厅左右方向各有一道走廊,隐隐可以听见两条走廊尽头隐隐传来脚步声和叫喊声。 荆子棘目光扫了下两条走廊的尽头,也分辨不出哪条才有上去的楼梯,听着越来越大的脚步声叫喊声,身形立刻一动,冲向了左侧走廊。 他脚步速度极快而又落地无声,身化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奔至走廊尽头。 一名衣冠不整的持长剑男子此时刚好出现在走廊拐弯处,他一见荆子棘就立刻大呼道:“在……” 话音未落,一朵血花在他咽喉处绽放,荆子棘没拔出匕首,而是使劲将这死之人往后推了一把。 这人踉跄着后退几步,鲜血喷溅而出,松开了右手的长剑,双手徒劳的伸向咽喉,眼见是不活了。 荆子棘伸出右手接过空中落下的长剑的同时,三名持剑男子也出现在荆子棘的视野中,他们越过刚好倒下的尸体,挥剑斩向荆子棘。 这三名男子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正手持燧发枪,就要举起枪口对准这一身黑衣刚刚杀了他兄弟的刺客。 荆子棘精神高度集中,骤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他带着特殊韵律的呼吸激发着身体的潜能,然后剑光一闪,一瞬间连刺三剑,点出三朵血花。 三个兵卒咽喉处喷溅出鲜血,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身体前扑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而他们身后的持枪者才堪堪将枪举起! 然后荆子棘左手掐住一人的脖子,喷溅的鲜血染的他左手和袖口鲜红一片,但他毫不在意,将这人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然后双腿发力,径直冲向了最后一人! 大崇军制,五人一伍,这最后持枪者就是伍长,眼见这刺客拿尸体当挡箭牌冲了过来,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后退,想要和刺客拉开距离,同时仅仅握住手中的燧发枪,死死对准前方,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怎么可能!” 那刺客拿他手下弟兄的尸体做挡箭牌,前进速度居然比他一个人还快! 荆子棘快步逼近持枪者,用力将尸体推向这人,然后合身躲在尸体之后,剑光一闪,长剑贴着尸体刺进了最后这持枪者的胸腔,然后手掌用力一转,长剑立刻将这伍长的内脏搅碎。 这伍长胸口喷出大量鲜血,脸上还带着惊骇,但是随着荆子棘抽出长剑,带出一道血花,最后的力气也从他身体中消失,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到死,他也没能射出那一发子弹。 “呼……” 荆子棘长出了一口气,短短瞬间连杀五人,对他体力消耗很大,但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已经能听见身后走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喊杀声。 荆子棘立刻上前取下尸体右手的燧发枪,然后右手持剑左手持枪的冲向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楼梯! 楼梯道铺着红色地毯,墙上挂着煤油灯,荆子棘无声而快速的掠过,剑光一刺,已是把装着煤油燃着灯火的照明工具挑落。 煤油灯落在地上,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后,煤油迅速在地毯上扩散,一点火星落在地毯上,顺着煤油迅速扩散,在荆子棘身后形成一片火墙。 楼道前,五人被面前的火焰阻住了去路,四人衣衫不整正提着剑,一人持着燧发枪。 持着燧发枪的伍长脸色铁青的看着黑衣刺客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恨恨的放下了手中的枪,立刻下了命令:“该死!走另一边!” 上了二楼的荆子棘脑中念头闪动: “根据玩家爆料,四大港口官府的黑手套都是一行五伍共计二十五人,严格控制规模以避免消息走漏,楼下六人,刚刚杀了五人,暂时挡住了五人,二楼最多还剩下九人!” “别的可以不杀,那个行长一定要死!” 荆子棘内心杀意沸腾,同时思维越发的冰冷理性。 找回了前世的记忆,曾经的顶级操盘手的冷静理性的思维与当断则断的果决的特质已经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 沿着二楼走廊一路快步无声的前行,冰冷的杀意让他的五感越发的敏锐。 前方不远处的房间门扉大开,房中的更亮的灯光照在了走廊的地上。 荆子棘放慢脚步,贴着墙仔细聆听,在判断房中无人后才继续前进,路过时往门后扫了一眼,发现其中装潢精致灯火通明,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漆黑色的木制办公大桌。 “那个行长的办公室?” 想到刚刚楼下抬头看到的那个年轻英俊的面孔,结合这办公室的装饰,荆子棘舔了舔嘴唇:“嘿,果然是狼蛮人贵族!” “那样正好,能当这群黑手套的头目,还这么年轻,出身不会低。杀了他,我就可以撤退了。” 继续向前走着,眼看就要走到走廊的尽头,荆子棘突然浑身寒毛一炸,内心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拥有大师级刺客技艺的荆子棘,本能的感受到了一股隐而不发的杀意敌意! “就在前面拐角处!” 荆子棘眸子中寒光一闪,放慢了脚步,放缓了呼吸,无声无息的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个位置,五感敏锐的他已经可以隐隐听到拐角处数人刻意压抑着的呼吸声。 呵…… 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无声无息的回到刚刚经过的办公室。 他环顾一下,然后很快找到了目标。 他动作轻柔的从木制立式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左手的燧发枪的枪口顶着大衣的领口,然后慢慢出了房间,走到了拐角处。 然后,他左手一用力,那件大衣猛的飞向了走廊拐角处! 嘭嘭嘭! 连续三声枪响。 那件黑色大衣瞬间在空中被打出三个大洞。 随着大衣的缓慢落下,拐角后方猛然响起一阵呐喊,四个兵卒手持长剑猛的扑了上来。 荆子棘长剑一动,在空中划过难以描述的曲线,连点四下,瞬间刺穿了四人的喉咙。 咳咳…… 鲜血喷溅,四人徒劳的伸手捂着伤口想把血液按回去,嘴里发出垂死的呻吟,身体踉跄着后退。 他们死死盯着的看着荆子棘,然后身体先后扑通倒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张正,王五,给我上!” 扎着狼尾发型的方远志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声,声音中带着惶恐与恐惧,连忙把身旁站着的脸上带着刀疤的张正和另一个叫王五的伍长往前一推,然后立刻掉头就跑。 突然,他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他回头一看,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张正死死的拉住。 张正身后,王五的身体已经带着喷溅的血液倒下,一道身影已经扑至。 张正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怨毒,盯着眼前的上司一字一顿的说着:“方远志,一块儿死吧!” “不,松手!” 方远志惨叫着想把衣服从张正手上扯回来,下一刻,一道剑光刺过,方远志咽喉处血液喷溅而出。 喷溅的血液洒在荆子棘和张正的身上上,此时荆子棘的黑衣已经变成血衣。 张正那张刀疤狰狞的面孔带着几分释然,看着倒下的方远志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面前的血衣刺客,慢慢闭上了眼。 他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荆子棘略有点诧异的看着这个刀疤脸,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一个不错的点子,决定放这人一条生路。 他用刻意控制的沙哑声音笑道:“有意思。” 前面又是个楼梯,楼下正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另一个楼梯被火焰挡住了去路,剩下的士兵已经赶到了这处楼梯。 张正本正在闭目等死,但是却听到楼梯口处传来嘭的一声枪响,然后是几声临死前的惨叫。 惊讶的睁开眼睛,看着一身血衣的刺客从楼梯口走了回来,他左手的燧发枪已经不见了踪影,右手依旧提着一把剑。 张正怔怔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刺客,颤抖着试探问道:“你……不杀我?” “可以杀,但是没必要。你觉得狼蛮人的津门司会放过你们这些夏族黑手套吗?” 荆子棘控制着声音沙哑着说道。 张正听到前半句话,瞬间感到死里逃生的狂喜,等到荆子棘说完下半句话,一股透骨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他的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自为之吧。” 荆子棘冷冷说着,然后快步行到方远志的办公室,迅速四下搜索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找到了一个大钱袋,掂量了下,袋子里发出银角清脆的撞击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还不错,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钱算是有了。” 办公桌上还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怀表,荆子棘拿起把玩了下,看着怀表背面上刀刻的几个记号,摇了摇头,将其丢在桌上,然后毫不留恋的走出了房间。 “好东西还有不少,但都是些烫手山芋,拿了就是祸端。。” 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浓烟从不远处传来。 另一处楼梯的火势渐大,荆子棘可以看见火光正在往此处蔓延。 “该走了。” 快步向另一处楼梯走去,张正还失魂落魄脸色灰暗的站在那,整个人和失了魂一样。 荆子棘快步走过,经过他时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隐匿民间。” 张正眼睛骤然有了神采,猛的回过神来,见那杀星已经下了楼,又被飘过来的浓烟熏的咳嗽几声,见火势正在往此处快速蔓延,赶忙下了楼梯,跑出了大宅。 此时外面地上只剩下几具尸体,空空荡荡的庭院里哪还有荆子棘的身影? 回头望去,只见火势越烧越大,大宅已经有大半陷入火海中,张正哆嗦了下身子,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浮上心头。 “方远志,你不是很威风吗,你不是出身好吗,你不是狼蛮贵族吗!死的还不是你!呸!” 恨恨说着,张正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走到一个死掉士卒的身旁,他行了军礼,然后弯下腰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对不住了……兄弟,但是你们人都已经死了,这些你们也用不上了……以后初一十五我会给你们多烧点纸钱的。” 没多久,就从死者身上摸索出一个钱袋子。 掂量了下,感受着钱币的重量,他又从门口两个站岗弟兄倒下的身体上摸出两个钱袋子。 张正沉默的看着没多久前还说过话的战友现在已经变成了地上的尸体,凝视着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走出了院子的大门,身后的火光将他的影子照得狭长。 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蝉,连忙紧了紧衣服,确定了方向,快步往前走去。 十几步之后,他的身影融入了黑夜之中。 第六章 事了 津门港码头区的一处街道。 两个一身黑色巡捕服,肩负燧发枪,腰间佩着朴刀的巡夜巡捕,在道旁路灯洒下的昏黄光芒下沿着既定的巡逻路线一路前行。 “小谢,机灵点,码头区昨晚刚发生了入室抢劫的血案,一定要保持警惕!” 中年巡捕叮嘱着。 “是,前辈!” 年轻的后辈巡捕大声应着。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条幽暗的小巷中,荆子棘蹲伏着身子,右手倒握着的长剑,静静的等着这两个巡捕的身影远去。 过了片刻,两个巡捕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他才将剑当作拐杖往地上一撑,努力站起了身子。 甫一站直身子,荆子棘眼前一黑,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几欲昏倒。 “不好!体力透支过度了。” 他心中一紧,深知此时这身打扮昏倒在这儿会是什么下场,立刻用最后的清明与力气一咬舌尖。 嘶…… 一股血腥味伴随着剧痛在嘴中蔓延,荆子棘骤然觉得头脑一清,眼前的模糊景象终于清晰了起来。 “呼……好险。” 荆子棘弯下腰,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乏力,精神疲倦,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心知是催发身体潜能的秘法的后遗症来了,他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将剑当作拐杖继续往前走着。 一路向前,一阵海风伴随着海腥味吹来,心知目的地已经不远,他加快了步伐,所幸一路上再未遇上巡夜的巡捕。 一身血色染红的黑衣上的血渍已经干涸,长剑上的血渍也已经发黑,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又累又饿的荆子棘只觉得手脚都有点冰冷,强忍着不适走到距离他租住的公寓不远的码头边上,躲入阴影中,四下观察了下。 白日喧嚣热闹、人来人往的码头此时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更重的海腥味和海产的味道。矗立于此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借着这光可以看到数艘停泊于此的蒸汽轮船。 轮船上有灯光透出,隐隐可以听到轮船上传来人声笑声,大约是值夜的水手在做些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 “岸上没人,轮船上有水手守夜,要小心些。” 荆子棘做出判断,然后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快步走进码头旁的一条幽暗小巷,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弯下身子,摸索着找到了一个由黑色麻布包起来的包裹。 “找到了。” 荆子棘心中一喜,连忙将包裹打开,露出其中的衣物,他飞快的将身上血渍遍布的黑衣脱下,又在黑暗中摸索着将干净的衣服换上,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切,又就近找了几块石头,用脱下的黑衣将其包好。 这包裹是他晚上出发前提前放在这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换好正常衣物的荆子棘走到小巷子口,再度观望了下,确认没人后,悄悄的走到码头边,弯下身子,伸手将包着石头的黑衣和长剑慢慢的放入水中。 松手后,两件他今晚行凶的证物就这样在他面前慢慢的沉入了海底,然后又用海水清洗了下满是干涸血污的双手。 站起身来将手伸到鼻子前闻了下,血腥味已经淡了很多,又借着灯光看了眼,虽然还是有点血渍残留,但是已经不如何显眼了。 呼……荆子棘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些。 诚然,他身上还有些异味,但是总比刚刚那身打扮回到租住的地方强。 万一那身打扮回到自家住的地方,又是这种身体状态,无论是留下痕迹还是被人瞧见,他都死定了。 忙完这一切,他一路快步回到了租住的公寓,所幸一路无人,轻手轻脚的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色,他见到眼前熟悉的一切,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屋子不大,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前放着张椅子,两只木柜,其中一只柜子上放着六块牌位,牌位前还有个小香炉;旁边是一个灶台,灶台旁有个洗菜的池子,还有一间用防水帆布作门的盥洗室。桌子上还有一只大碗,上面盖着锅盖,旁边放着个杯子。 荆子棘立刻拉开盥洗室的帆布门,一阵水流声后,荆子棘已经清洗好了双手,出来后立刻坐到椅子上,伸手将锅盖取下,就见着桌上的大碗中还放着三只包子,伸手一摸,已经凉透了。 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荆子棘哪管的那许多,张口就咬,包子是猪肉馅的,一口下去汁水沿着荆子棘嘴角留下,他随手用袖口擦去。 这身衣服虽然还算干净,但也沾了点血腥味,不能要了。 三两口将第一个大肉包子吃完,又去灶台下取出一只热水瓶,倒了满满一大杯热水。 就着热水,荆子棘风卷残云般的将另外两个包子一扫而空。 正酒足饭饱时,本来因体力消耗过度而冰冷的手脚又暖和起来,满足的瘫倒在椅背上,他脑子里不由得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都过了一遍。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嘿,还真是贴切。” 从怀中取出那名叫方远志的行长的钱袋,掂量两下,听着悦耳的银角碰撞的声音,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如此,便算是破局了吧?” 今夜,行此杀伐,然而此刻荆子棘的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既无杀戮后的残忍与兴奋,也无夺取他人生命后的后悔与恐惧。 这就是前世顶级操盘手的特质。 前世还在金融盘中厮杀时,他总是冷静而理智的做出判断,并制定计划,坚决将其执行,而无视一切庄家的故布疑阵。 操盘与博弈只是行为,赚钱才是目的。因此他不会迷恋于盈利与博弈的快感而是在利润达到心中预期时及时抽身而出,绝不留恋。 今夜也是一样,杀人也只是行为,逃生才是目的。他不会对杀的人抱有愧疚,也不会沉迷于杀人,只是专注于自己最初的目的——逃生。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性格确实是迥异于常人。 津门司的黑手套除了寥寥几人被他放过,剩下的被他尽数杀绝,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 他是夏族人,对于狼蛮人官府来说,他这种人就是对官府毫无畏惧之心,堪称丧心病狂必须杀之以明典正刑的真正反贼。 “最迟明天,快则今晚,津门司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们立刻就会清算那些不明真相的红巾帮帮众,那些军伍出身的黑手套大概也会被一并清理了,之后就是必然到来的席卷全城的风暴。” “不过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弄坏了别人的财物,因为无力偿还最终选择跑路的小小钟表学徒罢了。” 掂量两下钱袋,将它放进桌子的抽屉中,荆子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然后进了盥洗室,先是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之后是水流声后,过了一刻钟,已经清洗干净的荆子棘穿着睡衣走出了盥洗室。 来到一只柜子前,柜子上放着只闹钟,这当然不是海外来的高端货,而是国内寻常人家用的便宜货。 他设置完了闹铃时间后,将闹钟放好,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进入了梦乡。 明天,将是新的开始。 ———— 津门港郊区,红巾帮总部。 此时整个宅子都陷入一片熊熊大火之中,宅子外的护栏外,也已经围了不少人。 看穿着,他们应该都是附近的居民,此时他们都正对着这片火海指指点点。 “好大的火啊,有人逃出来吗?” 有人问着。 “逃?呸,全死了才好。” 一个衣服上打了些补丁的面有菜色的青年恨恨说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死了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个中年男子指责道。 “你懂什么?这宅子就是个黑帮老巢!” 前面说话的青年不屑的看了中年人一眼。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周围听到的人都发出类似的惊呼,他们都是夏族打扮,话说狼蛮人在大崇有官府给待遇,怎么也不会轮落到底层。 “废话,我见过不少脸上带着疤的人进出这个宅子,腰间还带着凶器!看样子就不是好人,这宅子的护卫也带着剑,不是黑帮,能有这架势?” 夏族青年不屑的扫视了周围人一圈,他们惊叹的眼神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原来如此!” “难道是黑帮火并?” “快看!大门那里有两具尸体!” 周围人应和着。 此时几个身穿黑衣巡捕服背负着燧发枪的巡捕,正挥舞着朴刀拦在护栏的大铁门前,对着围过来的人群大声喊道:“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津门司的灭火队马上就到,在围在着凑热闹妨碍官府办事,把你们全抓起来!” “散了散了!再不散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围着的人群听到这些巡捕的喊声,想到他们平时的做派和日常听到的小道消息,一个个都瑟缩着身子散开了。 散开的人群中,三个男子顺着人流往外走着,等周围人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三人正面面相觑: “不会吧?都死完了?” “错不了,不然总部不会烧起来啊。” “幸亏跑得快,小伍老狼,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叫小伍的是个圆脸青年,他看了眼远处冲天的火光,咬咬牙:“跑!绝不能被官府抓到!” 老狼是个面相凶狠的年轻人,他立刻点头: “没错!不过我们要先去找手下混混弄一笔钱来,不然我们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提出问题的男子听了有点恐惧,咽了口唾沫,颤抖着说:“我们这可是背叛官府啊……” “当我们三个逃跑的时候,就已经是逃兵了。” 老狼看着战友一眼,心里有点鄙视,冷冷说着。 “没错,更何况整个宅子的人都死了,伍长行长都死了,我们还活着,按照大崇的军制,伍长以下,伍长死,麾下四人尽数陪葬!现在连行长都死了,现在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有点恐惧的男子一听,咬了咬牙: “好,我听你们的!” 第七章 跑路 第二日,天色尚且昏暗,码头区一栋廉价公寓的一间屋子中,响起了刺耳的闹钟声。 铃铃铃…… 床上正沉睡着的荆子棘瞬间被唤醒了,他瞬间睁开了双眼,睡眼迷蒙的看了眼闹钟。 早上五点。 此时是晚春,窗外天空还昏暗着,远远的天际吐出一丝微明。 他昨天晚上7点出门,先是直奔贫民窟的红巾帮酒馆打探消息,守株待兔跟着一个头目到了郊区的黑手套老巢,之后将那些黑手套几乎满门杀绝,最后回到码头区。 清理完痕迹,回到租住的廉价公寓后,已经快凌晨两点。等填饱五脏庙清洗完身子,设置闹钟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 才睡了三小时不到的荆子棘觉得此时身子比昨晚休息的时候更疲惫了,眼睛干涩都有些睁不开,但还是强逼着自己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下了床穿上拖鞋到闹钟前将它关闭。 刺耳的声音这才停止。 抬手握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强打起精神,然后进了盥洗室。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和一阵流水声传出,过了片刻,冲了个凉的荆子棘终于觉得精神振奋了些,光着身子到衣柜前,打开柜子打量着其中的衣物。 大部分衣服都很朴素,打着补丁,还可以看到很多衣服表面都因为长时间的浆洗而脱色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父母死后,都已经有整整一年未置办过新衣裳了。” 他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思念。 14岁到15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莫说一年,就是几个月过去,旧衣服都不合身了,而这些衣服都有打过补丁的痕迹,却是请楼下的裁缝夫妇改过,花的钱不多,他咬咬牙也能承担得起。 伸手从挂着的旧衣服中取出看起来最新的两件,又从衣柜中取出一条黑色腰带、一双黑色布靴和一双黑色露指手套,这些都是先前加入机械研讨会时,会里发下来的机械师套装,属于新人福利。 衣服表面没有补丁,也没有浆洗过度而泛白的颜色,算是他唯一算得上体面的衣物。 当初他加入机械研讨会,一方面是因为会里定期组织学习,会有职业的机械师来教学,这是他这样的底层钟表学徒为数不多可以学习更深知识的机会;另一方面就是这套机械师服了,觉醒前世记忆前,他已经整整一年未添过新衣了,有免费的衣服可以拿,那当然不能错过。 穿戴完毕的荆子棘,贴身穿着短袖,外套是长袖的黑色带拉链衣,拉链拉到脖子处,尖领口,衣服两侧的口袋也带着拉链,胸前和两只胳膊处各有一个带拉链的小口袋。 下身则穿着蓝色的坚固呢裤,腰上系着黑色腰带,脚上穿着黑色布制靴子,手上戴着同样是黑色布制的露指手套。 “等等,这身衣服的手感和面料简直同前世的牛仔衣牛仔裤一模一样啊,就连手套靴子都是。” 惊喜的看着身行头,自在的活动了下身子,这套机械服让他有种回到前世世界的错觉,只觉得这身衣服更合身了。 心中很是满意的荆子棘,弯腰从衣柜下面取出一只手提箱子,然后将所有便于携带的衣物全部叠好放了进去,想了想,又去盥洗室将昨晚沾上了点血腥味的衣服也放进了箱子里。 接着走到另一个柜子前,对柜子上香炉后放置着的父母及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的牌位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爹,娘,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阿棘不孝,惹下滔天祸事。只能连累您们一同奔波,还请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恭敬的起身,将牌位请到箱子中,又用布包好。 东大陆古称诸夏,自古以来就有祭祀祖先的传统,对祖宗的牌位更是极其的重视,只要条件允许,每日必须上一次香;哪怕上不了香,也必须撒点水已作替代。 这不仅仅是规矩,现在荆子棘恢复了前世记忆,更是清楚这个传统在这存在着超凡力量的世界,更有其深层的原因。 放好牌位后,又拿起香炉,去盥洗室将它冲洗干净,也用布包好放在箱子中。 做完这一切,荆子棘起身到先前供着香炉牌位的柜子前,从柜子中取出父亲还在世时,曾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变卖的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家里先辈传下的,上面刻着荆子棘不认识的花纹。他以前怕带在身上一个不小心将它磕着碰着,平时都将其放在柜子里。 手刚摸到这块玉佩,荆子棘眼前出现淡淡的蓝光,明灭不定。 荆子棘心中一惊,拿起玉佩举在眼前,蓝光渐渐向着玉佩靠近,见此,他呼唤道: “系统!” 系统光幕迅速出现: 【未知玉佩 玉制物/法器 介绍:荆家祖上所传玉佩,内含微弱法力,具体用处不明】 【任务已触发。 任务:荆家之秘 任务描述:你发现家中先辈传下的玉佩中隐藏着秘密,似乎荆家祖上并非寻常百姓,而且搬迁到津门也有更深的原因,这块玉佩也许可以帮你找出真相。 任务目标:解开其中秘密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 “这?” 荆子棘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自家竟然还有此等宝物,还因此触发了任务,连忙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玉佩上刻着不认识的古朴花纹,即使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再三端倪也没发现任何异状,他的记忆中也没有见过类似的纹路。 “这任务看来暂时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荆子棘压下内心的好奇,将这枚玉佩也用布包好放在箱子里。 “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件要做的事。” 荆子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走到桌子前,拿过那只假钟,又从抽屉里取出螺丝刀等工具,假装进行修理。 没多久,他发出一声压抑着的痛呼,手上已经被螺丝刀划了道口子,流出少量鲜血,螺丝刀上的刀身也有大半被血液染红,而被打开的假钟内部的零件上也沾上了些血液。 “这样就好了,哪怕津门司真的没多久就来抓我,破门而入后,也只会发现我这个钟表学徒,早就畏罪潜逃了。” “屋子里之所以会有血腥味,是因为小学徒潜逃前曾经尝试修理这个假钟结果失败了,还把自己弄伤了。” 荆子棘得意一笑,又从柜子里取出些医用工具,这些都是工匠之类的职业常备的东西,毕竟做这种活总有把自己弄伤的时候。 对手上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再拿块布将伤口包好,再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那个叫方远志的死鬼的钱袋子,打开一看,满满的都是银角,大约有百多枚,他从中取出5枚,每一枚单独放进上衣的五个不同的拉链口袋中,而后将钱袋子也放进了箱子中。 环顾了下屋子四周,确定再无什么需要携带的了,荆子棘将箱子关上,然后拎着箱子走到大门前,打开门,转过头看了眼住了一年的屋子。 “别了。” 荆子棘将房间钥匙扔到了桌子上,走出了大门。 ———— 津门港贫民窟边缘,红巾酒馆。 红巾酒馆内的灯光到现在都亮着,远远的就可以听到喧嚣之声。 此时天还没亮,远远的有许多道身影在往这无声的聚集。等他们接近红巾酒馆的时候,这些人纷纷放慢了脚步。 带头一人,一身黑色捕司服,前额无发,脑袋后扎着狼尾,肩膀上镶着两枚津门司巡捕局的徽章。 他做出几个手势,他身后的人自动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红巾酒馆彻底围住。 这些全都肩背燧发枪,腰上佩着朴刀,一身巡捕服。他们全部就位后,立刻取下燧发枪,上弹,枪口对准了红巾酒馆,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火。 这时,一阵蒸汽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传来,一辆黑色的蒸汽车自远处一路行驶而来,它的车头镶着巨大的铁制巡捕局徽章,行驶过程中车里的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声响。 车辆开到了包围圈外,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国字脸,五官端正看着威严的中年男子。 这人也是狼蛮人,他一身巡捕服,肩膀上镶着三枚巡捕局徽章。 他背着手往红巾酒馆的方向走去,脚下官靴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前面组成包围圈的巡捕无需吩咐,此时纷纷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并在他走过的时候快速行了个巡捕礼。 等他进了包围圈,此人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不动,他身后的巡捕此时已经无声的恢复原位。 包围圈内,先前带队的捕司一路小跑了过来,在他的面前停下,行了一礼: “局长好。红巾酒馆已经包围完毕,请指示!” 津门港巡捕局局长郑复礼点了点头,看着捕司开口吩咐道: “孙捕司,红巾帮的人大部分都在里面了?” 巡捕局治安司司长孙国平应着: “是。根据线报,红巾帮昨日于码头区做下血案,绝大多数帮众今日聚在老巢避风头,哪都没去!” 因着先前巡捕用蒸汽车驶来发出的巨大声响,红巾酒馆内有人对外望了眼,看着外面已经把这包围起来的巡捕,惊呼道:“黑皮狗来了!祸事了!” 听到这惊呼,酒馆内正在饮酒作乐的黑帮分子连忙放下酒杯跑到窗边,往外一瞧,跟着发出类似的声音。 没多久,喧嚣的红巾酒馆内已经是鸦雀无声。 这些头戴红巾的黑帮分子脸色铁青,面面相觑。 红巾酒馆外,狼蛮族出身的巡捕局长郑复礼微微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是!” 第八章 清算 红巾酒馆内一片愁云惨淡。 最先发现巡捕包围的靠窗的混混打着哆嗦,瑟缩着身子,弯着腰往酒馆内的人堆中挤去,好像混在人堆里就能为他提供一点安全感。 没走两步,他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如果平时这混混露出这份丑态,早有人就大肆嘲笑他了,但是此时他们的状况都差不多,有的人两股战战,有的人手脚发软的瘫倒在地。 “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混混牙齿打颤口齿不清的说着。 “要不……出去投降吧……” 浑身酒气,刚刚还和自己马子调情的山鸡哆嗦着回着。 他的女伴浑身抖的更厉害,双手死死抱住山鸡的胳膊,作出鸵鸟状低头贴着自己男人的肩膀。 这时,旁边一个情绪崩溃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声尖叫着: “狗娘养的,一定是野狼那三个王八蛋把巡捕招来的!” 这女人现在也不称黑皮狗改叫巡捕了。 “没错!我说那三个驴日的怎么大晚上来拿钱,然后人就匆忙走了,敢情是把我们给卖了!” 一个肥壮大汉口水喷溅情绪激动的骂着。 惊慌失措的黑帮分子们再也没有了先前饮酒作乐时视巡捕如黑皮狗的不可一世,纷纷原形毕露。 这时,窗外传来喊声: “里面的红巾帮听着!你们的头目都已经被我们拿下了!现在全都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投降,还能从轻发落!敢反抗的,全部就地枪毙!” 本来瑟缩着的山鸡听了喊话,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想把手从自己女人的怀里抽出来。 这女人抱得很紧,他竟然没抽动手臂。 山鸡眼中凶光一闪,惊慌失措的他可没心情迁就这女人,抬脚就想把她踹开。 “巡捕,他们又喊话了……要不……出去投降了吧……” 另一个靠窗的地痞张望了眼,颤抖着说。 山鸡正抬脚,听到这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放下了抬起的脚,望了眼窗外。 眼前所见都是端着枪对准这的巡捕,还有几个巡捕正拿着扩音器对这喊话。 “里面的红巾帮听着!限你们五分钟之内出来投降,敢负隅顽抗的全部就地枪毙!” 听着这话,看着那一支支对着这的燧发枪,还有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刚刚脑中闪过的念头越发清晰起来。 克制住惊慌,他强撑着对在座黑帮分子说着: “弟兄们,我们是干了不少坏事,但我们都是从犯,不是主谋!巡捕要我们投降没说直接枪毙我们,我们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野狼刀疤还有我们都没见过的帮主身上!我们再不出去,现在就要被枪毙!” “没错,我们只是从犯……不是主谋……” 不少混混口中念叨着,说着说着,内心的惊慌稍微去了点。 他们此时已经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手上沾过的血。 “要不……投降了吧。” 越来越多混混说着。 此时窗外又传来声音:“红巾帮的!你们还有四分钟的时间考虑!莫要自误!” 酒馆内混混面面相觑,终于,有个瘦削的混混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下带头走出了酒馆。 “瘦皮!你真的信他们吗?” 有人开口问道。 名叫瘦皮的混混没有回话,打开了酒馆门,双手抱头颤抖着走向了巡捕的包围圈,然后一个巡捕上前掏出手铐把他拷住。 见有了带头的榜样,黑帮分子们纷纷双手抱头走了出去。 山鸡见了,眼中精光一闪,他看着还颤抖着身子的女人,弯下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阿丽啊,别怕。我们都是小人物,出去也未必会怎么样。” “真的吗,山鸡?” 阿丽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眼泪弄花的浓妆艳抹的脸。 看着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山鸡感觉一阵厌烦,再也没有以前恋奸情热时候的心动,但还是笑着说:“那当然,我们出去吧。” 阿丽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抬手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这女人起身后山鸡立刻闻到一股骚臭味,他低头一看,发现这女人的裤子上都露出了湿痕。 结合这女人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他一下子就有种反胃的冲动,但是还是强忍着拉着这女人出了酒馆,然后双手抱头往巡捕处走去。 冷风一吹,那股异味消散不少,距离巡捕越来越近,山鸡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背上出了大片的冷汗。 终于到了巡捕面前,就有一个年轻的巡捕拿着手铐走了过来,就要把这对男女拷住。 山鸡双手抱头,用眼角余光扫试了下四周,酒馆中陆续有混混出来,大部分的巡捕都举着枪对着他们。 而他和女人面前只有几名巡捕举着枪。 等拿着手铐的巡捕走到面前,他胳膊肘猛的用力一顶,把身旁的女人推向了来人。 周围巡捕见这女人扑向同僚,立刻开火。 嘭澎嘭! 数声枪响后,女人身上多出了几个血窟窿,连个声都没出,当场死亡。 巡捕被撞的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山鸡借着女人作为掩护,快速从怀中抽出匕首,快步往前,抬手就将匕首架到了眼前这年轻巡捕的脖子上! “全部后退!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这个黑皮狗!” 山鸡口水喷溅的喊着,站在这个年轻巡捕身后,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步步的往后退。 “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近处的巡捕刚刚已经开过枪,他们的燧发枪管出冒出淡淡的硝烟,大约要花费20秒到30秒完成上弹等一系列工序才能继续开火。 远处的巡捕也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但是没有上级指示也不敢自作主张调转枪口,更何况那悍匪还把同僚当作肉盾顶在前面。 山鸡看也不看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女人,掐着人质的脖子,时不时挥舞着匕首,恐吓着周围的巡捕。 不远处一个夏族模样的捕头见了吓得是亡魂大冒:“王平!” 他快步上前,山鸡见来人肩上有一枚徽章,大喜,立刻喊着:“快让你手下让开,不然你手下命就别要了!” 这捕头姓王名强,正是王平之父,他看着被挟持的儿子,有心想命令手下散开,但是这里又有捕司和局长看着,心知自己如果真开这口,这身黑皮事后肯定要被扒下来。 这里的骚动落在局长郑复礼眼里,他眉头一皱,威严的大声说着:“别乱,别给这些黑帮分子可乘之机。” 拿着扩音器的巡捕重复了局长的话,巡捕们的些许骚动很快平复,并且注意力更加集中,本来有点跃跃欲试的混混们见眼前没有可乘之机,只能老老实实的被拷上手铐。 远处的狼蛮人捕司孙国平见此,喊着:“王强,不能让这反贼跑了!” 巡捕就是官差,胆敢挟持巡捕,形同造反! 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王强知道自己这要是处理不好,这肩上的徽章就别想要了,这个时候,耳中传来一声枪响。 嘭! 正挥舞着匕首作恐吓姿态的山鸡,眉心多出一个血窟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射得好!”见反贼已经伏法,儿子也没受伤,他心中一定,大声夸奖道,然后又喊道:“把这反贼抬下去!王平归队!” 王强说完,回头看了眼,原来是自己手下的老巡捕张远庆开的火,他快步走到张远庆面前说道:“老张射得好,回头就在司长面前为你请功。” 中年巡捕张远庆喜笑颜开,大声应着:“谢谢头!谢谢头!” 安抚完下属,王强小跑着到顶头上司孙国平的面前,行了一礼:“报告司长,挟持巡捕的反贼已经就地击毙!请指示!” 却是绝口不提为张远庆请功的事情。 孙国平点了点头,说着:“继续抓捕黑帮分子!引以为戒,勿要走脱一人!” “是!” ———— 津门港津门司,当天中午。 津门司坐落津门港中心,这官府用巍峨厚重的府墙围着,正门前蹲着两只大石狮子,威严非常。门前列着两伍士兵,均是手持燧发枪严阵以待。 远远的开来一辆黑色蒸汽车,在津门司正门前停下,车门一开,巡捕局局长郑复礼下了车,快步走向了正门。 正门士兵见了来人,他们自然知道眼前这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是谁,立刻行了一礼,郑复礼微微点头。 没多久,正门打开,他迈步走了进去,立刻就有仆人上前行礼,低着说:“局长大人,港长大人已经在正厅等您了。” “嗯。” 这津门司整体占地约30亩,郑复礼进了正门,远远就望见巍峨的府邸。大门后的道路平整宽阔,两旁青松翠柏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引人入胜。 一路无话,郑复礼对此习以为常,没多久就到了府邸前,只见府外立着一排士兵。大门正开着,只见大厅内布置典雅.精巧盆栽,红紫夺目。 进了大厅正门,狼蛮出身的津门司港长孙长胜正在主座坐着,郑复礼快步向前行了一礼,厅中几个仆人见状快步出了大厅,然后将门关上。 孙长胜年约四十,但是保养的很好,光滑的皮肤不见皱纹。见门关上,他静静看着郑复礼沉默不语。 这时大厅内静谧无声,温度也很是宜人,但郑复礼看着这坐镇津门港的大崇要员,心中很是忐忑,额头微微见汗。 良久,孙长胜看着眼前不安的巡捕局局长,冷冷问道:“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郑复礼咽了口口水,强压下心中的恐慌,一五一十的将目前的情况说了出来: “根据法医查验尸体得到的结论,确定时间大约是昨晚十点,安插在民间的情报机构红楼遭遇袭击,凶手瞬间袭杀掉大门站岗的两人,然后在庭院里养的猎犬示警的情况下,值夜的军中好手已经反应过来,但凶手还是在几秒钟以内杀死了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和一名值夜的军中好手。” 郑复礼停顿几秒,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继续说着: “然后另外三名值夜者立刻溃逃,而凶手闯进了红楼,短时间把红楼内驻扎的人几乎全部杀光,离开前此人火烧红楼。虽经过灭火队灭火,但红楼已经烧成一片废墟。” “几乎?”孙长胜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郑复礼背后冷汗直冒,他回道: “是。军队共转了一行二十五人混入民间黑道做密探,庭院里战死三人,逃兵三人,灭火后红楼内发现焦尸共十八人,还有一人下落不明。”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港长孙长胜,不敢迟疑,继续说着: “凌晨一点,我接到治安司司长孙国平报道,红楼被屠。我立刻命他召集人手,凌晨四点钟巡捕队伍动员完毕,我带队前往贫民窟的红巾酒馆,将密探扶持的民间黑帮红巾帮绝大多数帮众逮捕归案。” 听到孙国平三个字,港长古井无波的眼神略有起伏,见状郑复礼心中一喜。 “据红巾帮帮众招供,在凌晨一点,夏族密探白木、伍志、李东三人出现在红巾酒馆。他们索要完钱财后立刻离去,目前行踪不明。” “另还有少量红巾帮众流窜在外,现下已经派人追捕,不日即可缉拿归案。白木三人也已经内部下了通缉令,目前也已经派人追捕。” 孙长胜听了,缓缓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吩咐道: “将你巡捕局所有涉及密探的卷宗尽数销毁,稍后我这津门司的卷宗也是一样处理。除了确定的白木三人和死掉的三人,将另外十九人也在巡捕内部下通缉令,务必找到下路不明的那人!记住,严禁此事泄露!清扫勾结海外的反贼一事暂且搁置,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防止密探一事泄露,不惜一切代价!” “是!” 郑复礼心里一松,知道在港长这算是过关了。 第九章 民怨 “这位少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三轮车啊,不是我自己的,是租的。” “租的?那你一个月给老板多少租金呢?” 此时荆子棘躺坐在三轮车的躺椅上,颇有兴致的问着。他此时脸色还带有几分苍白,眼睛微微眯着,身体一阵阵疲惫感上涌,只能强撑着和车夫聊天来压制困意。 “十块银角。” 蹬着三轮车的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夏族青年,看起来黑瘦精干,正努力蹬着三轮。 “什么?十块?” 荆子棘听了,本来瘫在后背椅上的身体一下子正坐。本来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了下去,瞬间精神了。 他是真的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一个码头卖苦力的工人,一个月也就是十块银角收入;做些精细活的钟表匠人,一个月二十块银角,学徒差些,十块;你们怎么一个月要交十块的租金?那你们一个月收入多少?” 车夫叹了口气:“唉,少爷,我就和您直说了吧。” “我们蹬三轮的,像您这一趟算长的,从城东的码头区一路到海外商业区,几乎跨了小半个津门,这一趟要跑小半天时间,车费算您六十块铜子。” “嗯,这是公道价。” 荆子棘点了点头,昨晚他几乎是靠脚走了小半个津门,现在是浑身疲惫。 话说这大崇朝目前使用银本位——银角,一枚银角相当于一百枚铜子。为结算方便,官府作信用背书还设了十文铜钞和五十文铜钞两种纸币。十文铜钞相当于十枚铜子,五十文铜钞相当于五十枚铜子。 按照现在津门的市场价,三枚铜子就能买个猪肉大包子;一枚银角可以买三十斤大米,或者买八斤猪肉;一枚银角带五十文铜钞可以买三十斤的面粉。 “是啊,而且像您这趟这样长路程的,我入行起总共也没遇上过多少回,跑完您这趟我可要歇好一会儿。而且蹬三轮的人这么多,又不是每个客人都能轮得到我,正常情况我一天下来也就是七八十块铜子,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干,总要休息,算下来一个月也就是二十块银角。” “这租金,一下子就下去一半?那这三轮车卖又卖多少钱呢?” 荆子棘听着,眉头沉凝下来,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 年轻的车夫也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 “是啊,租金几乎占了我一个月血汗钱的一半。一辆三轮车在这津门各大车行都是一口价,二十枚银角。” 听着这荒谬的数字,荆子棘委实觉得不可思议,他在觉醒记忆前也坐不起这三轮车,从不知道这三轮车夫一个月付给车行的车租都能买半辆车了。 但随着他回想起前世游戏的玩家论坛爆料,他一下子明白了。 他沉默良久,才说道:“整个津门港,有自己三轮车的车夫多吗?” “一百个同行里大概也就是十来个有自己的车吧。这车租实在太贵,车如果坏了还得赔给车行,我们都是和另一个同行合租,就像今天我跑早班他跑晚班,车租我们一起承担,一个月下来也就赚个十几块银角的辛苦钱。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外地来的,租房子就要五六块银角,剩下的钱也就是刚好够生活。” 这年轻车夫有时候遇到健谈的客人也就是聊些奇闻趣事,很少能和人聊自己这行业的苦处,听到荆子棘问到了点子上,不由得大倒起苦水来: “一个月十几块银角,看着是比码头工人要多些,但是那些在码头卖苦力的工人给东家干活,东家往往是管饭的,像我们这样看似赚得多点,但是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花钱,我们呐,无论刮风下雨都得干,不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倒是想去码头卖苦力,但是能吃那碗饭的都是壮汉,可不是我这种小胳膊小腿能做的活。” 荆子棘沉默的看这眼前黑瘦车夫的背影,有心想问对方如果生病了怎么办,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车夫一口气说完,良久没出声。 三轮车载着荆子棘一路在商业区的街道上前行,此时已近中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但是都和眼前这个车夫无关。 和这个车夫口中的所有同行无关,和所有底层挣扎的人无关。 觉醒记忆前的荆子棘,也是其中一员。 道路两边的建筑很快被三轮车甩在身后,荆子棘回头看着刚刚经过的大崇津门银行,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没想过去银行贷款吗?利息也不高,总比这样交车租要强。” 车夫沉默许久,才苦闷的说道: “想过。但是大崇的几家银行,以我们收入不稳定为理由拒绝了我们;当初倒是也有人去海外的几家银行申请过贷款,利息差不多,而且海外银行也通过了。” “后来啊,我听说这些成功申请到贷款的同行,他们好多都出事了。有的人车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坏了,有的人被混混找上了,要么人出了事要么车出了事,这贷款也就还不上了。” “没过多久,海外那几家银行也就不贷款给我们了。我们私下都怀疑是车行派人对那些车夫下了黑手。” 荆子棘听着,内心一片沉重。对此已经了然,继续开口问着:“这么多车夫都遇上类似的事,去找巡捕了吗?” “找过,巡捕查过那几家车行几次,没找到证据,之后那些找巡捕反应情况的同行据说晚上被人套上麻袋打断了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吃这碗饭了。” “后来啊……虽然有时候有些同行能接济他们一二,但是大家日子也是要过得,哪能完全照顾的了呢?那些断了腿的车夫……大多都成了乞丐,有的伤重的没钱治,后来就死了。” 荆子棘安静的听着车夫平淡的说着,却能明显感觉到,这人看似平淡的语气下,是怎样刻骨的仇恨。 “那几家车行和巡捕局是一伙的吧?”他试探着问。 “没错,大家都这么说。” 黝黑的车夫嘴里,吐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之后一路无话。 终于,前方出现了大片的西式大楼。这些大楼大多尖塔高耸、尖形拱门,利用尖肋拱顶、飞扶壁、修长的束柱,看起来轻盈修长。用荆子棘前世的建筑风格来划分的话,就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少爷,海外商业区到了,您看在哪停?” 话说这海外商业区其实就是商业区中的一部分,只是这里海外人比较多,久而久之就在商业区前加个海外的前缀。 荆子棘四周张望了下,指了下不远处一家四层楼高的旅馆:“就那吧。” “好嘞。” 边说着,黝黑车夫边平稳的将车靠边停下,然后活动下酸软的身体,回头望向座位上的乘客。 一切尽在无言中。 荆子棘提着手提箱下了车,心领神会的从拉链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角,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黝黑青年一把接过,将银角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听着那悦耳的声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他忙不迭的弯腰作揖。 “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事,这是你应得的。”荆子棘笑着回道。 然后就提着手提箱走向旅馆。 街旁的四层楼高的旅店外墙上刻着繁复的装饰雕刻,看起来轻盈美观,高耸峭拔,点缀的花窗玻璃为这建筑增添了神秘感。 “少爷!等一下。” 青年看着荆子棘背影,皱着眉头,犹豫再三,但还是开口喊到。 “什么事?”荆子棘回头,有几分费解。 车夫快步跑到荆子棘身前,低声说着: “少爷,看您是夏族出身,而且拎着行李,是要在海外商业区办事吧?别怪小的多嘴,现在这津门,很多和海外商人还有教会有来往的夏族人都出事了。” 他左右张望了下,咬咬牙,继续说道: “有钱有势的人倒是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好多普通人都不知怎么的,后来要么闯了祸要么欠了钱,被追债的上门收拾的是惨不忍睹。因为这些那些债主都有正当理由,巡捕也帮不了什么忙。” 荆子棘听完,看着眼前车夫点了点头,认真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你这话也不能乱说,免得祸从口出。” 看荆子棘面色不像敷衍,车夫黝黑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我知道。少爷,那我走了,祝您平安。” 看着三轮车渐渐远去,荆子棘内心一片沉重。 “大崇……巡捕……黑手套……车行……黑白二道,一体两面啊。虽然黑手套做事还讲究合理的理由,但是次数这么多,其实很多夏族人早就生疑了。” 看那车夫说的话以及刚刚的表情,他心中分明已经是有了极大的把握,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难怪前世这黑手套一事东窗事发,四大港口无数夏族百姓争相投奔新汉。也许让他们投奔金发碧眼的异族他们还会犹豫,但是新汉人其实就是和他们同根同种同文的夏族同胞,投奔起来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荆子棘转过身,拎着手提箱踏上了旅馆前的台阶。 “哀民生之多艰……若前世记忆没有恢复,若我没有系统相助,恐怕我现在已经落在红巾帮手里生不如死了吧。” 侥幸与惆怅的心情在他心中升起,抬脚踏上第二层台阶,他眼前突然一道蓝光闪过。 【任务:飞来横祸已完成 任务评价:优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已发放】 “任务这就结算了?” 强烈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看着这熟悉的界面,荆子棘瞬间感到胆气为之一壮。 “这个残酷的世界,幸亏还有系统相伴……” 第十章 凡与超凡 推开旅店那扇铁质的大门,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平实而精致的宽阔大厅,不如何奢华的装饰以及异国的风情,配合着天花板上做工精致的煤油灯,透露出温馨的氛围。 大厅正对面是一张黑色的吧台,造型小巧精致,其后是两位身着白色长袖女士衬衫,外套黑色无袖女士西装的年轻姑娘,一位正在吧台前坐着,微笑着看着刚刚走进大门的客人;另一位则低着头,面前摊开一本小册子,手中拿着笔不停的在上面书写。 荆子棘一路走向吧台,对吧台后明显负责接待客人的那位青春靓丽,身着西式侍女服的前台姑娘问道:“你们这住宿怎么收费?” 被问到的姑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看着眼前身着机械服的脸色苍白的少年,迅速回答: “客人您好,本店提供三种房间,第一种是单人间,价格是一银角一日;第二种是双人间,有大床房和二人床可以选择,价格是一块五银角一日;第三种是贵宾间,只有大床房,价格是三块银角一日。本店同时会在二楼为客人提供相应规格的一日三餐,食物包含在房费中,不需要客人额外付费。目前三类房间都有空房。” 口齿清晰流利的年轻女子迅速说着,然后停顿了下,调整了下呼吸: “三种房间当天入住需要预付房费和押金,三种房间的押金等同于房费。次日的下午一点是结算时间,若过了次日下午一点未退房,则自动视客人继续住宿。若退房,本店在检查房间完好后会将押金退还,若有家具损坏,需要客人照价赔偿后再退还押金。” 这位还带着些雀斑,但是更显其青春活力的年轻姑娘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丝毫没有轻视眼前脸色苍白略显瘦弱的少年,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荆子棘此前所住的码头区的廉价公寓一个月不过是五银角的租金,这海外商业区旅店的房费可谓不菲。 对此价格早有心理准备,他点点头:“单人间吧,先住一天。” 说着,便从两个口袋分别取出一枚银角,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牌递给了对方。 这身份牌也是大崇朝效仿海外诸国的产物,百姓自出生起就要办理专属于自己的那张,凭身份牌才能在境内住宿合法的旅店或者乘坐蒸汽列车轮船。 年轻的前台姑娘对荆子棘有点奇怪的取钱方式见怪不怪,将银角接过,而后将身份牌递给了身旁低头书写的姑娘。 另一位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可爱的圆脸,她仔细对照了下荆子棘本人和身份牌上的内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在面前的册子上飞快的记下了身份牌上的内容。 片刻后,她抬起脸,将身份牌退还给了荆子棘,并取出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荆先生,您的房间在三楼,我现在就带您去,钥匙您收好,现在是饭点,稍后您可以凭钥匙前往二楼餐厅享受午餐。” “嗯,有劳。”荆子棘收好身份牌和钥匙礼貌回道。 前台姑娘走了出来,双掌相叠掌心向下置于左腹,膝盖微曲,对荆子棘行了一淑女礼:“请随我来。” 两人一路无话,上了三楼到了房间前,姑娘又转过身行了一礼: “荆先生,不打扰您了,祝您稍后用餐愉快。如果有需要服务,看可以到前台提出。” 荆子棘微微点头,目送这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然后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虽是单人间,但是也比荆子棘先前住的廉价公寓要大,其中装饰干净而典雅,雪白的墙壁,房间正中的床上铺着雪白的被单,床边有梳妆台和衣柜,不远处是盥洗室,另一侧还有个小阳台,走到阳台前,可以看到商业区繁华的街道。 荆子棘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觉得一下子困意袭来。 此前他只睡了三小时,加上前一晚上的奔波和鱼肠刺剑术的秘法透支,他一直都很疲惫,但在人力车上可不敢睡——万一有人把他行李拿了怎么办? 现在进了这旅馆,心里总算是放松了点。 飞快把行李安置妥当,然后出了房间将门锁好,强撑着下了楼,到了二楼的餐厅,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住客在进食。 荆子棘迅速走了进去,张望了下,只见不少客人都是将钥匙放在桌上,没多久,就有侍者将盛着食物的托盘端上。 随即效仿,没多久,就有身着长袖白色衬衫,外套黑色无袖西装的侍者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迅速为荆子棘布菜。 取下托盘上的玻璃制的圆形餐盘盖,一股热气伴随着食物的香味飘了出来,瞬间令他精神一震。 托盘上放着三只白色瓷盘,一只盛放着乳白色的浓汤,可以看到有蛤蜊等海产在其中;一只盛着大块的煎好的羊排,散发的浓香瞬间令荆子棘食指大动;最后一只瓷盘上放着两只小巧精致的蛋挞。托盘边缘放着纸巾,纸巾上放着刀叉和汤勺。 侍者低声询问: “中午的主菜是红酒煎羊排,开胃汤是奶油海鲜浓汤,餐后甜点是草莓蛋挞。提供的饮品是红葡萄酒和蜂蜜柠檬红茶,请问您需要哪种?” “柠檬茶。”荆子棘回道。 这也是前世作为操盘手的习惯了,为了保持大脑的清醒,他从不饮酒。 “好的,请稍等。” 侍者很快为荆子棘端上一只玻璃杯,杯中盛着散发柠檬清香的深棕色红茶,杯子上沿插着柠檬片。 “您的菜品齐了,请慢用。” 侍者后退两步,腰部微弯行半鞠礼后无声离去。 荆子棘拿起刀叉,慢条斯理的享用起了美食。 炖成乳白色的浓汤配合着切成块的海鲜让他胃口大开;煎羊排处理的刚好,没有一点羊膻味;红茶中柠檬的酸味和蜂蜜的甜蜜拿捏得恰到好处;最后的甜点蛋挞做的精致美味而不过分甜腻。 很快将食物清扫一空的荆子棘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回到了房间,将外套脱下挂好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津门司港主府,当天下午。 正厅,此时郑复礼已经告退,孙长胜一人坐在主座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布置典雅大厅中除了这大崇要员外空无一人,厅门紧闭着。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个阴沉的男音:“大人,红楼我已经调查过了。” 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这是个身着黑色呢制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此人外表看着斯斯文文的,前额无发后脑扎着狼尾,身形匀称,皮肤白皙,看着仪表不凡。 津门司港长孙长胜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人,心中瞬时一惊,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用力,险些让茶水流出。不过他养气功夫深沉,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到桌上,看着厅中站着的中年人沉声问道:“结果如何?红楼血案是术士做的吗?” “不是。”狼蛮出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他眼睛微微眯起,即使是他,也对检测到的结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红楼废墟上施法查看,但是并未察觉到法力遗留的痕迹,显然凶手并非超凡者之流,根据现场的可以辨认还算完好的尸体身上的伤口,可以确定凶手只有一人,应当是一名剑术大师。” 这中年人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慢条斯理的说着,说到超凡者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刻意让语气重了些许。 孙长胜身居高位,官场中生存的一个必要的能力就是察言观色读懂空气,他自然明白眼前这穿着西式服装的术士的潜台词是什么。 随着第二层灵海的复苏,灵气潮汐正式的到来,不仅仅是民间,朝堂之内也是暗流汹涌。官府的超凡者们在国君的默认下,正在一点点的获取权力,走向台前,一步步挤压着凡人官僚的空间。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区区一个术士,区区一个六品术官,区区一个几队士兵就能围杀的所谓的超凡者,竟然都敢暗讽堂堂四品的大崇要员! 即使是孙长胜的养气功夫深沉,他的脸色都当场变了。 但是他想到朝堂上传来的消息,还有眼前这人并无明面上的不顾官场的规矩的举止,他迅速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声问着:“丁远山,那你去了这半天,究竟查到了什么?” 中年术士丁远山看着失态的津门司港长故作威严的声音,心中对此很是不屑,但是毕竟明面上的规矩不能破,他随即躬身回道: “回大人,我通过那些密探留在官府内的信物完成了施法,已经确定,当夜红楼逃亡的四人,除了密探白木、伍志、李东三人外,最后一人是张正,此人在消去军籍前是白木,伍志两人的伍长,当了密探后也是头目。” 斯斯文文的术士停顿了下,继续说: “巡捕对红巾帮帮众拷打逼供,我得知昨晚张正的行踪是先在红巾酒馆收取手下混混的孝敬、派发任务顺带饮酒作乐,晚上九点他就离开了酒馆,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而当晚十点,红楼遭遇袭击,这差得一小时恰好够一个密探从酒馆走到红楼。” “根据以上信息,我认为,这张正绝非逃兵那么简单,他甚至有可能是内鬼,正是有此人里应外合,才导致并非超凡者的凶手将红楼内的所有密探全部杀光。” 与先前一样,这带着金丝眼镜的术士格外在超凡者这三个字上声音重了点。 再次听到超凡者这三个字的孙长胜已经有点习惯,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心中怒火更甚,他冷着脸点点头,发号施令道: “既然如此,丁远山,我命你即刻去巡捕局,助他们将那四人缉拿归案!” “是,卑职遵命!” 丁远山抬手行礼,不卑不亢的说着,然后立刻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久混官场的人都知道,所谓的不卑不亢不过是个笑话,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对上级阿谀奉承才是永恒的主题。而不卑不亢者,那根本就是自绝仕途——哪个上位者会提拔不臣服于自己的下属? 但是这术士,伟力归于自身,加上近日朝堂上传来的消息,却是真真正正有了面对上级不卑不亢的底气。 所谓无欲则刚,因无所求,故能不卑不亢。 看着这人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推开大门后径直离开的挺的笔直的背影,孙长胜不发一言,直到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才铁青着脸,愤怒的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混帐!” 第十一章 剑气 津门港商业区,巡捕局局长办公室。 此时是下午,巡捕局局长郑复礼正坐在皮质座椅上,看着桌上铺开的书册沉吟着。 这是先前港长孙长胜命人交给他的红楼密探的花名册,除那些密探的头像与姓名外再无别的资料。他食指轻轻敲着木质办公桌的表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吱…… 办公室大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色呢制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郑复礼一见来人,连忙从皮质座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来人面前,躬身行礼道:“丁大人,您来了。” “嗯。”丁远山点头应着,看着眼前这巡捕局局长谦卑的神态,心中很是满意,上前几步,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郑复礼的皮质座椅上。 感受着这皮质座椅细腻柔软的质感,丁远山露出舒适的表情,看着郑复礼随后说着:“郑局长,你也坐吧。” 巡捕局局长毫无被抢了主座后的愤怒,甚至还带着几分谦卑,他讨好的说着:“是,大人。” 等郑复礼坐到了木质客座上,姿态很恭敬,丁远山点点头,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温和说着: “复礼啊,你是这津门港的巡捕局局长,我是津门港巡术司的司长,你我官位同级,不必如此拘谨。” “大人说的是。” 郑复礼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态度依旧恭敬,他见丁远山看了眼桌上的书册,不需要他问,自己立刻解释道: “大人,那是港长先前给我的密探的相册。眼下津门司各个部门内涉及密探的卷宗已经全部销毁,只剩下记录了长相和名字的花名册了。昨晚红楼血案共有四名密探下落不明,港长命我根据这相册的头像,内部分发通缉令,务必找到那四人。” “嗯,你在等我来?” 丁远山嘴角笑意更胜,温声说着。 “是,丁大人乃是超凡者,定然有法术可以精准定位到最后那人究竟是谁。”郑复礼恭敬答道。 听到超凡者这三个字,中年术士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喜悦的表情,明显很是受用。 “这是自然。若是你先下发这所有的二十五张通缉令,之后我确认了最后那人究竟是谁后,又收回通缉,怕是下面不明真相的捕头巡捕们哪怕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会起疑。这就有可能走漏了风声,港长这命令,可是下差了。” 丁远山笑着,从花名册中抽出一张,递给了郑复礼,继续说道: “张正,前军中伍长,去军籍后转为密探,沿袭过往地位作为红楼的密探头目。” 郑复礼接过一看,只见画像上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刀疤,看着面相凶恶,非似善类。 他连忙起身,对丁远山作了一揖: “多谢大人,大人之法术果然非同凡响,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困扰巡捕局已久的难题。稍后我就命人把这四贼的通缉令分发下去。” 丁远山淡淡一笑,摆摆手平淡的说着: “无妨,都是为大崇办事。这密探之秘泄露出去,这津门司上上下下知道内情的都没讨不了好。对了,前些日子,内地上绕城知府的变动,你听说了?” 津门司的港长,其实就是知府,按照大崇官位,根据所在城市的大小富饶程度,位属正四品或者从四品。 只是海外诸国类似官位都是叫市长,为了便于和海外洋人打交道,所以这四大港口的知府都是叫港长。 一听这话,郑复礼背心瞬间出了冷汗,看着似笑非笑的术士,虽然眼前这人与自己同为六品,但这人乃是钦天监下属巡术司的术官,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崇官府,官分二系,一者为常人,称作常官;一者为术士,称作术官。大崇50年以前,那时术官最高不过七品小官,不掌实权只有待遇,常官都是把术官当作提供法术的工具,招手即来挥手即去。 但是自从50年朝中钦天监发现灵气潮汐出现复苏趋势,随着术官的法术威力逐渐变强,他们也在慢慢获取与力量相匹配的权位。到现在这大崇80年,不仅术官晋升之路已开,同等官位,术官地位也已在常官之上。 思虑片刻,郑复礼想着这几十年来,术官的地位变化,猛的下了决心,说着: “下官听说了,十日前,上绕城中巡术司司长潘新海大人在上绕城中发现了野生术士,当夜,就召集人手将那术士家人尽数抓获,那术士也在之后没多久被潘大人抓捕归案。之后,朝堂上下了旨,潘大人平乱有功升为上绕城知府。” “不错。”丁远山点点头,接口道: “那原先知府清扫不力,竟让一个民间之人修成术士,这事发了后,就被一撸到底了。那野术士一家也被巡术司带走拷问其自修成功之秘。” 看着脸色带着些许冷汗的郑复礼,这中年术士继续追问道: “郑局长以为,朝堂对那知府的免职是否过了?对潘大人的升职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这几乎已经是明着要巡捕局局长站队了。 郑复礼咬咬牙,回道: “回大人,我认为,一切权位,都来自力量。随着第二层灵海复苏,术官必然会获取更大的权位,这是常理,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丁远山听着郑复礼的话,细细品着,良久,突然哈哈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一切权位,都来自力量!复礼这话说的痛快,一针见血!” ———— 津门港商业区。 荆子棘一觉睡醒,只觉得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一看闹钟,此时已经晚上六点,想着饭点已到,连忙起床穿衣整理了下仪表,然后去到二楼餐厅。 此时餐厅已经坐了不少食客,荆子棘自顾找了张空桌坐下。 等晚餐上桌的功夫,他注意到周围几张桌子上,几位食客正拿着报纸看着,不时轻声和同伴交谈。 “红巾帮……巡捕……郊区黑帮总部……” 隐隐约约听到这些关键词,荆子棘心中一动,举手示意。 一位侍者立刻到了荆子棘面前,行了一礼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一份报纸,谢谢。”荆子棘轻声吩咐道。 “好的,先生,请稍等。” 侍者转身离去,没多久就取了份报纸交给荆子棘,然后躬身一礼后退去。 荆子棘迅速接过,就见着报纸封面上大大的标题:巡捕大破红巾帮! 精神一震,迅速逐字逐句的看下去,就是连晚餐上桌的时候侍者对菜品的介绍都没注意。 良久,他常出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然后把报纸放到一边,迅速享用起了美味的晚餐。 那报道说的就是红巾帮和津门司其他黑帮起了争斗,帮主头目均死于黑帮械斗,巡捕局局长郑复礼以身犯险带队前往贫民窟抓获了红巾帮绝大多数帮众,人赃并获,目前还有极个别犯人在外流窜,提醒津门港市民们要小心这些恶徒残党的狗急跳墙。 “清算黑手套开始了?难怪任务完成了,希望那夜放过的那几个黑手套能聪明点,多帮我争取点成就术士的时间。” 成就术士之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其实荆子棘觉得清算完黑手套后,津门司必然优先处理城内其他黑帮,这些黑帮与海外有联系的可不算少,只是他们有着海外给的火力,成员都是亡命徒,所以之前津门司无视他们,选择欺软怕硬找软柿子捏罢了。 只是现在灵气潮汐正式到来,朝堂下了明确的命令,现在难道还能装作不知道这些人不存在?等处理完他们,轮到有海外背景的无武力的民间学社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多久后的事儿了。 “不过我从来不忌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还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吧。” 荆子棘快速将面前美食一扫而空,之后取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然后立刻起身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将房门关上,反锁,荆子棘脱去外套躺在床上,念头一动:“系统!” 中午就已经知道任务完成,但是当时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不是开启前尘之遗获取学识的时候。 一道淡淡的蓝光在视网膜浮现,这点点蓝光迅速覆盖全身,然后缩回视网膜,一行行字符浮现。 【姓名:荆子棘(孤城) 身份:钟表学徒(机械研讨会)/平民 学识:发条机械学/学徒(35/100) 鱼肠刺剑术/大师 状况:虚弱 前尘之遗:1(待开启)】 系统显示身体状况依旧是虚弱,荆子棘对此并不意外。虽然他感觉经过休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感到四肢有些无力。 不过这无所谓,经过充分进食和休息,此时他的精神完满,完全可以开启前尘之遗接收学识。 当下,荆子棘立刻念头发出命令:“开启!” 系统光幕一阵晃动。 【前尘之遗已开启! 正在检测新角色生命层级…… 检测完毕! 检测结果:凡俗! 检测新角色任务评价:优! 根据任务评价与完成方式,新角色检索学识变更! 学识等级:超凡! 正在检索曾经原角色所拥有超凡学识…… 检索中…… ……检索完毕! 已随机抽取3种超凡学识! 新角色可以保留原角色学识全部的熟练度! 请选择! 超凡学识:阴风剑气/圆满 超凡学识:坎离水火剑气/入门(50/100) 超凡学识:咸池剑气/精通(48/100)】 任务评价分优、良、中三种,前尘之遗根据人物完成任务时的生命层级,随机抽取三种过往角色的学识。 中的评价,三种学识层次不变;良的评价,可以抽取到一种高于自身生命层级一级的学识,另外两种不变;优的评价,则是三种学识全部高于完成任务时生命层级一级。 同时,任务的完成方式,也会影响到学识的类型。 荆子棘看着面前结果微微沉吟。 凡俗学识分学徒,职业,专家,大师四个级别;超凡学识则分为入门,掌握,精通和圆满。 《阴风剑气》是他前世游戏中孤城那个角色晋升一层灵海时的主修之法,此法修成之阴风剑气锐利阴寒,中此剑气者似冰锥刮骨,如厉风穿心。 但是此法剑走偏锋,不能扎实根基,若选择此法,虽然开始能勇猛精进,但是随着灵气潮汐愈演愈烈,更深层的灵海逐渐开启,这套法门修到一定程度后就再难进步。因此他前世游戏中在玩家中虽然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是始终不能晋升超一流。 《咸池剑气》也是一样,“天潢南三星曰咸池,鱼鸟之所托也,动则道不通,天下败乱”。咸池剑气乃灾厄之气,凶煞险恶,中者法力错乱,气血逆行,精神衰败。 此法较阴风剑气更加偏激,动辄自伤,是他更久之前的游戏角色所修,都没练至圆满角色就死亡了,后面建的新角色就是孤城,转练了阴风剑气。 《坎离水火剑气》则是他在使用孤城那个角色时,在一处古代术士门派福地遗址搜寻到的,本就是准备留给下一个新角色修炼的。此法中正平和,修人身心肾二气,尤善固本培元扎实根基,祛除外邪,只是修成法力初期威力不显,唯有修至大成方可演化水火二气,那时威力不弱于另外两种剑气。 三种选择高下立判,荆子棘念头一动:“选择《坎离水火剑气》!” 毕竟已经有大师级鱼肠刺剑术在身,哪怕遇敌,只要剑能加身,法力是否有伤害加成也没多大区别;若是遭遇强敌,如果剑都刺不到对方,这法力就是有伤害加成也是没用。 一连串复杂程度远超鱼肠刺剑术的超凡学识迅速流入了他的大脑。 荆子棘闷哼一声,躺在床上强忍着脑部的胀痛将这知识一一接受。 系统光幕迅速刷新了文字: 【已选择:坎离水火剑气/入门(50/100)】 第十二章 术法 按照前世游戏中的设定,世界上存在不断起伏的能量大海,东方诸夏大陆,称其为灵海,汲取灵海中的灵气修成法术者,就是术士;在西方,称其为以太海,汲取以太修成巫术者,就是巫师。 法术和巫术,都是术法;汲取这能量大海修出的力量,都是法力;术士和巫师,都是超凡者。 本质一样,两者因文明的不同、种族的不同、时代发展的不同而形成区别。 当夜,屋中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荆子棘洗漱、沐浴、静坐,缓缓调整着身心,为第一次修行术法做着准备。 良久,杂念沉淀,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荆子棘睁开双目,看着闹钟,见已经是深夜十点五十,站起身来,慢慢活动起了身子。 这修习法术,第一步叫做灵气同调,就是调整修习者的身心状态,进而与不断变化的灵海建立联系,承担住灵海逸散出的一点灵气,将其炼化吸收。 灵海无处不在而又无迹可寻,无时不刻不再按照其本身的规律而运动着,古人或以身试法,或观摩天地,最终总结这灵海运转规律,并创出符合这规律的种种法门来。 这法门就是钥匙,让修习者符合这灵海的规则,进而勾连冥冥中的灵海,顺势承担住灵海逸散的灵气而不自伤。 因此这每一门术法修习的时间与方法步骤都必须精准,否则稍有差错,修习者就好比灵气波涛中的一叶扁舟,顷刻便会被撕成碎片。 这《坎离水火剑气》的修习之时是深夜十一点到十二点,白日的十二点至一点。 见时间已到,荆子棘按照古怪的方式呼吸,同时做出各种动作,口中发出各种声音。这些对他身体的压力非常大,不一会就汗流浃背,但他动作丝毫不乱,仍旧精准的按照步骤一一进行。 当最后一个步骤完成,荆子棘只觉得两肾如汤煎,一股热气从虚无中生出,在两肾中不停循环,荆子棘不敢懈怠,此时正是要紧之时,先前引出灵气前若是动作失准,无非就是这次修习失败,需要几日时间让身体修养;此时失准,这点灵气就会迅速在身躯中暴走,修习者不死也残。 术法中记载的步骤一一进行,这一点灵气迅速从两肾上行至心脏处,而后迅速沿着血液化散全身。 当最后一个呼吸、动作、声音全部完成,荆子棘只觉得浑身一震,本来因为长时间的反人体规律的行为而疲累痛苦的身体瞬间得到了滋养,一股清凉流淌全身,带走了所有的苦痛,只留下了难言的舒畅感。 “这就是真正的修习术法啊,和游戏里跟着系统指令做完全不同……真是九死一生。” 荆子棘看向闹钟,此时正是午夜十二点,他此时浑身汗流浃背,但是身体得到灵气滋养,只觉得格外舒适。 荆子棘念头一动: “系统!” 一道淡淡的蓝光在视网膜浮现,这点点蓝光迅速覆盖全身,然后缩回视网膜,一行行字符浮现。 【姓名:荆子棘(孤城) 身份:钟表学徒(机械研讨会)/平民 学识:发条机械学/学徒(35/100) 鱼肠刺剑术/大师 超凡学识:坎离水火剑气/入门(50/100) 状况:健康 前尘之遗:0】 《坎离水火剑气》的熟练度依旧是50,并没有因为前面的修习而有提升,这也是正常情况。 开启前尘之遗,得到的只是技能的知识、记忆和经验,不代表他的身体就立刻有了对应等级的水准,技能本身还是需要他自己一点点去修习的。 等他对术法的修习程度超过自己继承的记忆中对应的水平后,系统所示的熟练度才会继续上升。 荆子棘只觉得心中无比庆幸。 “幸亏在游戏里拿到这门法术的时候研习过一阵子,有了这五十点的熟练度,不然光是那些繁琐的修习步骤,就要至少几年的时间来练习,还不保证一定能成。” 在前世游戏里,玩家照着系统提示做,练习术法进度自然飞快,个个都是原住民眼中的天纵奇才。而原住民则不同,光是术法的灵气同调,就要耗费数年时间来练习,修习过程中为灵气反噬而伤者比比皆是,当场暴毙者也不算罕见。 此时身上汗流浃背,荆子棘索性进了盥洗室冲了个凉,一阵水流冲洗声后,他披着睡衣走了出来,然后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 深夜,商业区。 此时夜深,商业区其他正常店面早已打烊,却只见眼前这片区域可谓街市如昼,流光溢彩,红灯酒绿,光怪陆离。再一细看,原来这里每一家店都是酒馆歌舞厅赌场乃至青楼之流,其中传出靡靡之音,不时有寻欢作乐的男女拉拉扯扯着进进出出。 街道上默默肃立的路灯下,有不少跑晚班的三轮车车夫,车停在身边,人正蹲坐在路边静静等候着,他们用带着渴望的目光注视着来来往往的男女。每当有一掷千金的豪客挽着女伴的手从销金窟中走出来时,车夫们就会冲过去招揽客人。 不一会儿,就有数对男女同车夫谈妥了价格,然后坐上了三轮车扬长而去。 远处,街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中,数道人影看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斑离繁华,眼中闪过渴望的神采。 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当先而立的一位狼蛮人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人对身后这几个底层巡捕的想法心知肚明,也不多说,只是静静站定,远远望着不远处的繁华之景。 沉默片刻,中年术士丁远山淡淡一笑: “那几个密探还算有点急智,竟然知道隐藏在这种地方,若不是我来,想不引人注目的带走那几人还真是麻烦。” 一边说着,斯斯文文的中年从怀中摸出三块四四方方的铁制护符,同时转身对身后几人说道:“别愣着,来拿着这三枚密探牌,我要施法。” 密探牌,就是那些密探的身份牌。 身后几名巡捕均是身着寻常便装,其中一人听了,连忙恭敬向前,弯着腰双手捧过,然后微退两步,站定不动。 丁远山看着这巡捕如此恭敬配合,微微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在巡捕捧着的牌子上隔空抚过,凭空一抓,从这几枚密探牌上摄出一点气息,然后一把握住,双眼一闭,就往眼皮一抹。 体内法力运转至双眼处,和这气息一合,顿时生出变化。中年术士连忙睁开双眼,转身,定神望向不远处灯火辉煌、交相辉映的建筑群。 依旧是红灯酒绿,光怪陆离的景象,丁远山眯着眼睛,运足目力,略过红男绿女和三轮车夫们,目光锁定了一处建筑物。 东兴大赌场。 这建筑灯火辉煌、交相辉映。熙熙攘攘身着体面的富豪名媛进进出出,好一个不夜销金窟。 在丁远山眼中,这赌场中有三点白气若隐若现,见状,他心中一松:“找到了!” 他转过身来,吩咐身后几名便衣巡捕: “那四贼找到了三个,就在东兴赌场里,你们在这不要走动,等我将那几人迷住带来,你们立刻将他们拿下!” “是!” 几名便衣巡捕迅速低声回到。 ———— 东兴大赌场。 白木、伍志、李东三人身着深色呢制衣裤,看起来是体面人,正在赌场的大厅的角落里聚在一处低声说话。 这赌场大厅装饰奢侈而华贵,高大的大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李东微微缩着脑袋,感觉在那些富豪名媛的人群中有些无地自容,他低声问着: “老狼小伍,我们就在这站着,什么都不干?我都感觉那些服务员看着我们的眼神有点怪了。” 伍志古怪的看了李东一眼: “老李,你这是错觉,这里人这么多,我们刚刚四处闲逛,每个赌桌都停下围观过,谁还那么无聊注意到我们没赌了?” 李东尴尬的笑笑:“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绰号老狼的白木皱了皱眉: “老李,你不会是忍不住了吧?我们那点钱在这海外商业区正常花销还够个把月,敢碰赌恐怕要不了几把就能输个精光。” 李东见两人都不同意,只能强忍着心动答道: “没,我没想赌,话说我们到底在这干嘛啊?我现在都有点困。” 伍志沉默片刻,回想起以前和伍长张正闲聊时的对话,斟酌着说: “坚持下,以后就好了,过了这段时间,官府想找我们就只能大海捞针了。” “怎么说?” 李东有点不解。 白木对这同僚有点无奈,但是现在毕竟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随即代替伍志开口道: “大概你伍长以前没这个观念,你自己也没想过,所以你也不知道。而当时没出事的时候,我们伍长张正则对我们提过些事儿。” 他眸子微微往下,陷入回忆中,思虑片刻后开口道: “当然,其实都是暗示,他也不可能明说,我们伍小三和猴子大概就没注意过这些。但我和小伍都私下琢磨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伍志点点头: “没错,其实我们继续在红楼当密探,最终才是死路一条,而现在只要我们能撑过一段时间,我们也就真的死里逃生了。” 看着李东一脸茫然,他继续说着: “你别奇怪,其实像我们这种去了军籍的密探,也就是在津门司极个别机构还存有我们的卷宗,你猜这是为什么?” 李东打了个寒颤,想到了以前同僚的一些只言片语,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些联想,登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飞鸟尽,良弓藏。” 他喃喃自语。 白木点点头:“看来你反应到了,没错,自从我们去了军籍,成了密探,不少弟兄以为自己还是官府的人,其实不是,我们根本就是黑帮分子了!” 伍志接道:“去了军籍,卷宗寥寥无几,我们干的脏活儿那都是枪毙十次都不为过!官府根本没给我们上升的密探职位,也没人恢复军籍,更是很少有官府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一切就说明:官府其实就是把我们当弃子!哪怕一直不出事,官府终有一天也会把我们和红巾帮那些流氓混混一样一并处决了!” 李东听着两人的话,心越来越沉,听到最后,心越来越冷,只觉得毛骨悚然! “行长方远志还有军籍,平时也从不去红巾酒馆,甚至从没露过面,只是通过我们去下令……他还口口声声说我们干下去能恢复军籍直接当行长!” 毕竟混黑这么久,钱也拿了不少,花花日子也过过,思路早就被打开了,只是缺个引子罢了。他也不是蠢人,只是以前没想到,现在一经提点,瞬间想通了! “没错,当了密探,我们有两块身份牌。一块随身携带,一块交给行长方远志,一星期一换,把贴身的牌子交上去,方志远那厮再把他那的牌子给我们。结合伍长还在的时候的一些暗示,我和小伍一致认为……” 白木停顿一下,和伍志对视一眼,一齐说道: “官府为了防止密探之事泄露,这牌子就是追踪我们用的!” 李东眼睛瞪的老大,喘了几口粗气,才问着:“一块破牌子,怎么追……?” 李东还没问完,自己就想到了答案,他颤抖着自问自答:“术士!” 想到了这,他脸上瞬间煞白。 伍志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摇晃两下,说道:“别怕!别忘了,我们牌子是一星期换一次!” 白木点点头:“没错!这说明术士想靠牌子施法追踪我们,必须是牌子上交的七天内,不然根本不需要轮换!” 李东咽了口口水,咬牙说着:“没错,只要撑过七天,然后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本来我和小伍都准备去找个铁匠给我们打块一模一样的牌子,把它当替代品交上去,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昨晚发生那么件事儿……” 白木叹了口气,内心也很无奈。 这时,不远处一位中年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了正眼镜,摸了下耳朵,慢悠悠走了过来,三人都住了嘴,转头看向此人。 这中年人微微一笑:“不错,不错,都是人才啊!可惜,可惜……” 三人只觉得觉得一股冷气直冲脑门,立刻反应了过来!官府的人! 刚想大声喊叫引人注意,三人突然觉得身体僵硬不受控制,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别挣扎了,走吧,三位密探。” 丁远山微微一笑,垂下的右手捏着一个奇怪的手势,瞬间加大了法力的输出,然后转身朝赌场大门走去。 在他身后,三名穿着体面的青年男子,亦步亦趋。 第十三章 旧识 翌日。 荆子棘一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身通体泰,一咕噜从床上下来,进了盥洗室冲了个凉,穿好衣,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整理了下仪表。 只见昨日还显得面色苍白精神不振还带有几分营养不良的少年,现在是精神饱满,皮肤白皙而有活力,目光深远,自有一股淡定从容的气度,已经与觉醒记忆前的荆子棘大为不同。 《坎离水火剑气》这门术法,汲取灵气后温养心肾两大脏器,这两处脏器又会慢慢滋养其余内脏、血液乃至全身,这变化逐渐显于外相,可谓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 因有前尘之遗的熟练度,他昨夜修习效果可谓成效斐然,根据他的估计,接下来数日正午午夜均完成修习,就可以达到系统显示的50点熟练度的水平。 荆子棘满意的点点头,从行李中取出钱袋,拿出二十五枚银角放进不同的口袋中,把拉链拉上,然后出门去了二楼餐厅,在侍者的问候声中享受着早餐,又要了份报纸翻看了起来。 “没别的报道啊,涉及黑帮的也就是对红巾帮做过的那些脏事的爆料。官府还没开始对私通海外的民间势力的清扫,这样看应该还有几天的平静日子。先在这旅店继续住着吧,先把术法修到系统显示的熟练度再说。” 荆子棘看着报纸,心中略松,端起面前餐桌上的早餐奶喝了一口,又用刀叉将餐盘中的培根切好,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品尝美食中,他眼角余光看了眼身上的机械服,猛的联想到两件事:其一是机械研讨会;其二,则是曾经的老板王贵。 他慢慢放下刀叉,细细思量起来: “官府对有海外背景的民间组织的清算顺序里,无武力学社肯定靠后,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万一我闭关修习术法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导致机械研讨会的处置顺序提前了,必然会被波及到我。” “还有那王贵,他当时的做法,就像是知道黑手套的内幕一样,正常来说,一般小商人知道这种事,都会被官府暗中处理掉,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行,不能掉以轻心,还需要多搜集些情报,王贵那倒是无关紧要,还是先去会里看看吧。总之,有备无患。” 他立刻有了决断,拿过餐巾擦了擦食物的残渣,然后在侍者的问候声中出了餐厅,下楼到了前台,问前台姑娘换了点零钱铜子,走出了旅店的大门。 旅店不远处,停着几辆人力三轮车,车夫们正蹲在一旁观察着有没有生意。靠荆子棘最近的一车夫一眼看到了从旅店走出的荆子棘,精神一振,比同行们都快的一溜烟跑到荆子棘身前,恭着身子问道: “这位少爷,要去哪儿?” 荆子棘对此见怪不怪,问道:“去钟表百货商场,认路吗?” 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带着些皱纹,他看着眼前这细皮嫩肉气度不凡的机械师装扮的富家公子,眼珠子一转: “少爷我不认路,您上车吧,看着给。” 荆子棘听了眉头一皱,看着这人奸诈的眼神,内心很是无语,这是把我当肥羊了? 随即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这人,径直朝另外几个也见了荆子棘但是慢了几步的车夫们走去。 “我要去钟表百货商场,刚刚那人不认路,你们谁认识的,报个价。” “别啊,少爷,我想起来了,我认识路……”身后的车夫呼喊着试图挽留,而荆子棘只是不理。 另外几个车夫还打量了下荆子棘,有前车之鉴在前,还在想怎么报价最合适,其中一个年轻车夫反应最快,立刻喊着: “少爷我认识,10个铜子,这是公道价!” “好,就你了。” 荆子棘当即拍板,就上了这车夫的三轮车,在座椅上坐好。 “好嘞!” 年轻车夫一溜烟的上了车,在他身后,几个车夫对视几眼,很是不痛快,第一个车夫还在锤头顿足的呼喊: “少爷,等等,我也是10个铜子!” 荆子棘毫无反应,年轻车夫也装着没听见,蹬着三轮载着荆子棘扬长而去。 一路无话。 这钟表百货商场其实就在商业区,距离荆子棘住宿的海外商业区的旅店也不算太远,此时是上午,商业区的店面大多都开了,行人行色匆匆赶着上班,载着人行驶在街道上的三轮车比比皆是,偶尔还有发动机轰鸣的蒸汽车驶过。 没多久,三轮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街道两侧均是七八层的高楼,只见油漆刷的雪白的外墙,黑瓦盖的屋顶,五颜六色的橱窗点缀其间,颇为引人注目。 “少爷,到了。”年轻车夫回头说着。 “嗯。”荆子棘点了点头,下了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文铜钞递给了他,在车夫的感谢声中走进了隔壁的一栋建筑——成品服装百货商场。 成品服装百货商场的旁边就是钟表百货商场了。 ———— 钟表百货的三楼,角落处的一家钟表店铺,店面的柜面上本应放在明面代售的钟表商品已经全部清空,透过玻璃制门窗可以看到店面正中整齐放着两列桌子,每列五张桌子,每张桌子各有两个座位。 两列桌前站着个机械师装扮的夏族中年人,看着面前座位上稀稀拉拉的人,皱着眉一言不发。 坐在前面的有三人,都是夏族。他们衣着身形不一,但穿着都算体面,可谓仪表堂堂。而往后的座椅上的只有两人,都是身着统一的黑色机械服,面色看起来都有些菜色,显然有点营养不良。 这些人此时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前面三人对视几眼,三人中一个身形匀称的戴着眼镜的青年忍不住再次回头开口问道: “王佳俊,李瑞,你们是说荆子棘他们几个全都不知怎么的欠了钱,然后被追债了?” “对。”身形瘦削身着机械师服的方脸青年王佳俊点了点头,他皱了皱眉,犹豫的说: “我也感觉不对劲……听说他们都是在码头区的几家小钟表店做工,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欠了钱或者是得罪了混混流氓,后来找不到人了。” 身形瘦高同样身着机械师服面黄肌瘦的李瑞跟着点了点头,这马脸青年说着: “对,我昨天还去那个王氏钟表店找荆子棘来着,才从他老板王贵口中知道他修坏了别人的钟,被他辞退了……” “不对劲啊……一个两个还算了,怎么全都是类似的原因?”前排另一位身着体面的圆脸青年也皱着眉开口了。 几个还在交谈着,就在这时,一夏族少女走进了这间店铺,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容貌甚美。 她看着眼前稀疏的会员们,她弯弯的柳眉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怎么今天只有这么点人?荆子棘他们几个呢?” 分座两列的机械研讨会的机械学徒们,均是回头望去,见到研讨会的会长叶清颜,身子都不由得坐直了几分。 站在两列桌前的一位四十余岁身着机械服的微胖中年人见了来人,连忙走到少女身边,低声说着: “大小姐,下面学员互相都认识,我问了下,那几个出身差些的,就是荆子棘陈云峰他们几个……” 说到这,中年人停顿片刻,犹豫着说: “好像都惹上了黑帮混混或者欠了钱什么的,听剩下会员说找不到他们人了。” 美貌少女听完问道:“全部?每一个都是这样?” 出身贫困顿机械师学徒王佳俊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眼前的绝色,看着地板结结巴巴的回到:“对……对……都是类似情况。” 叶清颜沉默不语,白皙的手掌一下子握紧,良久,才松开了手,平复了下心情,她点了点头,走到两列桌前,看着面前仅剩的五名学员,平静着说道: “今日学习照旧,你们继续和范大师学习钟表技术,我稍后会派人去码头区打听下荆子棘他们几人的下落。” 下面的会员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是,会长!” 叶清颜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微胖中年人说道: “范大师,您开始授课吧。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去码头区打听。” 中年机械师立刻应着:“是,大小姐!” 心事重重的少女刚走出了店铺门,突然心中猛的一跳,觉得有人在窥伺,立刻四下张望了下,却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 少女秀眉微皱,心中阴霾更重,联想到了什么,立刻行色匆匆的下了楼。 见少女下了楼,供机械研讨会会员学习的店铺不远处,另一家正在营业的钟表店,一身着黑色风衣黑色长裤,肩披棕色皮制护肩,束棕色皮制腰带,脚穿黑色长靴的少年将目光从眼前的钟表中收回,长出了一口气。 他放下了手中的机械表,对自己身旁的售货女郎说着: “抱歉,感觉这些表不太合适,我要再考虑下。” 说完,刚刚在成品服装百货商场购置了一身行头,改头换面的荆子棘提着装有机械师服装的手提袋走出了这间钟表店,走向和叶清颜相反的方向,找到楼梯下了楼。 “对不住了……会长。” 荆子棘怅然一叹,他并非有意窥伺,只是为自身安全考虑,未有上前与旧识攀谈,只是隐于一旁,凭借鱼肠刺剑术的秘法和修习术法后强化的五感暗中观察。 此时荆子棘一身冷汗,暗自庆幸。 机械研讨会的会长叶清颜是富商之女,其家族据说和新汉有贸易往来,她此前对出身贫困的学员们都颇有照顾,给予新入会成员的机械师服装也是她拍板决定。 荆子棘刚刚暗中观察机械研讨会有无变化,见到丽人,他心中也颇有起伏。 在他觉醒记忆后,其实也知道,这年少慕艾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无非是穷小子憧憬富家女罢了,还指不定人家怎么看他们这些穷苦的机械师学徒呢。 只是……虽然现在知道这感情的实质是什么,但是知道归知道,感情本身却没有虚假。 “幸亏来了一趟,估计这官府的处理序列中,机械研讨会的排名十有七八会靠前。” 荆子棘眼睛闭起,回忆着叶清颜刚刚有所察觉的表现和白皙如玉的肌肤。 “寻常女人,哪有这样惊人的五感和如凝脂般的肌肤呢?没想到会长,也修习了术法……现在就是不知道,官府到底知不知道这事了……如果不知道,又能隐瞒官府多久。” 第十四章 准备 荆子棘刚刚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要追上叶清颜,警告她要掩盖自身特殊,避免殃及到机械研讨会的其他人。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掐灭——如果这样做,就等同于将已经转入暗处的自己又曝光在明面处,实为不智。 不论这个明处指的是官府还是与新汉有来往的富商,都是他无法抗衡的强者,前世作为操盘手的他,绝不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人之手——无论这个他人,是不是他倾慕的女子。 荆子棘思虑片刻,立刻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希望官府还没发现她的异常吧,示警还是要示警,不过要换种合适的方式。” 出了钟表百货商场,荆子棘刚好见着叶清颜乘着一辆黑色的蒸汽车离去,透过车窗远远望着看着那位坐在后座的丽人的侧颜,只觉得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有恢复记忆前的憧憬仰慕,也有恢复记忆后的冷静自持,更有因这少女修习术法,接下来席卷全城的风暴很可能会波及到自己的无奈。 载着丽人的蒸汽车很快消失于街道的尽头,他怔怔的望着丽人消失的道路尽头,良久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回忆起了记忆中叶清颜的容貌变化。 片刻后他就得出了结论,觉醒记忆前的叶清颜虽然美丽,但是也没现在这般姿容,她定是近日刚刚完成的灵气同调。 “根据所修术法的不同,修习者的内在会出现不同的蜕变,反应在外貌上也就因法而异。修习邪派术法者,看着阴沉诡异;修习杀伐剑术者,自有一股冷峻锐意。哪怕不动用法力术法,只要不设法掩饰,术士巫师之类的超凡者完全可以互相辨认,用前世的话说,这是因为他们与寻常人的画风不同,所以一眼便知。” 荆子棘转过身,走到身旁一处店铺旁的橱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店内镜子中自身的影像,一位身着深色服装的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形象,又想着先前见到的叶清颜的外表: “而修习《坎离水火剑气》这类尤重根基的术法者,反应在外在往往就是皮肤逐渐晶莹白皙,眸中神光暗藏。看会长外在,虽然一般人见了如此绝色佳人只感自惭形秽,但落在术士眼中却很可能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人修习了术法。” 又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只是富家公子的相貌,还不至于太引人注目,荆子棘心下微微一松: “我也是一样,昨日只是初次修习,现在看着变化还不算太大,但有系统辅助,术法修习进度定然远超常人,继续练习数次,外貌恐怕就太惹人注意了。必须趁着现在变化不大的时候,先做些准备。” 拿定了注意的荆子棘,转身进了另一家专门售卖化妆品的百货商场。 半个小时后,荆子棘提着一小袋的男性化妆用品走了出来。他摸了摸口袋仅剩的两枚银角,心里默默计算了起来: “出门共带了24枚银角和一些铜子,这身行头花了19枚银角,化妆品又花了3枚,房间里还剩80多枚银角,再去买把趁手的剑器吧,有备无患。” 向着停在街头的三轮车夫们挥挥手,立刻就有一人踩着三轮过来,问着:“少爷,您去哪?” 荆子棘走向前问道:“想买把上好的阿比利的手杖,你认识路吗?” 这中年车夫一听,连忙笑着说: “认识,认识,从这往北边几公里路,有好多家阿比利商人开的店铺,那里一定有少爷您要的手杖卖。少爷您看20铜子如何?” “可以。不过我要先回旅店放东西,旅店距离这不远,你在楼下等我,这一趟总共按25铜子算如何?”荆子棘问价道。 “好嘞!”车夫爽快答道。 到了住宿的旅店,荆子棘先下车,先给了车夫十个铜子,又交代道:“等我下来。” 然后提着两个手提袋进了旅店,快步上楼进了房间,将装着机械服和男性化妆品的袋子放好,又从行李箱中翻出装着八十多枚银角显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和一枚铁制徽章,将两者全部收进了风衣的内层口袋。 下了楼,快步走向那原地等待的车夫,上了车吩咐道:“走吧。” 车夫立刻答应,载着荆子棘往商业区北边而去,穿过大街小巷,行了半小时,街道两旁建筑渐渐变成尖塔高耸、尖形拱门的形式,只见它们都利用尖肋拱顶、飞扶壁、修长的束柱,营造出轻盈修长的飞天感。 车夫踩着三轮车在几栋哥特式风格的高楼前停下,回头喘着粗气说着:“少爷,到了,这几栋楼里都是阿比利商人的店铺。” 荆子棘凝神望去,见所言不虚,随即点点头,下了车,递给车夫剩下的车资。 进了哥特式的大楼,眼前所见都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店铺,隔着橱窗远远看见都是西大陆进口的服装钟表等。 荆子棘左右观望了下,进了一家柜面上放着各种手杖的店铺。 这店铺中有几个西方人长相的店员,见来了客人,立刻就有一个金发碧目的中年男子上前,他用不算太流利的诸夏语带着几分生硬的说道: “这位,客人,您好!不知,客人,要买些什么?” 荆子棘看着店铺中摆放的各色手杖,长短粗细不一,但都做工精致,有表面光滑发亮的,也有暗沉质感的;各种手杖的手杖头都是精雕细琢,有镀金鹰头的扶手状的,也有圆球状的。以他前世游戏中的眼光来看,确实都是实打实的阿比利货。 荆子棘走了几圈,看了几眼,突的抬头看着这人低声说着:“手杖剑,有吗?” 这身着西式双排扣大衣的中年人听到这话,就是一怔,立刻斩钉截铁的低声回道: “客人,在大崇朝,任何武器,都属于禁止交易的商品,我们是,合法的商人,绝不会违反,所在国家的,法律!” 荆子棘听了笑道:“看看这个再说。”然后从风衣的内层口袋摸出一枚铁制的徽章递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一看,这徽章正面是只鹰头,背面是齿轮,心中一惊,慢慢的抬头看了荆子棘几眼,见这是个唇红齿白的富家公子,方才说着:“客人,请稍等,我要细看下。” 说完,转身走向柜台,取出眼镜戴上,细细观察起来。其他店员见了也是一惊,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到荆子棘身边低声说着:“稍等。” 有门!看来这家店铺刚好有走私物! 荆子棘心里一松。这铁制徽章是他那晚屠了红楼,顺手从那死鬼行长的桌子上拿的,正面的鹰头象征着阿比利联合王国的王室,背面的齿轮象征着起源于阿比利王国的工业革命。当时他见了这徽章觉得可能有用,就顺手收了起来。 结合那晚偷听到的那两个巡警的对话,这徽章大概是那家衣店老板的吧,荆子棘暗暗想着。 话说这狼蛮人建立的大崇朝乃是集权王朝,最忌讳民间有武力——无论这武力是兵器还是术法。 而西大陆诸国却都是分权的社会,因各方力量博弈与制衡,对民间武力的控制就不严密。对巫术的传承当然也有管控,却没那么严,兵器之类更是宽松。 当然,这些海外商人到大崇来经商,大部分都是守法商人,但也有那么些人明面上要遵守大崇的法律,但是暗地里会卖些违禁品。 根据游戏里玩家公布的资料,这些人面对生客是根本不承认的,他们也怕遇到的是便衣巡警来钓鱼,所以买家想买到相应的东西,必须要个身份的凭证,甚至有这个凭证,他们都要仔细观察买家形象,是否有大崇官府中人的公门气质。 “幸亏有这徽章,真是多亏方远志那死鬼。” 看着这西方中年人凝重的表情,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良久,这金发碧眼的中年人拿着徽章走了过来,交还给了荆子棘,谨慎的低声问道: “客人,需要,什么样的,手杖剑?” 荆子棘走到店铺的角落,取出他刚刚看好的一支细长原柄造型朴素的木制手杖,递给这商人低声问道: “类似这种的,细长点,剑身要坚固,多少钱?” 中年人接过,低头看了眼,沉默片刻,报价道:“60枚银角。” 荆子棘沉默片刻,他特意拿了个看起来就朴素的,居然都这么贵,但还是点头说道: “可以,我现在就要拿货,之后你我就当没见过面。” 事关他的安全,这剑一定要买。 中年人点头:“稍等。” 说完,向刚刚走过来的店员示意。店员点点头,立刻走向了店铺深处。 没多久,这人返回,递过一支一模一样的手杖。 荆子棘接过一看,手柄处和杖身间有一条细细的缝隙,他左右看了眼,中年人立刻会意,伸手一指,引着荆子棘到了外面走廊的视觉死角处。 荆子棘再次环顾一圈,见无人能看到这,立刻用力一拔,一把细长的单刃剑立刻显露出来。 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个刃面有酸蚀的磨砂标记,这让这把剑身可以和杖身咬合的更加紧密;另一面靠近刃背位置有细长的血槽。而后轻轻扣动指剑,测试整体剑身的强度。 没多久,荆子棘点了点头,取出钱袋递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迅速走到柜台前,飞快点出60枚银角,然后将空了大半的钱袋还给了荆子棘。然后,低声叮嘱着: “客人,您,从来,没有,来过这!” 荆子棘微微一笑:“当然。” 说完不再理会这人,如同阿比利联合王国的绅士一样把手杖往地上一撑,快步离去。 第十五章 暗流 入夜,津门港海外商业区,叶府。 这海外商业区中,建筑部分是西方风格,剩下部分建筑则是诸夏古风。 只见这叶府占了十几亩地,用高高的府墙围着,府中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此时这府墙的大门外有四人站岗看门,墙内墙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院中不时有家丁提着煤油灯结队巡逻,可谓戒备森严。 院中大宅有三层高,此时每一层都是灯火通明,透过窗户远远可以望见宅中富丽堂皇的装饰以及偶尔来去的侍女。 大宅第三层的最大的房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文件,并数方宝砚,黑色笔筒中插着数支毛笔和鹅毛笔。石案一角设着斗大的白色瓷瓶,插着满满的鲜花。石案后的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诸夏古画,左右挂着一副对联。 一样貌文雅的中年人作夏族古文士打扮,此时坐在大案后的大椅上,面前案上铺开一份文册,正俯身握着鹅毛笔奋笔疾书。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中年人手上功夫不停,头也不抬的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清冷的少女声音:“父亲,是我,清颜。” 中年人叫叶云升,正是叶清颜之父。听到爱女的声音,他将手中物事一停,将笔放下,坐正身子说道:“清颜,快进来。” 吱…… 一个少女穿着一身淡白的夏族传统淑女服,推开门快步走入,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此时这少女眉头微皱,手中捏着张纸条,快步走到案前,身体微躬将纸条递给了中年人,然后凝重说道: “爹,刚刚我回屋,我桌上一本书的位置有了变化,拿开书才发现下面压着这张纸条。 中年人一听,眸子微缩,连忙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斜斜像狗爬一样的字体:修术法者,质于内而形于外,相貌迥异常人。 将着纸条翻来覆去的看,这纸条只这一行丑字,显然是笔者故意写成这样免得被人认出字体。 短短一句话,却看得中年人额头微微见汗,他猛的一抬头,盯着自己女儿越发清丽的容颜,开口问道: “清颜,你前面回来的时候说,今天学社的会员集中学习的时候,你有被窥视的感觉?” “是的,父亲。” 叶清颜沉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叶云升表情越发凝重,思索片刻问: “清颜,今日是你完成《璇玑冰法》的第一步修习后的第一次出门吧?” 少女微微颌首回答道:“是,前些日子炼化灵气后,清颜一直在家里闭关。” 叶云升低下头死死盯着纸条上相貌迥异常人这六个字,脑海中念头转动,良久,才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盯着自己女儿越发美丽的容颜说道: “前些日子,上绕城中民间有人自修成术士,没多久就被那新任知府潘新海抓捕归案,其全家也一并被官府收押,想来定无幸理。本来我还奇怪那术士究竟如何暴露的,现在一看这纸条,才知道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长出一口气,将纸条递给女儿,这中年文士继续叮嘱道: “这纸条出现时间如此凑巧,想来极可能是你前面提到的白天窥视你的那人放的,万幸此人并无恶意。清颜,你现在开始,哪怕在家里,也要用你的那些女儿家的化妆品给你的容颜做些掩盖,你修习术法之事如若泄露,上绕城那术士一家的下场就是我们家的未来!” 叶清颜点点头:“是,女儿省的。另外,父亲,先前我派去打听失踪学社会员的人回来了,打听的结果确实是荆子棘他们确实是因各种原因欠了钱,人现在已经找不着了。依女儿之见,我们家是不是该尽快转移去新汉?” 叶云升欣慰的点点头,赞同道: “没错,你说的很对。这大崇建国80年,多少富商不得善终,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得不防。所幸我们叶家未雨绸缪,打通了新勒瑞联邦国和新汉的关系,总算有了退路。” 他想了想,吩咐道: “我马上吩咐下去,晚上值夜人手加倍,这人虽然没什么恶意,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另外,清颜,学社失踪的会员,你继续派些人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下落。那些还没出事的会员,还有给我们家打工的那些伙计,明天你安排下去试探他们的口风,注意,别明说随我们去新汉,免得露了底细。明天我就吩咐下去变卖城中产业,等资产变现差不多了,我们就带着所有能带的人和东西,离开大崇!” “是,父亲!” ———— 海外商业区。 丁远山带着几个便衣巡捕一路往前走着。 街道两旁商店林立,一个个精心布置的橱窗失去了灯光的照射变得暗沉。几人一路前行,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物逐渐变成诸夏古风,丁远山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一个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 终于,远处一栋看着古色古香的夏族风格的府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丁远山停步站定,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密探牌,右手一摄,拿住这牌子中最后一丝肉眼不可见的气息,往眼中一抹,法力一催,然后定神往那府邸望去。 一点白气在那府邸地下若隐若现,中年术士此前的不好预感现在果然应验了。 见状,丁远山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狠狠的骂道: “新汉大使馆!好个张正!好个反贼!真是该死!” 这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古朴典雅的府邸,不是新汉驻津门港的大使馆又是什么? 丁远山身后跟着的几名亦步亦趋的便衣巡捕,见这巡术司的司长暴怒的模样,一个个噤若寒蝉,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甚至呼吸声都轻微了不少。 尤不死心的中年术士,喘着粗气,咬了咬牙,趁着刚从铁制牌子上摄来的最后一丝张正的气息未散,他右手往眼睛处一抹,将这一点微弱的气息往铁牌一合,然后将手指伸向嘴里用力一咬。 他闷哼一声,一点鲜血从手上伤口冒出,他立刻以血为墨,飞快的在牌子上画下道道诡异的线条。此时这人浑身斯斯文文的气质已经半点不存,脸色青黑,面上皱纹横生,看着就像是恶鬼一般。 身旁的便衣巡捕们见此变化,都看呆了,但这些人能被选来和这术士做这缉拿任务,都是机灵之人,他们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没多久,术士画完了最后一下,这铁牌上阴森诡异的线条密布,他猛的一抬头,凶神恶煞的盯着那新汉大使馆,然后双手合十夹住那铁牌,嘴里冒出种种意味不明听着像是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经过这术士一番施为,这铁牌上鲜红的血渍一点点变黑,最终变得深黑如墨,而丁远山此时嘴里也吐出了唯一一个周围人听的明白的字。 “死!” ———— 津门港海外商业区,新汉大使馆。 大使馆地下室中一间小屋子,屋中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此时脸上带着刀疤看着面相狰狞的张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忐忑不安的看着对面坐着的身着黑大衣黑长裤的面相威严的中年人。 他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文件,这上面记录着张正前面说的一切。他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然后放下文件,低沉着声音问道: “这么说来,红巾帮果然就是津门司布置在黑社会里的密探?” “是,大人。” 张正噤若寒蝉,有一句答一句,这中年人不问绝不开口。 “前夜,一个看着身形瘦小的黑衣人袭杀了红楼,他一个人把楼里除你以外的密探全杀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张正听到这声问话,身体猛的一抖,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夜那凶徒的所为,颤抖着说到: “那夜,我刚要睡,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我立刻出了房门,和行长和其他同僚会合,本来我们想直接去找那刺客,但行长下令,一定要我们埋伏在走廊拐角……” 说到这,他咽了口口水,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努力不发出声音,我还有另一个伍长和方远志行长一起拿着枪在等刺客出现,其他弟兄拿着剑严阵以待。没想到那人像是未卜先知知道我们在埋伏他,扔了件衣服骗掉了我们的射击,剩下的兄弟拿着剑冲了上去。” “然后……只是一瞬间,没看清那人到底做了什么,几个兄弟都被刺死了……方远志要我和另一个弟兄断后,我不肯,拉着他不让他跑……最后,那刺客不知为什么没杀我,其他兄弟全被他杀了。我走前看了眼,弟兄们的伤口都是一击毙命。” 威严中年人听完,正要开口,突然见这张正捂住自己心脏,嘴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嘶吼声,表情痛苦不堪,然后身体挣扎着连人带椅子一齐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刀疤脸在地上满地打滚面色铁青,中年人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到张正身边,伸手拉开张正捂着心脏的手,然后用膝盖将两只不断用力的手压住,跨坐在这人身上,压制住他不断挣扎的身体。 中年人调整呼吸,双手猛的发红透出一股热力,而后双手相叠猛的往张正胸前一按。 一股热力往刀疤脸的密探心脏透去,立刻就遇到一股阴邪之气,这相貌威严的新汉人屏气凝神,控制着炽热法力一点点净化掉这股阴气。 没多久,这股阴气被全部净化,而张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青白满头大汗,已经昏死过去。 中年人施法后,看也不看张正情况,立刻起身冲出大使馆,向着法力感受到阴气源头处奔去。 灯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现在已经是空无一人。中年人鼻子嗅了嗅,隐约闻到一股恶臭,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没多久,摸到一点湿润,他连忙起身走到灯光下,一看,只见手上沾了些黑色的液体。中年人抬手伸到鼻子前,用力闻了闻,这液体散发着一股血腥味以及恶臭味。 他皱了皱眉,有了个猜测:“阴山派?” 第十六章 法职 夏族中年人四下查看了下,除这地上尚有着一些未干的黑色血渍,再无别的痕迹。 这人叫韩立业,乃是新汉驻津门港的大使,他低头瞥了眼手上沾着的发黑血液,轻蔑一笑: “跑得倒快,呵,真没想到这大崇官府派来的术士修的竟然是阴山鬼法,堂堂官方术士竟修习此等邪术,还不知道要害得多少人性命!好个狼蛮子,好个大崇!” 说完法力一催,手指瞬间变得通红,热力发散,将沾染的那点污血蒸发掉。 这相貌堂堂的威严术士快步回到新汉大使馆,迈过大门,只见这雕梁画栋黄瓦红墙的大使馆大厅此时有一名身穿黑色正装的男子等候着。 韩立业见了这几人,立刻问:“黎参赞,那张正状况如何了?” 这参赞是驻扎大使馆的顾问参事之类的职务。 看着二十多岁相貌堂堂的黎长生也是一名术士,闻言立刻回答: “那张正只是被一道邪气压了心脏阻了血液流通,幸亏大使立刻将那邪气驱散,现在已无大碍。刚刚我已经施法为那密探调理身体,并且留了道法力在他体内防着再被人用邪法咒杀。之后我安排人将他送去休息,等他明天睡醒也就没事了。” 韩立业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嗯,那就好,黎参赞,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先前韩立业和张正谈话的那间小屋,两人面对面坐着。 相貌威严的大使拿起桌上记录着张正交待内容的文件,递给了黎长生,问:“黎参赞,这是那张正前面交待的,你先看看再说。” 二十来岁相貌堂堂的年轻参赞接过,低头快速浏览起来,没多久,就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上司: “大使,先前我们本就怀疑红巾帮有大崇背景,现在有了这人,算是有了人证和第一手资料。但这狼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夜只是第一次刺杀,以后绝对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件事而对上大崇官府吗?” 韩立业点点头,无奈叹息: “若是第二层灵海没复苏,灵气潮汐未起,本来也确实是没必要。这大崇朝倒行逆施,又与我们新汉何干?但是现在灵气潮汐已起势,这就非常有必要了。” 黎长生听了,很是不解,皱眉问道:“下官不明,请大使解惑。” 韩立业长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下属慢慢解释: “长生,你刚修成术士不久,本来这些事你还不到知道的时候,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破例告诉你,你且听好。” 黎长生一听,立刻正襟危坐屏气凝神。 “术士之力,不仅出自自身,也出自法职。” 黎长生听到法职这个他从未听过的词,知道这是并非自己现阶段所能知道的隐秘,内心一阵激动,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错过上司说的每一个字。 中年术士压低声音,一一说来: “术士自身之力,就是勾连灵海,炼化灵气,而后修成法体,在先前,这灵海只有一层,术士纯凭自身所修,最高也就是一阶术士。” 他看着面前下属隐带激动的神情,做了个形象的比喻: “就好比这浅河如何能养出大鱼?一层灵海的灵气最多也就是供应出一阶术士了。而法职,却可以破格让术士拥有更多的灵气供应!” 黎长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张开了嘴:“破格?那岂不是……” 韩立业眼睛一瞪,青年术士立刻知道刚刚心神动荡之下失态打断了上司的话,连忙闭上了嘴。 韩大使微微点头,一字一顿的说着: “灵海无处不在惠及万物,因此凡人体内,也有极其细微根本无法察觉的灵气存在!这一人的灵气极其微小,那么千人万人呢?十万人百万人呢?若可以聚生民之灵气供养术士,可以让人破格获取更多的灵气供应!” 黎长生听着上司的话,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到最后,心神已经被这难以置信的信息惊的是一片空白! “所谓法职,就是组织的衍生物。无论这组织是国,是教会,还是门派宗族。只要在这个组织下面有一定规模以上的凡人,这凡人认可这组织的体制法度,是这组织的一员,就会牵动自己体内灵气的一点,在冥土形成一片灵气!这灵气,一方面可以惠及冥土魂灵,一方面可以转去现世为术士提供灵气,这就是法职!” 听着韩立业说的这一切,黎长生咽了口口水,结合过往所学,忍不住喃喃自语: “冥土,现世之下生灵魂归之地。现世活人死去,一点灵魂飘落冥土。如同现世活人要吃饭维持生存需要,这冥土魂灵要吃香火才能维持自身存在,听大使你一说,我现在才明白,这香火究竟是何物!诸夏自古以来传承的宗族祖先祭祀,门派拜祭祖师,国家大祭,还有西大陆教会的信仰礼拜……真相,竟然是这样!” 韩立业闻言微微颌首,可以修成术士者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没一个是蠢的。 “生人既死,魂归冥土,无香火供养者魂飞魄散彻底消亡,有灵气供奉者,魂灵就可维持。例如我新汉,治下生民足够,灵气供奉足够,就形成了在冥土的国气!开国以来,从历代国君、王后嫔妃,一定品级以上的大臣,甚至还有被官府承认的民间之人,都可以得到冥土中新汉国气的承认与庇护!而这法职,就是现世的官府内部的术士,凭借朝廷赐与的种种信物,得到借用冥土国气的权力!” 黎长生听完,平复了下心情,问:“但是这借力,也有限制吧?” 他这问也有私心,毕竟自己肯定没资格得到这法职,想到有人凭借这法职得到远超自己的力量,心中隐隐有点抵触。 韩大使点点头: “这是自然,其一,术士最多只能借不超过自身三成灵气总量的国气相助,再多术士就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其二,这国气有限,因此朝廷对此法职控制极严,每件信物能撬动的国气数目已定,用完就废;其三,冥土之中,国土划分对应现世,因此这法职只能在自家国土内使用。” 韩立业继续往下说这,这下终于说到了为什么要庇护张正的真正原因: “这国气总量,由人数多寡与人心向背决定!人心若散,百姓的灵气就不会落到冥土国气中去!” “狼蛮人居诸夏大陆,坐拥数亿生民,开国数十年,纵然倒行逆施,但是民心未散,因此国气之强,放眼天下举世第一!十年前的大崇术士对阵三神教会的巫师,大崇能赢就是凭借主场之利。” “现在这灵气潮汐已来,大崇这国气只会随着更深灵海的开启而越来越强,到时候我新汉定落不了好!我受命来此做这大使前,第二层灵海还没开启,当时朝廷就已经下了命令,若灵气潮汐不来便罢,若灵气潮汐正式起势,我必须千方百计坏了这大崇的民心,为此目的,我可以事急从权,先斩后奏!” 第十七章 汹涌 津门港海外商业区,夜。 荆子棘一身黑色风衣黑色长裤,肩披棕色皮制护肩,束棕色皮制腰带,脚穿黑色长靴,手上撑着形式朴素的阿比利手杖踏过几层台阶,推开住宿旅店到大门走了进去。 旅店大厅中的柜台后,一位身着白色长袖女士衬衫,外套黑色无袖女士西装的前台姑娘看向了客人,正要开口问候,猛的看清来人是谁,立刻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霞飞双颊,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继续看这穿着冷峻深沉的少年房客。 她身旁一位同样穿着的姑娘本来正拿着笔在面前的书册上奋笔疾书,眼角余光扫到同事奇异的举动,抬起头奇怪的看向她,问:“你怎么了?脸怎么……” 话音未落,她也恰好看见正走向楼梯的荆子棘的侧颜,脸颊一下通红,连忙也和同伴一样低下头去。 等眼角余光看不到那黑衣少年的身影的时候,这脸上带着些雀斑更显青春活力的姑娘才抬起头来,撞了下身旁同事低声提醒:“脑袋别低着了,人家都走了。” 一直埋着脑袋的姑娘这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些红晕,她看了眼一样脸上微红的同事,声音微不可查到嗯了一声。 荆子棘刚刚眼角余光自然是见到了这两位前台姑娘的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嘭的一声把房门关上,走到盥洗室的镜子前仔细打量镜中皮肤微黄的自己,微微点头。 “化妆品虽然不能完全掩盖,不过总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挽过水快速的清洗脸上的化妆品,过了片刻,拿起毛巾慢慢擦拭着,再一照镜子,只见镜中少年皮肤晶莹如玉,眸如点漆,气度不凡。 荆子棘摇了摇头:“外貌比上午时候变化更大了,在用化妆品遮掩一段时间就好,等修成法体彻底成就术士之身,自然有的是方法掩盖,或者干脆离开大崇去新汉,也无需掩盖了。” 话说今日一早他出门窥探学社里有什么变化,意外发现会长修习了术法,然后买了化妆品和手杖剑。十一点多钟回到旅店用了午餐后回到屋子里修习《坎离水火剑气》,之后出门继续打探消息,入夜后又进了叶府摸进叶清颜闺房丢下示警的字条。 这一天下来是安排的满满当当,所幸并无什么不利消息,看来那几个密探还挺擅长逃跑的,还在拖着官府,荆子棘得意的想着。 “对了……” 突然心中一动,一种心血来潮之感浮上心头,荆子棘放下手中物件,快步走到行李箱旁边,从中摸索着,没多久就取出那块家传玉佩。 摸着这玉佩上面的种种纹路,先前他看这玉佩是毫无感觉,如今已开始术法修习的荆子棘却突然觉得这玉佩给他一种血脉相连之感,荆子棘立刻结合前世记忆有了联想。 “难道说……系统!” 系统光幕立刻出现: 【任务:荆家之秘 任务描述:你发现家中先辈传下的玉佩中隐藏着秘密,似乎荆家祖上并非寻常百姓,而且搬迁到津门也有更深的原因,这块玉佩也许可以帮你找出真相。 任务目标:解开其中秘密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 荆子棘凝神看着任务面板片刻,然后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一咬,他闷哼一声,抽出手指,让伤口溢出的血液一点点滴到玉佩上。 血滴落在玉佩上,滑到玉佩边缘又低落下去,而玉佩上的纹路仿若从血液中吸取到了什么,微微放出红光,然后在玉佩表面化作一个“荆”字,没多久纹路中红光消散,这“荆”字也无影无踪。 “果然是血脉信物!” 荆子棘精神一震,立刻结合前世游戏中的记忆想明白了自己的出身:“按照前世游戏中的记忆,新汉有个荆姓家族,这么说来曾爷爷曾奶奶中至少有一个或者两个都是出身新汉荆家。” 再一看系统光幕,见蓝色字符并无变化,荆子棘摇了摇头,知道光靠他自己猜想得到的结论大概是没用,系统不认。必须有确切证据真正了解真相,才算是任务完成。 “算了,也不知道其中这任务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也许有危险也说不定,还是先成就术士再说,这任务先放一放。”想到这,荆子棘走进盥洗室清洗玉佩上的血渍,再将其收好,然后脱去衣物,进了盥洗室。 一阵水流声之后,荆子棘披着睡衣走了出来,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为稍后的修习术法做着准备。 ———— 津门港津门司,深夜。 咚咚咚。 敲门声惊醒了睡的正香的港长孙长胜,惊醒的他恼怒的喊:“谁啊!” “老爷,巡捕局的治安司司长孙国平大人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在下面等着您呢。” 门外传来他熟悉的男性声音,这是他孙家的家生子兼管家的孙全。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门外这管家孙全跟了他几十年,乃是亲信,而且有正儿八经的理由,他立刻压住情绪,起床穿好衣服。 “老爷?怎么了?”孙长胜的夫人睡眼朦胧的问着自家夫君。 “有些公事,你继续睡。” 安抚完床上的妻子,孙长胜出了卧室,见门外走廊灯也没开,一片黑暗中只有管家孙全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散发着些许光明,他低声问:“国平呢?他来,没人知道吧?” 面目忠厚前额无发扎着狼尾的孙全低声回道: “老爷,孙大人在楼下候着呢,他走的是侧门,看门的都是我们家几代的家生子,都是亲信,进来的时候也走的小道,绝对没人看见。” “那就好。” 孙长胜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带路,小声点。” “是,大人。”孙全低眉顺眼。 一路无话,孙全搀着孙长胜凭着这盏煤油灯的一点光亮在一片黑暗中下了楼,走到角落处,见到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在黑暗中等候着。 “叔父,我在这。” 巡捕局治安司司长孙国平低声问候道。 “嗯,怎么样,那丁远山在巡捕局有什么动静?” 孙长胜低声问道。 “那局长郑复礼和那巡术司的丁远山勾搭上了,还有巡捕局海外司的捕司王友善疑似也投奔丁远山了。” 青年捕司低声将自己在巡捕局的所搜集的情报一一汇报上去。 “呵,好个郑复礼,好个王友善,本官还是四品知府呢,这两个狗东西就急着投靠那丁远山……可恨!可恨!” 孙长胜命令丁远山去巡捕局协助追捕那四人,本就存着引蛇出洞看看哪些人心怀二心的主意,但此时听完,心情还是不免激荡,立刻眼睛一瞪喘着粗气恨恨说着。 “还有,叔父,昨日那丁远山已经把白木那三个密探抓住了,今夜去抓最后一个张正,现在巡捕局上上下下都很佩服他。” 孙国平想到这两日所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皱着眉头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甚至不怎么掩饰,明目张胆的勾结。” 孙长胜只是冷笑:“呵,早有预料。由得他去,爬到多高摔的多狠,区区一个有点法术的术士,他那点心思本官早看出来了,他那点微末伎俩凭什么和本官几十年官场练出来的本事抗衡!且看他日后的下场!国平,你且回去,再有异动,立刻和我通报!” “是!叔父!” 第十八章 阴魂 次日一早,津门港商业区一角,巡术司。 话说这巡术司乃是大崇朝钦天监下属机构,大崇朝境内各地皆设此司,专司调查民间涉及超凡之事。诸如缉拿民间野生术士,发掘术士门派遗迹,驱逐海外巫师等都属于这巡术司的职能。 自从这大崇50年出现灵海潮汐迹象,术士法术威力日渐提升,钦天监及其下属巡术司权柄日重,只见这巡术司大门口蹲着两只威严的大石狮子,司中建筑也大气非常,灰瓦白墙,门楼高大,司中大院绿树成荫,溪水潺涓,假山怪石,韵味自然。 巡术司外,一辆黑色蒸汽车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慢慢驶来,停在巡术司大门口。 车门打开,巡捕局局长郑复礼走了下来,披着黑色的巡捕制服,制服领口滚金边,两肩上有三枚金色流苏徽章,这就是巡捕局局长的制服。 这狼蛮出身的中年人抬头望向巡术司正门上面的匾额,上面金漆玉书写着“巡术司”三个大字,笔画之间雄浑磅礴,乃名家之作。郑复礼低下头,拍了拍衣服上,快步迈向巡术司正门。 正在值守正门的两侧卫兵们自然识得此人,不敢怠慢,纷纷微微躬身行礼。 一名卫兵头目行完礼,快步走到这巡捕局局长身边低声说道: “司正大人已经提前吩咐过了,请郑大人在正厅稍等,我们马上去通传司正大人。” 这巡术司司正是内部正式的官职名称,司正也可以叫司长。 郑复礼微微点头,也不和这卫兵多话,直接往里走去,卫兵见状连忙快步引着这位局长前行。 进了正厅,厅中空无一人,主座上位置空着,郑复礼就到了主座下的右侧次座上坐定,而卫兵也悄悄退去。没多久,就有侍女奉上精致的茶水点心。 对巡捕局局长来说这点东西只是平常,点心碰也不碰,拿起茶杯微饮一口,这是凉茶,清甜可口,他一口喝干,借此平复了下有点急切的心情,放下茶杯继续等待丁远山的到来。 没多久,中年术士走了出来,他这时面色带着些苍白,快步坐到了主座上,对郑复礼开门见山的说: “复礼,那几个巡捕已经按我吩咐把事情和你说清楚了?”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 巡捕局局长微微颌首,回着: “嗯,丁大人,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万万没想到张正竟然投奔了新汉,如此背弃朝廷不顾大崇的恩典,实是罪大恶极,此反贼断不可留!想来丁大人一早请我来这,定是对如何处置这反贼有了章程?” 丁远山脸色苍白点头: “知我者复礼也!昨夜我也是莽撞了,想着立刻把那反贼咒杀了以防密探消息泄露,却没想到那张正身边有术士,那人立刻破了我的法术,致使我受了些反噬。” 说道这,他停顿了下,见巡捕局局长也是一脸凝重和忧虑,丁远山随即笑着解释说: “复礼无需担心,那新汉大使馆的术士并不比我强,只是我急着杀那张正以绝后患,施的法术过于偏门,这才被那术士抓了破绽,致使我受了些反噬。等我修养完毕,补全法术,定要亲自上门和那人算算这这笔账。” “想当年,和三神教会的那些巫师的那场谈判,我也占了不少便宜。” 丁远山说的这确实是实话,毕竟是司正之位,这津门港巡术司的几个术士中以他为尊,有着朝廷赐下法职令牌,可以借用大崇国气,纵使法术上有些被克,但正面作战,那新汉术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听了丁远山说的这话,郑复礼想到这巡术司司正当初就是凭借这战绩上的位,他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斟酌的问:“既然这样,这事,就暂时不通报给港长了?” 这巡捕局中治安司司长孙国平乃是孙长胜的亲侄,这孙长胜中年无子,对这侄子是视如己出。自己最近的动向都落在这孙国平眼里,想来已把他投靠了丁远山的消息汇报给了孙长胜。 这个关头现在要是把这张正身处新汉大使馆抓捕未遂的事捅了上去,他绝落不了好,他当然不想给港长一个治他们办事不力的借口。 “不错。”丁远山微微颌首,终于说到主题: “我自然有把握处理那张正。这回请复礼来,是有些事要麻烦你,这事儿好做不好说,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挥了挥手,郑复礼立刻心领神会的上前走到这术士身旁,躬下身子附耳倾听。 狼蛮出身的丁远山低声说道:“和新汉有勾结的民间组织中,有十来个十几岁社会背景单一出身穷困的夏族年轻人,他们的住址我也搜集到了,我想让你指派些人把那些人抓来。” “这……” 郑复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这事放在红楼还在运行的时候只是平常,但是现在那些密探被一锅端了,他能指派的人也就是下面巡捕。 他倒不是在乎夏族人的命,毕竟他也是狼蛮贵族,他考虑的是影响。 让巡捕干这事…… 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可比那些密探做这类事走漏风声的可能性高多了。 “丁大人,要抓的人多吗?这事巡捕不方便做,太容易走漏消息了。” 见这巡捕局局长眼中的迟疑,丁远山知道不多抛出点东西他是不肯干这事的,随即继续说: “人不少,但是你可以找几个巡捕专门干这事,分多次时间拖长点也无所谓。你之后再派人盯着干了这事的巡捕,他们敢走漏消息就都秘密处理掉。” “我之所以要抓那些人,是为了补全法术。我修习的《阴山法》最擅长拘鬼役灵,昨夜我施的法术就是派几道阴魂去咒杀张正。这阴魂外放后本质脆弱又和我心神相连,这才被那新汉术士钻了空子。而这阴魂,就是要拿活人来练。” 这郑复礼听得额头微微见汗,咽了口口水。那几个巡捕自然也是和他说了这术士施法时候可怖的长相和施法方式,本来他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巡术司司正修习的法术竟然如此阴邪可畏! 他投靠这人时候没后悔,先前听巡捕汇报这人施法的形貌也没后悔。但是现在听到活人来练法,他真的有点后悔了。 “这阴魂没了,我有些法术就施展不出,更没法不落痕迹的去处置那张正,这样没法给大崇立功,我就没法把孙长胜挤下去,你明白吗?” 郑复礼自然是明白的,这术士想效仿上绕城前任巡术司司长现任知府的潘新海那样,挤掉孙长胜自己做这津门港的港主。而他自己投靠这人,又何尝不是想更上一步呢? 他迟疑的提议:“大人,我明白了。那三个密探已经秘密处决了,不过监狱里关着的红巾帮还有不少人没处理掉,不如用他们做大人练法的材料怎么样?” 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那些红巾帮分子都是要死的,只是人数不少,一次全杀了那些狱捕也会发现不妥,所以都是分批次杀,一次杀几个。现在还有很多在监狱里关着。 丁远山摇摇头:“那些黄赌毒俱全的下三滥是没用的,必须是十几岁的思想单纯的年轻人,童身未破的最好,破身的也凑活。我这里已经收集好了那些人的资料,你看看。”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郑复礼。 郑复礼接过这册子,打开第一页一看,就见各个和新汉有来往的组织名称,其后还有其中夏族年轻人的资料。 草药研习社:张云,16岁,家住……方翰,14岁,家住…… 机械研讨会:荆子棘,15岁,家住……王佳俊,17岁,家住……李瑞,16岁,家住…… …… 中年术士眼中精光闪闪,一副半劝说半威胁的神色:“复礼,现在只要让我补全法术,做足准备,把张正给咒杀了,这事一了百了,多死几个草民又有谁来追究?何况是几个潜在的反贼!等我给大崇立了功,到时候你也能平步青云。” “而且我也没滥杀,和新勒瑞阿比利那些国家有干系的组织的人就没动,全是新汉相关的!” 郑复礼听了这话,知道在港长那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当即一咬牙答应:“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第十九章 用人之道 津门港商业区,中午。 巡捕局局长郑复礼穿着一身便装,头上戴着圆顶黑帽,扎着狼尾,眼睛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提着黑色的手提包,踱步进了一间位置有点偏僻的诸夏传统酒楼。 立刻就有店小二快步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着: “客人里边儿请!不知客人是雅间还是在大堂吃啊?” 此时对外表做了些修饰的郑复礼没有了身为巡捕局局长的威严,看着像是个文人,他温和回道:“我前面已经预约过了,三楼的水林间。” “好嘞!三楼水林间的客人,您里边儿请!” 这店小二引乔装后的巡捕局局长上了三楼,进了雅间,郑复礼在主座上坐定,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此时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见约定时间要到了,立刻对店小二吩咐道:“立刻上菜吧。” “好嘞!”店小二给郑复礼倒了杯茶,应了一声出了雅间。 没让郑复礼等多久,他刚喝了杯茶的功夫,几个店小二就端着一连串早已备好的菜肴就端了上来,有荷包鸡、松仁小肚、酱汁腊肉等,香气扑鼻,看着色香味俱全,令人见了就胃口大开。 看菜已备好,郑复礼微微点头,对布完菜的店小二们吩咐道: “好了,你们下去吧,有需要会叫你们的。” 店小二们答应一声,退出了雅间,把门带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十二点整。 咚咚咚,雅间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郑复礼立刻说道。 推开雅间的门,两个身着黑衣,都戴着眼镜和帽子的便装夏族男子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其中一人立刻把门关好。 这两人中,一个年纪大些,看着有四十多岁;另一人身形高瘦,长相方正,约莫二十岁。两人五官很是相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是父子。 年长那人见郑复礼已经在主座上坐着了,有点惊讶,立刻说道: “劳烦局长大人久等了,王强实在是惶恐。” “无妨,本就是我事先要求你们不要提前到,务必十二点准时的,来,坐。” 郑复礼立刻对二人说道。 “是,局长。” 年纪大些的男子见上司这种打扮毫不意外,私下见面就是要掩人耳目,立刻回道,同时拍了下身旁有点局促的年轻人的后背,示意他放松,别再局长面前失分。 等两人在客座上坐定,郑复礼看着年长那人问道: “王捕头,来的时候没让别人看见吧?” “局长放心,今日本来就是我们两个轮休的日子,而且我们都做了些掩饰,没人看见。” 捕头王强立刻笑着回答。 “嗯,那就好,有份差事要你们两个去办,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打开看看。” 听了这话,这也做了乔装的巡捕局局长立刻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王强。 王强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翻看起来。 郑复礼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巡捕局治安司下的老捕头,笑着说: “这事儿啊,也简单。把这名册上的十来个和新汉有些瓜葛的年轻人不引人注意的送到巡术司就好,丁大人要。” 他在说到不引人注意这五个字上的时候,语气重了些许。 王强看着这名单,额头微微见汗,别看局长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不就是绑架吗? 堂堂捕头,快退下来的年纪,干这违法犯罪的事儿?他可没疯,本能就想拒绝,但是嘴唇动了两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话说这巡捕局中分两司,一为治安司,专司津门港治安,司长是孙国平;另一司是海外司,专司涉及海外势力的不法事件,例如走私之类,司长是王友善。 他是治安司捕头,顶头上司是孙国平,孙国平又是港长孙长胜的亲侄。 自从巡术司司长丁远山来巡捕局帮忙捉拿几个通缉犯以来,这局里高层间气氛可诡异的紧,他这人最擅长察言观色,没多久就发现孙国平逐渐被孤立,当机立断就背着孙国平暗地里向郑复礼表了忠心,还把孙国平近日的动向作为投名状报告了上去。 孙国平也许知道他的小动作,也许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时候拒绝郑复礼,他就是两头都得罪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郑复礼看着王强久不作声,也不催促,反而笑眯眯的看着随王强来的年轻人,温声开口道:“王平,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回局长,我今年二十了。” 这年轻人正是王强之子王平,现是其父手下的巡捕,听到局长问话,他有点局促的回道。 “二十啊,真年轻,年轻好啊,有无限的可能。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捕头了,你要多多努力啊。” 郑复礼继续笑眯眯的勉励着。 “是,局长!” 这年轻人年色一下子胀的通红,打了鸡血一样的回应。 听了这话,王强哪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放下手中的名册,正想开口,就听到郑复礼继续说道: “王强,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想再往上走一走吗?” 嘭嘭嘭。 纵然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捕头,这王强听了这话依旧免不了心潮澎湃,心脏也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 司长…… 巡捕局就两个司,只有两个司长的位置,他可是想都不敢想自己当上捕司的那天。 捕司王强…… 他是夏族出身,打拼半辈子如何不知道夏族人在官府位置的上限就是捕司了?再往上的位置那都是狼蛮人的。 所以在大崇境内,狼蛮人又叫狼蛮贵族。 他咽了口口水,立刻说道:“是,既然局长和丁大人吩咐了,王强一定把这事办好!” “那就好,记住,你们最好是晚上办这事,时间拖久点无所谓,等把人送到巡术司侧门后自然会有人出来接应你们,切记一定不能走漏风声,这是丁大人吩咐的要事!” “是!” 两人一同斩钉截铁的回道。 郑复礼满意的点点头,他找这对父子也是有考虑的。 丁远山要求的事说白了就是绑架,人间蒸发的那种,要差人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绝对不能找那种父母双亡的单身底层巡捕,万一事情办差走漏了消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还指不定这种人会不会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王强父母健在,夏族出身,夫妻和睦,自身是捕头,孩子在局里当巡捕,为人又懂得察言观色,把这事交给他们父子,刚刚好。 万一走漏了消息,还能用他家人的安全和儿子的前程来逼他扛下所有的罪责。 这就是官府的用人之道,这种有家有业的人,拥有的越多,牵挂越多,顾虑也就越多。 官府哪怕要这种人立刻为国捐躯,这种人为家人考虑,也只能从容“慷慨就义”。 郑复礼越想越是得意,举起筷子笑着说道: “好,王强办事我放心,来吃菜吃菜,别浪费了。” 第二十章 人才 津门港码头区,五日后的傍晚。 太阳已经快落下,原先的金光此时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也染成血红色,映照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将其映成一片通红。 机械研讨会的学员王佳俊正往租住的廉价公寓走去。 他同荆子棘一样,也是父母双亡,所幸在津门港还有些亲戚,父母也遗留了点人脉关系,他只要踏踏实实的做工总能活得下去。 此时天色不早,码头区的大部分商店已经打烊,还有些小商小贩在路边支个小摊子叫卖着吃食。 “新鲜的炸鱼!快来尝尝啊!” “祖传秘制大肉饼,还送秘制凉茶一杯,快来看看啊!” …… 街道上有不少刚刚下工的水手和搬运工走过,他们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就想吃点这种东西,立刻三三两两的到摊子前问价。 咕…… 王佳俊听到自己肚子叫声,脚步不由得放慢,然后咬了咬牙,又快步往前走去。 “不行,还要攒钱买书,忍住,忍住,王佳俊你可以的!” 他为了让自己不想那些美味的食物,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别的方向。 “会长可真美啊……” “今天会长派人来问,愿不愿意去她家做机械学徒,收入也是一个月十块银角,包吃住……” “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我要是答应了她会不会看不起我……” 思维开始放飞的王佳俊忘了刚刚看到的美味食物,嘴角露出呆呆的笑容。 习惯性的转身进了条小巷子,这是去他租住公寓的近道,已经走了快一年,从来没遇到过危险,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小巷子里走了一段路,王佳俊途经一个小岔路口,突然有两道人影向他冲了过来,一人瞬间抓住他的左手然后用力一转,他左臂剧痛袭来,惨叫着弯下身子。另一人立刻拿一张湿巾按在他口鼻上,王佳俊拼命挣扎,不自觉吸进了这湿巾的液体,一阵睡意袭来,没多久就昏死过去。 “快,别让人看见!” 拿着湿巾身着便装的王强立刻说道。 王平立刻抱起王佳俊,两人快步走到小巷子出口,只见这巷子口停着辆棕色蒸汽车。 王强先走出去四下张望,见四下无人,立刻做了个手势,快速打开蒸汽车的后备箱。 王平会意,立刻上前把王佳俊塞了进去。 两人上车,发动机发动,开车扬长而去。 ———— 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一个矮胖的身着朴素便装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上黄铜打造的单眼长筒望远镜,回忆着刚刚透过望远镜看到的画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王强,王平,你们父子可真是一模一样的蠢。” 这人是捕头王强手下的老巡捕张远庆,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在巡捕局时候一幅唯唯诺诺的老好人模样,眼神冷静,气质镇定而从容。 他飞快收缩好手上价值不菲的黄铜望远镜的镜筒,将它放入身旁的手提箱中,然后拎着箱子就下了这土坡,没走多远就见前面停了辆蒸汽车。 开车,进门,打开箱子,取出其中体面的衣物,换上。然后将脱下的便装放好,又拿出顶假发戴在头上,取出眼镜戴好。 这矮胖还有点轻微秃顶的中年人瞬间摇身一变成了富商打扮,然后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出了码头区,进了商业区,蒸汽车一路前行,随着道路两边建筑逐渐变得西式风格,张远庆在一处西式餐厅前将车停下,然后下车进了餐厅。 “这位先生,请问……” 餐厅门口的侍者正开口进行着例行问候,就听到眼前这矮胖富商微笑开口道: “我朋友已经到了,不用麻烦你了,谢谢。” 说完这话,张远庆快步走向了餐厅角落。 这角落处的餐桌后已经坐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一身黑衣,皮肤黝黑,五官端正,梳着大背头,身旁放着个手提箱。 张远庆在他面前坐下,年轻人挥了挥手:“点餐!” 侍者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问道:“两位客人需要什么?” 黝黑年轻人说道:“我要杯朱古力,一份牛排,一份奶油蛋糕。” 张远庆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接道:“一份水果沙拉,一份烤鸡胸肉,一杯柠檬茶。” “好的,请稍等。”侍者微微一礼后退下。 两人同时微微扭头,眼角余光环顾了下四周,见附近无人,又同时对视一眼。 张远庆立刻咬词清晰的快速说道: “巡捕局治安司捕头王强和巡捕兼其子王平这五日有异常行为。三日前,我正式确定其行为有异;二日前,我跟踪后发现他们入夜后开车进入巡术司;刚刚我跟踪他们发现他们绑架了一个码头区的年轻人,把他塞了后备箱,后开车离去,推测应是去了巡术司。” “继续追查,如有发现,立刻联系我。” 黝黑年轻人点点头,然后就说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聊的话。 张远庆也配合着闲扯。 等侍者上完菜,两人用完,立刻离开了餐厅。 张远庆开车离去,这黝黑年轻人则提着手提箱进了旁边一处人流涌动的商场,装作内急进了公用盥洗室,进了单人间,打开箱子,取出其中衣物,快速换了身行头,然后闭目凝神片刻,其黝黑皮肤竟然慢慢变的白皙,然后复又变得暗黄。 他又拿出只单片眼镜戴在左眼上,走出了盥洗室,出了商场,挥手叫了辆三轮车。 “去新汉古玩商场。” 他吩咐道。 一个小时后,三轮车到达目的地,他下了车,付清车资。此时已经入夜,等三轮车走后,他快步走进无人的角落,手在面上一抹,皮肤变得白皙,又取下眼镜,然后快步往新汉大使馆走去。 这人脚力奇快,没多久就进了大使馆。 “黎参赞回来了?” 立刻有门卫问候道。 “嗯。” 这人正是新汉大使馆参赞黎长生,他微微点头,快步上楼走到大使的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新汉大使韩立业放下手头文件,说道:“进来。” 见进来的是黎长生,韩立业精神一振,立刻说道: “长生回来了,快坐下,那个巡捕局的线人约你过去都说了什么?” 黎长生坐在韩立业的对面,快速把之前韩远庆传达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韩立业听完,大喜,冷笑道: “那术士果然是大崇巡术司的官府术士,呵,竟然抓活人来修习邪法,真是丧心病狂!好!好!好!此贼如此倒行逆施,真是天助我也!” 黎长生也微微点头:“那张远庆确实是个人才,竟然一个人能查出这事,真是帮了大忙。” “听长生你说那张远庆是军伍出身,从军中退伍后官府安排进了巡捕局,这底层巡捕一当就是这么多年?” 韩立业颇有兴趣的问道。 黎长生肯定的答道: “没错,而且此人颇有才干,在张正投靠我们前,张远庆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根据巡捕局收集到的消息,断定红巾帮绝对是津门司安插在黑社会的密探。” “真是人才啊。”韩立业听到这,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这人如此才华,怎么会还是底层呢?” “问题就出在此人太有才能上。虽然这人平时已经刻意藏拙,但是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有才能者,和庸人思维方式不同,虽有意掩饰,但在和其同僚的日常闲聊中,还是会有所暴露,因此其上司和同事都发现此人才干不俗。” “大使你也知道,同等位置和资源的情况下,庸人能力有限,面对这种有才能者根本不堪一击。因此为自身利益考虑,他的同僚诋毁他,他的上级也嫉恨此人才华,绝不会给这人往上爬的机会。” “虽然张远庆是夏族出身,虽然夏族人在这大崇最高也只能位居八品,但是以他的才情连捕头都当不上原因就是这个了。反倒是有些善于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小人,轻而易举踩到了他的头上,他也是因此对狼蛮子的大崇彻底死心,才投奔了我们。” “嗯。”韩立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人已经开始在巡捕局的巡捕里散播红巾帮是黑手套的事情了?没被发现吧?如此人才就这样折了可不好。” “现在还没有,不过他已经做好消息迟早会传到上层耳朵里的心理准备,因此他已经把家人送到我们这里,人也已经随时准备跑路。” “但是如果事发,能不能成功跑掉真是两说,他已经做好用自己的命为儿子换一个前程的心理准备。” 黎长生叹息着说。 一听这话,韩立业沉默,良久才说道: “过几日就安排此人和他家人去新汉吧。此人是我等同族,又如此人才,一来损在这可惜;二来,也可以让这人做个表率,让这大崇官府里和他一样怀才不遇的人看看,我们新汉是多么求贤若渴!” “大使英明!” 黎长生起身,躬身一礼,心悦诚服。 第二十一章 公门中人 三日后的中午,津门港商业区。 一间旅店的单人间,正在闭目养神的荆子棘睁开双眼,抬头看向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符号的闹钟,立刻起身,按照《坎离水火剑气》中的要求,用古怪的方式呼吸,同时做出各种动作,口中发出各种声音。 这些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后背微微出了一层汗,动作精准的按照修习步骤一一进行。 到了下午一点钟整,荆子棘长长呼出一口气,最后一个步骤完成,自灵海引来的一道灵气被他炼化后化入血液,流入全身。 他这几日修习术法日日不辍,系统显示的术法熟练度快速增长。每次修习完,都有灵气炼化入体滋养全身,每一次修习都比前一次更加轻松。 本来到这步就该收功,但这时荆子棘只觉得胸膛中一股热气生出,两肾处亦是各生出一股凉气,这三气隐隐呼应,形成震动,形成波纹,虽然极其细微,却震荡着全身。 “要突破了!” 荆子棘立刻明白,随即按照《坎离水火剑气》所载破境之法,原地盘膝坐下,眼帘垂下,呼吸逐渐绵长细微,已是入定。 体内这三气波动极有规律,没多久,这波动就勾连冥冥之中的能量大海,点点灵气自灵海落下,渗透入荆子棘身内,立刻在三气的波动共鸣中化为一体。 这变化持续了足有一刻钟,三气波动猛的停止,瞬间化散开来,渗入血肉内脏骨髓。 荆子棘盘腿闭目,神色空灵,又过了片刻,慢慢睁开双眸,站起身来,立刻身内传来骨骼噼啪之声。 “超凡法体,终于成了。系统!” 系统光幕立刻出现: 【姓名:荆子棘(孤城) 身份:术士 灵海:1层 学识:发条机械学/学徒(35/100) 鱼肠刺剑术/大师 超凡学识:坎离水火剑气/掌握(1/100) 状况:健康 前尘之遗:0】 这术法入门阶段的修习,就是精准的重复那些修习动作,不停勾连灵海引灵气入体然后炼化,一点点完成灵气的积蓄与身体的温养。 因此术法入门阶段的修习就是个水磨工夫,水滴石穿的积累罢了,他先前本就有着50点的熟练度,也就是前几次练得幸苦些,之后进度飞快。 等积蓄和温养完成,身躯生出第一道法力,与第一层灵海共鸣,引灵气入体完成蜕变,也就真正修成了超凡者的法体,成为术士。 荆子棘继续往下看去。 【法体特性 底蕴:身躯根基稳固,体力旺盛,恢复速度快。可在身体承受范围内消耗法力快速回复体力。 水火:心肾气合,身体可自发净化一定强度内的外来邪气毒素,催动法力后效率更高。】 这法体,就是根据术士修习的术法不同,身躯经受灵气洗礼完成蜕变后修成的超凡之身。 法体特性就是根据术法不同,修成的超凡之身具备不同的特性。 进了盥洗室,只见镜子中的自己肌肤晶莹如玉,头发乌黑,眸如点漆,一幅出尘之姿,自言自语说道: “终于修成术士了,退房去码头区找个地方落脚,晚上去找些黑帮弄点钱,明天就乘船去新汉!” 说完,按照《坎离水火剑气》内的藏拙之法缓缓运转法力,没多久,镜中的出尘少年肌肤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眸中神采消失,那副法力支撑起的出尘之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谓灵物自晦,术士也可以。 荆子棘满意一笑,快速收拾起行李,换上那身学社送的机械师服,然后走出了房间。 ———— 津门港码头区,王氏钟表店。 “好了弟弟,别送了,我和王平还有事要忙。” 这钟表店门口,捕头王强穿着身便装,拍了拍站在身边的儿子,对富态的弟弟王贵说道: “还有,如果看见荆子棘,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最近就在这码头区转悠。” “嗯,大哥你放心。我一看到那小子的动向就来通知你。这小子连放在他房东那的押金都没拿,手上肯定没钱,他不会是躲到贫民窟了吧?那里的大通铺十人一间的那种,租金很便宜。”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王强苦笑一声,补充道: “我这几天和王平天天去那些通铺查他们的房客记录,但那些铺子的房客记录里就是没有荆子棘。” 王贵低声继续出主意道: “那这反骨仔会不会去投奔那什么会的人?他不是加入了那什么会吗,敢浪费哥你这么长时间,把他抓住了一定要好好招呼他。” “我也去看过,完全没看到人。还有弟弟,反骨仔什么的这话千万别乱说,就怕你说的无心听的有意,万一给人听了传出去就麻烦了。” 王强吓了一跳,继续叮嘱道: “我把那事告诉你是怕你被荆子棘连累,你可别连累哥哥我。” “嗯,哥哥放心,以后我就是反骨仔这三字都不说。话说贫民窟那些通铺会不会为了偷税漏税,故意漏记房客名单?” 王贵也是一惊,连忙打了包票。然后眼珠子一转,立刻根据他久在市井生存的智慧分析道。 “他们敢!”王贵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又品出些味道,立刻反应过了来: “也是,那群贫民窟的下九流为了弄点钱什么事儿不敢干?还真有可能!王贵,我这就去贫民窟!记得注意下有没有看到荆子棘!不用送了,王平,我们走!” 王强王平立刻往贫民窟方向赶去。 “爹,你看那是谁!” 王平眼尖,看到前面不远处走过一个十几岁身着机械师服,左手提着手提箱右手撑着手杖的的少年的侧脸,一下子反应过来。 “啊?谁?” 王强年纪有些大,视力也没儿子好,一时没反应过来。 “荆子棘啊!爹,我天天看他照片,就怕走路上认不出他。我绝对没有认错,前面那个穿着机械师衣服的小子绝对就是荆子棘!” 王平激动的低声说道。 “当真?” 王强一下子来了精神,郑复礼交给他的名单中所有人都抓了,就差一个荆子棘,久找不到这人,他心理压力也很大。 这人租的公寓找了,房间落灰,可见这反骨仔应该是早跑路了,之后还去贫民窟找了两天,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也很急,这是丁大人和局长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任务,必须完成。 一听儿子这话,他立刻低声兴奋说道: “跟上,等抓到这小子先好好收拾他一顿!竟敢让我们父子找这么久!” 一路跟着目标,这人逐渐往小道上走,周围人越来越少,两人心里暗喜。 又走了一刻钟,两人看了下四周,见四周除了荆子棘外再无旁人,立刻冲了上去。 “荆子棘,你事发了!” “荆子棘,还不束手就擒!” 两人大喝道。 前方的身着机械服少年立刻转身,看这两人的做派,眉头一皱。 荆子棘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本来以为是两个混混见财起意,想着往没人的地方走把这两个蠢贼给收拾了,弄点钱顺便还能逼问出其老巢所在。 毕竟接下来他有不少要花钱的地方。 但是看这两人的喊话和做派,他立刻意识到这两人乃是公门中人。 一般的混混要动手,那做派是你死我活的阴狠毒辣;也只有官府中人,才能有这种抓人拿人时候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气势。 “我杀了黑手套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是荆子棘的第一个念头,下一刻这个念头就被他否了: “不对,如果真的事发了,怎么可能就来这两个人?” “先把这两人拿下再说。” 王强王平扑了上来,两人一人抓向荆子棘左肩,一人抓向他的右肩;这是官府的标准配合,等两人拿住双肩后,另一手抓住这荆子棘的手臂顺势一撇,犯人也就被拿下了。 荆子棘眼睛一缩,见两人用的是公门的擒拿术,立刻往前一步,松手放开手中物件,双手并指如剑点向了二人的胸膛,然后法力一催,之后又接住在空中的行李箱和手杖。 “啊!” 两人一齐发出惨叫,只觉得胸腔好像有火在烧,浑身瞬间乏力,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你敢袭击官差!” 王强挣扎着喊道,心脏被荆子棘一道法力扰乱,浑身无力,声音有些微弱。 “废话,只准你们抓我,不准我反击?” 荆子棘冷笑道,又低下身子在两人肾脏处各一指,又各输了道法力。 两人只觉得胸腔火热,肾脏处立刻冰冷,身体其他位置又痒又麻,浑身无力。 这下子两人立刻都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王平虚弱的叫道:“术士!” 荆子棘微微一笑:“猜对了,说,为什么找我,我可以不杀你们。” 王强立刻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巡术司司正丁大人要十几个和新汉背景的年轻人有用,具体什么用我们不知道。是巡捕局局长郑大人吩咐我们抓人的,术士大人饶命啊!” 话说这公门中人,他们凭借官府的力量镇压百姓无往不利,面对上级又是奴颜婢膝,因此最是知道体制力量与个体伟力的可怖。 所以他们面对弱者往往非常强势,面对强者跪的比谁都快。 “你们是什么人?”他继续问道。 “我是巡捕局捕头王强,他是我儿子王平。” 这王平在公门呆的时间不长,还有点抹不下面子,只是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巡捕局对红巾帮帮众的处理怎么样了?” “红巾帮是津门司的黑手套,帮众关在监狱里,最近人少了不少,没听说什么消息,应该是被秘密处决了。” 王强是个老油子,最擅长察言观色,知道生死就在这几句话上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荆子棘又问了些问题,见这两人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就抬手想把两人给杀了以绝后患。 荆子棘突然神色一变,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喊声: “且慢动手!” 第二十二章 决断 荆子棘身形一动,人已站在王强王平两人的身后,警惕的看着来人。 刚刚发出声音的是个男子,看模样是夏族人。 此人皮肤黝黑,看着二十来岁,步伐极快,荆子棘刚刚转身看到他的时候此人距离约在百米外,几秒时间这人已经跑到了荆子棘身前十余米的位置。 “止步!” 荆子棘冷声喝道,左手一松,手提箱落在地上,右手青筋隐现,已是用力握住了手杖的握柄。 体内法力涌动,鱼肠刺剑术刺激身体的秘法也暗暗发动,只要眼前这人有丝毫异动,立刻就要将这人斩于剑下。 无论他是谁! 来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不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对方误解的行为,立刻开口说道: “在下新汉国驻大崇津门港大使馆参赞黎长生,见过术友!” 术士与术士之间,关系一般的叫术友;关系近些的就叫术兄。 听到此人自报来历,并非大崇官府之人,荆子棘微微点头,但仍旧没有放弃警惕,问道: “新汉?不知阁下可有办法证明自己真的是新汉之人?” 黎长生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答道: “此次出行为求隐秘,未带身份牌,无法自证。” 荆子棘听了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就当阁下确实是新汉大使馆的参赞吧。不知黎术友到此,所为何事?” 黎长生所修术法名为《太易星辰书》,最擅占卜星相趋吉避凶,刚刚这少年术士问话时内心剧震心神晃动,只觉得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知道这是法体心血来潮的示警,立刻自报家门。 随着面前这人说的话,眼前这少年那股引而不发的杀气较先前变弱许多,但还是若隐若现,黎长生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大崇朝巡术司的狼蛮术士倒行逆施,为修邪法命令这二人到处抓捕十几岁的年轻人,术友不巧被其选为目标。” “我新汉以术法立国,国人皆乃夏族人,绝不能坐视此等邪派术士害同族性命,特来阻止。” 这确实是他此来的目的,但是根本目标还是要抓王强王平,逼问情报。 救人那是顺带。 荆子棘听了,微微点头说道:“我素听闻,这大崇起家之初,就是阴山荒虫这二邪派的狼蛮人术士拉起一支草头军,一路以战养战成了气候,横扫那时的诸多义军建了这大崇朝,这狼蛮子修的是他们祖上传下的邪法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黎术友要我饶这二人性命,又是为何?” 黎长生此时只觉得生死为荆子棘掌握,虽然荆子棘问的是机密,但还是立刻答道: “正是要活捉这两个为虎作伥的贼子,问出情报好救出被抓去巡术司的无辜的夏族同胞。” 这当然也是目的,不把人救出来哪来的人证呢? 荆子棘听了这话,又仔细观察这人神态有无异样,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里是大崇,纵然那官府术士倒行逆施杀人练法,那也是大崇自己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新汉来管吧?” 黎长生听到这话,额头都留下了冷汗,只是这人问的是新汉对大崇的根本国策和态度,这可万万不能泄露。念头闪动间强撑着找了个借口: “我有一至亲,为那大崇术士所害,来做这参赞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噗,原来如此。” 荆子棘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却是根本不信这人给的理由。 他觉醒了前世记忆,哪能不知道这新汉和大崇之间相看两厌? 新汉是诸夏的夏族人建国;大崇是诸夏的狼蛮人建国,现在这世道贸易昌盛,某些仇恨虽被掩盖,但依旧存在且越发扎根。 黎长生见这少年姿态,脸色涨的通红,刚想继续编造借口,猛的发现这人身上引而不发的杀气消失,身体骤然一松。 这年轻的过分的术士笑着继续说道: “好吧,为亲报仇,果然是事出有因。那为什么那个修习邪法的术士找上我了呢?我运气不至于那么差吧。” “他们抓的都是有新汉背景的大崇民间学社的年轻学徒,术友只是适逢其会。” 黎长生深深的呼吸几口气,缓解了刚刚紧绷的精神后,立刻答道。 “民间学社里包括机械研讨会?” 荆子棘若有所思。 “是,八日来这两贼子已经抓了十几人,各个民间学社都有,术友大约是最后一个。这两贼运气不好,没想到刚好撞到了术友手里。” 黎长生看了躺在地上浑身乏力痛苦挣扎的王强王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二贼,身为夏族人,给狼蛮人做狗祸害同胞性命,为虎作伥,实是可杀。 荆子棘了然的点了点头,提议道: “原来如此,你要去找那狼蛮术士报仇,那就算我一个吧。” 黎长生听了这话,不可思议的看着荆子棘,诧异的问道: “术友这是为何?” 荆子棘洒然一笑,也胡扯道: “自然是见义勇为。这邪派术士杀我同胞练法,我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还坐看无辜同族受戮,真是枉为术士!” 这话不是假话,荆子棘虽然为人理智,但是是非观还是很正。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理由之一。 他刚刚脑中念头急速碰撞,立刻推演出事态发展的可能: 不管这事,立刻离去,这新汉大使馆难道不怕自己其实和大崇有勾搭或者直接投靠大崇? 如果继续按照既定计划,新汉大使馆就不怕自投罗网? 所以他们很可能立刻销毁一切人证物证,装作无事发生。 之后这巡术司就会发现这王强王平来抓自己后人间蒸发,然后官府注意力自然而然集中到自己头上。 如果把黎长生杀了,先不论是否符合他的人生准则,这黎长生既然来了,事前情报肯定有,如果人没了,那新汉也会知道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无论怎么选,都是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上去新汉的船了。 既然这事怎么都会牵扯到自己身上,那倒不如主动出击。 更何况自己此身可是实打实的夏族苗裔,大崇会放过夏族术士?这是不可能的。 一面是同族的新汉,一面是狼蛮子的大崇,如何选择不问自知。 而且他个人情绪上,无论是因前世游戏的见闻还是这一世实实在在生活过程中的所知所晓,他都很是厌憎大崇。 看着这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黎长生心中一凛,点头说道: “术兄高义!那巡术司不仅派了这两人绑架无辜者,还派了一暗哨盯着这二人办事,此前我已经将那暗哨拿下,术兄,我在不远处停了辆车,我们这就把三人都送回大使馆,自有专精刑讯的人员来逼他们吐出实情!” 荆子棘微微点头,收回了王强王平身上的法力,和这黎长生一道扛起已经痛苦到昏迷的两人一路往黎长生指的方向走去。 未多久,就见到前方一处小巷子旁停着一辆黑色蒸汽车,巷子里还有个人昏迷倒在地上。 两人将王强王平连同那个暗哨一起塞进了黎长生的蒸汽车里。而后黎长生坐进了主驾驶的位置,荆子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黎长生一踩油门,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起,蒸汽车向着新汉大使馆的位置驶去。 这新汉大使馆和津门司的几个官府机构虽然都在商业区,但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差了老远,路线也完全不同。 荆子棘右手扣着手杖剑,淡淡一笑。 直到抵达新汉大使馆前,他都不会完全相信这人就是新汉的参赞。 如有异动,拔剑立刻杀之。 第二十三章 大使馆 入夜。 黑色蒸汽车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缓缓驶到新汉大使馆不远处,只见这新汉大使馆外的高大院墙白砖黑瓦,只有一铁门作为进出的门户。 荆子棘粗略一扫,这大门内外光是明面上就见到十余名卫兵在站岗。 黎长生见地方到了,伸手在脸上一抹,皮肤立刻由黝黑变得白皙。 见来车有大使馆印记,一名卫兵走上前来,见车中是黎参赞和另一陌生人,立刻疑惑的望向黎长生,眼神示意的扫了荆子棘一眼,问道: “黎大人,这位是?” 黎长生也不解释荆子棘来历,只吩咐道: “稍后我会带这位朋友面见韩大使。来三个弟兄跟着我的车进去。” 卫兵见状也不多问,转身对其他卫兵低语几句,并对院墙后卫兵门房内的同僚挥手示意。 白色门房内同僚点头回应,然后就弯下腰操作着门房内遥控大门的机械装置,随着一阵蒸汽机运作的声音,挡在蒸汽车前的大铁门轰隆隆的慢慢往两侧分开。 见状,荆子棘捏着手杖剑的手指微微一松。 车里略有点压抑的气氛骤然一散,坐在主驾驶的黎长生缓缓出了口气,笼罩在自己心头的无形压力悄然散去,这时才发现后背一阵潮湿,原来是后背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从码头区开车往大使馆的路上,路上时有行人、三轮车和蒸汽车路过,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年轻术士显然不放心自己,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显然对自己是否是新汉人还抱有怀疑。 而他修习的术法《太易星辰书》最擅趋吉避凶,碾压凡人是易如反掌,却不擅长斗法。法体示警,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因此开车的时候丝毫不敢有任何可能引起这人怀疑的动作。 进了大使馆,车子慢慢开到停车的位置,黎长生转头对荆子棘苦笑道: “荆术兄,先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在下确实是新汉之人。” 荆子棘先前也正式通报了自己姓名,立刻抱拳回到: “黎术兄,大崇对治下民间术士恨不得杀绝而后快,在下就怕泄了秘密惹来杀身之祸。实非有意冒犯,还请恕罪。” 黎长生此前被荆子棘压制,不敢有丝毫异动,心里也憋了不少火气。这时见荆子棘对先前行为表达歉意,心中不满顿时消散了几分,立刻回了一抱拳礼微笑道: “无妨,荆术兄如此年轻,能在这大崇官府重压下修成术士而不被发现,如此谨慎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客套几句,下了车,对着跟在车后的三名大使馆大门处的卫兵吩咐道: “后备箱有三个贼人,带上,走小门送去地下室。” 三名新汉本土来的卫兵得了命令,立刻回到:“是!” 说罢,上前把蒸汽车的后备箱打开,露出其中挤作一团的还昏迷着的三人,一人背了一个,然后往灯火通明的大使馆走去。 看着这三人背影,黎长生随即对荆子棘说道: “荆术兄,这大崇朝倒行逆施,对民间之人多有荼毒,尤其是对民间非官府体制的术士残害深重。” 他看着荆子棘年轻的面孔,知道这人既然来了大使馆定是有意投奔,索性把问题挑明: “我新汉官府求贤若渴,愿接纳这泱泱诸夏所有无恶行的民间术士。任何大崇出身的民间术士只要愿意加入新汉,朝堂立刻授予八品官职。若荆术兄有意,在下愿为术兄引见我新汉驻大崇的大使韩立业韩大人。” “实不相瞒,在下先前在码头区本就是准备寻船远渡新汉,本就有此意。既然黎兄可代为引见,那就劳烦黎术兄了。” 这本就是荆子棘来此的目的,他立刻点头答应道。 按前世游戏的记忆,这大崇官府倒行逆施,每年都有活不下去的诸夏子民或者是得了传承的野生术士跑路去新汉。 新汉对民间术士的态度与大崇完全相反,对于大崇来的夏族术士,只要确定无大恶,都会给予与其实力相符合的身份以完成吸纳。 新汉的官位和大崇近似,都是九品官位制。区别在于新汉并非集权的帝国君王制,而是分权的内阁君主制。 当年大卫朝伐宗破门时,逃亡的夏族宗族门派势力在海外建国,其中宗门势力中的领袖做了皇室,剩下宗门成立内阁后两者合作组建官府,形成这内阁诸公与君王共治的社会结构。 这新汉官府许诺的八品官职放在大崇就相当于这津门港巡捕局的捕司,已经算是地方上的实权人物了,但是权力没有大崇的八品那么大。 黎长生没想到荆子棘答应的如此干脆,大喜:“好,荆术兄,里边请!” 他这喜悦是真心实意。在他引见下荆子棘入了新汉,官府自然会给他记一功。 黎长生引路,荆子棘提着行李箱拄着手杖跟着,两人从大使馆的侧门走了进去。 这大使馆正门只有各国官方正式访问的时候才会打来,他们自然走侧门。 侧门外有两位美貌的年轻侍女等候着,见来人,行了淑女礼问候道:“见过两位大人!” 黎长生点点头,对荆子棘问道:“荆术兄,不如暂且在这大使馆住下?” 荆子棘微微点头,将拎着的行李箱递给一位侍女。 黎长生随即对提着箱子的侍女吩咐道:“为这位大人准备一间上房。” “是,黎大人。” 这位侍女行了一礼退去,黎长生瞥了眼荆子棘握着的手杖,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说道:“荆术兄,我们去见大使吧。” 两人一路闲聊。 这新汉大使馆内部是传统的诸夏建筑风格,雕梁画栋,装饰繁复的天花板和图案华丽的四壁叫人目不暇接。 到了三楼,一处最大的黑色木质门扉前,黎长生上前“咚咚咚”敲了几下,房内立刻传来威严的男性声音:“进来。” 黎长生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荆子棘紧跟在后,这个房间陈设古典而华丽。地上铺着华丽的织锦地毯,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炎汉堂”。 房间正中的大紫檀雕螭案后,坐着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国字脸夏族男子。 这人头戴黑冠,身穿黑色夏族传统官袍,长袖飘飘,额头宽广,皮肤白皙,相貌堂堂。 他见了进来的两人,微微诧异,扫了荆子棘一眼,心中已是了然,立刻笑道:“黎参赞,你身后这位是?” 黎长生双掌相叠,躬身行了一诸夏古礼说道: “回大人,我身后这位术友姓荆名子棘,乃是那王强王平二贼前往码头区抓捕的最后目标。却没想到荆术友为术士,我还未出手,荆术友已经将那两贼拿下。”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荆术友先前在码头区,本就在寻船想远渡新汉,刚好和我遇上,我与他一见如故,又听他有意入我新汉,索性便带他来面见大使。” 黎长生又快速组织了下语言,掩饰住自己被间接挟持的真相: “而且那二贼目标正是荆术友,因此我便将那巡术司术士杀人练法之事相告,他对此义愤填膺,愿意相助我等救出那无辜的大崇子民。” 荆子棘听的心中暗笑,不过也不戳破。 韩立业诧异的看向黎长生,心中有些疑惑,但这时不是问话的时候,随即笑着对荆子棘说道: “原来如此。这大崇官府倒行逆施,如此残害治下民众。荆术友有此义士之心,实是难得。只是那些邪派术士法术厉害,荆术友年纪尚轻,恐怕无力应付。” 他思虑片刻说道:“近日我刚好安排了一艘要去新汉的客船,既然荆术友有意入新汉,不如就乘这船同去如何?” 荆子棘听了这话,不由得对眼前这中年人生了极大好感。 他本以为自己要去新汉,难免会被要求和大崇官府的狼蛮人正面对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这人为人如此方正,竟然没提出要荆子棘参与其中。 荆子棘立刻双掌相叠,躬身行了一诸夏古礼,立刻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韩立业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现在这大使馆中了住了不少要乘那客船的客人,稍后刚好要开一宴,我也要去赴宴,黎参赞和荆术友务必要来。” 两人一齐点头称是,然后自觉的告退。 出了炎汉堂,黎长生招了招手,一位侍女立刻走了过来。 他吩咐道:“带这位大人去他房间,再准备一套合身的礼装,马上要用。” 然后又对荆子棘说道:“荆术友,我先回房换衣了,这宴记得要穿诸夏礼装,我们稍后再见。” 荆子棘点头称是,然后各自回房准备。 等荆子棘换好一身诸夏礼装,又由侍女带路走向宴会厅。 走到厅门前,就见这厅典雅非常,墙用朱漆刷过,刻着祥瑞纹饰,厅中宽大,大约有几十席。 此时这宴还没开始,厅中已经坐了不少人,或年纪轻轻或中年鼎盛,男女不一,均身着诸夏礼装,正在厅中等着开宴。 这时,顶戴乌冠,身穿月白长袍,长袖翩翩的荆子棘走进了会场,只见他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神态从容,叫人望之心折,在座宾客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荆子棘?” 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清冷少女,肌肤白皙,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她看向刚刚走进厅中的荆子棘,仔细看了几眼,才不可置信的低呼一声。 “清颜,你认识那少年?” 少女身旁的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问道。 荆子棘修习的《坎离水火剑气》最重根基,以此修成术士后五感惊人,已是有所察觉的回望了去。 “会长?” 第二十四章 夜话 荆子棘回望过去,看着叶清颜虽经掩饰,但依旧美丽的清冷容颜,顿时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他虽破了胎中之谜,但此世十五年的岁月也真实不虚,此时心态是实打实的青葱少年。 纵使恢复了记忆,但也没有变的如前世那样看待男女关系理智而现实。反而继续保持了这份少年时才拥有,长大后往往就失去的憧憬与纯真。 来自前世的理性,让他立刻明白此时这份少年时期的感情是多么的宝贵。 荆子棘微运法力,防止面颊因气血上涌而变红,从容走到旁边一席坐下,然后对叶清颜微笑说道: “会长,好久不见。” 身穿藕色纱衫的清冷少女怔怔看着眼前这戴黑冠身着月白大袍的荆子棘,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双颊迅速染上一抹红晕,她也开口语速略快的回道: “荆……子棘,原来真的是你。” 说完这话,她停顿几秒,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少年新入会时,窘迫的从自己手中接过机械师服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 荆子棘见会长反应,嘴角笑容更温和了几分: “是啊,前不久有些际遇,结识了新汉大使馆的朋友,受了邀请来赴这宴,不日就要去新汉了。会长你呢?这两位是……”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叶清颜身旁的一对中年夏族男女。 这中年男子做夏族传统文士打扮,中年女子做诸夏贵妇打扮。 叶清颜本来觉得有些无从开口,此时荆子棘给了话题,立刻接过话头回到: “这位是家父,这位是家母,近日我们家也要远渡去新汉了。” 一边说着,叶清颜微微侧开身子,为身旁的父亲母亲让出一个身位。 叶清颜的母亲年约四十,保养的很好,穿着得体的诸夏礼服,挽着发髻。她看了眼自己女儿刚刚的表现,对荆子棘微微一笑,等着丈夫说话。 样貌文雅作诸夏古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微笑一笑,看着荆子棘温和问道: “鄙人叶云升,这位是内人裴月离,不知道小兄弟是……” 荆子棘立刻回到:“晚辈荆子棘,是机械研讨会的新进会员。” 叶云升了然的点点头,这答案其实从爱女和这少年先前的对话就能知道,这只是个引子,他顺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先前还让清颜派人去找机械研讨会的会员们,问他们是否愿意跟着我们一同去新汉。”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可惜很多会员不知所踪了,还有些没出事的会员在这津门港有家业可以继承,都回绝了我们的提议。” “不知道荆小兄弟近日遭遇了些什么,不知可否方便提下,我有点担心失踪的会员们。” 荆子棘微微点头,立刻顺势拉近关系说道: “叶叔有所不知,这事其实和大崇官府有些关系,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因祖上有些遗泽结识了新汉的一位贵人,这才逃过了这劫。” 系统之事当然是任何人不可能提,也不可能提自己几乎杀绝了官府的黑手套,索性微改了下和黎长生结识的过程解释道。 叶云升听了后叹息一声,作揖道: “我让小女成立这学社也是出于好心,却没想到害了他们,鄙人深感惭愧。” 荆子棘连忙回礼说道: “这却是大崇作的孽,叶叔无需自责。” 这时裴月离等丈夫说完后,才开口祝贺: “所幸荆小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没遭那大崇官府的毒手。” 荆子棘立刻回应: “有些运道成分,更多还是要多谢我那新汉的朋友。” 四人又闲聊了片刻,气氛热烈几分,这时外面钟声响起,数队侍女鱼贯入场,端着食盒,快步走到每一席边,弯腰打开食盒,布上美酒佳肴,然后行淑女礼,躬身离去。 没多久,满席都已是布置妥当。 一队礼乐队快步走到厅中空处站定,有侍从喊道: “大使到!” 礼乐队奏吹,丝竹之声响起,在座宾客连同荆子棘都站了起来,向着厅门看去。 新汉大使韩立业头戴乌冠,身穿黑色诸夏传统官袍,长袖飘飘的走了进来,身后黎长生头穿着也是类似,落后一个身位跟着走了进来。 两人身后跟着十名身着诸夏古代甲胄的夏族卫兵,这十人各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显然是军中好手。 韩立业到了主席坐下,黎长生坐在次席,礼仪官立刻喊道: “见礼!” 在场众人一同双掌交叠,躬身行诸夏古礼。 韩立业举杯说道: “我新汉立国至今两百余载,孤悬海外,承诸夏法统教化治下夏族子民,今日蒙诸位不弃,愿远赴本国,我敬诸位一杯。” “诺!” 在座诸人一同举杯相应。 之后韩立业双掌一拍,说道: “开宴!” 立刻礼乐队奏响丝竹之音,又有一队年轻靓丽的舞姬入场偏偏起舞,厅中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在座众人均是这大崇民间有些身家的富商,都慢条斯理的用着面前美食,不时和相熟的人低声交谈微笑对饮。 荆子棘端起酒杯敬了叶清颜三人一杯,又闲聊了些话,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黎长生端起酒杯,遥遥向荆子棘敬了一杯,荆子棘微笑举杯回应。 叶云升见了,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悟。 这宴开了一小时,到了宴散时,韩立业再次起身拍了拍手说道: “近日这津门港局势略有不稳,为各位安全计,去新汉的客船行程提前,明日下午三点便会出发,请诸位提前准备好勿要离开大使馆走漏风声,散宴!” 说完,便由周围人簇拥着离去。 这时在座之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听到周围人的对话,荆子棘对叶云升问道: “叶叔,这客船本来是后天出发的?提前到了明日?” 叶云升点头回道: “不错。本来新汉安排的客船是后天的行程,不过能提前一天也好,能坐在这的,也早就把行李和随行人手安置在了大使馆,不差这一天。” 听了这话,荆子棘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 大使馆的炎汉堂,韩立业和黎长生相对而坐。 韩立业听完黎长生刚刚的汇报,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荆子棘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竟然能让你的法体自动示警?” 黎长生苦笑着说:“属下也难以置信。按照我们收集的情报和那张正交代的,那荆子棘不过是机械研讨会一名刚入会的穷困学员,我本来想着拿下那几个狼蛮子走狗后顺手送这人到叶云升那去,让这人一同去新汉。” 说到这,黎长生额头露出些许冷汗,想到先前经历还有点后怕,继续说道: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术士,且极度谨慎。当时我刚现身时,我所修的《太易星辰书》的法体法力立刻强烈示警,若我不马上自报身份,恐怕他立刻就要和我分个生死。” 韩立业想着先前宴会上姿容不凡的荆子棘,皱眉道:“原来如此,那你泄露了我们定下的计划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此事结束你需要回新汉述职。” 新汉朝廷对术士一贯厚待,其体制内的术士只要不是刻意做下大恶,往往都是小惩大诫。 毕竟术士伟力归于自身,若是逼迫过重,完全可以跑路去别国。 黎长生苦涩一笑:“是。” 这个处置他早有心理准备,总好过被荆子棘斩杀当场。 韩立业又有点疑惑的问道:“只是他有如此强的法术修为吗?” 黎长生立刻回答: “我所修的《太易星辰书》最擅占卜星象,也擅见微知著趋吉避凶。那般示警此前从未经历,说明此人实力远超于我。” 黎长生说到这,停顿几秒,犹豫着问道: “只是不知大使为何不让此人留下,助我等一臂之力?” 韩立业摇了摇头反问道: “万一此人暗地里其实是大崇派来的奸细呢?” 黎长生听了一怔,猛的想到这个可能性,惊出了一身冷汗。 韩立业看着这个不太成熟的下属摇了摇头,点拨道: “我们新汉接收大崇来的民间夏族术士,按照规矩,是先派人打探此人背景,然后再做安排。等确定明面不是大崇派的奸细,朝廷就会安排个八品的闲职,你觉得是为何?” 黎长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因为不确定归化的术士究竟是不是大崇派来的内奸?” 韩立业满意的点点头,淡然说道: “正是此理。这术士伟力归于自身,逃来新汉的术士难保不会做些恃强凌弱巧取豪夺之事,而且我们也不确定他们暗地里究竟是不是大崇派来的内奸。” “虽然我认为民间的夏族术士不可能给狼蛮子卖命,但是别忘了有明镜监的例子在前,继续出些夏族叛徒也不是不可能。”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所以朝廷以八品闲职招安,这位置不高,这术士想获取朝廷信任得到升迁,自然只能拼命做事,这就有利于我新汉社稷。” “若归化的术士能在任上做出成绩,并且确切的证明自己与大崇确无瓜葛,自然会有升迁,但这类人最高也只能六品。” 黎长生听了这话,有所猜测的问道: “确切证明自己与大崇无瓜葛,这指的就是投名状?” 韩立业微微点头: “不错。待这些人做的事确切对大崇造成危害,哪怕他们真的是内奸,也难回头了。但也难保狼蛮子不会行苦肉计,所以哪怕这些人交了投名状,这归化术士也最多升到六品。” “只有这些人在我新汉娶妻生子,等三代后,哪怕其人确实是大崇的奸细,也确实能忍这么久,到那时这人也已经七老八十没什么作为了。这时其子孙也不可能对大崇有什么归属感,就可以作为真正的新汉人,打开官场上的升迁通道。” 黎长生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朝廷此法,真可谓算无遗漏!” 韩立业点点头说道: “我本以为荆子棘只是个家里祖上有术法传承的幸运小子,留下他也没甚大用,不如让他去新汉,之后按照规矩让他走一遍,自见分晓。” 说到这,他皱了皱眉头说着: “不过听你这一说,此人若当真有如此实力,我倒真是庆幸让他乘那船了。若他真的是民间术士,上了那船,我新汉再添一人杰,自然是社稷之幸;若他其实是狼蛮子的内奸,他定然不会上船而是想着去给大崇通风报信。” 说到这,韩立业吩咐道:“你派人去盯着他的行动,人员轮换,若此人有丝毫异动或者盯梢的人未按时回来,我们立刻杀了张正等人,毁尸灭迹清除一切痕迹!” “诺!” 黎长生心悦诚服,双掌相叠,躬身作诸夏古礼应道。 第二十五章 逆贼 深夜,巡术司,一间静室。 这静室布置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幅山水画,木质地板上打着蜡,屋子正中放着一张黑色木案和两张椅子,木案上还放着两杯茶还有几碟点心,木案两边丁远山与郑复礼相对而坐。 郑复礼身着黑色大衣,看也不看面前这些一般人眼中精致昂贵的食物,皱着眉面色难看的对着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巡术司司正说道: “丁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孙港长今天下午又召我去港主府询问捉拿密探的进度了。他说话很难听,明确命令我们必须两日内将所有密探全部捉拿归案,否则他就要上报朝廷治我们一个办事不力走漏密探风声之罪。” 说实话,郑复礼也知道这孙长胜要求不过分,距离他命令巡捕局和丁远山抓捕密探已经八日了,到现在知道官府阴私的密探竟然还有一个流窜在外。 如果让孙长胜知道那最后的密探在新汉大使馆,恐怕他们立刻就要被问罪。 身着黑色玄袍的丁远山默不作声听完巡捕局局长的话,淡然开口: “复礼毋须担忧,我早已在这巡术司将法坛布置妥当,就差王强王平抓的那最后一人。等人齐了,明日就可以开坛练法。” 说到这,他面露得色: “等我大功告成,祭炼出阴山血魂幡,立刻就去把张正咒杀了,顺带给那新汉的术士一个教训,何愁没有给朝廷立功的机会?” 郑复礼听了这话,选择性无视了可怖的法器名,心中略定,点点头回道: “有丁大人这话我就放心了。说起来都这个时间点了,王强王平也差不多要来汇报了。” 丁远山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说道: “嗯,这两人办事还算得力,就是这两天不知为何总是找不到最后那人,看他们今天有没有进展。不论他们今日有没有抓到那荆子棘,现在这人数也够了,今夜我就开坛练法。”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但是左等右等,却一直没等来王强王平。 这个时候,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丁远山思索片刻,面色微凝说道: “我此前为防王强王平二人办事出错,特地在他们二人身上做了些手脚,我现在就施法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也不等郑复礼回应,立刻起身出了这屋,进了另一间静室,而后催发体内法力,现出脸色青黑,面目丑恶的法体真面目,掐动指诀,口念阴森恐怖之咒,施展法术遥遥感应埋在王强王平两人身上的暗手。 毕竟他这全力催动法力时,他这法体面目确实过于骇人。按大崇官职,郑复礼与他同品,他还是要在意一下这人的看法。 很快,他停止施法,伸手在面上一抹,恢复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形象,立刻回到先前到屋子,面色难看的说道: “我施法感应不到王强王平身上的印记,我的法术被破了!” 郑复礼听了这话大惊,立刻起身问道:“他们出事了?” 这人此时有些乱了方寸,不一会儿威严的国字脸上出现丝丝冷汗,强撑着深呼吸几下,平复下情绪。 丁远山点点头,也不理郑复礼,原地踱步,脑中念头急动思索眼下的境况。 郑复礼沉默的看着原地踱步的巡术司司正,他对法术一无所知,只能惴惴不安的等着丁远山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过了一会儿,他心中越来越焦躁,猛的听到这中年术士问道: “郑大人,你此前派人追查做下红楼血案的刺客,有结果吗?” 郑复礼精神一振,虽然不知这人问这话有何用意,但还是立刻答道: “没找到那刺客。这几天我派人对津门港的黑帮势力大力打击,抓了不少黑帮分子,也对他们严刑逼供,抓到了不少他们口中所谓的剑术高手。”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下,继续说道: “那些所谓的剑术高手也就是剑术熟练身手好些,一对一面对下面的巡捕还能有点优势,两个巡捕一起上的话,立刻被打的头破血流。完全没有白木那三个密探交待的那晚刺客的剑术水平,根本不可能是屠了红楼的刺客。” 丁远山听了这话,眼中精光大冒,立刻转过身来对郑复礼说道: “他们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刺客,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夜的刺客,就是新汉派来的人!” 巡捕局局长听了这话,如同当头棒喝,目瞪口呆的看着丁远山。 能当上六品的巡捕局局长,固然有家世成分,但他本身也不笨。 郑复礼脑中几件事迅速闪过: 红楼被屠,刺客剑术惊人,张正当夜的行程,张正事后投奔新汉,王强王平失踪…… 他脑中灵光乍现,瞬间把这些线索全部串上,他立刻睁大眼睛看着丁远山大声道:“我明白了!” “那张正早就勾结了新汉,此贼把红巾帮是官府密探的事当做投名状交给了新汉逆贼,当夜就是他引刺客去红楼里应外合杀光了我们安插在民间的密探,然后此贼逃去了新汉大使馆!” 丁远山用力点头,接着说道: “那张正是夏族人,勾结新汉夏族逆贼也是正常。” “红巾帮一事向来隐秘,官府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外人是如何得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内鬼!只有出了内鬼,才会把真相泄露出去。” 他脑中各个念头急速碰撞,得出进一步结论,继续说道: “而且内鬼绝不止张正一人!王强王平极有可能是被新汉所抓!你安排王强王平抓人,这二人行踪新汉是如何得知?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剩下的内鬼定然就在巡捕局!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郑复礼听了这话,脑门丝丝冷汗渗出,这事要是闹大了,他定然脱不了一个治下不力之罪。 以他现在和港主孙长胜的关系,他一定会被革职查办。 他立刻说道:“我明日就安排人手,彻查巡捕局内外,定要将那私通新汉的内鬼绳之以法!但是此事决不能伸张,否则让孙长胜知道了,他一定会借题发挥!” 丁远山点点头说道:“不错,此事绝不能伸张。保险起见,我派一心腹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从怀中摸出巡术司司正腰牌,法力一催,令牌上黑色灵光一闪而逝,一点信息迅速传递出去。 不一会儿,静室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丁远山立刻说道:“进来。” 郑复礼定睛一看,进来这人是个二十来岁脸蛋微圆的男子,身着青色玄袍,前额无发扎着狼尾,皮肤白皙,长相忠厚。 这人立刻双掌相叠行诸夏古礼道: “见过丁大人郑大人,深夜召下官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这圆脸忠厚青年名叫金文,为巡术司司副,按大崇官职,位列八品术官。 丁远山立刻吩咐:“金司副,这新汉逆贼对我大崇图谋不轨,十日前的红楼血案就是新汉刺客所为!我命你明日随郑大人前往巡捕局,一同调查新汉刺客一事!” “是!下官领命!” 第二十六章 暴露 次日清晨,商业区,巡捕局。 一辆黑色蒸汽车带着蒸汽发动机的轰鸣声行驶到巡捕局的大门口。 等车停下,车门打开,穿着黑色巡捕制服的郑复礼和穿着灰色大衣的金文先后走了出来。 郑复礼黑色的巡捕制服上,制服领口滚金边,两肩上有三枚金色流苏徽章,他拍了拍身上身上做工考究的衣服,手背到身后,威严的走向了巡捕局大门。 穿着便衣的金文则对外貌做了些掩饰,皮肤变得蜡黄,眼前架着副黑色墨镜,看起来貌不惊人。 他此时手中拎着个手提箱,落后巡捕局局长一个身位,亦步亦趋的跟随前进。 进了巡捕局,此时这局里已经来了不少身着巡捕制服的巡捕,这些底层都是夏族人。他们正坐办公区各自的座位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或是闲聊谈笑,或是端着茶杯喝水,甚至还有拿着饭团豆浆吃早饭的,都是一副闲适的姿态。 话说这巡捕局中,只有局长郑复礼,治安司司长孙国平和海外司司长王友善有自己的办公室。 剩下的各个捕头巡捕都窝在办公区,每个捕头带着手下的巡捕共用一张大桌,分布在这办公区的各个区域。 立刻有眼尖的巡捕一眼看见了刚走进大门的郑复礼,他们立刻低声提醒身旁背对着大门的同僚。 几秒钟功夫,在场巡捕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停下手头忙着的事儿,喝水的放下水杯,吃早饭把早饭往桌肚子一藏。 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身面向巡捕局局长,敬了一警礼,异口同声的喊道: “局长早!” 郑复礼扫视了周围的下属一圈,被视线扫到的巡捕身体都是微微一震,他冷哼道: “一大早这么懒散的像什么样子,给我拿出点干劲来!” “是!” 在场的夏族巡捕大声回应。 目送着郑复礼和他身后穿着灰色便装的陌生青年进了局长的办公室,在场的巡捕先后都长出一口气,本来紧绷的身体先后放松了下来。 “奇怪,今天局长怎么来的这么早?” 在场不少巡捕暗自想着。 局长办公室中,装饰朴素中透着大气,墙壁刷的雪白,房间正中放着一张黑色办公桌,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大崇万古”四个字。 而办公桌桌角上放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上面有着不少按钮,铁盒上分出不少管道,沿着桌子下行到地上,又沿着地面钻进墙壁,不知连向何处。 郑复礼坐到办公桌后的皮质椅子上,对跟在他身后的金文说道: “金司副,坐吧。” 金文沉声说道: “谢大人。” 等他坐到郑复礼的对面的客座上,将手上的手提箱放下,就听到眼前这巡捕局局长问道: “金司副,这巡捕局的人你也看到了,现在人还没来齐,依你之见,等人到齐后,该怎么查出这藏在巡捕局里的新汉内奸?” 做了容貌掩饰后的金文立刻说道: “回大人,下官昨夜知道此事后已有定计,只是还需大人配合。” 郑复礼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金司副有何妙计,还请快快说来。” 金文答道: “稍后等人到齐了,大人将所有人召集起来,随便找个理由训话,之后下官自有法术可以找出那内鬼究竟是何人。” 郑复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多问,就抬手按下面前办公桌角的铁皮机械装置上的按钮。 一阵蒸汽机运作的声音立刻从这机械装置里传出。 没多久,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郑复礼立刻说道: “进来!” 一个身着巡捕制服,领口滚银边,两肩上有两枚银色流苏徽章的人走了进来,他立刻对巡捕局局长行礼说道: “下官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这人正是巡捕局海外司的司长王友善,专司津门港涉及海外的事物。 郑复礼指着金文说道: “这位是巡术司的司副金文大人,你以前也见过,他这次来有要事要办,特意做了些掩饰,你待会等下面人到齐了,叫他们集合,我要训话!” 王友善一听这话,看了眼皮肤蜡黄戴着眼镜的金文,勉强认出了他,立刻答道: “是!下官这就出去点人头,等人齐了立刻通知大人。” 说完,就出了局长办公室。 屋子里金文和郑复礼又闲聊了一会儿,过了一刻钟后,巡捕局人已经到齐,门外传来王友善大喊声: “局长要训话,都到自己位子前站好!” 巡捕们连忙放下手上事物,快速各就各位。 见状,王友善满意的点点头,快步走进郑复礼的办公室,对顶头上司说道: “大人,除了几个请假没来的,人都齐了。” 郑复礼点点头,说道: “嗯,我在和金司副说两句话,你出去看着他们。” 王友善立刻答道:“是,大人。” 说完就出了办公室,走到已经全部立正到巡捕们面前,大声喊道: “局长马上就来,给我精神点!” “是!” 巡捕异口同声的回应。 另一间办公室中。 听到外面王友善的喊声,孙国平也从他的治安司司长室里走了出来,沉着脸走到王友善身旁,打算看看郑复礼和他的亲信又在打什么主意。 王友善撇了一眼孙国平,一言不发。 孙国平冷冷的和王友善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移开目光,喉咙里都发出一声冷哼。 郑复礼这时也走出了局长办公室,踱步到了巡捕们面前,看了王友善孙国平两人一眼。 对这二人之间的龌龊心知肚明,郑复礼也不说话,只是威严的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下属。 巡捕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见巡捕已经基本上齐了,郑复礼威严说道: “近日我们巡捕局几次派人抓捕那红巾帮最后一个流窜在外的余孽,却总是无功而返,我本来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今日却终于明白了。” 下面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郑复礼自问自答的咆哮道: “因为你们这些人太过惫懒!一大早,聊天的有,吃东西的有,喝茶的也有,就是没有干正事的!” 这话一出,下面人立刻噤若寒蝉。 之后郑复礼又是一顿大骂,他把这几日港长孙长胜施加给他的压力全都发泄到了面前的巡捕身上去了。 局长办公室中,金文听到外面郑复礼的训话声,立刻打开手提箱,从中摸出一只龟甲和一把银质匕首。 将龟甲放在面前桌子上,他伸手在龟甲上摸了摸,然后拿着银质匕首一咬牙,猛的在左手掌心上一划,一阵剧痛,一股鲜血涌了出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不发声。 他立刻伸手将血抹在龟甲上,而后全力运转法力,只见他脸上的蜡黄迅速退去,显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这还没完,面孔上迅速出现些诡异莫名的血色印痕,看着很是渗人。 他也不包扎鲜血淋漓的左手,双手立刻结印,眼睛死死盯着沾染了鲜血的龟甲,法力全力运转,就见到龟甲上的鲜血逐渐化散,化作一片血红色的云气笼罩在龟甲上。 见状,他伸手对着门外的方向单手一抓,摄来一缕巡捕局众人的气息,然后往这血色云气上一丢。 然后起身,金文闭上眼睛,整张脸探向了这笼罩在龟甲上的血色云气。 随着他呼吸间,这血色云气随着他呼吸慢慢被他吸入体内,他此时眼睛虽然闭着,但是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图像在他眼前划过。 他定神凝望,不敢漏去一丝一毫的线索。 随着这血色云气渐渐被他吸入身体,这龟壳表面不断出现裂痕,等这血色云气全部被金文吸干后,龟壳已经是变成一堆碎块。 门外郑复礼的训斥声足足延续了一刻钟。 终于,巡捕局局长发泄完了身上积攒的压力,心满意足的走进了办公室。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见到金文身上染了些血渍,袖口处尤其多,左手掌上还有一道伤口,此时还在留着血。 这人此时面色很是苍白,正闭目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郑复礼见状也不敢打扰,坐回主座静静等待眼前这术士的法术结果。 没多久,金文猛的睁开眼睛说道:“郑大人,找到那内鬼的踪迹了!” 郑复礼闻言大喜,立刻问道:“金司副,内鬼是谁?” 金文立刻答道:“那内鬼在巡捕局的位置我已经找到了,等我换身衣服就带大人去辨认!” 说完,立刻从手提箱中拿出纱布,将自己手上伤口包扎好,然后又从中拿出干净的衣物,也不避讳面前的巡捕局局长,立刻脱下身上沾了血渍的衣服,把身上的行头换了一遍,而后伸手在脸上一抹,苍白的脸孔再次变得蜡黄。 只是这次他真的有点病怏怏的模样。 郑复礼耐着性子等这巡术司司副换完衣服,而后金文指路,郑复礼走在前面,两人一路走到巡捕的办公区。 两人走过之处,捕头巡捕们纷纷坐直了身子,也不敢问候刚刚大发雷霆的郑复礼,一个个低着头装作处理警务。 走到办公区中划分给治安司的一片区域,看着面前空着的三个位置的大桌,郑复礼表情一变,回头看了眼金文。 金文微微点头,头微微一偏向其中一个位置示意。 见状郑复礼再不迟疑,对坐在这张桌子前的其他巡捕问道:“这三个位置是谁的?” 立刻就有巡捕小心翼翼的答道: “回大人,这三个位置是捕头王强,还有巡捕王平和巡捕张远庆的。” “哦?张远庆?” 郑复礼眼中精光一闪,然后望向金文。 金文此时也看向了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追捕 上午,津门港码头区。 这码头区也分两片区域,一片区域给货船停泊,那地方到处都是搬运货物的苦力,还聚集着大量谈吐粗俗的水手,街边卖些吃食的小摊随处可见,体面人一般是不去的;另一片则是给客船停泊,这里来往的人穿着就体面的多。 只见这片供客船停泊的水域中,十几艘或大或小、或豪华或朴素的客船停泊于此,它们的船体用油漆刷成各种颜色,粗大的烟囱高高竖起,不时有船只的烟囱喷出乌黑的浓烟,船体发出“嘟嘟嘟”的巨大汽笛声。 岸上街道上人来人往,人潮中一名身着棕色大衣,戴着圆顶帽,约莫四十多岁的矮胖夏族男子左手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右手拎着一个手提箱快步往前走着,这中年妇女右手牵着自己丈夫的手,左手牵着自己的儿子,疑惑的问道: “远庆,我们这是要去哪?你今天不去巡捕局上班吗?” 矮胖中年男子正是张远庆,他回头看了眼女人,笑着说道: “我请了假。孩子他娘,你不是一直出去看看吗,这回咱们家就好好出去玩玩。” 张远庆转过脑袋,看着自己十几岁大的儿子笑道: “阿哲,你说好不好?” 张远庆之子张哲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比同龄人更成熟,他此时左手提着一个手提箱,右手拉着自己的母亲。 听了这话,张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冷静的环顾四周,看着周遭穿着体面的人群,看着或金发碧眼的西大陆人、或黑发黑瞳的诸夏人快速走过的身影。 早熟的少年低头看了眼爹娘还有自己身上体面的衣物,这是一早父亲拿出来的,都是新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和父亲对视一眼,回道:“太好了,爹。” 然后又对自己的母亲劝说道: “娘,别问了,我们跟着爹就是了。” 张远庆听了儿子这话,欣慰的点点头。 听了这话,张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跟着丈夫儿子顺着人潮向一艘豪华的白色轮船走去。 蒸汽巨轮前用铁质栏杆围出一片空地,留出的进出口只够三人并排走过,进出口前有几名金发碧眼的检票员正在检票。 此时这巨轮的检票口前已经排了不少人,他们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等着检票员检票后依次登船。 张远庆拉着妻儿排到队伍最末,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检票口,一名西大陆出身的年轻检票员立刻说出字正腔圆的诸夏语: “先生,请出示您和您家人的船票。” “给,三张。” 张远庆递过三张船票,检票员接过后核对无误,将船票递回,立刻放行。 “祝客人旅途顺利。” 身后传来检票员公式化的祝词,三人踩着船梯登上了这艘巨轮。 登上了巨轮,眼前景象瞬间开阔起来,远方海天一色,海面连接着天空不分彼此;不少穿着体面的船客们悠闲的在甲板上走着,有的人还端着饮品,时不时就喝上一口;油漆刷的雪白的船室外墙反射着阳光,看起来简洁中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张远庆紧绷的内心瞬间放松下来。 看着脚下干净的甲板和远处的海景,张远庆深呼吸一口气,拿出船票看了下上面的文字,随即对妻儿笑道:“先找到我们的房间,把行李放好。” 三人一路往前走着,这矮胖中年男子一时找不到他们的房间所在,随即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了下,见一时没有船员在附近,只有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手拄着一根造型简单的手杖,正在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 张远庆快步走到这穿着时髦的黑发少年身旁问道:“这位小哥,问下,3601号房在哪啊?” 身着黑色风衣黑色长裤,肩披棕色皮制护肩,束棕色皮制腰带,脚穿黑色长靴的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孔,他接过张远庆递来的船票看了眼,然后指了个方向说道: “一直往前走,走到这船的中段,你们的房间就在那一片,到那里再问船员。” “好嘞,谢谢小哥!” 目送着远去的三人,荆子棘随即走进不远处的船室中,来到一扇木质门扉前,“咚咚咚”敲了几下门。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露出叶清颜窈窕的身姿。 少女此时身着鹅黄色的女装,粉面略施粉黛,乌黑的长发束在身后,看起来丽色动人。 她看着眼前少年展颜一笑: “阿棘,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吧。” “叶姊,打扰了。” 荆子棘看着眼前绝色,自然的笑着回道。 “哪的话。” 叶清颜嗔怒道。 “是是是……” 笑着讨饶的荆子棘走进了客房,就听到叶云升温和的声音说道:“阿棘来了,快坐。” 叶云升此时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他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笑着招呼道。 荆子棘快步走到桌前问道:“叶叔,裴姨呢?” “她去和她的闺蜜们聚会了。” 叶云升笑着回答,然后看了眼跟着走了过来的叶清颜,促狭的说道: “本来你裴姨还想带着清颜去给她闺蜜看看,清颜死活不愿意去。” 荆子棘听了这话一怔,回头望了眼叶清颜,少女听了父亲的打趣,清冷的容颜上漫起醉人的嫣红。 见少女的反应,荆子棘脸颊微微一红,心跳也快了少许,他自然的起身,伸手牵着叶清颜的手,笑到: “叶姊,还是你坐吧。” “嗯。” 少女喉咙里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然后牵着少年的手坐到了椅子上。 荆子棘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他干笑将手松开,转移话题道: “叶叔,我本来以为我们要坐的是新汉的船,没想到韩大使安排的客船竟然是新勒瑞联邦国的。” 叶云升笑了笑,顺着少年的话题回道: “我最初也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现在世界各国都开海通商,贸易往来很寻常。但是这大崇的情况你也知道。” 说到这,穿着深色大衣的中年人嘲讽的笑了笑: “狼蛮子恨不得把夏族人的财富全收到自己手里,把每一个行业都握在手心,民间多少夏族人因此家破人亡?而对我们这种将名下产业变现成金银投奔新汉的行为,狼蛮子是绝不会容忍的。” 他停顿了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夏族人都想投奔新汉,狼蛮子也知道,所以这大崇对来往新汉的客船监控的很严密,动辄就会有巡捕局海外司的人来检查,大使把我们安排在新勒瑞的客船上,是更安全的选择。” “毕竟海外司对西大陆国家的船的检查,历来都宽松些,这船上还有相当多的金发碧眼的西大陆船客在,更便于我们隐藏。更何况经营这船的可不是寻常商会,而是一个巫师学社,叫机械先驱会。这学社在新勒瑞背景也不小,官府的人也要注意点影响。” 听到机械先驱会这个名字,荆子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 “新汉和新勒瑞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那当然。这船的航线终点是新勒瑞,我们会在中途一处补给物资的海岛下船,新汉会派船来接我们。” 叶云升笑着答道。 ———— 码头区的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没什么来往行人,只有十几个人聚在一块儿,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些人各个都身着深色外套,所有人都闭着嘴注视着其中一人。 这人闭着眼睛,脸对着邮轮的方向,两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嘴中念念有词,发出些古怪的声音。 良久,他睁开了双眼,两手分开,露出手中夹着的一枚白色骨片。 他喘了口粗气,开口道:“我找到张远庆那个反贼了!” 闻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立刻开口称赞道: “金司副法术果然精妙!任那张远庆奸猾似鬼,也难逃法网恢恢!” 金文自得一笑,对黑衣男子回道: “王捕司谬赞。张远庆定然知道法术追踪的原理,此贼确实奸猾,跑的也快,首尾处理的也干净,他竟然把巡捕局还有他家里所有的贴身事物全都处理掉了。” 王友善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符合:“不错,我们去他家拿人,没想到他家是人去楼空,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金文听了这话,嘲笑的说: “这人确实聪明,但是我这法术不需要贴身事物就能定位。此人在巡捕局干了这么多年,众人对他的印象和记忆就是我的施法媒介,他跑不掉!我刚刚施法看过了,那王友善上的船是白色那艘,王捕司可知道那艘巨轮的底细?” 王友善一听这话,不用他吩咐,他身旁一个海外司的便衣巡捕立刻走到一边远远望去,片刻后就锁定了目标,仔细打量后,快步回到王友善身旁低声说道: “回两位大人,那船是新勒瑞的机械先驱会名下的,叫天秤星号。” 一听这话,王友善就皱起了眉头:“机械先驱会的船?” 他转念间已经想明白了张远庆为什么会在那艘船上,他冰凉一笑: “呵,新汉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金文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 “张远庆这反贼别想跑掉,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也不能让海外人知道。王大人,就让我上去把张远庆还有他家人带回来吧。” 王友善立刻点点头,赞同道: “既然如此,就有劳金司副了。务必要把那张远庆和他家人全部带下来,押至官府,按大崇律法处置!” “这是自然!” 金文斩钉截铁的答道。 过了一刻钟,金文孤身一人出现在了这天秤星邮轮的检票口,手里拿着刚刚王友善手下去买的船票。 检票员检查无误后立刻放行,金文踩着船梯登上甲板,看到眼前诸多来往的船客,有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长相的,也有些诸夏人长相的,微微一怔,本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一时之间也发现不了不对的地方,金文暗暗想着: “大概是前面施展血占术伤了元气,有点疲惫了吧。” 随即暗施法术,锁定张远庆的方向后,抬脚往前走去。 随着法术显示他离张远庆的所在越来越近,他脚步加快了几分。他也想快点把张远庆连其全家抓捕归案后回去休息,他此前的法术对身体气血和法力的消耗都不小。 这时迎面走来一对少年男女。 两人都是黑发黑眼的夏族人长相。少年一身黑衣,容颜清俊,看着颇为时髦,少女一身鹅黄女装,素雅的容颜很是动人。 金文瞥了这对相貌出众的男女也不在意,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尝过? 只是默运法术,继续往张远庆的位置走去。 但是没走几步路,他猛的停下了脚步,背上冷汗淋漓。 “不对……这艘船是开往新勒瑞联邦国的,按照以往海外司传给官府的资料,这种船的船客至少九成都是西大陆人才对,上面的船客怎么有这么多都是诸夏面孔……难道新汉不仅仅把张远庆安放在这艘船上,还把民间想着逃离大崇的叛逆也全放在了这船上?” “很有可能!立刻去联系巡捕局海外司众人!如果属实,我这可是大功一件!” 一念即此,这人立刻掉头下了船。 第二十八章 事到如今 天秤星号轮船上,荆子棘和叶清颜正在甲板上散着步。 徐徐的海风拂过,叶清颜突然开口问道: “阿棘,前几日我房里的那张纸条,是你放的?白天在店铺外窥伺我的,也是你?” 随着这话说出口,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转过俏脸看向身旁拄着手杖的黑衣少年。 听了这话,荆子棘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就见到少女那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眸正凝视着他,他和少女对视两秒,然后心虚的将目光移开,脸上微微一红,干笑着说道: “当时也是情非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从昨晚赴宴开始,他虽然也有些掩饰,但确实没有完全运转《坎离水火剑气》中的藏拙之法,导致本身气质外表都显得胜于寻常人。因此叶清颜突然问了这话,他也并不意外。 听到少年承认,少女啐了一口: “哼,登徒子。” 荆子棘听了这话,很是心虚,毕竟他确实深夜摸进人家闺房,正尴尬时,就听到少女继续说道: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修习术法的情况可能就暴露给大崇官府了。” “我的家人也会被我连累。” 少女眼睛微微一缩,声音低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 荆子棘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 “叶姊哪的话,你以前对我多有照顾,我这是应该做的。对了,我见叶叔裴姨都没有修习过术法,叶姊你的术法传承是哪来的呢?” 叶清颜听了少年的询问,环顾了下四周,见无人在侧,随即低声解释道: “我修的法术是我母亲祖上的传承,这法术只能女子修习。阿棘你也知道,大崇官府对民间夏族术士的态度一直是赶尽杀绝,所以我娘家里虽然有此传承,但是大崇建国几十年来一直无人敢练。” “也只有津门港这种有海外势力存在,狼蛮子不能只手遮天的地方,娘这才敢把法术教给了我,只是我娘自己也从来没练过,我都是自己摸索着练的,花了好多年才修到引气入体炼化灵气。” “阿棘你呢,你修习的术法是怎么来的?” 少女好奇的问道。 荆子棘当然不可能把系统的事说出去,他根据自身情况找了个合适的解释: “和叶姊你的情况差不多,我家里本来是内地的,我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举家搬迁到津门港来,后来我爹身体积劳成疾,我当时也懂事了,他这才把法术传给了我,并交待我千万不能泄露这事。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我家有法术传承。” 叶清颜自然知道少年家世情况,她看了眼少年,低声说道: “抱歉,阿棘……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叶姊,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两人边走边聊,这时迎面走来一身着深色便装,脸色蜡黄看起来病怏怏的狼蛮人青年,这人扫了荆子棘叶清颜二人一眼,脚步不停快速走过。 荆子棘扫了这人一眼,突然心中一动,他很自然的牵起叶清颜的手,停下脚步,拉着少女走到船体的护栏旁。 “阿棘?” 少女疑惑的问道。 荆子棘侧过脸撇了刚刚走过的黄脸青年一眼,然后迅速抬头靠向叶清颜的俏脸。 他此时十五岁,叶清颜十七岁,女子发育又比男子早些,因此叶清颜身高比他要高些。 少女看着少年脸离的越来越近,脸颊瞬间漫起一抹绯红,心脏如同小鹿乱撞般跳了起来,突然听到少年低声快速说道: “叶姊,别说话,就保持这样别动。” 叶清颜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见少年此时表情肃然,眼神冷静锐利,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连忙照做。 荆子棘眼睛微斜,只见刚刚走过去的黄脸青年不知为何原路返回,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荆子棘连忙顺手揽向叶清颜的纤细的腰肢作为掩饰。 黄脸青年看也不看这对举止亲密的少年男女,快步往船梯的方向前进。 叶清颜的腰肢被荆子棘揽着,神色瞬间大羞,脸颊通红,只觉得前面荆子棘说的话是在为此时轻薄行为打掩护,就听到少年低声快速说道: “叶姊,噤声,刚刚那人,是狼蛮人术士。” 狼蛮人和夏族人都是黑发黑瞳的诸夏人,虽然两族发型、肤质和五官略有区别,但并不大,夏族人为了在大崇境内获取隐形的优待特意搞个狼蛮子的模样也不算少见。 但既是狼蛮子打扮又是术士的,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夏族人了。 他修习的《坎离水火剑气》虽然不擅长感应探查之法,但那么近的距离,又是同一层次的术士,那人施法的法力波动,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那人的法力波动中隐隐透着血气,根据他的前世记忆,那人修的应该是《占血要略》,这门法术的传承掌握在大崇官府的手上。 因此他立刻断定那人是大崇官府的狼蛮人术官。 叶清颜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如同一杯凉水从头上浇了下去,头脑瞬间清醒了。 荆子棘侧过脑袋,看着那人快速远去的背影,咬字清晰的快速说道: “叶姊,你去把这事和叶叔说,让他把这事和新汉的人反应,叫他们尽快开船出发。” “还有,我的房间里的行李,那里面有我爹娘,爷爷奶奶,太爷太奶的牌位,叶姊你帮我拿着,千万千万不能弄丢了。” 叶清颜本来内心正惶惶不安,听到少年有条不紊的交待事情,不由得平静下来,听完少年的托付,她忍不住问道:“阿棘,那你呢?” 少年露出一丝微笑:“我去处理那人,不能让那人招来大崇官府的人。” 少女呆呆看着荆子棘,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就听见少年继续说道: “一定要有人去,不然谁都走不了。叶姊,带上我的行李,我们新汉见。” 说完这话,荆子棘松开揽着少女纤腰的手,拄着手杖快步追向那人的背影。 荆子棘心里很明白为什么新汉安排他乘船离开——他当时怕黎长生是大崇的人,大使馆的人又何尝不怕他是大崇派来的内奸呢? 根据黎长生在他压迫下交待的内容,新汉明显要对大崇巡术司有行动,这时把作为不安定要素出现的他送去新汉,已经是很仁义的做法。 现在虽然不明白这船上为什么会来大崇的术士,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术士把大崇官府的人叫来,把新汉安排的船客一锅端了,新汉绝对会怀疑是他通风报信。 到时候,他就同时得罪了大崇和新汉两方,自己身为夏族民间术士的身份也极有可能暴露。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少年快步跟着那人下了船,内心暗叹一声: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叶清颜痴痴的看着少年干净利落远去的背影,猛的一咬银牙,快步向着自家的客房跑去。 ———— 扎着狼尾的金文踩着船梯走下了有新勒瑞机械研讨会背景的天秤星号轮船,而后走出检票口,快步往王友善等海外司一行人的所在走去。 他越走越快,激动的心情刺激了心脏跳动的速度,加速了血管中血液的流速,这让他蜡黄的脸上都微微泛起一丝血色。 “头,金司副回来了!” 有眼尖的海外司巡捕一眼看到远处快步走来的巡术司司副,立刻对王友善说道。 王友善正在和手下闲聊,听了这话,立刻转头望向手下指的方向,很是诧异的看着金文快步走来的身影。 “金司副,你怎么刚上船就下来了?张远庆那狗东西呢?” 等到金文走到他面前,他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金文此时脸上一副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的表情,他眼睛睁的老大,喘了一口粗气平复了内心躁动起伏的情绪,快速说道: “王捕司,先不管张远庆,我们逮到大鱼了!那船上……” 王友善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催促道: “金司副,那船上怎么了?” 金文走的太急,说话的时候又太急切,一口气没喘上,他连忙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说道: “那船上,我见到的所有船客中,夏族外貌的船客占了好多,远远不止一成!” 王友善听了这话,脑中念头转动,瞬间得出答案,大喜过望的问道: “金司副,你意思是,那船上除了张远庆,还有出逃的夏族逆贼?” 狼蛮人出身的金文用力点头说道: “没错,可能性非常大!那船是去新勒瑞的,那船上的诸夏船客太多了,绝对有问题!” 王友善听了这话,打了鸡血一样的对手下喊道: “老王,我们的家伙带了吗?” 周围便衣巡捕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夏族男子立刻答道: “头,巡捕服和火器都在车上,有几个兄弟看着。” 王友善自己和他的下属,还有金文都穿着便装,就是怕引起旁人注意,但是他们的制服和武器也是携带着的,就是预防有突发情况。 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不,我们直接过去,换上行头,拿好家伙,查了这船!” “是!” 周围的便衣夏族巡捕立刻低声喊道。 新汉是纯粹的夏族建国,而大崇狼蛮夏族混居,狼蛮人多有官府优待,夏族基本都是中下层。不过这些巡捕在大崇过久了,只知道服从狼蛮人统治,对自己的同胞反而很是厌憎。 他们现在一身便衣,无法第一时间证明自己是大崇官府的人,之后上船拿人的时候,就可能和那些新勒瑞人起冲突,让那些夏族逆贼有发现不对伺机逃跑的机会。 因此换上巡捕制服,就是要震慑那些海外人,把那些不服官府教化意图潜逃海外的反贼全部抓了,一个不留! 一行人快步往前走去,没多久,这码头区一处偏僻的角落,停着几辆黑色的蒸汽车。 此时正有几个身着深色衣服的便衣巡捕正百无聊赖的靠在车上闲聊着。 他们猛的看见远处气势汹汹往这赶来的同僚们,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王友善,几人立刻站直了身子,等众人走到面前问道: “头,你们这……” 话还没问完,王友善粗暴的打断道: “别废话!把衣服和家伙都给我拿出来,全部换上!真抓到大鱼,大伙人人都有功劳!” 几人正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服从上级命令,他们立刻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只见这几辆车的后备箱中摆着满满的巡捕制服,还有堆放在一起的燧发枪和朴刀。 众多便衣巡捕一拥而上,拿起自己的那件制服原地换起了身上的衣服。 王友善还不停的催促道: “都给老子快点儿!拿了衣服出来换!别挡着后面的人!跑了大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站在王友善身旁的巡术司司副金文撇了身旁这人一眼,对其粗鄙的言行有点不屑,不过想到到手的功劳,他也开口道: “大伙儿都快点儿,抓到大鱼大家都有……”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心中警铃大作,背心刺痛寒毛竖立,如被针扎,知道法体示警,猛的想向前扑倒,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细长的剑,刺进了他的后背,一点冷热交加的法力渗透进来,立刻搅碎了他的心脏。 “咳……” 这狼蛮人出身的金文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有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冒出来,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立刻就不活了。 他身旁的王友善发现不对,也不回头,立刻往前扑去,同时大喊到: “救命!” 围着蒸汽车的众人听到这话,猛的望向上司的方向,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夏族少年,手中提着一把细长的剑,正站在上司的身后。 而巡术司的司副金文嘴里大口吐着鲜血,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这群衣冠不整正在换制服的大崇官差这才如梦初醒: “有刺客!” 第二十九章 超凡 “总共有十六个大崇官府的人,其中一个是巡术司术士,剩下十五个看样子应该都是巡捕局的人,那么蒸汽车里最多有十五把燧发枪!” 荆子棘刚刚动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敌人的人数和方位:这大崇官府来了四辆车,一辆车可以坐四个人,总共十六人。 一人已死,一人距离大部队较远,剩下十四人按照四、四、四、二的人数分布在四辆车的周围。 大崇官府不仅严禁民间拥有武力,对官府中人限制也是一样严密,哪怕这官府中人是狼蛮人也是一样。 按制,巡捕随身最多携带一支燧发枪,如果巡捕在某些情况下开枪,必须在事后对上级呈上开枪的书面报告。 因此荆子棘判断他们最多有十五支火器。 燧发枪,一分钟最多射击两到三次,也就是对方射击后要花二三十秒的时间为枪支装填弹药。 按照游戏背景,这个时代的燧发枪还很落后,虽然可以提前装填,但是弹药极容易受潮,提前装填后必须尽快射出,不然就有可能受潮射不出。 一连串的信息在荆子棘的脑海中闪过,他抽出刚刚刺入黄脸青年背心的手杖剑,看也不看被他偷袭杀死的狼蛮人术士,身影一动,毫不犹豫的扑向了面前四个距离他最近,衣冠不整甚至武器都还没拿的大崇巡捕们。 “快拿枪!” 立刻有反应过来的便装巡捕大声提醒着同僚,然后扑向蒸汽车的后备箱,伸手就要拿起放在其中的火器。 巡捕们如梦初醒,快速丢下手头的衣物,他们衣冠不整甚至还有赤着上身的,纷纷跑向最近的蒸汽车。 平时几步路的距离,此时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一道黑影闪过,荆子棘一剑刺入先前喊着救命那人的大腿,这人惨嚎着扑倒在地: “我是捕司!别杀我!别杀我!” 荆子棘本来就没想现在杀这狼蛮子,一剑刺出的同时身体不停,迅速扑向扎堆的巡捕们。 短短两息,他已经到了其中一辆蒸汽车的旁边,此时这车旁的四名巡捕已经有两人拿起了燧发枪,见刺客已到,他们立刻端起枪口对准荆子棘。 “嘭嘭!” 两声枪响不分前后的响起,飞出的子弹划过空气,却什么都没有打中。 怎么可能! 两名巡捕震惊的发现这人竟然躲开了射出的子弹。 荆子棘的速度当然没有子弹快,他只是提前预判了对方的射击方向并做出了规避。 这两人惊骇的看着面前身如魅影般接近的刺客,突然反应过来,同时手一松,丢下已经射出子弹的枪支,转身就想拿起放在后备箱的其他装填好的火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另外两名距离蒸汽车远一点的巡捕,此时背对着荆子棘还在往前跑着,他抬起手杖剑连点两下,也没命中要害,只是再二人背后轻轻一刺,一点冷热交加的法力立刻破入二人的内脏。 “咳……” 两人瞬间感到背后一阵剧痛,随口内脏好似受了火烤冰冻般冷热交加,口一张,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身体的力气迅速流失,两人的身体扑倒在了地上。 刚刚持枪射空的两名巡捕,其中一名离后备箱近些,他伸手已经拿起新的火器,就要转身对准刺客开火。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却恐惧的发现两名同僚正扑倒向地面,而那刺客已扑到他的面前。 他恐惧之下反而有了以死搏命之心,用力的端起枪口就想射出子弹: “去死!” 一道剑光刺过,这人手只抬到一半,他的眉心已经中剑,一道冷热夹杂的法力破入他的大脑,这名巡捕的身体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毙命当场。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伸手拿向燧发枪的巡捕也背心中剑,法力一催,血溅当场。 “嘭嘭嘭嘭!” 不分前后的四声枪响。 不远处的蒸汽车,四名巡捕拿起了提前装填好弹药的燧发枪,他们立刻对着黑衣刺客开火。 子弹划过空气,却没有如他们期望那样射中刺客。 荆子棘在刺出手中细剑收割两人生命的同时,也在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其余巡捕的动静。 见他们端起枪口,他急速催发法力,灌注双脚,用力一蹬,躲到了身旁蒸汽车的背面,间不容发的躲过了夺命的弹丸。 “这车里四支枪,还有两支可以射,一支在后备箱,一支在这人手上。剩下巡捕十人中,有四个人已经射击过,还剩六人可以开火!” 荆子棘透过车窗玻璃,目光略过先前射击的四人,死死盯着最后那六人的动向。 那最后六个巡捕见荆子棘顷刻间杀了四名同僚,还躲开了几名同僚的射击,立刻有人大喊道: “别乱射!李大胆你们快上子弹!” “这刺客持剑瞬息间连杀四人,如此剑术简直恐怖。” 发号施令的是个捕头,他死死握着手中的燧发枪,丝丝冷汗从背上冒出来。 先前刚刚射击的四人也不需要提醒,他们立刻开始为刚刚射击过的燧发枪装填弹药。 荆子棘眼神一凝,立刻弯下腰,避开剩下六人已经瞄向车窗玻璃的枪口,伸手一拉,把刚刚杀死的人的尸体拖到了他的身前。 “小心,他把张阳的枪拿走了,里面有子弹!” 见荆子棘将战死同僚的尸体拖到车身后面,刚刚说话的捕头立刻反应过来,大声提醒着同伴。 “小心也是没用的。” 荆子棘冷冷一笑,取下这具尸体手上的燧发枪,然后打足十二分精神,运转体内法力,将一部分冷热并存的法力转化为炽火法力,随着法力性质的改变,荆子棘的身体丝丝颤抖,身体内部感到灼痛,他强忍着痛苦,将法力一丝丝的灌注到了手中的燧发枪上。 他修习《坎离水火剑气》只是初成,现阶段只能将法力稍微改变些性质,根本做不到水火剑气随手而发,而且身体要承担巨大的压力。 “不过这是值得的,这些大崇官差通通都要死!” 荆子棘眼中寒光大作。 在前世的游戏记忆中,随着灵气复苏,超凡者们不仅仅修习使用法术,还利用超凡力量更好的使用这个时代的蒸汽机械。 有的凡人官僚还以为超凡者不过尔尔,几队士兵持枪就可杀之,这实是可笑。 谁说超凡者就不能使用蒸汽机械了? 凡人使用这些工具,怎么可能比得上超凡者使用的厉害? 荆子棘全神贯注的把握着燧发枪中弹药的法力分布情况,一点点束缚着法力,防止热力外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刚刚射击的四人已经重新装填好子弹,先前发号施令的那人做了个手势,剩下的巡捕们默契的点点头,众人分散开来,慢慢包围向荆子棘藏身的蒸汽车。 “到临界点了,就是现在!” 听到缓缓逼近的脚步声,荆子棘头也不抬,猫着腰走到车身另一侧,抬起燧发枪,向着除了他身前这车外,离他最近的那辆车射出了子弹。 “嘭嘭!” 两声枪响不分前后的响起,一枪是荆子棘所开,另一枪,则是刚刚那名发号施令的捕头。 一点血花在荆子棘的前臂上绽放,巡捕打出的子弹射穿了荆子棘的手臂。 “反贼中枪了,拿下他!” 这人欣喜若狂的大喊着。 荆子棘闷哼一声,被打穿的小臂大量的鲜血留了出来,他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连忙扑倒在地上,强忍着痛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先前射出的子弹,一枪命中了那辆蒸汽车。 子弹当然不可能打破穿透蒸汽车的钢铁外壳,但是法力可以! 灌注着《坎离水火剑气》炽热法力的子弹,打在了蒸汽车的钢板上,巨大的动力让弹头和车身钢板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形变。 而弹药上那一点炽热的法力,顺着子弹与车身的撞击,渗透进了蒸汽车,破入了蒸汽车堆放着燃料的锅炉! “轰!” 蒸汽车的锅炉被肆虐的热力扰乱,瞬间爆炸开来。 巨大的热流与气浪第一时间席卷了正围向荆子棘的大崇巡捕们! “啊!” 那名捕头冷笑着停下脚步,指挥着其他巡捕继续逼近刺客藏身的蒸汽车,突然身旁蒸汽车爆炸,他的耳膜被轰鸣的巨响震破,爆裂的钢板刺穿了他的身躯,他再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后,被气浪吹到空中,等人落地,此人已经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死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所有没有掩体作掩护的巡捕们,全部都被这轮爆炸杀死! 荆子棘快速起身,扫了眼面前爆炸后的现场,血肉模糊的惨状,还有被火焰席卷后的焦尸,然后快步被走到先前被他刺伤大腿仍在惨叫的捕司面前。 这人先前也在这车后面,没受到爆炸的波及,但是显然已经精神失常了。 “别杀我!别杀我!” 这面皮白净的中年捕司涕泗横流的求饶着,他先前还欣喜刺客没杀自己,还盘算着拿下这人后如何折磨,怎么也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死了! 再加上刚刚蒸汽车爆炸发出轰鸣的爆炸声,他的耳膜已经被震破,丝丝鲜血从耳洞中流出,精神一片浑浑噩噩,只知道不停的求饶。 荆子棘运转法力到手臂上正在流淌血液的伤口,阻住血液的外流,然后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这捕司的脸上。 这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被一巴掌打晕过去,几颗牙齿都被打飞出来,嘴角流出鲜血,脸颊迅速变得肿若猪头。 荆子棘冷冷看了这人一眼,然后背起这人,就往身前通往贫民窟的小巷子里跑去。 第三十章 想想你的家人 荆子棘还剑归鞘,用腰带将手杖固定在腰间,然后另一只完好的手抓起这被打肿脸昏过去的捕司,一点法力输送过去,将其大腿被刺出的伤口封住,而后将他固定在背上,迈步越过满地焦尸的火场。 他扫了眼另外三辆被先前爆炸波及到的蒸汽车,只见它们本来完好的外表被破碎的钢板戳穿,车身上燃烧着明灭不定的火焰,连忙加快步伐走向面前的小巷。 他在码头区也住了一年多,对附近环境还算了解,知道这码头区到贫民窟之间有一片乱葬岗,平时鲜少有人前往。 荆子棘沿着偏僻无人的小巷一路快步前行,身体很快开始感到有些疲惫。 运转法力,丝丝暖流流转全身,法体的【底蕴】特性开始发挥作用,随着法力化散入身躯,一股新力慢慢在身体中诞生,支撑着他负重前行。 “轰隆!” 走在小巷子的荆子棘,听到身后远远的传来一阵爆炸的声音,知道那几辆车终于也被蔓延在车身上的火焰引爆了堆放着燃料的锅炉。 他停顿片刻,又迈开步伐往前走着,速度又快了几分。 “席卷津门港的风暴,要来了。” 荆子棘眼神幽幽的想着。 走了半小时,周围的环境从偏僻的小巷子变成渺无人烟的荒地,最后荒地上开始出现杂乱分布的墓碑和坟堆。 荆子棘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了下,见此地到处都是各种土堆,有的土堆前插着墓碑,有的土堆前插着根枯木枝,有的土堆前则是什么都没有。 “呼……” 见周围无人,荆子棘长出一口气,将这身着黑色大衣的捕司平稳放在地上,然后将腰间的手杖拔出往地上一插,而后将自己身上已经破损而且沾染了不少血污的黑色风衣脱下。 “嘶……” 手臂被子弹洞穿的伤口,在法力的作用下勉强止住鲜血,脱下风衣的过程中扯到伤口处凝固的血块,一股剧痛传来,荆子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眼手臂上血肉模糊的血洞,运转已经所剩无几的法力,法体的【水火】特性运转,手臂伤口处隐隐传来一股如同蚁噬的麻痒感。 这是在驱逐伤口处可能存在的感染,而后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抓着内衣的一角用力一扯,撕下一块碎布,将其包在前臂伤口上。 等完成这一切,荆子棘伸手将这还在昏迷的捕司身上的外套扒了下来,披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这身黑色大衣相比较他的身形有些大了,衣服的下沿都快触到他的膝盖,但总没有染血的风衣那样惹人注目。 他弯下腰,伸手在面前这昏迷中年男子身上一点,法力微吐,王友善本来人事不省,突然感到一股冷流在身体中肆掠,浑身一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就看到刚刚那个行凶的少年刺客,惊骇之下惨叫道: “啊!来人!来人!” 他此时一边脸肿着,牙齿刚刚被荆子棘扇掉几颗,说话有点漏风。 荆子棘冷冷一笑,打断道: “别嚎了,你的手下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个了。” 王友善听了眼前这少年说的话,身体猛的颤抖一下,大声喊道: “我是津门司巡捕局的捕司王友善,位列大崇八品官职,你敢杀我,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大口喘着粗气,王友善胸口上下起伏,恐惧让他暂时忽视了脸上和大腿的疼痛。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想到眼前这夏族少年刚刚说的话,突然灵光一闪,立刻试探的问道: “你的口音是津门港的口音,你是本地人!” 荆子棘微微点头: “不错,我确实是大崇津门港出身。” 说道大崇这两个字,他语气重了点,嘴角露出冰冷的弧度。 王友善却没有察觉这点细节,听到荆子棘承认了自己的出身,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喊道: “既然你是大崇子民,为何不思报国,反要杀害官府之人?” 荆子棘听了这话一愣,心里有点好笑,没开口驳斥,想听听眼前这捕司能说出什么来。 王友善见眼前这少年没说话反驳,心底微松,先前内心那股恐惧淡去了不少,剧烈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他平复了下呼吸,继续说道: “年轻人行差踏错总是难免,但是你杀了官差,哪怕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你不想想你的家人?” “看你身手不凡,想来应该有法术在身,我大崇求贤若渴,这样吧,你随我去巡术司,把事情说个清楚,巡术司司长丁远山大人一定会给你个戴罪立功为国效命的机会,也能让你光宗耀祖,家人享福。” 说到最后,这人言辞恳切,眼神诚恳,仿佛就像是忘了眼前这人乃是连杀官差的凶徒,而只是误入歧途的寻常少年。 荆子棘听了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啪啪啪。” 他拍拍手,为这捕司刚刚的话鼓掌,然后不阴不阳的微笑道: “说得好,说得好啊,王友善王大人!素来听闻你们官府中人办事的规矩,如果是寻常小贼犯事,你们官差立刻拿下;有些本事在身的,你们官府就喜欢以家人胁迫对方就犯,今天我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回,哈哈哈!” 说道最后,荆子棘捂着自己的肚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见荆子棘这个反应,王友善脸色涨的通红,他作为官府中人,听到官府被此人如此轻蔑的评论,仿佛自己整个人生都被质疑了,他仿佛忘记了此人刚刚是如何连杀官差,立刻铿锵有力的反驳道: “大胆!我大崇爱民如子,哪有你私心揣测的那般龌龊!那些身怀绝技之人,难免与人结仇,官府是怕这类人在外惹祸祸及家人,才会派人保护!” “你既然是术士,想必应该知道生人死后魂归冥土,你如此丧心病狂侮辱朝廷,不怕死后被冥土国气治罪吗!” 说到最后,这人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瑟瑟发抖的模样。 荆子棘听完此人慷慨陈词,不怒反笑: “嘿,王大人,你区区一个凡人,对冥土所知还是有限,让我来告诉你,这冥土国气,也受现世的领土限制,我去了海外,哪怕我真有一天魂归冥土,也轮不到你大崇的国气处置。” 听到“你大崇”这三个字,王友善神色大变,伸出手的指着荆子棘说道: “你深受国恩,竟然……” 话音未落,荆子棘一巴掌扇在这捕司另外一边完好的脸上,王友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住立刻红肿起来的脸颊,就听到少年冷冷说道: “王捕司,你是狼蛮人,在这大崇称得上是人上人,我是夏族人,深受国恩?笑话! “大崇官府逼的我家破人亡,这是恩?你以我家人胁迫我,这实是可笑。我父母,早就被你大崇狼蛮子逼死了!我全家,就剩我一个!” 说到最后荆子棘语气冷硬铿锵,几如金石之音。 听了这话,王友善只觉得毛骨悚然,刚刚说着官府的场面话带来的勇气如同阳光下的雪花,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荆子棘居高临下俯视着海外司司长王友善,面上冰冷突然淡去,微微一笑,温声说道: “不过王司长刚刚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人生在世,还是要考虑自己家人的。王司长,我是术士,你也知道术士有些你们寻常人想不到的本事。” 他停顿一下,看着王友善肿胀的丑脸,继续说道: “鄙人就略懂寻人占卜之术,王司长还请想想你的家人,为他们的安危多做些考虑。” 他这话自然是欺骗,他修习的《坎离水火剑气》是堂堂正正的剑气法门,并没有占卜星相之能。 但是王友善不知道,他听了眼前少年术士的话,下意识就想大骂,冷不丁注意到此人脸上淡淡的微笑,回想起刚刚此人温和的声音,咽了口口水。 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王友善还只是个小人物,当时的津门港港长郑发荣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下令把加入了西大陆三神教会的大崇子民尽数处决,他那时的表情语气,与面前这少年术士一模一样。 想到这,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你想怎么样?” 王友善颤抖的说道。 荆子棘见这人的反应,笑容越发温和: “听说商业区的那些店铺,有相当一部分店铺背后的老板是你们大崇狼蛮子官员?” 听到“你们大崇”和“狼蛮子”这七个字,王友善打了个寒颤,他看着眼前这术士,知道这夏族少年丧心病狂,对大崇官府毫无畏惧之心,他颤抖的说: “是……是,商业区的夏族人店铺,除了有海外背景的暂时没动,剩下的夏族店铺中有一大半的老板都是狼蛮官员……” 荆子棘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又问: “有些事倒要和王捕司讨教,不知道我的夏族同胞的店铺是被哪些狼蛮子官员拿走了?” 听了这话,王友善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隐约明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了,一时间,他忘记了腿部伤口的疼痛,浑身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嗯?” 荆子棘似笑非笑的盯着王友善,温言说着: “王司长可要考虑清楚了,生人魂归冥土,如果家人还在,日日上香,倒也能在冥土继续生存。如果家人一起上路,倒是可以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冥土团圆了,只是不出数日,就要尽数饿毙。” 从来只有官府拿人时候用对方家人作为胁迫,这少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友善只感到一股强烈的荒谬感,但是却再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见王友善呆呆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荆子棘微微叹了口气: “王捕司,这江山,是狼蛮子官府的;你家人的命是你家人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望王捕司三思啊。” 第三十一章 逼问 扎着狼尾的王友善眼神恍惚的仰望这少年术士,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以前带队抓人时候的场景。 等闲小贼,手下捕头巡捕随手便能拿下;他是捕司,能让他带队的都是真正的凶徒,当他指挥着手下把对方逼入绝境的时候,自己就言辞恳切眼神诚恳的劝说对方束手就擒。 身陷此境地敢于反抗者寥寥无几,这些人的下场自然是格杀勿论;大部分人在和官差对峙没多久后选择束手就擒,这类人下场其实比前者还惨。 抓进大牢,挑断手脚筋,废掉武力,严刑拷打…… 当那些夏族人尝过官府的手段后,他们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什么要信了官府的鬼话。 这少年言辞恳切眼神诚恳劝说他的神态,竟然与他们官府中人劝说凶徒反贼束手就擒时一模一样! 王友善身体猛的一哆嗦,脸色变得青白,他颤抖着问道: “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听到这中年捕司的回答,荆子棘微微一笑,语气轻柔的回道: “当然,你要是把我要知道的事都交代了,我就放你和你家人一条生路。” 荆子棘本来以为这中年人说了这话,定是已经被击破了心防,却没想到这人立刻绝望的喊道: “你在撒谎!以前我带队抓人,那些人被抓的时候也是问我们官府会不会从轻发落,我每次都是说会,实际上等他们束手就擒后,我们立刻就挑断他们的手脚筋,锁掉枇杷骨,先把人废掉再说。” 王友善大口的喘着粗气,脸部肌肉扭曲,双目圆睁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术士。 荆子棘看着这人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分辨,只是微微一笑,温声说着: “想想你的家人。” “你!你……” 这巡捕局海外司司长听了这话,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淡定从容的术士,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荆子棘见状,连忙俯身一指点出,一点法力渡了过去。 王友善只觉得一点清凉的气息在身体中流淌,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此时是真的明白官府以前抓捕的那些悍匪逆贼,到底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情选择束手就擒。 荆子棘见此人缓了过来,立刻乘胜追击,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送你一家人整整齐齐魂落冥土,你区区一个八品官,还指望大崇狼蛮子官府给你追封谥号?到时候你们一家就要通通饿死在冥土。” “如果你答了我的问题,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哪怕大崇知道你背叛了官府,你也可以用你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带着你的家人去海外当富家翁。” “如何选择,你一言可决。” 说到这,荆子棘握住插在地上的手杖剑剑柄,用力一拔,一点寒光照进王友善无神的眼睛里,他脸色死灰,呆滞的回答道: “我交代,你要问什么,我全都交代。” 荆子棘见此人麻木的表情,大喜,立刻抛出先前的问题: “那些店铺怎么落到狼蛮子手里的?” 王友善神色衰败,眼神呆滞的答道: “那些店铺本来都是夏族商人开的,手上有权的狼蛮官员派人打听那些店铺每个月的利润,利润高的,就派人去和老板谈判,把店铺买下;老板不从的,就查这人有无犯罪记录,哪怕没有也会栽赃个罪上去,然后将人打进大牢,而后派人把店收走。” 荆子棘点点头,这人说的这些都是游戏里的常识,是个玩家都知道,他这样问也是试探这人,他随即问道: “狼蛮子给的价格大概远低于店铺正常买卖的价格?” “对。” 王友善点头承认,详细说道: “最开始那些商人当然不肯,还想找官府给他们做主,却没想到幕后黑手就是狼蛮人官员,最后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家破人亡的都有,后来其他商人一个个只能从了。” 荆子棘点点头又问道: “后来你们狼蛮子越做越贪婪,夏族商人的店铺被抢的也越来越多,最终变成现在这样?” 这中年捕司现在是有问必答,呆呆的回道:“是。” “现在津门港那些卖三轮车的车行,背后老板是哪些人?” 荆子棘眼中寒光一闪,想到了当初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车夫,开口问着。 “几家车行老板是一个人,巡捕局治安司司长孙国平,他是津门港港长孙长胜的侄子。” 王友善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同僚,呆滞的眼睛猛的灵动了些,眸子深处似乎有风暴在酝酿,一股阴暗的情绪从心里冒了出来: 老子落到这个下场,你孙国平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随即添油加醋的说道: “孙国平的车行对那些三轮车夫可谓敲骨吸髓剥皮抽筋,我也听说过,那些车夫上交给车行的两个月租金就能买一辆车了,那些车夫还找了各种门路想要解决身处的困境,之后那些不服的车夫全被他带人解决了。” 荆子棘听了,冷厉的笑道: “哦?不知道这位巡捕局治安司司长什么长相?日常行程是个什么安排?” 王友善听了这话,大喜,连忙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同僚的情报交代的一干二净。 荆子棘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终于问到了正题: “商业区里的那些钟表店,是谁的?” “大部分都是巡捕局局长郑复礼的,他是前任津门港港长郑发荣的儿子,他爹退下来前,把他安排在了这个位置上。” 荆子棘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一股滔天杀意在胸中升起。 还记得他还没觉醒记忆前,爹娘打拼多年,终于在商业区里开了个小店,那个时候王氏钟表店的老板王贵还在他爹娘的店里当学徒。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店就没了,爹娘只能出去打零工做苦力,家里的境况也每况日下,他那时还小,问爹娘什么情况,娘也不回答,只是以泪洗面。 而父亲只是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脑袋说: “你以后会明白的。” 之后就是父亲积劳成疾去世,王贵却不知怎么的发了财,在码头区开了家钟表店,母亲上门求情,给他求了个学徒的活计,后来没多久忧伤过度也跟着去了。 后来觉悟了记忆,对此有所猜测,才会悍然杀绝官府黑手套,用最激烈的方式完成任务发泄憎恨。 之后发泄完情绪的他也不打算立刻报仇,这样是九死一生的行为。 他决定先去新汉,找个安全的环境提升法术修为,等成为术士大能后再回来报仇。 没想到临行前,还出现了这么个麻烦。 “这就是命运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能早一点报,也好。” 荆子棘眼神幽幽的想着,继续问道: “你有郑复礼的行踪吗?” 王友善看着笑容淡去目中隐现凶光的少年术士,久在官场生存的经验让他本能的感到恐惧颤栗,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答道: “我只知道他嘴角和巡术司司正丁远山走的很近,有时候会去巡术司,其他就不清楚了,他是我顶头上司,我不敢了解太多。” 荆子棘点点头,对此答案也不意外。 上官对下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那是天经地义;同品之间互相了解,那是胸有城府;下官胆敢刺探上官行踪,那就是大逆不道了,因此他也不为难这中年人,继续问道: “我刚刚杀的那个狼蛮子术士,是谁?” 王友善见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长出一口气,立刻答道: “他是巡术司的司副金文。” “你们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 荆子棘冷冷的发问。 “抓捕新汉安插在巡捕局的内奸张远庆。” 王友善有问必答,他补充说明道: “他把给巡术司司正丁远山办事的王强王平的行踪泄露给了新汉。” 荆子棘微微点头,对现在这处境有了些了解,只是没想到那修炼邪法的大崇术士竟然是巡术司的司正,堂堂大崇的六品术官竟然派遣官差抓人来修炼邪法,当真是穷凶极恶。 他若有所思的想着: “抓捕活人来练法,那此人应该就不是荒虫教而是阴山派的了……不找那些牢里的囚犯,却找十几岁的年轻人,再加上二层灵海才刚刚开启,他肯定还没晋升……” 荆子棘仔细回想起前世的记忆,猛的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那狼蛮子要抓这些年轻人,是要祭练阴山血魂幡?” 这阴山血魂幡,乃是以年轻男女为材料,将其百般折磨后杀死,将其魂魄封入血肉,最后提炼出怨灵血,此血本质污秽邪祟,寻常术士沾染此血,法体法力立刻会为邪气所侵,难以化解。 而阴山血魂幡就是以诸多死者白骨为杆,取本质阴寒的冰蚕丝织成幡面,以怨灵血为墨在法器上画上种种符咒,施阴山鬼法进行祭炼,最后练成这么一杆凶险恶毒的邪派法器。 王友善见少年沉思不语,心提到了嗓子眼,根据他的官府经验,他的生死就在这片刻,不由得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蒸汽车的轰鸣声,中年捕司先是大喜,随即是绝望——如果来人是大崇官府之人,恐怕这凶徒会第一时间杀了他做个垫背。 荆子棘听到这声,也不意外,法力运转至双目处,增强目力抬眼望去,远远望见正在往这里行驶的蒸汽车中,坐在主驾驶位置的是新汉大使馆参赞黎长生。 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终于来了。” 少年随即俯身挥拳,一下子打晕了王友善。 第三十二章 星图覆体 黑色蒸汽车带着蒸汽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荒地中疾驰,黎长生内运法力至双眸处增进目力,透过前方的车窗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乱葬岗中有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正是荆子棘,心中大喜,一脚踩上油门,蒸汽车速度又快了一分。 转眼间,车子就到了荆子棘的面前,黎长生一脚踩下刹车,车轮与不平整的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蒸汽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 不等车停稳,这乔装成黄脸青年的新汉大使馆参赞火急火燎的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荆子棘面前,掏出一件圆盘,快速说道: “荆术兄,我立刻施法为你遮掩行踪,不要抗拒。” 荆子棘微微点头,知道此事紧急,也不说话,就见到黎长生拿着圆盘的双手法力一吐,布满圆盘表面的繁复刻印顿时绽放出淡淡的毫光,而后黎长生伸手快速拨动这圆盘盘身的机关,同时体内法力如流水般快速注入这法器。 伴随着黄脸青年的全力施为,他蜡黄的面色迅速退去,而后变得白皙,同时这圆盘内部响起“咔嚓咔嚓”的机括运转声,只是片刻,黎长生低喝一声: “疾!” 圆盘上点点毫光如雨点洒在荆子棘身上,覆盖在他表面凝而不散,让他如同穿着一层毫光织成的纱衣。 刚刚做下滔天大案的荆子棘随着这纱衣上身,只觉自身和外界出现了微妙的疏离感,心下微微一松,指着昏迷的王友善,对施法已到尾声的黎长生快速说道: “黎术兄,这人是津门港巡捕局海外司的司长王友善,他带着巡术司司副金文还有十几个巡捕是来抓张远庆,其他人都被我杀了,还剩他一个,你看是杀是留?” 全力催动法力的黎长生此时已经现出法体真身,只见这青年丰神如玉,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烁着星辉。 他用力在手上星盘一拨,星盘内部机括响起“咔嚓”一声,又是一片星辉从星盘上洒出,和荆子棘身上笼罩的纱衣连成一片,而后这纱衣化散为星辉明灭不定,最终缓缓消散。 黎长生完成了施法,长出了一口气,听到荆子棘这话顿时一惊,立刻答道: “留!” 而后毫不迟疑,又对这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狼蛮中年人施了一次法术,等做完这一切,这新汉大使馆的参赞眼中星辉黯淡,肌肤也没有了晶莹如玉之感,他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喘了口粗气。 荆子棘看着此时法力有些透支的青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黎术兄手上的法器是浑天星盘?你这施的法术是星图覆身法?” 荆子棘看着这黎长生施法过程和其状若星辉的法力,顿时意识到这人修习的极有可能是《太易星辰书》,此法与《坎离水火剑气》一般,都是尤重根基的法术,堪称诸夏术法传承中的玄门正宗,能成功修习此法者,必然前途远大。 黎长生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震,诧异的抬头望向这少年答道: “荆术兄好眼力,我借用浑天星盘之力施的星图覆身法,可以持续三昼夜,三日内任何人施法追踪术兄还有这王友善的行踪,都会激发星图覆身法的反制。” 星图覆身法,就是《太易星辰书》中的法术。 听了这话,荆子棘了然的点点头,又根据自己前世游戏的记忆问道: “如果狼蛮子术士施法追踪我下落,每追踪到我一次,这星图覆身法都会遮掩一次,直到耗尽这道法术的法力,我体表就会出现星辉破碎之景,为我做出示警?” 黎长生点点头苦笑道: “不错,所以荆术兄短时间内恐怕不能离开津门港了,我必须定期为术兄施法遮掩行踪,否则大崇很快就能查到术友下落。” “术兄此番做下好大事,等官府的术士查到术兄下落,哪怕术兄坐船出海,大崇都会派出海军来抓捕术兄。” 说到这,黎长生面露犹豫,短短一瞬后就下定了决心,随后一咬牙站直了身子,而后躬身对荆子棘行诸夏古礼,沉声说道: “荆术兄也知,我新汉对那巡术司司正丁远山杀人修炼邪法之事深恶痛绝,此贼不除,这津门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夏族同胞要遭了这贼子的毒手。” “我等实不忍见同胞无辜收戮,不知荆术兄可愿祝我等一臂之力?此事一了,我亲自陪同术兄前往新汉,为术兄向朝廷请功!” 一听了这话,荆子棘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取信于新汉大使馆,毕竟他手上已经染了太多大崇官府的血,绝不可能是大崇奸细,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立刻答道: “正有此意。此贼多行不义,必杀之以挽救无辜同族。” “术兄高义!” 黎长生大喜。 荆子棘微微点头,又想起了叶清颜等人的安危,转而问道: “黎术兄,那艘天秤星号已经出海了吗?” 黎长生立刻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错,我过来的时候路过码头,刚好看到天秤星号已经顺利起航。” 说到这,这青年面露尴尬之色,他苦笑着说道: “此事多亏术兄行事果断,不仅第一时间把大崇术士上船的事告知我等,还立刻去清理掉了那些大崇官府之人,不然船上诸人危矣。” 荆子棘此前就知道,新汉大使馆担心自己是大崇派来的内应,因此把自己安排上了船后,还派了人盯着他,当然,这无可厚非。 所以他发觉那巡术司术士后,不仅第一时间让叶清颜将此事告知新汉之人,还迅速找到暗中观察自己的盯梢,命他立刻把此事传回大使馆,因此这黎长生才会来的这么快。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提也不提盯梢之事,他轻声笑道: “我这也是迫于无奈,总不能让大崇派人来把整船人一锅端了。黎术兄,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把这人带回大使馆吧!” “善!” 黎长生心中一松,立刻答道。 ———— 津门港巡术司,正午。 巡术司地下的一间暗室,这里不见天日,有十几盏煤油灯挂在墙上,为这黑暗的环境提供了光亮,但是在这阴暗氛围中,反而更显得压抑。 暗室中有一圆形高台,高台上立着十几根木架子,这些木架子围做圆形,上面捆着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夏族男女。 此时这些人一个个垂着脑袋,男子身上遍布鞭痕,浑身被打的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浑身散发血液干涸后恶心的味道;而女子则更惨,透过褴褛衣物下,可以见到这些女子身上布满青紫抓痕,全身一片狼藉,还散发出一股恶臭。 此时狼蛮人出身的巡术司司正丁远山身着黑色玄袍,头戴乌冠,现出法体真身,只见他脸色青黑,面目丑恶,在这周围十几个被绑在木架子上一身惨状的男女的衬托下,当真如同饿鬼一般。 丁远山看着这共计十四个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年轻男女,点点头,阴毒一笑,自言自语说着: “十四人,十四个本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男性被去势后鞭打折磨,女性被几十人轮番折辱,充满希望的未来被残忍破灭,此等怨气,应该是够了。” 绑在木架子上的十四人个个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对此人说的话毫无反应,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被折磨到麻木,只想一死解脱。 空气中回荡着这丁远山沙哑阴邪的声音,他环顾一周,满意一笑,而后运转体内的阴邪法力,手中结出种种法印,嘴里吐出各种意味不明听着像是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这暗室中顿时阴风阵阵,一股黑气从此人身上冒出,钻入这些年轻人的体内。 这些阴邪法力顿时激发了这些年轻男女体内最后的生命力,他们一个个痛苦的嘶吼起来,抬起头,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丁远山,凄厉叫喊起来。 一个青年猛烈的挣扎起来,绑在他身后的木柱子都隐隐晃动起来,他疯狂的喊道: “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个衣不蔽体身上青紫遍布浑身散发恶臭的女子眼角流着血泪,如鬼哭般叫道: “你不得好死!” 还有更多人喊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 丁远山听了这话,冷冷一笑: “笑话,我堂堂大崇六品术官,狼蛮贵族,处置尔等夏族反贼又怎么了?做鬼?你们活着的时候要遭我蹂躏,死了后一样要供我驱使!” 说话间,越多黑气钻入这些年轻人体内,他们的凄厉喊声越发惨烈,丁远山为让这些人怨气更重,继续冷笑刺激他们道: “我知道你们个个心怀怨气,但是要是你们不加入那和有新汉背景的学社,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我知道你们平时日子不好过,但这不是你们不服我大崇官府教化勾结新汉的理由!” 听了这话,这十几人怒骂的声音越发凄厉起来。 丁远山满意一笑,继续说道: “有怨气?笑话!怨气要是有用,还要官差做什么?还要这法术做什么?没有力量,还敢不服官府教化,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这话,法力一催,这些青年男女一个个发出人生最后最痛苦凄厉惨叫,而后其身上血肉如同融化的蜡烛一样,化作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滴落下来。 “怨灵血,成了!” 丁远山大喜,继续催动法力,务必榨出更多的怨灵血来。 随着此人施法,这些青年人在发出人生最后的惨叫后,一个个失去了生命。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垂着脑袋,弥留之际,过往人生的记忆迅速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他嘴角微动,吐出两个字: “会长……” 然后脑袋一松,再也没有了呼吸。 第三十三章 骨幡 丁远山立刻取出只黑色玉瓶,伸手一摄,法力一催,这些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年轻人的尸身融化速度更快。 尸身血肉化作的叫人闻之作呕的粘稠液体立刻有黑气发散,这黑气凝而不散,化作十几道黑蛇钻入这巡术司司正取出的玉瓶中。 黑气钻入玉瓶中,化作半瓶黑水,透过瓶口往里望去,不时可以看到做怨毒状的鬼脸在黑水中沉浮。 见丁远山眯着眼睛透过瓶口望来,这十四只鬼脸凄厉惨叫起来,点点阴风自这半瓶黑水中冒出。 感受着瓶中传来的怨气反噬,黑水激荡,瓶身开始震动,青面丑恶的丁远山轻蔑一笑,立刻取出瓶盖盖了上去,而后法力一催,立刻封住了这容器的一切异状。 这邪派中年术士将瓶子往怀里一收,取出了一把银质匕首,此匕首刃上透着一股寒光,显然很是锋利。 走到其中一具融化了小半还热乎的青年尸体旁,丁远山抓起其右手,匕首一挥,将其右手掌的中指割了下来。 伴随着刀刃切割血肉和骨骼的声音,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溅了丁远山一身,丁远山毫不在意这身血污,反而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飞快的把这十几人的右手掌的中指全部切了下来。 等办完这一切,此人迅速下了高台,走到此暗室的一角,伸手往墙上一按,墙壁内部传来机括运转的声音,丁远山面前的墙壁在轰隆隆的声响中慢慢的向右移动,露出了一座圆形的木案。 这圆形木案上刻着种种繁复扭曲的花纹,中心还有一道一指粗细的细长凹槽,显然是他早已布好的法坛。 丁远山立刻将刚刚收集的十几截中指依次放入细长凹槽,而后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牌,此派正面刻印大崇江山的图案,背面刻印着一威严中透着凶神恶煞的面孔,法力一催,注入其中,肃声喝到: “阴山派第四十八代弟子丁远山,今为护我大崇江山,诛十四夏族反贼,祭阴山祖师,请铸血魂幡,敕!” 金牌正面的大崇江山表面异光一闪而逝,一股带着酷烈镇压意味的力量迅速从现世之下的冥土中呼应,沿着这件可以调动大崇国气的信物注入到丁远山体内。 同时,这金牌背面的阴山祖师相表面异光一闪,种种阴山法门的玄妙之处立刻浮现在丁远山心中。 这中年术士不敢怠慢,按照冥土中祖师所赐之法,迅速化冥土国气为自身法力,将其注入面前这圆形木质法坛上。 法坛上种种花纹顿时绽放出点点黑气,中间放着十几根中指的凹槽中一股力量透出,就见得这十几根中指表面血肉迅速化为脓血,散发着恶臭。 在法坛的法力运转中,这脓血迅速化入这十四根中指白骨中,将其化为一根表面凹凸不平的白骨长杆。 丁远山立刻将其取出,伸手往玄袍里一摸,摸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冰蚕丝幡面,这幡面上已经用画着无数繁复诡异的花纹,看着很是骇人。 将这幡面往白骨长杆上一套,这中年术士又拿出封印着怨灵血的玉瓶。 打开瓶盖,丁远山法力一催,引动点点黑水化作一道水流流出容器,只见这黑水中十四张鬼面做凄厉怨毒状,想要扑向丁远山,这黑水表面也随着震荡不稳。 “哼,还敢反噬?” 丁远山冷笑一声,这时也不需要他施法镇压,这还差一步就练成阴山血魂幡上传来强烈的吸摄之力,顿时将这怨灵血尽数吸取到幡面的花纹上,本来只是寻常墨水所画的花纹顿时被怨灵血均匀的覆盖。 随着这长杆通体黑气一闪,白骨杆,冰蚕幡面以及怨灵血合为一体。 至此,这阴山血魂幡就成了,丁远山连忙拿起这新成法器细细打量,只见这冰蚕丝织成的幡面隐隐发出冷幽的苍白色泽,杆身不再凹凸不平反倒光滑平整。 法力渗入进去,丁远山感应到这骨幡中十四只生人炼就的凶戾血魂浑身被法力化作的锁链层层锁住动弹不得,不由得哈哈大笑: “有此法器,津门港港主之位,不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随着体内无数不多的法力运转,这志得意满的狼蛮术士青面丑恶的外表渐渐化作中年文雅男子之相貌。 随后他穿着这身浑身沾满血污的玄袍出了暗室。 这暗室门外此时正有两个狼蛮卫兵在护卫,夏族人不能在巡术司这种重地当差,只有狼蛮人才可。 他们听到身后传来暗室之门打开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去,见浑身玄袍上沾染了大量鲜血的巡术司司正走了出来,两人浑身一颤,立刻躬身行礼道: “拜见丁大人,郑大人来了,正在大厅候着,通报说出大事了,要当面和大人详谈。” 丁远山提着骨幡本来志得意满,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立刻说道: “知道了,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去把里面的尸体都处理掉。” 两名卫兵看着快步远去的浑身沾满鲜血的中年术士背影,对视一眼,咽了口口水,也不说话,进了这暗室,立刻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 两人看着高台上十几具血肉融化不成人形的尸块,还有流了一地的脓血,对视一眼,顿时干呕起来。 两人呕了半天只吐了点口水,其中年轻些的一人颤抖着说道: “老杨,还是你有经验,叫我别吃午饭,不然我现在就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他口中的老杨苦笑道:“我宁可不要这经验,快收拾吧,不按丁司正吩咐做好,下场你懂得。” 他看了眼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的年轻同僚,摇了摇头,继续安慰道: “别愣着了,其中几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你前几天还尝过呢,当初爽了现在就要受累,不就是十几具尸体吗,快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 年轻卫兵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眼其中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打了个冷颤,又原地干呕了起来。 一刻钟后。 巡术司的大厅,清洗过全身换了套衣服的巡术司司正提着新炼的法器快步走了出来,见大厅中客座上坐着的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开口道: “复礼……” 话还没说话,立刻被巡捕局局长郑复礼打断道: “丁大人!出事了!金司副查出新汉安插在巡捕局的内奸是治安司巡捕张远庆,我立刻派海外司司长王友善带着十几个巡捕随着金司副去捉拿此贼。” 说道这,郑复礼神色大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喊道: “没多久,码头区就传来消息,他们出事了!十六人除了一个下落不明,剩下人全部死在了码头区!我安插在港主府的人传来消息,孙长胜已经知道此事!他已经把此事上报朝廷!” “什么!” 丁远山听完这话,神色大变。 第三十四章 大秘 津门港港主府,一处楼阁。 这楼阁依水而建,一湾小溪绕阁而流,水质清澈见底,十几尾锦鲤在其中嬉戏,溪旁有着青松翠柏,奇花异石。 此时晚春,又是正午,阳光明媚而不灼人,透过树叶枝条在小溪的河床投下零碎的光斑。 楼阁中靠着这小溪的一雅间,正布着一私宴。 雅间正中安放一黑色木案,两人相对而坐,木案上布着三荤三素一汤共计七道佳肴,两人面前还各有一壶美酒。 听着身侧小溪泊泊的流水声,扎着狼尾的津门港港主孙长胜看着对面的亲侄自得一笑,拿起酒杯,满满一饮,而后说道: “国平,你在巡捕局经营的好,那些人的动向全都没瞒过你。这下可好,我已经把丁远山郑复礼干的那点破事禀告朝廷,国君大怒,已经命明镜监的人来津门港调查此事,一旦查实,立刻就把丁郑二人押回明镜监受审。” 巡捕局治安司司长孙国平连忙拿起酒壶,为叔父面前已经见底的酒杯斟满酒液,恭敬问道: “叔父英明,只是国平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丁远山修习邪法,竟然还能任这巡术司司正一职?” 孙长胜听了这话,表情一凝,抬头看着面前的亲侄一眼,斟酌道: “国平,你现在是巡捕局治安司司长,按大崇官职,是八品小官,这事你本不该知道。” 看着眉头微皱有些失望的侄子,这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满意一笑: “不过这次丁郑二人都很可能被革职查办,到时候巡捕局局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我帮你向朝廷请功,这位子就是你的,到时候按大崇官位,你就是六品,按照官府规矩,这事你也有知道的资格了。” 说到这,孙长胜不再卖关子,低声说道: “所以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记好,这事是大崇机密,决不能泄露。” 孙国平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双身相叠,俯身行一诸夏古礼说道: “诺!” 孙长胜微微点头,向这年轻人做了个坐下的手势,而后身子往前微探说道: “本朝建国到现在已有八十年,你先把你所知道的本朝建国历史说说。” 孙国平听了叔父的问题,眸子微沉,回忆起过往所学,随即答道: “按照历史记载,九十年前,建国二百八十年的夏族朝代大卫朝民生凋敝,治下民不聊生,后各地起义军群起,本朝开国国君挟三尺剑,以狼蛮族人起军,邀术士门派加盟,屡战屡胜,一路横扫诸多义军,堂堂正正击溃夏族大卫朝,这才建立了这狼蛮大崇,至今已有八十年。” 孙长胜微微点头,低声说道: “这是官方的说辞,大概上也没错,只是隐瞒了些关键性的内容,而这部分,就是真正的官府大秘,你且记好,日后决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也救你不得!” 孙国平听了这话,眼中精光一闪,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立刻斩钉截铁的答道: “诺!” “前朝大卫朝建立前,这诸夏术士宗族门派繁多,大大小小的宗门遍布各地,按照诸夏历史,这历朝历代每次鼎故革新之时,术士宗门都会趁势聚众想要逐鹿诸夏,而最终每次新朝建立,这新朝也必然是术士宗门所建。” 孙长胜缓缓说道,看着陷入深思的侄子,他继续说道: “这术士修有法术,伟力在身,聚众也是正常,这大卫朝皇室自然也是术士门派,他们建立新朝后,有感于朝代变迁中术士宗门扮演的角色,决定伐宗破庙,仰兵峰之锐,逼迫那些术士门派交出法术传承,归顺官府。” 他停顿片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这其中,固然有宗门被灭门后被官府夺去传承,也有宗门迫于压力归顺官府,我们狼蛮人的宗门就是这样;但更多的夏族宗门合纵连横,选择逃离诸夏,在海外建国,这就是新汉的来历。” 孙国平连忙为叔父斟满酒,就听到他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大卫朝二百多年间,历经大治,衰退,中兴,腐朽,官府中的某些狼蛮法术又有部分流到民间,有人得了法术,又在民间建立起了术士宗门,当时大卫朝国体松弛,已经无力镇压这些祸乱的根苗。” 孙长胜沉默片刻,用一种孙国平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继续说道: “本朝的开国国君,自然也是我们狼蛮人的术士宗门出身,他本出身寒微,年幼时拜入阴山派修习法术,后来被阴山派派去另一术士门派荒虫教偷师。” 孙国平听了这话,心里一跳,虽然他不懂法术,但是这两个术士门派名字让他一听就本能觉得不是善类。 果然,自己叔父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中年人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阴山和荒虫二派都是邪派,修习的法术是拘鬼役灵以及养蛊御虫的邪法。这两邪法要精进,前者要拿活人魂灵练法,后者也要拿血食养虫。” 孙国平听了这话,心惊肉跳,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问道: “那岂不是说,本朝是以邪法起家……” 孙长胜点点头,他当初知道大崇起家的真正历史也颇震惊,也很理解眼前这侄子的感受,他随即说道: “一般来说,术士宗门的弟子都要给宗门做牛做马十年,才能得传些许微末法术,根本法术非嫡系不传。而当时已有乱世征兆,术士门派都准备逐鹿中原,为快速壮大实力,各宗门对门下弟子的传法限制放开了些,本朝开国国君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得传了阴山荒虫二派的法术,最终还成了两派之主,最终建立起义军,持三尺剑横扫天下。” 说到这,孙长胜表情有些不自然,说的话也有些语焉不详。 话说这民间木匠铁匠师父培养徒弟,都要徒弟做牛做马三年,才会教点真东西,之后徒弟出师,逢年过节还要上门送礼感谢师恩。 原因无他,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徒弟都会了,就会抢了师父的活,因此师父会百般隐藏那些知识,只有把徒弟当奴隶用个几年,才会传点东西。 区区民间活计尚且如此,更何况法术传承呢? 哪怕是想要逐鹿诸夏,那术士宗门也最多给年轻弟子传些入门法术,把这些人当工具使用,怎么可能让无依无靠还是孤儿的开国国君学会那些高深法术,甚至最终还成了两派之主? 这其中真相,恐怕充满了血腥。 孙长胜看了侄子一眼,见他面色并无异样,知道他还年轻,没意识到其中关窍,心中微微一松,但是又有股失望的情绪。 他平复了下心神,继续说道: “因此本朝开国国君起家的狼蛮人术士班底,都是邪派术士。当时乱世,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在死人,这活人就是阴山荒虫二派术士修炼法术的原材料,开国国君的起义军因此杀人无数,同时也越战越强,最终横扫天下,效仿大卫朝收编各个术士宗门,这才建立了大崇朝!” 孙国平听了这话,眼中瞪大,嘴巴无意识的张开,他颤抖说道: “也……也就是说,本朝竟然是……这样起家的?” 孙长胜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这段历史是官府大秘的根本原因!等开国国君建立大崇后,邪派术士行径依旧肆无忌惮,所幸当初灵海只有一层,术士法术不强,因此开国国君派人反手将那些人狠狠镇压住,这才有了太平日子。” 他想起听闻的阴山荒虫二派法术的种种传闻,有点心悸的说道: “新朝建立,要的是休养生息,这些邪派术士修炼邪法一个个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如果让他们肆意妄为下去,要不了多久这诸夏就会白骨露於野,生民百遗一,因此官府悍然镇压了那些术士。” 他额头微微出汗,继续说道: “不过毕竟这两派术士都是狼蛮人传承的法术,又是本朝的根基,虽然镇压,但是毕竟大势已成,当初杀了一批老人,后来的朝廷里的新进的阴山荒虫二派的术士行止也就规矩了许多。” “之后官府又根据收编的其他法术传承,培养正派术士,成立明镜监,取明镜高悬之意,专门监察诸夏邪派术士之事。” 说到这,孙长胜苦笑一声: “这诸夏民间哪还有邪派术士?其实就是给朝廷内的阴山荒虫二派术士找个制衡,免得他们肆无忌惮,坏了这大崇江山。” “而明镜监中大部分是夏族术士,也是因为那些法术都是夏族传承,我们狼蛮人难以练习。朝廷虽设了明镜监,但对那些夏族人很是防备,只是拿那些人当工具来用,毕竟夏族对我们狼蛮人来说乃是异族。” “朝廷内对这种邪派术士杀人练法之事很是忌讳,虽然私下干这种事的人总有,但是一旦事发,这种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孙国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端起酒杯敬了叔父一杯后说道: “谢叔父提点!此事入我耳,不出我口,绝不会有第三人知!” 孙长胜微微点头。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此时也有些口干舌燥,饮了一杯酒,思绪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如果说邪派术士因为修习邪法泯灭人性,那么作为阴山荒虫二派最后一任派主的本朝开国国君呢? 想到这,他浑身一激灵,背后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手一松,酒杯掉到了地上。 第三十五章 治疗 津门港海外商业区,新汉大使馆。 此时是正午,大使馆的一处静室中,荆子棘正在接受治疗。 他赤着上身,坐在静室角落的木椅上,伸出左臂,只见这左前臂上染着大片血渍,先前被燧发枪射出的弹丸打穿的伤口位置凝结着很多血块。 因刚刚将包扎在这伤口位置的布条撕开,本来凝固的血块破裂,从中渗透出丝丝鲜血。 “忍住,稍后我要施法引导你伤口的血络,你这手千万不能动!” 站在荆子棘身前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着一身淡青玄袍,不施粉黛容颜素雅。 她低头看了这伤口片刻,抬起头凝重的对荆子棘说道。 “我明白了,柴术友,请吧。” 荆子棘见这位女性术士已经看完了伤口,忍着疼痛将伤臂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而后用右手压着这只伤臂,这才点点头示意道。 这女子口中的血络,意为血管脉络,脉络按照荆子棘前世的说法就是神经。 这手臂被子弹打了个对穿,骨骼,血肉,血管和神经全部受损,若是放任伤口自愈或者找寻常医师处理,这伤口哪怕长好,断裂的血管神经也不可能恢复原貌,手也就废了。 唯有经由修习祛病卫生之法的术士处理,这伤口的骨骼血肉血管神经才能长回原来的模样。 这女子姓柴名真夜,她见荆子棘已经做好准备,立刻两手结印,体内法力急速运转,现出法体真身,只见她好似瞬间年轻了十岁,肌肤晶莹剔透,貌如少女,浑身散发出草木气息。 柴真夜双手点点灵光明灭不定,而后双掌掌心相对,丝丝淡青色灵光聚合成团。 “疾!” 这中年女术士引导灵光聚合为一团,而后断喝一身,灵光往荆子棘手臂一扑,而后迅速渗透进去。 荆子棘起初只觉得这手臂中丝丝暖流流淌,很是舒服,但是当这股力量流淌到他伤口位置,瞬间感到剧烈的疼痛。 他倒吸一口凉气,右手猛的用力压住本能颤抖的左臂。 柴真夜快速取出十几枚细细长长的银针,素手轻拂,这些银针表面都有丝丝灵光一闪而逝,而后她飞速在荆子棘伤臂处施针。 “嘶!” 这手臂扎着针的位置或疼或痒,或酸或麻,因此女法力渗透,此时荆子棘这手臂的敏感度远超以往,他右手青筋暴起,死死按住颤抖不休的断手,嘴里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柴真夜素手在荆子棘扎着十几根针的手臂上一处穴道一点,一点法力渗透进去,顿时这种种疼痒酸麻之感尽数消失。 中年女子见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连忙把银针尽数取出,又拿过干净的布条将这伤口包扎好。 见已经处理妥当,她长出一口气,额头微微见汗,有些疲惫的对荆子棘嘱咐道: “好了。你这伤口的血络会按照原来的样子慢慢长好,在你这手臂恢复前,万不可在伤口位置运转法力,这会干扰我布下的法术,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切记!” 此时荆子棘赤着的上身大汗淋漓,他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回道: “多谢柴术友施救之恩,我记住了。” 柴真夜点头回道:“荆术友,韩大使和黎参赞还在炎汉堂议事,大使有吩咐,等我将你伤势处理好了,你我二人去炎汉堂与会。 “嗯,我马上就去。” 荆子棘点点头,起身走到静室另一角,这里有个柱式衣架,上面挂着刚刚侍女送来的干净衣物。 很快穿好,整理了下仪表,荆子棘微微点头向中年女子示意,然后两人走出了静室的木门。 这新汉大使馆依旧是古色古香装饰典雅,但是此时馆中气氛肃杀,两人一路走过,侍女不见踪影,卫兵十步一岗目不斜视。 心中沉重,荆子棘和柴真夜加快步伐,很快沿着楼梯上了三楼,走到炎汉堂外,伸手轻轻敲动。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里面立刻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进来。” 荆子棘推开大门,就见到相貌威严的韩立业正坐在大紫檀雕螭案后,黎长生坐在木案对面的椅子上,表情沉重。 两人见来人是荆子棘与柴真夜,立刻起身,双掌相叠加,躬身对少年术士行诸夏古礼,柴真夜见状连忙移开身子,避开二人这礼。 两人躬身同时说道: “此前码头区一事辛亏有荆术友出手相助,否则诸国外交上我新汉会给大崇落下口实,站在道义的下风,后果不堪设想。感谢术友出手相助,等津门港此事一了,我等会为术友向朝廷请功。” 荆子棘立刻躬身回礼道: “二位言重。在下也要多谢黎术友来的及时。” 见完礼,四人围着大紫檀雕螭案前后坐好,韩立业沉吟片刻,对荆子棘问道: “荆术友,你这伤可处理好了?” 荆子棘微微点头答道: “柴术友已经为我处理妥当,只是在伤口长好前,我这左臂不能运转法力,也不能被法术命中,否则就会干扰柴术友布下的法术。” 韩立业听了这话,转头望向柴真夜,这看着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女子微微点头说道: “回大使,荆术友左手臂被火器射出的弹丸洞穿,伤了血络骨骼,我已经施了法术,之后这伤会自愈过程中会一点点长回原先的模样,但是这过程中如果有任何异种法力触碰到我布下的法术,都会干扰到荆术友的伤口恢复。” 听了这话,韩立业眉头微皱,点了点头,而后对黎长生吩咐道: “黎参赞,你把现在的津门港情况说说吧。” 肌肤白皙的青年点头回道,而后转头望向荆子棘柴真夜二人说道: “今日上午荆术兄杀的十五人中,一人是巡术司的司副金文,剩余十四人是巡捕局海外司捕头巡捕。” 听到这话,柴真夜震惊的转头望了平静的少年一眼,没想到这年轻的过分的术士竟然如此杀伐果断。 荆子棘面如止水,对这中年女子震惊目光恍若不觉,只是凝神听着黎长生继续述说: “根据收到的消息,巡捕没多久就赶到爆炸现场,驱赶围观者。此后我和荆术友带着巡捕局海外司司长王友善驱车赶回馆里后一小时后,大使馆外就出现了身份不明的可疑者,他们在明里暗里窥伺着这里。” 两人先前对眼睛境况一无所知,听了这话,柴真夜微微一惊,呼吸一乱。 而荆子棘面沉如水,眼中闪过幽幽的寒光。 第三十六章 狗急跳墙 炎汉堂中的气氛,一下子沉凝。 黎长生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们大使馆布置在津门港巡捕局和巡术司二处大崇官府机构外的眼线,也在不久前回报,巡捕局局长郑复礼不久前带着人手去了巡术司。” 见荆子棘与柴真夜二人表情凝重,他最后说道:“我说完了,这就是目前已知的情报。” 韩立业点点头,对坐在木案对面的三人说道: “刚刚我亲自审问了王友善,他知道的事全交代了。我们抓了王强王平二人的事发了,巡术司派了一个术士跟着郑复礼到巡捕局调查,发现了张远庆是我们的人。” 说到这,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了眼荆子棘,继续说道: “那叫金文的狼蛮子术士所修法术有点诡异,在无媒介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追踪到张远庆的行踪。所幸荆术友应对得当,才免了这场祸事。” 他眉头微皱,继续说道: “因荆术友杀了那十几个官差,那大崇已经把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了,我们这是大使馆,大崇办事还要顾虑点国际影响,所以现在只是派人盯梢。” “一旦他们确认王友善那几人确实被关在我们这,恐怕立刻就会冲进来抓人,毕竟他们都是大崇官府中人,我们新汉却把大崇官差给抓了,这事传到海外,也是我们新汉理亏在先。” 黎长生跟着说道: “刚刚我和大使商议的结果,是想把那个叫张正的密探,还有王友善那几人都杀了,毁尸灭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他转头看向荆子棘,继续开口道: “之后我带着荆术友去新汉避过这风头,过段时间,那些被杀官差遗留的痕迹散尽,那大崇术士的法术也就再也追踪不到术友身上了。” “若是柴参赞和荆术友没有异议,我待会就去把那几人处置了。” 柴真夜听完后,立刻回道: “妾身无异议,毕竟此处是大崇,既然他们已经盯上了我等,确实不该与他们硬碰硬。” 说完,柴真夜望向荆子棘问道: “荆术友意下如何?” 韩立业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他。 荆子棘眉头紧皱,新汉这个处理方法已经很是安全,但是为什么他还是本能的觉得不妥? 他思虑再三,踌躇问道: “若是把大崇那几人杀了,要多久才能消磨掉痕迹,让大崇术士追查不到?” 黎长生立刻回答: “若是立法坛,把那几人押到法坛上杀了,就可以把一切痕迹封在法坛内,一昼夜时间就可以清除掉一切线索,到时候大崇术士就再也不能施法追踪杀这几人的凶手。” 荆子棘微微点头,喃喃自语:“一昼夜……” 他闭上眼睛,脑中思绪激烈碰撞,三人见他沉思,都安静等待着。 良久,荆子棘脑中灵光一闪,立刻睁开眼睛,转头向韩立业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韩大使,你可知道,巡捕局治安司司长孙国平是港长孙长胜的侄子?而郑复礼王友善等人已经暗地里投奔了丁远山?” 韩立业微微一怔,立刻答道: “不错,这两人是叔侄关系不是秘密,我早就知道,王友善也把他们投奔丁远山的事情交代了。” 荆子棘微微点头,脑海中逻辑越来越清晰,他手指轻轻敲动木案,发出清脆的响声,快速说道: “那丁远山明显是想效仿前段时间上绕城术士潘新海上位成为知府一事,他串联了巡捕局局长郑复礼和捕司王友善,就是想上位!你们说,孙长胜岂能容他?” 三人若有所思,荆子棘换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切入点: “十几日前,大崇官府的黑手套红巾帮总部被我一夜之间几乎杀绝,只放了几条活口。” 柴真夜听了这话,瞪大眼睛看着这人,震惊于这少年杀气之重。 而韩立业黎长生二人对视一眼,并不意外,今日这少年一人尽杀了那十几官差和一狼蛮术士,还点燃了蒸汽车毁尸灭迹,如此武力和杀气,他们先前就猜测荆子棘就是屠了红楼之人。 荆子棘继续说道: “看来我放过的那几人,至少有一人投奔了大使馆,就是先前黎参赞口中的密探?” 黎长生点头肯定道:“不错,那是个刀疤脸,叫张正。” 荆子棘了然的点点头,又说道: “那巡术司司正丁远山派人来抓捕民间的年轻人,修炼邪法,定然是想要咒杀那张正,免得密探之事泄露到民间,损了狼蛮子的民心。” 韩立业点头肯定: “不错,大约十日前,那张正来寻求庇护,而且此人消了军籍,不入官府体制,那大崇就是知道此人就在这大使馆也不能进来。” 他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这狼蛮子对治下夏族人如此凉薄,消去了那张正的一切档案资料,却苦了他们自己。他们明知此人就在我这,但没有任何官方资料证明这人是大崇人,他们如若强闯我大使馆,就是师出无名,坏了国与国之间的规矩。” 荆子棘叹了口气: “问题就出在这了,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是术士?那丁远山前面有顾虑不敢强闯大使馆,不代表现在不敢。” 韩立业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隐隐有些想法就要从脑海中蹦出,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丝灵感,就听到荆子棘继续说道: “别忘了大崇的明镜监!明镜监号称要扫荡大崇境内的邪派术士,护佑大崇子民。但是我们谁不知道,现在这大崇治下的邪派术士不就是大崇嫡系的阴山荒虫二派吗?” 这少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我所料不错,那孙长胜定然通过他侄子孙国平收集到的消息,得知丁远山杀人练法一事。他大概已经把丁远山杀人练法的事情上报大崇朝廷了,明镜监不日就要来捉拿此人。” “这人抓了那么多人已经这么久了,恐怕已经练了邪法或者祭炼了法器,到时候明镜监来人,人赃并获,那丁远山还能有好下场?” 韩立业一听这话,脑海中种种念头被串成一线,他双目圆睁,刚想开口,就听到荆子棘继续冰冰凉凉的说道: “所以现在,他唯一的生机就是王友善那几人!只要曝出新汉无端关押大崇官差一事,到时他就立下了大功,是大崇的功臣,杀些人练法怎么了,明镜监还能拿他怎么样?” “其实这大崇内阴山荒虫二派术士杀人练法多了去了,只看会不会被抓到罢了。若丁远山有大功在身,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到时候大崇的注意力就会完全集中在新汉扣押大崇官员一事上。” 黎长生听了这话,浑身冰凉,咽了口口水说道: “若是要毁尸灭迹,让大崇术士完全查不到我们杀了王友善那几人,最快也要一天一夜……” 荆子棘见韩立业三人额头微微见汗,怅然一叹,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以那丁远山为了求生,极有可能今夜就强闯大使馆!” 此话一出,三人面色微微一变,又听到少年铿锵如金石之音: “依我之见,为今之计,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 这少年双目圆睁,一字一顿的说道:“先下手为强!” 第三十七章 定计 荆子棘这话,犹如石破天惊,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震惊的看着他。 这少年杀大崇密探,杀大崇官差,一连杀了大崇官府几十人,现在竟然还不想收手。 如此杀气,如此心性,实是可怖。 炎汉堂中,三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荆子棘目光转动,依次看着三人沉默震惊的面孔,笑着问道: “黎参赞先前说,诸位本就打算要为津门港的夏族同胞诛杀丁远山此贼,听了我这话,何故如此震惊?” 三人闻言,面色微微一红。 他们毕竟是新汉朝廷之人,还是要以国事为先,根本目的是坏了大崇狼蛮子的民心,斩杀邪派术士救出无辜之人那都是顺带和借口。 现在出了这事,眼见原定计划已经落实不下去,当然就想着要及时收手。 黎长生摇了摇头,苦笑着解释: “那是先前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 新汉大使韩立业想着荆子棘刚刚所说的话,立刻说道: “本来我和黎参赞商量准备杀了那几人毁灭证据,但荆术友所言也不无可能,如果那丁远山郑复礼当真狗急跳墙呢?这确实是不得不防。” “黎参赞,占星卜相!” 黎长生听了这话,立刻回道: “是!” 他从怀中摸出了法器浑天星盘,而后看向柴真夜说道: “柴参赞,我此前连施两次星图覆体法,此时法力枯竭,请取一枚通心愈气丸给我。” 柴真夜知道此事紧急,快速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瓶,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丸。 黎长生立刻接过服下,体内法力运转,快速将药力炼化吸收,而后法力注入浑天星盘中。 星盘上点点星辉萦绕,星盘上按三百六十五度刻画的纹路上灵光微微闪动,而后黎长生迅速按周天星数之学迅速拨动星盘。 此时他眼睛死死盯着星盘,眼神空洞,眸子深处隐隐有星辉明灭不定。 良久,星盘上星辉散去,黎长生满头大汗的望向韩立业说出了结论: “大使,星相显示,大凶!应在今夜!” 韩立业虽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听了这话,还是心里一阵发寒,威严男子将目光投向荆子棘,立刻问道: “果如荆术友所言,丁远山等人今夜必定来袭。术友想来已有定计,不知计将安出?” 荆子棘立刻开口述说着自己计划: “先杀巡术司的术士,让他们追踪不到我和王友善等人;再杀大崇港主孙长胜等一应官员,破坏津门司的指挥系统,延迟驻扎在津门港外的大崇军队的出兵时间。” 他姿态冷静从容,声音冰冷快速: “而我们刺杀丁远山孙长胜郑复礼等狼蛮子后,城内巡捕陷入混乱之际,将红巾帮残害夏族百姓、狼蛮子官员强夺夏族人店铺、巡术司术士杀夏族人修炼邪法之事公之于众,激发夏族同胞的民愤与混乱,到时候城外军队进城,第一时间便会镇压百姓。” “届时城内动荡,西大陆诸国之人定会有大批人乘船出海避难,而我们也可趁机携王友善等人乘船离开津门港。到时这几人就是大崇倒行逆施之铁证,新汉也可借这几人将大崇之丑恶行径传遍海外。” “这大崇和海外诸国商业交易频繁,纵使大崇官府全力镇压此事,但这丑闻也可由海外传回大崇国内。” 三人听着荆子棘的计策,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微微张开的看着这少年术士,直到最后彻底目瞪口呆。 韩立业看着这少年清俊的面孔,心里发毛,他此前也打听过此人背景,知道这人虽是夏族人,但自幼在津门港长大,是实打实的大崇出身。 却没想到,此人在大崇狼蛮子官府层层重压下成长,竟然当真对那群蛮子毫无敬畏之心。 这种人,放在这诸夏鼎故革新群雄逐鹿的时候,就是天生的反贼,如果有匹配的才能与机遇,未尝不能成为一朝开国国君! 韩立业深呼一口气,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一身冷汗湿了衣衫,他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黎长生柴真夜二人,咽了口口水,开口否决道: “此事万万不可!我们三人是新汉官员,有新汉国气印记,若行此事,无论事后我等如何遮掩,大崇都能查出真相,到时候新汉与大崇之间立起战端。” 而他们几人必死无疑,引起国战,新汉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是他这话里的未尽之意。 “此计既然出自我口,那大崇官府之人自然都是由我来杀。我还未正式移民新汉,也未在新汉朝廷任职,未有新汉国气烙印。等此事一了远避海外,大崇术士之法术也追踪不到我。” 荆子棘立刻回应,他摸了摸自己伤臂,淡淡说道: “现在第二层灵海刚刚复苏,我和那些大崇术士都是第一层灵海术士,他们纵然比我法力深厚些,有种种法术,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被枪射剑刺也会饮恨当场。” “更何况如果我等什么都不做,一旦让丁远山郑复礼等人狗急跳墙强闯大使馆,届时无论他们找到的王友善等人是死是活,我等关押大崇官员之事都会东窗事发,到时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黎长生柴真夜二人浑身一颤,惶恐的望向韩立业。 这新汉大使沉吟片刻,猛的一咬牙下了决心,对二人吩咐道: “柴参赞,去将天王补心丹取来!黎参赞,去将你那把阿比利国出品的左轮枪取来!” “是!” 两人打了个激灵,立刻起身,急匆匆的出了门。 韩立业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额头微微见汗水,他连忙运转法力,平复了身体的变化,但他激动忐忑的心情依旧。 若他们关押大崇官员一事东窗事发,他们自然没有好下场。 但是若这荆子棘刺杀成功,事情进展顺利,他们就为新汉立下了大功,作为大使的他,自然当居首功! 他犹豫着发问: “荆术友此行可有把握?” 他这话却是怕荆子棘失手被抓,到时候大崇术士邪法加身,什么事都交代了。 荆子棘微微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玉佩,对这相貌威严的新汉大使问道: “不知道韩大使是否识得此物?” 说完法力一催,这玉佩表面淡红色灵光闪烁,化作一个“荆”字。 韩立业见此异象惊叫道: “荆家血脉法器?术友你是青州荆家的人?” 随着韩立业说完这话,荆子棘眼前突然一道蓝光闪过。 系统光幕自动浮现: 【任务:荆家之秘已完成 任务评价:中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已发放】 他十几日前屠了红楼,曾当着那刀疤脸的面呼唤系统,那时那张正毫无察觉,可见这系统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而他现在已是术士,系统光幕出现时,他也感受不到任何法力波动,因此他不认为韩立业能察觉到。 他将这玉佩递了过去,开口问道:“我也不知。这是我家里祖上传下之物,韩大使可识得?” 韩立业接过一看,细细打量,猛的抬头看向荆子棘,满脸震惊: “术友你竟然是荆家嫡系!” 第三十八章 备战 荆子棘接过韩立业递回的家传玉佩,眼前出现淡淡的蓝光,明灭不定,他拿起玉佩举在眼前,蓝光渐渐向着玉佩靠近,两者一合,系统光幕迅速出现: 【荆家嫡脉玉佩 玉制物/法器 介绍:术士家族荆家嫡系玉佩,内刻法阵咒文,唯有荆家血脉的术士可以使用。 易形:荆家血脉的术士注入法力,法器开启后,持续消耗法力在术士身躯表面形成一层法力幻象,幻象可由术士自行调整。 遮掩:荆家血脉的术士注入法力,法器开启后,持续消耗法力,反制追踪术士踪迹的法术。】 随着系统光幕的浮现,他福至心灵,只觉得与手中这玉佩血脉相融,玉佩上点点灵光浮现,快速沿着他的右手流入他的身体,点点知识随即浮现在他心中,他迅速懂得了如何使用这件法器。 荆子棘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他将这玉佩收好,对面前的新汉大使回道: “不瞒韩大使,我家祖上一直在大崇内陆过活,也就是我父亲那代决定举家搬迁至这津门。我实是对青州荆家一无所知。” 韩立业点了点头,像是第一次见到荆子棘一样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九十年前,统治了诸夏两百余载的夏族大卫朝灭亡,此后十年,群雄逐鹿,我新汉当初也派了人来了诸夏,想要回归祖地。却没想到这大崇狼蛮子身兼阴山荒虫两派的邪法,麾下邪派术士如云,一路以战养战,越打越强,最终得了这诸夏江山。” “而当初我新汉派来诸夏的术士和军队面对那些丧心病狂的狼蛮子术士损失惨重,最终大败而回,不少人在撤退过程中不知所踪。荆术友,若我所料不差,你的祖上定然就是我新汉当年派来诸夏与大崇开国国君争锋的荆家嫡脉术士。” 荆子棘微微点头,这其实也是他自己的猜测,随即故做恍然大悟状: “十几年前我父亲不知为何举家搬迁到津门,后来我父亲病危之时,将家传法术和玉佩传给了我,交代我一定要去新汉,原来真正缘由是这样!” 他这话却是为自己的法术来历找个合理的解释。 实际上,当初大崇刚建国,对诸夏民间镇压酷烈,按照他的猜测,祖上在大崇建国前后没能回归新汉,祖上在躲避大崇追捕中为安全计,故意没有把法术和自家来历传给后代。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举家搬迁来此,大约是祖训,只是语焉不详,父亲自己也不甚清楚。 话音刚落,荆子棘突然神色一变,只觉得冥冥之中一道阴暗法力冲击而来,与此同时,此前黎长生释放在他身上的星图覆身法法力猛的一震,覆盖在他周身隔绝外界的法力层迅速减少。 “荆术友,怎么了?” 韩立业见荆子棘神色有异,眉头微皱,紧张问道。 荆子棘闭目凝神,感受到从远处沿着莫名联系追踪而来的阴邪法力耗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回答道: “大崇术士开始施法追踪我的行迹了,黎参赞释放在我身上的遮掩法术已经耗去了两成的法力。” 说到这,荆子棘眉头微皱,他立刻对韩立业说着: “韩大使,时不我待,不能在等了,真让他们定位到我的位置,恐怕他们立刻就会杀进大使馆。” 韩立业神色一凛,两人快速商量起之后的计划。 三言两语间,两人定计已毕,恰在此时,黎长生和柴真夜二人走进屋子。 中年女术士上前几步,立刻将手中玉瓶递向了荆子棘,快速介绍: “荆术友,这瓶里是一枚天王补心丹,服之可以肉白骨延血络。” 荆子棘微微点头,取出瓶中大药,丝丝异香传来,令他闻到就觉得身体一阵轻松。 随着柴真夜介绍,系统光幕立刻浮现: 【天王补心丹 丹药 介绍:由术士出手以复杂工序炼制的灵丹宝药,原材料为数十种珍贵药材,服之可以肉白骨延血络。 肉白骨:药力化入身躯,补益服用者的元气法力,服用者身躯受损的骨骼血肉快速增生恢复。 延血络:药力化入身躯,补益服用者的元气法力,服用者身躯受损的血管脉络快速增生恢复。】 事不宜迟,荆子棘服下药丸,随着大药入肚,一股纯粹的灵力自丹药中快速化出,迅速融入他的血肉骨骼法力,令他感到身心一阵舒适,本来所剩无几的法力体力迅速恢复。 这股法力流至他的左臂伤口处,经由柴真夜布下的法术引导,有条不紊的刺激骨骼血肉血络的生长。 一股疼痒难忍之感从伤口处传来,荆子棘默默忍受,也不问为什么柴真夜此前治疗时为什么不取出这药。 以他前世眼光,这药在这第二层灵海刚刚复苏的时间点极度珍贵,他与其非亲非故,她此前当然没有义务拿出这大药给他。 柴真夜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递给了荆子棘,快速说着: “荆术友,这里面是十枚乌蛇愈气丸,服之可以快速补充法力。” 荆子棘微微点头,立刻将这玉瓶收好。 黎长生见柴真夜交代完毕,走到荆子棘身前,取出一只银色左轮枪和一只袋子递给了他,迅速说道: “荆术友,这是阿比利联合王国最新研发制造的新一代火枪,可以短时间内射击六次,袋子里是备用弹药,你且收好。” 荆子棘接过两件事物,将袋子收好,而后细细打量这精美的枪械,同时黎长生快速为其介绍这枪的种种信息和使用方式。 随着黎长生的述说,系统光幕浮现: 【新式阿比利转轮枪 左轮枪 介绍:由被称为工业革命摇篮的阿比利联合王国中枪械大师制作,可以短时间内快速射击六次,之后需要花费少量时间为弹巢装填弹药。】 荆子棘听着黎长生的介绍,熟悉着这枪的使用方式,仔细观察着枪身做沉思状,实际念头一动: “系统,开启前尘之遗!” 系统光幕一阵晃动。 【前尘之遗已开启! 正在检测新角色生命层级…… 检测完毕! 检测结果:灵海一层术士! 检测新角色任务评价:中! 正在检索曾经原角色所拥有超凡学识…… 检索中…… ……检索完毕! 已随机抽取3种超凡学识! 新角色可以保留原角色学识全部的熟练度! 请选择! 超凡学识:亚克席法印/圆满 超凡学识:幽冥十三式/圆满 超凡学识:玄冥七杀/掌握(88/100)】 荆子棘目光在三处选项中微微停留,迅速分析利弊: “亚克席法印是西大陆一巫师学派的法术技艺,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施法目标的心智,此法纯是法术运转的技巧,选了立刻就能用。” “幽冥十三式是我还在玩孤城那个角色时候,为配合阴风剑气搜集到剑气法术,还需要花费时间在身体中练出法术纹路才能施展,此时选了也是无用。” “玄冥七杀也是玩孤城那个角色的时候收集的剑气术法,新得不久,还没练至圆满,同第二个选项一样,此时选了毫无用处。” 荆子棘立刻做出了决定: “选择亚克席法印!” 一连串西大陆巫师运转法力进而影响施法目标大脑的技巧迅速在他心中浮现。 只是微晕,他就吸收了这些知识,恰在同时,他左手的疼痒感慢慢消失,他伸手一按,果然这伤口处的血窟窿已经长好。 荆子棘立刻起身,对韩立业三人说道: “三位,时间紧急,我立刻出发。韩大使,一切按计划行事。” 说完,也不等三人回复,快步走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三人异口同声的告别声音: “荆术友,祝君法运昌隆!” 第三十九章 引蛇出洞 海外商业区,新汉大使馆外。 大使馆外围着白砖黑瓦的高大院墙,只有一大铁门作为进出的门户。 大铁门在一阵蒸汽机的轰鸣声中缓慢分开,形成只可供一人进出的缺口,门后正等候的一个身着鹅黄色诸夏女装的少女,见门打开,她立刻长袖飘飘的走出了大门。 这大使馆大门不远处就是闹市,街道两旁诸夏传统楼阁林立,透过楼阁窗户可以看到其中人来人往,不少男女结伴进出于这些楼阁中古色古香的诸夏风格店铺。 透过楼阁的窗户向里望去,只见这些客人均身诸夏传统的服饰,长袖飘飘,精神气色饱满,一看就是家境殷实不需要做体力活的体面人。 此时街道上有许多三轮车夫正在候客,每当有身着诸夏传统袍子的男女从这些诸夏楼阁中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走出,挥手向他们示意,这些三轮车夫立刻就一溜烟窜到他们面前,点头哈腰的同客人讲价。 一间楼阁,靠窗的位置正有两人正在闲聊,他们时不时望向窗外,好似在欣赏闹市繁华之景。 这两人都是前额无发后脑扎着狼尾的狼蛮人。 其中一人扫了眼斜对面的新汉大使馆,立刻对同伴说道: “老杨,新汉大使馆里有人出来了。” 他口中的老杨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黑色诸夏袍,听了这话,精神一振,眯着眼望去,只见一身着鹅黄女装的少女刚好走出新汉大使馆外的大铁门。 他嘴角露出一丝见猎心喜的阴笑,猥琐的对身旁同伴说: “小张,我去盯着那新汉的小婊子。” 这小张是个二十来岁皮肤微黑的青年,他听了这话,立刻皱眉对这三十来岁的光棍同僚作出警告: “杨二,你可别打草惊蛇坏了司里大人的事,不然不仅你要倒霉,我也要被你连累。” 中年男子听了这话,想到司里大人的手段,本来内心烧着的那股火一下子熄了大半,但仍兀自嘴硬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揣摩司里大人的意思,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 说着也不理会这刚刚不给他颜面的年轻同僚,快步转身下了楼。 “奇怪,这司里当差时间长的老人平时怎么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尤其是这老色鬼,平时一副谷精上脑的模样,前几天不知道怎么的消停了不少,现在又故态复萌了。” 他看着同僚的背影,有点费解又有点不屑的摇了摇头。 在巡术司当差的中年老光棍杨二快速下了楼,眯着眼盯着那新汉出来的少女,只见这人出了大使馆后走到街边,转头张望了下四周,随即右转身沿着街道往前慢慢走着。 杨二随即装作行人慢悠悠跟在这少女身后。 尾行了一刻钟,只见这前方街道两侧诸夏楼阁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种植在道路两旁郁郁青青的树木。 “呵?这新汉小婊子不会是要去前面的津门公园吧?” 杨二纳闷的看着这少女一路往前走着,这前边不远就是这津门港商业区最大的一处公园,其中草木茂盛,公园里还布置着不少石质木质的椅子供人休息,平时有不少人进出游玩。 杨二舔了舔有点干渴的嘴唇,小腹隐隐一股火又烧了起来,他眼见前方少女转身进了小道,猛的想起那是通往公园的小径。 见少女背影消失在了青松翠柏之间,他立刻加快了步伐,心里暗暗得意: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前几天司里抓来的那几个夏族小娘皮轮到老子的时候都已经不成人形了,这次老子要吃独食!” 谷精上脑的猥琐中年人跟着少女走进了绿树成荫的林间小道,张望了下四周,只见这里草木旺盛,成为了天然的遮挡物,而且四下无人。 他心花怒放,立刻向前方的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好似对身后情况了如指掌,脚步微移,身子一避,就躲开了这心急火燎的中年男子。 “呀哈,小婊子挺机灵的啊。” 扑空的杨二转过身,露出阴暗的笑容,一步步往这新汉大使馆出来的少女走去。 少女看着这好比色中恶鬼的中年狼蛮子一阵无语,她想着引蛇出洞钓来大崇的盯梢,没想到钓来的大崇官差竟是如此猥琐的人。 这少女正是使用荆家玉佩后幻化了外形的荆子棘,他此时毕竟才十五岁,还是少年身形,易形成少女模样正合适,而且这与他原本形象相距甚远,更让人意想不到。 荆子棘一边输出法力继续维持着玉佩的【易形】效果,右手飞快比了个手势,点点法力从他手中流出,在空中构成一个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图案,这正是亚克席法印。 话说这点法力对同样身怀法力的术士巫师之流毫无用处,但是对凡人却有奇效。 法印消散,点点灵光化散无形渗透进这中年人脑子里。 这本来浑身燥热难耐的中年人身形一震,眼神迷茫的看着眼前少女。 荆子棘低声快速问道: “你是什么人?” 猥琐中年男子神志不清的回答: “巡术司卫兵杨二。” “你们在做什么,来了多少人?” 荆子棘继续发问。 “我们和巡捕局的人在暗中观察新汉大使馆,如果有蒸汽车或者新汉官员外出,立刻通报给金恩大人。” 这中年男子神智被迷,有问必答。 “除了金恩还有哪位巡术司司副来了?他为什么要亲自出马?” 荆子棘此前问过韩立业,知道这大崇巡术司共设有一司正四司副,金恩正是其中之一。 “没有了。金恩大人的弟弟金文早上出事了,他主动向丁大人请命。” 荆子棘精神一振,露出一丝冷笑,立刻问道: “他在哪?” “金恩大人在新汉大使馆外不远处的凤来居包了个房间,四楼的478号房。” 就这样,两人一问一答,这杨二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交代了,荆子棘又问道: “此前巡术司司正丁远山抓来的十几个和新汉有些背景的年轻人,他们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这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男的被严刑拷打,女的……嘿嘿,我们几十个弟兄都尝过,后来被都丁大人弄死了,那场景……啧啧,吓人啊!” “那些人还是我和另一个弟兄收的尸。” 他意犹未尽的啧了啧嘴,阴笑着补充道。 荆子棘听了这话,眸子寒光一闪,他立刻抬手往这人心脏和两肾处打了一点微弱的法力,破了这两处脏器的一点结构。 现在这点损伤自然无所谓,但要不了几日这人就会因心肾二脏器受损而暴毙身亡。 他强忍着怒火,又施了次亚克席法印,将几句话植入这人的大脑: “先前你跟踪的新汉夏族少女是来津门公园会友的,你见这里人多,这少女又只是个普通侍女,你没任何发现,之后你就回到你来的地方,继续监视新汉大使馆。” “是……” 这离死不远的猥琐中年人恍恍惚惚的回答。 第四十章 金恩 荆子棘在这津门公园的林荫小道中找了处幽静无人的角落,而后断开了对家传玉佩的法力输送,【易形】效果随之中断,显出了自己的真容。 他此时身穿一身黑色玄服,腰间束着皮质腰带,手中拄着手杖,从怀里取出一枚乌蛇愈气丸服下,先前维持【易形】效果而持续损耗的法力顿时得到了丝丝回复。 此前【易形】是在周身形成法力幻象,消耗法力确实不小,荆子棘感受着法力快速恢复,立刻走出这片绿地,动身往凤来居赶去。 一路所见,街道两旁诸夏楼阁林立,路上行人多与他一般身着诸夏袍,长袖飘飘举止从容,显然都是颇有身家。 而在街道上踩着三轮车的车夫们则都是身着短打,有的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话说这诸夏衣冠虽然长袖飘飘气度斐然,但是在现在这年头,无论是新汉还是大崇,这祖宗传下的衣冠显然不适合这个时代一般人日常工作出行。 因此能日常穿着诸夏服的人必然颇有身家。 而底层诸夏人有的穿就不错了,他们无论男女多是身着短打长衫;而有些身家的中层诸夏人多会购置西大陆样式的衣物,这些衣物穿戴方便也比诸夏服便宜,比较适合日常工作出行。 一路前行,荆子棘没多久就来到了这凤来居的楼下,只见这诸夏传统的酒楼白墙黑瓦,大门敞开,走到门前,隐隐能问道这楼里传出的美酒佳肴的香味。 门口有两位身着西式女装的年轻侍女正在门前迎接客人,不时有身着诸夏服非富即贵的男女食客进出。 荆子棘踏过这凤来居楼前的石阶,迈步走向大门,两位侍女立刻微笑着问候道: “客人请进,请问您是用餐还是住宿。” 这诸夏传统酒楼都是同时经营食宿,因此有此问。 荆子棘随口回道: “访友,我朋友已经订好了了房间,不劳烦你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走进了这酒楼,此时正是饭点,大堂中已经坐了不少食客,他们面前桌上布着各色诸夏美食,正在大快朵颐。 荆子棘闻着这扑面而来的香味,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但此时不是吃饭的时候,他环顾了下四周,找到楼梯的位置,立刻就走了过去。 “客人,上面是客房,请问您住店吗?” 守在楼梯旁的侍者见荆子棘径直往楼上走去,立刻向荆子棘问道。 还有人站岗,看不出这地方还颇有讲究,荆子棘心里暗笑,随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是来访友的,我朋友在三楼订了个房间。” 这侍者立刻作出心领神会的表情,躬身让开了道路。 荆子棘随即走上楼梯,走到一半,隐隐约约听到楼下的侍者嘴里的嘀咕: “大白天幽会……真羡慕啊。” 听了这话,荆子棘古怪的透过木质楼梯的缝隙撇了楼下那一脸羡慕嫉妒恨的侍者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暗暗想着: “我不是来幽会的,我是来杀人的。嘿,光天化日之下,入室行凶。” ———— 凤来居四楼的478号客房。 身着素白色玄袍扎着狼尾前额无发的巡术司司副金恩正站在靠近街道的窗户前,远远望着新汉大使馆。 他双目圆睁,喘着粗气,面部肌肉都因为激愤而扭曲,他狠声自语: “弟弟,别急,我很快就把害死你的人全部送下去给你偿命。” 听到这阴沉狠辣的声音,这房间里站着的三个身着西式外套扎着狼尾的青年男子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们都是巡术司卫兵,便衣出行跟着这位大人来此办事,知道这位金恩大人的胞弟上午横死,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触了此人的霉头。 但是他们不想触怒此人,不代表这人不会迁怒。 金恩越看新汉大使馆越觉得心绪难平,他猛的转过身对这三人咆哮道: “人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回报新汉逆贼的动向!” 三人对视一眼,身子微微颤抖,不敢说话。 “怎么?都是哑巴不成,本官问你们话呢!” 金恩见这三人不答,继续气急败坏的咆哮道。 见实在躲不过去,三人中胆子稍大些的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回大人,弟兄都在新汉大使馆外面盯梢,丁大人吩咐了,新汉逆贼若无异动,不要打草惊蛇……” “啪!” 话音未落,暴怒的金恩快步走到这人身前,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人猝不及防之下半边脸瞬间被打的通红,身体没站稳倒在了地上,丝丝鲜血自这人的嘴角流出。 “怎么?只有丁司正是大人,我金司副就不是大人了?我命令不管用了?” 金恩声色俱厉的咆哮道。 另外两人低着脑袋,不敢发声,被打那人则一动不敢动,他的半边脸瞬间变得肿胀,身体微微发抖,眼神游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听了这声音,这正在挨训的三人顿时长出一口气,只觉来了救命稻草。 金恩听了这声音,也不再冲这三下属发泄怒气,他立刻情绪激动的喊道: “进来!” 吱…… 门扉慢慢打开,站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他们熟悉的巡术司之人。 这人进了房间,脚后跟一勾,立刻把房门关上,与此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做了个手势,丝丝法力灵光形成了一个外圆环内镶正三角的图案。 亚克席法印! 金恩见此人是生面孔,大怒,正要斥责此人,见此人做出手势和法力波动,心中警铃大作,心脏位置刺痛,如被针扎,知道法体示警,他立刻大呼道: “杀了他!” 与此同时,他立刻飞身后退,体内法力全力运转,现出法体真身,只见这年轻人面色苍白如尸,面孔上迅速出现诡异莫名的血色印痕。 与此同时,他飞快结印,配合法力运转,浑身血气激荡,而后迅速一指遥遥点向这陌生术士。 《占血要略》这门法术不算邪派术法,但确实偏门诡异,修成此法的术士可以法力气血互相转化,还可以施法影响施法对象的气血。 只要这三个下属牵制住这夏族术士,他的法术就会引起这人气血逆流,到时候这新汉夏族术士只能任他鱼肉! 只是一瞬间,他就判定了此人定是新汉逆贼。 “弟弟,哥哥为你复仇了!” 金恩眼神通红憎恨的盯着眼前这人。 他的三名下属却没有回应,荆子棘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全力催动亚克席法印干扰了这三名巡术司卫兵的神智。 而后他拔剑出鞘,一剑刺向面前这位二十来岁的巡术司司副。 第四十一章 格杀 此前荆子棘用亚克席法印迷惑了那中年猥琐男杨二的时候,已经从他嘴里逼问出了些巡术司术官的情报。 虽然这些巡术司术士不会把自己修的什么法术告诉手下,这些卫兵也对法术一无所知,但是术官总有施法与现出法体真身的时候。 因此他们施法时的法术效果和形貌特点在卫兵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金恩,狼蛮人,巡术司八品司副,施法时脸色苍白,脸上会出现诡异的血色印痕,施法时身上会缭绕血红色的灵光。 这正是修习《占血要略》这门偏门血法的术士之特征。 刚刚荆子棘赶往凤来居的路上,仔细回忆了前世游戏里修习《占血要略》的术士的情报。 他们的法体特性是【化血】和【祭血】,前者效果是可以消耗血液转化为法力,也可以法力刺激身体造血速度,但是这会对身体造成很大压力;后者效果是可以将血液作为施法媒介帮助施法,同时自身对于迫在眉睫的危险有本能的心血来潮示警。 《占血要略》内含法术有两大类,一者是血占,以血为媒行占卜之事,可以占卜吉凶寻人觅物;另一者是血法,凭借修出的独门法力施展的法术,可以影响施法目标体内的血液。 荆子棘进门瞬间,先施亚克席法印控住那巡术司的三个卫兵,同时体内法力急速流转,毫无保留的催动自身法体的【水火】特性。 他肌肤瞬间变得晶莹剔透,眸如寒星,现出法体真身,同时一剑刺向了巡术司副金恩。 金恩呼唤手下无果,见那三名卫兵神色昏沉,眼前这夏族少年术士一剑刺来,心中立刻一沉。 他虽惊不乱,快步后退,双手上点点血色灵光萦绕,如同幻影般快速结出种种法印。 这人平日显然在法术上下了苦功,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施法就到了尾声,只见他左手搭在右臂关节处,右手并指如剑对准荆子棘,厉声喝道: “疾!” 一道血色灵光自其指尖钻出,化作一道血影扑向了身着黑色诸夏袍的少年术士。 荆子棘眼光一凝聚,毫无保留的催动《坎离水火剑气》法力,体内冷热二气运转速度更甚三分,任何异气进了他身,只要不是更高层次的力量,都会很快在水火合炼之下消融净化。 与此同时,他一剑点出,正中金恩发出的这道血影,手杖剑中凝聚的法力一催,顿时破了这血影的形体。 金恩见这这黑袍术士剑术了得,竟然截住了他的法术,心下一惊,但是并不慌乱,他立刻按照既定往日和司里同僚斗法练习时候的战斗经验,法力一催,急声喝到: “分!” 荆子棘细剑点中血影,正待法力一吐就要彻底破了这法术,却没想到这形体已散的血色灵光瞬间分化,分裂成数道大小不一明灭不定的血光钻进了荆子棘的身体。 荆子棘立刻感到数道异种法力钻入了他身体不同的位置,立刻与他体内的《坎离水火剑气》形成的防御网产出碰撞。 源自心火的法力烧融着这些为数不多的入体异气,源自肾水的法力如寒流般冲刷而过,顿时大部分的异类法力被消融净化,仅剩从他腹部位置钻进去的一道血光在水火合炼之下小了大半,还剩下的一点此时却已经来不及净化,这一点异类法力立刻渗透入了荆子棘腹部的血管中。 他只觉得腹部一阵刺痛传来,入体血光发挥了一点作用后立刻被体内的水火法力净化,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荆子棘这前扑的势头还是因这一点疼痛而受到了削弱。 金恩见这道血光分化正中这少年,心中大喜: “中了我这血逆引,任你修的什么法术,都要气血逆流任我鱼肉!” 他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要继续结印继续施法,面前这身着黑色诸夏玄袍的少年却没有如他预想一般栽倒在地。 荆子棘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只是微微一停顿,手中细剑依旧直直的向前刺去。 怎么可能!中了血逆引,他怎么还有力气站着? 金恩惊骇的看着刺到身前的细剑,身体猛的发力挪移,拼命想躲开这即将加身的剑刃。 “啊!” 金恩竭尽全力的躲避,加上荆子棘被法术影响剑速慢了三分,他勉强躲过了这直刺心脏的一剑。 但他终究没能完全躲开这一剑,左肩一痛,剑尖破入他的血肉,一点血花绽放,他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荆子棘眸中寒光一闪,一点冷热交加的法力破入这人的身体,随即握着剑柄的手掌微旋,就想转动剑身卸掉这人左臂。 被刺中肩膀的金恩只觉得一股冷热交加的法力从剑身破入了他的身体,他强忍着痛苦,一心二用,体内法力急速运转,驱动法力消磨那入体异气,同时用力一咬舌尖,法力一催,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他凭借自身法体的【祭血】特性,法力灌注入自身血液,凝聚成箭,被他一口喷向近在咫尺的荆子棘。 按他想法,这一击猝不及防,定能将这人面骨射穿搅碎其脑浆,却不料荆子棘脑袋微微一偏,间不容发的躲过这道由金恩以自身血液为载体施放的法术。 他前世又不是没和修习《占血要略》的大崇术士交过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被近身刺杀后含血喷人这招? 而他这扭头一避,就给了金恩喘息的时间。 这手臂被废的巡术司司副忍着疼痛身子后挪,将身体和剑分开,然后又催动法力喷出一道血箭射向荆子棘的胸膛。 这下子荆子棘没办法扭头躲开了,只能身子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同时挥剑刺向这射来的血光。 此时这金恩面若死灰,短时间内连续通过法体的【祭血】特性两次催动舌尖血液伤敌,他此时已经法力剩余无多。 趁着面前刺客挥剑截击血箭的空当,他强催法力,运转法体的【化血】特性,浑身血液加快流动,左肩被剑破开的伤口顿时喷溅出一点鲜血。 金恩体内蒸腾的鲜血快速化为丝丝新生的法力,他立刻对依旧昏昏沉沉的三名巡术司卫兵喝道: “还不醒来?” 他这声音中含着法力,立刻破开荆子棘释放的亚克席法印对他们的影响。 这传承自西大陆某巫师学派的亚克席法印,就是用法力影响目标的大脑,对于没有法力的凡人自然无往不利,但是对任何身怀法力的术士巫师都不可能起效果。 原因无他,组成亚克席法印的法力会被术士巫师自身的法力抵御。 这三人经由金恩这一声大喝,立刻醍醐灌顶神惊而醒,眼见顶头上司金恩面色惨败死灰,肩膀还正留着鲜血,身前站着一个握着细剑身着黑色诸夏玄袍的少年,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呐喊一声就扑向了荆子棘。 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果这三人立刻逃出房间大声喊叫引来旁人,那对他来说才是麻烦,现在这向他扑来的三人对他来说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细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连点三下,几乎是一瞬间,这三人眉心同时中剑,一点法力破入,这三人脑浆顿时被搅碎。 他们扑向荆子棘的身体立刻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荆子棘转头望向面如死灰一脸绝望的金恩,毫不迟疑的扑了上去,一剑刺出。 金恩此时左肩被刺,无力结印施法,又催动法力想含血喷人,体内虽有新生法力,这舌尖处血液却是有限,再也喷不出血液来了。 见面前少年术士刺来的细剑,他徒劳的张嘴想说些什么: “饶……” 话音未落,胸口一痛,已然被一剑刺入,一点法力破入,顿时将这人的内脏搅碎。 寻常人经此一击内脏破碎,必然当场毙命,这金恩到底是术士,修习的《占血要略》又是血法传承,一时未死,他死死盯着面前剑眉星目丰神如玉的少年术士,嘴里吐出最后的遗言: “你敢……杀大崇术官!” “夏族贼子,大崇……不会放过你!” 说完,金恩头一歪,双眼中神采消失,瞳孔里还带着惊恐与憎恨,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荆子棘冷笑道: “饶命?我饶你的命,谁来饶被丁远山残杀的无辜夏族人的命?” 见此人咽气,他啐了一口,闭目凝神感知着身体情况。 他此时体内法力有些损耗,腹部刚刚受了这金恩一道法术,此时有点气血翻滚,但并无大碍。 体内法力微微运转,腹部隐隐的刺痛慢慢消失。 睁眼看去,只见这间屋子的地上,瘫倒着四具尸体,三具巡术司卫兵只是眉心被破开一点,虽然内里大脑被搅碎,但伤口处并没出多少血液;而金文的尸体也仅是左肩和腹部流了点血。 “这样就好,没流多少血,不至于把这酒楼的侍者引来。”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荆子棘微微一笑,转身看了下这屋子的布局。 这屋子旁有张大床,上面铺着洁白干燥的被褥,床对面有张桌子,上面布着个木质食盒。 诸夏酒楼提供食宿,这就是客房了。 荆子棘快步走到大床前,将被子拿了起来,走到金恩死不瞑目的尸体前,将这层洁白的被褥铺在了他的身上。 这尸体上丝丝血液顿时染红了雪白的被单。 “刚刚好,这样血味就传不出去了。” 荆子棘满意的点点头,又走到床对面的桌子前坐下,打开食盒,顿时丝丝热气带着食物的香味从中冒出。 他先前从天秤星号上下来,先杀了十几个大崇官差,随后到新汉大使馆与韩立业等人商议对策,现在又杀了巡术司司副并三个巡术司卫兵。 此时是饭点,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荆子棘将食盒中的几道精美的菜肴拿了出来,快速在桌子上放好,然后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一间客房,四名死者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而凶手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人行凶后不仅不离去,甚至还在屋子里享受起本来属于这些死者的美食来了。 任何人看到这幅场景,必然会心生震怖。 ———— 津门港外,诸夏近海。 一艘雪白的蒸汽轮船正在汹涌的海面上迎风破浪。 甲板上船客们此时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他们有的端着酒杯同身旁同伴谈笑,有的远远眺望着远方的海面。 一个身着鹅黄色的女装,粉面略施粉黛,长发乌黑的少女正站在船尾,秀眉微蹙的望着这轮船来时的方向。 这船速很快,津门港早就已经消失在了海平面。 “清颜,在想荆小弟?” 少女身后传来温润的女子声音,叶清颜连忙转身,就见到身后不远处站着身穿碧色诸夏女袍的母亲。 “嗯,娘,阿棘他……会有事吗?” 她贝齿咬着嘴唇,凝望着母亲,艰难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痴儿……” 裴月离看着双目微红一脸忧虑的女儿,上前两步,将爱女揽在怀里,素手轻抚玉背安慰道: “清颜不要担心,你爹把荆小哥要你转达的消息传给船上新汉的负责人后,他们立刻派了人前往大使馆通报韩大使这事。” “你想想荆小弟前面说的话,知道那人是大崇术士,他还敢去处理那些人,这说明荆小弟也是术士啊。别担心,他一定没事的。” 叶清颜听了这话,苍白的俏脸微微有了点血色,忐忑的内心平复了不少。 裴月离松开爱女,正色望着叶清颜问道: “清颜……你老实和娘说,你当真喜欢上荆小弟了?” 叶清颜听了这话,面颊顿时染上一层醉人的酡红,她声若蚊蚁的答道: “嗯……” “我当初按照父亲的意思,开了学社招揽学徒,准备作为以后去新汉的家底。当时阿棘入会时还很落魄,我还给了他一套新会员的衣服。” 叶清颜回忆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只是个寻常的会员,我也没有太关注他,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后来大使馆,他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我也看出他修习了术法。娘你也知道,和我年纪相近的同龄人,又修有术法,还要一起去新汉,我当时对他印象就不一样了了……” 裴月离点点头,看着爱女促狭问道: “但是只是这样……还不至于我女儿变成这样吧?” 叶清颜面颊酡红,吐气如兰的低声说道: “本来只是有些好感……后来他发现了那大崇的术士,我知道后真的好害怕,如果大崇发现了我们,我真的难以想象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而他当时的反应,真的好果断,让我把事情传给父亲,自己毫不犹豫的就下去处理大崇官府的人……我当时看着他背影,就感觉心跳的好快……” 第四十二章 巡术司 津门港巡术司,下午。 自从大崇50年以来,世间灵气日强,术士法术威力日增,这钦天监及其下属巡术司权柄日重。 只见这司中建筑样式灰瓦白墙,门楼高大,显得很是古朴大气。司中有青松翠柏,奇花异石,鸟语虫鸣,清静悠然。 巡术司正厅中,主座上空无一人,左右客座上各坐着一人,两人正低声交谈。 坐在左侧的是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这人身着一身黑色玄袍,扎着狼尾双目狭长,鼻粱高大而弯曲,尖端苍白,整个人显得很是阴戾。 这人正是这津门港巡术司四名司副之一的耿青忠,狼蛮人出身,他看着对面的同僚,倒三角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然后故作淡然问道: “吕司副,我这几日一直在闭关练法,今天才出关就传来司正的紧急召见。这津门港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看这司里的卫兵少了大半,到现在也没见到金恩金文两位司副。”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身着淡绿色衣裙,盘发髻,肌肤雪白秀丽端庄的美丽女子,看着很是年轻,但又有股妩媚的成熟韵味,正是巡术司唯一的女术士吕云苗。 话说这狼蛮人男性的发型迥异于夏族人,女子反而没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吕云苗微微一笑,声音柔媚的回答: “司里最近是出了些事,不过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总不好暗地里说上司的事,这可是大忌。还是等丁司正出来,由他亲自解释吧。” 听了这话,耿青忠微微点头,不再多问。 耿青忠有几次提出话题,但此女只是敷衍而过。 见状他也不在自讨没趣,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刻钟,正厅后走出一人,这人身着月白色诸夏玄袍,狼蛮人标准发型,手里握着一只材质奇异约的白幡,身形匀称,皮肤白皙,正是巡术司司正丁远山。 耿青忠见了这白幡,瞳孔微微一缩,已经认出了这事物: “冰蚕丝做面,白骨做杆,阴气阵阵,这是阴山血魂幡!” 他惊骇的看着这巡术司司正,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人一样: “这丁远山疯了!身为大崇六品术官,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练这种东西,他不怕明镜监吗?” 吕云苗却对此毫不意外,她淡淡一笑,立刻起身行诸夏古礼恭敬说道: “属下见过司正,恭喜司正炼器功成。” 耿青忠连忙定神,连忙跟着起身行礼开口: “属下见过司正。” 丁远山此时表情阴郁,微微点头回应这二下属,坐到主座上温声说道: “无需多礼,坐。” 两人坐下,丁远山右手握着手中骨幡,看着耿青忠,温声说道: “十几日前,红楼被屠,密探头目张正投奔新汉大使馆,这耿司副想必也知道。” 耿青忠看着这看似与平时并无不同的上司,心里微微发寒,连忙回道: “是,丁大人。” “后来经本官派人调查,终于查出那屠了红楼的刺客乃是新汉所出,那密探张正也是早就和新汉有所勾结。” 丁远山看着这闭关多日修习法术的下属,开口解释这几日发生之事。 从他要咒杀张正被新汉术士反制,到他请郑复礼抓捕民间少年男女,再到王强王平还有盯梢失踪,之后派司副金文去巡捕局协助郑复礼调查局中内奸,十六人抓捕内奸张远庆途中连同金文在内死了十五人,巡捕局捕司王友善也下落不明。 耿青忠听完,凝重问道: “丁大人可曾施法追踪那杀官反贼和王捕司的下落?” “查了,遭了法术反制,稍后我和吕司副会继续施法追踪。” 丁远山答道,他和吕云苗修习的是《阴山法》,都通占卜之法。 他看了眼手中骨幡,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为大崇社稷考虑,不得已抓了些民间对我大崇心怀不满的潜在夏族反贼,练了这法器,就是为了杀了张正不让密探之事泄露。却不想那孙长胜不识大局,竟然把本官祭炼法器一事通报了朝廷,明镜监之人恐怕不日便到。” 耿青忠听了这话,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内心又有些恐慌。 他刚刚第一反应就是丁远山事发了,自己有机会上位,但是随后想到自己也干过杀人练法的事。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侧的吕云苗微笑说着: “明镜监来人,恐怕会彻查我津门巡术司上上下下,耿司副为修炼的《荒虫书》也曾经走过捷径,明镜监真的查下来,恐怕也会受到波及。” 听了这话,耿青忠心里一寒,额头微微见汗。 丁远山看着耿青忠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耿司副无需担心,那新汉不知好歹,竟然敢扣押我大崇在职官员,我已经和巡捕局局长郑复礼约好,我继续施法追踪,消耗那遮掩法术的法力,同时巡术司巡捕局派人盯着新汉大使馆,今夜我们就行动。” “等我查出刺客和王捕司等人下落,我巡术司和他巡捕局立刻救出被囚大崇官员,到时候那新汉逆贼所做之事水落石出,我津门港巡术司就为大崇朝立下大功,这用民间之人练法自然只是区区小事,明镜监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耿青忠听了这话,心中微松,立刻站起对眼前上司躬身道: “丁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请容下官回去做些准备,以策万全。” “去吧。” 丁远山微微点头,和吕云苗一起目送耿青忠快步走出了大厅。 等人远去,秀丽端庄的女术士转头望向同出阴山一派的丁远山,秀眉轻蹙: “丁师兄,此行凶险,那新汉明面上的大使韩立业不谈,金司副出事的地方我也去看了,那里有法力波动,凶手定然是术士!而且金恩的致命伤是背后剑伤,和红楼一案被杀密探的伤口是同样的用剑手法。” “这人哪怕不是那红楼案的刺客,也定然和刺客有瓜葛。此人竟然能强杀金文司副和十几名配备火枪的官差,这简直难以想象,同为一层灵海的术士,我自问难以做到。” 她和丁远山修习的阴山鬼法最善咒术害人和以生人气息亡者怨气行占卜之事,正面对敌实非她所长。 丁远山点了点头,正色道: “吕师妹毋须担心,需知我等术士修炼的法术各有侧重,那刺客能做到的,你做不到;但是你做得到的,那刺客就做不到了。” “只要师妹别单独行动,一直跟着大部队,那刺客就是剑术再了得,也对我们没什么威胁。只是有一点,师妹务必注意。” 吕云苗微微一怔: “师妹洗耳恭听。” 丁远山看着面前同门师妹叮嘱说着: “师妹,今夜我等要提防的不是那新汉术士,而是凡人!” 这位秀丽的女术士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就听到同门师兄继续说道: “十五年前,西大陆的阿比利联合王国爆发工业革命,这世道自那时起变化的就很快。别的还罢了,起源于西大陆的火枪威力惊人,直接威力甚至比我等术士的法术还厉害。” “虽然本门阴山法术,可以行远程咒杀之事,杀人于无形。但我等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如果行事不密,被凡人用火枪射中要害,也会毙命当场。” 吕云苗恍然大悟,凝重点头。 在出现燧发枪这种火器前,术士面对凡人有碾压优势,身怀异术,且经受灵气洗礼成就法体,身体素质远超凡人,凡人的弓箭刀枪对他们威胁不大。 但是术士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自从世界上有了火枪这种武器,他们的地位其实已经受到了冲击。 正面作战,配备着火器的凡人不需要多,哪怕只有十来个,只需要一轮齐射,他们都会横死当场。 丁远山见吕云苗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欣慰点点头: “我等阴山术士,身怀法术,何须和那些逆贼正面作战?只要藏匿暗处,施法咒杀,多少凡人也都杀了,只一点要记住,千万别和那些火器硬碰硬。” “现在第二层灵海已经复苏,等我们晋升勾连二层灵海修成护身法术后,我们的防御之法大增,这区区凡人火器自然对我等威胁不大。” 丁远山继续对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师妹兼伴侣正色嘱咐: “但是现在毕竟灵海复苏不久,我等还未晋升,没有护体之术,今夜行事师妹务必小心,万不可给那新汉逆贼可乘之机!” “是,师妹明白。” ———— 耿青忠出了巡术司大厅,快步就要往自己所住的楼阁走去。 这正厅前是片空地,他扫视了眼四周,只见在这站岗的卫兵人手与往常一样。 见此,他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向远处望去,这时不远处刚好有一队卫兵走过,只见平日里巡逻八人卫兵队这时只有四人。 想到他从自己阁楼出来时,他那一片的卫兵也少了一半,他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了。 “见过耿司副。” “见过耿大人。” 周围身着官府制服的狼蛮人卫兵们见到他,连忙躬身问候。 “哼!” 他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这些人,径直快步往前走去,出了这里,往右一拐,进了通往他楼阁的幽静小道。 他踩着脚下的碎石小径,道旁绿色成荫,听着鸟语不绝,虫声不断,这平时让他心情愉悦的环境,此时却让他有些烦躁。 想到那吕云苗对他的态度,他内心郁火更甚,猛的停下脚步,怒骂道: “吕云苗你个贱人!” “该死的,丁远山这厮竟然这样丧心病狂祭炼阴山血魂幡,还做事不密被孙长胜捅到上面去了。” 四下无人,他连声怒骂道: “老子不过就是拿几个混黑的夏族混混当血食养虫,竟然被你害的的要去和新汉拼命!” “早知道老子就不贪那点便宜,看明镜司来了怎么处理你!” 耿青忠越想越气,手一挥,十几只小半个巴掌大小的蝗虫就从他袖中飞出,扑向了小径两旁绿植。 荒虫教御虫之法,驱使的不是蜘蛛蜈蚣等毒虫,而是飞蝗。 飞蝗扑打着翅膀扑向了小径两旁的青草绿树,没多久,几声凄厉的鸟叫声响起后,鸟语不存,虫鸣声没多久也跟着消失。 耿青忠满意的点点头,手一召,十几只口器上还沾染着血肉痕迹的飞蝗飞回了他的长袖。 他发泄了下心中抑郁后,快步往自己住的楼阁走去。 “快点去虫巢把我新培养的毒蝗取出来,今夜肯定要和新汉术士厮杀,不能掉以轻心。” 他暗暗想着。 走开一刻钟,透过这小道两侧郁郁青青的绿树的枝桠,隐隐看见自己的楼阁的屋檐,他脚步更快了几分。 小道越发静谧,耿青忠突然心中一凛,感知到身前不远处有法力波动,停下脚步,凝神向前望去。 下一刻,前方小道上空气扭曲,光影幻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诸夏袍,手拄着手杖的夏族少年身影。 荆子棘见自己开启【易形】时的法力波动被此人感知到,也不奇怪,立刻断开对家传玉佩的法力输送,拔剑冲向了面前这人。 任何法术施法都有法力波动,术士巫师施法时,凡人是察觉不了,但是同为术士巫师者是必然可以察觉到的。 他先前刺杀金恩的时候,如果开启了家传玉佩的【易形】,这法力波动必然会立刻让金恩意识到有术士来袭,只会给自己的行动增加阻力,因此弃而不用。 修习荒虫教邪法的巡术司司副耿青忠见面前是陌生的夏族少年术士,立刻意识到不好,双手一挥,长袖一张,十几只大半手掌大小的飞蝗就从他两只袖子里飞出。 荆子棘提剑快速扑向这人,迎面而来的是这荒虫教术士所养的飞蝗。 “飞蝗,呵,如我所料。” 根据前世记忆,这荒虫教术士并不修毒术,虽然他们也会养毒蝗,但是这类毒虫的毒性会反伤他们自身,因此荒虫教术士随身携带的都是无毒之虫,而把身有剧毒的虫豸养在自己的虫巢中。 因此荆子棘在使用亚克席法印混进这巡术司后,没去这荒虫教术士耿青忠的住处守株待兔,就是怕他把虫巢的异虫全部唤出。 眼见这些飞蝗狰狞的口器还沾染着丝丝血肉,扑打着翅膀向他扑来。 荆子棘体内法力急速运转,眸中有冷电划过,手中手杖剑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 第四十三章 荒虫 荆子棘细剑划破空气连刺三下,正中三只飞的最快的飞蝗,灌注于手杖剑中的冷热法力一吐,瞬间破入三只长着狰狞的口器的异虫虫身。 《坎离水火剑气》的法力顿时与飞蝗体内由耿青忠灌输的《荒虫书》法力剧烈冲突,“嘭嘭嘭”连续三声,这三只飞蝗虫身顿时炸开。 就在荆子棘三剑刺出同时,眼前这巡术司术士放出的其余十余只飞蝗也已飞至面前。 荆子棘看也不看先前三剑是否建功,体内法力急速运转加持自身,快步后退,避开了这十余只异虫的扑咬,而后眸中冷光乍起,死死盯着飞扑而来的异虫们扑打着虫翅飞扑的轨迹,握着细剑的手上青筋隐现。 只要这些飞蝗继续毫无章法的迎面扑来,他有把握十息之内把这耿青忠驯养的异虫尽数点杀! 不远处,身着黑色诸夏玄袍,有着倒三角眼鹰钩鼻,长相阴戾的耿青忠见状心中一跳。 他修习《荒虫书》以其中法术驯养飞蝗,自身法力与这飞蝗有着无形的联系。 就在刚刚,他与这十五只飞蝗的法力联系瞬间断了三条。 这飞蝗飞速极快,他以此法杀戮凡人无往不利,哪怕是巡术司同僚面对他这精心驯养的异虫扑咬,都要疲于奔命被咬的血肉模糊。 没想到只是瞬间,就被这少年术士杀了三只! “怎么可能!这人好高明的剑术!” 修习荒虫教邪法的巡术司司副面色一凝,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凑到嘴边,体内荒虫法力快速运转,立刻吹奏出尖锐之音。 此音尖利,颇似凄厉虫鸣,其中暗含法力,正是《荒虫书》中驱使飞蝗的法门。 正毫无章法一窝蜂扑向荆子棘的飞蝗听到此音,瞬间飞散开来,而后高速振翅绕着荆子棘盘旋不散,围而不攻。 在得了耿青忠施法指挥后,这些全凭本能毫无智慧的虫豸,竟变得有如兵卒般进退有度。 它们时而飞进荆子棘身前作扑咬状,时而飞离目标,在空中盘旋伺机待发。 正快步后退连续出剑的荆子棘数剑点空,神色一变: “兵法,这耿青忠对飞蝗控制居然如此精细,竟能演绎出军阵奥妙。” 这时又是三只飞蝗往荆子棘背后扑咬而来,他听到身后飞蝗振翅之音,立刻身子一偏回身一刺,却不料那三只飞蝗只是佯攻;他身侧数只飞蝗趁着荆子棘露出破绽的当口,张着狰狞的口器立刻振翅扑咬向他的喉咙! “来的好!” 荆子棘眼中精光一闪,脚踩鱼肠刺剑术中的步伐,身体如陀螺般高速旋转,手杖剑连续刺出,正正命中这些扑来飞蝗。 “嘭嘭嘭嘭”连续四声,这飞扑而来的飞蝗尽数被他一剑刺中,法力一催,他的法力与这些异虫体内的荒虫法力激烈碰撞,顿时撕碎了这些飞蝗的虫身。 这耿青忠袍子里空间有限,只能带十五只飞蝗,这四只一死,连同荆子棘先前点杀的三只,这一下他所驱使的飞蝗只剩下了八只,几乎少了快一半。 荆子棘周身围绕盘旋的飞蝗群顿时露出了空档,耿青忠面色大变,急吹嘴边短笛。 “嘶!” 凄厉尖锐如虫鸣的笛声中,剩下的八只飞蝗收到命令,瞬时疯狂的振翅扑杀向荆子棘。 而命令飞蝗进行自杀式冲击的耿青忠看也不看面前战况,体内法力急速运转加持自身,抬脚狂奔向他刚刚来时的巡术司正厅方向,同时大声喊道: “来人啊,有刺客!” 喊人是对的,这官府中人最擅长以多欺少,这就是官府阳谋。 但是荆子棘既然敢在这里埋伏这人,就是因为先前已然用亚克席法印迷了周围卫兵的神智,让他们巡逻时候潜意识里避开此地。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带着特殊节奏的鱼肠刺剑术的呼吸方法催发着身体潜能,体内法力快速运转,将他此时的身体状态提升到巅峰! 剩余的八只飞蝗扑咬而至,它们张着狰狞的口器从四面八方扑来,荆子棘听声辨位,短短一瞬间连出八剑! “嘭嘭嘭……” 八只飞蝗顿时炸开。 荆子棘看也不看异虫撕碎的残躯,抬脚追向正快速远去的耿青忠。 同为术士,因修习术法的不同,法体特性与和所擅法术自然是天差地别。 在他前世记忆中,这荒虫教术士的法体特性是【化生】和【分念】,前者可以帮助术士更好的催生驯化蝗种异虫,后者可以让术士一心多用指挥飞蝗。 “修炼邪法的术士,根基不厚难以晋升更深灵海,其花里胡哨的邪门法术也就是欺压欺压凡人。” 荆子棘露出一丝冷笑,身若幻影快步追向正亡命快奔的耿青忠。 他修习的《坎离水火剑气》以心肾二脏器为起始,温养全身,体能之强根本不是阴山荒虫二邪派术士能比。 “招!” 只是几息,荆子棘就奔到耿青忠身后不远处,提起手杖剑用力一掷,剑若羽箭飞向这巡术司司副的背心。 鱼肠刺剑术,脱手剑! 听到身后尖锐风声,耿青忠竭尽全力扭动身体想要避开,奈何他修习《荒虫书》乃是驱虫之法,并不注重温养身躯,身体反应和速度有限,终究没能躲开。 一声金锋破开血肉的声音,这剑深深刺进了耿青忠的身体,他惨叫一声,顿时扑到在了碎石扑成的小径上。 “饶命!饶命!” 他大声惨叫着,寻常人受了这击恐怕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这邪派术士到底身怀法力,身体比凡人更强,还能发出声。 耿青忠扭头看着那少年术士一步步走了过来,吓得下身失禁。 荆子棘看着眼前涕泪横流,屎尿齐出身下传来一阵骚臭味的巡术司司副,冷笑道: “呵,好一个大崇八品术官,好一个狼蛮贵族,平日里拿活人练法,何其威风!现在到你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如此丢人现眼,你们狼蛮子讲究的官威去哪了?” 听了这话,脸部肌肉扭曲的耿青忠厉声喝到: “我是大崇八品术官!你敢杀我就是冒犯大崇!大崇不会放过你!” 荆子棘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好!说得好!耿大人如此威风,才不负大崇尊严;这样死,才不负狼蛮气节!” 说着,就快步上前。 耿青忠听了这话,吓得亡魂大冒,连声惨叫: “来人!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已经走到他身后的荆子棘只是冷笑: “别嚎了,你这一片的卫兵都被我处理了,这里就你一个。” 说完,弯腰一拔,从这人背后抽出细剑。 手杖剑离体,带出了一道血箭,耿青山惨叫一声,登时气绝。 第四十四章 易形 抽出手杖剑,荆子棘俯下身子用这巡术司司副身上的布料擦拭了剑上血渍,还剑归鞘。 忍着这人下身散发的骚臭味,把这耿青忠尸体翻了个身,仔细打量了下这人穿着。 等对此人外形了然于胸了,荆子棘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乌蛇愈气丸服下,刚刚剧烈损耗的法力顿时得到快速补充。 随后他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缓缓运转着法力恢复着体力。 过了一刻钟,荆子棘感受着法力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站了起来,伸手入怀扣住家传玉佩,驱使法力催动【易形】效果,他周身顿时空气扭曲,光影幻灭。 片刻后,荆子棘就从丰神如玉的少年变成了三角眼鹰钩鼻的阴戾中年男子,正是地上这耿青忠的模样。 “还剩两个,一个巡术司司正丁远山,一个司副吕云苗,二人都是阴山术士。根据先前迷惑的巡术司卫兵交代的内容,这两人现在都在巡术司大厅。” 伪装成耿青忠的荆子棘摸了摸怀里已经上膛的左轮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到你见血的时候了。” 先前杀金恩和耿青忠二人不用这枪,是因为枪声太大,杀了人立刻就会暴露自身行动,现在就剩这一对目标,自然不用再藏拙。 术士晋升第二层灵海前没有护身法术,是典型的攻强守弱。 就像那耿青忠,暗处控制飞蝗杀人,这异虫速度何其惊人,根本不是凡人开枪能射中。 哪怕是一百个配备有六轮枪训练有素的士兵,被荒虫术士暗处偷袭,也能尽数杀了。 但是倘若正面作战,只要一个训练有素的兵卒持这种可以六连发的新式左轮,不出数枪就可杀了他。 荆子棘掏出这阿比利联合王国最新研制的左轮枪仔细调试,确保它处于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又打开弹巢,仔细观察其中弹药是否有受潮情况。 等做完这一系列准备工作,荆子棘左手握枪,右手拄着手杖,快步往耿青忠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巡术司占地还是不小,荆子棘往前走了快一刻钟,才到了这正厅前。 这里正有数队身着黑色制服的卫兵守卫,只见他们束棕黄色牛皮腰带,戴帽檐尖挺的黑色圆帽,背着长管燧发枪,腰间佩着制式朴刀。 见此,荆子棘心中一凛,这时要是暴露了,无论他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避开所有卫兵的射击,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凝神屏气控制着【易形】构造出的法力幻象,模仿着先前见到的耿青忠的走路方式往这巡术司正厅走去。 这正厅门现在关着,门口站着四名卫兵,他们见半小时前离去的耿青忠走了回来,连忙躬身行礼,有一人连忙站到这位巡术司司副面前,恭敬说道: “耿大人,丁大人和吕大人有吩咐,他们要开坛作法,任何人不得进去。”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紧。 他这【易形】效果只是外表模拟耿青忠,哪会知道耿青忠面对这话作何反应? 不答也不合适,卫兵代传司正命令,他一个司副一言不发也太过异常,然而他自身声音和耿青忠迥异,一开口就要露馅。 面对这情况,荆子棘额头微微见汗,脑中各种念头闪过,知道这时绝不能犹豫,立刻控制着【易形】的耿青忠幻象作冷眼斜视状,瞪着一双倒三角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人。 这卫兵看着耿司副阴戾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心下一寒,晒笑着刚想开口,却不料眼前术士二话不说抬起一脚,正正踹中他的肚子。 这卫兵猝不及防,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这里动静震动了周围的卫兵,他们听到同僚惨叫,下意识的抬手摸上腰间朴刀,转身望去,就见到性格一向阴沉的耿青忠司副站在倒地同僚面前,他正瞪着一双阴戾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众人。 见这术士目光扫来,他们连忙松开按在朴刀上的手掌,连忙低下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荆子棘见周围卫兵一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一松,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卫兵,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正厅前,把门推开,自顾自走了进去。 ———— 巡术司正厅内的一处静室。 这静室无窗,只有一门连通正厅走廊。 此时门关着,静室四周墙壁上布着数十根红烛,红烛上火焰明灭不定,给这幽暗的密室送去光明的同时,又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 静室一角,立着一造型古朴大气的三脚金兽香炉,飘出袅袅轻烟。 这静室正中布置着一张圆形玉质法坛,这法坛本白玉无瑕,却在烛光的衬托下,染上如血嫣红。 法坛上刻画着种种繁复纹路,正是阴山派秘传法咒。 “师妹,我们这就开始吧。” 正闭目凝神坐在法坛前的丁远山睁开双目,看了眼身旁苦心祭炼的阴山血魂幡,随即对坐在对面的一样在闭目养神的吕云苗温和说道。 “是,师兄。” 听到相伴十几年的师兄的话,吕云苗睁开双目,声音温柔的答道。 两人起身,运转体内阴山法力,现出法体真身,只见两人都是脸色青黑,面目丑恶,在这满室红烛的烘托下,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 两人对伴侣法体相貌却是见怪不怪,修习邪法的法体就是这样狰狞丑恶,和玄门正宗术士的天人之姿完全没有可比性,他们早习以为常。 两人不再说话,双手同时按在面前玉质法坛上,灌输体内法力。 只见烛光映照下鲜红如血的法坛中,以两人双掌为起始,迅速蔓延出四股如墨黑气。 只是片刻,这股黑气就将这法坛染成纯黑色泽。 两人相处十几年,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对自己的了解,不需对方言语交流,只是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松开按住法坛的手掌,双手结印,口中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阴山派法咒。 等法咒念完,两人沉默片刻,同时肃声说道: “阴山派第四十八代弟子丁远山,今为护我大崇江山,请追踪大崇八品常官王友善及谋害八品术官金文之人下落,敕!” “阴山派第四十八代弟子吕云苗,今为护我大崇江山,请追踪大崇八品常官王友善及谋害八品术官金文之人下落,敕!” 随着两人话语,这法坛中一股阴邪晦暗的法力迅速生出,沿着王友善金文二人身上大崇国气的印记追溯出去。 这现世官府之官员,自然有冥土国气印记在身。如若出事,官府术士自然可以用这国气为媒介施法追踪官员本人或杀官凶手。 只是这国气印记也有时限和地理限制。 走廊外,为防止法力被那二阴山术士感应到,早已撤去【易形】效果的荆子棘正一手握枪,一手提剑,谨慎的走在这巡术司正厅中。 突然,一股强烈的阴邪晦暗的法力沿着冥冥中的联系向他冲来。 黎长生布置在他身上的星图覆体法法力立刻应激而出,抵挡住这来袭法力。 只是瞬间,两道法力剧烈碰撞,而后同时湮灭。 点点星辉从荆子棘周身逸散,这是星图覆体法耗尽之相。 但荆子棘此时已经完全不在乎这遮掩法术被破了。 就在刚刚,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强烈的阴邪晦暗的法力波动。 那定然就是丁远山吕云苗二人之所在! 他握枪提剑的手青筋暴起,全身法力急速运转,同时调整呼吸节奏,将自身的状态提升到顶峰。 然后,荆子棘全力狂奔向面前那两名阴山术士所在的静室。 第四十五章 阴兵 静室中。 丁远山与吕云苗二人联手施法,借这玉质法坛,猛的合力催发出一股阴邪晦暗的阴山法力。 这股力量沿着冥冥中的联系一分为二追溯出去,其目标一者为大崇八品常官王友善,另一者为谋害大崇八品术官金文之人。 两道法力传递出去,如泥牛入海毫无反馈,两人也不奇怪,新汉逆贼在王友善和刺客身上布下了反制的法术,刚好和两人刚刚施展的《阴山经》中寻人觅物的占阴法相互抵消。 只是这遮掩之法每次反制他二人追踪都会耗去法力,而他们有这阴山法坛之助,施法很是轻松,眼下只要多施几次追踪之法,定能找到两名目标的行踪。 丁远山微笑着开口: “师妹,我们继续……” 话音未落,他面色瞬间一变。 就在这静室外不远处,传来一股剧烈的法力碰撞,其中一股正是他们先前借法坛施放的卜阴法的法力。 他和吕云苗瞬间对视一眼,两人相处十几年,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施法追踪的两名目标之一就在这静室外,此人不可能是王友善,所以必然是那谋害金文的凶徒! 丁远山立刻起身拿起放在身旁的阴山血魂幡,体内《阴山经》法力快速注入这骨幡之中。 这骨幡表面瞬间浮现一层淡淡黑气,凡人不可见的幡面中,十四条被这法器之力牢牢锁住的怨魂瞬间从幡面中冲了出来,化作十四道浑身血红的鬼影。 它们狂乱的飞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作嘶吼状,却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这些被囚在阴山血魂幡中的怨魂并无实体,自然不可能发声。 只见这满屋鬼影作势想要扑向丁远山二人,丁远山立刻冷哼一声,催动法器,这些蠢蠢欲动的鬼影顿时作惨叫状,飞散开来。 吕云苗在丁远山催动法器的同时,立刻起身站到了同门师兄的身旁,伸出左手抓住骨幡,体内法力瞬间灌注进去。 二人法力在这阴山血魂幡中一合,这骨幡幡面上种种阴山派法咒纹路瞬间黑气大盛,这十四道满室乱飞的虚幻血影瞬间被某种力量压下,落地一滚化作实体。 只见丁远山吕云苗二人四周围着十四名浑身血污的男女,他们纷纷作凄厉鬼啸,正是被丁远山授意郑复礼抓了折麽致死的无辜受害者。 这两名大崇官府术士斗法经验实是丰富,仅仅只是数息时间,二人惊觉有变,立刻合力施法催动阴山血魂幡,放出其中怨魂,注入法力将这十四怨灵化作阴山鬼众。 这就是阴山派术士的核心法术能力:阴兵法。 虐杀活人,抽取生魂,以邪法祭炼,将其炼成可以虚实转化夺人性命的鬼众。 化为虚体之时,寻常刀剑弹药对它们皆是无效;化为实体时,它们就是实打实的物质之躯,可以夺人性命。 这阴兵唯一的克星就是术士的法术,但这十四只血色阴兵乃阴山血魂幡所出,自带此幡的污秽邪祟之力,不仅可以污秽术士的法力,其自身对法术的抗性也更强。 就在此时,静室外的走廊,经鱼肠刺剑术中秘法激发身体潜能,浑身法力澎湃运转的荆子棘已经奔到这静室外,听到这屋中凄厉鬼声,毫不迟疑,一脚就将这静室木门踹开。 只见这静室中满屋红烛,点点烛光照耀中,十四名浑身流淌着鲜血眼神怨毒的男女猛的望向静室外的荆子棘。 众多阴兵后,一对面目青黑丑恶的男女正一同握着通体黑气弥漫的骨质白幡如临大敌的看着他。 “血魂阴兵,阴山血魂幡!” 荆子棘已有心理准备,见此景毫不迟疑,握枪左手立刻举起,瞄准那男性阴山术士,立刻扣下扳机。 丁远山见来人是一肌肤晶莹剔透,丰神如玉的少年,立刻意识到这人是修习了玄门正宗术法的术士,正要施法指挥阴兵扑杀过去,却见来人立刻举起左手,手中握着体积远小于燧发枪的火器对准了他。 那是什么枪? 丁远山心中一跳,立刻命令面前鬼众挡在他面前。 “嘭!” 荆子棘手中新式阿比利左轮枪带着轰鸣声射出夺命的弹丸,却见这阴兵瞬间靠拢挡在这二名阴山术士身前。 “啊!” “啊!” “啊!” 一连三声凄厉中带着解脱意味的惨叫响起,挡在二人身前化为实体的阴兵一连被弹丸射穿三只,血色鬼躯立刻灰飞烟灭,而弹丸连续打穿三只化作物质躯体的阴兵后,动能消散落到了地上。 “那是火器?怎么可能这么小?” 吕云苗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立刻震惊说道。 丁远山却不管那许多,法力一催,剩余十一只血色阴兵立刻向荆子棘扑了过去。 荆子棘毫不迟疑,连续扣动扳机。 “嘭嘭嘭嘭!” 一瞬间连开四枪,面前蜂拥而来的阴兵众瞬间有大半被打的灰飞烟灭,露出站在阴兵后的丁远山吕云苗二人。 现在这大崇朝官差配备的火器都是燧发枪,一分钟只能射击两三次。这种可以连续发射弹丸,枪身还这么小的火器,丁远山吕云苗二人从没听说过。 两人震惊的看着十一只阴兵一下子被杀了大半,连忙要指挥残余阴兵挡在两人身前。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丁远山运足目力,眼见着面前少年手指扣下,吓得亡魂大冒,下意识的出手拉住身旁相伴了十几年的师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师哥!你……” 吕云苗不可置信的哀叫一声。 话音未落,荆子棘恰好扣动扳机,“嘭”的一声,左轮枪射出最后一枚弹丸,正正打在被丁远山拉到身前的女性术士身上。 弹丸撕裂这女子的血肉,在她身体上打出巨大的窟窿,血如泉涌,将这女子身上衣衫染的通红,这位阴山女术士眼里神光散去,死不瞑目的双眸里透露出她临死前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弹丸余势未消,破入她身后丁远山的腹部。 这巡术司司正只是闷哼一声,好似对自身受创并不在乎,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被火器打穿身体浑身是血的师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他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 “不!师妹!” 第四十六章 真情 荆子棘射出最后一发子弹后,看也不看身前两侧仅存的两只阴兵,立刻提剑冲向面前这阴山术士。 眼见这巡术司司正面对生死危机,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师妹拉来当挡箭牌,现在又作出如此悲恸状,他内心毫不动容,一剑刺向这抱着吕云苗失声痛哭的邪派术士。 丁远山猛的抬头,眼睛血丝密布,脸色青黑面部肌肉扭曲,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 他左手紧紧抱住怀中师妹尸身,右手握着阴山血魂幡体内法力狂催,顿时剩余血魂阴兵浑身黑气大盛,一齐扑向荆子棘。 荆子棘本来见此人悲恸,以为可以乘其心神失守之时轻松格杀此人,却没想到这丁远山反应如此之快,感知到身后两股阴邪法力大盛,两股恶风扑来,立刻回身递出两剑。 手杖剑刺入实体化的阴魂阴兵,荆子棘法力一催,两道法力破入,两名阴兵体内的《阴山经》阴邪法力与《坎离水火剑气》的冷热法力剧烈碰撞,发出“嘭嘭”两声。 一股法力反震从剑尖传来,荆子棘立刻借着这股反震拔出长剑,同时双脚用力一点地面,瞬时扑向丁远山。 却见这大崇六品术官已经放下女人尸身,站在静室角落,五指如幻影快速结印,荆子棘回身剑刺阴兵的功夫,这人法印已成,他双手猛的一合握住骨幡,厉声喝道: “蚀!” 一股黑气从这阴山血魂幡上冒起,化作一条黑蛇扑向面前这少年术士。 荆子棘见此人邪法迎面而来,心中一跳,本来飞扑中的身体连忙顿住。 就在此时,刚刚被他两剑刺退的阴兵也已再次扑来。 前有阴山邪法,后有二阴兵阻截,已成绝杀之局! 丁远山见状心中大定,他厉声喝道: “狗贼!我杀了你后要拘了魂灵日日折磨以告慰我师妹冥土之灵!” 荆子棘对此毫无反应,他此前已经使用秘术激发身躯潜能,体内法力澎湃,此时正是他状态最巅峰的时刻。 他带着特殊节奏的呼吸进一步刺激全身肌肉,同时他法力加持于下肢,双脚猛力一点,纵身跃起,刚刚好避过邪法和阴兵的夹击。 身处空中的荆子棘借着刚刚跃起的力量,调整身体姿态,头下脚上,居高临下借助重力对着两阴兵的天灵盖连刺两剑。 “嘭嘭”两声炸裂声,他灌注于手剑身的法力再度与这两名血魂阴兵的邪力冲撞,借助这反震之力,他在空中的身子瞬时往后又飞退一截,在重力作用下刚好站在两只阴兵的背后。 两只扑来的阴兵体内血气黑气混杂,与荆子棘刺入其体内的纯粹法力碰撞,而刚刚丁远山释放的黑蛇又绕过阴兵扑来,见状荆子棘快步后退。 “这血魂阴兵果真邪祟,不仅污秽了我破入其体内的法力,甚至反过来借助这剑想要污染我。” 此时荆子棘手中细剑中两股法力激烈碰撞,一是他自身的冷热法力,一是这阴兵体内混合了阴山血魂幡邪祟污秽的阴山法力。 眼见剑身颤动,两股法力剧烈碰撞中其表面逐渐龟裂,荆子棘灵机一动,体内法力粗暴的灌入此剑,顿时这做工精致的阿比利手杖剑内传来“咔嚓”之声。 随后,他用力一掷,一道剑影飞向了站在静室角落的丁远山。 鱼肠刺剑术,脱手剑! 做完此事,荆子棘看也不看战果,快步退出这静室,伸手入怀取出装着左轮枪弹药的布袋快速装弹。 装弹之时,静室中传来一声脆响,随即是一声惨叫,而后两只祛除体内异力的血魂阴兵和丁远山释放的黑蛇邪法沿着荆子棘的气息扑来。 “迟了。” 荆子棘冷笑一声,法力灌注入左轮枪中的子弹,“嘭嘭”两枪,顿时把阴兵并黑蛇打的粉碎。 他长出一口气,连忙从怀中取出乌蛇愈气丸服下,体内法力得到丝丝补充,抬脚再次迈进这静室,就见那巡术司司正丁远山浑身血肉模糊,身上扎满了剑刃碎片,正趴在地上挣扎着爬向吕云苗的尸身。 走到这人面前,荆子棘俯视着这人血肉模糊的身体,嘲讽的笑道: “刚刚亲手拉这女人给你当挡箭牌,现在又作出这一往情深的模样,丁远山,你是在逗我吗?” 正挣扎着爬向师妹的巡术司司正听了这话,浑身一顿,抬起那扎着剑刃碎片血流满面的头颅,也不分辨,望着荆子棘眼中闪过一丝恳求,他气若游丝的说道: “求求你……让我和师妹死在一块儿……” 见此人神情听此人语气,不似虚情假意,荆子棘摇了摇头: “人啊……” 求生的本能与此时的真情流露,谁真谁假? 谁又知道呢? 荆子棘走到倒在地上的骨幡前,弯腰举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阴暗邪祟,立刻厌恶的将其丢到丁远山的面前。 丁远山看到面前这法器,浑身一颤,他望向荆子棘声泪俱下的求饶道: “求求你不要……放过我师妹和我的魂灵去冥土吧,求求你……” 凡人死后魂灵立下冥土,术士身怀法力,魂灵有法力滋养,本质远超凡人,因此肉身死后还能在现世流连片刻。 荆子棘缓缓走到这人身前,叹息着说: “你对这女人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不知道,只是看你这临死前还想和师妹同赴冥土,确实叫我佩服。” 说到这,他声色转厉: “只是你满手血腥屠戮我夏族同胞也是事实,也别说我不给你这狼蛮子机会,如果你能让这幡里枉死的冤魂都原谅你,我让你和你师妹同死又有何妨?” 说完,荆子棘不顾这人以头抢地的求饶,法力灌注入左轮枪,对准这以生人炼就的邪门法器,“嘭”的一声射出子弹,顿时将这幡杆打断,杆后幡面也打出一个破洞。 别看先前他打碎了那些阴兵的形体,但是只要这骨幡还在,那些阴兵被打碎魂体后,就会回到这幡中,现在他破了这幡,就是真正解放了这幡中冤魂 浓烈的血气黑气从这法器破损位置流出,十四道面目扭曲不成人形冤魂飞了出来。 它们此前魂体被荆子棘打碎,此时自然是这幅模样。 荆子棘快步退后,看着冤魂扑向惨叫的丁远山和吕云苗的尸体,冷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邪派术士的下场,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术士魂灵流连现世,现在就要迎来这些枉死冤魂的报复。 说着,就转身离去,这时却有一只冤魂没有扑到两人面前报复,而是飞到荆子棘身前。 “嗯?” 荆子棘一怔,见到面前飘着只鬼脸,这鬼脸正作出说话状,但因没有实体,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你是……王佳俊?” 荆子棘勉强辨别出这鬼脸样貌,认出这是以前机械研讨会的同学,心中顿时一沉。 努力辨别其嘴部口型,他确认道: “你在说:阿棘,照顾会长?” 鬼脸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点点黑红气散溢,就此灰飞烟灭。 荆子棘沉默片刻,回头看了眼已经毙命的丁远山,还有依旧在两尸体上作疯狂啃食状的十余只冤魂,冷哼一声,而后走出了这静室。 第四十七章 惊变 巡术司正厅外,先前被荆子棘一脚踹倒的狼蛮人卫兵头目在身后下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刚刚站直身子,腹部猛的又传来一股剧痛,立刻弓着背痛苦的捂着肚子。 “没事吧,头?” 他身后几名伸手搀扶着他的下属见状纷纷担忧的问道。 “没事……” 这卫兵头目艰难的开口,他只感觉脏腑像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被重击后的胃部中酸水上涌,隐隐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里是巡术司正厅,是大崇官府重地,按他了解的巡术司司正丁远山的性格,自己要是敢在这吐出秽物,事后被扒掉这身官皮都算是轻的。 巡术司现在权柄日重,他作为司中卫兵队长,也算是有那么点权力。 拼命的想要压制这种身体本能,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受控制的躯体猛的挣脱正搀扶着他的下属,然后张嘴吐出了散发着酸臭味的呕吐物。 “唔……” 他这一吐就刹不住车,他身后下属呆呆的看着正以秽物侮辱大崇官府颜面的队长,而更远处站岗的众多卫兵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人身上。 “王队长完了……” 有人下意识说道。 “你还叫他王队?他马上就不是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有人幸灾乐祸的反驳。 等这人吐完了,他呆呆的看着面前地上一大摊秽物,面色惨白,听到不远处众多卫兵的窃窃私语,他抬起头来狠狠瞪了过去。 正低声嘲笑的卫兵们见队长恶狠狠的眼神,下意识的就低下头避让。 但是下一刻,他们却纷纷抬起头来嬉笑着看着此人,看态度已经不把这人当做上司。 王姓卫兵队长见这些下属反应,呼吸一顿,只觉得一股郁气在胸腔中生出,不吐不快: “耿!青!忠!” 他心中恨急这司副,但久在巡术司当差,对术士的恐惧深入骨髓,无论如何都不敢当众喝骂,只得在心里翻来覆去痛骂此人。 他身后的下属目光中也出现异样,互相对视几眼,眼见这巡术司正厅外众人的气氛逐渐微妙。 就在这当口,巡术司正厅中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嘭!” 在场卫兵身体瞬间一颤,猛的回身望向这古朴庄严的建筑。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也不明白正厅中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里面怎么了?” 有人疑惑问道。 下一刻,耳边又听到连续五声枪响。 “嘭嘭嘭嘭嘭!”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嘴巴张大,呆呆的望着眼前这巡术司正厅。 刚刚颜面大失的卫队队长立刻回过神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道: “丁吕两位大人出事了,兄弟们跟我上!” 说着一马当先冲进了眼前的建筑。 跟我上永远比给我上这三个字更有说服力。 其余卫兵这才如梦初醒,先前暗生的诡异气氛顿时一空,纷纷跟着上司冲了进去。 等众人赶到丁远山先前布置着法坛的静室,冲在最前面的卫兵队长冲到门口,往前一望,顿时神色惊骇欲绝。 “啊……” 他喉咙里发出着断断续续的颤音。 在他眼前,静室中巡术司司副吕云苗身体被打穿出一个窟窿倒在地上,血流一地,死不瞑目;司正丁远山身上插着不少的碎裂铁片,整个人血肉模糊,整个人趴在地上。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十余道血色鬼影正满室乱飞,它们不时扑到两具尸体前,作啃咬状。 感受到静室外的众多生人气息,这些血色鬼影立刻停下原先的行为,而后统一的转过头,十余双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静室外赶来的卫兵们。 它们瞬间张开血盆大口,作鬼啸姿态,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它们化作虚影正在反噬丁远山吕云苗二人魂灵,自然发不出声。 “跑!” 眼见这恶鬼食人的恐怖场景,门外卫兵们如梦初醒,撒腿欲逃。 但这走廊并不宽阔,卫兵人数不少,慌乱逃跑间有人摔倒,摔倒时慌乱的身后想抓着其他卫兵的身体想要站起,却导致同僚也跟着摔倒在地。 这本不宽阔的走廊中,这群大崇官差顿时如同乌合之众一样乱七八糟的挤做一团。 “让老子先走!” “滚你的,应该是我先!” 他们互相对骂拉扯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卫兵中只有原先站在最后面的一小批人因无人拖后腿,纷纷如惊弓之鸟一般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静室中,十余道血色鬼影已然认出了门外众人是曾经折磨凌辱过它们的死敌,顿时狂乱的扑了过去。 最快的一只鬼影扑到最后一名卫兵身后,虚影化实,发出凄厉鬼啸,抬起血爪抓向此人背后。 听到身后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卫兵们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浑身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女子瞪着一双血丝密布怨毒无比的眼睛,一爪抓向他们身后的同僚。 “啊!” 落在最后的卫兵被一爪命中,血肉顿时被撕裂开,一股血浪喷出,这人立刻扑到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见此骇人之景,众人只恨爹娘没给多生两条腿,纷纷你拽我我拽你的想要争出一条活路。 却见这其余鬼影纷纷扑来,顿时这走廊之中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短短片刻就有十余名卫兵被夺去性命。 “弟兄们,和它们拼了!” 有人大声吼道。 众多卫兵见逃生无路,纷纷抽出腰间朴刀,一刀砍向扑来的鬼影。 刀光划过鬼影,却无劈中实物之感,卫兵们神色大变,下一刻,鬼影由虚化实,一爪抓下,顿时将企图反抗的卫兵们杀的血流成河。 这走廊的另一间静室。 荆子棘听着门来传来凄厉鬼啸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微微叹息: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吧,然后去该去的地方吧。” 这些被他解放的阴兵没有术士法力供应,浑身力量是用一点少一点,哪怕什么都不做,这残破鬼躯也会很快烟消云散,他能做的,就是给它们灰飞烟灭前复仇的机会。 “阴山术士修习鬼法,这些被鬼法祭炼后的生魂还有落入冥土的机会吗?” “希望有吧。” 他情绪低落的想着。 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荆子棘手中捏着从先前静室中取来的红烛,抬头看向这间屋子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只见这画中群山连绵,江川气势磅礴,一看就是名家之作,他微微摇头: “可惜了。” 随后将这画取下,法力一催,红烛火光一盛,荆子棘毫不犹豫的将这画点燃,而后将这其丢向静室中易燃的木质桌椅上。 被法力催发的火焰顿时啃噬起这些做工精致的家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荆子棘轻轻一点家传玉佩,催发【易形】效果,身躯外空气扭曲光影明灭,没多久就变成了巡术司卫兵打扮。 这巡术司还有不少卫兵未死,他还是要做些掩饰才能离开这里。 推开大门,看着不远处血肉横飞之景,那些卫兵已被杀了大半,而那些阴兵们也是鬼影虚幻,好似马上就要烟消云散。 它们残余的法力也耗的差不多了。 荆子棘摇了摇头,捏着红烛走向了走廊的另一方向,每过一静室就放一处火。 等他走出正厅的时候,这古朴大气的建筑已经有小半片燃起了火光。 ———— 津门港港主府。 依水而建的楼阁中,酒足饭饱的孙长胜孙国平二人相对而坐,他们用完的残羹冷炙早已被侍从撤下,两人手中正端着新上的清茶细细品着。 微微饮了一口,孙国平放下茶杯对面前的叔父问道: “叔父,我们当真不要派人去帮那丁远山一把吗?” 话语之间,这年纪轻轻的巡捕局捕司有些忧虑。 上午发生在码头区的事他们早知道了,捕司王友善下落不明,巡术司司副金文连十四名巡捕尽数死亡,这可是捅破天的大案。 在这津门港,大崇对外四大港口之一,竟然发生了大崇八品官员一死一失踪十几名官差死亡的大案,凶手再逃,这简直就是再打津门司的脸。 孙长胜慢条斯理的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呢?” 孙国平微微一怔,就听到这位久经官场考验的朝廷四品大员,坐镇津门港的封疆大吏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新汉逆贼包庇密探,杀我大崇官差,实是其心可诛。我已经派人盯着那大使馆动向,只要他们有潜逃之心,我自然会将他们拿下。” 孙长胜保养良好的威严面孔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只要新汉逆贼跑不掉,不管是丁远山找到他们绑架杀死大崇官员的证据,还是救出了王友善等人,都少不了本官的功劳。” “若是那新汉逆贼胆敢反抗,嘿,那更好。一方面落了丁远山那些人的颜面,然后我立刻派城外驻军把这大使馆剿了。” 说到这,他语气愈发得意: “他们能反抗区区几个术士,难道还能对抗我大崇大军不成?到时我大崇朝廷立刻就有了对新汉发难的理由,功劳还是少不了我的。” 听完这话,孙国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孙长胜继续提点侄儿道: “我们和新汉逆贼固然是仇敌,但是那丁远山大逆不道,竟然想要踩到你叔父我头上去,却比新汉逆贼更可恨。” “那新汉逆贼孤悬海外,对我等而言不过癣疥之疾;而那些巡术司术士,仰仗法术在身,竟然想踩着我等上位,这才是我等真正的心腹大患!” 孙国平茅塞顿开,顿时连声恭维。 听着侄儿连拍马屁,孙长胜满意的眯着眼睛,很是受用,就在此时,这楼阁雅间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这敲门声又快又重,显然这敲门人心情很是急切。 “进来!” 孙长胜立刻威严的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身着西式呢制衣裤的中年男子,他面上带着丝丝皱纹,正是跟了他孙长胜几十年的孙家家生子孙全。 这孙全知道自家老爷最重规矩,因此哪怕要禀告急事也不敢作狼狈姿态,他立刻双掌相叠,对孙长胜行了一礼后快速说道: “大人,巡术司出事了,丁远山吕云苗等人死了,巡术司正厅被人一把火全烧了!” “什么!” 孙长胜听了这话,惊的手一松,瓷质茶杯跌落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音。 他眼睛睁大,死死盯着孙全,语气颤抖的说道: “你说什么?巡术司司正丁远山还有其他术士死了?” 孙全立刻答道: “是。有巡术司卫兵来报,半小时前他们守卫巡术司正厅,厅中传来枪声,他们进去一看,发现司正丁远山司副吕云苗都死了,无数血色鬼魂在撕扯他们身体,然后那些鬼魂甚至把进去正厅的卫兵都杀了七零八落。” “之后不久,卫兵还在巡术司中一处草木小道中发现了巡术司司副耿青忠的尸体,他也被人杀了!” “还有那被丁远山派去盯着新汉大使馆的司副金恩,也被人发现死在了凤来居他订的房间里!” 第四十八章 无人可制 随着孙全将发生在巡术司几名术官身上的事一一陈述给孙长胜,这位狼蛮贵族出身的大崇四品要员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最后,他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丁远山,巡术司六品术官。 吕云苗,巡术司八品术官。 耿青忠,巡术司八品术官。 金恩,巡术司八品术官。 金文,巡术司八品术官。 一天之间,这五名术士居然全死了! 饶是孙长胜素来讲究官威和养气功夫,闻此噩耗,整个人也惊的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微微颤抖,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话来。 坐在他对面的孙国平也是一脸的震惊,看着久居官场的叔父这姿态,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孙全继续低声说道: “巡术司正厅陷入一片火海,丁司正吕司副死于非命,卫兵里起初有人怀疑是耿司副行的凶,但耿司副的尸首很快被发现在巡术司司里的一条碎石小路上。” “暗中监视新汉大使馆的巡术司卫兵去凤来居找金恩司副回报消息,等进了屋子才发现,房间里金司副和三位卫兵都被杀了。” 听着孙全的补充,孙长胜脸色惨淡,脑海里一片空白,脑中回荡着一个念头: “全死了……完了,全完了……” 话说数日前孙国平发现手下王强王平二人暗投郑复礼丁远山,且二人近日行踪异常。 孙国平立刻暗中调查,发现此二人近日出没于码头区,结合码头区近日有十余名年轻男女无故失踪,孙国平立刻断定其中必有联系,第一时间将此事报告给了孙长胜。 这津门港港长为官多年经验老道,立刻断定是丁远山这阴山派术士干了他无数前辈都干过的事——杀人练法。 只是这时丁远山练法也是为了更好给大崇办事,他知道这时候报告朝廷也会给自己落下一个私心太重的评价,因此沉住气按兵不动。 今日上午码头区金文王友善二人一死一失踪,十余名官差死亡,孙长胜知道此事后心花怒放,立刻把丁远山办事不利,近十日过去还没抓捕逃亡密探归案,甚至害的十余名官差被杀之事;连同此人暗中勾结巡捕局局长郑复礼,二人合谋杀人练法一事全部报了上去。 按他估计,这事报上去,等朝廷明镜监来人,哪怕这丁远山抓住新汉痛脚立下大功,也不过就是功过相抵,而他自己就能坐享其成。 如果丁远山等人事情办差了,那更好,等明镜监来人彻查这巡术司司正杀人练法一事,丁远山立刻就会被拿下押赴国都听候朝廷发落。 而他孙长胜早已派人盯着新汉大使馆,谅那些逆贼本领滔天,还能在这大崇地界翻出花来? 什么官差被杀有辱大崇威严的黑锅全是丁远山郑复礼二人背了,所有功劳都是他自己的。 但是孙长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津门港巡术司术士居然一司人整整齐齐全死了! 这么多大崇术官横死,简直就是把大崇朝廷的脸踩在脚下反复摩擦,顺便还吐了口痰! 这事大了,谁来为此事负责? 死人背不了锅,郑复礼区区一个六品官想背都没资格。 这个锅肯定要扣到他这个封疆大吏头上了。 津门港港长孙长胜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孙全,缓缓回过神来,一股滔天怒火从胸腔中迸发,他本来瘫软的身子瞬间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桌。 “新汉!新汉!”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着,整张脸肌肉扭曲,狰狞的神色一下子吓住了孙国平孙全二人。 两人咽了口口水,身体微缩不敢说话。 孙长胜起身走到这楼阁的床边,透过窗户望向新汉大使馆的方向,脑子里种种念头闪过,这人到底为官多年,表面很快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冷冷回道: “现在巡术司怎么样了?到底死了多少人?” 孙全不敢怠慢,立刻回答: “巡术司正厅火还在烧着,术官全死了;卫兵死的不多,除了陷在正厅里被他们口中的鬼魂杀了三十多个,其他人没事。” 孙长胜立刻问道: “那些鬼魂呢?” “据卫兵反应,有些鬼魂冲出了大厅,刚一被太阳照到就灰飞烟灭了。” 孙长胜点点头,又问: “丁远山那些人怎么死的?” 孙全立刻答道: “回大人,巡术司大厅火旺,丁远山吕云苗二位术官大人尸身还在里面,眼下无法判断死因;耿青忠等三位大人据卫兵反应都是死于剑伤。” “剑伤?呵,看来凶手是那做下红楼血案的新汉刺客了。” 孙长胜冷笑一声,想了想,又问道: “巡术司那些卫兵为什么认为是耿司副谋害了丁司正和吕司副?” “回大人,根据那些卫兵的交代,丁司正曾吩咐要厅外卫兵看好门不可让人进来,他们亲眼见到耿司副强闯进去,还打伤了人。等他进去没多久,正厅里传来多声枪响,进去的时候发现丁司正二人已经死了,且被恶鬼缠身。” 孙全快速回答。 “后来卫兵又在别的地方发现了耿青忠的尸体?” 孙长胜快速转身,盯着眼前亲信问道。 “是。” 听了这话,这津门港港长眉头一皱,接着神色大变,惊骇的倒退两步,死死的盯着孙全。 这位中年人茫然的看了眼孙长胜,对这位老爷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 孙长胜见孙全并无不轨举动,常出一口气,后背微微见汗: “若我所料不错,耿青忠早就被那刺客杀了,此前进了巡术司正厅的耿青忠是假冒的,能让那么多人瞧不出丝毫破绽,此人必是术士!” 听到孙长胜判断,孙国平孙全二人神色瞬间大变。 现在津门港的大崇术士尽数死亡,无人能分辨出这刺客的易容法术,他们立刻意识到这种情况的恐怖。 孙全正惊骇时,猛的听到孙长胜吩咐道: “孙全,立刻去安排车和亲卫,我要去城外军营!” “是!” 这跟了孙长胜几十载的中年人立刻应道,行礼退去。 随后这津门港港长立刻对孙国平说道: “国平,我们马上去接你姨,然后我们立刻去军营!” 孙长胜说着就拉着孙国平快步走出了这屋,往孙长胜居住的楼阁走去。 一边走在,这津门港港长肃容对侄子叮嘱道: “国平,你记住,在明镜监的巡查术士到来前,你我不得分开,任何人意图靠近里都要提防,现在无人反制,这刺客可以易容成任何人!” “是,侄儿记住了。” 孙国平自然知道这种可以随意易容无法识破的刺客的可怖,他打了个激灵,立刻答道。 第四十九章 发动 津门港,海外商业区,新汉大使馆。 炎汉堂中,韩立业立在窗边,静静望着天边。 突然,这新汉大使神色一变,以他的惊人目力,分明看到远处的天空隐隐有烟柱升起,升腾飞散的细小微尘遮掩了视线,让远处的天空都隐约扭曲起来。 “他真的杀绝了巡术司术士?” 韩立业又惊又喜,此前他与荆子棘商议对策时,那位少年就提出一旦他成功杀了丁远山等人,就放火为号。 而他们大使馆这边立刻发动埋在这津门港的暗线,搅乱这城里局势。 但是现在还不能确认这烟一定是巡术司升起的,他强压住内心激动,静静的望着天边。 过了一刻钟,门外走廊的木质地板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韩立业立刻转身,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黎长生走了进来,激动的对韩立业说道: “韩大人,巡术司起火了!” 这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吩咐道: “好!荆术友果是信人!黎参赞,一切按计划行事!” “诺!” 黎长生躬身行礼,后快步走了出去。 ———— 津门港,码头区。 一处脏乱的街道。 这里是人力三轮车云集的侯客区,靠码头不远,空气中带着海腥味,地面多有潮湿,不时有穿着短衣长衫干体力活的诸夏人路过。 十几个车夫正按先后顺序排队等候客人,闲着无聊的车夫们随口闲聊着。 这时远处又有一车夫拉着空车跑了过来,他停在路边,和旁边的同行们招呼起来: “嘿,兄弟们,你们知道吗?巡术司出大事了啊!” 他声音带着浓烈的乡土味道,语气浮夸,但是这些车夫们就吃这一套,他们纷纷吆喝起来: “发生啥子了啊?” “不知道啊,大兄弟咋了啊?” …… 刚刚才来的车夫顿时挤眉弄眼的说道: “我听说,巡术司被火烧了!” 众人顿时大笑,空气里充斥着快活的味道: “哈哈!烧的好!” “哈哈,那帮狼蛮子,活该!” 更有人大声笑骂着。 “可不是?我还听说啊,那巡术司的几个术官都死了!” 听到这话的众人吓了一跳,没作声,这可不是可以胡乱开玩笑的范畴了。 最后来的车夫做神秘一笑,继续说道: “我和你们说,那些术官的尸体看起来老惨了,听说是邪法反噬。”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不敢接话。 这人也不在乎无人捧场,他继续说道: “我跟哥几个说,最近咱们码头区有人失踪,就是被抓到巡术司给那些狼蛮子杀了练邪门法术了!听说那些狗术官练邪法出了岔子,全都暴毙了!” “这事好像和城里巡捕也有点关系,那些黑皮狗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都不出来巡逻了,不知道在干嘛,不然这话我也不敢和你们说。” 这时来了客人,众多车夫都呆呆的看着这人,不敢说话。 他也不在乎,站起身笑道: “哎,哥几个不拉客啊?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让客人上了车,也不谈价,瞪着三轮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身后众多三轮车夫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 他们窃窃私语着。 ———— 海外商业区,巡捕局。 两个中年巡捕刚刚巡完街,带着疲惫走进巡捕局大门。 刚一进门,两人震惊的发现诸多同僚老老实实的列队站好,郑复礼正站在众人面前训话。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融入大部队里。 这时郑复礼看也不看刚刚入队的两人,继续说道: “没错,你们没有听错,前几天抓的红巾帮,其实就是你们的同僚,红巾帮头目就是我们津门司暗派的密探,就是为了收拾那些不服我大崇官府教化的夏族愚民。” 新来两人对视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立刻想到已经被宣布为黑帮内奸的老巡捕张远庆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 “老杨老李,我们多少年交情了还能骗你们?那红巾帮其实就是我们的同僚!别对他们太粗鲁,不然以后面子上不好看,也别说出去,保密保密。” 诸多来的更早的巡捕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中有部分老人都被张远庆暗地里告知过红巾帮的底细,结合这郑复礼的话,立刻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郑复礼继续略显呆滞继续说着,把红巾帮怎么谋财害命坑害夏族人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巡捕们越听越惊,等这顶头上司把黑幕曝光的一干二净,最后总结道: “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们,是因为官府认为这样做违背民心,是不对的。你们立刻去把我说的去告知更多的百姓,这是我的命令,这将证明我们大崇狼蛮人为了更正过去错误的决心。” “还有不管百姓们什么反应,你们都别管;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们都别阻止,让他们好好宣泄下知道真相后的情绪。” 巡捕们呆若木鸡的看着郑复礼,感到强烈的荒谬感,对这大崇六品官员的命令难以理解。 什么时候狼蛮人的大崇会因为违背民心而更正自己错误了? 什么时候一向铁血的大崇会容忍百姓发泄情绪了? 民心如铁,官法如炉才是官府的一贯态度。 这局长难道失心疯了? 诸多巡捕中有不少老人,他们也算是懂那么一点官府的潜规则,更是对郑复礼的命令敢到难以置信。 “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吗?还不快去!” 郑复礼咆哮道。 巡捕们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按照上级命令,一个个快速走出了这巡捕局大门。 等这巡捕局中空无一人,郑复礼身后的局长室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黑色西式女装的三十来岁皮肤暗黄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掩盖了自己真实容貌的新汉大使馆参赞柴真夜。 她素手从衣服口袋取出一只香囊,往呆滞站立的郑复礼鼻子前一放,然后用力一挤,点点甜香散出,被这郑复礼呼入身体。 这狼蛮人局长双目无神昏昏沉沉,任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神志不清。 柴真夜将香囊一收,对这工具人说道: “你很累,现在回你的屋子里睡觉,直到傍晚你都不会醒来。” 郑复礼喃喃开口: “我很累,现在回屋子里睡觉,直到傍晚我都不会醒来。” 然后这人如同失了魂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局长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崇巡术司术士尽数死绝,再无人能反制她施放的法术。 只需要一点迷惑心智的药物配上一点法力,就可以让这凡人官僚按照她的意思行动。 这就是超凡者。 凡人面对超凡者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无论是心灵还是躯体。 因此超凡者无论强弱,必定成为社会的统治阶层。 柴真夜露出一丝微笑,快步走出了巡捕局。 第五十章 柴薪 一众巡捕几乎是被被赶出了巡捕局,他们面面相觑,仍旧对郑复礼先前的命令感到难以理解。 但他们也不敢在众多同僚面前评价上官决策,只得心里暗暗腹诽。 巡捕局地处繁华闹市,大门口站了几十名巡捕,很是引人注目,路上行人蒸汽车来往,这些路人纷纷将奇异的目光投向巡捕局前呆站的大崇官差。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几名捕头低声商量出了结果: “那……既然这样,就按照局长的意思办吧,我们几个人每人去城里不同区域,带着手下分散行事。” 这几个中年捕头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招呼着手下各自离去。 一队前往码头区的巡捕队伍,带头的捕头闷着头往前走,身后十来名巡捕也不说话,气氛很是诡异。 “弟兄几个都吃过了吗?” 走在前面的中年捕头突然回头对手下弟兄发问。 巡捕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上司的问题。 “没呢。” “本来正准备去吃。” 底层巡捕日常要巡逻,工作很是幸苦,到了饭点也未必能准时吃上饭。 捕头对此心知肚明,等的就是这回答,他立刻说道: “既然弟兄们都饿了,局长的命令我们待会再去执行,找家干净的店,我请客,弟兄们先去把五脏庙填了。” 这些饥肠辘辘的底层巡捕顿时精神一振,喜笑颜开,纷纷答道: “好嘞!” “头英明!” “谢谢头!” 众人就近找了家诸夏传统的饭馆,也不去雅间,在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问候声中,直接在大堂找了两张大桌分散坐开,点好菜,十几道荤素搭配的菜肴很快端上。 巡捕们此时真的饿坏了,顿时狼吞虎咽的用了起来。 过了一刻钟,众人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他们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时无话。 带队捕头见弟兄们酒足饭饱,拍了拍手,“啪啪”两声后,巡捕们纷纷转头望向上司,就见这面带风霜的中年捕头招了招手,众人心领神会的靠了过去。 “弟兄们,待会我们就在这码头区正常巡逻,别的不管,别乱和那些百姓嚼舌根,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这位底层爬上来的老捕头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他扫视了面前的下属,低声说: “反正局长吩咐的又不止我们一队,还有老王老张他们几队人。我们不干还有别人,弟兄几个别多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晚点回巡捕局,要是局长问起来,就说都按他意思办过了。” 吃人嘴软,众人无人多嘴,纷纷点头。 这老捕头是个老油条,对上司明显不正常的命令的态度是不执行不拒绝,反正接受了命令的捕头那么多,不差他一个。 不仅仅他这样决定,其他捕头一个个也都是老油条,其他几队巡捕中都发生了类似的谈话,这些当了半辈子官差的老油条们一个个心照不宣,已经做好法不责众的心理准备。 众人休息片刻出了这店,开始慢悠悠的巡街消食。 一开始倒和平常并无不同,慢慢的他们都觉得有些怪异,有巡捕忍不住问: “头,我怎么感觉路上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听了这话,这捕头眉头微皱,眼前平时对他们多有敬畏的底层车夫水手,还有路过的行人都有意无意的撇了他们几眼,目光中多有怪异。 他心中一跳,想到先前郑复礼怪异的命令,连忙吩咐下属: “别管他们,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那些身着黑衣背着燧发枪腰间佩朴刀的巡捕们快步离去的背影,这街上行人,还有水手车夫之流三五成群,立刻对那些大崇官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 津门港,新汉大使馆,炎汉堂。 穿着西式女装的柴真夜正站在韩立业面前做着报告: “大人,属下已经迷住了巡捕局局长郑复礼,让他吩咐手下巡捕去城里散发狼蛮子对夏族同胞做的事,并让巡捕不要干涉百姓反应。” 听完这中年女术士的话,他满意的点点头: “柴参赞,做的好,虽然不知道那些巡捕到底会不会完全遵守命令,但是哪怕是让他们接下来对百姓异常迟疑哪怕一分也是好的。” 柴真夜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黎长生快步走进了炎汉堂,对韩立业行了一礼,快速说道: “大使,我们安插在城里的暗线已经发动,他们在到处传播这么多年大崇官府在这津门港干的脏事。” “这些暗线部分是码头区的车夫水手,还有贫民窟和商业区暗线也都发动了。” 韩立业点点头,想了想问着: “商业区情况怎么样?” 黎长生立刻答道: “回大人,商业区虽然有相当多的下子商人被这津门港以孙长胜为首的狼蛮子官员夺取了产业,但是他们哪怕被巧取豪夺,但好歹也有些身家。” “那些受害人之后大多都直接坐船离开大崇迁居我新汉,现在商业区那些无海外背景的店铺大多都被大崇官府掌握。” 韩立业点了点头,本来计划顺利,他应该很是激动,但是听完这话,反叹息说着: “狼蛮子夺取了那些夏族商人的产业店铺,之后那些产业店铺原来的工人店员只能被那些官员派遣的人取代。” “那些夏族同胞何其无辜?原来稳定的工作没了,他们只能沦落到码头区贫民窟挣扎求生。” 想到那些悲苦的诸夏同胞,这中年人心情也有些低落,看着黎长生问道: “他们已经几乎是一无所有了,如若让他们知道自己悲苦生活的真正源头究竟是谁,恐怕立刻就会对这狼蛮大崇生出反心。” “这津门港的平民已经在这狼蛮子的倒行逆施下化作柴薪,那么火星可准备好了?” 大崇对治下夏族人可谓敲骨吸髓,有些权力的狼蛮官员肆意抢夺民间商人的店铺,术士杀人练法更是传统。 从最底层的贫民窟到码头区,无数夏族百姓生活困苦,这些对大崇官府心怀怨望的百姓就是柴薪,只差一点火星,就能爆发出燎天大火。 黎长生立刻答道: “是,大人,我已经吩咐过了,一旦传出孙长胜被刺身亡的消息,我们安插在城里的暗线立刻跳动民众情绪,引发民变!” ———— 津门港,港主府中。 此时不过下午,这港主府中绿树成荫,人工挖建的溪流在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亭台楼阁依水而建,奇花异石点缀其间。 扎着狼尾的孙长胜无心欣赏这景色,他正带着结发妻子并侄子孙国平火急火燎的走着,跟随他多年的亲信孙全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位贵人身后。 在四人周围,有十余名亲卫身着黑色西式呢制衣,束棕色腰带,腰间配着朴刀,手持燧发枪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众人一边走着,孙长胜一边威严的大声说着: “你们一定要记住,巡术司的五位术官全死了,行凶的刺客具有易容之能,可以化为你们认识的任何人,现在只要有人敢于接近,立刻举枪警告,胆敢不听警告继续向前的,立刻开枪射杀!” “有什么后果,我来背!” 一众亲卫轰然答道: “是!” 这些亲卫都是他孙家的家生子,亲信中的亲信,对他这个孙家当代家主任何命令,不管是什么,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 在这大崇官场中,夏族人最多只能当个捕司这种小官,最多八品。凡是八品以上的官员,必然都是狼蛮人出身,且其先祖在当年大崇未建时就跟着大崇开国国君打天下。 等大崇建立,阴山荒虫二派术士依旧不知收敛,为制衡这些丧心病狂的邪派术士,大崇开国国君大量提拔重用跟着原先班底中凡人出身者,让他们制衡阴山荒虫的术士。 久而久之,这批人就垄断了大崇官场八品以上官位,并且因权力甚大,这些人纷纷开枝散叶建立家族。 这些家族被海外诸国称为大崇贵族,又或称之为狼蛮贵族。 孙家就是其中之一。 众人一路警惕的前行,不时有港主府中当差的卫兵仆役之流经过,立刻被孙家亲卫喝退。 一路无惊无险,没多久,孙长胜就远远望见前方不远处白墙黑瓦的大屋。 那正是这港主府停放蒸汽车的车库。 官府所用的蒸汽车,都是从工业革命起源的阿比利联合王国购买,论做工性能都远超市面上的货色。 孙长胜立刻对家生子出身的亲卫吩咐道: “快上车,然后立刻去城外军营,越快越好!” 身边十余名亲卫声音整齐的喊道: “是!”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孙长胜脚步越快,心中参杂着恐惧与激动,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每次想到巡术司的五名术官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全杀了,他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生起。 这刺客如此凶残,十日之内,杀密探,杀官差,杀术官。 现在,谁知道这新汉贼子会不会来杀他这个大崇四品的封疆大吏! 但是叫更多卫兵护卫,他又不敢。 那刺客明显是术士,身怀易容法术,人一多,那刺客就容易混进来,到时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他猛的听到身边传来亲卫的大喝声: “那个扫地的,立刻退下!” 他心中一跳,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长衫做仆人打扮的瘦弱青年正提着把扫帚清扫地面,这人一边扫地一边往他们这方向移动。 身旁亲卫立刻举枪瞄准这青年,并大声警告此人。 见这人只是这港主府里随处可见的仆人,孙长胜也不在意,回过头继续往车库走去。 但是他刚走几步,心中一道电光划过,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猛的停下脚步,转头死死盯着那青年。 那夏族青年一身长衫,这是做体力活的人的标准穿着,不足为奇,而孙长胜也没注意这个。 他怔怔看着那青年仆役那平淡无奇的面孔,细细打量,终于发现了让他觉得异常的地方: 那人眼神中一片平静淡然,毫无面见贵人时候的谦卑恭顺。 孙长胜只感到一股寒流猛的吹遍全身,背上冷汗瞬间打湿了内衣,他猛的尖声喊道: “杀了他!” 第五十一章 刺痛 孙长胜话音刚落,一众孙家亲卫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第一时间执行了家主的命令,刚刚抬枪瞄准这人的亲卫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嘭”的一声,子弹射出枪管划破空气,直直射向这瘦弱的青年仆役。 间不容发之际,这青年展现了难以置信的敏捷,只见他身子一偏,将将好避开了射来的子弹,而后他双脚猛的发力,一下子跃入了道旁的草木林荫之中。 这时,其他的亲卫才刚刚将枪口转了过来,刚想瞄准,却见这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这港主府的园林之中。 孙长胜在下了命令后,就瞪着眼睛死死的注视着仆役打扮的青年,见这人动若脱兔般避开子弹逃离此地,他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来了!” 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发妻亲侄和管家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孙国平语气颤抖的问着: “叔……叔父,那人就是杀了丁司正等人的刺客?” “是他,那人的眼神……很刺眼很熟悉,一下子让我看出来了。” 孙长胜这才发现他背心都汗湿了,额头上一滴冷汗低落,他咬牙切齿的说着: “那人果是术士,也只有这些修有法术伟力归于自身的人,才有这种目无王法的眼神!” 无论是巡术司司正丁远山,还是那几个巡术司司副,又或是刚刚这遁入园林的刺客,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超凡者特有的镇定从容,这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深深刺痛了这位列四品的凡人高官。 听了这话,孙长胜的妻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伸出被汗浸湿的双手抓住自家相公的手臂,颤抖着问: “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了这话,孙国平和孙全都屏住了呼吸,咽了口口水,凝望着这津门港港主,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呼……” 孙长胜长出了一口气,内心一阵后怕,刚刚如若不是反应过来,现在恐怕已经被这丧心病狂的刺客所杀,恐惧过后,他心中充斥的是按耐不住的滔天怒火与杀意,他冰冰凉凉的一笑,温和对家人亲信说道: “自然还是去军营,既然这新汉逆贼不讲究国家之间的规矩,那本官也没必要讲了,等我们安全了,本官立刻发兵平了新汉大使馆!” 最开始说的时候,他还心平气和,说到最后,这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人已经声色俱厉。 他身旁三人都知道这位孙家家主的性格,一看就知道他是动了真怒,都不敢再说话触霉头。 话一说完,孙长胜转头就对身前护卫着的亲卫喊道: “你们提高警惕,任何人敢靠近,格杀勿论!”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是!” 一行人又快步向车库走去,亲卫们握紧了枪,凝神注视着周围。 没多久,那白砖黑瓦的大屋渐近。 前方不远,有一名园丁打扮的府中侍从正手持剪刀给道旁的绿植修剪枝叶,他抬头望见十几名府中卫兵团团护卫着几人从远处走来。 他一愣神功夫,就见那些卫兵一个个都提着枪对准了他,顿时吓得是亡魂大冒,浑身汗如雨下瑟瑟发抖。 “滚,否则格杀勿论!” 有卫兵大声喝道。 这夏族园丁浑身一哆嗦,手中剪刀丢下,颤抖着想要跑到一边,却猝不及防被脚下修剪下的树枝绊倒,他惨叫一声顿时摔倒在地上。 孙长胜众人本来只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听了这惨叫都心中一跳,一齐望向这倒地的仆役。 见众多握着燧发枪的卫兵眼神阴狠的望来,倒地这人立刻哀嚎道: “我这就滚,这就滚,别杀我,我是府里老人了!” 这声音凄惨恐惧,听着孙长胜内心一阵烦躁,他眉头一皱,立刻说道: “杀了!” 亲卫得了命令,立刻有四人开枪,“嘭嘭嘭嘭”四声,登时把这人打成了筛子,鲜血流出了一地,染红了道旁道花花草草。 众人从这死尸旁经过,孙长胜发妻扫了这血肉模糊的尸体,浑身一抖,心中有些不忍,伸手抓住丈夫手臂,颤声问道: “老爷,这人不是刺客啊,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把那新汉逆贼杀了呢?” 孙长胜看也不看被他下令杀死的仆从,毕竟是四品官,杀个把人怎么了? 不过发妻既然问了,他还是耐着性子做出解释: “夫人有所不知,这术士虽然都是血肉之躯,一枪就可杀之,但是其法术却实是诡异,就像那巡术司的几个术官,可以人不露面就指挥异虫或阴鬼之流害人性命,刀剑火器面对那种东西根本没用。” “谁知道那术士会什么法术?我们不得不防啊,还是快去军营最安全。这人确实被错杀了,回头等此事一了,给他家人一笔安家费就是了,夫人觉得可好?” 见丈夫毫无愧疚之心,这港主夫人心中一寒,不敢再问,点头称是。 ———— 港主府的园林中,开启了【易形】效果幻化成仆役外形的荆子棘右手握着左轮枪,左手提着一柄诸夏八面古剑,远远跟着孙长胜等人。 他的阿比利手杖剑已毁,这古剑是他在巡术司放火的时候于一间装饰奢华的静室发现。 此时荆子棘脑海里忍不住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额头忍不住微微出汗。 他本来想着靠近孙长胜那狼蛮子后一枪崩了他,但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敏锐,立刻识破了他。 “我哪里露馅了?” 荆子棘心里暗暗纳闷。 他法力运转到双眼处,提升目力,凝神望去,只见孙长胜等人快步往一栋白墙黑瓦的大屋走去,只是吩咐卫兵加强戒备,根本不派人来围剿自己,内心暗暗郁闷: “这孙长胜不愧是四品官,对术士与凡人卫兵之间的优劣势把握的非常清楚,真是麻烦。” 术士身怀法术,等闲凡人随手也就杀了,但是一阶术士到底是血肉之躯,也没有护身法术,被枪射中要害也会当场毙命。 术士与配备枪支训练有素的凡人都是高攻低防的典型。 因此他被识破后第一时间遁入园林之中,就是要引那些卫兵进去,在那种草木茂盛假山怪石环绕的环境中,他们的射击会大受影响,而他自己就可以利用地形和法术将那些卫兵一个个全杀了。 却没想到孙长胜根本不上当。 满心无奈的荆子棘一路跟着,正在思索有什么可乘之机的时候,却听前方传来“嘭嘭嘭嘭”四声枪响,他心中一惊,浑身法力疾速运转,立刻躲到身旁一假石后面。 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荆子棘微微一怔: “射的不是我?” 抬头一看,就见孙长胜等人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大屋走去,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荆子棘眉头一皱,快步跟了过去,这才看见这尸体一身仆役打扮,地上还落着把修剪绿植的大剪刀,显然是这港主府的园丁。 见此人无辜受戮,一股怒火登时从他心里升起。 “这孙长胜好狠的心,在他自己手下当差的人说杀就杀了。” 就在这时,孙长胜等人进了那大屋,很快,其中传来蒸汽车的轰鸣声。 荆子棘听了这声音,面露古怪之色: “蒸汽车?” 很快,大门打开,数辆做工华贵的黑色蒸汽车驶了出来。 “呵呵,还真是?孙长胜,看来你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荆子棘掏出左轮枪,面露冷笑,快步奔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尽灭 白砖黑瓦的车库大门打开,在蒸汽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车库中依次驶出九辆车。 这些外形大气的黑色蒸汽车依次排开,成九宫格的阵型,外围八辆车上每辆车坐了两名孙家亲卫,靠左的主驾驶位置上一人开车,另一人坐在后座靠车窗的位置。 车窗开着,坐在后排的亲卫丝毫不敢懈怠,手中握着燧发枪警惕的对着车外,随时准备射击。 随着车队驶出车库到了大路上,车速开始缓慢加快,左上角位置的蒸汽车后座上,紧紧握着燧发枪的孙伟死死盯着窗外。 他是孙家的家生子,也是孙长胜亲卫中的神枪手,目力惊人,射术远超同僚,但是想到家主交代的术士法术之诡异,他还是觉得心中毫无底气。 就在这是,远处一道黑影自远处快步奔来,精神紧绷的他下意识就瞄准,扣下扳机。 “嘭”的一声,子弹打向那人,那黑影只是一晃,立刻避过。 “是那个刺客,他来了!” “可恶,这术士身手怎么这么快?” 他内心暗骂,快速给手中燧发枪上弹。 向着车队疾速奔行的荆子棘早有准备,提前运转法力快速变换身形,避开了一枪,心中微微一松,下一刻他就察觉了不对: “三辆车,三个枪手,怎么才一人射击?不好!” 心中警铃大作的荆子棘脚尖早已发力重踏地面,带动身体快速变了个位置。 当事时,又是“嘭”的一声,车队左侧第二辆车的枪手射出了子弹,正好打在荆子棘先前所在的地方。 “还有一人!” 荆子棘眼中精光一闪,死死盯着第三辆车后座的那枪手,下肢连续两次爆发的荆子棘这一口气的余力已尽,无法再躲,他竭尽全力的运转法力,抬起手中的诸夏八面古剑。 果然,那亲卫此时也恰好扣下了扳机,“嘭”的一声,最后一发子弹带着硝烟味射了过来。 一道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荆子棘竭尽全力刺出的这剑擦到了子弹,剑刃与子弹摩擦出剧烈的火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撕裂之音,他只觉得手中古剑传来一阵巨力,他紧握剑柄的虎口剧震,毛细血管破裂,丝丝鲜血激射出来。 肩膀一痛,被古剑偏移了方向的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一股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荆子棘闷哼一声,气力飞快从左臂中流失,他手一松,刚刚和子弹硬碰硬,剑身已经扭曲变形的诸夏古剑顿时落到了地上。 “好枪法,好章法!” 这三名孙家亲卫不是一股脑乱射,而是分次点射,最后一人刚好抓住他双腿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机射中了他。 荆子棘也不管血如泉涌的左肩,毫不迟疑的抬起右手,立刻扣下扳机,来自阿比利联合王国的新式枪械射出了注入了冷热法力的子弹。 之后他看也不看这枪效果,立刻反身逃向身后的园林。 “嘭”的一声,这子弹命中了车队左侧第一辆车的车头,只是微微将车身钢板打的微微变形,而子弹内含的冷热法力已经渗透了进去。 坐在后座的孙伟本来见那术士一剑竟然能刺中子弹,随后手中拿着见所未见的小巧火器向他这方向射击,本来心中大恐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这人只射中了车身。 “区区术士,不过如此,他死定了!” 孙伟心中狂喜,快速的给燧发枪装好子弹,抬枪瞄向那人,心中一股狂喜升起。 这喜悦既为家主孙长胜许诺的奖赏,还混杂着身为小人物却能亲手杀死贵人的阴暗喜悦。 术士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在新汉和西大陆诸国都会得到当地官方的吸纳,自然是贵人。 “死吧!” 这人面露扭曲狂喜正要扣下扳机,却听坐下蒸汽车中一阵巨响,车辆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剧烈摇晃的车身一下子让他摔在车座上,他大喊道: “大黄你怎么开的车?” 被称为大黄的司机顾不上回应,只见这车剧烈晃动,他握不住方向盘,车头一下子撞到车队中间的车子上,两车车身剧烈碰撞摩擦,响起刺耳的声响。 这两车在在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前行,前座司机狂踩刹车,大喊道: “我什么都没干,坐稳……” 话没说完,下一瞬,只听“轰隆”一声,车头钢板炸开,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 车中两人来不及惨叫,就被炸开的火焰所吞噬,整辆车在锅炉的爆炸中四分五裂,火焰带着气浪炸开,无数碎裂的钢板零件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顿时打乱了整个车队的阵型! 后车刹车不及,顿时撞到已经被火焰吞没的前车上,前车爆炸引发的气浪立刻粉碎了车窗,激射而出的车身零件将这车的司机射成了马蜂窝,同时点点火蛇缠绕而上,眼看就要把这车吞噬。 而车队中列第一辆车中的二名亲卫最惨,左侧车辆爆炸炸裂了钢板零件,登时射穿了二人的身躯,血如泉涌,两人一声不吭当场毙命。 荆子棘灌注了法力的一枪,竟然击垮了整个车队! 一时间,爆炸声、火焰燃烧声、车身碰撞声、玻璃破碎声不绝于耳。 被车队团团保护在中心蒸汽车上,孙家管家孙全坐在主驾驶位置上,孙国平坐在副驾驶上,孙长胜和其发妻坐在后座。 他们此前也听到了左侧三车上传来的间隔枪响,孙长胜本来还微笑着张口欲言,却没想到只是几秒的时间,左前方的蒸汽车就爆炸了! “快逃!” 孙长胜大声叫着,他瞬间打开身侧的车门,伸手拉着发妻就要逃命。 但是他在握到爱妻的手的同时,也摸到了一片粘稠中带着温热的液体。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这才看见发妻腹部被一块碎裂的蒸汽车零件打穿,可以通过伤口看到其中破碎的内脏,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老爷……快逃……” 这女人微笑着说,眼一闭头一歪,失去了呼吸。 “阿云……” 孙长胜脑海空空的看着相伴数十年的爱妻在身旁死去,脸色发青,额头青筋涨起,连带着太阳穴那几条筋一同颤动。 “新!汉!”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 “叔父,快逃!要炸了!” 前排副驾驶的孙国平大声喊着,他身旁开车的孙全被炸裂的车身零件射穿了身体血液喷溅,也已毙命。 这被孙全喷溅的鲜血染了一身的捕司看了惨死的管家一眼,知道这时万万不能犹豫,立刻打开车门扑到后座位置,一把拉开后座车门,用力把叔父拉了下来。 孙长胜咬碎钢牙,只感到一股择人而噬的悲愤在胸中升起,但也知道爱妻既死,留在原地也毫无意义。 他勉强控制住胸中蔓延的情绪,由亲侄拉着跑出了车队,两人亡命的逃向道旁假山后面。 孙国平往地上一扑,躲在假山后面转头急切喊道: “叔父,快伏地!捂住耳朵!” 孙长胜连忙照做,没多久,只听连续几声轰鸣,汹涌的火光炸裂开来,一股狂暴的气浪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两人低着头,捂着耳朵,禁闭眼睛和嘴巴,一动不动。 良久,等爆炸声停息,气浪停止,两人睁开眼睛对视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望去车队位置,只见那九辆产自阿比利联合王国价格高昂的蒸汽车已经化作一堆废铁,火蛇吞噬着车身静静燃烧着。 “人呢?都死了吗?” 孙国平忍不住喃喃自语。 孙长胜立刻对侄子急声说道: “别管那些卫兵了,快走!那新汉刺客定然还在!” 说完就拉着侄子逃进身前这片园林中。 “先去和府里卫兵会和!那新汉逆贼竟然能引爆蒸汽车,还害死了阿云,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说到这,这刚刚丧偶的中年人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大口喘着粗气。 孙国平也见到姨娘惨死的模样,一时间两眼也有点泛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声枪响,同时几声惨叫跟着响起,又过了几秒,惨叫声渐渐消失。 两人对视一眼,看都不看身后发生了什么,闷着头亡命逃跑着。 两人没逃多远,“嘭”的一声,又是一声枪响,两人下意识的做出规避动作。 但是他们到底是凡人,也没有做出提前躲避,终究有人被命中了。 孙国平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孙长胜回头欲拉,见他肩部中枪,鲜血喷溅。 “国平!”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怎么?二位不跑了?” 荆子棘微笑着从两人身后不远处慢慢走来,手中左轮枪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后,将其收入怀中。 孙长胜听了这话,内心升起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他颤抖着转过身去,只见一身着长衫的瘦弱夏族青年走了出来。 “来人!快来人啊!” 这狼蛮贵族出身的大崇四品大员大声叫着。 荆子棘微笑着温和说道: “别嚎了,你那些亲卫都死了。” 他看了眼左肩的伤,他此前已经运转法力封住血管,但这伤还是很大,急需处理。 “你的亲卫确实训练有素,而且枪法可比我准多了,光是三人就封住了我的走位还射中了我。” 他眼中一片冰冷,继续笑道: “可惜啊,在连环爆炸中他们差不多死完了,刚刚我见有几个运气好逃的及时的躲过一劫,我就顺手送他们下去了。” “待会也送孙港主二位一程,你们主仆冥土相会,却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孙长胜听着眼前此人丧心病狂的言语,知道自己绝无幸理。 他脸色煞白,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亲侄,突然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道: “术士大人,您杀了我吧,求您放过我侄子,求求您了。”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以头抢地,想为自己侄子争取一线生机。 荆子棘微微一怔,万万没想到这贵为大崇四品官的中年人竟然能做出此等事,他又看了眼倒在地上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的孙国平,心里突然浮出一股寒气。 多少人一生杀人如麻,死到临头还不是吓得跪地求饶屎尿齐出? 这两人,虽然不是术士,但是面临生死竟然如此从容不迫,如此心性,可谓人杰。 “孙港长好心性,孙捕司也坚韧的很,你们二人都可谓人杰,正因为如此,留你们任何人一命,我怕我以后睡不着啊。” 他冰冰凉凉的笑道。 听了这话,孙长胜和孙国平对视一眼,知道这人杀意已决,顿时一声呐喊,合身扑向荆子棘要搏个生路。 “不堪一击。” 荆子棘叹息一声,避开二人扑击,右手点中的孙国平眉心,法力一催,这扎着狼尾的青年捕司立刻七窍流血,身体扑倒在地上。 “国平我儿!不!” 孙长胜惨叫着扑在还带着余温的青年尸身上嚎啕大哭。 听了这话,荆子棘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孙捕司原来不是你侄子而是你儿子?你们孙家可真乱啊,不好意思,害的孙港主绝后了。” 孙长胜猛的转过头,通红着眼如老狼般嘶吼道: “新汉狗贼,你不得好死!” 荆子棘慢慢走到这人面前,他此时肩膀被子弹打穿,只能这样慢悠悠的移动,不然他早杀了二人离去了,左右也不差这点时间,他微笑道: “孙港主有所不知,其实在下是津门港出身,来此杀二位也并非是外人指使而是我个人行为。” 他这话是半真半假,荆子棘很清楚,大崇四品官下了冥土是绝对有资格得到大崇国气庇护的。 现在第二层灵海复苏,一旦有专修鬼法的阴山术士修成二阶术士就可以魂下冥土,进入国气面对面和大崇魂灵沟通,到时候自己的外貌说出的每一句话话全都会泄露。 孙长胜听了这话一愣,勃然大怒: “你身为大崇子民,竟敢罔顾国法连杀官差,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荆子棘不阴不阳的笑道: “王法?你狼蛮贵族和我夏族人讲王法?” “话说你儿子孙国平对津门港的三轮车夫敲骨吸髓,那些车夫活生生被逼成了另类的佃户,请问你儿子眼里有王法吗?” “商业区那些没有海外背景的夏族商人,有多少被你孙港长夺了产业,请问你眼里有王法吗?” 孙长胜听了这话就是一呆,随即咆哮道: “这就是国法!整个大崇都是我狼蛮人的天下,你一个夏族人因为这种事竟敢袭杀大崇官员,你好大的胆子!” 荆子棘听了这话,温和淡去,眼中寒光四射,他冷冷一笑: “孙港主,你看,原因你自己也说了,你狼蛮人对我夏族人敲骨吸髓。既然你们无情,我夏族人何必有义?所谓官逼民反,因此现在,我也只能……” “杀!官!造!反!” 他一字一顿的说完最后四个字,右手猛的点中孙长胜的眉心,一点法力渗透进去,立刻搅碎了这人的脑浆。 “哈哈哈哈!” 荆子棘收回手,看着这平时对津门港夏族子民生杀予夺的狼蛮人封疆大吏死于自己之手,顿时哈哈大笑,笑声中说不出的痛快。 第五十三章 同知 津门港港主府,一间楼阁。 楼中一室,灯火通明。 同知方一同,握着笔,伏在案前正奋笔疾书。 这中年人前额无发扎着狼尾,身着一身深色诸夏官袍,面色沉凝隐有哀色,他在面前文件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一丢,站了起来。 “远志你放心,爹爹一定会为你报仇。” 文件上墨迹未干,他踩着官靴,在木质地板上来回踱步,静静等待着。 这人有一独子方远志,军中任行长,数年前转到官府密探组织,自身保留军籍,脏活不干只负责传递官府命令。 他本想过几年退下来,就让独子转到港主府中做事,却没想到十日前,密探组织红巾帮被一刺客几乎屠尽。 此前港主孙长胜命人给他传了消息,十日前屠了红巾帮的刺客乃新汉术士,今日再次出手做下滔天大案,要他立刻传令巡捕局,派人围困新汉大使馆。 片刻后。 方一同见字迹干了,立刻拿起文件,快步走出这屋,来到阳光普照绿树成荫的院中。 这楼阁前的空地上,一辆黑色蒸汽车已经等候在此,两名身着制式卫兵服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车门前,垂首低眉,面无表情。 “去巡捕局。” 方一同快步走向这车,看也不看车前明显等待已久的两名下属。 听了这话,两青年中一人立刻小跑向主驾驶位置,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另一人躬身为津门司的同知大人打开后座的门,等方一同坐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后,这才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三人坐定,司机一踩油门,车头中的蒸汽发动机发出轰鸣声,车辆慢慢发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车中三人表情瞬间一变。 “港主大人出事了!” 方一同双目一瞪,丝丝杀气在眼中闪过,他立刻推开车门望向枪身传来的方向。 两名卫兵跟着下车,跟着望向枪响的方向,又转头迟疑的望向这津门司同知: “方大人,还去巡捕局吗?” 这位列大崇从五品官位,在津门司论地位只在孙长胜之下的中年男人嘴里吐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去,立刻召集府里卫兵,前去营救港主大人!” “是!” 一人立刻转身跑向府中卫兵所。 方一同站定不同,喘着粗气,眼中闪过痛恨与兴奋,心中喃喃自语: “远志,别急,爹爹就要为你报仇了!” 正在此人心绪难平之时,枪响的方向,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乌烟中夹杂着火光冲天而起。 “轰隆!” 听到这声巨响,方同知脸色瞬变,瞪大双眼嘴巴张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愣了几秒,随即转头对站在原地同样面露惊愕之色的卫兵大声喊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 卫兵慌忙答应,转身跑去。 方一同原地踱步,额头微微见汗,正心中惶恐不安时,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环响起。 “轰隆隆隆!” 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一朵乌黑的蘑菇云拔地而起,染黑了这津门港晚春晴朗的天空。 黑云生出,遮蔽了天上的太阳,港主府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夹杂着燃油味的风自远处吹来,带着铁与火的气息,方一同惊的连退几步,面色煞白,颤抖自语: “出事了……出事了……” 过了片刻。 终于,数队卫兵自远处跑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刚刚方一同派去叫人的两名下属。 此时他们均面带惊恐,不时转头望向远处火光冲天之景。 他们刚到方一同面前站定,这同知立刻厉声命令道: “立刻去营救港主大人!” “是!” 脸色均煞白的一众卫兵立刻回应,转身快步跑去。 一众卫兵快步跑向事发地点,先前两名下属苍白着脸站在方一同面前,犹豫着想开口,就听这同知低声吩咐: “不去巡捕局了,立刻去城外军营,快!” 话音未落,这人已经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见上司镇定,两卫兵心中惶恐也退去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上车。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蒸汽车快速驶出被乌云遮盖的港主府。 另一边,一众卫兵遵从方同知命令,结队跑向事发之地。 他们背着燧发枪,腰间配着朴刀,一个个身形敏捷虎背熊腰,显然都是训练有素,只是这些精锐都面露惊慌之色。 等到了事发地点,只见面前无数废铁撞做一团,熊熊大火汹涌燃烧,火光明灭不定,不时发出灼烧爆裂的声音。 这堆燃烧着的废铁散发出煤油味和烧焦物体的臭味,两者合在一处充斥在附近的空气中,令人闻之欲呕。 “这是……府里阿比利国买的蒸汽车?这是港主的座驾!” 带队的卫兵头目捂着鼻子见着眼前场景,仔细辨认了火光中那无数的废铜烂铁,惊骇的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面露恐惧。 难道港主孙长胜死了吗?那我们会落的什么下场? 他们脑海里均闪过这个念头,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惊慌的声音: “头!是港主大人的亲卫,他们都死了!” 众人连忙望去,只见四具身着卫兵服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卫兵头目小跑过去,蹲下一看,仔细辨认每个人的穿着与长相。 每多认出一人,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 按大崇律,主官死,亲卫尽数陪葬。 现在几个亲卫尸体躺在这,其他亲卫呢? 港主孙长胜呢? 他面色越发苍白,身体微微摇晃,身后燃烧的废铁中火焰吞吐,传来一声炸响,立刻惊醒了他。 “所有人听命!全部分散开来全力搜寻,一定要找到港主大人!” 他强定心神,大声命令道。 众卫兵得令,快步跑向四周寻觅。 过了片刻,一处假山后面猛的传来一惊慌失措的大喊: “港主大人!孙捕司!” “头,不好了!港主大人被杀了!” 卫兵头目听了这话,一阵头晕目眩,脸色青白身体摇晃颤抖不止,他连滚带爬的奔跑过去,只见刚刚发出喊声的卫兵蹲坐在地上,他身旁倒着两人。 不用仔细辨认,他立刻认出了这二人,他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语气颤抖: “港……港主大人,还有孙捕司……” 他扑在地上,颤抖着爬到两人身前,看着两人毫无外伤的身体,心中闪过一丝侥幸,伸出手放到二人鼻下,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呼出的气流。 “真的……死了!” 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面如金纸。 第五十四章 规矩 津门港城郊,大崇驻津门港军营。 此地占地三百亩,旌旗连绵,兵卒连营,戒备森严。 这军营,设砖石外墙,营墙高大,空间宽阔,可容十人并排行走,将这营地围的水泄不通。 军营中,古朴简单的砖石矮楼成列整齐伫立,矮楼间道路相连四通八达,大路旁绿植郁郁青青。 军官兵卒住宿的矮楼外,正对着一片宽阔空地。 此时是下午,时节是晚春初夏,阳光灼灼,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兵卒正在军官监督下训练。 他们或持燧发枪射靶,或持朴刀训练军阵,显然已操练很久,很多人额头上低落着大滴汗水,身上衣服也被汗水打的湿透。 军营外,一辆蒸汽车飞驰而来。 营墙上,守卫军营的兵卒远远望见来车,立刻对天鸣枪示意。 “嘭”的一声枪响,远道而来的蒸汽车缓缓停在营墙大门前,车前座副驾驶位置下来一人。 他刚一下车,就听到营墙上传来守门兵卒的大喝声: “来着何人?军营重地,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下车的是个青年,身着黑色卫兵服,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牌向上展示,嘴里大声喊道: “津门司同知方大人有要事要面见陈将军!” 营墙上兵卒听了这话,连忙跑到守门军官处请示,军官听了后神色大变,快步走到墙边,从怀里取出一只黄铜目镜,架到眼前,低头望去。 见身份玉牌为真,这军官立刻挥手喊道: “放行!” 墙后兵卒听令,拉动营墙大门后一人高的蒸汽机械装置上的把手,一阵蒸汽机的轰鸣声过后,大门缓缓打开,蒸汽车立刻驶入。 一刻钟后,军营矮楼中。 楼中一室,装饰质朴,窗明几净。 同知方一同和一名中年军官相对而坐。 听完方一同描述,这名身着黑色军制大衣的中年男人面色沉凝,难以置信的问道: “方大人此话当真?那新汉逆贼竟然又去杀了巡术司术官?甚至还去刺杀了港主大人?” 这人叫陈隆,津门港军营任守备之职,为大崇五品武职常官。 方一同脸色沉重的点头,补充说着: “此前孙大人给我传令,命我去巡捕局下令围困新汉大使馆,却没想到府里转眼间就出事,定是那刺客所为。” “眼下港主大人生死未卜,此前我离开港主府时,已经和府中卫兵吩咐过,一旦确认港主大人安危,立刻来军营禀告。” “请陈将军立刻发兵,剿了新汉大使馆!” 陈隆默然片刻,斟酌着婉拒: “没想到那新汉逆贼竟然如此凶残,竟敢在大崇境内行此事,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为同僚报仇雪恨!只是如要出兵围剿那新汉大使馆,我还需要和朝廷请示。” 方一同听了这话,一拍桌子做急切姿态: “陈将军,虽眼下巡术司术官尽数横死,但明镜监的人不日便到。只要将军现在发兵将那新汉逆贼尽数擒下,等明镜监术士到后,立刻便能把他们所为查的水落石出,到时候自有国法处置他们,将军何不事急从权呢?” “难道将军要让在大崇境内杀我大崇要员的凶徒逍遥法外不成?” 陈隆也很无奈,但是知道这人对武职所知不多,于是故作悲愤状: “城中出此大事,我心中也甚是着急!只是朝中自有法度,我武职欲发兵,需得官职在我之上的文官下令背书,我才能调动人手。” “否则不管原因为何,也不管结果好坏,朝廷都要治我之罪。” 他这话自然不是推脱,大崇狼蛮人常官分文武二系,朝廷为防军官拥兵自重,一方面军队军官数年一换,另一方面军官非得有朝廷命令或者上级文官为其背书,才能调动兵卒。 原因无他,限制军权罢了。 方一同听了这话,心中一闷,却也知道这是朝廷规矩,触犯者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他苦涩道: “难道就任由那新汉逆贼无法无天吗?” 陈隆微微摇头,也不回答,从身前木案下取出一只古镜,提笔在镜面上快速书写。 片刻后,书写完毕,这守备从怀中取出一玉牌,往镜上一按,两物一合,点点微光闪过,镜面上新写就的文字慢慢淡化,很快消失不见。 将两物一收,陈隆对沉默不语的方一同叹息道: “这就成了,等朝廷回复,我就能发兵了。” 方一同依旧没有说话,他眼中突然闪过自己独子方远志的音容笑貌,下一刻,记忆中的人影又被熊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他面容渐渐扭曲,半晌,嘴里吐出两个字: “多久?” 陈隆见老友心绪难平,低声叹息: “按以往经验,最快也要半日。” “嘭”的一声,方一同一拳重重打在案上,他咬牙切齿的大声说道: “半日?那新汉逆贼跑了怎么办!” 这肤色棕黑国字脸的守备沉默片刻,叹息着说: “远志那孩子的事我也知道,当初还是方兄你亲自把他托付给我在军中锻炼,我也很喜欢那孩子,他出了事,我也很心痛。” 陈隆看着老友神色,知道他又想起了横死的独子,劝解道: “有句话叫民心如铁,官法如炉。民间之人无论多么心怀怨望,能敌得过官府武力吗?” “但是也有句话,叫官心如铁,国法如炉。国法面前,我们朝中当差的也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不然旦夕便有不测之祸。” 听了这话,方一同面部肌肉抽搐,眼睛都红了,丝丝眼泪流下,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道: “老陈,我好惨啊!我就远志一个孩子,他死的好惨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恨不得我自己就是术士,去找那新汉逆贼拼命!” 听了这话,这守备心中一惊,看着涕泪横流的中年人,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颤声说道: “一同,远志的事我也很痛心,但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你我虽然分属文武,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有些话必须提醒你——这话你千万别乱说,甚至这个念头你都不能有,否则朝廷绝不会容你!” “西大陆诸国还有那新汉,官员里做主的都是术士巫师,而只有我大崇是官员术士分立,你当是为何?” 方一同从没见这位世交有如此语气,他心中一颤,抬起头擦干眼泪望向陈隆,犹豫的回答: “这……我真是没想过。” “因为国体不同!” 陈隆身体前倾靠近对方,低声快速说道: “当年建国,国君重用功臣,就是为了和阴山荒虫术士形成制衡,如此才能维持皇室的统治朝廷的规矩!任何常官敢和术士有过深的来往,那就是打破了开国国君定下的规矩,他们都会身死族灭!” “光你知道的,白家,孙家还有苗家,还有更多的家族怎么灭的?就是这么灭的!他们都犯了朝廷的忌讳!” 丝丝冷汗一下子从方一同背心生出,打湿了他的衣衫,他面色煞白,颤抖说: “这……我只道当年这几家都贪赃枉法才被抄家灭族,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怎么可能?话说手上有权的谁没对民间夏族人伸手过?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抄家灭族?” 陈隆否了方一同的猜想,继续低声说着这官府中充斥着血腥味的规矩: “还有我们武职也是一样!海外诸国术士巫师任军官比比皆是,唯独我们大崇从来都是凡人当军官,这是为何?也是朝廷为了制衡我等!” “一旦术士和官府体系合流,必然会生出更大野心,皇室当初铁血镇压阴山荒虫二派术士,就是防的这个!” “甚至还有我们军官调兵遣将都要朝廷同意或者高一品文官授权背书,也是防着我们军官坐大后图谋不轨!” 听到这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方一同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张口,呆呆自语: “这……” “任何看似不合常理的规矩,都有其深层次逻辑,只看你能不能想到。” 这胸中有万千沟壑的守备眼中精光乍现,耀眼的让方一同甚至无法直视: “就好比贵人身边总有亲卫侍女,贵人若死,亲卫侍女尽数处决,这个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在百姓看来,这种规矩自然丧尽天良,但是这其中自然有道理在。” “如果没这个规矩,那亲卫侍女岂不是可以随意被外人收买出卖贵人了?” “还有我军中军官的亲卫,军官若死,无论原因亲卫尽数处决,就是为了阻止亲卫出卖上级以求生路,也确保亲卫会拼死保护上级,这就维持了军队指挥系统的完整性;还有扩展到伍长死,其手下四名兵卒处决也是一样。这些都是为了保证军队战斗力的规矩!” 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说了这许多言语,陈隆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后此人死死盯着方一同: “这话我只说一遍,有些规矩,你千万不能触碰!否则你我两家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听了这话,方一同立刻站起,双掌相叠,躬身行礼: “方某多谢陈兄肺腑之言!此话出你口入我耳,再无第三人知晓,如违此言,定叫我方一同生死族灭!” 陈隆立刻起身扶起此人,长出一口气宽慰笑道: “方兄何至于此,你我两家先辈随开国国君打天下,那是微末之时结下的情谊,我们日后还是要共进退,一家要是有人犯浑,另一家一定要及时点醒才是!” 方一同点头称是。 揭过这朝中规矩不谈,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 一刻钟后。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 陈隆立刻抬头威严问道。 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 “回守备,港主府来人,要见方大人。” “进来。” 门外兵卒推开门,他身旁满头大汗一脸惊恐的港主府卫兵快步走了进来,他对屋中二位大人行了一礼,惶恐说道: “方大人,府里出事了!港主大人还有巡捕局的方捕司……他们都死了!” 虽然方一同陈隆二人早有预料,但是听此噩耗,两人浑身还是一颤。 “新汉逆贼,真是该死!” 两人都咬牙切齿的说着。 位列四品官的孙长胜被杀,他们作为五品官,心中岂能不震怖? 这一路从港主府赶来的卫兵喘了两口粗气,压抑不住惶恐的说道: “大人,还有……小人从城里赶来的时候,街上有夏族百姓在聚众游行!小人差点被堵死在城里来不了了!” “那些暴徒人不少,还一直有人加入他们!那些人嘴里喊狼蛮人官员强夺夏族商人产业,红巾帮杀人抢劫都是官府指使,还有……巡术司术官杀夏族人修炼邪法!” 两人面色大变,一同站起,用力过猛让椅子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喘着粗气致使鼻孔无意识的睁大,两人控制不住情绪的咆哮道: “你说什么!” 第五十五章 乱局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津门港近海上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 此时是傍晚,每逢此时,本来都是辛苦一天后的劳苦大众下工的时候。 他们会在这时三五成群去些廉价酒家喝些兑水的劣酒,又或是在街边售卖食物的摊铺前买些油炸吃食。 但此时的津门港完全不同往日。 贫民窟布满污水生活垃圾甚至粪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街道旁低矮破败的建筑上房门也都紧闭。 整个贫民窟的贫苦百姓不见人影。 码头区倒是大为不同,只见这时码头区每一条空气里带着海腥味的街道上处处是夏族百姓,这些人大多身着打着补丁的短衣,更有人衣衫褴褛。 这衣衫褴褛者,都是贫民窟的常住人口。 本来这种人出现在贫民窟以外的街道上,必然会引来旁人的鄙视厌恶,但是此时却无人对此有偏见。 衣衫褴褛的,穿短衣的,穿长衫的,他们不分彼此大声呼喊着各自的内容: “巡捕局狼蛮人捕司王友善抢占王家米铺,害的我失业,全家都沦落到了贫民窟!” “我父母辛辛苦苦半辈子才在商业区开了家钟表店,被巡捕局狼蛮人局长郑复礼夺了去,我父母后来积郁成疾病死了!” “我家里在商业区的祖产铺子,被狼蛮人港主孙长胜夺走了!我家当初还不服,后来被官府整的家破人亡!” “我家和西大陆商人有点生意上往来,狼蛮人官府养的红巾帮就来对我家屡次骚扰,还把我爹腿打断了!” …… 他们越喊越激动,随着情绪的发酵,不时有围观者感同身受,汇入这浩浩荡荡的人流。 终于,有人高呼道: “夏族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大崇狼蛮人官府多行不义,巡术司几个术官杀人练邪法失败横死,港主府也出了爆炸,孙长胜全家当场暴毙!这定是上天降罪,天诛大崇!” “走,我们去向津门司讨个公道!” 这话一出,登时一呼百应,无数人在人潮氛围与自身过往境遇的双重作用下,情绪越发激动,他们纷纷回应道: “走!去向津门司讨个说法!” “天诛大崇!” “天诛狼蛮人!” 码头区各个街道上,成千上万的人如潮水一般,向津门港最繁华的商业区涌去。 道路两旁,从店铺到公寓楼均是大门紧闭。 其中主人多是已经汇入这浩荡人流中,而产业不大没有被官府夺走的小店铺商人,他们瑟瑟发抖的透过窗沿看着门外情绪激动的诸夏同胞们,见人潮逐渐向前行去,他们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群人……真是疯了。” ———— 港主府中,一片凄惨景象。 府中侍女卫兵,都是凄然惶恐的神情。 按大崇律,港主孙长胜意外身亡,无论原因其亲卫都要处死。当然现在亲卫都已经死了,国法也就追究不到死人的身上。 他们这些寻常府中侍女卫兵本不至于被牵连,但现在谁知道官府会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可以预见,他们下场绝不会多好。 此前九辆蒸汽车爆炸产生的冲天黑烟渐渐散开,染黑了天空的云朵,在夕阳红霞的照射下天空黑红一片更显得压抑。 此时这港主府已经戒严,在府中通判等港主佐官的命令下,两百多名卫兵正正在府中四下搜查,意图查出港主出事的线索。 府内一楼阁,灯火通明。 四楼的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 额前无发扎着狼尾的通判孙文远和城防营千总武照正面色青白的站着,两人只感心中惶恐无限,半刻也无法静下心来,只得不停在这屋中来回踱步。 大崇六品文职常官孙文远脚踩官靴焦躁的在木质地板上不停走着,鞋面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他越加心烦,他猛的停下脚步对室外卫兵咆哮道: “都这么久了,你们到底查到什么没有?” 这楼阁内外有数十名卫兵守卫,将此地守的水泄不通,显然一天之间巡术司术官到港主孙长胜尽数横死之事,已经把这两名凡人官僚彻底吓住了。 背着燧发枪配着朴刀的卫兵们静若寒蝉不发一言。 “都是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个港主府都守不好!在我城防营你们这些废物都该卷铺盖卷滚蛋!” 城防营千总武照也怒骂道。 这孙文远武照也没指望这些人回答。 这些卫兵按他们吩咐一直守着这里,而搜查府里的卫兵也没人来报,他们只是在借机发泄心中惶恐。 就在这时,屋中二人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混乱。 有一卫兵连滚带爬的出现在门前,颤声喊道: “大人,游行!港主府外好多人在游行!” 游行?孙文远武照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要知道民心如铁,官法如炉,这百姓胆敢游行,被官差拿着武器一镇压,也就怂了。 十年前西大陆三神教会又不是没煽动过夏族愚民游行,结果呢?十几个夏族愚民被射杀当场,后城里巡捕、城防卫兵配合镇压,那些乱民再激愤的情绪也被死亡的威胁浇灭了。 “荒唐!” 城防营千总武照怒极反笑,他快步出了这屋,行到走廊角落的窗边。 这窗户正对着府外,而且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一看到窗外景象,武照眼神立刻呆滞。 借助四楼的视野,他望见远处路上黑压压都是人。 人过一千,扯地连天;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港主府外道路上,成千上万数也数不过来的夏族人,他们聚在一块,往港主府涌来。 此时傍晚,光照不足,在这天空红黑色云朵的笼罩下,这人群就好比是要吞没整个港主府的乌云。 “狼蛮人还我祖产!” “还我孩子命来!” “还我丈夫命来!” 成千上万人的呼唤声杂乱无章,各有各的诉求,有揭发狼蛮人官员谋夺夏族人财富的,有巡术司杀夏族人练法的,有红巾帮给官府做事的。 凡此总总不一而足,种种爆料,让武照听的浑身如坠冰窖。 津门港作为大崇四大港口之初,受海外影响,也确实有逆贼意图裹挟民众行此游行之事,都被官府第一时间派人镇压。 流了血,那些一时头脑发热的夏族愚民也就怕了散了。 现在这事却不同,哪怕把这些人镇压了,这些黑幕也会不可阻止的传出去! 这里是津门,是港口,海外势力颇多,不是内地!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聚出了这么大的人流!” 城防营千总武照勃然大怒咆哮道。 听到这话,通判孙文远也快步走了过来,他望向远处,脸色一片煞白。 随着港主府前人流涌动,游行队伍到了港主府近前,守门卫兵早已把大门关上,一时倒不担心他们冲进府里。 孙文远凝神望向那游行队伍的后方,却一点也没看见尽头,不过他身为辅助孙长胜治理津门港的通判,也很有处理事情的经验。 他眯着眼睛,先是观察下面人流的组成。 只见人潮中大部分夏族人衣衫褴褛,定是贫民窟之人;剩下一部分身着短衣长衫,应该都是卖苦力做体力活的下层百姓,衣着体面者倒是一个都没看到。 这也正常,有家有业的哪有这么大怨气? 也只有这些日子过的不如意的穷困百姓才敢冲击官府。反正他们几乎是一无所有,又何惧死哉? 又仔细听着下面人流的喊声,这人吓得脸色一白: “游行倒也罢了,这些官府黑幕……这些平民百姓是怎么知道的!不,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这些黑幕海外势力一定也知道了!” “怎么办?怎么办!” 知道官府规矩的孙文远,心里发寒,只觉得大难临头。 他转眼又望见这浩荡人流两侧有城防营的卫兵以及巡捕局的巡捕,他们在勉强维持着现场秩序。 “城防营?” 孙文远猛的转头望向武照,厉声问道: “武大人,这津门港聚出这么大的民乱,为什么你没有去城防营组织镇压?” 武照听到这话,浑身一颤。 随着他猛的惊醒,他双眸深处,两道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力印记淡化消失。 随着传自西大陆的巫术失效,这城防营千总脑海中点点滴滴记忆随之复苏: 今天下午,城防营曾多次派了卫兵来向他反应城中百姓有异,疑似试图聚众闹事,全都被他以证据不足暂不做处理打发掉了。 “我……我当初是疯了吗?怎么下了那种命令?” 这负责津门港城防的武职常官张了张嘴,心中陷入一片绝望。 放任夏族百姓聚众游行,又是如此规模,还曝光了津门司黑幕,事后官府追查此事,他几乎是必死无疑! 他也不答孙文远的质问,猛的回头对卫兵厉声喊道: “传我命令!立刻开枪镇压夏族乱民!” 这人此时眼睛通红,如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又如走上绝路眼里闪着绿光的老狼。 通判孙文远大声阻止道: “万万不可!现在这游行群众成千上万,大势已成,城防营卫兵才多少人?一旦开枪镇压,下面现在只是游行,到时候就是民变!” 武照猛的转头咆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孙通判觉得该如何是好?” 这人眼神阴戾,孙文远心中一惊,他自己还未必会死,而这千总却是必死无疑。 不能和这种必死之人计较,否则难保此人不会拖他一起上路,他勉强笑道: “方同知先前已去了城外军营,城里之事驻军想必已然知道,等朝廷下令,大军进城,乱相自消。” 走上绝路的武照咬牙切齿的冷笑道: “到那步,孙大人觉得朝廷会放过我吗?” 这人声音冰冰凉凉,听的孙文远心里发毛。 这时,府外街道上游行队伍喊声逐渐统一。 “天诛大崇!” 本来嘈杂的喊声化作这四个字,成千上万人的呐喊声逐渐统一,化作声震十里的四个字: “天诛大崇!” 楼阁上对峙的两人浑身一颤,猛的望向窗外。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孙文远浑身颤抖的指着窗外,被这四个字吓得头皮发麻。 这话与造反何异? “反了……反了!” ———— “头,怎么办?” 津门港巡捕局前,百多名巡捕组成人墙,挥舞着手中朴刀阻截着面前如潮水般涌来的百姓。 一名年轻些的巡捕用力挥舞手中朴刀,喝退一个想要闯进巡捕局的短衣汉子后,转头对一身着巡捕服,两肩上有一枚银色流苏徽章的捕头大声请示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这捕头心中暗骂,这时这巡捕局被众多游行示威的百姓所包围,他们情绪激动的推搡着巡捕们组成的人墙,大声喝骂着: “黑皮狗!你们枉为夏族人!原来你们和红巾帮蛇鼠一窝!” 人群中一身着长衫,面上满是风霜皱纹密布的中年妇女凄厉喊道: “津门司,还我儿子命来!” 更多人情绪躁动的喊着: “凭什么不敢让我们进去?你们干出这么多事,还怕别人知道吗?” …… 看着面前的人流,巡捕组成的人墙后,数名捕头面色苍白面面相觑。 “完了……这些暴徒大势已成,现在就是想开枪镇压也来不及了。” 一中年皮肤微黑的捕头面部肌肉微微扭曲,眼神惶恐,神色中带着恐惧说着。 巡捕们虽有火器,但燧发枪开火就要花费二三十秒时间上弹,且巡捕相比暴徒人数实在太少,真起了冲突,巡捕们恐怕在开火击杀几十人后就会被剩下的人乱拳打死。 “没错,就该在这些刁民四下串联祸苗刚起的时候,杀几个人以做震慑!” 有人接过话头。 “局长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前面不就是他要我们什么都不做的吗?现在出了这么大事,等城外驻军进来镇住这些乱民,官府事后清算,我们别说这身官服,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有捕头情绪激动叫道。 说完这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惶恐,狂奔进了巡捕局,刚想冲进郑复礼的办公室,却看见这巡捕局局长正一脸冰冷的站在巡捕局大厅中央。 这扎着狼尾的狼蛮人冷冷看着这夏族捕头,冷笑道: “谁让你进来的?” 积威之下,这人义愤的情绪登时一平,他瑟缩着问: “郑大人,外面这百姓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维持原状,不准开枪。” 这人冷冰冰的开口,下了命令: “现在,出去,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这捕头勉强回道: “是,大人!” 走出巡捕局的这人,眼里闪过怨毒的情绪: “还和老子摆官威呢?勾结丁远山抓人给他练邪法,还有阻止巡捕镇压乱民,老子看你郑复礼怎么死!” 第五十六章 吊死 巡捕局中。 郑复礼披着领口滚金边,两肩上有三枚金色流苏徽章的黑色局长制服,目送这捕头走出大厅的背影沉默不语。 透过巡捕局大门,可以看见门前结成人墙拼命阻止夏族民众冲击的巡捕们,还有他们身前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游行民众。 他们大声叫喊喝骂着,无比喧哗吵闹的声音传到这巡捕局局长耳朵里,化作无数道暗流冲击着他的思维。 此时这中年狼蛮人面上没有了刚刚训斥命令下属时候的威严,反而显得呆滞古板。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随着无数民众叫骂的声音入耳,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妙的预感和惶恐的情绪,但是每当这种种情绪从心海浮现即将连成一片的时候,立刻有股莫名的力量从其心灵深处涌出,一下将这点点念头击的粉碎。 郑复礼双眸深处,两道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力印记若隐若现,每当他自我意识即将醒觉,法印立刻分流出法力干扰这凡人官僚的神智。 随着法力与他自身意志的不断比拼,超凡战胜了平凡,这人面上隐现犹豫挣扎之色慢慢消失。 最终,他的一切表情都化作了麻木与视若无睹。 “好困,再回屋子里睡一会儿吧。” 他喃喃自语,转身迈出有些呆滞的步伐,如同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一步一顿的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局长办公室坐北朝南,是巡捕局中最好的位置,刷的雪白的墙壁上有两扇窗户,其中一扇正对着落日。 此时傍晚,屋中天花板上固定的煤油灯并没有打开,唯有夕阳的余晖撒进这里,深红如血的霞光照在雪白的墙壁上,渲染的这屋气氛如梦似幻。 此时这窗开着,点点微风带着夜晚的凉意与大海腥味吹了进来,同时也带来外面街道上游行群众们的叫骂声。 “狼蛮人还我儿子命来!” “郑复礼还我祖产!” “天诛大崇!” …… 郑复礼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对民众叫骂声似无所觉,片刻后这中年人似乎得了什么指令,他慢悠悠走到窗前,右手一拉关上窗户,左手一扯窗帘垂落下来,挡住了落日的余晖和外界民众的窥探。 “郑复礼!他在窗户后面!” 楼下有人抬头看见楼中的中年人身影,立刻大声叫骂道。 “郑复礼!狗官滚出来!” “狼蛮子出来!” “有种害人不敢面对吗!” 见着巡捕局局长正在关闭窗户,他们骂的更凶了。 围在巡捕局前的底层巡捕好不容易拦住潮水般涌来的夏族人群,他们喘着粗气面红耳赤的与身旁同僚对视,心中都对巡捕局局长很有怨言: “这郑复礼脑袋被驴踢了?干出这种事自己死也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 楼上。 巡捕局办公室中,窗户紧闭,窗帘垂下,外人再也看不到其中景象。 郑复礼从办公大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长长的麻绳,抬脚借着椅子站到了桌子上。 抬手往天花板一抛,麻绳穿过吊在天花板上固定煤油灯的铁环落下,随后被这人结了个死结。 “好困,不知道用这根绳子睡觉是什么感觉。” 这巡捕局局长站在桌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麻绳,内心出现强烈的上吊睡觉的渴望。 他呆呆的把头伸进了绳环,抬脚迈步就欲跳下大桌。 “不对!我在做什么?” 郑复礼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眼中灵光一闪,理智回到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上,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自杀?” 眼前的粗麻绳从顶上垂落,结成死结,已经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他站在办公大桌上,右脚已经迈出,只有左脚还踩在桌上。只要最后那只脚也踏出,空中无处着力,他就会活生生的吊死在这办公室中! 这人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汗如雨下,他连忙收回右脚,取下脖子上的麻绳。 郑复礼做完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只感到强烈的后怕情绪如潮水般在他胸中升起,脚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办公桌上。 “嘭”的一声,膝盖骨和木桌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一股疼痛从两膝处传来,但是这人恍无所觉,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郑复礼滚出来!” “狼蛮子滚出来!” “捕司孙国平滚出来!这样压榨车夫你还是人吗!” 窗外传来杂乱的怒骂声,这巡捕局局长猛的反应过来,连忙从桌上下来,不料双腿无力整个人扑倒在地板上。 一声闷哼,他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到窗前,用力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看到了楼下如乌云潮水般浩荡的人群。 “完了……” 这巡捕局局长面色苍白如纸,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点点被他遗忘的记忆片段在他眼前飞快掠过: 他吩咐手下捕头巡捕把官府黑幕告诉百姓,并命令他们不要对此作出任何反应。 多名捕头惊恐的向他禀告城里百姓似有异动,当时大势未起还能镇压,被他命令不做干涉。 …… 一直到刚刚的,捕头向他请示,被他命令回到岗位继续不做任何应对。 “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人脸上一片死灰之色,颤抖着自问。 “你做了很多,但这些都不怪你。” 他耳边传来一温和声音。 郑复礼浑身一抖,借着落日余晖望去,这才发现办公室门侧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面目平凡身着长衫的瘦弱夏族青年。 正是开启【易形】效果掩饰了真实相貌的荆子棘。 虽然前面杀丁远山等人的时候,他的长相被那些术士瞧见了,但那是没办法的事。 后来他对孙长胜等人下杀手,都没用真实相貌。 如此故布疑阵,哪怕没效果也无所谓,但是万一真的误导了大崇的追踪,那就是意外之喜。 瘫倒在地上的郑复礼瞳孔收缩惊骇欲绝的看着这青年,脑海中记忆片段飞快的闪过: 这人先前进了他的办公室,叫醒了昏睡着的他,随后比了个手势,点点微光在他手中闪现。 随后这青年就坐在他的主座上对他下了各种命令,而他一一照做。 而他完全忘记了这人的存在,就好似这人从没出现过一般。直到刚刚他进门的时候,这人依旧坐在主座上,而他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就好像这屋里根本没这人! 这简直就是市井流传的鬼故事,看似平淡无奇,实际蕴含着无比的恐怖! 他颤抖着伸出手喊道: “是你!” 荆子棘走出阴影,走到落日撒下的余晖中,这晚霞将他浑身染的通红,他露出一丝冰凉的微笑: “不错,是我。前面迷惑了你的神智让你下了那些命令的都是我。” “老老实实的上吊自杀不好吗?非要醒悟过来又有何用?还不是要死。” 随后他右手比了一个手势,一个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印灵光一闪而逝。 郑复礼听了这话惊骇欲绝,他张嘴尖叫: “救……” 第一个字刚从他喉咙里冒出,他嘴里就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呃呃呃……” 他徒劳无功的张着嘴巴,喉咙却只能发出这种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 “没用的。” 荆子棘慢悠悠走到这人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人,心平气和的笑道: “所以你们狼蛮子这个官府制度就很奇怪,你这种掌握一地治安的官员不是超凡者也就罢了,甚至连法器都没有。” “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反抗的了超凡之力呢?要知道这世道,唯有超凡才能对抗超凡。” “你看,我只需要控制了你,你手下的巡捕也就任我控制,整个津门港的局势也就乱了。” 郑复礼张着嘴巴,勉强控制身体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大崇,不会放过你……” 见这人勉强抵御住亚克席法印的影响,荆子棘也不意外,这法术在目标没察觉的情况下可以轻而易举迷惑对方心智,而当对方醒悟的情况下,无法迷惑神智却也可压制对方对身体的控制。 “你们这些狼蛮凡人,死到临头说的话都是千篇一律啊,我都听腻了。” 荆子棘微笑,手一拉,窗帘垂落下挡住外界的视野,后伸手抓住这人的脖子,用力一提。 “你……想做什么!” 郑复礼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桌子眼中一片绝望。 “你说呢?” 荆子棘一脚踩上大桌,抓着这人脖子,在他断断续续的微弱惨叫声中,脖子挂到了麻绳上,一放一推,这巡捕局局长沉重的身体被麻绳吊在空中。 他打了个响指,收回了束缚这人的法力,郑复礼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喉咙里发出嘶鸣声,身体用力挣扎着,企图将脚踩到桌子上,却怎么也无法如意。 每一次拼命的挣扎,都比上一次更加无力。 郑复礼的脖子被麻神死死的嵌入,完全卡住了他的气管,肺烧灼般痛苦难忍,他拼命抓着绳子想要在呼吸一口空气。 “不错,不错。狼蛮贵族出身的大崇六品常官郑复礼大人祸乱津门港大局,现于巡捕局局长室中畏罪自杀,你看,这死法不错吧?” 荆子棘笑盈盈的说着,在郑复礼眼中,这青年的面孔凶狠的如同恶鬼一般,随着死亡将近,他身下一湿已是屎尿齐出。 这倒无关心性,只是人体即将死亡情况下,神经已经无法正常控制身体了。 他死死盯着荆子棘的笑脸,恍惚间竟觉得这人长相和他父亲前任津门港港主郑发荣的面孔重合。 都是一般的笑容,都是一般的语气,他的父亲当初也是这样笑盈盈的处死了津门港勾搭西大陆三神教会的夏族愚民! 这也是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他头一斜手一垂,就这样活生生吊死在了天花板下。 “爹娘,阿棘为你们报仇了。” 微笑着看着昔日夺走父母产业,害的他们积劳成疾的巡捕局局长郑复礼咽气,他喃喃说着。 随后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恰在此时。 巡捕局外巡捕们终于体力耗尽,他们手一松,无数百姓立刻冲破了他们的人墙进了巡捕局中。 荆子棘融入人潮,艰难的出了巡捕局。 “孙国平!滚出来!” 他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诧异的回过头,见十余名身着短衣的黑瘦夏族汉子在巡捕局大厅中大声喊着。 “那个车夫?” 荆子棘微微一愣,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安全的那个年轻车夫,莞尔一笑后抬脚往前走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尾声 次日,津门港外。 呜! 汽笛声响彻天空,黑色蒸汽火车拖着数节车厢,咣当咣当在铁轨上飞驰。 这工业革命后出现的钢铁造物的车头巨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给人以最原始的冲击感。 蒸汽火车内的头等车厢,两名中年夏族男子相对而坐,一人国字脸,面如重枣五官方正,看起来刚正不阿;另一人面容粗犷,眸如点漆眉宇英锐,举止之间顾盼自雄。 蒸汽火车两侧风景飞快的掠过,红脸男子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同僚,斟酌着开口: “阎巡察使,津门港将至,涉及杀人练法的一干人犯,我等是带回去交给朝廷发落,还是……” 话音未落,他口中的巡察使阎靖之撇了眼对面的同僚,对他的试探无奈的叹了口气,打断道: “文副巡察使,我的态度和你一样,此去津门港查实其巡术司术士行止,其中敢杀诸夏子民修炼邪法者,就地格杀!” 副巡察使文丹生闻言心里一松,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被大人看出来了,我看最近朝廷风声不对,哪怕我等抓到丁远山等人杀人练法的把柄,似乎上头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阎靖之露出一丝冷笑,恨恨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看。现在第二层灵海开启,津门港那几个狼蛮人术官年纪都不大,都有可能晋升二层灵海。真带回去,钦天监的术官会不开口求情?搞到最后恐怕就是革职查办闭门思过,那些阴山荒虫的术士连根毛都不会掉。” 文丹生心有戚戚的点点头,叹息着说: “也不知道朝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重用那些邪派术士,甚至放任那群畜生荼毒大崇子民。” 大崇朝术士分两派,一派是钦天监一脉,这脉术士都是大崇开国前就跟着开国国君打天下的阴山荒虫二派术士。 另一派则是开国国君重用凡人功臣压制术士后,根据搜刮到的别派法术传承开辟的明镜监一脉,这脉术士的出现其实就是为了制衡阴山荒虫二邪派术士。 这红脸中年人的话已有妄议朝廷之嫌,给别官听见上报朝廷,定会被治罪,阎靖之望了同僚一眼,嘴唇微动张口欲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 此时津门港已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飞快被甩到车后的山川景色,还有天空越积越厚的乌云。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叹息着回道: “丹生,这话当着我面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 文丹生沉默片刻,点头称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蒸汽火车驶进坐落于津门港郊区的火车站台。 呜! 汽笛的声音回荡,蒸汽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火车的铁门在一阵蒸汽机的运转声中打开,丝丝水蒸气从车身缝隙中冒了出来,阎靖之文丹生二人身着一身有四爪飞鱼纹的黑色诸夏玄袍,踩着官靴,先后走出蒸汽火车,踏上了津门港的土地。 同时,其余每节车厢都下来十名身着长衫作卫兵打扮的青壮,他们都是隶属于明镜监的卫兵,总共约四五十人。 他们被朝廷派来协助阎靖之文丹生二人调查津门港杀人练法一事。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真是他二人,光是琐事就能牵扯他们大半精力,又怎么去查术士杀人练法一事? 此时这宽阔的站台中已有二十余名身着长衫的夏族兵卒在等候,见蒸汽火车缓缓停下,阎靖之文丹生二人连同数十名卫兵走了下来,一名瞧着是行长的夏族男子立刻快步走来作揖道: “卑职津门港驻军行长龙伍,请问可是明镜监的阎巡察使和文副巡察使?” “不错,是我们。” 阎靖之见竟是一干兵卒接待他们,眉头不由一皱,心中一股被怠慢的怒火暗生: “我和文副巡察使奉朝廷命令来此公干,本该由津门港港主孙大人派人来接,为何我只看到你们?” 他停顿片刻,继续冷声问道: “你们既然是军伍出身,不再军营驻扎为何在这?” 军伍出身的行长听了这话身体微微发抖,他也知道陈隆大人派自己来确实有些怠慢面前二人,一边是顶头上司,另一边是明镜监派来的巡查术官,他一个小人物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人慌忙躬下身子,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紧张心情,谦卑回道: “回大人,就在昨日,津门港发生大事。巡捕局捕司王友善失踪,巡术司丁司正等五位大人尽数被杀,不久后津门港港主孙大人也意外身亡……” “你说什么?” 阎靖之一双虎目瞪大,打断这人: “谁干的?” 行长听了这话,浑身一颤,背后丝丝冷汗低落。 其实他也听到了风声,隐隐猜到谁是幕后黑手,但是这话不能由他说,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他颤抖着说: “回大人,小人位卑权轻,实是不知。因为几位大人身死,现在城里是陈将军和方同知在主持大局,命小人前来接待实是城里人手短缺,望二位大人莫怪。” 阎靖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也知道这小人物的不容易,他微微点头沉声道: “接着说。” 这行长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眼这威严的明镜监巡察使,继续回道: “昨日津门港数名大人意外身故后,城里百姓中有流言出现,说身故的几位大人巧取豪夺民间资产,还有城里不少黑帮谋财害命事件都是官府指使,还有……” “巡术司几位术官杀人修炼邪法,被邪法反噬意外横死!” 听着这话,阎靖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时他身侧的文丹生听了这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愤怒,他大喝道: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谋害朝廷官员,还往官府身上泼脏水!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文丹生也知道这传言未必是假,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由大崇官府自己处置后通告民间和民间肆意传播那是完全两码事。 阎靖之扫了眼同僚,内心倒并无多少愤怒,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有些无奈。 自己这同僚明明是夏族出身,怎么…… 哎! 面如重枣的文丹生声色俱厉,躬身的行长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快速述说着自己知道的内容: “这小人实是不知,只知道流言出现之初,夏族百姓隐有异动,巡捕局局长郑大人和城防营千总武大人不知为何没有派人镇压民众,导致这流言在城里越演越烈,最终大批夏族百姓聚众游行,围堵港主府巡捕局等官府重地,后来他们甚至还冲进了巡捕局……” 阎靖之和文丹生二人对视一眼,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下,他们已经有些麻木,长着一双虎目的阎靖之开口问着: “后来呢?” “他们发现巡捕局局长郑大人已经上吊自杀。” 行长快速回答:“后来陈将军得到朝廷的授权,派兵入城镇压民变,游行民众这才慢慢散去。” “考虑到孙港主意外出事,因此在朝廷授意下,现在津门港由陈将军和方同知主持大局,从昨夜开始陈将军和方大人就下了戒严令严禁百姓出门。” 一口气把所知道的交代的一干二净,这底层军官抬起头望了二位大人继续开口: “两位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从昨天到现在,新汉还有西大陆的阿比利、新勒瑞、菲特还有诺德那几国的大使馆有什么反应?” 阎靖之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开口。 “回大人,那几国大使馆以城里混乱不安全为理由,组织人手乘船出海避难了。” 听到行长这回答,文丹生也反应了过来,这嫉恶如仇的中年人恨恨开口: “好个新汉逆贼,好手段!” 阎靖之扫了眼同僚,微微摇头: “现在不好妄下结论。文副巡察使,我们先去面见陈方二位大人,在做定计吧。” “嗯,依大人所言。” 文丹生自无异议。 被派来接待的行长龙伍顿时长出一口气,把这二位大爷送去城里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连忙说道: “车已经为二位大人安排好了,请二位大人上车。” 这人话音刚落,高空一道电光划过,猛的响起一声炸雷,惊的所有人颤抖了下。 只是片刻,磅礴大雨落下。 津门港初夏的第一场雨来了。 第一卷总结 第一卷霜刃初开就这样结束了,而这个世界的一角才刚刚揭露。 在后文,东方诸夏一族的大崇与新汉二国,还有西大陆诸国在这个时代将要上演的故事将要正式拉开帷幕。 我个人是很喜欢古剑奇谭,侠客风云传还有太吾绘卷巫师等游戏的,结合这些故事加上我的魔改也就有了这部小说,对以上游戏有过了解的读者都能发现文中荆子棘几次能力的选择的出处,还有第一卷尾声的两名术士名字的出处,笑。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思考:如果现实真的存在超凡力量,那么现实的社会结构是怎么样的呢? 我无论怎么想,结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超凡者必然全面取代凡人成为上位者。 也许有的读者会提出:超凡者敌不过热武核武。 但是他们又何必去正面对抗? 一个只懂得人类思维影响法术的蹩脚巫师,只要释放六次法术,控制六个人,就能控制世界上最大国家的统治者。 他再把剩下国家的领导全控制了,又能废多少力呢? 如果正常作战,一个施法者只需懂得遁术等高机动法术,配合伤害只相当于一把枪的法术飞弹这种低级法术以及法术护甲这种法术,单人灭小国也完全不是问题。 不对等作战,凡人武器再厉害打不到对方,最后要么被杀绝要么俯首称臣。 超凡者力量来源自身,凡人力量来源于社会结构和大众。 而后者武器确实厉害,但是无论武器还是其军队,都是无数个体组成的,超凡者需要对抗所有人吗?他只需要破坏关键一环,凡人的力量就被破掉了。 就像哈利波特这本成人童话,巫师保密法其实根本不是保护巫师,而是保护凡人。 只要一记夺魂咒,任何国家的统治者都会化作提线木偶。 这就是本小说名字超凡信条的由来,我想描写的是在真的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超凡者与凡人之间的关系。 而本卷的霜刃初开,取自古剑奇谭2dlc。意指在如文中大崇的社会环境中,主角获取了超凡力量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露自己的力量与锋芒。 袖有青蛇胆气粗,古人早有论述。 也许在读者眼里,荆子棘行为不妥,但是当他成为超凡者后,他就已经是上位者,是天生的贵族,是天生的统治者。从此朝廷的大局不再加身,因为他自己已经是大局。 伟力归于自身,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第二卷的故事即将展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 第一章 小人物 十日后。 一望无际的大洋上,一艘蒸汽轮船正在全速前进。 这巨大的钢铁造物上,高耸的烟囱喷出乌黑的浓烟,在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迹。 呜! 汽笛声响彻天空,轮船的速度渐渐放缓,轮船乘风破浪时打出的雪白浪花慢慢变小。 “嗯?减速了?” 甲板上,荆子棘本悠闲的靠在栏杆上望着这天水相接,浩浩荡荡深不可测的大海,奇怪的发现身下巨轮速度正逐渐放慢。 荆子棘身后有几名年轻的夏族侍者侍女,他们中当先一人听到这话,立刻微微躬身道: “是,荆大人。新汉快到了,这里是新汉近海。这片海域颇多暗礁乱流,因此现在要放慢速度谨慎航行。” 这声音清脆婉转中带着点柔媚,荆子棘回头望去,不出意外的看见先前开口的是侍女中姿色最佳的一人,他点点头回道: “原来如此。” 见这位年轻的不可思议的术士毫不在意的将目光继续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这年约双十双腿修长,瓜子脸蛋颇为妩媚的年轻侍女心中不由得有些泄气。 她是这新汉大使馆中侍女的领班,平时见多识广,颇有接待贵人的经验,因此关于术士的信息较常人知道的更多。 她以前所见过的最年轻术士至少也有十八九岁,而这名叫荆子棘的少年年仅十五就修成术士,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且韩大使黎柴二位参赞三位术士大人都对这少年颇为尊敬,这其中透露的信息引人深思。 这女子打听到这少年是津门港出身,且是情窦初开知慕少艾的年纪,因此刻意打扮流连这少年身前多作暗示,却没想到这少年术士毫无反应,心中也很是无奈。 “这里不用你们了,下去吧。” 荆子棘看着前方海面上大群的海鸥灵巧的在空中翱翔,对身后这女子的心思心知肚明,也不多说,只是淡淡吩咐着。 “是。” 一众侍从们不管内心有什么盘算,但这少年贵人下了命令,都只能应声退去。 自十日前,他连杀巡术司术官,再杀孙长胜,施法迷了那城防营千总武照后又去报了父母之仇,他登上新汉大使馆安排好的这船远渡新汉,明显能感觉到韩立业等人对他的态度远超从前,甚至专门安排一批侍从随时听他调遣。 身为一阶术士,凭借一人之力在津门港作出如此大事,武力心性缺一不可,实是人杰。 享受这些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就是力量的滋味啊,真是不错。” 荆子棘笑着自言自语。 随着一众侍者脚步声远去,他抬头望向甲板另一侧,那里有一名身着西式呢制大衣的男子远远站着,此人神色犹豫,一副要上前却又不敢的模样。 荆子棘也没功夫等着人鼓起勇气,他抬起手冲着那人挥了挥,示意他过来。 那人见状,慌忙小跑了过来,在荆子棘身前站定,双掌相叠躬身作诸夏古礼: “小人张正,拜见荆大人!多谢荆大人当初不杀之恩。” “免礼,起来吧。” 听了这话,这脸上有着刀疤相貌狰狞的中年夏族男子慢慢的直起身子,抬头看向面前这少年贵人,心中顿时一震。 这少年容颜清俊倒在其次,关键是他眼神平静深沉,姿态从容镇定,这气质让他立刻想到了曾经远远望见的大崇高官。 不,那些官府贵人的气势源于朝廷官位和规矩,颇有故作姿态的嫌疑,而这少年并未矫揉造作,只是自然而然的站着,却有股叫人动容的威势。 “这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术士吗?” 前大崇密探心中喃喃自语,一时间为这少年气场所折,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荆子棘撇了这人一眼,也知道这人来意,混不在意的安抚道: “我当日既然没杀你,日后也不会为难你。” 听了这话,张正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点头哈腰的感激道: “谢大人,谢大人。” “不过我倒是对你有些好奇,大崇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密探,它本就打算把你们这些工具用完就丢。” “你竟然能意识到这点,那晚我屠了红楼后你竟第一时间逃去新汉大使馆,倒确实叫我刮目相看。” 荆子棘想到先前黎长生和他所提,转头对这刀疤脸的中年人问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一切的?” 张正刚刚得到荆子棘的安抚,心中很是轻松,听了这话,忙不迭的说着: “回大人,小人当初曾经在军中当差只是做个小伍长,后来上头安排去当了密探,和那些地痞混混打交道,渐渐脑子也就灵光,逐步注意到很多日常没发现的事情。” 荆子棘微微一怔,转过头第一次正视这人,若有所思的问着: “譬如?” “回大人,自从小人当了密探,日常和那些黑帮是打了很多交道。他们实是下三滥,但是从最底层的混混到头目还是有些差别。” 张正眼神微凝,根据记忆中的内容一一解释道: “最年轻的小混混,往往喜欢讲什么兄弟义气,这种人往往活不长;而那些混混头目对于手下小弟都喜欢说什么我们是兄弟,以义气为由半命令半鼓动前者去以身犯险。” “噗……” 荆子棘听到这已经明白过来,哈哈笑道: “然后等手下那批年轻混混死的差不多了,有运气好的活下来成了老混混,也就油滑了,等他们成了头目,又开始用义气为由鼓动小弟去送死?” “大人明鉴,就是这样。” 张正作心悦诚服状。 “有趣,有趣,你能从那些现象里思索出官府对你们的态度,也确实是难得。” 好不容易笑停了的荆子棘对这人点了点头: “下去吧,别忘了你这命是新汉从大崇手里救下的。” “是,新汉大恩大德,小人不敢或忘。” 说着这前大崇密探又行了一礼,这才弓着背慢慢离去。 目送着这人离去的背影,荆子棘又想到这几日船上新汉侍从们对他的恭敬态度,叹了口气: “这就是小人物啊。” “哪怕我恢复了前世记忆,如果没这系统相助,恐怕早就死了。” 想到这,他又抬头望了眼远去的张正背影。 “能从黑帮的那点破事想出这些东西,这人也算是有点智慧,还有那个巡警局的张远庆,听黎参赞说那人其貌不扬,却可以从有限的巡警局消息里推测出红巾帮就是官府密探,也真是难得。” “偌大大崇,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才被埋没呢?” 想到这,荆子棘微微一叹。 这时,蒸汽轮船助理的烟囱上冒出滚滚黑烟,船身发出“呜呜”的汽笛声。 海面水天一色,烟波浩渺,荆子棘极目向前望去,隐隐见到陆地在远处若隐若现。 “夏族之国新汉到了。” 他微微一笑,心中第一次轻松下来。 第二章 新汉 书友群已经建立,群号:1063614493,欢迎读者加入。 —————— 荆子棘正望着那隐隐可见的陆地影子,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见是黎长生踩着官靴,着青色诸夏玄袍走了过来。 “荆术友,那里是沧州云礁港,我们等靠岸了先在城里修整一日,明天坐蒸汽列车出发去中州祖阳城。” 这青年术士走到靠着栏杆的荆子棘身边笑道,他口中的祖阳就是新汉国都。 “嗯,黎术兄,当初大使馆安排的那艘天秤星号按原计划也是会停靠在这吗?” 荆子棘微微点头,又想到叶清颜一家,心里微微一热,笑着问。 “非也,天秤星号按照计划会途经新勒瑞控制的一处海岛,然后其上的诸夏船客会转乘我们安排的另一搜蒸汽轮船去云州的一个港口。” 黎长生否掉了荆子棘的猜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露出些暧昧,他古怪看着隐隐有些失望的荆子棘一眼笑道: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刚到新汉,按本国规矩也是要去中州祖阳城登记的,我们也是一样,去那总能遇上荆术兄想见的人。” 荆子棘脸颊微红,转过头看着海面装模作样的回道: “原来如此,那之后呢?” “按照规矩,他们是去祖阳城官方登记身份,从此以后就是新汉国人了,与大崇再不相干。而我们是去祖阳面见国君和内阁诸公述职,还要为荆术兄请功。” 黎长生见荆子棘转移话题,也不再调笑,这少年的战绩对他还是很有威慑力,他转而说道: “对了,荆术友你是青州荆家遗落在大崇的嫡系,祖阳城内阁刚好有位荆云寒大人是青州荆家出身,这次面圣请功,术友有家族相助,定会有不少好处。” 荆子棘微微点头。 两人继续闲聊,荆子棘问了许多新汉的风土人情官方民间的情况,两人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 随着蒸汽轮船继续前行,远处的云礁港越来越近,轮船平缓的入港,黎长生这才笑着终结了话题: “荆术友的,咱们到了,先下去再说,有什么待会聊。” “嗯。” 荆子棘自无不可。 ———— 五日后。 一望无际的荒野中铺设着钢铁铸造的铁轨,汽笛声响彻天空,黑色蒸汽火车咣当咣当在铁轨上飞驰,荆子棘望着窗外景色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前他和新汉三人正坐于一处,听三人讲解前往祖阳城后要注意的事项,等三人述说完毕,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 在云礁港休整一日缓解坐了十天轮船的疲乏后,没想到又坐了四天的蒸汽火车,绕是他是术士之身,也觉得微微有些疲乏。 坐在他对面也是一副疲劳模样的韩立业见状笑道: “荆术友,这里是岳州边境,过了这片荒山就进了中州境内,距离国都就不远了,在坐数个小时就到。” “其实我和黎参赞也挺疲劳的,柴参赞修习岐黄法门最善调养身心,倒比我们三个状态好上不少。” 听了这话,和黎长生坐于一处的荆子棘看了眼坐在韩立业身旁的柴真夜,这位女术士同他们一般舟车劳顿,但看着依旧神采奕奕。 “岐黄法门?我修习的《坎离水火剑气》乃玄门正宗,最善固本培元。寻常岐黄法术不可能让修习者状态维持的比我还好,除非柴参赞修习的也是玄门正宗。” “岐黄法术,玄门正宗,天王养心丹……难道是《柴山青囊诀》?” 想到这,荆子棘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看了这三十来岁的素雅女术士一眼。 《柴山青囊诀》以岐黄药理入手调理术者身心,药毒同源,擅养生也擅杀人。 “看韩大使平日表现,他修习的应该是《离火真气》,没想到他们三人修习的竟然都是玄门正宗。” 荆子棘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收回,又看向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景色。 话说这新汉境内分九州,其中二州多平原,三州多山陵,四洲多江河,被称作二原三山四水,岳州就是三山之一。 过了这山陵地貌的岳州,进了中州境内,不出数小时也就到新汉国都祖阳城了。 虽柴真夜状态尚可,但荆子棘三人都颇为疲劳,四人谈完事情后就各自回自己的包厢休息。 荆子棘躺在软卧上迷迷糊糊的昏睡了数小时后,耳边听到一声长鸣。 呜! 汽笛的声音回荡,蒸汽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到了?” 荆子棘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走到包厢内的盥洗室,一阵水流声后,他面上还带着些湿润的走了出来。 ———— 新汉中州祖阳城,内阁重地。 这祖阳城两处重地,一处自然是新汉皇室所在的皇宫,另一处则是内阁,两处却不在一块儿。 皇宫位于城北,内阁位于城南,两者遥遥相对。 这也是自然,内阁诸公与皇室共治天下,两者并非完全的君臣关系,一定程度来说相当于一盟之友。 内阁中议事,由一君八公共同决定。 这八人被称内阁诸公,来自处中州外的八州,每人皆为术士,一君自然就是新汉国君。 新汉每有国策出台,皆是由这九人共同商讨决定。 内阁正殿外,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正有些紧张的等候着。 此时初夏,阳光微灼,三人都是术士之身,自然无所谓这点热力,但他们额头都隐隐有点汗,实是心中紧张之故。 毕竟津门港发生的事实在太大,他们虽然是“从犯”,但干系还是不小。 就在这时,一身着西式呢制衣裤的侍从从大殿台阶走了下来,到了三人位置问着: “可是驻大崇津门港大使馆的大使韩立业,参赞黎长生和参赞柴真夜?” “是!” 三人立刻答道,一下明白决定他们在新汉朝廷前途的时刻来了。 “觐见吧!” 三人跟着侍从进去,入了殿内,立刻有身着诸夏传统袍子的礼官高声喊道: “驻大崇津门港术士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觐见,恭请国君诸公圣安!” 一进到这殿里,这偌大殿堂很是空旷幽暗,新汉国君坐主位,内阁诸公分坐两侧。 殿中地上铺着厚厚毛毯,一众卫兵正在殿中站立,一部分立在国君前,一部分立在诸公前。 虽然国君与诸公都是术士,但是此时毕竟还未晋升二层灵海,并无护身法术,自然还需要凡人护卫护佑。 见韩立业三人进来,国君和诸公都将目光移来。 “臣韩立业拜见国君诸公。” “臣黎长生拜见国君诸公。” “臣柴真夜拜见国君诸公。” 三人同时双掌相跌,躬身行诸夏古礼。 第三章 内阁 前文略修整,剧情未变。 ———— “免礼,平身。” 坐于殿中主坐的新汉国君说着,声音很是平和,韩立业三人听了心中一松,抬起头来。 面前这殿中幽静宽阔,正中位置布着只铜鹤,其口处丝丝烟气升出,带着点点异香。两边各布着四只蒲团,八位年纪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女正襟危坐。 正中主座上的新汉国君看着年纪更大些,约五十来岁,戴着夏族传统的冕旒,穿着绣龙纹的金色袍子,一双眸子幽邃深沉,显出国君的威严。 三人正心中略松时,就听着面上有着细密鱼鳞纹的国君温和笑道: “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你们三位真的是在津门港做下好大的事,大崇的狼蛮人都派人到我这来问询了。” “嘿,说是问询,其实是问罪,这狼蛮人坐居诸夏沃土八十载,对治下夏族人生杀予夺无所不为,竟然将他们那套用在我新汉身上,实是可笑!” 说到最后,这看着年纪已大的新汉国君开怀大笑。 坐在两侧的内阁八公也是面上多有喜色。 等笑声停了,国君笑着问: “西大陆的阿比利、新勒瑞、菲特还有诺德那几国也知道了大崇所作所为,这消息天下传疯了,你们做的漂亮!” “来,你们三人说说吧,这事你们怎么做的,现在大崇狼蛮子是焦头烂额。” 韩立业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狂喜,站在两人正中的韩立业向前一步,躬身行诸夏古礼后说: “回国君,我三人于津门司布置有内应一人,本欲徐徐图之,却不想昔日荆家有一嫡脉失陷于大崇,其后人恰好身处津门港,年仅十五已是术士之身,此番大事全赖此人鼎力相助。” 说到这,韩立业目光投向坐在右侧第二席位年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这人面目文雅正襟危坐,正是青州荆家出身的荆云寒。 听了这话,这身着诸夏官服的中年人微微一惊,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此时是国君问话,他虽身为内阁公卿但是规矩还是要讲,只能强忍着内心疑惑静听。 “此人姓荆名子棘,一身剑术造诣惊人,兼且多谋善断。这津门司在民间安插了红巾帮为密探,我等在内应帮助下才锁定这组织,却没想到荆子棘无人相助下径直确定红巾帮真面目,当夜一人几乎将二十余名密探杀绝。” 韩立业说到这,国君诸公并无惊异,修成法术的术士杀戮些凡人也是寻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密探中一人名张正,被荆子棘放了一条生路后连夜投奔我新汉,因此我等才知津门司重重鬼蜮伎俩。后大崇狼蛮人术士丁远山来咒杀此人……” 韩立业此前早有腹稿,快速而精准的将津门港发生的事情快速描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荆子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最后我等与荆术友一道,俘虏了狼蛮官员王友善还有大崇爪牙王强王平共三人归来。这三人都是津门港官府黑幕的了解者,现在已经软禁起来,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随着这新汉四品官位的威严中年人快速精准的讲述,在座国君诸公面色由最开始的平静变得惊异,眸中最终闪着惊骇:那荆子棘在大崇狼蛮人治下,却对官府毫无畏惧之心连杀官差,这种视规矩如无物的心性,令他们这些新汉统治者也为之色变。 在讲述过程中,国君和另外七公不止一次的将目光投向青州荆家出身的荆云寒,这面目文雅书卷气颇浓的中年男子听着韩立业的讲述,面色凝重,心中有喜悦也有些震动。 “回国君诸公,臣说完了。” 空气中一片沉凝,随着韩立业话音落下,国君诸公均沉默无言,唯有殿中铜鹤口吐枭枭烟气。 良久,戴着冕旒的国君压住了内心的震惊,凝神盯着韩立业三人询问: “那位荆子棘,年仅十五,修成术士且剑术惊人,杀大崇狼蛮凡人官员倒还罢了,他竟然一个人把津门港那些邪派术士全部杀了?” “是,丁远山等五名大崇术士皆被其所杀,有黎参赞占星卜相确定真假,后我等立刻发动安插在津门港各处的布置,这才一举功成。” 听到这回答,国君点了点头,头上冕旒垂下的珠子微微晃动,长出一口气勉强笑道: “好好好,如此人杰能回归新汉,实是新汉之幸!” 话虽这么说,这国君心中还是感到五味杂陈,阴山荒虫二邪派术士驱鬼控虫,只要自己不露脸且法力足够,任由多少凡人反抗也能尽数杀了。 但这类邪派术士根基不深且法术偏激,同等层次对抗玄门正宗术士却力有未逮,且日后难以晋升。 这荆子棘本来连杀密探官差倒还罢了,他最初还以为此人修的是邪法,但听说这人能一人尽杀五名同阶术士,就感到不对劲了。 国君年纪已大,大约是很难继续晋升灵海,他复杂莫名的眼神投向右侧第二位次的荆云寒,试探着说: “荆卿,这荆子棘虽然身怀你荆家信物,那也未……” 话未说完,这气质文雅的中年男子压下心中复杂情绪,立刻斩钉截铁的说着: “这孩子荆姓,身怀我荆家嫡脉玉佩,那他肯定就是我荆家嫡脉,稍后我就去见那孩子,带他回青州认祖归宗!” 新汉国君并无大崇国君那般大的权力,国君与诸公关系近似盟友而非上下级,因此荆云寒毫不犹豫立刻开口打断。 他自然知道国君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留下荆子棘收归皇家,这万万不可。 目前新汉九州,各家术士宗族门派年轻一代术士最年轻者也近二十岁,且绝不可能有如此武力。 本来第二层灵海没开倒罢了,现在灵气潮汐已来,这荆子棘年仅十五就修成术士且有如此武力,日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家族有此麒麟子,怎能放给外人? 荆云寒说完这话,也不待国君诸公回应,径直起身对韩立业三人行古礼: “三位在津门港对我荆家失落在外子弟多有照顾,荆某代子棘拜谢!” 三人慌忙回礼: “荆公言重,那是我等分类之事。” 剩余七位公卿都颇为眼热,但是那少年荆姓,又携有荆家玉佩,已经实锤了,强争不得。 “恭喜荆公家族出麒麟子。” 荆云寒身旁一中年妇人微笑恭喜道。 “恭喜荆公家族出麒麟子。” 其余公卿不需要提醒,他们非常默契的跟着恭贺道。 “同喜,同喜。” 荆云寒微笑道。 这诸公反应其实已经反映了新汉朝堂的大致情况——新汉皇室是最大的术士宗门,他们八人出身各州宗门,代表各州利益,他们共同制约着皇家的权力,自然不可能放任中州皇室一路壮大。 见堂下诸公已经达成共识,这脸上带着细密鱼尾纹的新汉国君叹息一声,对韩立业三人说道: “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为国建功,赏法物各一件,官升一品,至于那荆子棘,由荆卿你来安排吧。” 这法物就是法职信物,可在新汉境内借用国气之力;而黎长生柴真夜二人本是六品参赞,升为五品倒也罢了,韩立业本是四品驻外大使,这下就晋升为三品大员了。 三人大喜,同时躬身行礼回道: “谢陛下!” 第四章 荆家 内阁位处祖阳城南,用高墙围了百多亩地,最中心的位置自然是国君诸公议事的正殿,正殿外尚有多间楼阁,这些都是官邸,是新汉朝廷为官员准备的住处。 此时是下午,正殿中韩立业三人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向国君诸公汇报,等全部述职完毕已经临近傍晚了。 之后国君试探几次,见诸公均无意让自己见到那年仅十五成就超凡的荆子棘,只能无奈的起驾离开。 坐在右侧第二位子的青州公卿荆云寒见国君离去,立刻起身迫不及待的走到韩立业三人面前问道: “韩大人,不知我那侄孙荆子棘现在何处?” “回大人,荆术友现下在内阁府内一处官邸内,就在府内不远处。” 韩立业虽升为三品,但面对新汉一品大员的公卿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行礼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津门港做下好大事,城里那狼蛮子的大使馆不停派人来和我们问询,还派人在城里四下乱窜,可千万不能让子棘暴露在那群蛮子的眼里。” 荆云寒听了这话,心中一松,对韩立业这老成持重的安排非常满意,连连点头。 那位韩立业三人带回来的荆家子弟虽然还未见面,但光是三人描述就已知那荆子棘风采,现在第二层灵海复苏,此人日后定是家族支柱,万不可在其还未晋升二层灵海前暴露在狼蛮人眼里。 国君走后,本来正襟危坐的诸多公卿也纷纷起身活动下身体,见荆云寒如此急不可耐的询问,本坐在荆云寒身侧的中年女子不由得一笑。 这人是岳州公卿颜清涵,她走进两步提议道: “荆大人家族麒麟儿归来,真是天大的喜事,不弱稍后在烟雨楼安排个私宴,我们几个也见见那位少年英雄?” “如此甚好,我也想见见那位十五岁修成术士成就超凡的少年英杰。” “不错,我也想见见那位荆家麒麟子。” “附议。” …… 听了皮肤白皙保养不错,风韵犹存的岳州公卿颜清涵的提议,余下诸公纷纷附和道。 这诸公代表各州利益,平日他们私下也有冲突,但是面对国君他们又是同一阵线。 此前他们一同相助他抵住国君压力,荆云寒投桃报李笑道: “好好好,我也正有此意,诸位公卿大人且先去安排,劳烦韩大人三位带我去见我那侄孙,待会三位大人一道赴晚宴。” “诺!” 韩立业三人大喜,纷纷躬身行礼,尤以黎长生柴真夜二人最为喜悦,他们升职后也只是五品,能与诸公赴宴,这对他们日后在新汉朝廷为官实是大有裨益。 ———— 一间官邸楼阁内。 荆子棘着墨黑色诸夏玄袍,上有云纹丝丝缕缕,头戴乌冠脚踩木屐,负着双手站在楼阁顶楼外廊上。 这内阁占地宽阔,极目望去,满眼青松翠柏绿树成荫,奇花异石点缀其间,鸟语阵阵蝉鸣不绝,官邸楼阁坐落其间,种种布局章法皆符夏族传统园林布局,实是人间胜景。 在津门港,狼蛮人大崇官府治下的诸夏风格建筑,就显得简单些,只得了夏族文化之形,却失其神。 荆子棘深深呼吸,空气中沁人心脾带着草木芬芳,让舟车劳顿半个月的他精神为之一振。 此时初夏,湿气颇重,风声乍起,天上点点云气聚合,隐隐发出几声闷雷,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站在荆子棘身后,身着西式女装的夏族年轻侍女轻声开口询问: “荆大人,要下雨了,是否回屋里避下?” “不必了,难得有这种放松的时候,我想多看看。” 很快,大雨淅淅沥沥落下,将地面打湿,千万点水滴如晶花般生灭,发出扑扑声响。 不远处有一湖,雨滴打在绿翡翠般的水面上,惊起无数涟漪,林中绿树枝叶则在风雨中哗啦啦的响成一片。 风声雨声林涛声化作一片,点点水气弥漫,遮掩了荆子棘的视线,将这景色渲染的如梦似幻。 点点雨滴随着微风落在荆子棘的面上身上,带着点点凉意,打湿了他的衣衫,只是他似无所觉,只是静静望着面前一切。 阵雨很快结束,雨收风歇乌云散开,阳光撒下,不远处湖泊上在照耀下闪着点点金辉,空中弥漫的水气在阳光照耀下顿显彩虹,流辉映光。附近成荫绿树在雨水洗礼后更显青翠欲滴,点点草木芬芳带着雨后的微冽气息越发清新。 “真是不错。” 荆子棘微笑着,身处此情此景,他心中一片空灵,洗净了杀伐狼蛮后残余的杀气与舟车劳顿后的困乏,体内法力也灵动了几分。 风雨过后,又过了一刻钟,这处官邸快步行来四人,其中三人正是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当先一人则是一四十余岁身着诸夏官袍的中年男子。 “看来他们述职结束了。” 荆子棘微微一笑,转头对侍女说着: “拿块手帕来,我要擦拭下。” “是,大人。” 侍女躬身行礼退去,没多久就快步回来,双手捧上手帕,荆子棘接过细细擦拭了身上水渍后递了回去,移步回屋中静静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屋外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吱呀”声中门扉大开。 荆云寒当下走了进来,见一身着黑色玄袍的束发少年,快步走了过去压抑着内心激动开门见山说道: “子棘,我是你叔爷荆云寒。快把你的玉佩给我看看。” 荆家字辈按族谱这么分:云星子远风月深归,八辈一循环,荆云寒是云字辈,荆子棘是子字辈。 荆子棘快速从怀中取出家传玉佩递过,荆云寒拿过一看,见其形制心中已是有数,法力一催,法器上点点灵光生处化作“荆”字,立刻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果然是我荆家麒麟儿,子棘你祖上可还有族谱留存?” 荆子棘不假思索的快速答道: “家里只有云星子远风月深归这八字字辈存了下来,族谱从我开始只到我太爷那辈,家父荆星喆,爷爷荆云来,太爷荆归成。” 荆云寒听完连连点头: “不错,云星子远风月深归正是我荆家字辈,你太爷荆归成的名字我在族谱里见过,好好好,我荆家游子困于狼蛮之地数十载,今日终于归来了!” 说完畅快大笑,这时韩立业三人才跟着从门口走了进来。 听了荆云寒这话,他们纷纷行礼祝贺: “恭喜大人荆家麒麟子归来。” “恭喜荆术友回归家族。” 荆子棘性格上比较深沉内敛,个人不如何擅长这种人际交往之事,只能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 荆云寒恍若未觉,一把抓着荆子棘的手笑着说: “子棘此前津门港做下好大事,又一路舟车劳顿,实是幸苦。来,我已经安排了私宴,其余公卿也会赴宴,你快收拾下,别让几位大人久等。” 第五章 夏华 荆云寒转头又对侍女吩咐道: “安排人为我这侄孙更衣,规格按华礼。” 侍女双手相叠在小腹,双膝微曲行夏族淑女礼,低声应道: “是,大人。” 夏族有诸多礼仪,规格最高称华礼。 夏者,大也。 久居诸夏沃土,疆界广阔文明兴盛文化繁荣之族,谓之夏族。 华者,花也,光灿也。 夏族以族人英杰辈出,土地物产丰富服章美好谓之华。 华礼,就是夏族对后世子孙最殷切的期盼,期望后世族人可以如同生生不息的华美之花盛开于东土诸夏。 荆子棘确深切的明白华礼之重,他凝望着第一次见面的叔爷面孔,双掌相叠躬身行礼道: “是,叔爷,子棘失陪。” “去吧。” 荆云寒微微点头。 身后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连忙让开道路,同时与擦肩而过的荆子棘互相问候。 “荆术友,恭喜了。” 他们微笑中带着些恭敬着说。 “全有赖三位相助。” 荆子棘微笑着回应,一如平常。 韩立业三人目送荆子棘走出房门后面面相觑,他们在刚刚荆云寒的几句话里已经读出些东西。 新汉分九州,舍皇室掌管中州外,其余八州各家术士宗门选出一位公卿,又称州公,官居朝堂一品。 整个新汉也只有八名一品官员,可直接以近乎平等的地位与国君商议国事。 青州公卿荆云寒为归来的荆家子弟设宴,这本是寻常。 宴中有其余诸公,值此灵海开启之际,对于年仅十五的少年术士倒也不算破格。 只是华礼,这意味就真的有些重了。 韩立业三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共同开口恭维着青州公卿荆云寒。 这四十多岁保养的很好,肌肤白皙的文雅中年男子微笑着与他们三人客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过了近一小时,荆子棘才出现在门前。 华礼所需衣冠等物实是贵重,需阁中侍从去取,一来一回又给荆子棘打理仪容,这才花费这许多时间。 按华礼流程,当事人涂上珍贵香膏,这油膏渗入肌肤可使肌肤柔嫩光滑且含香气,等香油生效后再沐浴洗去,最后就是穿戴华服。 随着脚步声响起,正相谈甚欢的四人同时望去,只见去而复返的十五岁少年术士换上的一身新衣走了进来。 这按华礼准备的衣冠称华服,荆子棘一身月白色长袍上有朵朵云纹,腰束墨色玄纹腰带,脚踩木屐,头戴墨玉冠冕,周身隐隐散发出幽然淡香,眉间一点朱砂,显得飘逸出尘。 这等华袍,若是寻常人穿只会是沐猴而冠贻笑大方。 而荆子棘解除《坎离水火剑气》的藏拙法后现出法体真身,肌肤晶莹如玉,眸似寒星剑眉上扬,一身纯正凝练的法力气息外显,与一身华服完美相融。 如斯神采,如斯风韵,让荆云寒四人望之心神大震。 “好,好一个夏族翩翩君子。” 荆云寒顿时大笑。 韩立业三人连忙恭贺赞美几句,后众人下了这处官邸向着烟雨楼行去。 一路闲聊,荆云寒韩立业等人均久居官场很擅言谈,话语之间叫人如沐春风,荆子棘虽然性格内敛但在谈话中也不显尴尬。 众人都是术士身怀法力,一路健步如飞走在这内阁林间的碎石小道上,此时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清冽,草木芬芳萦绕鼻尖,叫人心神舒畅。 众人走了一刻钟,踩着雨水打湿碎石铺就的小路转了几个弯,就可隐隐望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小阁。 耳中隐隐听到流水潺潺流动发出清越之声,仔细一见却是一弯人工开凿的小溪绕着小阁顺流而下。 楼阁外自然有早已安排好的侍从等候,见青州公等人行来,立刻躬身引着进入。 五人在侍者引路下依次进入阁中一雅间,荆云寒走在首位,荆子棘紧跟其后,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依次随行。 雅间中其余七州公卿早已坐定,见荆云寒等人进来,这些新汉一品大员目光立刻锁定跟在荆云寒身后第二个进入的荆子棘身上。 “确实是玄门正宗!” 诸公中一名四十来岁脸蛋微圆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凝神望去,见荆子棘隐隐散发纯粹如一的法力,精神立刻一震。 “真的束发年纪就成就超凡,现在灵潮已来,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方脸男子仔细打量荆子棘片刻后,作出了判断。 ………… 其中公卿们心中反应也差不多,他们面面相觑,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新汉朝堂与大崇迥异,官员未必是术士,但是术士必定是官员,且朝堂晋升较凡人更加轻松,四品及以上官职只容许术士担任。 原因无他,同大崇一般,新汉四品官可为一地知府。若四品官是凡人,太容易被敌对超凡者控制,一旦下发不利于本国的命令,后果不堪设想。 就譬如荆子棘先前在津门港,以亚克席法印对大崇城防营千总武照和巡捕局局长郑复礼做的事一样。 新汉九州各地术法宗门中法术传承颇多,唯有嫡系者方能得传玄门正宗之法,这类人如若能在二十岁前后修成术士,朝堂立授八品官职。 以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为例,三人都是各家宗门嫡系术士,这才能以二三十岁的年纪成为朝中高官。 见诸公们反应,荆云寒畅快一笑: “来,子棘,和几位公卿大人见礼。” “是。” 荆子棘不敢怠慢,快步上前两步,双掌相叠躬身行诸夏古礼: “晚辈荆子棘,见过诸位大人!” 年逾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的岳州公卿颜清涵展颜一笑,率先起身回礼: “见过荆术友,先前已听韩大人提过小友风采,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后生可畏。” 其余诸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回礼。 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心中剧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荆子棘,难以理解面前发生之事。 新汉一品大员,竟然十五岁的还是白身的少年术士回礼? 作为当事人的荆子棘也是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这些新汉公卿反应很快啊,现在灵潮到来,年轻术士晋升之路已开,而四十多岁的术士却已经无力在冲击下一层灵海了。” “我才十五岁就已是术士,又有系统相助,晋升速度较常人更快,他们这是提前结善缘。” “一旦各国有二阶术士陆续出现,各国官方的权力结构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都意识到时代正在变化。” 按照荆子棘前世记忆,一阶术士面对持火器成群结队的凡人还需暂避锋芒,而二阶术士却可以与一定人数内的成编制的凡人军队正面厮杀。 这就意味着二阶术士力量与社会地位彻彻底底凌驾于凡人之上了。 心中暗赞诸公素养的荆子棘又拜了一拜,微笑着站直了身子。 恰在此时,雅间外传来“当”的一声钟鸣,这是宴会钟声,根据先前安排定下的时间提醒着众人入席。 “好了,别站着了,先坐下吧。” 荆云寒笑着走入席间,荆子棘跟在叔爷身后,韩立业三人敬陪末座。 这宴是一人一座,每人一木案一蒲团,荆子棘跟在荆云寒身后跪坐在他身侧位置。 诸公见二人坐下了这才纷纷就坐,而韩立业三人见众人皆入座,这才坐下。 众人刚坐定,早已在雅间外等候的礼官就奏响手中乐器,如天籁般的丝竹之音流入宴间。 夏族传统,宴席必有乐声,这就是夏礼的一部分,也是“夏”的体现。 宴会自此而开。 第六章 国野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表面百分之八十以上皆是海洋,剩下才是陆地。 东大陆诸夏与西大陆泰姆瑞尔在世界的两侧遥遥相望,无数零星岛屿分布在广阔无垠的汪洋大海中,掩藏了数之不尽的秘密。 东海群岛,位处诸夏东海,其原生土著人种皮肤深棕,发须乌黑微卷,身形瘦削矮小,被诸夏人蔑称为东海土人。 近三百年前,东土诸夏大卫朝建立,以开国百战精兵伐宗破门,无数夏族术士宗门不敌且不愿交出法术传承,无奈之下被迫远走海外,避居东海群岛,至今已有二百余载。 一处巨大的火车站台中,巨大的蒸汽火车拉着十几节车厢在汽笛鸣叫声中缓缓起步,沿着铺设的铁轨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前进着。 这里是新汉柴州的柴山城火车站台。 柴州是九州三山州之一,山陵地貌颇多,铺着的铁轨绕山而卧,可谓九曲十八弯。 叶清颜望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城郭,秀眉微蹙显得闷闷不乐。 坐在叶清颜对面的叶云升和裴月离对视一眼,知道爱女还在担心荆子棘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自从那天乘天秤星号游轮离开津门港后,船上夏族船客们先航行数日在新勒瑞控制的一处海岛下了船,后换乘新汉安排的轮船,又是数日航行,这才堪堪抵达新汉。 刚一下船,少女刚想打听津门港有无消息传出,又被新汉官府马不停蹄的安排着登上前往新汉国都祖阳城的蒸汽火车。 “爹,我们距离中州祖阳城还有多远?” 少女抬起头勉强笑着问。 “刚刚我们稍作停靠的柴山城地处中州柴州交界,等正式出了柴州,我们距离终点就近了。” 叶云升微作思索就根据记忆回答道,他此时和妻子裴月离都是一脸疲倦,一连海上航行十数日,又乘蒸汽火车数日,算下来已经舟车劳顿大半个月了,浑身腰酸背痛。 爱女修习有法术,虽然只完成第一步,但是也比他们状况好上不少。 “等到了祖阳城我们问问新汉朝廷派来接待登记的人吧,都过去二十多天了,津门港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荆小弟毕竟是术士,相比吉人自有天相,清颜不必太过担心。” “嗯。” 见少女依旧有些愁眉不展,叶氏夫妇也没太好办法。 这时他们耳边有连续的车轮滚动声传来,有一身着长衫的夏族长相肤色略深的侍从推着手推车从另一节车厢走了进来,嘴里喊着: “刚刚从柴山城拿的最新报纸,有谁要的?” 叶清颜双眸一亮,还没开口,就听到父亲伸手喊着: “我要一份。” “好嘞。” 递过零钱接过报纸,叶云升直接将其递给了女儿: “清颜,看看吧,也许有津门港的消息。” “谢谢爹。” 少女展颜一笑,接过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张快速翻阅了起来。 半晌后,少女本蹙着的秀眉放松起来,她微笑着将报纸递给了坐在对面的父母: “爹娘,你们也看看吧。” 见少女变化,叶云升裴月离二人对视一眼,接过报纸一同翻看,片刻后,两人皆惊的目瞪口呆: “这狼蛮子的丑事传遍天下了……新汉、新勒瑞和阿比利等国驻津门港大使馆为安全撤离…… “大崇朝廷派人清算津门司一应官员,宣称一应事情全是这些官员贪赃枉法一意孤行,和朝廷无半分关系。千总武照、通判孙文远、同知方一同还有更多官员尽数明典正刑当众处决……” “事发突然,证据确凿,狼蛮官府只能壮士断腕了……” “不过看来荆小弟是没事了。” “嗯。” 少女甜甜笑道。 “呜呜”的汽笛声中,奔腾中的钢铁造物速度逐渐放慢,绕了一个弯避开前方山陵,等前方路途开阔这才加速前行。 见爱女心情好转,叶云升看了眼还在叫卖报纸的侍从,转移话题问着: “清颜,看到那几个侍从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和夏族人是否有什么不同?” 少女略微迟疑: “他们的肤色略深,但又不是风吹日晒的那种黑,有点难以形容。” 叶云升笑着回道: “那侍从肤色和夏族古老的国野之策有关。” “国野?爹,那是什么?” 车厢中,叶清颜望着坐在对面的父母疑惑问着。 叶云升收回注视着车上侍从的目光,笑着解释: “当初东土还不叫诸夏,我们夏族也只是东土诸族之一罢了,国野之策是我们夏族在东土诸夏曾经赖以崛起的根本,在夏族第一次完成东土大一统后被祖先遗忘,最终却又在这东海群岛再次帮助夏族人扎下根基。” 看着女儿半懂不懂的眼神,这穿着月白色诸夏袍的中年人讲解道: “国野之分,其中的国指国人,就是住在城里的夏族青年;野指野人,就是住在城外部落里的异族。” “我们夏族的《诗经》里就有描述:关关之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诗经》中的淑女指的就是异族女子,君子就是城里的夏族青年。住在城外部落里的异族,生活环境很恶劣,可谓朝不保夕寿命短暂;而住在城里的夏族人,有城墙作为防御,有稳定的生活环境和文化传承,生存条件远优渥于异族。” “因此住在野外的异族女子,她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城里夏族男子的配偶,那样她们才能从朝不保夕的野外生活中脱离出来,而异族男子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叶清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抬起俏首望向刚刚走过车厢隧道的青年侍从,他身着长衫,长相体态与夏族人一般无二,唯独皮肤颜色略有不同。 少女收回目光静静思索,抬起俏脸回道: “国野之策,为的是同化?” “不错。” 叶云升满意的点点头,坐在他身旁的裴月离也笑了起来,这皮肤白皙还很有风韵的中年女子眼睛如同月牙般眯起,对女儿的聪慧很是自豪: “没错,就是同化。” “你爹刚刚再注意车上侍从,他们中大部分人皮肤都较一般夏族人有些区别,说明他们祖上有土人血统,在新汉实行的国野制度下归化夏族。历经近三百年,他们除了皮肤还略黑些,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土人影子了。” 叶云升等妻子说完,这才接口说着: “清颜你现在法术入门,几年内修成术士应当没有问题。按新汉制度,你至少可以获八品官职,所以这些事你应该提前知道。” “虽然大崇的夏族人早就对狼蛮子离心离德,但是多年生活在那,总会被其文化氛围影响。我们现在在新汉,这里才是夏族之国,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适应,切不可下意识遵循过去的习惯。” 听完这话,少女肃然回道: “我明白了,爹。” 第七章 一倍 中州祖阳城,大崇大使馆外。 这狼蛮人驻新汉的建筑地处城中闹市,路上夏族男女来来往往,时有蒸汽车带着蒸汽机轰鸣声飞驰而过,街道两旁诸夏传统楼阁林立,一副繁华景象。 现在已经入夏,此时又是正午,烈日颇为火辣,一气喘吁吁身着短衣的夏族黑瘦青年正死命瞪着脚下的人力三轮车往前骑行。 这里距离大崇大使馆已经不远了。 “呼呼呼……” 听着这人剧烈的嘶吼声,坐在车上身着呢制大衣的夏族微胖中年眼中闪过些微不忍之色,他开口说着: “好了,我钱不少算你的,停下吧。”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银文递给了车夫。 “谢……谢谢大爷!” 这穿着短衣卖体力吃饭的车夫停下了车下了地,弯着腰喘着粗气接过乘客的车费千恩万谢的说着。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状似无意的说着: “小兄弟你这体力不行啊,话说这车费怎么这么贵,还没跑多远呢。” 车夫好不容易缓过气,抬起黝黑中透着稚嫩的面孔说着: “哈?大爷,不都是这个价吗?” 中年人被逗乐了,他气笑道: “我去过大崇,那里的车费大概只有你们这的三成多点,按你这个跑的距离,放在大崇最多也就收一枚银角。” 银角是大崇的货币,银文是新汉的货币,两者用料等同,价格几乎一致。 “啊?大爷,我没去过大崇,我们这的车费就是这么收的,按大爷你说的,那大崇的车夫同行岂不是要穷死。” “也不见得吧,大崇那物价便宜些。” 中年人想了想,又问道: “你还没到目的地我就给了你全额车费,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好嘞,大爷您说!” “你们这米价多少钱啊?” “额……大概是一银文二十斤左右。” 车夫思索了下回道。 “你看,大崇那米价一般是一银角三十斤上下。” 中年人内心更得意了,继续问着: “那你们这面粉价呢?” “嗯,我前天刚买过面粉,当时价格是一银文十斤。” “你看,你们这东西价格比大崇那贵了快一半啊!” 这中年人故作惊叹说着。 稚气未脱的黑瘦车夫茫然的看着客人,这人刚刚毕竟给了钱,虽然他不明白这人再说什么,他还是接过话问道: “额,大爷,那大崇车夫每月多少进账呢?” 中年人眼珠子一转,说着: “二十银角。” “噗……” 黑瘦车夫差点笑喷了,他断断续续笑着说: “大人……我一个月……大概六十银文的进账。” 这中年人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刚刚生出的轻蔑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快速问道: “那你们这卖苦力的工人呢?” “一个月大概是三十块银文吧,不过他们包吃住。” “钟表匠人呢?” “小作坊的师傅月进账大概五六十块银文吧,看着和我们差不多,但他们那是技术活,比我们卖体力的轻松多了,干我这行吃得多有时候还磕着碰着,车子还要修。” 说到这,这黑脸小哥反应过来了: “大爷您是大崇来的?” “不是,我是云州的,前段时间刚从大崇跑商回来,第一次到祖阳城,感觉东西价格好贵啊。” 中年人勉强笑道。 “哦,云州可能价格和这是有些区别,大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你去吧。” “好嘞!” 听了这话,小哥踩着三轮车慢悠悠的去了。 望着这车夫背影,这中年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自己内心的惊愕,茫然的看着车夫小哥背影。 “怎么可能?新汉人做工每月进账竟然是大崇人的三倍?” “东西价格是贵些,这样算下来他们每月进账可以买的东西也要一倍于大崇人!” 这中年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他确实是大崇刚刚派来新汉的人员,对新汉事物一无所知,猛的知道些情况,顿时感到不是滋味。 “不行,我是官府的人,快停下,不能想了!” 这人猛的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大崇大使馆行去。 这大使馆用高大石墙围着,看样子很是粗犷,只留了道大铁门作为进出通道,他走到门前也不说话,卫兵们已经认出了他。 “等下,大门的蒸汽机有点故障,会慢点。” 墙后门房的卫兵打开窗户对他喊着。 “没事,等等没关系。” 他笑着回应。 过了片刻,一阵叫人牙酸的蒸汽机运转声响起,还带着点“刺啦刺啦”声响,大铁门慢慢的拉开。 听到这刺耳声,这中年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指甲都隐隐作痛,不再理会卫兵快步跑了进去。 大使馆中,这人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立刻传出一声低沉的男音。 这中年人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对门后两位大人行礼道: “见过阎大人文大人。” 这门后两名中年人,一人虎背熊腰顾盼自雄,另一人面如重枣五官方正,正是明镜监巡查术士阎靖之与文丹生。 明镜监八品巡察使阎靖之立刻问着: “怎么样了?” “回大人,小的在火车站蹲点等了十几辆火车进站,终于在其中一辆看到了好多名册上的人!” 说着这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阎靖之打开一番,上面有不少人物头像和名字。 正是津门港失踪的夏族富商及其亲随的花名册。 此时这花名册上已经有不少打了标记,他仔细看了眼抬起头问着: “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大人,没了。” 阎靖之微微点头吩咐着: “做的好,一路有什么花钱的地方问馆里给你结了。” “多谢大人!” 这其中就有可以虚报捞钱的空间了,这人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去了。 “哼,津门港一天之内出了那么多大事,当日消失的大崇子民全部出现在这祖阳城,津门港之事果然是新汉逆贼干的!” 见手下出去了,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怒火的文丹生顿时恨声道。 阎靖之点点头同意道: “这么多巧合发生在同一天,那就绝不可能是巧合。只是丹生你还是要克制住,这里是新汉腹地,朝廷给我们的任务是查出津门港一事的幕后黑手,最好要有证据,切记不能打草惊蛇。” “待会你我先去把事情和完颜大使反应下。” “阎大哥我明白,那依你之见此事我们从何查起呢?” 虎目中年人指了指手中花名册苦笑道: “目前没什么线索,我们只能先从那些富商亲随身上查起了,也许他们会知道些东西。” 第八章 再遇 按新汉制,由大崇迁移而来的夏族子民,需先至中州祖阳城,由朝廷的户部官员为来者登记入册,这样才算正式的新汉子民。 其实新汉九州各州皆是自治,新来的夏族商人日后选择去别州也还是一样要在当地官府登记入册。 毕竟中州皇室乃是盟主,八州各地术士宗门是盟员,这流程无形中反应些地位差距,虽是形式但也很有必要。 新汉官府位居城北,与皇宫位居一处仅一墙之隔,其中任职官员绝大多数为皇室一系。 此时下午,由津门港新汉大使馆安排迁移来的诸多夏族子民正在这与皇宫实为一体的官府中等待登记入册。 这官府占地百余亩,其建筑均为诸夏风格,白砖黑瓦,屋脊有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显得威严十足。 户部区域。 户部司职户籍财政,自然需要多处办公区域,这一片连绵楼阁皆为户部所辖。 其中一间颇为高大的楼阁,分四层高,每一层空间宽阔皆有数名新汉官员坐在摆放着公文的木案后。 他们正在为初来新汉的夏族子民登记造册,而他们面前有数十张小案,每案后都坐着大崇来的夏族子民。 整个四层楼算下来,等待登记入册的夏族子民约有两三百人之多。 “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登记在册的新汉子民了。” 第四层的其中一案后,一身着黑色诸夏官袍,戴官帽的中年官员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就书写完毕,抬手拿过桌角的官印往文书上“啪”的一盖,又递给对方一身份牌,而后也不理会面前大崇来的夏族商人的道谢,只是喊着: “下一位!” 已经完成登记的男子自觉地让开,另一人快速起身走到木案前。 “娘,我们的顺序好靠后。” 第四层的一角,叶家三人坐在一处,叶清颜低头看了眼手中木牌秀眉微蹙,在她身侧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放着只手提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来迟了呢。只能先等等了。” 裴月离半埋怨半安慰着说。 叶清颜也知道自己此前和新汉官府来人打听津门港的事情有些耽误时间,面颊不由得微红。 叶云升则安静坐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屋子的仆从和官员,这敏锐的中年人发现这些负责登记造册的小官中也有肤色略深者,显然祖上有土人血统。 见此叶云升心中微松。 他随即对坐在他身侧十几名脸上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中青年男女轻笑安抚着。 叶家在津门港各处产业中雇员颇多,但是愿意背井离乡跟随来这新汉也就这十几人,属于铁忠,这就是日后的班底了,他自然要多加照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叶家诸人全部登记造册完毕,已经临近傍晚了。 “好了,此事了了,现在我们都是新汉的子民,与大崇再无瓜葛。我们先去找处地方住下,等明日在这祖阳城买下间宅子。” 楼阁外,叶云升站在妻子和爱女身前,温和对面前十几名身着呢制衣裤的中青年男女们说着。 “是,家主大人。” 他们异口同声的呼应着。 就在这时,叶家三人身后传来少年声音: “叶叔如若还没找好落脚地方,不如我来安排下。” 听到这熟悉嗓音,叶清颜又惊又喜的转过身望去,惊喜道: “阿棘!” 荆子棘此时身着一身墨黑色袍子,戴着乌冠踩着木屐出现在她面前。 “荆小弟?” 回过头的叶云升见了来人一时间也是喜悦非常,他快步走到荆子棘身前笑道: “津……好,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这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本来下意识还想说出津门港这三个字,但是他自己敏锐的停止了。 荆子棘点头笑答: “多谢叶叔关心,我自然没事。” 少年又转头看了眼激动之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的少女和她身旁的贵妇人问候道: “叶姊,裴姨,好久不见。” “荆小弟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裴月离温和笑着。 荆子棘点头微笑,又将目光转移到叶清颜身上,少女脸颊微红,快速回应: “阿棘,你没事就好。” 说完快步向前,将手中拎着的手提箱递给了他。 “这是你那日托付给我的,我一直好好保管,现在物归原主……” 似察觉话语有些不妥,少女面颊红晕更深。 “多谢叶姊。” 荆子棘又转头对叶叔提议道: “叶叔现在时候不早了,先跟我走吧,我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住处了。” “那就有劳荆小弟了。” 众人这就跟着荆子棘往官府深处走去,踩着石板铺成的道路一路前行,途经各栋古色古香的官府建筑,又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片空地,这里已经停了数量蒸汽车。 “先上车吧。” 荆子棘示意着众人快点上去。 一阵蒸汽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数辆蒸汽车发动驶出了这官府,一路往城南开去。 城南的内阁是诸公和君王议事的重地,其中官邸也只容许新汉高官或荆子棘这般身份特殊者入住,叶家自然无法进入,这是规矩。 荆子棘数日前就吩咐仆从关注津门港夏族子民何时抵达,先前得到回报后就第一时间命人在城南包下一旅店,随后出发到官府接待叶家众人。 他在新汉已经认祖归宗,是荆家嫡系子弟,兼且年仅十五就成就超凡,朝廷对他很是重视,动用这点资源自然不算什么。 蒸汽车在一路闲谈中快速前行,穿过城中繁华街道行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颇为别致的楼阁,木质散发着松香的墙壁,刷着朱漆的柱子,还有其中古色古香的装饰,都显得此地格调颇高。 等车停好,众人下了车,荆子棘笑着说: “里面已经为大家布置好了接风宴,大家快请进。” 叶云升看着面前这显得古色古香的旅店微微一怔,又扫了眼刚刚乘坐的蒸汽车,与妻子裴月离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 叶家三人跟在荆子棘身后走进了楼阁,他们身后的一应雇员见老爷主母小姐都进了,这才亦步亦趋的跟随进入。 第九章 时代 入夜,宴会完毕。 叶家一众雇员在家主叶云升的授意及荆子棘安排下各自下去休息,裴月离则拉着还想说些话的叶清颜离去,宴间只留下叶云升和荆子棘二人。 见人都走了,荆子棘眸子深处隐隐闪烁着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力图案,抬头望着叶云升问道: “叶叔,此前天秤星号上我发现大崇术士的事情,有旁人知道吗?” 叶云升心中一凛,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只通报给天秤星号上新汉的人,其他津门港出身的夏族人应无人知晓。”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松,点了点头。 此前他在津门港作出滔天大案,不用想都知道大崇绝对会派人彻查此事,因此对熟人用法印虽不太好,但是为自身安全故还是只能略冒犯。 “那就好。” 听了这话,叶云升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身为夏族人在狼蛮人为政的津门港能打出基业,自然不会不知道问及津门港真相很犯忌讳,虽心中好奇,但还是没问。 荆子棘见中年人反应就是一笑: “叶叔,不管津门港真相到底如何,大崇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新汉头上,无论有没有证据。” “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派术士到了新汉来,目的就是追查从津门港逃到这的夏族人,探寻津门港事变的真相。毕竟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线索。” “如果这里不是中州祖阳城而是海港,他们甚至可能有更过激的行为。” 就像我在津门港干的事一样。 荆子棘心中暗暗叹息。 叶云升听了这话,心中颇为凝重,他思索片刻问道: “且为之奈何?” “这是新汉国都,位处九州腹地,术士如云,杀人大崇是不敢,但是派懂得惑心之术的术士来迷惑凡人问些话,还是非常可能的。” 荆子棘淡淡一笑,继续说着: “但是只要被问话者对津门港一事一无所知,哪怕有术士查到他们身上,他们自身什么都不知道,大崇来人只要有些理智就不可能拿他们怎么样。” “一旦真的有津门港出身者无辜受戮,新汉术士的追踪不日就至,到时候凶手自然插翅难飞。” 叶云升了然的点了点头,突的脸色一滞: “那如果大崇术士迷了我心智,我把荆小弟当日船上发现大崇术士的事说了出去,那岂不是……” 荆子棘笑着点点头: “新汉自然也不是没想到这点,他们早有安排。” “多的我也不便多说,叶叔只管放心住下便是。” 见少年胸有成竹的表情,叶云升心中一松: “善!” ———— 夜色渐深,荆子棘辞别叶云升三人,孤身乘着蒸汽车回到了内阁中。 刚走进自己入住的官邸,他见荆云寒正坐在官邸大厅中看着报纸,连忙快步走到叔爷面前行礼: “子棘拜见叔爷。” “免礼免礼,子棘快坐。” 瞧着只是四十岁左右中年文士听到荆子棘声音,立刻放下手头事物笑着说。 “是。” 荆子棘恭敬的坐下,等着叔爷说明来意。 “户部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是,津门港出身的夏族人都已登记入册,派发给他们的身份牌采用显法纸制造,一旦有法力沾染其色自变,若是大崇真的派术士来追查定会暴露。” “善。” 荆云寒轻蔑一笑: “时代变了,大崇却固步自封。西大陆的阿比利都研发出了新式左轮枪,子棘你凭借其在津门港做下好大事,那大崇竟然还是摸不着头脑,真是可笑。” “还有这显法纸,沾染法力颜色自变,哪怕是懂得惑心法术的术士再怎么小心谨慎,只要施法也会暴露在我新汉面前。” 荆子棘点点头附和说着: “这也是国体不同,大崇对夏族百姓百般盘剥,甚至对自家的术士都颇为提防,落后时代也是必然。” “哦?子棘有何高见,且细细说来。” 荆云寒精神一振,微微坐正。 “人皆逐利,无利益就没有上进的动力。无论是左轮枪,还是显法纸都是术士或凡人穷尽智慧才发明出来。而大崇官府拉偏架盘剥夏族人,夏族同胞哪会努力去发明创造呢?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荆子棘回想着津门港所见所闻,还有整个大崇狼蛮人三成,夏族人占七成的现状,淡淡说着: “同理,狼蛮子本身有大崇优待,他们只需要踩着夏族人过舒服日子就好了,自然也不需要努力上进。” “更有趣的是,大崇朝廷还很提防自己官府内的术士,防着他们前往海外,这固然维持了狼蛮子的国体,却也导致他们逐渐落后于时代的风口。” 荆云寒满意的点点头,这侄孙年仅十五成就超凡,且有大局眼光,很是难得,日后定是荆家支柱,他接口说道: “不错。无论我们新汉还是西大陆诸国都是超凡者执国,超凡者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家的智慧结晶被那蛮子偷学了去。” “无论是阿比利的左轮枪,还是我们新汉的显法纸,其实都是凡人想到主意,然后术士巫师凭借法术结合现代工艺这才造出来的,成品有限的很,市面上根本见不到,那狼蛮子自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无论是我新汉,还是西大陆的新勒瑞、阿比利又或是菲特诺德,外国大使馆都在国都,唯独大崇居然把各国大使馆放在港口,生怕外人进去看了狼蛮子虚实,真是可笑。” 说到这,这新汉公卿突然想到什么,对荆子棘问着: “对了,子棘你身上大崇国气印记磨灭的怎么样了?” 荆子棘仔细回忆了下近日修炼法术时的感受,斟酌说着: “还是有不少,我在津门港杀了太多大崇官员,其中还有个四品大员,加起来的大崇国气还是很多,虽然离了大崇这印记得不到补充每日都在消散,但是现在还有些。” “嗯。你的玉佩一定要随时注意使用,时刻都要防备有大崇术士施法追踪你的下落。” “等狼蛮子的印记消失了,我们就可以正式给你授官了。“ 荆云寒听了这话,心中有些自豪又有些担忧,千叮咛万嘱咐道。 “是,子棘明白。前些日子偶尔也有法力追溯过来,都被我第一时间反制了。” 荆子棘了然的点点头,他自认祖归宗到现在也过了数日,一直没有授官自然是因杀狼蛮子官员,导致大崇国气烙在身上,这会与授官的新汉国气碰撞。 “继续修习法术,以我自身法力冲刷这烙印,大约再有十余日就可将其全部瓦解。” 想着近日练法进度,荆子棘微笑着补充。 第十章 《玄冥之息》 六日后,祖阳城大崇大使馆内,一间静室。 此时上午,阳光明媚,大使馆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涌动,隐隐可以望见无数人影进出道路两旁诸夏风格的楼阁店铺,一副热闹景象。 明镜监八品巡查术士阎靖之负手站在静室窗前望着外界喧闹景象,法力运至双眼加强目力遥望着馆外风景。 许多身着西式呢制衣物的夏族人行走着,这些衣冠体面者行色匆匆;也有一部分夏族人身着诸夏传统袍子,长袖飘飘的漫步行于街道上,他们身侧往往同行着身着夏族传统仕女服的美丽女子。 “好一个繁华盛世。” 身体也有承载极限,他凝望许久,直到一双虎目在法力加持下隐隐发涩,阎靖之也不勉强自己,叹息一声缓缓收功。 他转身走到静室靠墙处木案边,抽出椅子坐下,双眉微皱,眼神飘忽,显然脑子里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静室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的敲门声随之响起,阎靖之对这脚步声很是熟悉,一下子回过神来下喊道: “丹生,进来吧。” 门扉应声而开,走进来一五官方正面如重枣之人,正是他的同僚明镜监从八品巡查术士文丹生。 “阎大哥,刚刚完颜大使召我有要事吩咐,前几日去追查那些吃里扒外的津门港反贼一事出结果了。” 这看着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浓眉大眼,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快步走到木案对面坐下,将手中书册递给阎靖之继续说着: “津门港出逃反贼眼下的落脚点都已经在名册上标注好了,完颜大使吩咐我们尽快查清津门港一事的真相,不得有误。” 阎靖之听了这话也不奇怪,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 他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文丹生眉毛微动,不过他这下意识的肌肉抖动迅速被他自己平息,这剑眉虎目的中年男子笑着点头回问: “那丹生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自然是今夜就行动,我们务必要从那些反贼嘴里问出津门港之变的真相!” 听了这话,阎靖之面不改色的点头附和着: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看丹生你现在心情太过激荡,不利于我们暗中行事,不如你且去调息一二,等明日我们再做行动?” 听了这话,文丹生呼吸一滞,但是随即又继续压抑不住愤怒的说着: “阎大哥,我实在不能再等了!只要我一想到津门港糜烂的局势就满脑子压不住的火,心里憋屈的要死!” “现在全天下都在看我们大崇的笑话,津门港的事在海外都传疯了!” 说到这,这面如重枣的中年人一拍大腿恨恨说着。 阎靖之见这中年人反应,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他猛的一拍桌子作愤怒恨声状: “不错,这事一出我大崇威信受到影响,我每每思即心中也是愤怒,只是若是我等这个心态去行动,失败折了我们自己倒不打紧,如若被新汉抓了去用法术从我们嘴里逼问出什么情报,那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本难以抑制激愤的文丹生听了这话一怔,如同一盆凉水泼到他身上,一下子将他躁动的情绪打灭,他长出一口气点点头同意道: “阎大哥所言极是,我是该平复下心情,我这便去调养一二。” 说着这中年人就起身欲行礼告辞。 “且慢。” 阎靖之立刻开口挽留,他看着面前相识多年的兄弟作关切状: “丹生,我见你最近心绪波动有些大,我最近修习《啸月七诀》颇有所得,不如让我祝你一臂之力,或可祝你平复躁念。” 听了这话,文丹生不假思索的对相交多年的兄长回道: “也好,既然如此就劳烦阎大哥了。” “我们相交多年,何必客套。丹生你且坐好闭目静心,我现在就运法为你平复心神。” 阎靖之朗笑一声,见文丹生双目紧闭正襟危坐,立刻抬起双手快速结印,点点弥漫着血色的法力灵光在他右手食指间浮现,对着文丹生眉心一点。 文丹生感受着与自己所修一般无二的《啸月七诀》法力入体,这同质却不同源的法力快速流转他周身血络,这红脸中年人本来因激动有些扭曲的脸逐渐放松下来,显然他的心神已经逐渐放空。 “就是现在!” 阎靖之虎目一瞪,左手快速无声的搭在右臂关节处,一点墨黑色深沉如水的法力灵光在左手浮现,迅速取代了《啸月七诀》的法力注入正闭目静坐的文丹生体内。 此时文丹生心神空空渺渺,完全没有察觉,这一点如黑水般的法力融合进阎靖之刚刚注入的《啸月七诀》法力中,沿着文丹生血络肆意流转。 阎靖之此时也闭目凝神,全身心控制着那点法力。 “找到了!” 他精神一震,《啸月七诀》的法力隐隐感受到莫名的波动从文丹生头部传来,立刻催动那点如墨法力成吸摄之力,牵引文丹生头部某种异力缓缓移动。 等这股异力化入阎靖之注入的《啸月七诀》法力中,立刻被混在其中的如墨法力镇压住,见目的已经达成,阎靖之缓缓收功,松开点在文丹生眉心的右手。 看着还在闭目静坐的红脸中年人,阎靖之缓缓运转另一门法术,将刚刚吸摄来的异力尽数净化。 “这《玄冥之息》的噬气之能好生玄妙,不仅能化去侵入我身的异气,竟然连别人身上的大崇国气都能炼化!” “呵,狼蛮子看来机关算尽却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阎靖之感受着那股从文丹生身上吸来的带着酷烈镇压意味的国气被玄冥法力打灭,心中狂喜。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文丹生长出一口气,只觉得精神无比的平和,他睁开眼感激的对阎靖之说: “多谢阎大哥,我感觉平静多了。” 阎靖之点头回以微笑: “无需客气。丹生你现在觉得我们应该几时动身去查津门港的那些逃亡反贼?” 听了这话,文丹生张口欲言,却无先前的义愤填膺,他眉头一挑,但还是根据先前记忆习惯性说着: “就按阎大哥的提议,我们明天晚上行动吧。” 第十一章 嘟囔 次日,入夜。 祖阳城城东,一处大宅前。 此地夜深,挂在天空的皎皎明月撒下冷辉,道路上伫立的路上挂着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为这片区域提供些许光亮。 “这祖阳城城东一大片都是民居,现在这么晚了人基本都睡了。阎大哥,我们这就进去吧?” 此时眼神一片清明,红脸方正气质的文丹生看着身前一身黑衣蒙面的人问道。 他自己也是一身夜行衣。 “好……等等,有人来了!” 一身黑衣蒙面的阎靖之正欲同意,突然察觉了什么,连忙低声说着,伸手一把拉住身前同僚往后一扯,两人躲进了民居围墙遮挡光线形成的阴影中。 “有人来了?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啊?” 文丹生一惊,但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同僚,他身体蹲下潜藏在这片阴影中。 没片刻,在皎月冷辉与路灯昏黄光照耀下的城中大路上,隐隐有脚步声由小变大,两名身着制式黑衣黑裤,肩背燧发枪腰间配着朴刀的人从远处走来。 在路灯的照射下,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这两名新汉巡捕正闲聊着路过阎靖之文丹生二人隐藏的小巷,毫无察觉的远去。 两名巡捕的脚步声由近而远,文丹生长出一口气,诧异的望着露着一双虎目戴着面罩的同僚奇道: “阎大哥,你的《啸月七诀》又有精进?” “不错,近日练法进度确实颇快。” 阎靖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弯露出丝笑意回答。 “大崇传的《啸月七诀》本身就不如何高深,又被狼蛮子暗改留下暗门,一方面影响修习者心智一方面又会透支身体元气潜力,如何能与玄门正宗的《玄冥之息》相比?” “这门阴差阳错得来的法术与我秉性极合,修行起来当真是勇猛精进。” 暗暗喜悦的阎靖之心里想着,抬头望向面前这夜色中的宅院低声说着: “丹生,我们进去吧。” “是!” 文丹生低声应道。 《啸月七诀》,大崇官府明镜监中开放给夏族人的几门法术中中规中矩的一门,勾连灵海中太阴月华之力化为己用,其法体特性为【月照】和【盈亏】。 前者可以让修习此法的术士在月光照耀下法力澎湃,但代价是损耗变快;后者取月有圆缺盈亏人心亦然之理,更易释放迷惑心神的法术。 两人绕着这大宅走了几圈,见无巡捕路过,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到冷月流萤撒下的地方。 丝丝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体内的法力随之涌动,两人精神立刻一振,立刻将法力运转至双腿,弯下膝盖猛的一跃,化作两道黑影跳过插着刀刃的高墙。 高墙上插着碎玻璃乃至刀刃都是防着有贼潜入,正门也有家丁守夜,但是两名超凡者直接跳进院子,凡人如何能防范? 两声极细微的落地声响起,却被夜色凉风吹过院中绿植的“沙沙”声覆盖。 正式近了任务目标的所在,两人此时再不闲聊,立刻根据名册上的记录快步往主屋行去。 只是几秒功夫,两道黑影快速无声的院中掠过,阎靖之文丹生的身体贴在主屋门扉前,耳朵靠门运足法力细细聆听。 门后两声绵长轻微的呼吸声自然不可能瞒过二人加强后的听觉。 “睡的很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罩下露出的眼睛中看出一个意思: “进!” 这主屋房门自然是反锁着,文丹生抬手摸着门扉法力一催,门后门闩登时落下,早有准备的阎靖之立刻推门,“吱”的一声中弯腰抓住正落向地面的门闩。 “幸亏这家没用锁,不然真要费一番手脚。” 阎靖之长出一口气,抬脚进了这屋,文丹生紧随其后,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 这屋中很是宽阔,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地上形成一片光斑,大门正对面的一张大床上一对夏族人夫妇睡的正香甜,其中男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迷迷糊糊嘴里嘟囔着: “什么声音?” 阎靖之文丹生二人立刻一惊,两人动若狡兔的扑到床前,各自施法,床上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清凉的力量流进他的身体。 躺在他身边的妇人也是一样。 “好困……” 这人迷迷糊糊的目视着床前两道黑影,神智一下子迷糊起来。 “你为什么逃离津门港?” 昏沉的夏族商人听到这个声音,呆滞的回答: “狼蛮人孙长胜逼我交出财产,只能携家人无奈逃离大崇。” 问完这话的阎靖之眼睛微斜扫了眼同僚,发现文丹生并无往日激愤情绪,反而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心中顿时一喜。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低声问道: “津门港事变你知道些什么?” “狼蛮子倒行逆施,被压榨的夏族同胞奋起反抗。大崇为平息民愤处死了几只狼蛮子,死的好。” 阎靖之又问了几句,见这富商所知不多,又施法唤醒此地女主人问了同样的内容,依旧是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发现才好。” 阎靖之心中一松,抬头望了眼同僚,眼神作出示意: “撤!” ———— 次日一早,这宅中商人夫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今早很是疲惫。 “老爷,在睡会吧……” 女人睡眼萌松迷迷糊糊说着。 “你继续睡吧,为夫今天约了人要谈正事。” 中年男人对身旁发妻说着,强忍着疲惫掀开被子下了床,又帮妇人把被子盖好,揉着眼睛走到了梳妆台前。 不需要他吩咐,很快有侍女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将盛放着清水的铜盆放到家主面前。 男人快速的挽起一泼凉水打在脸上,本来困乏的他立刻精神一振。 他打起精神在侍女服侍下快速梳洗完毕后,抬头对侍女问道: “阿文,今早吃什么?” “回老爷,肠粉还有大良炒牛奶,都是您爱吃的。” 侍女早有准备,轻声轻气的回道。 “好,好。” 中年人起身穿好衣物,抬脚就要出门要去用餐,他手习惯性的摸了下放在大衣内侧口袋的身份牌,突然一怔: “奇怪,牌子手感好像不太一样?” 他狐疑的将前几日才在官府户部办的身份牌拿出来一瞧,只见本来应该是白底黑字硬纸材质的身份牌表面出现了些许异色斑纹。 伸手摸上去,这点斑纹的手感有点毛糙,和身份牌未变色的光滑区域完全不同。 “还真变色了?” 此前户部办理身份牌时候,给他办事的官吏提醒过他这批身份牌材料有可能受潮,表面可能会变色,拿着这种身份牌办事别人可能不认,如果出现这类情况当事人需要尽快去户部补办。 “哎,没办法,还得再去官府一趟。” 这中年富商嘴里嘟囔着。 第十二章 冥土 现世之下,一片幽暗。 冥土,现世生灵死后魂归之地。 群山辽阔,川河奔流,广袤平原,无垠大海,与现世之景一一对应。 冥土就是现世的阴影,两者一体两面。 但此地没有现世五光十色的鲜活,只得一片阴暗惨淡,冰冷寂寥。 东大陆外海,群岛中心。 居高俯视,一片冷清幽暗中闪烁着数百处大小不一的光明,与现世新汉九州城池村庄一一对应。 中州一处城郭,在阴冷无光的世界中大显光明,无以计数的星辰挂在无穷高远处,撒下点点星辉。 城中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光中,此时街道也颇热闹,正有许多人影在街道上走动,瞧其音容笑貌俱如活人。 城北皇宫与城南内阁光焰斐然,远超城中其余区域。 就在此时。 城郭外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之音,道道黑烟席卷而来,守卫在城郭门口身着诸夏古代甲胄的一众兵卒见怪不怪,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排列成队严阵以待。 只是片刻,黑烟正体到来,露出一只五头八臂狰狞丑恶无比,浑身一片漆黑的鬼物。 这凶魂五只头颅上有着十几只眼睛七八张嘴,看着面前城郭处的光明,混乱不堪的意识中闪过贪婪与渴望,七八张嘴一齐张大,猛的发出阵阵嘶吼。 “吼!” 它如同飞蛾扑火般扑向面前光明,每近一分,光洒在它身上,其身笼罩的黑烟就如同遇到水流的火焰般被扑灭;每往前近一步,它黑烟构成的身体就消散一分。 强烈的痛苦冲击着它混沌的神智,它只是大声吼着,不管不顾的踏步向前。 等这鬼物到了城门不远处,其鬼躯已被城郭笼罩的光明净化大半,无数裂纹在其身上浮现。 “杀!” 见恶鬼已被国气净化大半,城门处军官呐喊一声,持着朴刀带着身后兵卒一拥而上,他们刀上浮现出淡淡白光,结军阵围着这凶魂挥刀。 “吼!” 恶鬼嘶吼着挥舞八只鬼爪意图反抗,却在白光照耀中行动艰难,八臂只抬到一半乱刀已经落下,登时被砍成数段。 “祖阳……” “祖阳……” 这只恶鬼在闪着白光的刀剑下被劈的四分五裂,那些头颅望着面前城郭,凶残狰狞的表情渐消失,理性与清醒短暂的回到了它们的面上,它们微弱的说着: “祖阳……” 在呢喃声中,黑烟构成的鬼躯彻底被城郭散发的光明净化。 刚刚带队除鬼的军官看着灰飞烟灭的凶魂沉默不语,转头望向身侧卫兵问着: “这是这个月第几只了?” “头,第八只了。” “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军官叹息着说: “是啊,听城里大人说,现世灵气潮汐来了,混乱灵气落下的频率变高,没有现世祭祀流落冥土荒地的魂灵得了这种灵气如果受住而不死,化作这种凶魂不说还到处吞吃同类,真是可怕。” 刚刚被问话的军卒回忆着刚刚鬼物狰狞可怖的外表,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冷颤。 “大家收队吧,继续保持警惕!” “是!” 这片笼罩在光明中的城郭正是新汉国都祖阳城在冥土的投影。 整片冥土一片昏暗阴冷,现世国家的每一处国民聚居点在冥土自有投影,现世活人死去,魂灵飘落,唯有来自现世活人的灵气提供着光明与温暖。 冥土祖阳城中皆是新汉国气,唯独几处建筑例外。 大崇大使馆,新勒瑞大使馆,阿比利大使馆,菲特大使馆以及诺德大使馆的冥土投影上闪耀着微弱但却与新汉国气泾渭分明的力量。 被新汉国气牢牢压制住的大崇大使馆中,大崇国气感受到现世冥冥之中的两道隐秘联系重新建立,丝丝缕缕的国气慢慢流入现世的两个个体中。 现世祖阳城,大崇大使馆,清晨。 正在自己屋中闭目静坐的阎靖之感受到一点透着酷烈镇压的隐秘气息沿着不可知的联系慢慢渗透进身躯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但也没有运转《玄冥之息》将其打灭。 随着时间推移,阎靖之隐隐感到心神有些不稳,情感上对大崇产生些尊敬热爱之心,对新汉产生了些厌恶,阎靖之没有用理智去克服,而是让这股情绪在心中慢慢发酵。 “咚咚咚”。 门后响起敲门声,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阎大人,完颜大人有请!” “知道了,我就去!” 阎靖之大声回着,站了起来整理下仪表,后大踏步出了房门,刚好碰上文丹生。 这面如重枣的中年人此时表情隐隐有些激动,阎靖之见了只当不知,因他此时也是这个模样。 “丹生,完颜大使也命你去见他?” 这剑眉虎目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不错,阎大哥也是?” “嗯,想必完颜大使是问我们昨晚行动的成果,我们一块去吧。” 两人一同快步走向大使馆顶层,不多时就站在顶层最大的房间前,阎靖之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敲击房门。 “谁啊?” 过了几秒,门内传来一声威严的男性低沉声音。 “完颜大使,下官阎靖之。” “下官文丹生。” 两人先后回道。 “进来吧。” 推门进去,门后房间很是宽阔,地上铺着虎皮毯子,黄皮黑纹的兽皮扑在深色木质地板上,为这屋子添上几分铁血与威严。 室中一案后立着一铁质大椅,上铺虎皮,一虎背熊腰身着大崇官袍的中年男人坐在其上,此人前额无发,后脑勺扎着狼尾,颧骨微高,皮肤较夏族人显得粗糙,正是大崇驻新汉大使馆的大使完颜柯尔克。 阎靖之文丹生二人走到近前,立刻躬身行礼说着: “下官拜见大人!” “免礼。” “谢大人!” “昨夜行动,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二人抬起头来,阎靖之恭敬回道: “回大人,昨夜我二人连续去了六处津门港逃亡反贼落脚地,已经施法询问相关人等,他们皆不明真相。” “后天色渐亮,我二人只能回返。” 完颜柯尔克微微点头,温声说着: “我知道了,阎大人文大人辛苦了,二位回去休息吧,我也会派人去盯着那些反贼有无异动。” 听了这话,见这四品大使对他们二人毫无怪罪之意,阎靖之文丹生都觉得一股感激之情从心里弥漫开来,阎靖之没有抗拒这份情感,与文丹生一同行礼情真意切说道: “谢大人体谅,我二人这便去了。” 完颜柯尔克看着两人消失于门后,过了片刻,此人抽出身前木案的抽屉,伸手在其中一按,一阵低沉的蒸汽机运作之声响起,其中夹杂着机括齿轮之音,此人身后墙壁在一阵低沉响声中分开,露出一间静室来。 这静室不大,其中布着十张椅子,此时座无虚席坐满了人,他们均额前无发扎着狼尾。 这些人等墙壁变动停下,立刻起身走出静室,站到完颜柯尔克身前,右手握拳一拍左胸,微微躬身行礼道: “属下拜见完颜大人。” 这些人行的都是狼蛮人的古礼,完颜柯尔克笑着说: “免礼,起来吧。” “谢大人!” 众人一同抬头,就听大崇大使继续问道: “刘大人,那阎靖之文丹生二人可曾依旧沐浴在我狼蛮人的恩典中?” 十人中,最年长的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立刻作答: “回大人,那二人身上依旧有我大崇国气守护!” 听到这话,完颜柯尔克展颜一笑: “好!” “我已命令他二人继续追查津门港一事,但我料想这新汉朝廷迟早会发现他二人。” “就让他们来吸引这新汉的注意力,诸位按计划行事,一切全靠诸位大人了!” 说完,这依旧用着狼蛮人古姓的大崇大使右手握拳一拍左胸,躬身行礼。 那十人哪敢受这礼,连忙避开纷纷惶恐回道: “王爷言重。” “王爷言重,下官受不起。” “王爷言重,我等定会为将此事办妥,为我大崇江山!” …… 完颜柯尔克又勉励几句,众人右手握拳重重拍在胸膛上大声回道: “王爷,我等这边去了!” 说完,一众狼蛮人转身回了静室。 完颜柯尔克一拍机关,蒸汽机运转声夹杂机括齿轮之音再次响起,这人看着缓缓合上的墙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就让夏人狗咬狗吧,东土,到底是我狼蛮人的东土!” 第十三章 西人街 十日后下午。 祖阳城西区一片街区人流涌动,异域风情的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许多身着西式便服的男女来来往往,他们中大部分是金发碧眼的西大陆人,黑发黑眸的东土人反是少数。 “这里建筑和祖阳城其他地方的风格完全不同,真是奇怪。” 身着鹅黄色夏族仕女服的少女抬头望向道路两旁尖塔高耸、尖形拱门的西大陆式建筑群有些诧异的开口。 少女身旁身着墨色玄袍长袖飘飘的少年闻言轻笑解释道: “叶姊有所不知,这个我前几日听黎参赞提过,祖阳城中几十年前本来处处都是诸夏风格的楼阁亭榭,也没这些西式建筑。” “只是后来随着西大陆蒸汽革命爆发,船舶技术长足发展,新汉同西大陆商业往来比以往容易百倍,现在一年来往新汉西大陆的船舶乘客超过以往二十年的总和。” “因来往日渐密,西大陆诸国在这祖阳城西建了几座大使馆,来自泰姆瑞尔的商人们自发在城西这片区域活动经商聚居,久而久之这里的店铺被他们盘下了大半,这儿的建筑形式也渐渐被改成了他们故乡的模样。” 听到荆子棘的解释,叶清颜微点秀首: “所以渐渐这就叫西人街了。” “不错。” 荆子棘微笑肯定。 叶清颜突然想到什么,疑惑看着少年: “对了阿棘,前几日还看到黎参赞和柴参赞和你一道游玩祖阳城,怎么这两日他们都没出现了。” “他们前日就回各州的自家宗门了,他们归心似箭,托我向你告别。” 荆子棘笑着解释: “新汉九州是分州自治,术士宗门世家各自治理一方,黎参赞和柴参赞皆是此出身。术士要在州内担任要职有两要求,一方面要州内许可,一方面还要确实对新汉作出贡献才能升迁。” “他们面见国君诸公晋升五品后,消息已经传回了他们出身州的宗门,等宗门消息传来,他们立刻就回故乡担任要职了。” 见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荆子棘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栋尖肋拱顶、束柱修长的西式大楼,转头望向少女伸出右手: “既然黎柴二位参赞不再,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否愿意由我带领你在这大陆异域风情中畅游呢?” 他的用语与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递来的姿势是典型的阿比利绅士邀请女士的姿态,叶清颜面颊微微一热弥漫出一抹醉人的嫣红,她自然的伸出手搭在少年的掌心: “贫嘴。” 少女一身传统仕女服,头戴银质额饰,头发结髻于顶自然垂于肩上,正是夏族古代未出阁少女常用的垂鬟分肖髻,她瞥了眼荆子棘飞快的转过头去,只露出绯红的侧颜。 荆子棘见少女娇憨美态,心中一荡,自然的握住少女素手,两人一同进了刚刚指着最热闹的西式大楼。 这西式大楼人流进出很是频繁,二人顺着人流进去,见地面铺着平整白石,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吊着顶巨大的煤油灯,洒出昏黄光明。 两旁店铺处处,皆是金发碧眼的西大陆人担任店员店主,正和进门的客人们交谈着。 一路前行,却是无话。 叶清颜依旧红着玉颜偏过头去,被少年握着的素手微微出汗,而荆子棘也是心跳微微加速,抓着少女的手掌心也渐湿。 两人一路无话的漫游,却渐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在二人间滋生。 正有一股暧昧气氛在两人间滋生,恰在此时,一阵争执声从前方传来。 “凭什么你们新汉对阿比利新勒瑞人减税,我们诺德人就不行?” “什么凭什么?这就是新汉的规定!” “什么规定!我看你们就是瞧不起我们诺德人!” 这争执声由小而大越演越烈,其中一人诸夏语咬字清晰字正腔圆显是夏族人,另一人语气腔调多有怪异,似是西大陆人新学的诸夏语。 这争吵声一下子打破两人间渐渐暧昧的氛围,荆子棘叶清颜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对视一眼。 “叶姊,我们去看看?” 荆子棘微笑着咬牙切齿说着。 “好。” 叶清颜秀眉微沉同意。 等两人顺着人流行到声音传出的地方,这里已经有围着不少人了。 有黑发黑眸身着西式便服的夏族人,也有金发碧眼温文尔雅一看气质就是阿比利国的绅士,更有着虎背熊腰的金发碧眼大汉。 荆子棘伸手拍了拍这人肩膀,温声问道: “不好意思,能借个道吗?” 这皮肤粗糙的白皮大汉大汉一把转过身,见是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夏族小豆丁,身高还不到他胸膛,立刻很是暴躁的用诸夏语吼道: “老子凭什……” 话音未落,荆子棘眸中灵光一闪,凡人肉眼无法辨识的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法力印记正正对着这人。 “好,好,两位请。” 这暴躁的诺德蛮子一下子脾气好了起来,呆滞的移开了好像棕熊一样厚实的身体。 叶清颜见此微微一怔,星眸惊喜中带着恍然的望向身前少年。 荆子棘拉着少女向前走去,回头微微一笑: “这诺德蛮子空有一身力气,殴打普通人是可以,但是法术面前凡人平等,这才是真理。” 见少年自信从容神态,本被争执声吵的有些烦躁的少女心中一阵悸动。 本来嫣红渐消的侧颜又有点点红晕出现。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路,争执者终于出现在面前。 共有四人正在争吵,分属两方。 其中一方只有一个,是个身着新汉官袍的夏族中年人,看其形制比较简单,大概只是个小吏。 另一方则是三名虎背熊腰金发碧眼胡茬丛生的大汉,一看就知道是西大陆诺德国来的蛮子。 “新勒瑞阿比利两国与我新汉建交多年贸易往来频繁自然有优惠,你们诺德人在自己国家就喜欢偷奸耍滑坑害新汉商人,自然不可能对你们有优惠!” 新汉小吏挺着胸膛据理力争的大吼道。 “没错,诺德人信誉一向不怎么样。” “我们阿比利人去诺德都会被宰,何况是新汉人。” 围观者中两名身着西式呢制衣裤,手里拄着手杖的阿比利绅士听了这话,用西大陆语附和着点头。 三名诺德蛮子听到这话,又有两名阿比利人点评,脸色顿时难看,他们狠狠的盯了阿比利人一眼,转头对负责检索西人街商铺税收的新汉小吏咆哮道: “你们新汉就是看不起我们诺德人,看我们怎么教训你!” 这三人争执上无法胜利,随决定武力上重拳出击。 他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怒,也不管这里动手的后果,一个个额头青筋浮现血脉喷张的扑向目标。 手拎着公文包的夏族青年没想到这几个蛮子竟然真的敢在新汉国都对新汉人动手,眼见三人扑来,吓得面色煞白连连后退。 “哼!” 荆子棘听着刚刚两方话语,已经对这现下这情况了解了大概,眼见诺德蛮子要在他面前对同族行凶,立刻松开握着少女的手,法力一催身影向前掠去。 三名诺德蛮子眼见已经扑到夏族青年面前,他们伸出沙包大的拳头抓住夏族青年的衣服,抬拳欲打。 眼见挨打是避免不了,夏族青年把公文包挡在脸上闭着双眼期望着被打的别那么惨,只是预料中的拳头始终没有落下,面前反倒是响起了三声惨叫。 “啊!你……新汉人打西大陆人了!” “啊!来人啊!夏族人欺压诺德人了!” “啊!救命!夏族人行凶了!” 夏族放下公文包一看,却见刚刚一脸狰狞的三个诺德蛮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一身着诸夏玄袍的少年正面如寒霜的站在三人身后,他立刻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快速放下手中事物躬身行礼: “下官户部小吏张云,多谢术士大人仗义出手!” 户部掌管户籍财务,这海外人税收自然也是他们负责。 荆子棘微微点头,看着在地上乱滚口吐西大陆语的诺德蛮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国骂,眸子寒光一闪,三人顿时痴痴呆呆的躺在地上不再吱声。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 见这三个蛮子安静下来,荆子棘这才面色温和的抬头笑道: “只是这诺德人竟然如此嚣张,待会你怎么处理?” 张云皱了皱眉,很是愤怒回道: “回大人,稍后小人会通报巡捕来拿人,这诺德人目无王法竟敢袭击官差,实是可恶。” 说到这,他怒气渐渐平息,反露出丝疑惑表情,奇怪的说道: “说了也奇怪,这些诺德蛮子平日里奸诈狡猾,但他们最是欺软怕硬。他们前面最喜欢欺负大崇来的狼蛮人,最近几日不知为什么变得很是暴躁,竟然敢对我们夏族人无礼,我听说其他地方这几天已经出了不少小争执了。” 说到这,他一脸后怕的连连行礼: “只是我没想到轮到我居然是围殴了,真是多亏大人,不然小人挨这一顿打半条命都要没了。” 荆子棘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先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不再理会这人,回身牵着叶清颜的素手,在身后众人的敬畏目光中远去。 “这就是巫师?” 见那少年和他女伴离去,一金发碧眼拄着手杖的阿比利绅士喃喃自语。 “不是巫师,他们东方人叫术士!” “对,对!是术士,好厉害,三个虎背熊腰的诺德蛮子瞬间就被放倒了!” 先前说话的人看了眼地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诺德人,吓得打了个冷颤。 第十四章 国策 两人在繁华的西人街继续逛着,荆子棘倒是满不在乎,而叶清颜则秀眉微皱。 “那就是诺德人?” 少女终究没忍住心中疑惑,她望向少年疑惑问道。 “是,那就是诺德人。诺德大使馆位处大崇北境的寒夜港,这些蛮子在那出没的比较多,叶姊应该第一次见吧?是不是和以往津门港见到的阿比利新勒瑞人不太一样?” 荆子棘嘴角露出丝笑意。 “是的,确实给我种不同的感觉,有点类似狼蛮人和我们夏人的区别。” “狼蛮人相比我们夏人,虽都是黑发黑眸,但是毛孔关节更粗大些,颧骨也高。我们夏人五官就更柔和,皮肤也更细腻。” “那诺德人虽也是金发碧眼的西大陆人,但相比较新勒瑞人和阿比利人,他们身躯更高大五官更粗犷。” 叶清颜微微颔首,又有些疑惑: “只是那些诺德人看似豪爽的外表下,我总是觉得隐隐有些违和……” “对,诺德蛮子确实是看似豪爽,其实内心奸诈狡猾。这在和诺德人打交道比较多的圈子里大概是常识了。” 荆子棘微怔,对少女敏锐的观察力作出肯定,说话同时牵着少女的手走进一间西点店。 “叶姊,我们走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这里的阿比利蛋糕很有名气,我们边吃边聊。” 挥手召来金发碧眼身着西式侍从服的侍者,点了几份招牌蛋糕加两杯阿比利咖啡,荆子棘这才看向少女继续先前的话题: “诺德人相比较阿比利等国的人,就好像狼蛮子相比我们夏人。他们五官粗犷文化传统也粗暴些,这都和他们生活环境有关。” “诺德国地处西大陆泰姆瑞尔极北苦寒之地,那里大半地区终年覆雪,很少地区能种植农作物。因生活环境艰苦,诺德人一方面养成他们骁勇善战的文化,另一方面却也让他们变得奸诈狡猾。” 少女更疑惑了: “骁勇善战似乎和奸诈狡猾有些矛盾,这两种特质能并存吗?” 这时西点店衣着得体的阿比利侍从捧着托盘快步行来,将做工精美的蛋糕咖啡布于荆子棘叶清颜二人面前,随后躬身行礼用诸夏语说道: “两位客人,您们的点心齐了,若有需要可以按桌铃,我会立刻过来为二位服务。” “我知道了,有劳。” 荆子棘笑着答应,后手指轻点,示意少女看着面前西式点心,又指了下侍从快步离去的背影,笑着解释: “我们夏人古语早有论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反过来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新勒瑞阿比利两国,地理环境优越又重视商业,在这个蒸汽时代,两国国民日子过的越加滋润,就开始讲究食物精致,待人接物要注重礼节,商业往来要有诚信,这就是时代的进步了。” 叶清颜低头看着精美食物,想到刚刚阿比利侍者得体的举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反观诺德人,他们自古以来在物资匮乏的苦寒之地生存,食物大多是狩猎野兽获取,大部分时候还要往外烧杀抢掠获取资源,其民风自然很彪悍。” “这还罢了,因为祖上生存的艰苦,诺德人自然而然对生存物资斤斤计较,为了一点好处无所不用其极,一有什么便宜就想占,这已经成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在这个蒸汽时代,诺德人也没什么改变,商业信誉很低不说,还喜欢巧取豪夺,时常仗着艰苦环境磨练出的体格欺负外国人。” 说完,荆子棘捏着白瓷质地的杯子轻抿了一口散发着浓香的咖啡,又拿起块慕斯可可蛋糕满足的一口咬下。 “这阿比利的西点味道确实很不错,做工也很精致。反观诺德人,他们的饮食文化到现在依旧没有变化,吃喝多是蔬菜乱炖的汤,要么就是传统烤肉,他们稍好点的食物就是奶酪圈了,但是也和别国在这个时代越发精致的食物完全没有可比性。” 少女听到这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诺德人一方面好勇斗狠,另一方面奸诈狡猾,两者确实并不矛盾,或者说两者本就是一体两面的。” 叶清颜也捏起杯子轻抿一口,又拿起块奶油蛋糕尝了下,赞许的点了点头: “咖啡香醇可口,蛋糕的奶油甜而不腻,烤的也很松软,两者结合相得益彰,这阿比利店的西点确定名不虚传。” 少女说到这,看了眼精美的食物,猛的想到父亲曾经的教导,有些担忧的提问: “刚刚那位户部官员提到官府给阿比利新勒瑞的商人减税,这会导致他们在新汉的势力扩散开来吗?” 荆子棘拿起餐巾擦去嘴角的奶油,反笑道: “完全不会。阿比利新勒瑞人相对于其他外国人确实有些优待,但是其税收到底要比新汉本地人贵些,不然岂不是给他们反客为主的机会了?” “西大陆的黎明战神大地三大教会也是一样,新汉很是提防这些异族超凡组织,他们的税收与诺德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优待,这也是防止三神教会渗透进来。” 听了这话,少女心中微微一松: “原来如此。” “这让我想到夏族传统的国野分治之法,没想到国野法在这个蒸汽时代依旧存在。虽改变了表现形式,但是内核依旧未变。” 荆子棘听了一怔,看着面前少女奇道: “叶姊知道国野之策?” 少女闪着光的水润眸子里闪过丝得意: “嗯,父亲前些日子和我提过,听他说这是新汉术士宗门的必修课?” “没错,新汉官员未必是术士,但是术士必定是官员,这是新汉治国之策,夏人术士自然必学。” 荆子棘惊喜的点点头,略有些惊讶于少女家学。 需知国野二字,夏族小民是完全没有资格知道的,历史的真面目往往掩盖于文化之下,唯有在少数圈子中才有流传。 “叶姊不如说说,让我也听听叶叔高论。” 叶清颜听了这话,心中产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她双眼微眯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下我自己的理解,说的不对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嗯。” 荆子棘连忙点头保证。 “古时,东土还不叫诸夏,夏族外还有着犬戎南蛮夷狄等异族,他们原处夏族周围,却陆续衰败灭亡,而我夏族则渐渐强大。这个过程中却没有招来其他异族的敌视攻伐,就是因为国野分治。” “国野分治,其根本就在一个平等上。” 少女看了眼周围,见四下无人,继续低声凝神说着。 此时她眸子里闪烁着聪慧的光明,荆子棘心中一动,不觉沉下心来凝神听着。 “同样的环境,强大的族群能安稳的生活,而弱者就要缺衣少食,后者中的个体会不自觉的向往前者的生活。” “当初我夏族就是如此行事,开放移居城市的机会给那些异族,却只接收女子而不接收男子,久而久之,夏族越发繁荣壮大,而异族则渐渐人丁稀薄走向灭亡,而我夏人则顺理成章的接管了他们的土地。” “并且最可贵的是,这种同化方法无任何烟火气,不会引发其他异族的敌视,反能宣扬夏族的仁德。世事多艰,我夏族接收尔蛮夷快要饿死的女子,这难道不是大大的仁慈吗?” “后来这件让夏族繁衍壮大的最大利器化入了我们的文化,用《诗经》传承了下来,虽然中间也曾被过往夏族朝代遗忘,但是终究在这新汉再次焕发了生机。” “就像这税收之法,还有我听闻的夏族适婚青年时有迎娶西大陆女子,但却从没听说有异族男子能娶走夏族女子。” 荆子棘用颇复杂的眼神看着少女自信而智慧的眼神,静静聆听,待少女说完这才叹息说着: “倒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被娶走的夏族女子和其子嗣从此再非新汉人,不再享有官府优待。而且朝廷也把类似消息压了下去。” “叶姊能其他说的一点不错,哪怕是新汉术士宗门对国野之法的口口相传,也不过如此了。” “自古以来,东西大陆都有种族相争,胜者将弱者作为奴隶使用屡见不鲜,奴隶反抗也从未消失。唯有国野体系,未行此血腥屠戮之法,只是收容异族女子后坐看世事变化,待异族自然灭绝,其土地自然归我族所有。” “整个世界除了东西大陆,汪洋大海上还分布许多岛屿土地。西大陆如新勒瑞阿比利等国对这些化外之民行殖民之法,在那些蛮荒岛屿上收购材料倾销产品,虽也可以凭借自身文化吸收些土人归顺,但远没有我夏人的国野之法来的高明。” 听着少年赞许,少女如同猫儿一般眼睛眯起: “我家虽传承不如新汉术士宗门源远流长,但我父才华横溢,他总能从寻常事物中读出发人深省的道理。” “这国野策隐藏在《诗经》中,不落文字只在夏族术士中流传,叶叔竟能悟出,确实厉害。” 荆子棘叹服的点了点头。 这个资料在前世游戏进程之初也是无人知道,等玩家层次渐高,这国野策才流传出来。 有好考究的玩家拿这夏族同化异族之法和西大陆殖民法做对比,发觉前者效率远超后者,两者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两人又闲聊片刻,用完了点心,少年自然的拉着少女起身,两人走出这店时,荆子棘转头对叶清颜笑道: “叶姊,稍后我送你回去,之后就不进去了,帮我向叶叔裴姨问好。今日听那张云提到的诺德人有些异常,我有些联想,要去和叔爷反应下。” 叶清颜听了这话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第十五章 噬气 傍晚,内阁一处官邸。 荆子棘与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的青州公卿荆云寒隔案对坐。 修习玄门正宗术法看着年轻些,真实年纪大约五十来岁的荆云寒听完荆子棘陈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子棘你认为那些诺德人的异动与大崇有关?” “不错,近日每天都有几个津门港逃难来的夏人去户部置换身份牌,均是显法纸变色,显然有术士在他们身旁施过法,除了大崇派的人还能是谁。” 荆子棘冷笑,轻点木案: “加上诺德蛮子异动,立刻叫我想到韩大使三人在津门港的布置,嘿,简直是如出一辙。” 荆云寒不露声色点点头,问着: “那子棘觉得我们眼下如何处理这事?” “先把夜闯民宅图谋不轨的术士抓了,再派人查下诺德蛮子究竟发了什么疯,不能任由事态扩散。” “之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狼蛮子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少年冷笑: “根据那些商人先后报备的时间顺序和他们落脚的住宅分布,大概能推断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刚好近日我已将大崇国气印记尽数磨灭,那夜行不轨的术士,不若就让我去处理吧。” 荆云寒满意一笑: “好,就依子棘的意思办!” 这侄孙确是荆家血脉,但其法术并非荆家传承,一身剑法也来的蹊跷,因此他未将荆家法术传下。 但这事若办好了,其他荆家嫡系该有的,日后自会传下。 ———— 入夜,祖阳城南。 此地靠近内阁,道路修的更齐整,楼阁亭榭古色古香更显典雅。 夜深,月明星稀,冷辉洒落,和路灯照下的昏黄光相叠,为道路提供点点光明。 偶有巡捕和打更者在大街上巡逻,防止有人趁夜行凶或走水。 街边小巷,阴影中。 两黑衣人听到前方传来“当当当”声,同时半跪下身子。 等打更者敲着铜锣走开,两人不约而同走出了巷子继续前进。 不多时,他们又避开几次巡捕,终于来到了一处高大楼阁前。 这建筑装饰典雅,是间诸夏传统酒家形制,虽已夜深,大堂处却依旧灯火通明,隐隐见到柜台后有人影站着。 其中一人凝神望去,观察其中布局,片刻后低声说着: “这是留在祖阳城的最后一家了,若是我等还没发现线索,恐怕就得去别城继续调查了。” 另一人低声叹息: “希望今夜有所收获。” 说着,两人快步上前。 恰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嗖嗖嗖嗖”数声,两人惊觉不妙,勉力挪动身形躲避,其中一人身法惊人尽数避开,另一人猝不及防之下避开大半,左肩却还是中招。 一点血色绽放,定睛一看却是只短箭深深扎进了肉里。 “嘶!”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走!” 另一人低吼一声,拉着他快步往月光下跑去。 两人均知此是生死关头,周身法力急催,只是片刻人已经跑远。 “好快!” 一少年快步从不远处的阴影处钻出,正是荆子棘。 他没想到这两名术士速度如此惊人,竟比他还快上一分,不及多想,周身法力急催继续追了下去。 过了几秒,又有几名身着便衣提着弩弓的新汉官差赶了过来。 见三人都已跑的没影,有人犹豫开口: “头,我们怎么办?” “先把箭头收走,继续跟下去。” 听到命令,众人快速将射空的箭头快速拾起,快步跑向三人消失的方向。 他们之所以不携燧发枪,一是为抓活口,二也是因这是国都。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是发生于十几秒中,酒家前台掌柜走出楼阁一看,见毫无异状,只当自己刚刚听错了: “我也真是困糊涂了,哪有声音。” 摇了摇头又回前台站着。 祖阳城南街道中。 “跑的居然这么快。” 荆子棘远远缀着两名黑衣人,双目运足目力见一人肩膀中箭,点点鲜血流出落在地上,心下顿时一松。 有此鲜血,即使他没能当场拿下那两人,事后也可让修习占卜法术者用着鲜血施法定位。 前方逃亡的两人心中却更加心惊,他们修习的法术在月光照耀下更能发挥实力,却没想到没能甩开这人。 “阎大哥,这样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中箭者咬紧牙关忍着痛苦说着。 跑在前面的人回头一看,立刻下了决断: “丹生你先走,我来断后!” 言毕,这人从怀中一抽,掏出柄短刃直直冲向荆子棘。 手上法力一催,一阵机括声响起,这短刃瞬间化作大钢刀。 身后的文丹生见状,没做犹豫姿态,一咬牙继续往前方跑去。 “来的好!” 荆子棘心中冷笑,也从怀中抽出柄短剑,法力一催,机括声同样响起,剑身节节变长化作柄长剑迎了上去。 阎靖之一身《啸月七诀》法力狂催,刀光更快三分当头劈下。 “这法力……是《啸月七诀》!大崇明镜监!” 荆子棘心中一片雪亮,知道速度不及身在月光下的对方,法力一提运于剑中,双目如有电光划过,死死盯着劈来的刀刃。 “就是现在!” 一抹剑光刺出,剑尖正正命中刀刃。 令人牙酸的金铁碰撞声响起,带着点点耀目的火星,二人皆虎口剧震,手中兵器同时被震退。 “好剑法!” 阎靖之虎目大睁,他此时法体的【月照】特性激发,正是状态巅峰时,却没想到被这人一剑挡下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刀! 他正要抬刀再战,就见这少年手中长剑刺来,数点寒星乍现,不及多思,连忙运刀格挡。 乒乒乒! 金铁碰撞音接连响起,阎靖之越挡越是心惊。 这少年剑路刁钻尽是直刺,每每在他难以施力的地方下手,他虽尽数挡下,却在这种格挡中快速消耗法力。 “不能这样了!” 阎靖之体内流淌的法力一变,迅速变得阴寒玄妙,一刀挡住,《玄冥之息》法力借着两者碰撞反灌入剑中。 “这人快不行了!” 荆子棘冷笑,从这人隐隐变慢的动作中作出判断,却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一股阴森中透着磅礴的异气从剑尖传来,与他的冷热法力碰撞,只是片刻他的些许法力就被异气吞噬! “这是噬气!” 荆子棘面色大变。 【噬气】,术士法体诸多特性中极为难缠尤善战斗的一种。 顾名思义,拥有此特性的术士可以轻易吞噬同阶及以下术士的法力,并将其炼化补充自身。 拥有此特性的超凡者,最不惧长久鏖战;若再身兼【战勇】或【四御】之类特性,那就是前世游戏里越战越强人见人怕的战疯子! 第十六章 大人物 刀剑交击,那点阴寒莫测的法力迅速被抽回,连带荆子棘灌注于剑身的法力都少了些许。 “该死!” 荆子棘又惊又怒,全力催动《坎离水火剑气》,体内冷热法力性质逐渐极端。 阴寒与炽热并存,两者合为一道灌入剑器,并未圆满却强行捏合的法力在锋刃中激荡,震的剑身隐隐发出铮铮之音。 下一刻,两人兵刃再次交锋。 “什么?” 阎靖之刚刚破入对方兵器的玄冥之气吞噬同化了对方的法力,并回补自身,心中大喜,正要继续施为,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没能撼动对方的力量! 一股冷冽又炽热的暴躁力量与他的法力剧烈碰撞,竟然隐隐顶住了他的《玄冥之息》! 【噬气】特性的原理是以自身法力的极端性质粉碎对方法力结构,并将其同化吸收。 《坎离水火剑气》水攻火练,修至收发由心之时,也会如阴寒莫测的《玄冥之息》一般,生出【噬气】之能! “成功了!” 强行催动冰火剑气的荆子棘心中大喜,咬紧牙关强忍着体内炽热冰寒的苦楚,手中长剑接连刺出,直直点向面前这人周身大穴。 阎靖之奋起余力,挥舞手中钢刀连连封锁,与长剑连碰十余次,先前就损耗颇大的法力逐渐告罄。 荆子棘见此人反击力度逐渐变小,心中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脚踩鱼肠步近身出剑,剑路曲若鱼肠变化极快,阎靖之往往正要挥刀格挡,荆子棘剑招已经变化。 短短十余息内,两人刀剑交击几十下,不知不觉间都是手臂酸软。 “招!” 荆子棘体力悠长,冷哼一声,长剑一挑,阎靖之法力已空,猝不及防之下钢刀顿被长剑挑飞。 “……” 阎靖之精疲力尽之下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见着长剑点来。 “我命休矣……” 正要闭目等死,却没想到这少年突然面色一变,猛的将手中长剑掷向远方。 阎靖之尚未回神,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脆响,那长剑一下子爆裂,无数铁片炸了开来。 这剑器在荆子棘强行催发的水火剑气冲撞下内部已是裂纹密布,又接连交锋,他刚刚察觉剑身异常,这才掷剑自保。 “好机会!” 阎靖之心中狂喜,猛的抬脚揣向少年,却不料荆子棘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身形轻晃就避开了这击,飞身掠到这黑衣人身后,并掌如刀就要击下。 “去死!” 身旁突然传来猎猎风声,一只铁质判官笔刺了过来,其笔豪精铁打造,笔尖一抹红痕鲜艳欲滴,显是剧毒。 荆子棘此时手无寸铁,无奈之下只得连连躲避,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逃走的那中箭的黑衣人。 这人肩上伤口本也不深,只是他先前剧烈奔逃下已经撕裂了伤口,丝丝血液正流淌而下。 “停手吧,我新汉也非不讲道理,二位只要老老实实交代此前为何私闯我新汉国人民宅,日后定会从轻发落二位。” 荆子棘所修《坎离水火剑气》法体特性【底蕴】让他耐力极佳,此时仍有余力,躲避之余好整以暇的笑道。 反观那受伤黑衣人,虽然法体特性让他身法敏捷,但血液流失之下状态不佳,连续挥舞判官笔未能建功,此时已有些气喘。 他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喊道: “呸!什么新汉国人,那些人明明都是从津门港逃亡的大崇叛逆!” 话语间,这人勉力催动兵器,却依旧刺空。 荆子棘轻轻一避,听了这话立刻笑道: “我观二位法力此前在月光照耀下汹涌如潮,若我所料不错那应该是大崇朝明镜监的《啸月七诀》,两位想必都是明镜监的夏族术士,何必苦帮狼蛮对付自己的同族呢?” “拿钢刀的这位,你说呢?” “荒谬,尔等逆贼……” 这受伤黑衣人断断续续说着,话没说完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他血液流的略多,又连耗体力,此时隐隐有些休克。 “够了,丹生。” 阎靖之伸手扶住犹自喘息的同僚,勉力催出一丝《玄冥之息》法力,吞掉附着在同僚身上的大崇国气。 文丹生突然脑袋一阵轻松,似乎本来萦绕在他心中的某种情绪全部消失,填膺怒火如无根之木渐渐消散。 他到底是术士,察觉到自己前后状态的不同,语气颤抖的问: “阎大哥,这……” “这是大崇国气对你的洗脑。” 荆子棘听到先前两人对话中提到的名姓,心中一惊,立刻开口解释: “狼蛮子怎么可能放任异族术士强大呢?他们传给你们的法术都不强,而且加了暗门,强修这种法术一来会影响你们的心智,二来也会透支你们的身体元气让你们短寿。” 他这话都是前世游戏的常识,真让他细说,他甚至连狼蛮人开放给夏族术士每一门法术的弊端都能一五一十说出来。 “阎大哥,他说的……是真的?” 文丹生到底是术士,进而联想到前几次自己这同僚帮自己运法后思维清明,立刻醒悟过来。 “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啸月七诀》虽是偏门法术,只修太阴月华,但修出法力本该是皎皎清辉,但我们修出的却带有血光,那是从我们身体里压榨出来的血气。” 阎靖之苦笑着肯定。 “不仅如此,身处明镜监的夏族术士最多不过八品,可越三品办案,这我没说错吧?” 两人沉默点头。 荆子棘继续开口: “八品官越三品办案,嘿,这可说是位卑权重了。狼蛮子一方面给了你们残缺还会短命的法术,另一方面没有给你们相应的权位,无非就是拿你们来制衡修习邪法的狼蛮子。” “工具自然不需要给什么权位,都是消耗品而已。” “两位当真要为了狼蛮子的大崇,和自己的同胞做对吗?” 听着这话,阎靖之见这少年术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叹息的把面罩取了下来: “看来你早就发现了。” “不错,拥有噬气之能的术士,按理说应该不会被大崇国气干扰才对。” “该你了,把面罩也取下吧。” 文丹生沉默不语,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此前对狼蛮子的忠心耿耿竟全非本心,而是被下了暗手的结果。 他内心生起无边狂怒,这怒火的目标正是狼蛮子: “大崇!你们竟敢如此玩弄我的意志!” 内心怒极的他咬碎钢牙,也跟着取下面罩。 荆子棘笑眯眯望着这两人先后露出真面目,凝神打量二人,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阎靖之,文丹生!果然是你们!” 这两位,按照前世游戏的记忆,可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人物了。 第十七章 幽都 阎靖之,大崇夏族出身,被选入明镜监,得传《啸月七诀》。 后另有机缘,阴差阳错入古时夏族术士门派之福地遗址,得玄门正宗法术《玄冥之息》残卷,两者契合修法进度极快,初成后便破除大崇国气印记。 后此人先后解救多名被洗脑的明镜监及民间夏族术士,带一众豪杰逃离大崇,于海外一处荒岛建体立制,成立幽都,自号“阎罗”,收编沿海投奔的夏族难民,拉起反旗对抗狼蛮大崇。 时大崇89年,三层灵海已开,此人有感《玄冥之息》残缺,无力晋升,遂结合过往寻得诸多法术传承,闭关多年,自创《无间冥法》,成三阶术士大能。 只是这人成功晋升后,许是法术有偏,性情变得有勇无谋暴怒无常,同来袭的大崇水师硬碰硬展开连绵海战,多番鏖战中军略有误致损兵折将,连累远来支援的新汉水师也损失不浅,阎靖之最终遭狼蛮术士围攻力战而亡,幽都就此覆灭,一众豪杰星云流散。 文丹生,二阶术士,幽都头领之一,称号“判官”,阎靖之所救明镜监几位术士之一,于那场海战遭遇大崇三阶术士完颜柯尔克,当场战陨。 种种前世记忆快速在荆子棘脑海中掠过,他眼里闪过丝复杂: “阎罗,判官,没想到我们会用这种方式重逢……” 荆子棘前世游戏角色孤城,二阶术士,幽都头领之一,称号“业剑”,于幽都覆灭一战侥幸逃出生天,后被狼蛮子多次派人追杀,只得苟且偷生,逼的他都想删号重练。 “干了这碗忘魂汤,此后汝为幽都业剑,随我幽都,判罪决业,审阴断阳!” 阎靖之头戴冕旒,身着乌黑龙纹袍子递来一碗黄汤,当时的孤城一把接过饮下,手一松,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斩钉截铁的喝着: “幽都业剑,愿随幽都,判罪决业,审阴断阳!” 前世他游戏中加入幽都时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现,荆子棘微微愣神,千般言语万般思绪,到了嘴边只化作莞尔一笑: “我新汉对夏族术士求贤若渴,若二位愿弃暗投明,在下愿为二位担保,绝不会伤了二位性命。” 阎靖之已经脱力,法力消耗殆尽,文丹生失血不少隐有休克之兆,两人听到面前这犹有余力的少年的担保,不远处也隐隐传来快步奔跑的脚步声,不由得对视苦笑。 文丹生手一松丢下了判官笔,低头说着: “希望术友可以说话算话。” 长着双虎目的阎靖之没有开口,只是默认。 荆子棘含笑看着面前二人,一者是他前世顶头上司,另一人也曾是法术修为在他之上的同伴,此时却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世事造化玄奇,竟至于斯。 荆子棘哈哈大笑,状极欢畅: “好,二位既弃暗投明,荆某自然说话算话,定不会让朝堂之人害了二位性命!” 无数思绪在他心中汹涌,前世游戏中“幽都”覆灭的痛苦,一众豪杰星云流散的悲愤,随波逐流的麻木,对抗大崇追杀的惶恐,转世恢复记忆后杀戮狼蛮的淋漓,此时尽数化为酣畅的笑声。 故友就在面前,身怀高深法术,此身又得新汉重视,荆子棘此时是真切感受到,自己是如此鲜活的活着,这力量这境遇,是如此真实不虚。 此生经历一一应了自己过去在幽都覆灭后想要重来一次的念想,现下与昔日战友相遇,仅是开始。 待昔日幽都豪杰云聚,再起天地翻覆,不蹈旧日覆辙,再与狼蛮大崇一争雌雄! ———— 深夜,内阁正殿。 国君诸公各自坐定,殿中站着荆子棘阎靖之文丹生三人。 荆子棘连夜带着二人回到内阁,立刻面见荆云寒交代一应事物,这青州公卿当机立断立刻联络诸公及国君,深夜商议国事。 这是国君第一次见到在津门港做下滔天大案落了狼蛮面皮的荆子棘,他高居主座凝神注目,见这少年顶戴乌冠,身穿墨色长袍长袖翩翩,心中顿起爱才之心。 只是目光扫过坐在身侧的青州公卿荆云寒,心中又是一叹,随即转过目光望向站在荆子棘身后的阎文二人。 这两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此时身无寸铁,穿着素色袍子脚踩木屐,脸色都略有苍白。 荆子棘已在二人身上打下一点法力以作封印,之后倒也不必捆绑二人。 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阎靖之文丹生心中都颇为忐忑。 听完殿中三人陈述,国君微微颔首: “原来大崇竟然暗地里派了明镜监的夏族术士来我新汉打探消息,还夜闯我新汉子民的家宅,真是荒谬。津门港一事与我新汉有何关系?这狼蛮子真是可笑!” “诸卿以为,现在我等该如何处置此事?” 听了这话,坐在国君左侧第一席位的沧州公卿敖青霄立刻开口: “回国君,本公以为这二人所言或有不实之处。” 这敖青霄看着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因修习术法故年轻些,真实年龄已有五十。 这保养的很好皮肤温润的新品一品大员怀疑的看着殿中二人。 这话一出,阎靖之文丹生二人面色微微一白。 “哦?敖卿有何高论?” “回国君,这二人乃是术士,惑心之术对身怀法力者不起作用,我们本无法确认二人所言究竟几分实几分虚。” “只是仔细想想,这津门港一事本与我新汉无关,及时大崇命人在我新汉境内作出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来混淆视听,但所谓人赃并获,两者皆无,难道狼蛮子还能一口咬定此事是我新汉做的不成?” 国君及其余诸公连连点头。 外人当面,当然要说些暗话,但是话里意思是不变的。 敖青霄的意思就是,当初津门港狼蛮人没能人赃并获,现在时过境迁,只要王友善王强王平那几个大崇官差不被狼蛮子找到,哪怕大崇大使馆找到什么别的证据,也没多大说服力,反惹世人嘲笑。 这三人都被死死关押在官府重地,这祖阳城新汉术士不下四十名,根本不可能被大崇派来的这两个术士得逞。 “沧州公所言有理,这狼蛮子到底也学了些我夏族权谋,断不至于如此无智。” 开口的是云州公卿云亦舒,这是位看着四十来岁但还颇有风韵的中年女子。 她此前听完阎靖之文丹生二人交代,心中完全不信大崇会如此愚蠢。 其余公卿先后点头,他们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荆子棘身后的阎靖之文丹生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更白。 却见殿中少年微微一笑,躬身行礼说着: “回国君诸公,近日城内西大陆诺德国人多有异动,我曾曾听闻大崇津门港之事,被狼蛮人压迫的夏族百姓民怨沸腾。” “依我之见,阎文二人乃是夏族出身,本不受狼蛮人待见,或大崇官府以二人为弃子,这二人明面夜闯我新汉子民家宅是假,大崇另行诡计才是真。” 国君微微点头,斟酌着说: “此言有理,依本君之见,不若将这二人关押,命人把狼蛮子叫来对峙,无论他们私下有何诡计,他们命大崇在册官员夜闯我新汉子民家宅都是事实。” “如此人证物证俱在,狼蛮人面临此情境还能矢口否认不成,无论他们暗地里打什么主意,其阴谋自然无效。” “国君高见,附议!” “附议” …… 除青州公荆云寒外的衮衮诸公均微笑赞同。 国君所言,确实是新汉最好的应对。 反正这阎文二人都是大崇明镜监术士,虽是夏人,但可未必当自己是夏人。 阎靖之文丹生二人听了这话,浑身立是一僵。 荆云寒一直面目表情正襟危坐,国君诸公见其一直未做表态,纷纷将目光投来,国君开口问着: “荆卿,何故不言?” 荆云寒微笑摇头说着: “我此前已授我这侄孙青州八品职,这已经是我青州内务,这二人自是由我侄孙安排。” 这话一出,国君诸公眉头都是一皱,纷纷转头望着殿中少年。 新汉九州各州自治,纵是国君也不能强行干涉别州内政。 荆子棘得青州八品官职,又是他抓住的人,因此法理上国君诸公也无权越过他处置阎靖之文丹生二人。 荆云寒此言,确实完全符合新汉国法。 “那么荆子棘你意下如何呢?” 国君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但还是试探着问。 少年只是微笑,却自有斩钉截铁的意味: “回国君,此前我曾对这二人作出承诺,不会害这二人性命,自不会食言。” “哪怕这狼蛮人可能对我新汉另有阴谋,许会危害我新汉社稷?” 岳州公卿颜清涵皱眉发问。 “不错,难道荆子棘你要为这两名大崇人置我新汉子民于不顾?” “颜大人所言极是,望荆子棘你三思!” “荆子棘你有大好前程,还请三思!” …… 其余公卿也颇为不满的符合。 这殿中公卿荆子棘皆识得,前几日宴饮都见过,他听了这些话也不回答,只是从容微笑着说: “这是我青州内务。” 这话一出,国君诸公心中都更为不满,但法理上无法指责。 “然确如敖大人所言,这事应当有隐情,子棘也不敢因私诺置新汉社稷于不顾,作这不忠之事;然我也不愿作毁诺的不义之人。” 荆子棘不等国君诸公继续指责,微笑着请命: “因此荆子棘明日愿亲身暗查诺德人一事,为我新汉查出狼蛮人阴谋!若有发现,定第一时间回报诸位大人!” 少年这话,掷地有声。 国君诸公面面相觑,这荆子棘所言不愿做不忠不义之人,法理上他们也无法强迫,只得叹服着说: “善!便如你所言!” 第十八章 恨不晚生三十载 殿议结束。 国君诸公先后离去,荆子棘带着阎靖之文丹生在一干新汉卫兵的护送下回了官邸。 进了楼阁,紧随其后的卫兵队长行礼说着: “荆大人,国君诸公有吩咐,命我等暂作卫护,还请大人恕罪。” “我知道了,有劳诸位。” 荆子棘温言回答,也不为难这些小人物。 这话一出,这小队长心中一松,又行一礼,告罪一声,命一干训练有素的新汉卫兵快速分散开来,一部分迅速跑到楼阁外站定不动,一部分小跑着跑进官邸。 这番布置,自然是防着大崇出身的阎靖之和文丹生。 他们二人此前早有预料,面无表情的看着。 “两位,我们换个静室谈。” 两人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随,三人上楼由侍女引着进了一屋坐下,几名侍女分散布置,一人取出一铜鹤放在案上,火折一点,一缕枭枭烟气带着异香升起。 另几人快速煮茶、准备点心,片刻后茶水点心布置完毕,几名侍女双掌置于小腹膝盖微弯行淑女礼后,也不需荆子棘吩咐,自动莲步轻移走出静室,将门带上。 她们这些侍女都有训练,不需贵人吩咐就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无关人等退去,阎文二人立刻起身,双掌相叠行诸夏古礼说着: “多谢荆术友回护之恩。” “这本就是我先前的承诺,二位且坐。” 荆子棘坦然受了,示意坐下,凝神注视着面前二人。 文丹生伤口早已止血,换过一身衣服,面上还带着苍白,方正脸上眼里不时闪过寒光,显是对狼蛮人先前控他心智一事满心愤恨杀意。 阎靖之则平静些,一双虎目幽暗如深潭,看似平静但又好似满腹心事,叫人捉摸不透。 这神情看的荆子棘心中一怔,一道念头心间划过: “到底是昔日幽都之主,现在虽只是寻常术士,《玄冥之息》只是初成,还未发迹,但骨子里的潜质却不会变。” 任何组织的上位者,或称人主,其思虑都与常人不同,文丹生并无多少察觉,阎靖之却对今夜乃至更久前生死不由人的状态思索起来,这就是潜质了。 每逢改朝换代,这类人就是乱世潜龙。 心中有数的荆子棘取过茶杯,氤氲水气蒸腾,茶香扑鼻,他喝了一口招呼着: “两位也用些吧,想必两位都有些饿了。” 文丹生听了这话还有些拘谨,只是端起杯子微抿,喝了一口就是一怔。 这却是好茶,远非他以往喝到能比。 这也是自然,大崇八品的夏族术士所能享受的岂能比得过新汉贵人? 阎靖之则是当仁不让,伸手取了几块精美点心迅速吞咽入腹,又拿起茶杯一口喝干,长出一口气。 他对这满腔滋味也不惊讶,径直开口: “荆术友真是信人,我先前在殿上听新汉国君诸公所言,只以为要被交回狼蛮子手中,以夏族术士在大崇的尴尬处境,料想我和丹生二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阎某再次拜谢术友救命之恩。” 文丹生也连忙放下茶杯再次致谢。 荆子棘点头笑着: “无妨,两位能脱狼蛮人操控也是幸事。只是不知二位在大崇境内是否还有亲眷?若是有,那日后还要有些麻烦。” 两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对视一眼,阎靖之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回答: “荆术友多虑,我和丹生都是孤儿,除了明镜监的几位夏人同僚,再无其他亲朋。” “……” 这并非他意料之中的答案,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一乐,反笑道: “这倒是奇了,狼蛮子一向对夏族术士苛刻,若二位有亲眷在其手中,派二位来新汉办事倒也可用家性命胁迫二位。” “但二位孑然一身,狼蛮子竟然派二位来新汉,可真是有违常理。” 阎文二人听了这话一惊,对视一眼,他们也不是笨人,立刻明白过来: “这确实与大崇用人之法不符。” “听荆术友所言,此事却有蹊跷。” 派遣修了留有暗门法术的夏族术士…… 诺德人…… 荆子棘一道电光在脑海里划过,心中瞬间有些猜测,但并无证据,只能安抚说着: “既然二位在大崇境内并无亲朋,你们就暂且安心在此地住下吧。我能保下二位也是付出代价了的,二位切莫再有引起误会的行止,不然我也救不得。” 阎文二人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三人又聊了片刻,荆子棘命侍女引二人去休息,自己起身出了屋,沿刷着朱漆的墙壁走了片刻,转身进了另一间静室。 青州公卿荆云寒正默默坐于其中。 身前一案,上布两盏茶几碟点心,一只香炉在墙角立着,静室中麝香味淡淡。 “安排好了?” “是,侄孙已安排妥当那二人。” 荆子棘一边答着,一边躬身行礼。 “坐吧。” 看着四十来岁,实际近五十的新汉公卿叹息着说。 等荆子棘入座,这人望着刚回归家族没多久的侄孙,苦笑开口: “我前几日引着你见了其余几位大人,是想给你日后在新汉官场里铺路,却没想到你把他们都得罪了。” “他们这下子日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驳回你升迁之机。” 此前荆子棘回归家族,立下大功,按新汉法自有功绩,且年纪轻轻成就超凡,其余诸公自然不吝结交。 但是既然他驳了其余公卿的颜面,道理上也很明显:不尊新汉大局。 诸公恐怕会联合压他一压了。 毕竟荆子棘是荆家子弟,和他们出身宗门并非一路。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早有预料,微笑反问: “那几位大人虽身怀法力,但是他们还能在这个位置作多久呢?” “……” 荆云寒听了这话默然无语,他万万没想到这侄孙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自己也是诸公之一,自然知道荆子棘这话意思,苦笑一声: “子棘你发现了?” 这本就是前世游戏公布的常识性资料,荆子棘自然知道,淡然开口回着: “诸公岁数看着不过四十许,但真实年龄恐怕都有五十了吧。” “按古籍记载,四十岁后术士进阶二层灵海机会越发渺茫,修习玄门正宗法术者根基稳固机会大些,但无论根基多么稳固,一旦年近五十,气血精神法力俱衰退,历史上从无年近五十还能晋升二层灵海的先例。”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二层灵海已经复苏了。” 这话其实连荆云寒都中枪了,但他反驳不得,只得苦笑。 若第二层灵海未复苏,即使这荆子棘是荆家嫡脉出身,他也最多将其收回族谱给个闲职了事。 毕竟他也有儿子孙子辈,家族里也有亲疏之分,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后代安排前程呢? 只是…… 到底灵气复苏,时代变了。 现在若还是因循守旧,那荆家前途也不要了。 他看着一脸镇定从容,毫不把得罪诸多公卿后果放在眼里的荆子棘,心中五味杂陈。 这满腔滋味最终化作又妒又恨,这中年人又饮了杯茶,最终只是微笑: “子棘你既然做了决定,想必已胸有成竹。如若你需要人手相助,明日自去和府里人说。” “谢叔爷!” 荆子棘立刻起身行礼感谢着。 “去吧。” 荆云寒微笑下了逐客令。 等荆子棘身影消失于门外,他低下头又饮了杯茶,这本来甘甜的好茶到了他嘴里却只剩下苦涩,勉强将其咽下,他幽幽叹息: “恨不晚生三十载。” 第十九章 调查 次日一早,户部小吏张云辞别妻子儿女,穿着一身新汉吏服,乘着人力三轮车前往供职的新汉官府。 此时天色大量,晨曦撒下,空气中还凝结着未散的水气,遇到阳光化作片晨雾。 道路很平整宽阔,三轮车驰行丝毫不显晃抖,时有别辆蒸汽车逸散着白雾状的蒸汽驶过,也有人力三轮车擦肩而过。 道路两旁离道路远点的位置支起了摊铺,许多早起的夏族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用具现做起了早点,不时有赶着上工的夏人上去买些包子油条等夏族传统早食,钱货两清后一边赶路一边啃着。 已至中年的张云收回投向道路两侧的目光,躺在了座椅上眯着眼睛想着补会觉,反正这里距离城北的官府还有段路程,够他休息会的了。 “大人,能问您件事儿不?” 前方传来这正踩着三轮车前进的车夫的声音,张云睁开眼有点烦躁,但还是和声问道: “行,你说吧。” 态度还是不错,这也没办法,他这样小吏又不是官身,也没像大崇小吏那样手中有点小权,而是更近似朝廷的雇员。 有什么职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在官法上,这就叫官吏机关人化,他这种凡人官吏就是执行新汉国法的机关人,做不到大崇官员的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术士倒是好些,但是新汉术士建国,各家术士众多也就形成制衡,也不可能像大崇官僚那样生杀予夺。 听了身后官府老爷温和的回话,车夫有些激动忐忑的问: “大人,听说祖阳城里最近要修个什么轨车,可以让人乘车坐着就到城里各个角落?” 躺在座椅上的中年人听了这话就明白了,这车夫是担心自己生计,心中火气彻底散了,温和答道: “这事我也有耳闻,那叫轨道机关车,是墨关门术士大人最近研制的产品,要先修路,铺上特制铁轨,车才能开起来。” “这不是个小工程,一时半会也影响不到城里面拉车的。” 听了这话,车夫心中一松,但还有有些担忧的问: “官府不会拨款推动吗?” “哪的话,国法里明确规定了,若无大变朝廷不得插手民生。” “好嘞!谢谢大人解惑!” 车夫喜笑颜开,前进速度又快了几分,张云闭着眼睛舒服的躺着。 一刻钟后,他被车夫喊醒: “大人,官府到了!” “哦?哦!到了。” 打盹中惊醒的张云睁开眼,见官府果到了,下了车付清车资进了大门。 却没想到刚一进去,立刻有人拉住他招呼道: “张云!你可算来了,阳大人找你,快来!” 中年小吏听了这话打了个激灵,连忙快步跟着,跑一一段路绕了几个弯,跟着人进了户部的一间楼阁,额头微微见汗。 刚抬手擦了下微出的汗水,张云抬头立刻就见到顶头上司正在室里来回踱步。 “阳大人,张云来了。” 领路人躬身说着。 阳姓官员点点头说着: “辛苦了,你先下去吧,张云过来。” “是!” 正一头雾水的张云亦步亦趋跟着顶头上司上了楼,过走廊进一屋,一身着吏服的少年正坐在屋中椅子上,这人正端着盏茶细细品着。 “这是……” 这少年肤色暗黄,但是五官依旧是让他印象深刻的那张脸。 张云立刻认出了这人是昨天从诺德蛮子手里救下自己的少年术士,心中顿时一热。 肚大腰圆的顶头上司返身将门关好,招呼张云上前,低声说着: “荆大人,张云带到!” 又转头对这下属介绍道: “这位是青州巡术使荆子棘荆大人!最近城里诺德蛮子有些异常,上头很上心。荆大人奉命来查案,你多做些配合!切忌泄露秘密,后果官法里写的。” 新汉国法,这类国事如若找上寻常小官配合,办好了小官自然能升迁,若是办差了…… 凡人怎么可能坏的了术士的事?办差,新汉开国以来都没几次! “是!张云明白。” 年纪不小还是小吏的张云打了个激灵,斩钉截铁的说着。 已经穿着吏服,又运转藏拙法皮肤暗黄的荆子棘见交待完了,吩咐道: “张云你就按照你以前的工作流程走,我就跟在你身后,你装作我是新来户部当差的人就行,剩下就没你的事了。” “是,大人!” 两个小时后,祖阳城西。 穿着小吏服的张云快步走进一栋西式大楼,荆子棘紧随其后。 此时上午,楼中店铺都已开门,人流涌动,一众金发碧眼的行人走进走出,也有黑发黑瞳的夏族人间或狼蛮人路过,众多店铺门口站着金发碧眼的男女店员正招呼客人进去。 张云只当身后无人,也不回头招呼,他这个年纪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一如平常的进了一间诺德人店铺,也不理诺德店员生硬的诸夏语问话,径直走到柜台前,对柜台后面目粗犷的诺德人大汉用诸夏语说着: “我是新汉户部张云,这是我的吏牌,现在按照新汉国法规定,近日要做惯例的税收清查,请出示下你们店的账本。” 几名店员围拢过来,看其态度隐有不善,荆子棘跟在张云身后,对身后店员聚拢来心知肚明,默不作声的站定不动,等着接下来事态变化。 柜台后诺德人用西大陆语快速说了一箩筐,荆子棘也没听懂,张云能当吏员自然不可能不懂西大陆语,却根本不回这诺德人的话,自顾自说着: “这是新汉,既然在新汉做生意就要服从新汉国法,用诸夏语和我说话!” 这诺德人眼睛瞪大,面容肌肉抽搐,怒火隐现。 张云见状立刻喊道: “昨日另一条街有诺德人向对我新汉吏员动手,被我新汉术士当场拿下,店直接封了,人也抓到巡捕局去了,现在还没放出来。你们想重蹈那人覆辙?” 这几个诺德人表情一滞,强忍着怒气不再做声,柜台后诺德人咬紧牙关,额头青筋隐现,猛的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本账目,手用力一扔,账目嘭的一声砸在张云面前。 张云面无表情的翻开这册子,从随身拎着的包里取出一本册子进行比对。 过了一刻钟,他点点指着: “这,这,还有这!怎么和我官税册里不一致?” 听了这话,柜台后诺德人眼睛瞪的老大,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情绪,爆吼一声,隔柜一拳砸向这喋喋不休惹人讨厌的新汉吏员! “打!好好教训这两个新汉奸官!” 身后几个诺德店员见状精神一振,用西大陆语呐喊着,后一同扑向背对着他们的荆子棘张云二人! 第二十章 钓鱼 “诺德蛮子还真敢动手?” 荆子棘一愣,但是反应丝毫不慢,快步向前到张云身侧,伸手一格,招架住柜台后这粗壮诺德人砸向这户部小吏面部沙包大的拳头。 “嘭”的一声拳掌交击,荆子棘也没运使法力,单纯身躯力量他和这粗壮如熊的壮汉也就相差仿佛,两人碰撞后身体同时反震数步。 “这新汉小子力气好大!别和他硬碰硬!” 柜台后的中年人用西大陆语喊着,站稳身形后只觉得手掌微麻,定睛一看拳面紫红,感到骨头又疼又麻,叫他难受的不停甩着胳膊。 荆子棘掌心也差不多,初时一片红,随着淤血生出,表面瞬间变的一片青紫色,看着触目惊心。 忍着痛苦借后退之势,荆子棘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张云的肩部,带着他身体一道后退。 他挨几下无所谓,这中年人恐怕被这熊一样的蛮子打一拳就要去掉半条命了。 这小吏也万万没想到问句话的功夫这诺德蛮子竟动起手来了,吓得亡魂大冒面色苍白。 随荆子棘伸手,骤然间一股力道拉着他后退,这人猝不及防下双手一松,账目和官税册都落在了地上。 荆子棘快步后退,身后几名诺德店员重拳捶在他背上,痛的他闷哼一声,但也没做还击,任由这几个诺德人继续施以拳脚。 “打死他!” 诺德蛮子每人刚打两下,正兴奋高呼间,伸手想抓住两人,却不料这快步后退的少年身体力气比他们想想中更大。 “嘭嘭嘭”数声响,他们身体被一股大力撞开,正呆愣间,见那两名新汉查税小吏已经衣冠不整一副被袭击模样的退到店门口。 “来人啊,诺德人袭官了!” 如梦初醒的张云立刻扯着嗓子喊道,这话一出,店外潮水般的人流中登时钻出十余名身着西式呢制衣服的夏族中青年男子。 他们呐喊一声: “新汉巡捕局执行公务!拿下这群目无王法胆敢袭击新汉官吏的诺德人!” 言毕一拥而上,这诺德蛮子虽然个个身体雄壮,但也都是血肉之躯,三个夏族便衣巡捕对付一个诺德蛮子,三人按官府训练的章法分散开来,一人锁左肩一人锁右肩,最后一人踹膝盖。 猝不及防的诺德人很快尽数被制伏,而店外汹涌人流中有些胆小或谨慎者见了这情景,看也不看径直离去,当然也有爱看热闹者包围过来。 后者是绝大多数。 衣衫有些凌乱的张云回过头看着衣冠不整头发都有些散乱,显然挨了几下打的荆子棘微微一怔,但还是按照先前排练好的剧本大声喊着: “小王,你怎么样?诺德人打了你好几下,你还好吗?” 荆子棘立刻“勉强”笑了笑,身子一软直直倒向张云怀里。 这中年人一把搀扶着“昏迷”过去的少年,立刻扯着嗓子喊: “打人了!诺德人打新汉官吏了!” 此话一出,围观者越发多了起来,他们或多或者都懂诸夏语,听了这话立刻指指点点: “看,那个新汉少年好像被诺德蛮子打死了!” “好像没死,只是晕了。” “太过分了,这群蛮子平时偷奸耍滑,这次还把新汉官吏打成这样!” “看,那少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整个人都昏过去,定是被诺德人打内伤了,怕不是要有后遗症!” …… 店里十几名便衣新汉巡捕则不理会外面声音,他们当差多年早已习惯旁人围观。 一干人训练有素的从怀里摸出铁质手铐,咔嚓数声把这些被擒拿诺德蛮子全部铐了起来。 性格粗暴的蛮子中有人勉力抬头,望见店外那两个新汉官吏模样,许多人正围着指指点点,同时被反铐双手感到铁器冰凉的质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 见蛮子全部拿住,带队捕头立刻喊着: “都让了,都让了!我们要把这些犯人带走,还要送伤员去医治!别挡路!” “都让了,不要妨碍公务,不然你们也有责任!” …… 十几名巡捕中立刻有几名跟着大喝着驱赶围观者,听了这话,以西大陆人居多的围观者也不敢触官差霉头,纷纷自觉闪开。 张云和另外几个官差顺着空出的口子前行,搀着“晕倒”过去的少年出了这楼,其余巡捕押着刚刚暴力伤人的诺德蛮子紧跟其后。 “放开我!这人是自己晕倒的,和我们没关系!” “放开我!你们新汉就会欺压我们西大陆人!” “西大陆同胞们,新汉这是针对我们!你们现在不帮我们以后就轮到你们了!” 面色苍白如纸的诺德人左右对两旁围观者喊着意图自救,却只收获了无数道讥笑的目光鄙夷的表情。 不远处十来辆蒸汽车早已候着,先把装晕的荆子棘安置好,又连踹带踢的把试图逃跑的诺德人关进去,剩下巡捕这才先后坐好。 一连串轰鸣的蒸汽发动机声音响起,众车绝尘而去。 半小时后,祖阳城巡捕局。 数名垂头丧气的诺德人被关在巡捕局地下的大牢里,一个个都是手铐在背后,更有甚者鼻青脸肿被打的很惨。 楼上,巡捕局中。 荆子棘装作病人躺在一静室床上,有巡捕局官方医师装模作样的喂他服下几颗糖丸,又按了按他身体穴道,进行看着似乎像那么回事的治疗。 过了会,荆子棘悠悠醒转,一脸“虚弱”的问医师: “那些诺德蛮子呢?” “都在下面牢里关着。” 这四十来岁面上带着皱纹的医师见四下无人,立刻恭敬回答。 “带我去看看。” “是,大人。” 荆子棘起身,医师引路出了门,也不理会偶有经过一脸好奇的巡捕们,两人沿着走廊前行,走廊两边站岗巡捕渐渐变多,都是配着朴刀背着燧发枪穿着黑色巡捕服,都是一副训练有素模样。 “就在下面,过了这门就是楼梯。” 医师低声说着,从腰间掏出把钥匙,带着荆子棘转过一弯打开一扇大铁门,一楼道就在面前。 一路下行,光线渐暗,楼梯两侧墙壁上挂着煤油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驱散着地下黑暗。 等日照光明彻底消失,唯有煤油灯散发点点光明的时候,这巡捕局地牢中弥漫的丝丝异味就传到两人鼻子里。 底下阴暗的潮汐气息,隐隐血腥味还有些臭味混杂,走廊阴暗,两边整齐分布着用铁栅栏封着的牢房。 这异味确实难闻,越往前走这味越重,但这是地牢,有这气味也很寻常。 荆子棘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说什么,只得忍耐。 “大人,一般罪犯不是关在着,只有这些罪行特别恶劣者才会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医师偶尔回头恭敬对贵人介绍这牢里情况,见荆子棘皱眉,立刻解释着: “虽然大人是故意让他们碰着,但这也不能轻绕他们!” “嗯,他们关在哪?” “回大人,前面拐弯尽头就到!” 荆子棘跟着医师又行了段路,隐隐听着求饶声,这音此起彼伏中气还足,显然巡捕没动用刑罚而是等着他来处理。 荆子棘满意一笑: “让狱捕来,我有些话要交待!” 第二十一章 梦像 “诺!” 医师得令后应了声,小跑着去了,没多久就引着一身着黑色狱捕服,肩上还有着流苏徽章的捕头到了荆子棘身前。 “卑职见过大人。” 这捕头站定行礼说着,黑暗中点点昏黄光明灭,映的他面容不太真切。 “免礼。除了这批,这几日诺德人还闹了多少事?” “回大人,小打小闹有三十多起,胆敢行凶殴打官差的连同这次在内总共四起。” 这捕头久在巡捕局当差,这些事情了然于胸,当即不假思索的说着: “另外三起共计十六人,有一起六个人也是殴打户部吏员,因罪行恶劣被关在地牢另一处牢房里。另十人则是殴打与他们有商业往来的新汉子民,被关在别处牢里。” 荆子棘微微点头,沉吟问: “以前这类事发生的多吗?” “平均一个月有一两次,基本都是诺德蛮子骗人,引发商业纠纷。” 听着捕头回话,他肯定的说: “这频率确实很不正常,而且这些奸猾的蛮子竟然还敢袭击官差了,委实不可思议。官府有派其他术士来查吗?” “前几日先后有几名术士大人来巡捕局调查这事。” 说到这,这捕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这年轻过分的青州巡术使,嘴唇微动迟疑说道: “那几位大人都是旁听我们审讯犯人,也没问什么话,那些蛮子遇到术士大人特别乖巧有问必答,但审讯结果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那几个术士大概修习了惑心法术,让被抓的诺德人和乖宝宝一样配合调查,荆子棘暗暗心想继续发问: “他们后面还做了什么?” “先前几位术士大人等审讯完了带人去犯事诺德蛮子的住处调查,但听别的弟兄说没什么结果。” 没什么发现? 也就是说他们没发现诺德人有被施法痕迹和法力残留? 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就是…… 荆子棘了然一笑,撇了眼沉默的捕头吩咐道: “这几人你们就按照先前的例子处置,不需要因为我有什么特殊。” 荆子棘又转头望向医师: “至于你先上去吧。” “诺!” 望着医师远去背影消失,少年术士转头望向捕头交待道: “你们正常审,审完后你们都出去,我有些术法要施展,你们出去候着。” “是,大人。” 听到这话,这捕头心中一定,立刻答应。 他对法术了解不多,以为前几日来的术士只是旁听没施法,自然心里觉得他们没干什么事。 听到这新来的少年术士表示真要施法了,他心里也安定了些。 两人动身往地牢深处行去,越往前走感觉空气中异味越发浓重,捕头倒是面不改色显是习惯,荆子棘微微皱眉放慢呼吸,微运转法力降低身体代谢,这才好受些。 一盏茶的时间走到了一牢房前,只见这房密不透风,墙壁上没丝毫通风口,大门铁制封闭着,门扉上半部是多根铁条的样式,可以透过铁条间缝隙看到里面的景象。 里面关着几个被铐着的诺德蛮子,他们有的人脸上还有先前反击巡捕时被打的伤,他们正中气十足的喊着话: “大人,我知道错了,绕了我们吧。” “你们要问什么我们都回答,能少罚钱少关几天吗?” …… 几个巡捕正站在牢房前冷眼看着些西大陆来的蛮子,对他们半熟不熟的诸夏语求饶充耳不闻。 “头,您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们纷纷转过头问候着,见有人站在上司身旁,愣了一秒纷纷行礼道: “拜见术士大人。” 荆子棘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嗯,开始审讯吧,等问完话我们都出去,术士大人要施法。” 巡捕眼中平日威严的捕头很是温和说着,众人答应一声后敬畏的望了上级身旁的少年一眼,打开了牢门,等两名大人进去后才鱼贯进入。 里面铐着的诺德人见审讯开始,求饶声更大了,还有人继续问如果老实配合能减刑多久。 这些外国人都不怕皮肉之苦,他们很清楚,新汉官吏的职能和限制。 能做什么都在官法里写着,没写的就是不能干的,违反就有处罚。 譬如新汉的巡捕不可乱动用私刑,换言之他们没有皮肉苦楚。 而他们打了小吏,按照新汉国法审讯完肯定是要赔偿坐牢的,因此他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减少损失。 众人坐定,荆子棘见这些诺德蛮子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眸中法力灵光一闪,几个叫的正欢的诺德蛮子叫声顿时一停,表情微微呆愣。 荆子棘眼中的光耀一众捕头巡捕都亲眼见证,他们纷纷敬畏的看了少年术士一眼,随即掏出纸笔扑在牢中桌上,开口询问这些犯事诺德人的一应信息。 “姓名。” “……” “年纪。” “……” “干什么进来的。” “……” 先前来的官府术士还要在诺德人身上每人拍一下,他们才会老实点。 这少年术士只是眼中光芒一闪,这些蛮子就全部就范,前后一比高下立判。 审讯如流程进行,这些诺德蛮子的态度温顺有问必答,把姓名年纪犯事等情况全部交代了,问到后面连他们做什么生意,有无偷税情况都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哟,还偷了不少税?好家伙。” 坐在桌前的捕头伏案书写,快速将一干犯人的口录一一记下,转头对荆子棘恭敬答道: “大人,我们问完了,这就出去了。” “嗯。” 等一干官差快步走出,还把大铁门关上,荆子棘等他们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抬头望向面前诺德蛮子询问: “你们最近有做什么梦吗?” 神情温顺的一众诺德人先后开口回答: “我最近梦见了我前往了松加德进了英灵殿,享受无尽的酒宴,聆听先祖的教诲……” “我梦见我和戴安娜上了床,完事后我们又说了好多话。……” “我梦见了我前往英灵殿的父亲,他教导了我好多事情……” “你们谈什么了?” 荆子棘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追问。 “忘了……” “记不清了……” 一干诺德人纷纷交待完毕,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呵,如我所料,果然是菲特国的梦像法。” 这个世界任何法术施法后,都有遗留施法痕迹和法力残余,这痕迹决不可能消除。 原因无他,要达成超凡效果,自需超凡力量做功,就好比雨水落下会打湿地面,施法后必然有痕迹残留。 根据所施展法术的不同,痕迹轻重也不同。 根据荆子棘前世记忆,二层灵海刚复苏这个时间点,要影响众多凡人心智,且让寻常术士很难察觉到的法术,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大陆菲特共和国的巫术——梦像法! 梦像法就是术士一点精神进入常人梦中,通过精神上一点微弱法力演化受术者希翼的梦境,潜移默化中不停对常人进行精神暗示。 本就不是真的入梦传达信息,这些诺德蛮子当然不可能记住对话内容。 也因为这法是借梦施展,所需法力极其微弱,梦醒后这点痕迹很快就会消散。 荆子棘常出一口气,眸中外围圆环内镶正三角的亚克席法印缓缓消失,面前这些诺德蛮子表情呆滞一言不发,荆子棘当即走出这牢房,望了眼四周,见捕头巡捕在远处站着,随即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等他们小跑过来,就听到这少年术士问话: “我的事办完了,这些蛮子会安静一会儿,后面你们正常处理就好。” “按国法那些蛮子的赔偿要给我和张云,张云那份给他送去,我那份就不用了,给你和你那几个弟兄喝酒吧。” 现在荆子棘是新汉新贵,这点赔偿自然不放在眼里,随口说着,后也不理会千恩万谢的捕头巡捕,径直根据记忆走向了牢房的出口。 第二十二章 梦卜 祖阳城西,西人街。 荆子棘换了身青色诸夏袍子行在这满大街金发异族的区域,不停四下作着张望。 西大陆分四大国,新勒瑞联邦国、阿比利联合王国、诺德皇国和菲特共和国。 其中前三者国人都是金发碧眼白肤的泰姆人,这也是西大陆占主流地位的人种。 而菲特共和国治下多种族混居,多是红发银发棕发等非金发人种,因此菲特国人很容易辨认。 街道上熙熙攘攘,拄手杖牵着女伴的阿比利国绅士彬彬有礼的行走,穿着近似前者但款式有些不同的新勒瑞国人也随处可见,虎背熊腰的诺德蛮子偶有出没,他们都金发碧眼皮肤白皙,除了肤质五官有些差异,其他相貌特征都一致。 而白肤异发的菲特国人则相对少见,荆子棘凝神扫视四周,终于在人海中见到一个红发身穿大红色艳丽衣裙的少女背影,她正在快步往前走着。 这少女衣着鲜艳,浑没有街上其他西大陆女士穿着的端庄。这也是菲特共和国人的特点,其治下多民族没有随时代潮流穿西大陆流行的呢制衣物,而依旧穿着本种族传统服饰。 荆子棘快步行了过去,面带微笑的呼唤: “美丽的菲特女士,您好,请问您知道菲特国凯尔人中最出名的梦卜者在哪里吗?” 被问话的红发女士转过头,露出一张带这些雀斑的少女面孔,她脸形上宽下窄,下巴有点尖,长眉毛,眼睛大而长,很明亮,嘴巴有点宽,表情沉着神秘有些冷漠感。 这是典型的凯尔人,菲特共和国治下人种之一。 她用一种不同于外表的热情态度笑着,用熟练的诸夏语回答: “哦,尊敬的新汉君子,您好!” “您是想要寻求梦卜者的启示吗?正好我也要去拜访梦卜馆寻求启示,如果您不介意,可以随我一同前往。” 君子和淑女,就是西大陆人对新汉夏族男女的称呼,新汉人则称西大陆男女为先生女士。 “那真是太好了,有劳了,美丽的女士。” 荆子棘作惊喜状,用西大陆言语习惯答应。 “那就快来吧,尊敬的新汉君子。” 这位颇热情的二十岁姑娘笑着答,带着荆子棘一路前行,走过几条街道进了一处巷子。 此时正午阳光明媚,但这巷两旁大楼林立,甫一进去就觉得四周一下暗了,温度也低了些。 “尊敬的新汉君子,这条巷子里多是我们菲特国人开的店铺,有许多外界没有的小玩意,您以后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再来看看。” 这红发姑娘觉得这空间也阴暗了些,回过头有些忐忑的对荆子棘解释着。 诺德人被新勒瑞阿比利人歧视,菲特人则更惨,被前三者一同歧视,哪怕在这新汉祖阳城的西人街,他们也被逼在这阴暗角落里,日子和生意都不好做。 荆子棘自然知道这姑娘有些惶恐的心理,点点头笑着答: “好的,我记住了,以后如果我有需要会来的。” 得了回答这凯尔人少女嫣然一笑,继续引着荆子棘往前行去。 巷子两旁店铺相比较外面大街上的同行显得破旧狭小,透过店铺窗户可以隐隐看见其中多是放着水晶球、方形卡牌。 有些店铺中摆放着奇异乐器,也有店再卖西大陆草药和成品药剂,偶尔可以看到有的店铺甚至再售卖癞蛤蟆甚至蜘蛛这种毒物。 凯尔人在西大陆泰姆瑞尔一直都是流浪族群居无定所,他们在西大陆各地替客人梦卜、演奏乐器或卖些草药药剂来谋生,一向被泰姆人称作乞丐种族小偷种族。 这条小巷人确实少些,金发碧眼的泰姆人还是黑发黑眸的夏族人偶有路过,他们对水晶球等相关梦卜的事物还颇有点兴趣,而对癞蛤蟆蜘蛛这种卖活物的店则是避之不及。 这都是前世游戏里见惯的东西,荆子棘面不改色快步跟着,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巷子深处的一栋大楼前。 “新汉君子,我们到了,里面都是我们凯尔人最厉害的梦卜者开的店。我知道一家梦卜者很厉害,您要来看看吗?你也许能寻求到你需要的答案。” “也好,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 荆子棘早就猜到这凯尔人姑娘想拉生意,当即投桃报李。 “您请!” 惊喜的红发姑娘立刻引着荆子棘到了楼里一装饰古旧的店铺前。这店不大,正对着大门放着张桌子,后面就是墙壁通往后面的门扉。 一身着凯尔人传统红艳服饰的红发中年女子坐在木质桌子后面,桌前摆放着用于梦卜的水晶球、方形卡牌等一应物品。 她抬头惊喜的看着那姑娘点点头,随即转头望向荆子棘热情邀请: “尊敬的新汉君子,要来卜梦吗?只要两枚银文。” 这价格已经不便宜,相对于新汉手工匠人一天收入或工人两天收入,但是倒也没虚报,荆子棘印象中,这个时间节点卜梦的收费大概都是这个数目。 “也好。” 这本就是荆子棘计划的一部分,找谁都是找,眼前这个报价实在,他也就顺势走了进去。 带路的红发姑娘长出一口气,躬身行了一礼后离去。 荆子棘坐在这中年凯尔女士对面笑着说: “我最近做了些梦,内心有些疑问,想要来寻求解释。” “我听人介绍,菲特共和国的凯尔人自古以来就有梦卜的技艺传承,特意来试试。” 这艳装打扮的梦卜者了然点点头: “那么君子,您最近梦到了什么呢?” “嗯,最近老是梦到诺德人,我在梦里和他们起了冲突,后面打起来后不了了之。这梦持续几天了,我有点担心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这红发中年女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定,又说着: “君子您看到桌上铺开的卡牌了吗?它们五行五列共计二十五张,我现在为您洗牌,稍后请您按照您内心的指引翻开三张。” 这流程荆子棘早就经历过,他也不多问,等这女人快速将牌收起熟练的洗牌后抽出三张,这女人将剩余牌放在一边,将这三张牌放于桌上,依次翻开,一一解释: “您翻开第一张牌是星币,第二张牌是月亮,第三张牌是力量。” 星币牌的图案是画着五芒星的前臂,月亮牌是一轮残月,力量牌是紧握的拳头。 “请稍等,我现在就为您卜梦。” 一边说着,她肃穆取过放在桌旁的水晶球,一双带着异域风情的眸子空空渺渺望着透明水晶,双手张开,掌心贴着水晶球嘴里念念有词: “我寻求日月星的智慧……” “我寻求星币的指引……” “我沐浴在月色的福音下……” “我沉浸在力量的光辉中……” “请为我揭示眼前之人的困惑……” 荆子棘面目表情的看着面前这女子故作神秘的手法,心中很是无语: “……” “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果然是骗子啊,待会大概是根据我交代的信息做些话术诱导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就要我交钱了。” “真正梦卜者的法术虽然没直接杀伤力,但是到底是巫师,获取财富是易如反掌的事,根本没必要开店给人提供服务来赚钱。” “算了,本来就是要来打听消息的,就当是消息费了吧。” 过了片刻,这神神叨叨的女子睁开双目,按照荆子棘预测的套路做着解释: “君子,您的卜梦结果显示,您近日因某些与钱有关的事情与诺德人有了冲突,这对您产生了一定困扰,我建议您和新汉巡捕局的人反应,让他们得了应有的惩罚。” 这话就是典型套路了,诺德蛮子作风粗暴又奸诈,哪个新汉人喜欢这种人会闲着没事和他们有私交?基本都是买家卖家关系。 困扰那当然更是废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然谁会做梦和诺德人有冲突呢?出了这种事当然有困扰。 然后自然和官府反应,让诺德人尝尝新汉官府的拳头,问题就解决了。 这种官府出面解决诺德人的案子以前每个月都有,最近还更多。 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啥都没说,和诸夏民间的风水师一个套路。 真能靠梦卜术或者风水术指引前程,会此法者早发家了,谁会给人梦卜或指点风水? 都是套路。 荆子棘装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排出两枚银文: “我明白了,多谢大师指点。这是梦卜的费用。” 这凯尔女人眼中精光一闪,但还是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收了回去。 见这人收了钱,荆子棘微笑着提出要求: “大师所言我受益匪浅,但我心中还是有点疑问,不知道你们这里最高明的梦卜师在哪?我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解释。” 这钱对他来说无所谓,但是不意味他愿意被宰,这是原则问题。 但他也不能使用亚克席法印来获取答案。 如果诺德人异常行为真是因为菲特共和国的梦卜者暗中施加影响,那么这里也许会有真正的梦卜师存在,情况不明了的情况下自然不能使用超凡力量,那样只会暴露自己。 这女子正迫不及待的想让面前这冤大头走人,当即回答: “就在三楼,那家名叫凯尔茜梦卜馆,最近去的人很多,诺德人也有不少,君子您要去的话需要注意些。” 这人到底还有点职业操守,想到荆子棘前面说的话提醒着。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 荆子棘微笑着回复,走出了这间梦卜馆。 第二十三章 李则焱 荆子棘上了三楼,见阳光无法照进这里,唯有墙壁上挂着煤油灯提供昏黄光,让这楼道显得越发幽暗神秘。 抬眼望去,此地人反比楼下巷子多些,目光所及就见十几道身影,阿比利新勒瑞诺德人乃至诸夏人都有,他们都带着些忐忑向往的神情往一个方向行去。 “都是去那凯尔茜梦卜馆的客人?似乎都是慕名而来。” 荆子棘若有所思,觉得此行目标大概确定了,随即跟着人流前进的方向一路走着。 梦卜者分两类,一类是懂些凯尔人文化混口饭吃的骗子,另一类是真正的超凡者,西大陆的巫师。 能让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能让一位真正的巫师为他们做梦卜,这就不是钱的事,难怪这些人趋之若鹜。 楼道幽暗深邃,煤油灯撒下光亮明灭不定,随众人一路走了几分钟转了几弯,就见一间装饰华丽的卜梦馆出现在眼前。 凝神望去,见馆中灯光黯淡,墙壁上挂着各种护符、草药等凯尔人习俗中有特殊意味的饰物,馆中一大木桌上防着水晶球卡牌等物,显得气氛尤为神秘。 一红发明媚少女,皮肤如牛奶般光滑,双眸带着异域风情,正身着凯尔人传统的艳丽服饰正坐桌后,为对面穿着玄袍的夏族青年做着梦卜。 馆外则已经排出老长的队伍,西大陆人诸夏人都有,他们一个个穿着体面安静等待,时不时将渴望的目光投向馆内。 荆子棘身前的十几人见状连忙加快步伐,一个个自觉排到了队列之末。 “看来就是这了。” 荆子棘了然点点头,正要走到队伍末尾,馆内身着月白色玄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已梦卜完毕,他刚刚走出这间卜梦馆见队末正要排队的荆子棘,眼中精光一闪径直走过来开口: “这位兄台,这家的梦卜师和别店都是一路货色,大概都是骗钱的收费还贵,还是别进去被宰了。” 这话一出,听到的排队者纷纷对他投去不满的目光,这人则视若不见伸手拍向荆子棘肩膀。 拍肩的手法力波动一闪而逝,荆子棘心中一惊,见来人剑眉斜插入鬓,身形挺拔,面容发黑戴着副眼镜,他脑中念头闪动,故作不知的开口回复: “哦?此话怎讲?” “我们换个地方说,别当人家面坏了人家的生意。” 这青年低声笑道,拉着荆子棘走到一边,转了弯在无人处停下,这人回头望去见无人跟来,立刻双掌相叠行古礼说着: “在下李则焱,曾听君父提过荆兄相貌,刚一见面就认了出来,还望莫怪。李则焱见过荆兄。” 荆子棘心中一跳,暗叹果然如此,连忙回礼: “原来是三公子当面,在下荆子棘,见过三公子。” 新汉国君的子嗣,儿子称为公子,女儿称公女,三公子就是国君的第三子。而公子公女则称国君为君父。 按荆子棘前世记忆,这国君三子李则焱就是后世的新汉国君,这人二十岁不到便修成术士,且灵潮已至,是新汉皇室潜力最出色的年轻术士,国君也有意培养这人,最终让其成为储君。 在他穿越前这人已凭新汉国器之重晋升三层灵海,成镇国超凡。 他和这位三公子李则焱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估计自己的画像早就传遍了这祖阳城上层,虽他对容貌做了掩饰,但这人还能一眼认出,显然下了不少功夫。 这些念头一一闪过,都是无关大雅的事,荆子棘内心疑惑的则是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不由开口询问: “实不相瞒,荆某先前答应国君诸公探访诺德人闹事的背后原因,无意间来到此地。不知三公子怎么有雅兴来这梦卜呢?” 听了这话,李则焱剑眉一挑,心中有些不信这少年真的无意来此,但还是解释道: “实不相瞒,官府收到小道消息,称诺德人异动似乎与菲特国凯尔人梦卜者有关,我向君父请命来此查看。却没想刚好碰上了荆兄。”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一咯噔,最让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真正梦卜者指凯尔人修习了梦像法的巫师,这类巫师战斗力极弱,其法术效果为梦境占卜,也可借梦诱导凡人情绪。 其法术可煽动凡人,但自身战斗力微弱,因此梦卜者多隐于阴影幕后,借法术获取钱财权位,根本不会对外宣扬自身特殊,因此西大陆罕有人知,更遑论东土。 原因无他:若是梦卜者暴露了法术效果,他们没有武力却又是超凡者,恐怕有些势力凡人都会对他们起不轨之心。 荆子棘皱了皱眉问: “官府收到小道消息?这关头收到消息,是不是太巧了?” “小道消息来源何处?就我所知这梦卜者似乎都是拿些草药精油等致幻之物麻痹自己,看到幻象谎称卜梦,不过是些骗子之流。依我之见,反倒是传出这消息者更可疑。” 李则焱点点头附和: “我也这么认为,此前官府的术士意外听及城里新汉子民提及梦卜者也是巫师,特意把人招来问了消息来源,却都是以讹传讹,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怎么知道的消息。” “但是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下近日刚刚修成术士左右无事,索性便来看看为国分忧。” 这青年微微皱眉,心中也有些困惑,但他此行目的乃是为国建功,进而为角逐储君位置作铺垫,虽此事有些诡异,但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我刚刚进去做了梦卜,收费贵倒也罢了,却没想刚刚那位梦卜者少女似乎真的是西大陆巫师。” “我修习法术特殊可以感知他人是否身怀法力,那女子体内法力虽微弱,但本质却的确超凡。稍后我就要去官府查记录,看看官府究竟有无此女记录。” 这就是朝廷对异国超凡者对标准流程了。 任何国家对外来超凡者都要求提前去官方备案,没有备案就是非法入境,这问题可大可小。 从重处置可就地格杀,从轻发落大约是囚禁获取赎身费后驱逐出境。 荆子棘心中暗叹,只得问着: “那三公子言下之意,若那女真是非法入境,等人散了,再带人连夜把人抓回去审问?” “不错,荆兄是否愿意同来?” 李则焱微笑邀请,荆子棘别无他法,只能应着: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我总觉得此事有异,我还需回官邸做些准备,三公子若确认此女身份,可派人来通传我动手时间,荆某必来相助。” “善!” 李则焱爽朗一笑,面前这荆子棘年仅十五成就超凡,自然尤为值得结交。 两人一同交谈着下了楼,走到巷末就此分手,荆子棘目送这皇室三公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却一片沉重: “小道消息……不用说定然是狼蛮人安排的。” “梦卜者除了可以卜梦,煽动凡人,还有一门特殊法术。这门法术若是让新汉官府从那女子嘴里逼问出来了,定会引发九州震荡,就如同我记忆里那样。” “后几年才出现的游戏剧情,这就提前安排上了?” 荆子棘无奈一笑,转身离去。 第二十四章 凯尔茜 祖阳城,大崇大使馆。 屋内宽大,狼蛮人皇室出身的完颜柯尔克坐在虎皮椅子上捧着本书在读,门外传来沉重脚步声,踩着木质地板吱呀吱呀响。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走廊中厚重的声音传来: “卑职刘义,求见王爷。”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当即放下书,正襟危坐威严回答: “进!” 门扉打开,一着西式呢制衣服的夏族模样中年男子进来,他轻手轻脚将门关好后,伸手从顶上摘下假发,露出无发前额,踩着虎皮地毯到桌前拍膝行礼,下跪说: “卑职叩见王爷!” “免礼,平身!” “谢王爷!” 等这人站起,前额无发束狼尾的狼蛮人皇族连忙问: “事情办的如何了?” 这剃掉狼尾用夏族姓氏的狼蛮人连忙恭声答: “回王爷,卑职已用改良后的魇法迷了几个夏族人,让他们把那凯尔女人的事传了出去。” “现在想必已经传到新汉朝廷的耳里,相比他们今晚就会行动。” 完颜柯尔克微微点头沉声问: “有留下痕迹吗?” “回王爷,我结合西大陆凯尔人梦卜者的梦像法的优点,现施展本族魇法时可以精确控制法力多寡,且我对那几人施法时灌输了信息演化梦境而未伤人,梦醒法散,他们只会以为自己是不知道听谁说的那凯尔人梦卜者的事。” 这狼蛮人嘴角露出丝得意的笑: “我当时盯着,那几个传话的醒来后没多久,身上法力痕迹尽数消散。” “好!” 狼蛮人王爷猛的一拍手站起身来回踱步,冷笑说: “阎靖之文丹生那两条夏狗真是不顶用,竟然这么快就被新汉抓了。” “不过该做的布置全做了,虽然事发仓促,但一切全在本王的意料之中。” “那女人以为本族魇法是那么好拿的?真是笑话!” “等新汉从那女人口中逼问出那道显像法术,本王看他们用是不用。” 想到得意处,这狼蛮人哈哈大笑。 ———— 入夜,西人街。 菲特国商巷,凯尔茜梦卜馆中。 梦卜馆,前厅是给人作梦卜的地方,后面则是少女住处。 名为凯尔茜的红发姑娘哼着曲子从盥洗室走出,披着白色浴衣,烈焰般红发上低落着水滴,打落在牛奶般润滑的肌肤上。 这看着二十岁不到的西大陆少女快步走到卧室桌前坐下,抽出本笔记本细细阅读。 “魇法,以法力勾连受术者梦境演化噩梦,待噩梦稳定囚禁受术者精神后持续灌输法力,借梦境演化残害目标精神,且梦境构建的法力也可由虚化实作用身体。” “对超凡者也有效果,但这就是双方法力的比拼了。” “真是强大的法术啊,我族祖传的梦卜者传承虽然可以趋吉避凶,但真正有杀伤力的法术却完全没有,甚至对付凡人都力有未逮。有了这门魇法,就可补全族中传承,虽未必能伤到三神教会的巫师,但对付凡人却完全不是问题。” 少女想到这心情略微激动,嘴角不由得露出丝微笑,只是突然心中一沉,莫名有些忐忑: “这魇法究竟是哪里传承的法术呢?竟然和本族传承的梦像法如此互补,还有,和我在梦里做了术法交换的那人究竟还没有别的企图。” “我已经按他吩咐做了事,他也把剩下魇法给了我,感觉有点不安全,等明天我就回菲特吧。族里知道我得了魇法后一定很开心!” 她努力想转移思绪,但眉头微皱,心中莫名不安不仅未散反越发强烈,心跳更隐隐加速。 “不对!这是法体示警!” 凯尔茜猛的反应过来,她体内微弱的法力猛的流动,激的刚刚沐浴后的娇躯分泌出丝丝冷汗。 她猛的站起身,激烈的动作让浴衣微微滑下了一点,露出大片奶白色的肌肤。 “快做个占卜!我感觉不对劲!” 少女三步并两步扑到房内贴墙的柜子上,一把拉开,从中取出只做工精致的水晶球。 这并非外面骗子梦卜师用的样子货,而是真正的巫术造物。 她将这水晶球抱在怀里坐回椅子上,额头对准水晶球紧贴,随体内法力运转,少女一点意识沉浸其中渐入梦境。 点点灰白迷雾在凯尔茜眼前浮现,少女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融入其中,点点画面在眼前浮现: 许久前她在梦境中被超凡者入侵…… 对方没有恶意,反而提出与她交换法术传承…… 思前想后下她同意了…… 双方各自用部分法术与对方做了交换…… 对方给的魇法可伤人,比她的法术层次更高,她渴望更多…… 近日对方再次梦中与她对话,要求她为人卜梦时给客人注入对新汉愤怒的情绪,代价是给予她更高明的魇法传承…… 点点灰雾到此瞬间一散,她看到了接下来的画面,那是一个美丽的红发少女披着浴衣坐在桌前抱着水晶球,额头贴在上面美眸紧闭,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似乎进入了梦境中。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打开,一群身着黑色卫兵服的新汉官差踹开大门冲了进来! “不对,这是我?这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梦境中意识并不清醒的凯尔茜看到事关自身安危的预示画面后,惶恐害怕等各种情绪从她心中生出,化作两个字在她脑中回荡: “快跑!” 少女本紧闭的双目猛的睁开,她立刻起身就想逃跑——但是已经迟了。 几是同时,她的卧室大门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门扉被一脚踹开,十余名训练有素的夏族卫兵冲了进来。 他们见少女披着浴衣酥胸半露,微微一怔但立刻冷峻着脸端着燧发枪瞄准这异族女子,大喊道: “投降不杀,胆敢反抗就地枪决!” 凯尔茜见此情景吓得亡魂大冒,颤抖着说: “我投降,别杀我!” 话音刚落,门外又走进来两人,一人二十岁上下身着素白袍,剑眉插鬓身姿挺拔;另一人十几岁,是个少年模样,剑眉星目皮肤晶莹。 两人走进门见少女只披着浴衣,没想到这异族女子刚沐浴,但是都对眼前这异域美色毫不在意。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着毫不迟疑的冷光。 年长些的青年冷声命令: “带走!胆敢有丝毫异动,格杀勿论!” “是!” 第二十五章 秘境 次日一早,阎靖之文丹生正坐在自己屋里无所事事的闲聊,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两人对视一眼,阎靖之平静说着。 门扉打开,荆子棘一身月白袍踩着木屐走进这屋,他面上带着些凝重,对二人勉强一笑说着: “阎兄,文兄,两位休息的可好?” “有劳荆术友挂念。离了狼蛮子控制,我感觉很久精神没这样轻松了。” 面如重枣的文丹生感激说着,阎靖之点头不语。 “这就好。” 荆子棘点点头,闲聊几句转到了正题: “近日祖阳城中有些异动,想来二位也有耳闻。昨夜我与国君三公子联手擒下一非法入境的西大陆巫师,此人法术有些奇妙,国君诸公想请二位验证一二,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两人自无不可,连忙答应。 出了这官邸,三人直奔内阁大殿,国君诸公早已入座等待,三公子李则焱赫然在列,他们面上都带着些许凝重。 大殿中布着一案,梦卜者凯尔茜着西式女装等候着,阎靖之文丹生二人跟着荆子棘入殿。 “国君诸公,阎文二位术友已带到。” 荆子棘行礼说着入座。 大殿上阎文二人看着面前这异族女子,就听国君出声: “二位,这位凯尔茜女士是西大陆梦卜者,她有一法可以辨别受术者体内有无异气隐患,不知二位可愿一试?” 阎靖之文丹生此来路上已得荆子棘解释,文丹生上前一步: “文某此前被狼蛮人戕害神智,愿意一试。” 说着就到了女巫师面前坐下。 红发少女面上带着些苍白,指引说: “请大人额头贴向水晶球,后我会施法引大人入梦,请勿抗拒。” 文丹生点头照做,红发少女伸手按住水晶球,法力催发,这巫术造物隐现毫光,红脸中年只觉一股困意袭来,未做抗拒,不多时就入了梦境。 凯尔茜继续施法,以法力勾连面前入睡者的意识,以自身法力在水晶球中显化图像。 国君诸公同李则焱荆子棘二人俱凝神望去,见水晶球中各色幻象频出,俱是红脸中年人梦境。 随梦境演化,幻象生灭,最终水晶球中只留着一景。 一道冷月清辉暗带如血烟气,正是文丹生法力;二者为狼头印记,如附骨之蛆印在前者上。 “果是大崇国气!” 众人凝神辨认,越看面色越沉,直到凯尔茜法术一停,文丹生悠悠醒转,堂下诸公已面现惊色,国君立刻开口问: “文术友,阎术友,你二人所修习法术,可是被狼蛮子下了暗手?” 虎目中年立刻行礼作答: “是,我二人修《啸月七诀》,此法被狼蛮人埋下暗门,戕害我等神智元气,令我不自觉等对狼蛮子起敬畏尊崇之心。” 文丹生回过神,也同样作答。 国君心中千头万绪,但面色平静下来吩咐: “我知道了,多谢二位验法,几位且下去休息。” 等三人由卫兵带着下去,这看着五十岁实际恐由六十岁的中年人沉重开口: “那梦卜者的显像法你们都见了,诸位有何想法,都说说吧。” 沧州公敖青霄望了眼在座的荆子棘,斟酌开口: “现在事情已经清楚,狼蛮人派阎文二人夜间行事本就是将这二人当做弃子,为的就是让我新汉拿下这二人。若我所料不错,即使我等此前叫拿完颜小儿来对峙,他也绝不会承认阎文二人是大崇明镜监术士。” “根据那西大陆女人先前的交代,此女梦中换得魇法,受命施法影响诺德蛮子,再加上此前来的莫名奇妙的情报,这消息恐怕也是狼蛮子放出来。” 这话自然有依据。狼蛮人自古传承有二,一派是萨派,此派擅占卜咒术、饲养虫兽,《荒虫书》《占血要略》就出自这脉,魇法也是其中一门。 另一派是密派,此派行事淫恶,修习邪法害人练功,阴山鬼法就出自这系。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狼蛮子就是故意把这些事摆在我们面前,为的就是要我们查查这多年来从大崇来的夏族术士究竟有无隐患吧。” 国君诸公眉头皆微皱,这狼蛮人传给明镜监术士的法术可以埋下暗门,那自然有可能传类似法门给民间夏族人,让他们远渡新汉。 这些人不多,在新汉官位也不高。且身处新汉,想来大崇国气未必能上身影响他们,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荆子棘早就知道这梦卜者法术虽几无战力,却可分辨超凡者根底,他此前也亲身验法证明自身并无隐患。 他皱眉想着: 不对啊,在我记忆中,新汉确实有批大崇来的术士修的法门有问题,后几年这雷也爆了,这批人虽地位不高,但当时正值国战,确实给新汉带去不少麻烦。 现在这大崇这样自曝谋划……是疯了不成? 青州公荆云寒瞄了眼坐在身侧的侄孙,开口说着: “狼蛮子此行乃阳谋,根据那异族女人先前交代,她梦中受命日子不长,施法影响诺德人并不太多。而城内生事诺德蛮子数目远超前者,想来大崇暗中还派了不少魇法术士在城中生事。” “这就怪了,若狼蛮子想着救出王友善等贼子,有了人证他们自可指认我新汉在津门港所为,但他们一方面做了这许多布置,另一方面却又故意把图谋暴露在我等面前,这真是匪夷所思。” 若说大崇布置都是为了救出王友善等人,大崇不故意暴露的情况下,虽然成功率不大,但也未必没有机会。 这里到底是祖阳,是新汉国都,不比津门港。 津门港一事轰动天下,大崇狼蛮人面对海外诸国面上无光,海贸影响也大。 值此灵潮复苏之时,他们定然想逆转舆情或者武力解决新汉。 新汉和西大陆阿比利新勒瑞国交好,若大崇无正当理由讨伐之,能否胜暂且不说,国际影响更是有害无利。 若有人证,大崇就可在国际舆论上占据上风,两者处境颠倒,将新汉置于不利处境。 其余诸公也纷纷说出自身想法,国君一一听着,最终拿了主意: “虽不明大崇究竟还有何阴谋,但确实不得不防。” “这样,本君先吩咐官府清查名册,对祖上出身大崇的术士一一查看有无隐患,那王友善那几贼子就杀了吧,我新汉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留着那几人反是祸害。” “至于城里诺德蛮子异动,也派遣人手压下去,这里是我新汉国都,若是闹起来那成何体统!” 诸公并李则焱荆子棘一同起身行礼: “诺!” ———— 殿议结束,荆子棘同诸公和李则焱攀谈几句,借故离去。 内阁一官邸中,阎靖之文丹生凯尔茜三人正交谈,二人都被封了法力,少女则法术毫无战力,三人颇有点同病相怜。 “所以,昨晚凯尔茜女士你被荆术友和三公子抓获后,把事情交代了后才有了前面的殿内验法?” 少女面容带着几分苍白点头苦笑: “没想到和我梦里交换了法术的是大崇狼蛮人,他们反过手还把我出卖了。” 说到这她越发愤恨,也不知前途如何,连声问着: “阎君子文君子,新汉会怎么处置我们呢?” 阎靖之文丹生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少年声音: “阎文二位术友都是被狼蛮子暗害,且没对新汉社稷有什么不轨行举,自然没甚大事。” “凯尔茜女士你此前施法煽动诺德人是实打实的对新汉不利,和阎文二位术友性质完全不同。” 红发少女身形一颤,惶恐回头,见是昨晚带队少年,他淡然道: “阎术友文术友,我有些事要和凯尔茜女士谈谈。” 两人了然点头离开,荆子棘坐到凯尔茜面前温和道: “狼蛮人并未施法控你心智,你此前举动都是你自己行为,你觉得我新汉会轻易放过你吗?” 少女眼中闪过丝绝望,面色死灰,荆子棘冷冷看着面无表情。 这话其实是诈,新汉还要借这女人请查下狼蛮人埋下的钉子,自然不会杀她。 做了什么事自然要承担相应后果,他心中并无怜惜,想到现在狼蛮人阴谋未知,他继续开口逼问: “听说你凯尔人在西大陆日子甚不如意,你们的巫师也在三神教会的打压下步履维艰。” “若我所料不错,审问中你交待的自身法术时还隐藏了一门趋吉避凶之法吧?你们梦卜者实力如此低微,如果就那点占卜伎俩,就是凡人的追捕你们都未必躲得过。” 少女浑身一颤,就听少年淡然说着: “你和那狼蛮子有梦中交谈,把他的行踪交待出来,我替你向国君诸公求情。” 少女苦笑一声默默点头,取出水晶球放到荆子棘面前,从怀中抽出一把银质小刀掌心一划,一点鲜血冒出涂抹在这巫术造物上。 此法名血梦占卜。梦卜者战力低微,但世上法术能传承至今自有其独到之处。 此法以血为媒,准确率极高,甚至远在东西大陆所有占卜法术之上,只是施展起来大耗元气,而梦卜者法术传承很是粗浅,他们每次施展都会大耗元气,若是补充不及时甚至会折寿。 待鲜血涂满水晶球,凯尔茜法力运转下一点点渗入其中,这本来透明的水晶球内部染上如血烟气,凯尔茜此时红发乱舞双眸全白,脸色苍白中带着神秘纹路,已然现出法体真身。 她额头靠上水晶球,其中血气缓缓演化,化作一图像。 这是处山峦,只见山体青绿,遍布竹林树木青翠欲滴,正有数人步履艰难的行着。 他们前额无发,但后脑勺也无狼尾,荆子棘凝神望去,这只见这些人持刀艰难的砍倒挡路灌木,步履蹒跚的前进。 “七个狼蛮子,割掉了自己后脑的狼尾是为了掩人耳目吧,这是哪?” 荆子棘心中疑惑继续看着,不多时,画面一变,七人到了出现在山顶,这里乱石丛生高低不平。 七人散开围成圆形,他们身上衣物无风自动,而他们所围正中渐有异光生出。 荆子棘见此,脑中记忆飞速闪过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秘境!” “我想起来了!这是游戏版本更新,新汉地图正式开通时宣传视频里新汉术士表演自身实力的土神遗址!” “新汉原住民土人,自古有族神护佑,随灵海枯竭,这神苟延残喘中无奈沉睡。随夏人来此,行国野策同化土人,这神留下的文化印记一一消失,土人也不再祭祀这神,无力量补充,祂只能沉睡中慢慢走向消亡。” “在那个宣传视频里,那个土神沉睡的秘境大门打开前就是这样!” 第二十六章 命运的拐点 所谓秘境,就是由超凡者主持开辟的一方领域,高于冥土而低于现世,唯有具备法力的人或物才能进出。 与国气法职同理,秘境可以为超凡者提供灵气支持。 在东土的术士门派,秘境叫福地;在西大陆教会来说,秘境就是神国,本质一样只是叫法不同。 荆子棘甫一想明白前后逻辑,眼前蓝光一闪,一连串文字显现: 【任务已触发。 任务:土神遗址 任务描述:狼蛮术士即将进入东海群岛土著的族神遗址,不管他们目的如何,此事最终会波及到你。 任务目标:不留隐患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 荆子棘眉头一皱,暗想狼蛮人如此行事原因虽扑朔迷离,但此事似乎和自己扯不上直接联系。 下一刻,他心脏猛的一跳,脑门一震,如遭当头棒喝眼前瞬间一黑。 荆子棘精神恍惚间,面前事物天旋地转,水晶球、异族少女乃至整个静室鲜明的颜色褪去化作黑白,点点云烟升起又散,直到眼前景象全部消失最终只剩下一片虚无。 荆子棘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现在并非血肉之躯,强行平复心中惊慌四下张望: “这是新汉冥土?我现在是灵体?” 四周和上方漆黑一片,唯脚下隐隐有光闪着,他凝神望去,见下方一片灰黑岛屿上星光闪着,立刻认出这是冥土新汉,那星光就是现世夏人聚居村庄城市落下的灵气。 而他此时则悬浮在这冥土空中。 “怎么回事,我怎么无意间魂游冥土了?” 荆子棘正狐疑间,一股引力自上方出现,自身灵体不受控制的往上漂浮。 这速度似慢实快,只是转眼,下方新汉冥土的光已远不可见,而一片巨大阴影出现在上方。 荆子棘抬头凝神望去,隐隐见到这片阴影中有着鲜活色彩,可可以看到土地、水流和绿植,也有无数道人影沉睡其中。 他细细打量,见这些模糊人影皮肤棕黑,身形瘦削矮小,心中有了推测: “这是新汉国野策同化的土人?” “这阴影是土人祖神神国!不,没有神可以在灵海枯竭上千年间还能维持位格,此神为节省力量陷入沉睡,又没了土人祭祀,早已在陨落边缘,按前世游戏进程应该在几年后被新汉术士围杀。这地方现在应是遗址。” 这土神遗址散发吸力越大,荆子棘心中猛的生出极大恐惧,好似被洪水猛兽扑杀般惊骇。 虽没有证据,但他本能意识到一旦无肉身状态进了这遗址,定然十死无生。 突然,自进入冥土后,灵体与肉身间似有若无的联系猛的变强,荆子棘如抓救命稻草,拼尽全力顺着这点联系一扑。 现世中,依旧坐在原处的荆子棘闷哼一声立刻醒来。 面前少女依旧施法催动水晶球,其中图像依旧清晰,荆子棘则如梦初醒,浑身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我好像明白系统什么时候才会触发任务了。” “命运!每当我面临命运的拐点时,系统就会给出任务!” “第一次任务是我生死存亡的时候,第二次任务是我前途选择的时候……” “那这次呢……” 刚刚魂游冥土的经历,让他立刻直觉的意识到,这狼蛮人的图谋最终必会波及到自己。 这直觉是如此笃定,让他丝毫忽视不得。 少女依旧勉力施法,其面色越发苍白,见此他开口说着: “好了,凯尔茜女士,停下吧。” 红发少女如蒙大赦,立刻法术一收,抬起一张因失血法力损耗过度的苍白俏脸。 荆子棘伸手按在她伤口上,一点法力封住其出血,随后大声喊着: “来人!” 门外轻柔脚步声响起,几名侍女进来,见室中少女捧着沾血水晶球,手上还有不少血渍,荆子棘伸手按着,都吓了一跳。 这些女子面色苍白间,就听到荆子棘冷声命令着: “给凯尔茜女士包扎伤口,此前凯尔茜女士施法查出了几名狼蛮人行踪,你们立刻去将这事传给朝里大人!” “给我安排辆车,我要立刻去明眸山!” 明眸山顶就是水晶球里那几名狼蛮术士所在了,等秘境大门正式打开,因秘境灵气依旧不足,其中土神又沉睡无力主持大局,任何超凡者都能肉身进出。 侍女们听到这话心中一定,知道面前情景不是她们想的那样,立刻行礼出门执行命令,而荆子棘则快步回屋换衣,又取一剑一枪和数瓶可以补充法力的丹药。 衣是法衣,剑是法剑,他近日有功,叔爷荆云寒论功所赠;后者是黎长生昔日津门港给出,后并未要回。 门传传来蒸汽车轰鸣声,荆子棘快步走出钻进去,车门一关,车子立刻绝驰而去。 ———— 中州多平原,但也有山峦。 祖阳城外有着一山,居高零下观之恍若瞳状,故称明眸山。 山顶,七名割去狼尾的狼蛮术士围成一团暗施法力,他们面前地面隐现异光,且随时间推移越变越大。 过了小半天,这光逐渐稳定,他们纷纷降低注入法力的速度。 “好了,都停,这福地被唤醒了,快补充法力。” 带头的刘义感知着冥冥中似有某种力量复苏,正快速沿某种渠道渗进现世,让面前这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圆。 众人立刻答应着,纷纷从怀中取玉瓶倒出血色药丸,丝丝异香透出,这里风大,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 这药珍贵,就是给风吹点味道都心疼,这些狼蛮术士立刻服下药丸运转法力炼化。 刘义也是一样,他法术更精深,过了一刻钟,待药力炼化神完气足,睁开眼一看,这异光已经变得约一米方圆,且还在慢慢变大。 “怎么可能!这福地怎么这么深的底蕴!” 短短时间这形成的门扉已经可以容许人进出,这狼蛮术士感受到这巨大力量,立刻色变。 他原本心中很疑惑,自津门港一事后,新汉派人多方监视大崇大使馆,他们这些人偷偷来此不敢有异动,只怕稍有动静就会暴露。 而大使完颜柯尔克请命朝廷后发动布置的诸多暗手,就为了让他们进这土人的福地寻些好处?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这想想都不可能。 此时刘义见了这秘境变化,顿时知道其中另有隐情而朝廷早有安排,只是他们没资格知道罢了。 这时又有狼蛮术士收功,他听到上级这话也细细感应,心中震惊,惊呼出声: “不对劲,这土人早被夏人同化,他们不再祭祀给这神供养,这神的福地怎么可能比目前朝廷发现的术士福地遗址强那么多!” “刘大人,这秘境大门法力波动越来越大,夏人一定会发现的!我们进去容易出来就跑不掉了!” 刘义听了这话,面色一沉,深呼吸一口气冷冷瞪去: “那又如何?” “你今年多少岁了?你过去修法有错,还能晋升二层灵海不成?” 这人面色一滞露出苦色,猛的反应过来,就听刘义连连呵斥: “这里所有人,包括我都是修法有错损了根本的!我等年岁已大根基有损,前方也无路,既然朝廷有命,我等何必惜身?” “我们还有族人后代,这事办了,他们有锦绣前程,我们魂落冥土自有朝廷待遇,既然如此,我们还怕什么呢? 这一连串大义利益话语下来,这人苦色退去行礼说着: “大人高义!我等自愿来此,就是为了取走这福地遗留,给我大崇补全法术传承,定不会让朝廷失望!” 一众术士本自愿来此,都是渴望这福地好处,为的就是得了好处补全自身根基。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自愿”要为国牺牲了。 之后他们哪怕能活着出来,这新汉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人一肚子怨愤,但是迫于无奈还是作出这为国牺牲态度。 有这态度去了冥土还有待遇,敢有怨望死后也不得安宁! 两人对话间,其余术士也先后苏醒,他们听到对话都浑身一颤,但随即都躬身行礼表忠心: “我等愿为国效死,定要为朝廷补全法术传承!” 刘义见状立刻哈哈大笑: “好!” 他此来新汉其实也是被逼迫的,但是现在轮到他逼迫眼前六人,一股畅快感立刻取代心中存留的怨气。 这时,突然有一术士面色一变,他惊呼道: “大人,我布置的法术被触发了!有人在快速往这里赶!” 众人纷纷一惊,刘义眼中杀气一闪: “几人?” “一个!” “杀了!” 风声吹过,不远处竹林发出沙沙风声,空气中一片肃杀,一道身影突从林中窜出,众人大呼: “受死!” 刘义挥手就击出一片黑光,其余数名早已严阵以待的狼蛮术士也纷纷发动法术。 一时间,张着狰狞口器的飞蝗、黑气森森的阴兵、赤红如霞的血光还有漆黑如墨的黑烟等法术全部打向来人。 扑出这人一身玄袍,背负一剑手握左轮枪,正是荆子棘,他冷眼见种种法术扑来,心中早有准备,双脚重踩地面身如浮光掠影变换方位,抬手扣下了扳机! “嘭”的一声枪鸣,惊的林间禽鸟扑打翅膀飞起一片,一凝神施法的狼蛮术士应声倒地,身上被打出碗大的血洞血流如注,眼见不活。 来袭七道法术中立刻有一道消散,剩余六道再次扑到少年面前,却又扑了个空。 荆子棘这么多日一直修习术法不缀,又有系统相助进步甚快,电光火石间连连避开夺命的法术,抬枪就要再次开火。 “进秘境!” 刘义见众人法术竟完全打不到这人,这新汉术士还身携火器,且这枪似能连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众人得令,乘着法术阻挡荆子棘视野的功夫一个个扑进了地上成圆状的秘境门扉。 随着施法术士离去,几道法术因法力停止供应顿时消散,唯独十余只本身就是血肉之躯的飞蝗依旧扑来。 荆子棘瞬间抽出背后法剑,连点数下,这异虫纷纷如雨点落下。 他抬脚往前走去,见地上异光闪烁的地面上只残留一尸和几件衣服。 这也正常,这秘境身处现世之下冥土之上,唯有法物才能进出,那狼蛮术士在异国为掩人耳目不可能携带法器。 只见地上这秘境门扉随着六名狼蛮术士进入,表面隐现波纹,这是不稳之兆,显然这门扉力量在支撑六人进入后有些损耗。 见状荆子棘面色一冷,毫不迟疑的踩到门扉上。 一股吸力自脚下生出,他立刻落了下去。 明眸山顶,随着荆子棘进了秘境,门扉表面异光闪烁越发不稳,过了片刻,这门扉力量终于耗尽,缓缓消散在山石之中。 第二十七章 英灵 周身一片漆黑,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荆子棘只感到自己身体一直在下坠,落向现世之下的另一个世界。 不多时,等荆子棘脚踏实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一片荒地中。 天空灰蒙蒙,空气也带着冷意,寒风凛冽吹的他面色发凉,在此环境中荆子棘体内法力也隐隐出现向外界逸散的趋势。 没有灵气供给的秘境就是这样了,就如同现世温度不同的两物相碰,温度高的一方热量会流到温度低的一方,这灵气也是一样,术士血肉之躯下高密度的法力会慢慢逸散到低密度的外界。 高层灵海未开启的情况下永远不可能出现高阶术士,也是这个道理。 所幸荆子棘此前已经换上了法衣,这有着现世物质特性与法力特性的玄袍有效隔离了内外,让他法力逸散速度很是轻微。 转身观望四周,见这片荒地上零星散落着绿茵,他走进蹲下一看,见地上绿意原来是刚刚钻出泥土的嫩草尖,表面青翠欲滴好似带着水气。 这情景在现世本是寻常,但荆子棘见了立刻神色一变: “新生绿植,这秘境有新生灵气再涌入,不然绝无可能长出新草!” 秘境居冥土之上,也需现世灵气滋润,不然诸夏的术士门派何必占地为王割据一方,泰姆瑞尔的三神教会也没必要争取民众信仰了。 “这土人族神的文化烙印和祭祀早已消失,秘境力量来源早应该断绝,这灵气从何而来?” 荆子棘皱眉自语,伸手掐住嫩草尖一用力,立刻把它掐碎。 现世这野草破碎也就破碎了,而这秘境野草不同,这嫩叶形体粉碎后随即化作点点绿光撒在周遭荒地上,让这本来死寂的土地似乎多出些许生机。 秘境中一切事物都是灵气的显化,形体粉碎后就会回归天地等待再次化生万物,只是这过程会有着损耗,因此才需要现世补给。 若灵气枯竭,这秘境就会渐渐死寂,其中一切事物都会因灵气枯竭而化为乌有,反应在外就是秘境慢慢下降直到坠落冥土彻底消失。 “我先前触发任务魂游冥土时所见,这秘境中还有些草木土人存留,本以为是这土神底蕴深厚还有灵气储备,但是现在想来恐怕不是这样。”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把那些狼蛮子解决了!” 荆子棘感到一股迫切感,猛的站起身集中精神观察四周,最终确定了前进方向: “往绿植更多的方向走,绿植越多灵气越多,越接近这秘境的中心,那些狼蛮子无论有什么图谋都必须要去那!” 他一路快步前行,明显感受到外界灵气密度逐渐上升,反应在外界就是温度逐渐上升,寒风渐渐徐徐,天色由灰转晴,这也让他体内的法力不再逸散。 随荆子棘前进,脚下的荒地也渐渐被黑土地取代,脚下绿茵越发茂密,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奇花异植零星出现散发着草木芳香,不知不觉间他竟已走进了一片绿林中。 此地与先前荒地相比有如云泥之别,荆子棘心中却沉重,这景色越是繁盛越说明这秘境反常,完全不同于他前世下过的任何一方福地。 荆子棘正快步行走,侧前方突然响起“噗”的一声,一细长锐器射向了他。 荆子棘此前察觉这秘境古怪,早已拔剑在手,听着破风声袭来不惊不乱的一剑点出,正正命中这物。 两者碰撞“叮”的一声脆响,这暗器掉落在地上,荆子棘定睛一看原来是枚短箭。 不远处一树木后,一棕色黑卷发的枯瘦人影见偷袭无果,果断放下手中吹箭,后提起一支木矛呐喊一声,直直向着荆子棘冲杀过来。 这箭头和矛看似是木质,实为灵气所化,论锋锐绝不下于他手中千锤百炼的法剑! “土人英灵!” 秘境中也有灵体生存,现世若有大功绩,得了门派或者教会赏识,死后就不必落入冥土而是在被接引到秘境中。 西大陆三神教会说法,这叫祈并者;在东大陆,这就叫英灵。 荆子棘心中早有准备,提剑迎了上去,等近了这土人英灵的身立刻脚踩鱼肠步避开此人举矛一击,一剑顺势点向这土人眉心。 不料这土人狞笑一声,双臂发力一收,对准荆子棘心脏位置又是一刺。 剑毕竟是短兵,荆子棘步伐再快也要欺身才能杀敌;矛是长兵,这土人只是双臂一收一刺,立刻就封住了荆子棘的刺杀。 “不好!” 荆子棘面色瞬变,立刻意识到这土人英灵身怀绝顶矛法,勉力止住步伐抬剑格挡向矛锋。 这土人面色狰狞冷笑,早已预计到这异族的应对,双臂一用力,就要用出自己在秘境同族人千锤百炼磨砺出的矛法杀了这异族。 “嘎巴!” 两者交击,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自敌人这短小兵器上传来,一下子破入他的长矛进入他的身体,这瘦削的土人张口喷出一道鲜血,血在半空就逸散为点点灵光消散天地,而荆子棘全力运转法力一剑刺向他的头颅。 大量法力破入,粉碎了这土人看似血肉之躯实为灵体的结构。 他发出尖锐惨叫时,声音犹在林间回荡,等法剑破入,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土人英灵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呆呆望着荆子棘,随后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随着土人身陨,他倒在地上的躯体迅速化为极为稀少的灵光逸散开来。 构成他灵体的灵力已经在和荆子棘法力的碰撞中几乎损耗殆尽了。 “……真难杀,区区一个祈并者居然有这种水准的武技。” 荆子棘长出一口气: “现世这种武技大师要千锤百炼才能出一个,历尽无数厮杀不死甚至不伤及要害才能练就这般技艺,可谓万中无一。” “在冥土或秘境这种人就多了去了,只要当场没死,有灵气补充多少伤口都能愈合,再蠢的人都能练出千锤百炼的技艺来。” 他这一身剑术,也是前世游戏时候死了多个游戏角色才练出来的。 荆子棘额头带着丝丝冷汗,心中犹有后怕。 武技无关法术,只是个人使用兵器的技巧。 同等水平下,用短兵者与用长兵者正面厮杀,前者必须移动身体近身后攻击,期间需用到双腿和手臂;而后者却只需要用到手臂,就可以凭借武器长度封住用短兵敌人一切近身的努力。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险不是民间流传的对敌险恶,而是用短兵者自己危险。 “幸亏这英灵没有血肉之躯……” 荆子棘叹息一声。 那土人英灵到底是灵体,力量有限,被肉身进入秘境的荆子棘堂堂正正以法力击破,让其一身武技无用武之地就被击杀。 荆子棘取出药瓶服下一粒丹药,丝丝药力化散入身躯,他打起十二分警惕继续前进。 ———— 土神秘境,另一处林地。 六名身无寸缕的狼蛮术士先后降临此地。 地上绿草成荫,十几瓶玉质瓶子静静躺在地上,他们回过神来立刻捡起随身补给,又见彼此赤着身,纷纷有意无意的挡住身体隐私部位。 其中一人见周遭草木旺盛,光着腚跑到一棵绿云硕大的树木旁,伸手摘下想给自己编个叶裙,却没想到叶子刚摘下就化为乌有。 这人一怔,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叶子怎么没了?” 刘义眉头一皱,知道这人从没进过福地,立刻提醒道: “这秘境一切都是灵气所化,此间灵气有主,外来人根本别想借用此地资源,别白费功夫了!” “我们立刻去秘境中心,务必要搜集到法术传承!” “此秘境中有英灵,他们的武技都是千锤百炼,完全不在你们所知的那些武技大师之下。王成,放飞蝗在外警戒,若有土人出现,立刻格杀,千万不能被他们近身!”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回应: “是!” 交代完毕,一众狼蛮子由刘义带领,精赤着身子往一方向前进。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有些辣眼睛,但随着时间推移也就渐渐习惯。不多时,林间前行的众人见不远处隐现一山,这山山体青绿,其上遍布竹林树木青翠欲滴,周遭灵气密度越高,心中均是一喜。 恰在此时,王成与飞蝗心神相连,察觉到有异,厉声喝到: “敌袭!左前方四人,又前方三人!” 众人一惊,纷纷全力运转法力严阵以待,而隐于树木后的七名棕皮黑卷发身形瘦削的土人英灵见已暴露,纷纷猛的一吹手中吹箭,后呐喊着土语提木矛冲向了面前这些黑发黑眸的异族。 六名狼蛮术士早有准备,法力催动下身体快速避开袭来暗器,见七名难看的和黑猴子一样的土人冲了过来,纷纷冷笑施法。 一人运转法力持咒结印,点出几道血色锁链缠向来敌;一人现出丑恶真身挥手召出几只阴兵嘶吼着前扑;扑打着翅膀长着狰狞口器的飞蝗在饲主指挥下咬向土人…… 几名狼蛮术士各施法术,各色法术灵光扑向土人英灵。 这些同样千锤百炼技艺已经练到顶峰的土人冷笑着挥舞木矛,两人木矛连刺数下,飞蝗被点杀小半,幸操纵者早有心理准备这才没全军覆没;一众阴兵惨叫着扑上,被三土人含有法力的木矛刺中数只,它们惨叫一声浑身黑气一散,眼见就要灰飞烟灭。 两名狼蛮术士神色大变,没想到自己谨慎控制下的蝗虫阴兵依旧损失重大,而领头的刘义早有心理准备,厉声一喝: “魇!” 一道乌黑色烟气分化七道扑向土人,无论这些千锤百炼的武技大师如何躲避如何格挡,这魇法所化烟气聚散随心一一命中。 魇法,狼蛮人萨派中专攻心神的一门法术,可梦中魇杀目标也可当面施法迷惑敌人心智。 几名土人中招后呆愣片刻,浑身法力流淌很快就驱散了影响,等他们回过神来,却见数道法术已经打了过来,这时在避让哪还来得及? 随法术破入他们身体,他们惨叫着倒在地上,又几道法术被狼蛮术士再次打来,他们哀嚎一停当场毙命。 微弱灵光从这些土人英灵身上逸散,眨眼间他们尽数化为乌有。 “补充法力,原地休息,一刻钟后继续前进!” 刘义大声吩咐,众人立刻照做。 第二十八章 抓人 与此同时,现世祖阳城。 此时下午,城中各色店铺生意兴隆人进人出,酒家中客人落座饮宴,道路上人流涌动,三轮车和蒸汽车来来往往,好一副繁华盛景。 但热闹街道中也有不和谐的音符。 街道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小巷中,几名诺德人正苦大仇深聚做一团窃窃私语,一穿着短衣露着肩膀,胸毛都从短衣领露出,壮的和熊一样的大汉恶狠狠看着巷子外来来往往的夏族人。 “该死的新汉!该死的夏族人!凭什么他们给新勒瑞人阿比利人优惠,就是对我们视若无睹!” 他几乎要咬碎钢牙作怒目状,愤怒的用西大陆语恨声说着。 “没错!他们给阿比利新勒瑞人降税,那群混蛋就能降低商品价格,别人肯定优先买他们的东西!” “那种情况我们也只能跟着降价!为了保证利润我们只能减少成本,这有什么错!那群夏族奸官老是来查我们商品,说我们以次充好!” “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总不能饿死!都是新汉奸官逼我们的!” 另几名诺德大汉纷纷愤怒的应和着,他们想到自己工作的店铺时常被新汉官吏上门调查,还有别国人经过他们店铺时投向他们的轻蔑不屑眼神,一个个气的眼睛密布血丝。 “呼呼呼……” 带头的如熊金发壮汉喘着粗气鼻孔扩大,面部肌肉隐隐扭曲咬牙切齿的说: “弟兄们,我们必须要给那群夏人一点厉害尝尝!” 这话一出,有人打了个激灵,面上隐隐露出丝迟疑,犹豫着开口: “我们怎么做?新汉官府可不是好惹的。” 最先说话的壮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将在胸中酝酿好的内容和盘托出: “当然是纠集诺德同胞们,还能叫上菲特国那些异民,我们一起效仿津门港那些夏族人冲击新汉官府!” “我们要争取和新勒瑞阿比利同等的地……不!我们要争取和新汉人一样的地位!我们凭什么要那么重的税!” 带头之人越说越兴奋,面现激动之色: “别忘了津门港民变的结果!大崇那个港口各个国家人都有,大崇朝廷又传出丑闻,他们考虑到国际影响,只能处决了犯事官员以求平息民怨,还把被狼蛮人贵族夺走的店铺还给了夏族原主!” 另一诺德人听着起初有些兴奋,但随后又想到自己听说的消息,皱眉有些忧虑的接过话: “但我听说津门港外大崇驻军进去镇压民变的时候,也死了不少人……” 话音未落,前者开口打断道: “新汉和大崇不同!我听说大崇和我们诺德一样都是集权国家,作风有点……也是正常,新汉和新勒瑞阿比利一样都是分权国家,官府作风就缓和点,我们哪怕真闹起来,只要势大了新汉也未必会拿我们怎么样!” 这人说到自己国家时言语含糊带过,说到后面时则眉飞色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听说夏族人有句古话:君子可欺之以方。他们讲究什么夏礼,和阿比利国的那些什么绅士一样喜欢做表面功夫,一定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听了这壮汉恳切言辞和听似有凭有据的分析,剩下诺德人纷纷被他十拿九稳的态度感染,先后答应: “有道理。” “好,我干了!” “待会我回去和我那地方的几个弟兄好好说说这事。” 一众诺德蛮子正纷纷表态,空气中突然传出一声嗤笑: “噗……君子可欺之以方?那你们这些蛮子知不知道,这话还有下面半句:难罔以非其道?” 几名诺德蛮子身旁的空气渐渐模糊扭曲,一身着西式便衣的中年夏人身影显露出来,他露出嘲讽的笑容看着意图聚众民变的金发异族。 诺德大汉们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眼睁睁看着这人突兀出现在空气中,脑海里闪过相同的念头: “巫师!” 他们吓得亡魂大冒,第一反应就是掉头逃跑,但却没能如愿,有的人甚至连脚都没能挪动一下。 夏人嘴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眸中异光闪烁,凡是直视了他双眼的诺德人瞬间中了他的瞳术,双眼迷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唯有刚刚带头的人机灵,眼角余光扫到这新汉超凡者身影逐渐出现,也不提醒众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只是两秒人已经出现在了数米开外。 夏族中年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带头大哥才是最理智的,忽悠别人送死,你们这些一肚子坏水的在后面坐享其成。” 感慨完毕,见这带头诺德人渐行渐远,他才施施然的双手结印,嘴巴念念有词,后抬手指着诺德蛮子背影甩出一物: “定!” 话音一落,一道暗黄事物正正落在这蛮子背后,却是一张黄符纸,其上笔走龙蛇画着繁复纹路。 诺德蛮子正大步疾奔,眼见巷口不远,满心狂喜正要大喊引发骚动。 他嘴巴已张,突然背后一沉,一股无形力量蔓延全身,却什么都没发出,整个人一下被束缚住,还在狂奔的身影在惯性的作用下扑倒在对面,跌了个狗啃泥,摔出半颗带血的门牙。 刚施完法的夏族术士撇了眼几个被蒙蔽心智的诺德蛮子,随口吩咐: “跟上,假装聊天。” 中年模样清瘦的术士说完,抬脚走到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如熊般壮硕的金发大汉身边,伸手一拉,在法力加持下一把将这人抓了起来。 这诺德蛮子再也没有刚刚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鼻子青肿嘴巴破皮,门牙都少了一颗,不少血流出,看着很是凄惨。 术士盯着这人眼睛眸中异光一闪,这蛮子透着恐惧的双目瞬间呆滞。 前者满意一笑,又吩咐道: “跟上,擦干血,闭嘴。” 说完抬脚就出了巷子,在他身后几名诺德蛮子亦步亦趋的跟随,几人作聊天状,脸皮带伤有些狼狈但最雄壮的一人则一言不发。 刚刚擒下几个意图闹事蛮子的术士带着几人一路前往巡捕局,刚一进门,一身着黑衣腰配朴刀的巡捕快步过来行礼: “小人见过梅大人!” “小人这就把这几个诺德蛮子关进地牢。” “嗯。” 梅姓术士嗯声回复,见这巡捕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间抽出手铐,将这几个还在闲聊的诺德蛮子铐住,点点头随口问着: “到现在为止已经抓了多少个诺德蛮子了?” “回大人,连同您这次抓的这五个,现在总共已经抓了两百多个意图闹事的诺德蛮子了,他们全被关在下面地牢。” “这么多?” 中年术士微微一愣。 “是的,上头发了命令,好多蛮子在西人街私下聚众意图闹事,考虑到那里龙蛇混杂,我们巡捕动手容易引发骚动,朝廷直接派了好多术士大人去抓人,不独您一人。” 梅姓中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我不知道。我前面正在休假,也没得到什么消息,上午朝廷突然派人联系我,让我抓些意图不轨的诺德蛮子。” “本来以为只是小事,没想到这次朝廷手笔不小啊。” 第二十九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义他们七个,都进去了?” 大崇大使完颜柯尔克坐在虎皮大椅上,看着面前两位下属开口发问。 站在他面前有一男一女,男人看着二十岁出头,此时入夏,天气渐渐闷热,这人竟还披着白毛狐裘,身上隐隐散发着寒气。 他前额无发扎狼尾,鼻梁高挺双目狭长,五官如刀削般锋利,是个冷厉青年。此人叫叶孤允,现为大崇驻新汉大使馆参赞。 女子看着也是二十岁上下,肌肤温润有光泽,面带微笑,她叫花未眠,此女穿着不同于夏族衣冠的袍子。这袍子直领,右斜襟开口,紧腰身,衣长至膝下,两边开衩袖口收小,正是狼蛮人传统女袍。 听大使问话,本性冷傲的叶孤允立刻躬身,肃容回道: “是,王爷。卑职根据他们留下的信物为凭,已施法查知他们现不在现世,想来已经进入被新汉同化的土人族神福地。” 相貌威严狼蛮人皇室出身的大使听完这话,哈哈大笑: “好,好!这夏人自作聪明,以为我们会派人伺机救走王友善那几人,却没想到我大崇目的一早就是那处福地,哈哈哈!” 自津门港事变以来,新汉官府明里暗里监视大崇大使馆的人比往日一下子多出不少,就是防着他们反手报复。 这里是新汉国都,出了什么事,夏人面上也无光。 他料想津门港事变后大崇肯定会来命令,索性先向朝廷请命,提出救人难成,不如借这个机会给新汉埋个隐患。 因他是皇室王爷,朝廷同意了这建议,派了十几名术士来协助他的计划。 两名明镜监夏人术士是弃子也是暗子,放出去吸引新汉主意。另十名钦天监同族术士则在他命令下改头换面,暗中煽动城里西大陆诺德人。 其中一个叫刘义的狼蛮人术士无意间发现一梦卜馆经营者是西大陆巫师,且修习之法与魇法有些共同之处。得他授意,刘义与此女梦中互换法术,意图得逞后就把这女人杀了防止法术外泄,没想到梦卜者传承中竟有一门显像法竟可揭露超凡者根脚。 新汉官府中确实有些大崇逃来的夏人术士修习的法门有问题,那些法门都是大崇官府故意散露的,就是想在新汉埋下钉子,这批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法门有异。 没想到在新汉,这批人根本上不了高位,而且离了大崇没有大崇国气环境,只凭大使馆这点国气也渗透不了多少人。 这情况鸡肋的很,他灵机一动,请示朝廷得到肯定答复后,把那异族女人一卖,新汉果然不出他所料开始派人暗查祖上有大崇背景的术士,这一来夏人可以动用的超凡者人手一下子吃紧。 而他的计划则更容易达成了。 看到王爷面露得色,叶孤允则面露不解: “大人,难道任由新汉拿那几人做文章不成?若是我们成功救出他们,就可以逆转舆论。现在国际上我们大崇的名声不太好,海贸也受到影响。” 完颜柯尔克笑容一收,摇摇头否定道: “救不了,新汉狗贼在津门港奸计得逞后从容离去,是因为他们提前搅乱了城里局势,而且那里是海港。这里是祖阳城,是新汉腹地,我们就是救出人能带的走吗?别反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了。” “就是给他们继续做文章又如何呢?你眼光要放长远点,所谓民心如铁,官府如炉。我大崇舆论不好又怎么样?只要压制住现在这势头就可,现在灵潮复苏,只要我们给新汉添点堵,让他们术士进阶的慢点,到时候我大崇有人晋升镇国术士,这新汉反掌可灭,到时候有的是功夫来处理治下百姓。” 虽然还不明白朝廷派遣七个根基有损前途已尽的术士进那遗址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叶孤允也深知这事不是自己能问,当即点头称是。 完颜柯尔克手肘撑在大桌,转头看向女子问: “花参赞,你那边事情办妥了吗?” 面部姣好身上隐有花香的花未眠行淑女礼回道: “回王爷,我已经安排叶城云他们乔装打扮离开祖阳城,我安排的行程是出中州过岳州进云州,从那乘船去菲特共和国,在从那转乘回大崇。料想即使新汉追查,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走这条线路。” 这女子口中的叶城云三人连同刘义修习的都是魇法,负责煽动诺德人的就是他们四个。这三人根基未损日后前途不小,等他们办完了朝廷发的命令就安排他们撤离。 “好,花参赞果然心思细腻智计百出。” 面目威严的狼蛮人王爷看着二十岁上下如鲜花般娇艳的女子赞叹道,目光微热继续问: “诺德人呢?城里有什么动静吗?” “回王爷,我安插在巡捕局的人传来了消息,新汉派人抓了不少诺德人关进了地牢,想来计划中的诺德人逼宫新汉官府是不可能施行了。” 花未眠修习法术在身,敏感察觉到这中年人炙热的眼神,心中一紧,不敢怠慢: “诺德大使馆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诺德人闹事的时候他们没管,现在诺德人被抓了他们也没管。” “呵,那些诺德人再蠢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不做反应无非是想让那些民间人当过河卒罢了。有好处他们自然跟进,没好处就把事情全部推到民间诺德人身上去。” 完颜柯尔克不屑一笑,对行事粗暴而奸猾的诺德人很是轻蔑,他继续说: “诺德人的事没成就没成吧,反正本来目的就是牵扯住新汉术士,现在这样也行。” “本王用的就是夏族兵法中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没想到他们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 ———— 新汉皇宫。 画栋雕梁,翠帘红幕,这是处偏殿。 新汉国君坐在主座,面前案上放着许多文册,还有只香炉正升起枭枭烟气,空气中带着异香。 他静静听完面前儿子的禀报,第一时间丢下手中事物,面现凝重: “你是说,有七个诺德蛮子去了明眸山顶,现在山顶只有几件衣服落在地上,还有个狼蛮子尸体躺在那?” 站在他身前的是国君三子李则焱,他继续躬身回话: “是,没想到那梦卜者还有门占卜法术,在荆术友逼问下,那女子大耗元气占出狼蛮子下落,得到答案后荆子棘第一时间就去了。” “等内阁的人知道这事派人跟进,也不比荆术友慢到多久,听下面人回报,他们还听到了枪响,以为荆术友和狼蛮子打起来了,却没想到赶到的时候,那里的福地门扉已经关闭了。” “他们只能先在那巡视,派了人回报消息。” 保养还很好的国君听了这话,面色微微发白: “好!好个大崇,竟然敢……” 他是国君,知道的秘密远比寻常人多,立即意识到此时问题的严重性。 他一拍木案,笔墨文册等物都震偏一二,这人贵为国君,平日威严深沉,此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咆哮道: “这群狼蛮子好大的胆子!起驾,本君要立刻去内阁。” 第三十章 为先祖而战 土神秘境。 这福地空间不太大,仅有明眸山大小。 最外层是荒漠,往内是荒地,再深入是绿林,最核心位置是一片湖泊。 越往核心,灵气越足,环境也越适宜灵体生存。 核心位置的湖并不大,直径只得百余米,其表面清亮波光粼粼,时不时有几尾海鱼划过水面,溅起点点水花,几条河床引着湖水流向远方林间。 湖泊周围是浓密的林地,芭蕉树、雨树、椰子树、红檀木等新汉特有树种生机勃勃,微风拂过,带起阔叶摇曳声。 这福地是土人族神所辟,各种绿植动物照搬家乡群岛的物种,温度也如现世家乡一般温热宜居。 湖泊乃福地灵力储备,它本是一海,随灵海枯竭不断萎缩,最少时只有一汪泉眼,近百年来慢慢复苏,现在已有湖泊大小。 湖泊前,一片金黄沙地上。 两男一女共三名棕色皮肤卷发的年轻土人站定,他们头戴插羽毛的额饰,身穿五颜六色布料拼凑的衣物,身上挂满骨牙等零碎饰品,在他们身后站着几十名一脸精悍全副武装的青年土人。 这些都是这福地的英灵,死后魂落于此,在灵力滋养下化作生命中最富活力的姿态。 前方三人均垂手肃容,面前燃着堆篝火,燃料是红檀木,熊熊烈焰燃烧舞动,丝丝带着异香的乌黑浓烟升起,飘向湖中消失不见。 打扮怪异的三人见火已燃起,立刻原地舞动身姿,嘴里吐出古怪拗口之音。这舞蹈透着荒蛮古老的韵味,是新汉被同化土人祭祀先祖的祭舞,随着国野策,土人文化一一消失,这舞早已消失于现世。 这三名年轻土人竟是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的塔克族巫医。 塔克族就是被夏人同化的土人真正的族名,这名也同土人文化一样,早已湮灭于历史中。 塔克族的超凡者就是巫医。 这类超凡者可与塔克族族神交流借取神力,又兼顾医药可救死扶伤,擅以兽骨制作法物,还可用蛇虫药草施展巫毒术。 祭舞中,烟气波动,种种画面显露。 一众土人凝神望去,只见画面中分做两块,其中一块正有六名赤着身子黑发黑眸的异族人正与十余名英勇的塔克族猎手厮杀。 而另一块,则是另一名穿戴整齐同样黑发黑眸的少年,他也正与几名塔克族猎手厮杀。 “黑发邪灵!” 土人见状怒目圆睁神色扭曲,愤怒憎恨溢于言表,纷纷嘶吼出声。 他们口中的黑发邪灵指同化塔克族族人,毁灭塔克族文化,磨灭塔克族历史的夏族人。 这些猎手身前都是塔克族各个时代身经百战的战士,有几人曾反抗过新汉国野策,同夏人交过手。 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共同点是战斗素养足够但智力见识不足,下意识以为黑发黑眸者都是害的他们族灭神眠的罪魁祸首,却分不清夏人和狼蛮人的区别。 ———— 秘境,林地。 刘义带领一众狼蛮人术士正前进。 随着逐渐深入,天气也变得越发闷热起来,这温度越来越近似现世的新汉。 大崇术士不敢怠慢,依旧警惕前进。 他们都赤着身子,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几只玉瓶,其中装着他们的补给丹药,另五人在分站前后左右保护着这人。 突然,站在中间的狼蛮人厉喝: “敌袭!” 伴随这声示警,空气中传来十余声破空锐响,显是锐器袭来。 众人早做好准备,法力催动身体速度骤然加快,纷纷避开了从各处角落打来的暗箭。 前方不远处密林后,钻出十余名瘦削精悍的土人。 见偷袭未中,其中数人抓着木矛冲了过来,另几名土人站在原地重新准备吹箭。 他们分工合作,近身持矛者搏杀,持吹箭者射带毒箭头毙敌,这就是塔克族古老相传的狩猎技艺了。 “按计划行事!” 刘义一声断喝,不进反退,颂咒持印打出道道乌光;其余人同时法力运转加持自身飞速后退,其中四人近乎同时发出法术,血光、阴兵尽出,剩下一人手握诸多玉瓶在同伴掩护中后退。 他修《荒虫书》,不需持咒只是念头一动,心念相通的飞蝗立刻扑上,因此由他保管丹药。 一众正死命扑杀的土人绝望的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他们追赶的速度都慢于面前异族,道道法术袭来,异虫干扰,无论他们千锤百炼的狩猎技巧如何致命,却只能被动挨打。 他们身后准备好吹箭的土人猎手见状纷纷狂奔想加入战局,却见同胞先后倒地。 等持矛土人一一化作灵光消散,吹箭土人见事不可为,用土语呐喊一声,纷纷掉头就跑。 ———— 沙地上。 看着画面中这六名异族人毫无战士的骨气,面临同胞的英勇冲刺,纷纷奔逃,后挥手打出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巫毒术,同胞一一中招。 这些异族明明动作笨拙,但速度却快的惊人,狩猎记忆千锤百炼的塔克猎手们根本触碰不到他们。 身后站着的众多土人看着画面中同族一一被残杀,一片躁动,当先一身躯格外强健精悍的土人往前一步,用塔克族语说着: “大巫医大人,请让我待人去杀死这些卑鄙的异族人吧!” “我不能再容忍这群黑发邪灵继续玷污这片神圣的土地!” 跳着祭舞的三名巫医早在画面显示剩余土人逃跑时就已停下舞姿,烟气中的画面渐渐消散。 三人转过身,站在中间的大巫医抬起他那张黑瘦面孔,眼中闪着智慧,安抚道: “英勇的阿努,塔克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猎手,不用心急,等那些异族人再深入一点,你们在先祖光辉的照耀下更加强大的时候,才能与那些黑发邪灵匹敌。” “可是……” 名为阿努的猎手眼中依旧闪着不甘与愤怒,他继续请求: “但是这里是先祖沉睡的地方,哪怕让那些异族接近,都是对先祖莫大的亵渎!” 大巫医左侧的女土人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平和: “放心,孩子,这就是先祖的意志。沉睡上千年的先祖刚刚给予了我等数百年来的第一次指引,让那些异族人接近这里是祂的意志。” “先祖苏醒了?” 阿努双眼瞪大,脸上控制不住露出狂喜笑容,他身后的一众土人猎手听了这话也窃窃私语。 最后一名巫医也微笑开口: “先祖还没有真正苏醒,但也快了,祂给予我等的指引是,祂真正苏醒的契机就在那些黑发异族中!” 三名巫医先后开口,众多塔克族猎手面露狂喜喜形于色。 站在中间的大巫医往前一步,语气激昂的开口: “塔克族最强大的猎手们!最忠诚的战士们!你们回去准备吧,准备杀死那些对我族犯下大罪的黑发邪灵!” “先祖允许我等动用更多的地力,去拿起你们尘封的战矛穿起你们昨日的护甲,在这里,在这先祖沉睡之地,在先祖的注视下……” “让我们,为先祖而战!为塔克族而战!” 数十名塔克族战士面容肃穆,庄重而激昂回应: “为先祖而战!为塔克族而战!” 第三十一章 不得不争 秘境中。 雨林,湿土地,阔叶木,空气清新,唯温度略高。 眼前一片芭蕉树后无声无息钻出五名土人,他们身披兽皮,持木矛和吹箭,带着羽毛额饰。 他们眯着眼睛对视,无声无息分散开,包向不远处林间前行的黑发异族。 微热风掠过,带着隐约腥气,一队塔克族狩猎队开始了他们的狩猎。 雨林中,阔叶木错落密布,硕大叶子遮蔽视野,兼且猎手身披棕色兽皮,他们一身技艺生前百炼死后千锤,眨眼间就融入塔克族熟悉到无以复加到环境中。 荆子棘在密林中前行,心里警惕,察觉隐有法力波动,立刻凝神望去,见数道矮瘦黑影身形快速融入密林向他包来。 这土人英灵皆灵体,自有法力波动,这却隐瞒不得。 “这些土人……变强了!” 荆子棘眉头微皱,一把扣住手中法剑。 刚刚隐约一见,就发现这些土人个个身形利落却悄然无声,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顺其自然。 这些土人英灵,活着时也就罢了,死后在其族神所开秘境都将生前所学练的炉火纯青,矛法与狩猎两门技艺堪称大师。 荆子棘同身兼大师剑术,双方技艺上相差无几,但武器长短有别兼人数悬殊,对方又身处熟悉环境,这三点对荆子棘很是不利。 他眸中闪寒光,体内法力急速运转,呼吸带着奇异节奏,将他的身体状态拔升至最高,慢慢的,他眼中的周遭环境似乎都迟缓静谧下来。 荆子棘有一点优势,那就是血肉之躯法力自修,全盛状态力量与速度远超这些土人。 技艺再好,那也是厮杀双方差距不大才有用。就这一点优势,就让土人技艺与人数优势化作乌有。 林间,五名土人分散,隐在树后,无声无息接近黑发异族,见这黑发邪灵站定原地不动,他们同族相处千百年的默契让他们无需暗号,一瞬间同时射出吹箭,后举矛分多方扑杀向荆子棘。 五支木箭,五只木矛,灵气所化很是锐利,多方而来,锁定荆子棘一切避让方向。 五名塔克族猎手心中嗜血杀意升到极处,眼中闪着血丝,似已隐隐见到这异族五矛十洞的惨状。 他们先暗箭封锁敌人走位,后刺矛杀敌,速度几是同时,确实是配合无间。 “再快,这吹箭能有现世燧发枪开火的速度快吗?” 荆子棘早有准备,甚至还有余裕百无聊赖的想,见敌人合击袭来,早已提升至最佳状态的他面无表情的飞身一掠,用远远快过土人的速度避开袭来暗箭,又间不容发避开数支刺向他要害的木矛。 他身形闪出了包围圈,回身刷的一剑刺出,拔出一抹血花。 “呃……” 一土人捂着胸前血洞,透着伤口隐隐可见此人躯壳中两股灵光碰撞,大量冷热异力与其灵体互相湮灭,转眼间这塔克族猎手呢喃一声,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尚未落地,此人化作点点灵光流散。 这就是灵体之死。 这些土人矛法和狩猎技巧千锤百炼,且配合默契,但这只对速度差距不大的对手有效。 荆子棘活人之身,又不吝法力消耗,身法催动到极处,黑影掠过,转眼间数名土人身上纷纷血光飞溅,带着临死前的哀嚎化作点点灵光。 见土人尽数伏诛,荆子棘不敢放松警惕,立刻从怀中取出丹药服下。 “这秘境英灵不比现世活人,都是灵体并非肉身,因此没有弱点之说。要杀他们,必须以实打实的法力将其灵体结构破坏大半,才能让他们毙命。” “这就是魂飞魄散了,真正的彻底消亡。” 感受着体内消耗不小的法力慢慢得到补充,他身手摸着怀中一只铁牌,面现犹豫: “这里不似遗址,反像是正常秘境,越往前灵气越足,这些土人越强。” “我先前不惜法力损耗杀了这几个土人,但继续深入下去,再来更多土人完全足以对我产生生命威胁。” “要不要现在就借这巡术使牌的国气破开秘境,回归现世呢?” 荆子棘转念想着,微微咬牙,唤着: “系统!” 系统光幕立刻出现: 【姓名:荆子棘(孤城) 身份:术士/新汉八品巡术使 灵海:1层 学识:发条机械学/学徒(35/100) 鱼肠刺剑术/大师 超凡学识:坎离水火剑气/掌握(53/100) 状况:健康 前尘之遗:0 任务:土神遗址 任务描述:…… 任务目标:不留隐患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 荆子棘眯着眼看着系统,他现在十五岁,身体年轻而富活力,兼且有系统相助,《坎离水火剑气》进步甚快。 但想将这剑气法门修至圆满,身形蜕变晋升二层灵海,按他估计怎么也要年余。 他看向任务一栏,目光在不留隐患这四字上闪过,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只得吐出十几个字: “有些事……不进则退,不得不争。” 先前魂游冥土后的明悟,让他下定决心。 荆子棘随即命系统隐去,抬脚往林地深处走去。 ———— 雨林深处。 六个赤着身子的狼蛮人术士依旧前行。 随着空气中灵气渐密,刘义身后五人面上闪过不安,纷纷开口问: “刘大人,这土神遗址似乎不太对劲……” “是啊,这灵气密度,不像是枯竭的福地。” “刘大人,再往前深入,我们遇到的土人英灵会在灵气加持下越来越强,到时候我们就要死在这了!” “刘大人,我们合力破开福地出去吧!距离我们进来时间还短,也许我们还能逃离新汉追捕!” 他们还抱有生还的希望,纷纷提出建议,面上闪着惶恐。 站在他们身前的刘义背对着他们,面上闪过挣扎,两颊肌肉颤抖,眼神闪烁不定。 最后,这人面容深沉的回过头,微笑安抚: “无需多虑,我等不需要深入多远。朝廷阴差阳错得了这新汉福地情报命我带队来寻些东西。 “我们要寻的事物不再这福地核心,按朝廷情报就在附近不远处,等找到朝廷要的东西,我们就出去!” 说话间,他眸子深处暗光闪过,一众狼蛮人面上同时出现一瞬间无人察觉的呆滞,后化作正常,他们纷纷毫无察觉的回应: “是,大人,那我们继续找下吧。” “不错,都到这了,只要别深入,也没什么危险。” “区区土人,怎么可能和我们术士匹敌?” “朝廷的命令,我们必须完成。” 他们纷纷笑着答应,却是忘了如果等办完了事离开,之后能不能逃过新汉追捕的问题。 刘义点点头转过身,面上闪过丝哀色,带队继续前行。 第三十二章 互魇 一刻钟后,湖泊前沙地处。 湖面上渐起涟漪,化作浪涛打在沙地上,丝丝灵光升腾而起,萦绕向不远处的一众塔克族英灵。 土人遗址硕果仅存的三名巫医手握骨杖肃穆站立,他们身前站着数十名握矛着兽皮铠的精悍猎手,丝丝灵光化作雨丝打在他们身上,一点点提升着他们的力量。 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舒畅,他们皆面露喜悦,不由得握紧了几分手中的器物。 这些骨杖、木矛、兽皮铠并非灵力所化,而是实打实的法物。 它们已有千年历史,是这塔克族千年传承积攒下的法器,均是现实物质为凭,内含法力,因着灵海枯竭封存到秘境中,已经封存了千百年。 随着尘封结束,丝丝灵气分流入这些器物中,让它们渐渐回复着曾经的威能。 大巫医见众人准备完毕,紧了紧手中骨杖,立刻作出命令: “塔克族最后的英灵们,先祖给予了我启示,祂真正复苏的契机就在那六个裸露着躯体的黑发邪灵身上!” “我,大巫医扎瓦克在此传达先祖的指引……” “活捉那些对我族犯下大罪的邪灵!将他们带到先祖安眠之地前,用他们的血与骨,唤醒沉睡的先祖之灵!” “待先祖苏醒后……落单的那个黑发异族,将成为先祖复苏后亲自举行的第一个活祭!” 听了这话,一众塔克族猎手眼睛中闪着炽热的火,神色振奋的呐喊着: “为了先祖!为了先祖!” 见欢呼声雷动,三名巫医分散站定,用力将手中骨杖往地上一插,随后嘴里吐出古怪拗口赞颂祖先的悼词,身子贴着骨杖跳起透着原始蛮荒气息的祭舞。 这舞古老中透露着庄严,在这古怪的舞姿中,欢呼的土人猎手渐渐安静,很是肃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随仪式进行,三只伫立地面的骨杖顶端闪着幽暗光,且随着三名巫医祭舞的进行而逐渐变强。 等到了临界点后,三道异光瞬间两两呼应猛的一震,共同生出一股无形波动,转眼间扫过扎瓦克三人和数十名身经百战的塔克族猎手。 塔克族祭舞——先祖守护! 随着这法施展开,在场所有土人都感到身形一颤,灵体得到加持变得坚固。 法术已成,三人舞动的身姿渐渐停下,抽出骨杖对塔克族猎手们喊着: “出发!去活捉那些异族!” “为了先祖!” ———— 雨林中。 刘义带着五名同僚正在艰难前行。 随越发深入,芭蕉树、雨树、椰子树、红檀木等新汉特有的阔叶木越发茂密,地上杂草丛生,让他们前进的步伐越发困难。 突的,他们都是神色一变。 “好多法力波动!” “敌袭!” 他们纷纷喊着。 一股股法力波动出现在他们四周,有数十股之多,已经把他们全部包围! 他们入这福地已深,周遭灵气渐多,却掩盖住了这些同源法力的接近。 狼蛮人术士全部神色大变,知道大事不好,他们先前杀戮十几个土人已经要游斗,现在被几十个土人包围,哪还有拉扯空间? 脸色煞白心中惶急下,他们运足法力转身就要往来路逃去,却哪还来得及? 只是扑出数步,已有数发短箭从他们退路破空而来,逼的他们奔逃速度立刻一缓。 一名狼蛮人术士闪身避开射向他关节的暗箭,身法不免一顿,又是两只箭头从身后袭来,听得破空呼啸,他催发全身法力提高速度这才堪堪避开这下。 其余狼蛮人境况也差不多,他们被多发暗箭逼停,立刻看见一个个披着兽皮握着木矛,脸上还涂着油彩的棕肤矮瘦土人从四面八方的林木中快步钻出。 仿若被当头棒喝一般,身陷绝境的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流从脑门生出,浑身一颤,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有人扯着嗓子绝望的喊: “该死,刘义你这狗日的对我们做了什么?” 有人接口痛骂: “刘义你这畜生竟然用魇法蒙蔽我们心智!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你自己也要死!” “国贼!你这是背叛朝廷!” 五名狼蛮人眼中闪着血丝,一边骂着一边扫视着面前,寻找土人围攻的漏洞。 这些土人英灵在这福地存活了数百上千年,这狩猎技艺已是登峰造极,猎手与猎手之间、猎手与林木之间错落站着,封死了所有逃生渠道。 术士们额头带着汗,这时候如果不是身陷敌围,这些气急败坏的狼蛮人恨不得现在就反杀害的他们落到现在这下场的贼子。 听了众人痛骂,心中本来愧疚的刘义歉疚的心思反熄了下去,他扫了眼周身这些死到临头破口大骂的同僚,冷笑开口: “国贼?告诉你们,这是王爷的意思,这是大崇的意思!” “雷霆雨露皆是崇恩,我也只是执行朝廷命令罢了,你们也怨不得我。” “看来同朝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们侮辱本官之罪了。” 死人,死在这秘境,魂灵能落回大崇国气吗? 刘义这话里意思,却是根本不把这五人当做大崇官员了。 他此前得了朝廷密旨,就是要他引着一批没什么前途的术士进这新汉土神遗址,也不需要他们找什么发掘什么,安安心心死在这就好。 具体目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一点: 坚决完成朝廷的命令,其他都不重要。 七名术士,除了他,全都是弃子。 刘义冷酷而颇有官员威严的说着,他脖子上挂着条狼牙链,这物正是法器。此人话语出口的同时,已经运转法力注入法器,抬脚就想脱离这福地。 他往前一步,没踏到他预料中的现世,反而还在这福地中,这一下,刘义从容尽去面色煞白。 五名狼蛮人猛的转头望向他,咬牙切齿就想先杀了这人泄愤,却见刘义面色僵硬,不可思议低头看着脖颈狼牙链子。 这人又连续尝试了数次,见毫无反应,浑身一僵,猛的明白了什么: “叶城云!我竟然被你魇住了!” 他猛的发出一声哀嚎,声声泣血: “王爷!我对大崇忠心耿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三十三章 突围 士,在诸夏语中指统治阶级,术士就是懂得法术的统治者。 现世诸国对治下超凡者态度往往以一贯之,铁血的一直铁血,宽厚的一直宽厚,几无中途改易之例——常人没有超越个体的力量,面对国法只能受着。超凡者则不同,他们伟力归于自身,若行铁血之策,能一直镇压他们不给机会也罢了,一旦给了机会,他们立刻就要反噬;而一直享宽厚待遇的超凡者若无端处境下滑,也会生出离心。 这就是超凡者,拥超越凡俗之力,去哪都有待遇,怎会甘心当随波逐流的小民? 夏族古语早已言明:袖有青蛇,杀心顿起。 因此已做弃子的术士,必须死,他们不死大崇官府不放心,刘义这个领头者知道此事详细经过,也不能活。 一下反应过来的刘义转身望向一众同僚,对他们结印念咒的模样不做丝毫防备,大呼出声: “突围!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这话一出,倒也奇了,五个狼蛮人本对刘义恨的咬牙切齿,一副想和这人同归于尽的态度,见这人也出不去,转眼间偏移目标施术打向前方包来的土人英灵。 他们此前以为这刘义马上要逃出生天,就想拖着这人一块死,转眼见这人和他们一般处境,立刻调转目标。 这就是人性了。 两道血色虹光带着血腥气扑出,滚滚黑烟落地一滚化作一众阴兵,刘义也挥手打出魇法化作的乌光配合。 说时迟那是快,从争执到合击一切只在数息之间,这时他们身后包来的塔克族英灵还在奔袭,最近的也不过堪堪举起手中吹箭,而这几名狼蛮人术士随法术出手,已经扑向面前封堵的英灵们。 “活捉他们!” 封着这个方位的十余名塔克族猎手们喊着叽里咕噜的族语,纷纷抬手刺矛。 “嘭嘭嘭嘭”空气中数声炸响,各色法术与土人木矛碰撞,却没有如先前外围地区狼蛮人杀戮土人时候般势如破竹,两方反呈均衡之势。 刘义面色一变,闪身提前规避身后带着风声袭来的暗箭,大声提醒: “全力施法,不要吝啬法力!去外围!” 这里是福地深层灵气更浓,这些土人得此助力灵体稳固,已经不是先前那样可凭法力碾压,当务之急是逃去灵气稀薄的外界,在那这些土人没有血肉之躯为凭,一身力量会迅速流失! 几名狼蛮人猛的一咬牙,不顾身躯负荷强催法力,又打出更强盛法术。 又是两道更胜血光射出,打的两名土人手中木矛一歪,汹涌异类法力顺着木矛渗进他们躯壳,与其灵体剧烈碰撞。 “啊……” “呃……” 两人惨呼着,体内两股力量碰撞,几息后渗进他们身体的异类法力被净化,这两人回过神来,见另外方向几名族人身上隐隐有乌光压着,黑烟化作的亡灵和一些飞虫牵扯着他们;另一侧一名落单族人则处境不妙,他被一道乌光缠绕显得神智昏沉倒在地上,数道持刀亡灵聚做一团嘶吼着乱刀砍去。 同族身上闪着灵光,这是他伤口流出鲜血化作的灵气。 两人眼睛血色一片就想扑上去拼命,却听连绵振翅声从身后传来,十余只长着狰狞口器的飞虫飞来,他们刚驱散异力,还没完全恢复全胜状态,勉力抬矛刺出数下,刷刷刷点杀几只飞蝗,却终究没能全部截杀。 数只拳头大小的虫豸咬在他们灵体上,扯下血肉,这两人惨嚎出声,血肉散溢为灵光,丝丝流向正出血的身体。 这几名土人虽被多道法术配合绞杀,但还是没能摧毁他们得秘境加持,兼巫医法术护佑的灵体。 这些土人身上留着血液倒地惨哼,伤口渗出的血液慢慢化为灵光,又被其身体吸回。 这些土人正在福地力量滋养下恢复! 刘义等人也已冲到他们身前,见这几个土人英灵都还没死,甚至还在慢慢复原,心中皆寒,但也没空补刀,脚步丝毫不慢,一边继续施法打向另外几名依旧完好的土人,一边抬脚从倒下土人身上跨过。 “想跑?你们跑得掉吗?” 一声叽里咕噜的土语响起,身上挂满骨头饰品的塔克族大巫医从林木后钻出,他同另两名巫医分守三个方向,这直接通往外围的方向自然是他来看护。 扎瓦克嘿嘿笑着从身上摘下几块骨牙,抬手扔出: “阿拉西密吧!” 塔克族咒语从他嘴里吐出,这些骨牙带着丝丝黑烟砸向勉强钻出包围圈的狼蛮人们。 塔克族巫毒术——麻痹烟云! 刘义等人浑身上下因法力运转过快微微疼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但终于钻出包围圈,心中都是一喜,突然感受到几道异类法力袭来,抬眼一看就见数道黑烟打来,纷纷面色一变,竭尽全力想避开。 刘义身后,分心控着飞蝗回来的荒虫教术士慢了几步,见大概脱离不出黑烟打击范围,眼睛一转毒计上心: “去!” 数只残存飞蝗振翅掠过,刘义听身后异响心知不妙,勉力躲避要害,但身上还是数处剧痛,被飞蝗撕咬下小块血肉。 “啊!陈泽你做什么!” 他惨叫着速度大降,眼睁睁看着御虫的术士飞掠而过,背背影传来冷笑: “当然是报复你先前的暗算!” “你也要死!” 刘义大叫着就要施法,黑烟终于打了下来,化作一团黑雾笼罩周围,丝丝甜腻馨香味传出,刘义被完全覆盖其中,丝丝烟气不可避免被其吸入,他心知不妙屏住呼吸,却已迟了。 麻痹感传出,他紧绷的肌肉一松,恢复呼吸,丝丝黑气吸入,转眼间这人倒地,两眼一番人事不省。 黑雾外围,也有两名狼蛮人被黑气波及,其中一人正是勉强跑到黑雾边缘的陈泽,他们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麻,奔逃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不好!” 两人立刻催动法力驱散异力,耽误了数息时,就听身后破空声传来。 噗噗两声,两人同时中箭,短木箭刺入不浅,鲜血飞溅,丝丝麻痒自伤口生出。 “实体!有毒!” 两人闪过这个念头,先后扑在地上,随毒性发作昏了过去。 凝神施法的扎瓦克长出一口气收了法术,黑雾一散,他转头望向侥幸奔逃的三名狼蛮人术士,对赶到的众多土人猎手和巫医命令: “追!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 第三十四章 地祇人主 雨林深处。 塔克族大巫医扎瓦克往沙地方向走着,身后跟着十名塔克族猎手。 此前他带领同族拿下三名异族,为将这名祭品完好带到先祖沉睡之地前,自不能伤到他们性命,但又要防止他们逃跑,只能自己带些人先把他们押回去。 另外两名巫医则带剩余四十余名猎手继续追捕剩下三名异族。 只见这些土人列队严正前行,看纪律不下于现世任何一支百战精兵,甚至犹有过之。其中三名猎手走在中间,他们黑瘦精悍的背上驮着刘义三人。 这三个和脱毛猪一样的中年男人正死狗一样人事不省,随着身下土人前行手脚无意识的晃动。 扎瓦克快步带队,压抑不住喜悦的回头大声喊道: “速度再快点,先祖正在催促我们,将这三名异族带到先祖沉睡之地,等另外三名黑发邪灵也被抓来,我们立刻开始祭祀!” 一众塔克族猎手黑瘦的脸上也露出喜悦,他们立刻应是,法度丝毫不乱的继续跟随。 另一边,雨林中。 荆子棘继续前行,警惕的注意四周,防备土人偷袭。 他全身法力流转加持着五感,让他双目如鹰耳如狡兔,但凡有土人身影闪过他第一时间就会作出应对。 自先前又杀了波敌人,他已有段时间没有遇到土人英灵了,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那些土猴子都去找狼蛮子去了?” 忧心忡忡的走着,随着他逐渐深入,空气中灵气渐浓,荆子棘自身法力逸散完全停止,不由叹息一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新汉都不知道这土人秘境所在,大崇竟能得知还能强行进来了。” “没想到这土人遗址居然是个洞天,前世新汉朝廷占了这里后,把这消息隐藏的可真好,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天地间灵海起伏,灵气盛衰无常,超凡者受其制约又渴望与世长存,自要寻求超脱之法。 这茫茫世界,总有些得天地造化的地方,天然可以聚拢灵气,形成较寻常地区更浓的灵气密度。 这类地方多是山峦丘陵地貌,江河湖海中偶也有之,按诸夏说法,这些地域是灵脉。 有术士寻觅到灵脉,借这造化钟灵之地开辟的秘境,就是洞天。 洞天一成,与现世灵脉合为一体,开辟者掌洞天权柄,就可源源不断吸纳现世灵脉聚拢来的灵气,现世中这些天地灵秀之地自此异相不显,灵气密度一如寻常地域,这就是古代夏族传闻中的宝地自晦。 灵脉灵气未必强横但却胜在源源不绝,洞天之主以现世地域聚拢来的灵气为秘境资粮,被尊称为地祇。 后来东土又有术士在现世效仿王朝建立地上术国,形成小朝廷,以体制人气为秘境力量来源。 这体量纯由体制大小决定,强弱不一但都不能持久,现世组织消亡则再无灵气进账,与洞天显出区别,故被称之为福地。 这福地之主与王朝之主性质一般,都以生民灵气为源,体量不同,前者被称为人主,后者被称为国主。 荆子棘脑中前世所知情报在脑海中流过,猛的定下脚步: “既然是洞天,那土人地祇根本不可能陨落,想来只是沉睡甚至在慢慢苏醒。难怪前世新汉要不惜一切代价攻破这里。” “洞天与洞天之间因性质接近,可以遥相互感。若有地祇主持,自可隔绝窥探,但现在这土人地祇未复苏,自会被同类秘境感知到。” “夏族在这群岛深耕近三百年,都无法进入这土人洞天,大崇狼蛮子居然可以做到,他们定然掌握了至少一处洞天,这是唯一的解释。” 荆子棘想到这个结论心中立是一沉,他此前也思考过津门港一事他前后有无暴露,当然自然是有。 丁远山和他师妹魂灵被阴兵反噬无所谓,但另外几个死在他手上的狼蛮子术士想来都被大崇国气庇护,只要有修习通幽之法的术士晋升二层灵海,就可下去询问情报,到时候他的长相定会暴露。 荆子棘也知此时不能心急,否则任务完不成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长出一口气驱除杂念,继续谨慎前行。 雨林中椰子树、红檀木、芭蕉树等阔叶木一一被他甩在身后,空气湿润中温度渐高。 这洞天一切都是照搬新汉环境。 不多时,正迈步前行的荆子棘两耳一动,听见前方雨林深处传来沙沙响,分辨出这是风声拂过阔叶的声音,他连忙双脚轻踩地面用力一蹬,身体化作黑影飞掠到一棵芭蕉树后面。 听沙沙声越来越近,荆子棘连忙收束法力,弯下身子隐匿。 只是十余息时间,荆子棘双眼微眯,用眼角余光望去,就见三名赤着身子的狼蛮人真气喘吁吁的狂奔着。 三个中年老男人,一边跑还一边甩着…… 那真是非常辣眼睛,荆子棘强忍着不适继续观望,只听嗖嗖嗖几声破空声响起,数支短箭划破空气向他们射去。 这些狼蛮人早就知道身后追踪者招数,也不浪费时间施法,只是不停变换身位躲避身后暗箭。 “这些狼蛮子进来时候总共六人,现在只剩三个,剩下的被土人抓了?” 荆子棘冷眼旁观,身形隐匿在草木绿叶之下,只用眼角余光掠过狼蛮人方向,不多时,二三十道矮瘦精悍的土人猎手持着吹箭长矛奔过,目标直直锁定前方三人。 又有两名戴羽毛额饰,身上兽皮铠挂满齿牙之类挂件的土人混在其中,荆子棘见了眸子一凝: “巫医!” 他有前世记忆,自然知道这类超凡者的底细。 “噗,还真是活祭,这几个术士还真倒霉,被大崇骗进这里来送死。” 这个世道哪个超凡者愿意去牺牲? 谁敢让他们牺牲,术士的第一想法必然是反杀或逃离,如何选择取决于对方力量。 在秘境死了,魂灵都跑不掉,这些狼蛮子大概一开始就被大崇下了暗手神志不清,不然他们如果发现不对早就可以合力破开洞天回归现世了。 这秘境现在并无主人主持,第二层灵海又才开,正在慢慢恢复,与现世的屏障并不牢固,但现在这些人被追杀,自然没功夫合力破境了。 荆子棘心中冷笑,见众多土人追着狼蛮人远去,他冷笑着站起身,无声无息的追了过去。 这些土人到底是英灵之身,越远离洞天中心,他们的力量越弱,要对付这些英灵,自然是在外侧他们虚弱的时候好下手。 第三十五章 奔逃与袭击 塔克族这数十名得了巫医祭舞加持的土人确实比之前强了不少,但他们到底是灵体,法力远不如有血肉之躯的超凡者,始终没能追上前方奔逃的黑发异族。 雨林中芭蕉树、雨树、椰子树、红檀木等阔叶木迅速被他们甩于身后,呼呼风声在耳边响彻,一方亡命狂奔,一方紧追不舍,距离始终没能真正拉进。 “我法力开始流逝了!” 大步奔逃的三名狼蛮人术士中,最左侧的一人突然喊着。 中间一人立刻回道: “继续往前,不要分散,等安全了我们立刻破境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这三人相距还是有意无意拉开了点距离,却是防着有人效仿陈泽。 虽刘义是死有余辜,陈泽暗算他事出有因,但他们三个还是暗地里对另两位同僚起了提防之心。 随着逐渐远离秘境核心,这片雨林的绿植也在慢慢变得稀疏,三人心中暗喜,生路就在前方,速度又快了几分。 三人身后,土人追踪队伍最前方,头戴羽毛额饰,身着兽皮挂着齿牙的女性巫医突然对跑在队伍最前面,身躯格外精悍的猎手喊着: “阿努,服下!” 一道破空声传来,名为阿努的塔克族千年以来最强壮猎手也不回头,伸手一抓接过后方扔来的木瓶,看也不看一口引尽。 随着瓶中又苦又涩还夹杂不明粘稠物的液体进入他的灵体,一股原始荒蛮透着自然野性的力量在其体内滋生,他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几分。 阿努精神一震,抓着手中长矛脱离大部队,独自一人冲向了前方奔逃的三名异族。 同样站在队伍前方的男性巫医见状停下奔跑的脚步,脸色有些阴沉将手中骨杖地上一插,口颂拗口塔克族咒语,点点血红光随着念诵逐渐在骨杖顶端聚集,随后他自身上抓下几块齿牙往手上一扎,血液涌出将其染红。 这巫医对这施法时的苦痛习以为常,况且自己是英灵,这伤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他继续念咒,血液与齿牙一同化作血色灵光往骨杖一扑,杖头立刻凝出一枚鲜红似血的法球,见状这人抽出骨杖往阿努一点: “博唑噶!” 巫毒嗜血术! 一道血光划过,跑在最前面的阿努身形剧震,一股血光在其表面萦绕,他整个人随之变大了几分,将本来合身的兽皮衣物撑的胀起。 “啊啊啊!” 躯体上肌肉虬髯,身形一下子高大威猛的阿努呐喊一声,双目赤红如血,带着如野兽般嗜血吼声速度越来越快的扑向了前方还在奔逃的三人。 听到不似人声的吼叫越来越近,还有身后越来越重的踏地声,已经跑的气喘吁吁的三名狼蛮人术士不敢回头,不顾越来越疼的双腿,继续催发法力提速。 土人英灵只要灵气依旧没有枯竭,速度就不会变慢;血肉之躯则受体力限制,更何况这几名狼蛮人术士修的都是偏门法术,不注重身躯根基,体能并不悠长。 后方。 刚刚释放巫毒术的巫医依旧站定原地不动,他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阿努长出一口气,从腰间抽出只木瓶子,用嘴咬下瓶口,对着伤口倒下黑色粘稠的液体。 这液体散发丝丝恶臭,其上还漂浮着细小虫豸,正是塔克族巫医制作的巫毒药剂。 他手掌几乎被他自己前后扎穿,伤口涌出的汩汩鲜血化散为灵气,正在配合药剂一点点修复这骇人血洞。 众多塔克族猎手先后从他身旁跑过,有人继续追赶目标,也有人停下叽里咕噜的问着: “戴泽大人,是否需要我等护卫?” 名叫戴泽的男性巫医想了想,立刻对身侧跑过的猎手大声命令: “停下!你们来几个别追了。” 队伍最后的几名土人猎手刚刚跑过,听到这话纷纷停下脚步回来,就听这位巫医继续吩咐: “这片先祖赐福之地还有一个落单的黑发邪灵,我们这动静不小,也许最后那人也来了,你们给我护卫,一定要保持警惕!” 听了这话,共七名塔克族猎手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戴泽心中一轻,继续运转法力加紧修复伤势。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自身后林间钻出,直直扑向了他。 “敌袭!” 正警惕守卫的土人见状呐喊一声,最靠近的三人抬矛就刺,剩余者原地站定手臂轻抬,凝神戒备。 转眼间荆子棘已经扑到,此前他见面前八名土人落单,深知机不可失,立刻出手。 “这土人速度变快了,比前面杀的那几个出手速度快了近三成!” 眼见三只木矛刺来,心中一凛,眼角余光又望到这三土人身后的四名敌人皆手臂轻抬,知道自己一旦避让,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就会面对他们的迎头痛击。 “果然都是千锤百炼的战士,三人迎击四人策应,个人技艺与合击之法深得兵法三味。” “但是这技艺在更强的法力面前也是无用。” 荆子棘全身法力流转,一股冷热法力流入八面法剑,也不避让,深呼一口气屏气凝神。 在这种状态中,他眸子里闪着寒光,再不注意别处,五感彻底锁死面前这八名敌人。 被保护在中间的男性巫医身形黑瘦,面上画着各色油彩,他手掌伤口还在留血,正面色沉凝的望向来敌。 在戴泽还在现世作为生人的时候,他也会为生死而震怖,但自打死后在这先祖赐福之地延续了几百上千年生命,他的性情越发坚忍,只是冷冷的看着来敌,眼中毫无畏惧之色。 “阿鲁……” 他张口颂念着,直接以伤口未干涸的灵血为施法材料,就要施出他最擅长的巫毒术。 另外七名土人猎手等表情沉着,眼里闪着杀意斗志,紧紧握着手中木矛。 这些土人的动作、表情尽数被纳入荆子棘眼中,他高速运转的大脑如计算机般一一分析,并得出最优解,在这种状态下,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一道如匹练般的寒光斩出,灌满了法力的八面法剑没有刺击,而是剑刃划过,瞬间正正碰上三只木矛的矛尖。 自他进了这洞天,第一次遭遇土人英灵就险些受了伤,他就深深明白: 这些土人一身矛法实是千锤百炼,他现在暂避锋芒,就会在他们之后连绵不绝的攻击中泥足深陷,既然如此,倒不如硬碰硬,堂堂正正以强击弱,只看双方硬实力谁更强。 “乒!” 空中一阵剧响,这木矛乃是塔克族传承下来,又得洞天灵气洗练,早已坚如钢铁,与法剑碰撞下顿时激起刺眼火星。 这三名土人在此撞击中虎口剧震,立时就有些抓不住手中武器,同时一股强烈的冷热异力沿着木矛渗透过来,刺痛的他们惨叫一声,木矛脱手而出。 荆子棘面上古井无波,三剑点出。 第三十六章 厮杀 剑光连闪,三名土人猎手的脖颈血液喷溅,伤口极深,他们整个脖子几乎被刺穿,巨大的伤口中明显可以看见一股赤黑法力肆虐。 赤气为心火,黑气为肾水,两股法力彻底相融就是真正的坎离水火剑气,但此时荆子棘并未将其彻底修成,只是强行捏合,这三名土人疯狂调动体内力量压制这股入体异力,引的水火二气立刻失衡,瞬间爆了开来。 “嘭嘭嘭”连续剧响,中剑的土人不及一声哀嚎,脖子瞬间炸断,鲜血如泉涌,三颗大好头颅如被斩首般高高飞起。 “格鲁!” “雅西!” “尼咖!” 剩余四名土人眼见朝夕共处的族人以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去,眼睛顿时红了,呐喊着一同提矛前扑。 他们脑中闪过相同念头:这黑发邪灵选择硬碰硬,法力定有损耗,必须要趁其回力的时候杀了,决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刷刷刷刷”四道破空声响起,四名猎手多方位分击的木矛却只命中幻影,原来那刚刚残害了他们族人的黑发邪灵已经快步飞身后退。 刚刚,荆子棘破开三矛瞬刺三人,看也不看战果直接后撤,果然避开了剩余土人猎手的含恨一击。 后退中的荆子棘眯着眼睛紧盯敌手,一边暗运法力抚平手臂酸痛,心中暗想: “这些土人战士的武器是实体法器,而且他们的力量也更强了。” 刚刚硬碰硬强杀三人,他手臂也在反震中受创,此时正有些酸麻。 戴泽身前,塔克族猎手高高抛飞的头颅到了最高点后落下,在这个过程中化作点点灵光飞散。 就在这灵光洒到戴泽身前的瞬间,这青年模样脸上涂着油彩的巫医眼中如同毒蛇般凶狠阴戾锁定敌人,一抬骨杖点向荆子棘,一道惨白光喷向数米外的荆子棘。 巫毒术,剧毒之触! 剧毒之触兼具破甲与剧毒之效,是第二层灵海刚复苏,还远没恢复全盛状态的戴泽所能用巫毒术中威力最大的一种,中招者血肉撕裂,毒气顺血腐蚀全身。 此时正是荆子棘刚刚暴起杀人后撤,体力法力暂落低点的时候,戴泽又趁着死去同胞灵光遮掩视线的瞬间施法,虽荆子棘专注盯着敌人,但还是因灵光遮掩反应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惨白光化作蛇头扑咬来,他还有些酸软的手臂抬剑欲挡,法剑碰擦了蛇头一侧,两者碰撞中蛇头震动破碎小半,剩余大半则一口咬中荆子棘左肩。 顿时,玄袍表面破开,一点血花溅出。 幸亏这玄袍乃法衣,内有软甲,对火器和法术都有一定防御能力,为荆子棘挡下大半伤害,但余威还是破开了他的皮肉。 “嘶……” 荆子棘一声闷哼,这疼痛倒没什么,但有一股阴毒剧烈的异力在其左臂中渗透,转眼间,只破了层皮的伤口已经麻痒肿大,在他感知中,血液都在迅速发黑。 四名土人猎手刚刺空,就见戴泽大人的法术打在了这黑发邪灵身上,顿时眼睛发红的扑了过去。 荆子棘只感觉身体发软,这一口气在异力渗入的情况下没喘过来,又见四名土人扑来,立刻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抬剑欲刺。 塔克族四名猎手虽技艺千锤百炼,但在这先祖赐福之地中生存千百年,却失了他们还是活人时的一腔血勇,见这黑发异族如猎豹般扑来,第一反应都是举矛格挡。 一无所有者,恨天怨地最是凶残,动辄杀戮弱者发泄怨气;而上位者锦衣玉食家财万贯,因衣食无忧生活惬意,为继续过这样的生活都很理性,也能忍让。 这些土人也是一样,他们还是活人时,曾经的家园塔克群岛还是片古老蛮荒的土地,无数蛇虫鼠蚁猛禽野兽生活其中,塔克族人必须用鲜血换取生存的权力,因此族风悍勇。 他们等死了的时候,有幸得到先祖恩典,魂灵进入这赐福之地得到存续,却都明白世上舍生死以外再无大事,一个个都变得惜命。 此前见技艺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同族瞬间毙命,这四名土人都心中震怖,见敌人杀来第一时间都本能选择防御,却没想到敌人只是虚晃一下,掉头就跑。 他们顿时被羞辱一般气的哇哇大叫,立刻追了上去。 他们身后,巫医戴泽抬脚也想追赶,但身躯微微摇晃,体内传来撕裂性的疼痛,只能停下步伐。 他毕竟是灵体,释放嗜血术和剧毒之触的力量直接从他灵体里抽取,他自己又受了伤体内力量再外流,此时灵体结构已经有点空虚不稳,不能再追了,必须先做恢复。 荆子棘奔逃中听身后土人紧追不舍,一方面调动法力催发法体特性全力压制毒气,一边勉力拉开与这四名土人的距离,林间奔跑中一点点沿着弧形角度偏移方向,往外层冲去。 穷追不舍的四名土人见状心中大急,见始终追不上,纷纷丢下木矛取出吹箭射击。 荆子棘面色苍白,浑身都留着虚汗,听到身后四声破空声袭来,勉强一躲,还是被一发暗箭射中,法衣被破开,一点血色渗出,又是一股毒气渗入。 荆子棘闷哼一声,速度却丝毫不减,越跑越快,他身披法衣,又有血肉之躯,法力流失很慢,而这些土人若继续追踪,其力量会迅速流失,见再也追不上,只得停下脚步。 “怎么办?” 有人问着。 “先去保护戴泽大人吧,别让这人又绕回去了。” 另一个土人脸色微白但是没有丝毫后悔的回答。 雨林更外围。 荆子棘感知中身后再无法力波动,慢慢停下脚步靠在一颗红檀木上,飞快运行法力激发法体【水火】特性镇压毒气,又取出一枚解毒丹服下。 凝神运转法力,过了片刻,他身上两道伤口两道漆黑血箭喷出,荆子棘身形一晃,面色好看了不少。 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又取出枚补充法力的丹药服下,随后马不停蹄的往来路赶去。 另一边。 戴泽看着面前四名无功而返的土人脸色铁青,却发作不得。 无论什么地方,不管多么勇敢的人,他们死了一次或者直面生死后,都会深切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舍生死以外再无大事。 有过此经历者,心中都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 不仅仅是这几个猎手,巫医戴泽自己也是一样。 那黑发异族时机选的太好,同族大部队远去的时候才悍然出手,杀了三人后逃之夭夭,戴泽自己又灵体力量空虚,不便赶路,无法动身与大部分会和,他现在心中颇为不安,只能先安抚着剩余四名同族: “不怪你们,继续保护我,等我恢复!” 说完这话,戴泽强压下心中怒气,继续汲取赐福之地的力量填补自身。 他是灵体,补充法力并不快,只能慢慢引外界力量入体一点点填充,比起有血肉之躯的超凡者恢复速度慢了不少。 四名塔克族猎手虽都不后悔刚刚自己第一时间保命的选择,但见巫医大人不谈此事,都是心中一松,纷纷立在四方戒备。 过了一刻钟,见巫医大人身上力量慢慢恢复,四名土人心中安定了些,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突然,身侧扑出道人影,正是荆子棘。 他有着前世记忆,很清楚洞天福地中的英灵施法消耗的就是他们灵体本身的力量,这力量耗费过度就会导致灵体结构崩散,因此等回过气第一时间就杀了回来。 驱散来毒气后,他身上不过是些小伤,又补充了许多法力,他状态相比较巅峰时间区别不太大,见那巫医还在恢复,立刻扑了过去。 “保护戴泽大人!” “拖住时间!” 有两人叽里咕噜的喊着,四名塔克族猎手瞬间达成共识: 他们不是这人对手,现在跑也跑不掉,唯一生机就是拖时间等到巫医的恢复。 他们呐喊一声,四人聚在一处,见异族扑来,两人先刺矛,另两人抬手随时策应。 “呵,学聪明了。” 荆子棘扑杀中的身体一顿,飞掠绕过四人直直扑向闭目的戴泽。 “阻止他!” 有着共识的土人纷纷回护,荆子棘又抬脚暂避敌锋,变换方位不停举剑做刺击戴泽模样,将这四名土人拖的团团转。 一对一正面对战长兵固然胜过短兵,但持长兵者身体转动速度必会慢些,更何况这些土人本身实力就不如荆子棘,一对一战斗会被格杀当场,需要多人配合才能抵挡,因此要保护戴泽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四名塔克族猎手不停转身格挡或刺矛,被牵扯的团团转,见敌人身形如风丝毫不慢,都是心中一寒,知道这个情况代表了什么。 荆子棘又是变换方位,这四名土人此时已再不能形成配合,纷乱的木矛刺来,荆子棘眼中寒光一闪,点在其中一矛上。 “着!” 用力一拨,法力渗入,这土人疲乏下木矛脱手,知道大事不好正要转生逃跑,一道寒光刺进了他的额头。 轰! 法剧烈冲突,这人头颅几息后猛的炸开,荆子棘又避开另三只长矛,随后趁着空档,一剑斩下早已睁开双眼但依旧没有恢复力量,无法施法的戴泽。 “先祖……” 这巫医抛飞在空中的头颅呢喃着,化散为灵光消散。 三名最后苟活的塔克族猎手见巫医已死,知道逃跑也是死路一条还想负隅顽抗,很快被荆子棘一一杀死。 第三十七章 抓获 另一处。 在荆子棘袭杀的片刻,两名狼蛮人术士先后被得到巫医加持的阿努追上。 他们被这强大猎手拖住脚步后,紧跟塔克族猎手不多时就赶到,见状一拥而上围攻,阿努则继续追赶。 最后一名狼蛮人乘着两名同僚做了垫背为他“争取”时间,跑出老远,本以为逃出生天,正要尝试破境离去,没想到又听到身后奔跑声,大惊失色继续亡命狂奔。 两人一追一逃间,不知不觉已经进了荒漠。 “该死的!这个英灵怎么灵体没有削弱?” 听着身后追赶步伐,这个修习《占血要略》,以法力催发气血的狼蛮人术士浑身大汗淋漓,心中恐惧,不敢回头看,依旧闷头狂奔。 这土人身上缠绕血光,强的不正常,他奔逃下已失了绝死反击的勇气。 阿努大口喘着粗气追赶,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他棕黑脸上露出狰狞笑,握紧木矛猛的扑上。 身后风声呼呼,硕果仅存的狼蛮人术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法力也已见底,眼见就要被命中。 “……没想到我张扬到底还是没跑掉,朝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悲愤想着,眼里似有火燃烧,转眼熄灭作死寂,但还是在求生欲望下继续跑着。 这里是荒漠,灵气无比稀疏,阿努身上血光微弱逐渐消散,体内巫毒药剂的药力也几无残余,但两者都有效代替了他自身力量的流失,让他在这里还能保持状态。 “倒下吧,异族!” 他怒吼出声,矛尾扫向异族背脊,力度很大但不至于丧命。 毕竟要把这人当做祭品献给先祖,怎能在这杀了? 这人实是能逃,这荒漠灵气密度极低,他也不能常待,等拿下这人立刻就要回程。 恰在此时,阿努身上萦绕的血光消散,他自身灵体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吸力在抽取自身力量,甩出长矛的速度力道立刻慢了几分。 “怎么回事?嗜血术怎么提前结束了?” 带着疑问,他的长矛擦着眼前异族落空,阿努惯性下继续前扑追踪,但外界抽取力量无时不刻不在继续,他勉力跑了几步,又尝试刺出木矛,但都没能命中。 几次尝试无果,他停下步伐,气喘吁吁的用矛拄地,不甘的怒吼: “异族!” “这土猴子终于停了!” 这术士听身后动静,心中一松,惯性下扑倒在地,回过头露出丝劫后余生的笑容看着拄矛喘息的土人,破口大骂: “怎么?不追了?” “狗东西,看你爷爷我待会怎么料理你。” 他瘫倒在地,喘息着,这时才感到心脏如鼓般跳动,浑身无力,体内法力枯竭,经脉都在法力过载中剧痛。 “嘿……我活下来了……我张扬没死!” 虽不知这黑发异族嘀嘀咕咕说什么,阿努见这人懈怠,猛的奋起余力,将木矛投了过去。 破空声中,张扬神色一变勉力蹬腿移动,却见这木矛飞至半空就无力落到地上,显然这土人英灵在这低灵气环境下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哈哈哈哈……” 张扬流着冷汗哈哈大笑,突神色一变,他这才意识到: 自己法力也见底,怎么出去?不能离开这福地,他自己最终不还是要死? “土猴子,你很能追啊?你爷爷我待会就弄死你!” 他恨恨盯着追了他半天,把他法力耗的一干二净的土人猎手,休息了一刻钟站起来,走到已经虚弱的瘫倒在地,木矛都抓不住的阿努身边,一脚踹了过去。 身体隐有些透明的阿努无力回击,发出微弱惨叫被踹翻,张扬脸色扭曲的怪笑: “怎么?刚才打翻我同僚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追我的时候不是很霸道吗?” “现在呢?哑巴了?” 每骂一句,他就大力踹上一脚,阿努惨哼连连最后有气无力的喘息,一连喘了十几脚的张扬这才喘息停下。 发泄了怒气的大崇术士这才理智了些,他眼里幽幽看着倒在地上快昏死过去的阿努: “我法力不够我破境了,这福地不能勾连灵海补充法力,福地灵气也不能吸收,但是这里不就有活着的灵气吗?” 他脸颊肌肉抽动,嘴角勾出怪异弧度,心里想着: “我修习《占血要略》有成,又巴结上官得授《三密炼阴法》,没想到练出了岔子被派到这鬼地方送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面前不就有个材料助我练法吗?” 现在回过神,他对大崇朝廷也是恨之入骨。 生死外再无大事,想到差点落入死地,无论先前有多忠诚,现在俱化作恨意。 无力喘息,浑身伤痕累累的阿努眯着眼见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黑发异族面上诡异表情,浑身汗毛乍起,猛的大呼: “先祖!救我!” 这荒漠灵气密度稀疏,任何英灵来了都会力量衰竭,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救他。 张扬可不懂这土猴子叽哩咕嘟说些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这年近四十的狼蛮人猛的扑到这土人身上,张着白森森的牙齿抓着这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鲜血溢出,被他全部吸进嘴里,这些血液在他体内化作灵气想要逸散出去,被他血肉之躯截留了部分。 “啊!先祖!救我!” 阿努大声惨叫,生死面前,这塔克族最精悍的猎手失去了千百年来养出的深沉,涕泪横流的哀嚎: “救命!救命!” 这里是英灵禁地,他因巫毒嗜血术催发战意失了智追到这,现在心中无比后悔。 “没人救得了你!” 张扬不知道这人说什么,但看他表情也能猜出大概,他冷笑着撕咬,又扯下一大块肉趁着还没化作灵气吞了下去,同时体内急速运转《三密炼阴法》。 “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拿这英灵练法比拿夏狗贱民练法强多了!等老子晋升二层灵海,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陷害老子的大崇回不去,老子就去西大陆!” 张扬人如其名,大笑着正志得意满就想继续吞噬,就听身侧传来冷笑: “你哪都去不了!敢拿我族练邪法,好大的狗胆!” “谁?” 张扬大惊失色,一道寒光闪过,这狼蛮人右手瞬间被斩落,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才见一身着玄袍肩上带点血迹的夏人少年冷笑着站在他面前。 荆子棘刚刚杀了土人巫医并几名猎手,一路遮掩行踪往外移动,见一众土人抓住两名狼蛮人,却在林地和荒地的交界守着,似在等什么人,随即一路前行寻觅,终于在这找到两人。 他万万没想到,这狼蛮人竟如此凶恶。 张扬捂着断手惨叫: “是你!误会!都是误会!我拿土人练法,没拿夏族练法,饶命,饶命!” “你当我是聋子?” 荆子棘扫了眼阿努惨状,一剑了结了这土人英灵,点点灵光破碎,随即冷笑上前,又把这人另一只手斩下。 “啊!饶命,别杀我!” 这下换成张扬涕泪横流了,一如刚刚的阿努,他惨叫中被一脚踹到脸上,听少年铿锵金铁之声响起: “看你修《占血要略》,这点出血还要不了你命,现在我问你答,但凡有半句虚言,你就死在这里好了!” 在福地死了,魂灵别想落下冥土得国气庇护,家族香火也传不来,要不了多久就要魂飞魄散。 “我说,我说!” 张扬面色惨白,立刻认怂。 第三十八章 前因后果 张扬,夏姓狼蛮人,大崇钦天监七品术官。 他出身殷实,根正苗红,自小显出天赋,先得传《占血要略》练成术士,后办事得力升迁钦天监任职。 他当初春风得意,得授《三密炼阴法》,却喜极而悲修习出岔险些身死,虽得钦天监同僚相助捡回性命,伤养好后,但已根基大损,再也无望继续晋升。 秘境中其余狼蛮人术士和他境况都差不多,都是曾经前途无量的术士,转眼间就成了时代的眼泪。 他及一应同僚不甘沉沦,得了朝廷密令来到新汉,要进新汉土著的福地寻觅法术传承,此事若办妥,朝廷允诺会不惜灵丹妙药为他们补全根本。 张扬万万没想到,大崇一开始就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众人当做弃子,进了秘境没多久就有三名同僚被土人拿下,到现在更是只有他一个侥幸逃脱,现在还落到夏人手里。 这狼蛮人赤着身子一脸衰败,两手断去伤口还滴着血,他用极度恐惧的眼神望着面前夏族少年,哀求道: “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求您饶命啊……” 这人也曾心高气傲,手上也沾过许多血,但现在轮到自己,表现却不比曾经死在他手上的人好。 荆子棘面无表情,冷冷望着这狼蛮人,脑子里划过听到这人先前提到的“夏狗贱民”,眼里杀气一闪,但想到眼下处境,还是强忍着怒火,问: “你们狼蛮人是怎么知道这处福地的?” 任何秘境都不是随便能进,能不能精准定位到先不说,即便找到了,想进来,要么一开始就有秘境权限,要么强开,这些狼蛮人就那几个人,凭什么这么快就开了洞天门扉? 这始终是个绕不去的坎,还有【土神遗址】这个任务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荆子棘回忆前世记忆,隐隐有所猜测,只等这人嘴里情报来证实猜想。 张扬被荆子棘眼里杀气吓到,忙不迭交待: “大人,福地位置是大使完颜柯尔克告诉我们的,我实是不知啊……” “大崇一开始就想我们死,怎么可能把情报卷宗透露给我们呢?” 荆子棘默默点头,这话是对的,看这人前言,他甚至连何为洞天都不知道,但还是冷笑: “这土人福地,虽无神灵主持,但就凭你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强开大门,说,你们来之前大崇还对你们做了什么?” 地祇未醒,洞天互感…… 荆子棘心中猜想渐渐成型,果然下一刻就得到了张扬验证: “我想起来了!回大人,大崇治好了我前后,说我颇有潜力就这样折了可惜,还派人带我去阴山福地求药,可惜我福薄,虽然也得了些好处,最终还是没能治好伤。” 阴山福地?那明明就是洞天! 荆子棘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隐隐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大崇先找出根基缺损前途灰暗的狼蛮人术士作牺牲品,带去阴山洞天用灵脉之力洗练其法力性质,再派到新汉,借性质变化后的法力开启土神洞天。 这些人就是送进来牺牲的,等土神享受了这些祭品,其有阴山洞天印记的法力会渗透到这福地核心,远在诸夏的阴山洞天就真正锁定了此处土人洞天的位置,到时候立刻就可以英灵压境。 阴山洞天的那位狼蛮人地祇,这个时间点就已经苏醒了? 荆子棘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微微一惊,迅速作出判断: 这土神洞天好出不好进,这张扬的法力就是进出钥匙,不能杀他。 一念即此,他从怀里取出枚丹药逼着张扬服下,冷笑: “这是乌蛇愈气丸,可以补充你法力,你待会状态好了立刻出这福地。你现在已经残废,别想耍花样。” “是,是,大人。” 张扬不管心里多么怨毒,外表都在谄笑,这中年人苍白着脸勾勒出难看的笑容,等药力逐渐起效,还想继续拖点时间,就听少年冷冷的命令: “药力已经起作用了,还不出去?莫非你想等状态再好点好出去逃跑?” 说着,法剑轻抬,寒光照入这人眼里。 张扬被点出心里想法,吓得浑身一颤,连身回道: “大人误会,小人这就出去。” 荆子棘冷眼盯着这人起身走了几步,只见他纵身往前一跃,转眼间这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处,显已出去。 荆子棘连忙跟着鼓荡法力感应现世,往前一跃,落地时却没有回归现世,还在这洞天荒漠中,不由叹息: “果然……我隐隐和这洞天有些交感,这不是我的错觉,看来这就是触发任务的真正原因。这任务如果不完成,恐怕我下场不会太好。” 荆子棘眸子幽幽的想着,取出枚丹药服了,盘膝坐下补充法力,叹息: “钥匙给你们送出去了,不要让我失望啊……新汉。” ———— 洞天核心,湖前。 “什么?你说戴泽被那名落单的黑发异族杀了?” 大巫医扎瓦克听完面前女巫医的报告,不可思议的喊着。 闻言,女巫医连同他身后的一种塔克族猎手纷纷低下了头,心中很是耻辱。 四十名猎手加上两名巫医,竟然都只抓到两名黑发邪灵,还折了戴泽大人和几名族人,阿努到现在都没回,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血肉之躯的活人,和他们这些得到先祖赐福的英灵,差距真的就那么大吗?” 他们心中都悲哀想着。 扎瓦克沉默的看着族人,他们都是英灵,虽有高下之分但无本质不同,只有先祖才有权对犯错者作出处置,他面上神色变换,对他们失利很是不满,最后化作一叹: “开始祭祀,一切等唤醒先祖之后再说!” 众人心中一松,纷纷应是。女巫医上前和扎瓦克站于一处,塔克族人纷纷忙碌着准备祭祀用品。 不多时,沙地前用各种木料堆出个四四方方的祭台,五个黑发异族昏迷不醒被捆在上面。 木堆外侧插着木桩,上面放着各种白森森的头骨,兽人皆有,这些都是灵物,有实体,并非纯是灵气所化。 数十名塔克族人围着祭台手牵手围作圈环,两名巫医站在中心木堆前。 大巫医扎瓦克上前一步,把骨杖往地上一插,大声呼唤: “祭祀开始!” 话毕,两名巫医立刻舞动身姿,跳出凸显蛮荒野性意味的祭舞,嘴里还不停吐出古老的祭语。 这祭语古老中带着苍茫,外围围着的塔克族听着这声音,和着巫医舞蹈,同时喊出野性蛮荒的古语: “愿大地母亲与先祖同在!” 祭语嘹亮回荡,祭舞野性古老,随着祭祀举行,空气中逐渐弥漫一股莫名气息,带着厚重、野性、蛮荒的味道,来源于塔克族人口中先祖。 “先祖在注视我们!这次先祖一定可以苏醒,带领我们回归现世夺回我们塔克族的土地!” 他们默契想着,面上越发庄重,呼的一声,木质祭台底部突生出火苗,转眼就化作熊熊大火,嘶吼的烈焰灼醒了昏迷的狼蛮人术士们,他们纷纷惨叫: “啊!火!” “救命!” “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夏人,我们狼蛮人也和夏人有仇!” 一众土人根本不明白这些异族意思,只是专注进行着祭祀,没多久,这些哀嚎的狼蛮人尽数被点为火炬,在惨叫中化作焦炭。 点点灵光自这这焦尸身上生出,带着山川般厚重的韵味飞舞,丝丝如雨落在湖泊中。 这点法力并不多,但却与这秘境沉睡的某种力量发生反应,湖泊起了浪花,似有暗流汹涌。 “先祖,要苏醒了!” 土人心中狂喜,继续着祭祀,随着仪式进行,整个秘境灵气都隐沸腾,天上乌云生出,丝丝灵气化作的雨水落下,打在湖泊上,打在地上,打在土人身上,打在熊熊燃烧的祭坛上,打在焦尸上…… 洞天边缘,荒漠处,荆子棘感受这灵气不正常的波荡,神色一变猛的站起: “这土神,苏醒了?” 第三十九章 神灵 东土诸夏,冥土。 冥土黑暗而深邃,大地上灵光闪耀,那是大崇国气;视线往上,空间越发幽暗空荡,只余一片冰冷虚无。 冥土地上,数百闪着光明有魂灵生活的大崇城池正中,均有一道纤细光柱拔地而起,带着铁血与镇压味道冲向高空,汇集于空中的一方天地。 这天地中,有光化作烟云隔绝内外,隐约可见这秘境中山麓连绵青翠欲滴,又有河流环绕,隐有人影闪动,幽静出尘中带着人气。 这就是阴山洞天。 阴山君完颜阿奎拖,立在连绵山麓之巅遥望天际。 洞天之外,一片虚无,他看着这片黑暗,似乎看见了万水千山后的所在。 这洞天地祇前额无发,后扎狼尾,身高三米,五官威严,身披龙纹黄袍,头戴冕旒,这是国君衣着,身上隐有光焰萦绕,这是神灵之力。 他是阴山洞天之主,现世还活着时是术士大能,曾凭一身本事建国立制开地上术国,又机缘巧合开辟阴山洞天,当初的他既是地祇又是人主。 光阴荏苒岁月流逝,灵海起伏不以苍生的意志转眼,他抗争过,不屈过,绝望过,最终本已肉身长生的他在灵气枯竭中黯然逝去。 眼下,完颜阿奎拖并非活人,而是灵体,可称为神灵,于洞天沉睡千百年,终于醒来。 他静静站在这阴山洞天最核心也最顶峰的位置,好似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洞天,接连了冥土与现世两边。 冥土中,大崇境内无数星光闪耀,狼烟光柱冲天而起灌入浮在空中的阴山洞天;现世中,灵脉之力垂下,化作星光洒入秘境。 这阴山洞天,不仅得现世地力,还得了大崇祭祀,才让这地祇苏醒如此之快。 这高大的神灵凝神望着新汉方向,脸色深沉,但眼里似乎有火在燃烧。 在他神灵的感知中,隐隐可以感知到,前不久在现世津门港出现的莫名事物,就在新汉境内。 虽不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身为神灵的位格,让他本能的给那事物取了个词: 天契! 这吸引是如此的强大,让这存在千百年之久的神灵都为之动容。 “天数在我,天数在我!” 这神灵喃喃说着,嘴角露出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沉睡千年,没想到我现世的子嗣竟未断绝。寡人后裔问鼎诸夏,他以国君之尊大祭先祖,本来只是形式,却没想到这举国大祭直接唤醒了我!” 狼蛮人开国国君祭祀祖先,本只是为向国人显示自己孝义,却没想真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大崇国君当初年富力强远未到驾崩之时,现世灵海又只得一层,偶有人可以魂游冥土但看不分明,竟然让大崇国气祭祀阴山洞天二十多年。 等国君驾崩魂落冥土主持国气,主从之势已定,又有现世祭祀不绝,名分已成,这国气源源不断灌输给阴山洞天的渠道再也不能关闭。 “没想到孤醒来才几十年功夫,灵海复苏之际,又有天契出世,上天待我何其之厚?这是上天赐予我完颜阿奎拖的真神之位!” 完颜阿奎拖有着国气祭祀苏醒了几十年,碍于灵气密度不够,自身无法汲取过多灵气,也无法派遣英灵征伐别处洞天,直到数月前灵海正式复苏,才准备动手。 却没想尚未发兵,祂就察觉到天契出现,立刻把祂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大费周章夺取土人洞天,笑话,区区土人洞天怎么可能吸引的了祂?整个诸夏整整有九个洞天,除了阴山这一个还有整整八个,何苦舍近求远? 也只有天契,才有这个份量。 有了天契,祂就可以成就前尘未有之位格,或可当真与世长存! 就在完颜阿奎拖心思神往之际,黑暗深邃的冥土远方,一点印记出现在他神灵的感知中,他立刻知道自己的布局成了。 “传我命令,阴山众,出征!” 数十年国气祭祀,虽碍于灵气密度,无法集于他一身,但却足以唤醒这洞天所有的英灵! 随这地祇一声令下,洞天境内瞬间沸腾,无数狼蛮人英灵等候命令多时,随着主上阴山君的一声令下,他们穿着铠甲持兵械从各处走出,汇于一处列出军阵,数艘看着数十米高大的木制军船闪着灵光出现,狼蛮人英灵们立刻秩序井然的登上。 转眼间,军船上人头攒动旌旗连绵,杀气冲天,阴山君完颜阿奎拖大喝一声: “阴山众,出发!为本君讨伐异族洞天!” 顿时,军船上战鼓响成一片,旌旗晃动,阴山众呐喊,军船闪着灵光缓缓升起,向着新汉方向开去。 洞天中,阴山君眯着眼睛目送英灵远征,缓缓抽取洞天力量进入神躯。 天光闪耀,地气翻滚,完颜阿奎拖神躯由三米慢慢变大为四米、五米,后抬脚走入冥土虚空。 ———— 新汉,土神秘境。 核心,湖泊处水波浩荡,浪潮汹涌,天上落雨入丝,遍洒洞天。 塔克族硕果仅存的两名巫医兼一众猎手欢呼雀跃,大声赞颂先祖,不多时,湖泊正中升起一人影。 这人影棕色皮肤,卷发,两米高,身披华丽兽皮,护肩是两只巨大狰狞的兽类头骨,身上灵光闪耀带着深沉的威严,正是塔克族族神。 祂凝望着沙地上正顶礼膜拜的族民,微笑着向岸边走去。 随着祂的步伐,星星点点绵延不绝的灵光落入祂的身躯中,让他的身躯越发高大。 灵体无论是凡灵、英灵还是神灵,灵力越多越强,则身躯越大。 二米,二米五,三米…… 这地祇造型蛮荒而古老,带着原始野性的味道,随着祂一步一步复苏,整个洞天都为之激荡,祂走到跪拜的塔克族人面前,面带微笑正要开口,突然心神激荡,望向远方: “天契?” 神灵的视野,洞天的权柄,让祂看到一黑发黑眸的少年立在洞天边际的荒漠上,这异族正握着手中铁器铁青着脸垂手肃立。 不需要问,不需要派人抓捕这人,身为地祇的他冥冥中立刻明白: 杀了这人拿不到那个在祂感知中,对祂具有极大吸引力的天契。 唯一的获取方法,必须是这人主动献上,祂再以神力收取,才有成功之机。 没功夫再与子民闲话,这神心中迫切的渴望,棕色脸上露齿一笑,祂行使了自身的权柄,与这片赐福之地的呼应中,天上有连绵乌云出现,转眼间整个秘境就暗了下来。 正欢呼的土人声音一停,不解的望着站在面前的高大先祖,心中敬畏让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轰”的一声,天上响起一片炸雷,惊的他们打了个寒颤,磅礴大雨落下,将这秘境化作了一片雨境。 荒漠中。 “不好!” 大雨落下,无处不在的灵气汹涌起伏,荆子棘面色一变,随着雨水落下,神智逐渐昏沉。 第四十章 阿努 “阿努,阿努,快醒醒,大祭要开始了!” 叽里咕噜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荆子棘感到熟悉中带着陌生,他猛的张开眼睛,就见到一名深色皮肤卷发女子站在他面前。 这女人身披兽皮,她带着慈祥微笑,端过水盆唤着: “阿努,快清洗下身体,换上祭服,今天族里大祭,你可是主角,动作快点。” “是,母亲。” 荆子棘叽里咕噜回应着,起身走过去,他突然停下脚步,动了动嘴唇,心中猛的觉得自己说出的语言有点陌生。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啊。” 在他愣神之际,母亲为他把祭服取出,见他呆站原地,跺脚呼唤着。 “哦哦,我刚睡醒,有点困。” 听了这话,一股熟悉感在他心中生出,荆子棘摇了摇头,回应道,起身到水盆边挽起水洗了下脸。 盆中水很清很凉,冷冽的寒意洗去了他刚睡醒的困意,水面映出他的面孔,这是张英武的面孔,深色皮肤高鼻梁,眼睛有神,很受族里姑娘喜欢。 “我是……阿努,塔克族最强壮的猎手。” 荆子棘愣了片刻,觉得水中面孔似乎不是他的长相,他甚至觉得这族里姑娘的喜欢的黑脸很难看。 他疑惑看着,水面荡漾了下,荆子棘恍惚一下,莫名的陌生感违和感消失,前几日和族里狩猎队外出打猎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日狩猎打到好多野兽,我打的野兽最多最强,大巫医扎瓦克大人对我很中意,他将我的功绩传达给了先祖,先祖的目光注视着我。” “族里前次狩猎收获很大,大家都不会饿肚了,大巫医大人要举行大祭感谢先祖长久以来的庇护,扎瓦克大人说我有可能成为族里下一个巫医。这可是我的大日子,我得快点,不能让大伙等我一人。” 荆子棘脑子里记忆越发清晰,抬手就想换下身上简单的兽皮衣,穿上母亲递给他的祭服。 他伸手拉住衣服领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动作猛的顿住。 母亲见状催促道:“快换祭服啊,这身衣服到先祖面前太不庄重了。” 荆子棘呆呆看着身上简陋的兽皮衣,猛的打了个激灵,本能抗拒道: “好像来不及了,母亲。我直接把祭服穿在外面吧,也是一样的。” 他喃喃自语,将祭服直接套在身上,这和他身上穿的兽皮衣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不少齿牙饰品,又取出羽毛额饰戴了,抓起木矛,不顾母亲的阻拦快步走出木屋。 “阿努,你里面衣服脱了啊。” 母亲站在木屋门口喊着,荆子棘只是挥了挥手告别,就往祭台赶去。 一路向前,看到不少木屋立在两侧,其中传出烤肉的味道,荆子棘得意一笑,知道这是前些日子狩猎队的功劳。 见荆子棘路过,穿着兽皮的族人欢快的从屋里走出,向荆子棘打着招呼,荆子棘笑着一一回应。 “阿努,你带领族里狩猎队打了好多猎物,你可真厉害。” “听扎瓦克大人说,先祖可能要给你赐福,让你成为下一任巫医呢,恭喜你啦……” 一个棕肤少女对他笑着祝贺,听了这话很多族人都对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是啊,恭喜你啦,阿努。” “恭喜恭喜,未来的巫医阿努大人。” 他们带着谦卑祝贺,荆子棘一一笑着回应,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呵,巫医,这种超凡者……” “等等,什么是超凡者?” 荆子棘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这让他觉得很疑惑。 一阵微风拂过,他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糊涂了,继续往前走去。 族里生存的这片雨林还是很大,各色阔叶木的枝叶随风摇摆,温度渐高,空气中带着湿润与清新。 荆子棘走了许久才到了族里祭台处,见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连忙走进人群。 这是片沙地上,面前是处湖泊,湖前立着个四四方方的祭台,外面一圈插着木桩,上面盯着各种巨大的兽类头骨。 聚在这里的几十名塔克族人男女都有,他们个个都身形健美精悍,手握木矛腰挂吹箭。 见荆子棘来了,他们纷纷转头望向他,问候: “阿努,就等你了,大祭马上开始。” “阿努,祭祀马上开始,你做好准备,大巫医大人说先祖有可能让你成为新的巫医。” 这大祭只有塔克族最精锐的猎手们才有资格参与,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得到先祖的注视,最强壮的猎手则有可能得到先祖的恩赐成为新的巫医。 他们熙熙攘攘的祝贺,荆子棘听着听着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欢快笑着回应。 这时,大巫医扎瓦克从人群里走出,欣慰看着荆子棘: “阿努,快上去吧,等待先祖的恩赐。” 这话说出,一众土人猎手纷纷安静下来,羡慕看着阿努一步步走上祭台。 随着荆子棘在祭台上站定,他嗅了嗅鼻子: “奇怪,祭台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荆子棘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就在这当口,一股古老蛮荒的力量垂落祭台,点点灵光洒落,透露着野性自然的味道,这是塔克族先祖的意志降临了。 灵光聚合,在祭台上空化作庄严的高大人影,祂身上缠绕着光焰,俯视着荆子棘: “塔克族最强壮的猎手们,我很欣慰你们近日的成果。” “阿努,你带领狩猎队,狩猎了最强壮最危险的野兽,我决定让你成为我塔克族的第三名巫医……” “现在,跪下,向我宣誓,你会永远为塔克族而战,我会赐予你自然的恩赐。” 随先祖显灵,台下塔克族人们纷纷下跪,念着祭词大声歌颂先祖恩德。 荆子棘呆呆望着高空三米高的先祖身躯,愣了片刻,心中生出巨大恐惧,就像是自己手无寸铁面对丛林的猛兽。 随着先祖开口,荆子棘内心恐惧散去,无比崇敬的情绪充斥内心,他满心欢喜着就要跪下,膝盖弯曲一半,却又猛的停止: “不对,有点不对……” 他喃喃自语着,台下大巫医扎瓦克见状,立刻质问: “阿努,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跪谢先祖?” 另一位女巫医也跟着开口,劝说: “阿努,你别傻站着,快点跪下宣誓!” 数十名塔克族猎手纷纷跟着劝说,他们面孔都很熟悉,是和自己相处多年,前几天还一同外出狩猎的战友。 “宣誓……哦,对,宣誓……” 他喃喃说着,心中排斥感慢慢消失,就要跪下。 祭坛上方,塔克族族神嘴角露出丝笑,看着阿努跪下,心中压抑不住的狂喜。 祂看着荆子棘弯曲的膝盖,躬下的身影,体内神力流动,恰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震荡,带着祭台都一下子垮塌了。 荆子棘脚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烟尘四散,呛的他连连咳嗽。 “怎么了?” 他疑惑想着,抬头望向四周,脸色瞬间煞白。 天上本晴空万里,此时却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黑色裂缝,几乎把蓝天分成两半。 裂缝漆黑而深邃,好似一把刀落下将这天砍开了。 轰鸣声自裂缝中传出,数艘宽阔伟岸的木制大船从这裂缝中钻出。 只见船上旌旗连绵,鼓声震天,无数统一的声音从其上传出,响彻这方天地: “杀啊!为了君上,攻下这片洞天!” 上架感言 明天5.1上架。 首先感谢大神作者荆轲守对本书的章推,还有书友蒙麟裂土对本书的建议,之后还要感谢自从我开书以来每一位给我收藏、推荐和打赏的书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这书写不到现在。 这书之所以会写,也是因为疫情缘故。 天天宅在家,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动笔试试,把我脑子里的世界写出来。 到目前为止,文里借鉴了《侠客风云传》、《太吾绘卷》、《古剑奇谭2》、《上古卷轴5》和《巫师3》这些游戏,并加以魔改成文。后文随着剧情继续推进,会一步步写出我想象中,超凡力量真实存在的社会与国家是什么样的。 诚然,这书成绩不理想,万收都没有就要上架了,看来短时间内全勤是不可能了,只能兼职。 今日厚颜要请假下了,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一直追更的读者也知道,我前面更新的时间都比较晚,没办法,兼职也就是这样,而且我是新人,手速什么的也不快。 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的支持。 《超凡信条》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青气 (1/3)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上怎么会出现黑窟窿? 这些大木舟怎么飞在天上的? 荆子棘心中费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 面前三名黑发黑眸的异族人扑来,他身形飞掠,木矛一瞬三闪,敌人胸膛处冒出三股血花,他本能的调动体内一股力量运在木矛上,渗透进异族身体,敌人惨叫一声先后倒在地上。 这些异族死后竟然没化作尸体,而是快速腐烂渗透进了大地——就好像被地面吃了进去一样。 “呼呼……” “我怎么感觉这么累?我体内流动的什么东西?好熟悉的感觉。” 荆子棘大口喘着粗气,望着飞速腐烂的尸体沉吟,脑中隐隐有股念头似乎在升起,却又被一层薄冰压住。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勉力站起,细细雨丝打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很难受,他勉强打起精神,望向面前战场。 这些敌人他过去从没有见过,这些异族黑发黑眸,前额无发后脑扎着狼尾,配备金属制造的盔甲和武器,和他的族人从长相到穿着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些敌人实在太多了! 就在刚刚,从天上黑窟窿飞进来四艘大舟,不仅打乱了族里大祭,还让他本来熟悉的世界都变了。 先是巨大的轰鸣,天地变色,本来一望无垠的蓝天生出层层云烟遮向黑窟窿,但还是能隐隐看到其后漆黑深邃的空洞。 进来的大舟没有任何支撑的飞落到不远处的雨林,四声巨大的落地响声中,伴随着无数树木折断倒地。 让他震惊的事在他面前发生,那些折断的阔叶木竟然就这样化作微光消失,而已经显灵的先祖也在刚刚剧变的同时消失无踪。 接着,如雷鸣般的鼓声从大舟上传出,无以计数的敌人从船上杀了下来,转眼就淹没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塔克族族人。 奇怪的是,那些他朝夕相处的族人转眼间如同林木般消失,还有那些他熟悉的木屋栅栏也如如烟般消散。 到最后,也只有他身边这几十个猎手同伴迎了上去,与敌人杀在一块。 天生云烟荡漾,生出雷声,转眼间天上撒下细雨,落在他的族人身上,落在敌人身上,也落在他自己身上。 族人沐浴在细雨中,身体变得高大健硕,足有先前体型的一倍,几乎要把身上的兽皮撑破。 他们持着木矛默契的迎了上去,好像栅栏一样拦住兽潮般冲来的敌人,在细雨的沐浴中,这些身经百战的猎手身上好像闪着光辉。 相比较巨大化后的族人,敌人显得矮小,他们面色狰狞的挥舞手中铁制武器乱刀看向族人,却通通被这层光茧挡下,随后被族人轻松反击杀死。 这些异族在雨水中不时发出惨叫,每当雨丝落下,他们身上好像被点燃般升起黑烟,其速度力量肉眼可见的变弱不少。 他们哪怕人数众多,在这一加强一削弱的对比下,这才没把人数稀少的族人顷刻淹没。 荆子棘挥舞手中木矛,勉力杀了几个冲来的敌人,气喘吁吁的弯下腰,心中不解——为什么他的体力不仅没有如族人般增强,好像也在这细雨中慢慢流失? “阿努,你还好吗?” 一道严肃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族里的女巫医雅布,她在细雨的加成下身躯高大,几乎要比荆子棘高大半个身子。 她严肃的望着荆子棘: “阿努,你听我说,现在情况很危急!这些敌人实在太多,哪怕有先租的庇护,我们英勇的同胞也撑不了太久!” “那怎么办?” 荆子棘心中大急。 “只有一个办法,阿努,你现在进湖里,让先祖借由你的身体施展他的力量,我们才能击败这些邪灵!你是族里最强壮的猎手,只有你才能承受住先祖的力量!” 女巫医雅布凝重着脸讲述着,伸手拉着荆子棘就往湖泊快步走去,她此时身躯远高大于荆子棘,让他不由自主被拉着往前走。 不对…… 荆子棘回头望去,大巫医扎瓦克站在族人的身后,在族人护持下施展巫毒术,族人们舍生忘死的战斗着,他们每击毙一人,又会有两名敌人冲上,他们身上缠绕的光茧也在重重围攻下慢慢黯淡。 轰! 又是一声炸响,荆子棘,雅布还有不远处舍生忘死的厮杀者都被这声音震的眩晕一下,等他们回过神来,天边赫然又出现了一道裂缝,不同于第一道裂缝的黑暗,隐隐透着阳光。 又是丝丝云烟生出,想要遮掩那窟窿,但似乎第一道窟窿透支了云层太多力量,新的云烟生出速度很慢。 这…… 不能让第二个窟窿被堵住! 荆子棘呆呆的望着新出现的裂缝,忽然觉得有些亲近熟悉的感觉,他油然出现了这个年头,手一用力,扯停了拉着他就想继续跑向湖泊的女人。 “阿努,你做什么?我们塔克族现在危在旦夕,你还在犹豫什么?” 女巫医雅布不解的回头,痛心疾首的开口。 荆子棘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字正腔圆的回答: “塔克族?我是夏族,你们这些土猴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巫医还没回过神,胸口一痛,木矛钻进了她的胸膛,一股炽热又冰冷的力量钻入她的身体,她惨叫一声伸手摸向腰间的巫毒药剂,却被荆子棘一把抢过。 【蚀心水 巫毒药剂 介绍:失传的塔克族超凡药剂,原料为彩球菇、腐食野兽的心脏和多种剧毒虫豸,经多道工序配置成黑色液体状,可腐蚀触碰者的法力与血肉。 此巫毒药剂历经千年而不坏,威力不减反增。 “塔克族终有一日,会夺回自己失去的土地!”——塔克族女巫医雅布】 “还想反抗?” 荆子棘冷笑一声,五指用力一旋,被利器穿心的女人浑身一震,化作灵光不甘的散去。 “阿努,你做什么?” 不远处,大巫医扎瓦克好似心血来潮,回头望去,刚好见到让他目呲尽裂的一幕。 “哟,你们塔克族的先祖不仅蒙蔽了我,还篡改了你们的记忆?也对,不做戏做全套,我怎么上当呢?” 荆子棘后怕,额头和背心都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冷笑着把身上套着的兽皮撕去,幻象散去,站在原地的不再是塔克族猎手阿努,而是身着玄袍的夏族术士荆子棘,他手中的木矛慢慢缩小,变成闪着青辉的八面法剑。 “……” 望见这变化,扎瓦克眼中灵光闪烁,迷雾尽散,他顷刻间明白了前因后果,咆哮道: “你们守住,我去把那异族献给先祖!” 说着他脱离族人往荆子棘扑了过来。 “迟了。” 荆子棘冷笑着,咽下嘴里的丹药,丝丝法力从体内生出,又从怀里取出新汉八品巡术使令牌,法力一催,这牌子表面顿时生出一股青气。 这气虽不多,但深沉如江海,厚重如山岳,如流水般流淌,转眼间随着荆子棘催发,化作青烟冲天而起,打碎云烟,钻进了第二个隐露光明的窟窿中! 新汉国气,长虹贯日! 第四十二章 罗烈(2/3) 现世,明眸山顶。 此时入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林间虫豸鸟雀声隐去,一片肃杀。 月辉洒在山顶,此时这乱石丛生寸草不生的位置聚了数百人,将这明眸山的“瞳孔”处围的水泄不通。 手腕用布裹着止血的大崇术士张扬站在山巅,脸色惨白,正闭目催动体内法力,感应着土神洞天位置。 他此前被荆子棘斩掉双手赶出秘境,没想到迎面就看到数十把已经上膛的燧发枪对着他,还有十几名新汉术士在现场等着他。 屈服这事,有第一次也就有第二次,也不用在场人威逼,他理所应当的当场跪地求饶,把该交待的不该交待的情报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交代了。 然后,他就被命令感应土神遗址的位置开启秘境大门。 张扬逃出来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已经是深夜,期间陆续有新汉术士赶到,到现在已经有半百之多,但是秘境门扉还没打开。 不用看,他都能感觉到那数十名新汉术士压抑着怒火的眼神,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用处,甚至已经被乱刀砍死。 “我还能活着立刻新汉吗?” 他悲哀的想。 张扬周身围了八个新汉术士,他们按梅花易数的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方位依次站立,手持八卦罗盘,暗运法力,正聚精会神的帮助推演定位。 最外侧,新汉兵卒密密麻麻的列队,他们腰配朴刀,肩背燧发枪,手持火把站立。 焰光中,他们神色肃穆,杀气隐而不发,身前站着一马脸青年,此人看着二十来岁,浓眉大眼脸颊狭长,头发微赤,面容隐露锐气。 这人叫罗烈,祖阳城城防营把总,按军制手下兵众不过百数,先前城里出了些乱子,千总和其余把总忙着带队镇压巡查,由他破格率领五百兵卒来封锁此山巅。 他闭目凝神,引身后精兵凝出的细微军气入体,暗运《七杀星诀》,将一身状态提至巅峰。 蓦然,他猛的睁开双目,龙行虎步,到一青年男子面前站定,行礼,颇带金戈之意的开口: “二公子,迟则生变,若再不能进入这福地,恐怕狼蛮人的奸计就要得逞,难不成是这张扬故意吊着咱们?” 新汉皇室二公子李则彬听了这话脸色难看,他真实年纪有三十多,因术法修习看着年轻些只有二十岁,沉着脸转头: “于监正,还不能定位到那土神遗址吗?” 看着五十多岁,其实年近六十,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的新汉钦天监监正于文远看了眼罗烈微赤的头发,回应: “三公子,根据先前那菲特国梦卜者的情报,此前共有七名狼蛮人术士一同施法才开了那秘境大门,眼下却只有一人,想来力有未逮。” “这里有五十二名术士,为何那七名狼蛮子能做到,我们却做不到?” 罗列又问,语气中有些不满不屑。 这罗把总语气就有不敬之嫌了,李则彬心中微有不满,但扫了眼这人微赤头发,知道缘由,随即那点不满压了下去,笑着解释: “狼蛮子毕竟坐居诸夏,这些年灵气潮汐渐来,他们也许进了某些福地取了什么破禁法物,这才能轻而易举进这秘境。” “我也心急如焚,罗把总还是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三公子叹息,听了这话罗烈也知道在发泄不满是给脸不要脸了,只能压住内心急躁,行礼退下。 分站四周,正清点身上法器和丹药的术士们也注意到了这点小插曲,也无人在意,他们只是尽量调整自身状态,为接下来必然的战斗做准备。 李则彬望着微赤发色的青年退下,又望向山巅中间的狼蛮人,心中叹息。 这罗烈因出身,最多也就当到千总,再往上上进无路,心中隐有不满他也能理解。 新汉国野策就是这样,夏人地位最尊,这是根本国策,不能改。 洞天,均以灵脉之力为根本,互相间隐有感应,这狼蛮人想来便是利用这点强开大门。这洞天情报乃隐秘,实非这有异族血统的罗烈有资格得知,只能敷衍。 他又望向山巅正在定位秘境位置的数人,心中也有些焦躁。 今日一天之内连续出了两件大事,一是狼蛮人进土人洞天,二是朝廷发现,祖阳城乃至整个新汉有些大崇逃来的术士修习的法术有隐患,为防生变,祖阳城大部分术士都留守城中,只能派十五名术士来明眸山调查洞天一事,后续陆续赶到的三十几名术士都是从别城临时传命抽调来的。 “洞天……” 李则彬眯着眼,似乎有火在眸子里燃烧,他想到了洞天英灵可不因世事变幻得享长生,想到自己那被君父偏爱的三弟,想到被派来的是自己…… 种种情绪在心中混合,烧的他内心似有火焰再烧。 终于,张扬处,一股凡人不可见的青烟在他脚下地里冒起。 新汉国气! 此前已经在施法定位洞天位置的八名夏族术士见状,纷纷不顾法力损耗顺着青烟位置将法力输送过去。 轰! 凡人不可听,但超凡者可以感知到的法力震动,一道门扉在这八名术士不计代价的透支法力下打开了。 “快进!” 八名术士面色苍白的瘫倒在地面,李则彬没功夫安抚他们,大吼一声,一马当先跳了进去,在他身后,行如烈火的罗列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跳了进去,除了钦天监监正于文远等有其他指责者外,剩余术士也先后跳进了门扉。 很快,原地除法力透支的八名术士,只剩下包括于文远在内的十名钦天监术士。 这年纪已大的老人立刻命令: “来人!布法坛,上祭文,立刻将洞天位置传讯给百家福地!” “是!” 众人凛然回应。 新汉九州共有术士宗门一百零八,各门皆有福地,自有英灵定居其中。 洞天中。 荆子棘放出随身法物全部国气,青气冲天勾连现世,没多久,数十名新汉术士自天光隐现的门扉处落下。 此时战局激烈,土人在洞天助力下还能勉强自保,但随着雨丝渐少,他们周身光蚕渐渐衰弱,眼见就要被淹没于狼蛮人英灵的潮水中。 “狼蛮人英灵!” 下降的新汉术士没想到这里战局这么大,都是一惊。 罗烈则不管这些,他性如烈火,刚一落地,见不远处一夏族少年术士正与一土人厮杀中落入下风,一提手中涯角枪,迫不及待扑了过去。 “穿!” 这人爆喝一声,《七杀星诀》剧烈运转,跃向前方,一枪扎向状若疯狂的土人。 荆子棘正勉力支撑,听到这熟悉声音心中大喜: “马面?” 这罗烈正是后来幽都首领之一的马面,与他交情莫逆。 他跟着爆吼一声,剑光连绵刺出,配合着扑杀来的罗列要绝杀这土人巫医! 第四十三章 厮杀(3/3) 巫医扎瓦克身形高大近有两米高,浑身缠绕光焰,身前立着骨杖,本来正手舞足蹈跳着祭舞。 骨杖上笼罩深绿色灵光,一只蛇头在骨杖顶端化形而出,它露着毒牙对着荆子棘,蛇口喷出连绵不绝的墨绿色尖牙。 巫毒术,毒蛇守卫! 这些喷出的毒牙是实体也是虚体,格挡时候是实物,打在身上立刻就会腐蚀进中招者 《超凡信条》第四十三章 厮杀(3/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追逃 每艘阴山天舟能载的狼蛮人英灵约两三百数,他们身披甲胄持各色兵器,以英灵之身在阴山洞天度过千百年岁月,一身沙场技艺早已练的登峰造极。 一众狼蛮人英灵最前方,站着两男三女共五人。 两男身高两米多,身穿狼首铠甲,顶戴红缨盔,手持长枪大刀;三名艳丽女子身高近三米,眼影魅惑,轻纱遮体风情万种,各具殊色,正是阴山君的密妃。 狼蛮人祖传两派传承中,萨派崇尚自然野性,法术近似塔克族巫医。密派却是真正邪派,不仅以生人血肉骨骼为练法材料,更行事淫恶,喜好搜罗姿容天资上乘的女童传以密妃法,等其长成后,为主上供肉身玩乐。 这三密妃乃阴山君禁脔,还是活人时就跟随完颜阿奎拖,在阴山洞天论地位只在阴山君一神之下。 三女和两名将军快速交谈,迅速达成共识,一声令下,留下百人看守天舟,剩下英灵全力剿灭夏族术士。 这些后脑扎着狼尾的狼蛮人眼里闪着凶光,听了命令,在各级头目指挥下,喊杀着向夏族术士扑来。 人过一千,扯地连天,一众夏人见敌来势汹汹,脸色都微白,他们不自觉望向二公子李则彬,他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 他们刚转头,耳边传来声厉喝: “狼蛮人的法力源泉是阴山天舟,先把距离拉开,越远越好!” 荆子棘前世经历过多次秘境争斗,深知秘境规则。 活人进敌对秘境,无法从灵海补充法力,但尚有血肉之躯和丹药为凭。 英灵进敌对秘境,因自身灵体和秘境灵气不合,会被外界灵气无时不刻侵蚀,因此英灵异境作战,必须要有法力源泉为其时刻补充。 荆子棘这话已有越级之嫌,但这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国君二公子李则彬立刻大声命道: “照做!” 连同荆子棘在内,共计三十五名新汉术士,有人往腿上派了两道黄符,有人取出丹药服了,有人催运法术加持脚力,同时瞬间往后方奔去。 阴山天舟前,三密妃中领头的光头女子遥望异族动向,立刻作出判断: “加大天舟的灵气供应,不惜一起代价把那些夏狗全都杀了!他们不死,新汉福地的英灵要不了多久就能定位过来!” “是,阴母!” 剩下四人凛然回应,他们几人历尽灵海涨落,跟随阴山君千百年,各个都见多识广熟读兵法,知道此事紧急,立刻回返天舟布置。 留在原地的百名狼蛮人在阴母带领下,和抱团站在一处的塔克族人遥遥相对。 见讨不到便宜,扎瓦克脸色沉重,吩咐族人: “让这两伙异族先打,我们去地母湖,在那里先祖对我们的帮助最多!” 阴母一双显着邪异魅力的眸子望着残余土人逃向这洞天的灵池,扯了扯嘴角: “愚蠢的土猴子,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族神根本不是君上的对手。” 片刻后。 四艘大船上升起四团耀目灵光,赤黄色光焰煌煌如大日,向四面八方撒下透着镇压铁血气息的光。 在这照耀下,无论远近,所有狼蛮人身上渐渐笼罩灵光,这有效封住外界灵气对他们的侵蚀,甚至让他们力量更强。 本来速度逐渐放慢的狼蛮人英灵速度一下子恢复原状,甚至犹有过之。 他们不惜代价的燃烧自身灵体,加快自身速度,又在小头目的指挥下变化军阵,分出左中右三队,意图围歼正奔逃的异族。 这变化迅速被夏族术士察觉,腿上贴着符纸身上似乎缠着风的李则彬回头望去,见千百名敌人身上光焰萦绕扑来,额头流下冷汗。 世间灵气枯竭多时,他第一次经历秘境战争,缺乏些经验,但他心思敏锐瞬间想出策略: “所有人继续往前,兵法术士居后,咒法术士居中,器法术士最前,变阵!” “继续拉开距离,他们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荆子棘听了这话心中一沉,回身望去,见敌人变阵包围过来,知道情况紧急,放慢速度落到队末。 连同他和罗烈在内,共有十一名持刀枪剑等各色兵器,修习兵法的术士,他们最擅近战,需要为同僚防住敌人的冲杀。 “咒法术士,加持!器法术士,掩护!” 李则彬有条不紊的指挥,队中十二名咒法术士颂咒念法,十几道法术灵光先后落到荆子棘等人身上。 风身、坚体、大力等各种法术效果一一生效,荆子棘等人身体轻了几分,体面有异光闪烁,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队伍最前方,十几道机括声响起,器法术士一边奔跑,一边持着机关法器对后方抛射,十几道灌注着法力的箭矢或火弹之物越过身后同族,先后落向冲来的敌人。 潮水涌来的狼蛮人中被流矢击中几人,惨叫着到底,又有声炸响轰的响起,几枚姗姗来迟的火雷在术士法力催动下爆开,带着铁片与焰火肆掠而出,周围十几名狼蛮人立刻被火光吞没。 但狼蛮人还是太多,他们不仅力量甚至其存在本身,都来源于阴山洞天的灵气,在上级命令下,他们各个舍生忘死,看也不看倒地的同胞,依旧有条不紊的根据头目指挥分散形成包围网。 荆子棘听到身后动静,回头望去,也不意外这些狼蛮子的反应。 活人可以有自由意志,但英灵灵体都是洞天赐予的,只要有决定权的上级下令,在他们全部死完前他们绝不会停下前进脚步。 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杀伐,身体上有些本能紧张,他深呼吸积蓄身体力量,和十名同族术士继续奔跑。 过了没多久,狼蛮人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猛的听到身后传来连绵破风声。 “我来!” 性如烈火,面目还有些肿的罗烈爆吼一声,回身将手中涯角枪舞的和风车一样转动,乒乒乓乓将射来的箭雨挡下大半,剩下零散箭头被其他几人轻松拨开。 十几名跑的最快的狼蛮人身上萦绕光焰冲到近前,他们面目狰狞的挥刀,罗烈枪身急速抖动,枪尖带出层层幻影,另外几名兵法术士同时回身挥刀刺枪,冲来的十几名狼蛮人浑身要害处绽放血花,被入侵法力一扎,身躯顿时炸开。 他们连惨叫声都发不出,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但临死前还不忘挥刀砍向敌人。 几道法术划过,打在死而不僵的狼蛮子身上,体内灵体结构被彻底破坏的英灵随即灰飞烟灭。 罗烈刚刚先挡箭,又用了全力运枪杀敌,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回身奔逃的速度慢了一瞬,又是几名狼蛮人扑到,他心中一急知道情况不妙,这时有人在他身后用力一拉: “走!” 借力加速的罗烈连忙跟上,喘着粗气,体内法力运转把这口气回了过来,见是一少年术士拉着他,心中油然产生亲切感,问: “你是……荆子棘?” “马脸的,别废话,先走!” 荆子棘一边回,一边从怀里掏出刚抢来的巫毒药剂,暗运法力往身后一抛,一声炸响,溅射出的黑色液体喷的几名犹不死心扑来的狼蛮人浑身都是。 “啊……” 他们浑身光焰相比前面已淡了不少,被黑水一洒渗透进去,身上烂疮快速生出,又有脓水流出,惨叫的扑倒在地面,浑身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为什么还跑?这些蛮子可真够弱的!” 头发微赤的罗烈眼角余光扫到狼蛮子转眼间毙命,不解问。 “别急!蛮子用了密身解体法,他们在燃烧灵体换取短暂的爆发,这不能持久,先冲出他们包围圈再说!” 夏族术士继续奔逃,不时有追来的狼蛮子杀到,被队末的兵法术士有惊无险的杀死。 但他们速度到底不如这些运了秘法,灵体解体换取力量的狼蛮人。 前方树影缭乱,风声扑扑,大片身影从左右出现,却是两股狼蛮人,他们身上萦绕光焰,但身形却比先前小了不少,这是他们的灵体本身被解体,化为了短暂的爆发。 他们呐喊着,眼见就要形成包围网,修习咒法位居队中的李则彬见状,断然喝道: “冲!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 “只要我们不死,我等宗门福地里的列祖列宗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 第四十五章 割草 洞天内,夏族术士与包来的狼蛮人英灵杀在一处,洞天外,同样有一场生死对决展开。 时间回到片刻前。 幽暗无光的冥土虚空中,阴山君完颜阿奎拖身形恍若鬼魅,拖着赤黄色灵光飞到土神面前,并掌如刀挥出连绵刀气,逼的土神无反击机会,不停后退。 “怎么可能,同为地母之子,祂怎么比我强这么多?” 塔克族先祖神心中震惊。 但见完颜阿奎拖身高五米,身披赤黄黑三色灵光明亮璀璨,毫不吝啬神力连连出手,打的祂疲于应付。 反观祂自己,身高仅三米,虽神光纯粹青黑,相比这神略占上风,但量上却远不能相比。 并非洞天内灵气不够祂吸收,只是祂刚刚复苏,神灵之体还有些不稳。 “呃……” 祂勉力闪避,但还是被刀气划出几道伤口,青黑色神血流出,隐见其中一股赤黑色异气蠕动。 这是狼蛮人密派绝学三阴血幽刀,取处子心血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练成,刀气阴森诡异,腐心蚀骨。 “曼德拉嘛英梭蛤……” 完颜阿奎拖得势不饶人,嘴里吐出惑心密音,土神虽不懂诸夏语,但听了这声音还是心中烦躁。 阴山君寻觅战机,身形诡异忽上忽下,趁机从多个方位打出刀气,层层刀气在神力催动下化作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斩来。 “喝!” 土神忍着心头烦躁,大喝一声,神力倾泻而出,不仅把自身体内异气逼出,还在周身形成护罩,乒乒乓乓,刀气碰撞,溅射出神力互相湮灭逸散的流光。 “这么浪费神力?这地祇似乎没什么斗法经验,呵……” 完颜阿奎拖所料不错,这土神是塔克族少数几个晋升三阶灵海的超凡者之一,祂和同族发现灵脉后,就暗害能和祂竞争的同族,又毁了塔克族大半巫毒术传承,绝了同族上进之路,这才慢慢炼化灵脉开辟洞天,从容成就地祇。 从此塔克族人想成就超凡,必须得祂赐下神力做种,终生受制于祂,饶是如此,祂还是对此“恩赐”百般限制。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洞天塔克族巫医只有三人的原因。 没有竞争,对付不从者只需凭神力碾压,哪能练出什么高明战斗技艺? 两地祇鏖战片刻,土神浑身血如雨下,神光暗弱,显是不敌,祂卖个破绽又挨了一刀,逃到洞天裂缝处,与洞天灵池交感,层层灵光从湖泊冲天而起渗入其身,稳住了祂的状态。 “快把那个异族献祭给地母!” 祂向巫医扎瓦克下了命令,又见敌人扑来,索性就守着秘境前,打出数道张牙舞爪的黑蛇咬向敌神,避也不避对方攻击。 “呃……” 两地祇同时一身闷哼,土神选择以伤换伤身中数刀,完颜阿奎拖打出刀气同时,猝不及防被黑蛇咬中,数股可腐蚀灵体的巫毒渗入其体内。 当死斗双方中,一方选择以伤换伤,那就没什么技艺显露空间了,谁胜谁负全看双方底蕴。 完颜阿奎拖飞退开来,运转神力,咬在伤口的毒蛇被震碎,数道粘稠黑液从伤口喷出。 “有点急智……呵,但是你复苏太慢,拿什么和我斗!” 狼蛮人地祇冷笑,祂虽离开大崇,又不在阴山洞天附近,一身神力得不到及时补充,可谓用一点少一点,见这土神意图与祂比拼神力储备,不退反进,冷笑一声扑上继续厮杀,毫不吝神力流失。 短时间内把这地祇杀了,洞天灵池再多也没用。 完颜阿奎拖作出判断,不惜以伤换伤,两地祇身上满目疮痍灵光四散,转眼已拼的白热化。 “天契……是我的!我这一次,一定能成就现世不朽!” 祂心中有火焰在烧,此前祂入梦蒙骗现世修习扶乩之法的术士,假借国君名义,命令大崇术士进了这洞天为他提供坐标,为的就是占了这洞天,找到那天契下落。 等祂到了这,随着感应逐渐清晰,发现天契就在这洞天中! 完颜阿奎拖双目尽赤,显得邪异威严,不顾身上神血流下,打的土神不住惨叫。 就在这时,上空一亮,数十名活人超凡者沿着灵脉与洞天的联系,身上缠着灵光降下,转眼间就没入洞天,完颜阿奎拖心中一惊,立刻运转神力传出消息: “阴妃,环妃,希妃,立刻杀尽洞天内所有夏族术士,不惜一切代价!” 这秘境门扉根据灵脉与洞天联系,形成进出之门,这天地造化何等伟力,祂现阶段也插手不得,不然祂刚刚就顺着秘境一瞬间形成的缝隙进去了。 现在夏族术士进了这洞天,不第一时间杀了他们,恐怕夏族英灵要不了多久就会根据定位赶来。 到时候祂也只能逃离,否则就有陨落可能。 毕竟,这里是新汉。 洞天内。 新汉器法术士将身上一应法器全部激发,雷火、箭矢、飞蝗石朝着包来的狼蛮人打去。 这些狼蛮人一个个浑身赤红,身形比前面小了一号,虽力量速度更强,但灵体却是不稳,被法器打中后,身躯竟直接炸开。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按头目命令有条不稳的行动。 这就是英灵,他们并非没有恐惧,但是灵体都是地祇赐予,面对命令根本不可能反抗。 他们享地祇庇护活了千百年,死在这本也不亏。 李则彬打出两道波光,斩开几名狼蛮人,心中还是不住发抖: “该死,这些狼蛮人到底怎么来的?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定位到这土人洞天,这些蛮子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想成就洞天地祇,至少要三阶术士才有此资格。 他已经三十岁了,不如三弟李则焱年轻有潜力。 李则彬知道自己得到君父资源倾斜的可能不大,按君父意思,皇室全面资源倾斜给三弟,让他早日成就三阶超凡,支持他成为洞天之主。 这样一来,日后这洞天内的英灵名额就会优先给予皇室中人,还能惠及祖先。 但是他李则彬万万没想到,他此来本以为大功一件,没想到竟是死路? 就在这人心中五味杂陈之际,一少年猛的从他身边窜过,厉声喝: “给我加持!我来破阵!” “荆子棘?他用的不是剑吗,怎么拿的是枪?” 李则彬回过神,立刻回应: “给!” 十余道灵光加持到荆子棘身上,他握着刚刚从罗烈处借来的涯角枪,直直冲向敌军。 鱼肠刺剑术,招数尽是直刺,因此也可用枪使出,化作鱼肠刺枪。 这涯角枪比他原先所用法剑长了何止一倍?他的攻击距离一下子变长,移动速度虽有些下降,但现在破阵本就不需要这个。 身具十余法术加持的荆子棘深深呼吸,面前敌人的喊杀声都消失了,他目光在面前狼蛮人凶恶面孔上闪过,涯角枪抖动枪花连刺数下,数声炸响中灵光散溢。 三密解身,就是献祭自己的存在性本身换取力量,攻强守弱,面对术士法术,几乎是碰之即死。 数名狼蛮人阵亡,又有十几人扑上,动作行云流水带着韵味,但转眼间就带着不可置信的毙命。 荆子棘收枪继续前冲,枪如龙蛇,几无一人可进他周身三米。 “好枪法!” 李则彬等有见识的术士见荆子棘一路无人能挡,心中一惊。 这兵器技艺说白了就是最小代价最快杀伤敌人的技术,易学难精。 活人修习刀剑枪棒,想要精进就要与敌厮杀,这战斗总有失手受伤的时候,要历经不知多少厮杀才能大成,中间些许失误都可能身死,也就不可能把技艺练的大成。 因此英灵几乎人人都是兵器大师,而活人中具备此技艺者极少。 当活人超凡者具备与英灵一般技艺,且法力速度力量远强于后者时,一面倒屠杀就开始了。 灵体不稳的狼蛮人被涯角枪甩中立刻毙命,片刻间就被荆子棘杀出一条血路,杀人如割草,身后留下一片灵光逸散景象。 “冲啊!杀出去!” 身后夏族术士见状呐喊一声,跟着冲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 先祖到了 冥土,新汉。 九州群岛上空,浮着一百零八处虚幻模糊的所在,正是夏族术士的宗门福地。 自三百年前,大卫朝伐宗破门,各家术士门派先后丢弃祖业逃亡海外,他们经营千百年的福地先后被废弃,凭借现世灵牌牵引,引着福地中英灵一同逃亡异乡。 直到新汉建立,现世祭祀再开,英灵们得了滋养,这才在冥土重开福地。 但重祭时间太短,灵海又未开,这些福地眼下是雏形,只能容纳英灵。 九道青光从天上降下,每道光中包裹着一份文书,它们如流光般划过黑暗,投向了冥土各地。 片刻后,新汉九州各处作出回应,一百零八道青气拔地而起,直冲冥土上空漂浮的一百零八处福地中。 不多时,自各家福地中冲出一道灵光,沿着冥冥中的联系,朝着上方飞去。 冥土中行动速度只看法力强弱,这一百零八道灵光快速破开眼前黑暗,一直往上飞掠,不多时,就隐隐感觉到上方传来的剧烈法力波动,一处巨大秘境出现在他们面前。 秘境外灵光明灭不定,两名身躯高大的神灵正在激烈厮杀。 “还不停下,没看到夏族人都来了吗!” 身高五米的阴山君完颜阿奎拖打出道乌光,逼退三米高的塔克族祖先神,大喝着问。 虽语言不通,但下方一百多道气势汹汹的灵光很是显眼,土神面露迟疑,挡在洞天秘境的裂缝前也停了手。 他叽里咕噜的回了几句,面上敌意小了些,警惕的望向两方敌人。 还好这土猴子还算有点理智,阴山君心中一松。 完颜阿奎拖飞退几步,悬空而立,凝神望向下方,见一百零八道灵光中,都是身躯两米多高的英灵,男女皆有,身上神光璀璨,心中凝重,暗运神力往洞天送出一道消息,大笑: “新汉这么小,那点祭祀的人气也没有集中供应,居然分薄到你们这么多人身上,看看你们那单薄的样子,恐怕连人主位格都跌落了,才这么点神力居然敢来这里送死?” 无人理会这狼蛮人嘲讽,夏族英灵们快速交谈。 “这神内里灵光厚重如山,带着山韵,是地祇。祂外显红黑光,那是血煞和阴冥气的混合,祂是典籍里记载的阴山君完颜阿奎拖。” 夏族英灵神色凝重,有人分辨出敌人出身根脚,开口: “相传这神沉睡在阴山洞天,自从千年前诸夏洞天自封,地祇不出,没想到第一个醒来的竟然是这蛮子。” “你们看祂身上隐有红黄光,那是大崇国气,而且看起来已根深蒂固,祂享有现世大祭已经很久了。” 有人不解,皱眉问:“现世近年下来的人,没提到大崇有祭祀祂啊?” “完颜阿古木疯了不成?好好的大崇开国国君不当,给自己找个爹?”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会无端给自己找个上级呢? 不给好处,谁会俯首做小? 尤其是大崇国君,集权国体,死后国气以自己为主,身chéngrén主,何必祭祀典籍里记载的狼蛮人地祇,那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祂复苏了,以后狼蛮人中谁主谁从就不好说了。 “按古籍祭祀,阴山君狼蛮人出身,名讳完颜阿奎拖。大崇国君也复姓完颜,听前些年降下的人说,完颜阿古木活着时候每年都会大祭先祖,没想到歪打正着,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此神的后裔。” 一众夏族英灵间灵光连接,得出结论同时结成一阵,后丝毫不理会完颜阿奎拖的挑拨扑了上去。 “蛮子受死!” ———— 洞天中,战斗继续。 武艺,从来没有文人墨客以为的精神内涵,它只是一门技术,一门为最快最多杀死对手而创的技术。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杀人,也只有杀人。 它研究的,就是敌人要害在哪,如果最小受伤最快杀死敌人。 哪怕是一窍不通者的匹夫,扔到战场上百战不死,最终也会成为当之无愧的武艺大师。 荆子棘涯角枪所指,寒光闪烁,鱼肠刺剑术以长枪使出虽有失灵动,但杀意越发森森。 他没有脚踩鱼肠步,这是战场,这种单打独斗的身法毫无意义,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招式,最快的速度,杀最多的敌人。 狼蛮人英灵们得到了阴山君完颜阿奎拖神力传下的法喻,各个悍不畏死的扑上,转眼就被荆子棘一击毙命,化作灵光消散。 在异境死去,本就是灵体的他们转眼间就真正灰飞烟灭。 “好强!他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夏族术士队伍前进速度丝毫不慢,甚至到现在还无人战陨。 站在队伍一侧护着阵型的罗烈扫了眼队伍前方,见涯角枪竟在荆子棘手上展露如此锋芒,心绪起伏意难平,两剑捅死扑来的狼蛮人,心中艳羡。 李则彬坐居队中,施出几道风刃斩死两名又补位上来的狼蛮人,扫了眼作为箭头的荆子棘,同样一脸震惊: “这荆子棘比三弟小了整整五岁,成就术士还罢了,哪来的一身如此高强的兵法武艺?三弟能争的过他成为地祇吗?” 李则彬心中暗暗嘀咕,听到两边狼蛮人纷纷发出不似人声的兽吼,猛的回过神来。 只见狼蛮人身上染血红色灵光,双目尽赤疯狗般扑来,身形竟肉眼可见的变小,连忙打出法术,大吼: “坚持住!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 队伍最前,荆子棘压力猛的一重。 英灵没有活人的自主,但还是有理智,虽上意不可违,他们在执行命令之余,仍然会给自己留下余地。 这时变化陡生,他们浑身缠绕着血光,如野兽般不惜一切代价从四面八方朝夏族术士扑来,双目赤红,发出兽吼,似乎人性和理智完全从他们身上剥离,挥刀刺枪,不顾一切的前扑,哪怕用人堆都要面前异族堆死! “这是……血海兽阵!是金兀骨!” 阴山洞天地位由高到低依次是一君、三妃、二将,再往下就是英灵。 阴山二将,一战一阵。 金兀骨,阴山洞天二将之一的阵将,修习《血刀三星经》,最善军阵厮杀,法体特性【贪狼】、【破军】、【七杀】,三者对自身加持倒罢了,最可怕之处是可以催发军卒潜力,让他们悍不畏死不死不休。 【贪狼:消耗法力提升自身和周围友军斗志。】 【破军:消耗法力提升自身和周围友军攻击力。】 【七杀:消耗法力提升自身和周围友军身法。】 这三道特性一出,活人还有血肉之躯可以催发潜力,英灵却真的是自杀式冲击。 “金兀术来了,那其他三妃一将呢?土神到现在都没出现,难道完颜阿奎拖也来了?祂们难道在洞天外在神战?” 荆子棘脑中念头闪过,涯角枪如破空乌蛇,枪及三丈之内气流激荡,杀意冲天。虽是一人一枪,却当者披靡,仿如裂海而行。 “啊……” 身后传来几声局促惨叫,不需要回头看,他也知道大约是有同族战陨了。 毕竟这狼蛮人实在太多,又被阵法催发力量。 这些术士中,除罗烈外,其余人都是初次见面,但他们都是因他才进了这洞天,陷入这场凶险莫测的洞天战中。听着族人临死前的悲鸣,荆子棘心中杀气更甚,涯角枪如入海蛟龙般越发雄浑快速。 他有【底蕴】特性,本不惧久战,嘴里也含着丹药随时准备吞服,身兼法术加持,这冲阵的片刻间,竟不显颓势反越战越强! 四周狼蛮人如海潮般一波一波冲来,荆子棘却如岸边礁石巍然不动,迈着坚定步伐,毫不停顿的往前放杀去。 偶也有狼蛮人以死换伤击中他,却被他身上缠绕的护身法术挡下伤害,每当身上法术效果逐渐微弱,身后术士又有人立刻为他补上。 他们很清楚,这一刻谁都能倒下,唯独作为箭头的荆子棘不可以。 荆子棘周围,倒下的狼蛮人身躯炸出连绵灵光,就像以卵击石的海潮在礁石上碰的粉身碎骨。 “夏狗受死!” 大地剧烈颤抖,一骑见兵卒徒劳无功的送死,再也忍不住,迎面扑来,重甲披身,铁蹄雷鸣,直冲而来,嘴里犹自虎啸出声。 《血刀七杀经》法术,震魂虎啸! 这骑一声爆吼意图震慑荆子棘心智,同时挥出手中马刀,拖出如血刀光,意图将荆子棘斩于刀下! “金兀骨,果然是你!” 早有准备暗运法力的荆子棘没被这震撼吼声惊到,身形忽左忽右诡异莫测,避开刀光,一枪直直捅向这狼蛮子坐下大马。 “你这马陪你千百年大约是累了,我来送这畜生上路!” 荆子棘大笑中,这马头被一枪戳穿,化作灵光炸开,金兀骨身下一股冲击力传来,但他到底是积年英灵,刀光舞如连环逼退荆子棘攻势,稳稳落于地上,见爱马惨死,咆哮: “夏狗,我要你死!” “该死的是你!” 荆子棘冷笑回应,不进反退,回到大部队前,枪出如龙将扑来的狼蛮人一一格杀,随即又和两米多高的金兀术对拼一记。 枪尖与刀刃一击而分,擦如刺目火星。 “好武艺,你能撑住多久?你族人已经快扛不住了。” 金兀骨冷笑,意图动摇荆子棘心智。 就在他说话间,天空一阵巨响,漆黑裂缝中三道神光冲了进来。 一道神光青黑纯粹,一道神光混杂,红黑黄皆有。 最后一道神光青青斐然,连绵浩大。 不用辨认,同族间的联系,陷入苦战的夏族术士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大呼: “先祖到了!坚持住!” 第四十七章 战局明了 三道神光先后冲入洞天中,忽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转眼落下。 地上。 “阴母,洞天灵气侵蚀天舟速度加快了!” 一道灵光自一艘天舟中传来,正聚精会神主持法力传输的阴妃面色沉重。 “莫慌,按照主上吩咐,天舟飞天掩护主上行动,准备破界!” “那金兀骨和剩下儿郎们怎么办?” “实在不行……只能让他们在这为祖上捐躯了!” 光头女人想着主上先前传下的命令,目光一厉,断然回道: “不要吝啬天舟法力,全力起航!” “是!” 三声回复同时传来,四艘天舟上红黄色光笼罩,一阵气浪自船底震出,它们缓缓升起,朝着天空飞去。 目送百多名黑发异族登船升空,塔克族大巫医扎瓦克整个人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不显丝毫狼狈,反显得越发精悍野性。 “大祭司,先祖这是彻底开放地母恩赐了?” 一名身形慢慢膨胀的塔克族猎手疑惑问。 “不错……” 扎瓦克脸色油彩越发深刻,透出野性感,但他心中越发沉重: “赐福之地的运转离不开地母恩赐,这样全面开放从未有过……先祖,难道现在就是我们塔克族最危险的时候了吗?” 正思忖间,一道命令自他心中浮现,扎瓦克精神一震,对身后族人转达: “先祖有令,塔克族生死存亡就在此刻,族人们,我们冲!” ———— 天空中,三道神光激烈冲撞。 塔克族族神沐浴在大雨中,神力快速恢复,毫不吝啬力量的放出一大片乌蛇张牙舞爪的向敌人扑去。 神力,就是晋升三阶灵海后质变的法力,这土神挥洒神力,带着野心蛮荒凶残的黑气化作铺天盖地的毒蛇吐着蛇信咬向神光混杂的阴山君及神光连绵一片的夏族英灵们。 “这土神拼命了!” “该死的土猴子,你疯了?” 雨水中蕴含着洞天灵力,无时不刻中和着敌人的力量,同时限制着他们的行动,逼的他们只能硬接招数。 青色光阵化作圆形,如磨盘般转动,青光蒸腾化作刀枪棍棒等十八班兵器对上部分扑来毒蛇,一时间拼的旗鼓相当。 另一边,阴山君完颜阿奎拖双目尽赤,挥舞手臂打出连绵刀气,和包来的毒蛇杀到一处。 “异族,这赐福之地你们要就拿去,天契是我的!” 浑身神力黯淡的土神在洞天的支持下神力迅速恢复,心里恨恨想着,后毫不犹豫的向下方飞去。 好不容易将漫天毒蛇席卷一空,新汉英灵神光微黯,望见那土神远远飞逃,虽心中疑惑这神动向,但感知到夏族术士就在那个方位,随即毫不犹豫的跟进。 这里是新汉,源源不断的新汉国气正升天而来,他们的力量会慢慢得到补充,可谓胜局已定。 眼下当然是先保全族中精英为上。 数道血红色刀光划破空气,斩掉最后纠缠不休的毒蛇,完颜阿奎拖望见两道神光飞速远去,气的面色铁青,二话不说立刻追赶。 论个体硬实力,祂是三方中最强,但此时毕竟二层灵海初开,祂身躯神力再多也不能超出二层灵海限制。真论神力总量,祂远比不上新汉英灵合力,甚至面对有洞天力量做支撑的土神都未必能占太大便宜。 “这土猴子先前把我挡在洞天外……祂是怕我抓到天契后立刻逃出去?” 心中大恨的完颜阿奎拖倒不担心夏族英灵,那些人主显然不可能感应到天契,唯独同为地祇的土神才具有这特殊。 急速飞行中,风雨如刀剑打在祂身上,让他周身神光逐渐黯淡,心中有些焦躁的完颜阿奎拖终于飞凌战场,见到叫他双目尽裂的一幕: 无数灵光升起,那是祂阴山洞天中儿郎临死前留给这世界最后的痕迹,两道神光在漫天风雨中剧烈碰撞,光晕激荡逸散,打的地上土石开裂一片狼藉。 被两道秘法催发灵体的阴山众们被两道神光战斗中逸散的力量波及到就宣告死亡,就这片刻就有大概百多名英灵丧生,新汉术士也有七八人倒在血泊中,浑身刀枪伤都有,显是死在狼蛮人先前的围攻中。 本密密麻麻的狼蛮人英灵现在显得稀稀疏疏,完颜阿奎拖心中一横: “挡住夏族术士,不惜一切代价!金兀骨,你先撤!” 身不由己的阴山众们呐喊一声,只能不顾神灵战斗的余波向着夏族扑去,不时有人被溅射来的神光打成灵光碎末。 骑着高头大马的金兀骨如蒙大赦,他在刚刚和荆子棘战斗中本渐身处上空,冷不防被两名神灵冲来时的法术打中,眼下浑身甲胄开裂满身疮痍,得了主上命令后立刻逃离战场。 “天契……找到了!” 目光在战场上掠过,沿着冥冥中地祇的感应,完颜阿奎拖眼中精光一闪,向一夏族少年术士扑了过去。 “……阴山君?” 一股巨大压力自上而下扑来,正躲避战斗余波的荆子棘浑身一颤,强顶着压迫身形飞掠,险之又险的避开一五米高神灵的飞身一抓。 刚刚他正和狼蛮人激斗,没能突破这军阵,其余狼蛮人逐渐围上,族人损失逐渐出现,冷不防被神光余波打中,幸亏金兀骨目标大些承受了更多伤害,但他也被波及到,现在脏腑有点隐痛,明显受了暗伤。 “果然,目标是我。” 心头沉重的荆子棘强催潜力,气喘吁吁中身形飞掠,林木土石被他甩在身后,他心中却清楚自己不可能逃开高过他一个大层次的敌人。 “五米高的灵体,地祇位格,这阴山君如果可以降临现世,已有二阶术士的威能了,这可是能单人冲阵一人敌军的存在。” “新汉福地的人主大概没察觉到我的特殊,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那土神了。” 荆子棘拼尽全力往两神光激战的位置跑去,果不其然,青黑色那团灵光立刻朝他扑来,他双脚重重踏地往左侧一扑,法力运到极处,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前后夹击。 “滚!” 完颜阿奎拖爆吼一声,拖起血红一刀斩退土神,又转向扑倒在地上的荆子棘。 “天契,是我的!” 四道巨大阴影自天边落下,阴山天舟经历起步的艰难后,飞行速度逐渐变快,已经到了战场。 “阴妃,准备破境!” “是,主上!” 电光火石间命令传达,完颜阿奎拖盆大的手掌抓向眼前夏族,却又被一道青光阻住。 “这蛮子和土人的目标是这孩子?” “阻止他们!” 夏族众英灵迅速达成共识,青光一张将荆子棘包于其中,后面对二神攻击分毫不让。 战到此时,完颜阿奎拖和土神已经打急了眼。 前者派遣阴山英灵到此异境,本想着先拿洞天再找天契,现在是什么好处没落到反而损失许多班底;后者则想着全力激发地母恩赐,自己把天契抓了就逃出去,却没想到家底快砸光了目的却没达成。 “混账,把那小子交出来!” “阿努哈阿革吧!” 眼下战局其实已颇为明了,但祂们不甘如此结局,发出怒吼,又扑了上去,就像是赌红了眼的赌徒。 天上落雨逐渐稀少,这洞天中心处的湖泊几乎干涸,这洞天力量在先前土神毫不吝啬的催发下已经所剩无多。 青光中新汉英灵神光流转,迅速作出战术部署: “土神不足为虑,这完颜阿奎拖神力也不多了,我们先护着这孩子再接引国气补充,等我等恢复了在收拾祂们!” 第四十八章 心怀怨望 面目粗狂,身上铠甲裂开的金兀骨狼狈的往阴山天舟的方向窜逃。 “该死……这和主上事前的吩咐完全不同啊,那些夏族怎么那么巧就来了?” “儿郎们损失那么大,看来这口黑锅要扣在我头上了,洞天灵气配给不知道要削去几成。” 身后喊杀声法术声逐渐消失,狼蛮人与夏族术士厮杀的身影都在慢慢变小,两米身高面色晦暗的狼蛮人大将心中微定,见天上四艘巨大天舟自天边飞来,垂下大片阴影,心中狂喜送出一道法力信息: “阴母大人,我在这,拉我一下。” 金兀骨还未等到回复,遥遥望见前方出些一片黑影,不多时,数十名肤色棕黑异服的土人已经在他眼里勾勒出轮廓,并且在快速靠近。 “土人!” 浑身疮痍的狼蛮人英灵面如死灰,他这时状态很差,身披数创甚至有异类神力渗入他的身躯,真要面对如此多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一道灵光自天舟飞出,顺着阴影帷幕落到金兀骨身上: “金兀骨,准备法力共振,十个呼吸后开始接引。” 妩媚中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这是天舟接应地面英灵的标准流程,十个呼吸的时间是给双方调整状态,无飞天之能的英灵经由天舟锁定,牵引其回归。 “一群土人在向我冲来,请求提高接引天光的强度。” 金兀骨苍白着脸送出消息,握紧手中大刀,平时转眼就过的十息时间这时是那么的漫长,等土人已经冲到他身前十几米的时候,一道赤红交织的天光终于从天舟上垂下,将金兀骨笼罩于内。 “杀了他!” 浑身缠绕豹蛇虫豸混合模样的光影,身高已拔到两米多的塔克族大巫医扎瓦克怒吼一声,一挥手中骨杖喷出连绵黑气,这些法力向金兀骨涌去,行至中途化作蛇虫鼠蚁等毒物,张着骇人的口器咬去。 嘶嘶嘶…… 蛇虫毒物与金兀骨身外一层光柱碰撞,撞出破碎灵光,发出细密的尖响。 这光柱并以往厚了不少,见状金兀骨心中略松,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他握紧手中武器,随手准备挥刀。 天舟上传来引力逐渐变大,光柱拉着他身子慢慢向上飞去,这是天舟接引英灵的初始阶段,再过片刻速度会越来越快。 “杀了这异族!” “为族人报仇!” …… 塔克族剩余猎手这时候终于赶到,他们速度比大巫医扎瓦克慢了不止一筹,这时才堪堪赶到。 见先前杀戮他们族人的异族要逃之夭夭,他们狂怒着举起吹箭木矛,向空中飞去的异族射去。 数十道破空声尖锐响起,灌注了法力短箭木矛配合大巫医扎瓦克施放的巫毒术与这道红黄色光柱剧烈碰撞,激出乒铃乓啷的声音。 “这些土人……果然在先前大雨里变强了。本来就是异境作战,甚至跨了国土,实在太吃亏了。” 这些土人的攻击,明显比先前强了很多,甚至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金兀骨面色凝重,横刀于身前。 这秘境战斗,除非能瞬息间分出胜负,否则很大程度上看攻守两方的法力储备。 这洞天再怎么不济,力量储备也比他们横渡冥土异境作战的阴山众要多的多,甚至让数目远少于他们的土人都能在洞天加持下,撑住他们的第一轮围剿。 先前洞天风雨齐来,虽只局限于最核心的位置,但也有灵气向外扩散,这就让身为灵体的他损耗了些力量,也让他意识到土人英灵定会趁着洞天加持有些行动。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倒霉的居然会是他。 “不会有事……我金兀骨活了上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死在这……” 金兀骨眼见光柱上隐有裂纹生出,目光一凝,紧握着刀,给自己鼓劲。 嘭。 一声炸响,本灵光圆融无缺的光柱破开一角,本虎视眈眈的毒蛇和下一波利箭沿着缝隙向他打来。 地上,扎瓦克握紧骨杖凝神施法,塔克族猎手们木矛射完也不取回落在地上的武器,直接拿出吹箭吹出一轮轮箭头。 “想杀我,你们这些土猴子还不够格!” 金兀骨一身厉喝,手中大刀舞的密不透风,挡住射来短箭潮,乒铃乓啷声连响,一轮刀舞中隐有火星四射。 “啊……” 金兀骨一身惨叫,他灌满了法力的刀光挡下了猎手射击,却没能完全挡下大巫医扎瓦克施展的毒蛇虫豸。 被连绵刀光绞碎的巫毒术终究有漏网之鱼,一条蜈蚣在扎瓦克有意识的操纵下避开刀光扑到金兀骨脸上,张口一咬,化作黑气钻入了金兀骨脑袋。 “死吧!” 大巫医扎瓦克脸色狰狞而扭曲,浑身法力如流水般注入骨杖中,后狠狠挥下。 一道腥风自骨杖飞出,沿着冥冥中联系向上飞去,几是同时,金兀骨惨叫一声,被蜈蚣咬中变得青黑肿大的头脸嘭的一声,炸开。 光柱中,灵光四散黑气混杂,在天舟牵引中继续向上飞去。 但是金兀骨死了。 “兄弟……你死了?” 一艘阴山天舟上,战将那木都赤神情呆滞,双目怔怔望着光柱中不成形的灵光飞入阴妃所在的那只天舟。 阴山洞天,阴山君完颜阿奎拖五米身高,身躯乃神力凝聚,祂的三个妃子都三米高,法力为身。看似差距不大,但神力乃是法力聚合质变的产物,两者相差足有十倍。 他和金兀骨都只得两米高,法力身躯,论低位实是低下。 “……我们兄弟活着时候看不分明,进了洞天活了千百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世上……” 就在那木都赤神情变化,心怀怨望,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别愣着,金兀骨还有救,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泯灭,我们先去接应主上,等脱离战场,主上会救他。” “是,阴母大人!” 那木都赤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刚刚想的东西会给自己招祸,连忙回应。 光头的阴妃神情凝重,引着天舟力量驱散掉盘桓在金兀骨残灵上的巫毒术黑气,又结了个光茧将其包住,继续指引着天舟向主上所在飞去。 “姐姐,金兀骨真的还有救吗?” 另一处天舟,披着紫色纱衣长发披肩的环妃神情惴惴问着。 这英灵死了也还罢了,大崇冥土中英灵多的是,只要主上放出风要超拔魂灵入洞天,不知道多少人会蜂拥而来。 冥土国气中,最不缺的就是身经百战的魂灵。 那些英灵,死了虽可惜,但问题还真的不大。 唯独金兀骨,他们几人自现世就追随主上,死后魂归洞天化生英灵,相识有千年岁月,这情分,不是说舍就能舍的。 千年的熟人兼下属就这样在面前身陨,实是让她也心中颤栗: “姐姐刚刚放慢点速度,加强点接引光的力量,金兀骨完全不会有事……” 另一艘天舟,身材丰腴的希妃也沉默不语,同样心有惴惴然。 光着头,眉目间威严浓重的阴妃心中也隐有点后悔,知道三人心中都有些兔死狐悲,却只能沉重回应: “主上的命令,是要我们尽快去支援他,不得有误。” “金兀骨……我也不想他出事,但是主上的命令是延误不得的。如果延误战机,后果……你们明白的。” “金兀骨灵体未彻底散去,我现在用天舟力量护着他,等回到洞天,也许主上有办法救他。” 一连送出三道解释,不管三人心中如何想,他们回复很快就到: “是,姐姐,主上定有办法救他。” “嗯,我知道,姐姐也有苦衷。” “是,属下明白。” 对话结束,四人间静谧无人再开口,天舟带着红黄色灵光飞抵战场,远远就见一道连绵浩大的青光轮盘在抵御两股神光不顾一切的冲撞,周围还有大量狼蛮人英灵在和夏族术士厮杀,不时有灵光炸开,也有夏族术士惨叫着倒下。 这就是战场了。 浑身神光混杂的完颜阿奎拖见天舟终于赶到,立刻下了命令: “撞!撞这些夏狗!然后直接破境!” 第四十九章 战陨 地面被一大片阴影笼罩,巨大破空声响起,带着慑人心神的震撼。 在场几方早就远远望见四艘狼蛮人天舟闪着赤黄灵光飞来,且目标是地面战场,夏族术士默契的往远处避去,不料狼蛮人英灵不仅不避,反而双目赤红疯了似的扑来。 “你们疯了吗?这几艘大家伙飞下来,你们也要死!” 罗烈挥舞手中法剑,挑中一狼蛮人后注入法力,猛的一抛,将他砸到后面几名敌人身上。 嘭的一声,这几人被砸倒,落地滚做一团,本能的发出“哎吆”的痛叫。 还没等他们站起,压在他们身上的同僚身上灵光明灭,体表现出裂缝,这是灵体不稳的迹象。 “不好!” 他们惶急之下同时伸手想把其推开,却不料他们这一把力气反成了压倒马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声炸响,被罗烈打入法力的狼蛮人一声不吭炸了开来,灵光化作碎片,碎片化作碎末,当场命绝。 “啊……” “你死就算了,还拖累我们……” …… 几人骂出了声,他们身上被同僚战陨的灵光碎片波及,身上也出现许多伤口。 “呼呼呼……” 罗烈先前挑飞一敌,也不看战果,护着咒法器法术士继续后退,杀退一波又一波敌人。 这些狼蛮人英灵和疯了一样,身躯比最初小了近有三成,灵体结构大为不稳,还这般悍不畏死冲杀,面对夏族术士的任何攻击几乎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饶是如此,狼蛮人还是太多,他们如虫群般围着夏人们,让后者的撤退速度并不快速。 “杀啊!为了君上,杀了这些夏狗!” “为族人报仇,杀啊!” 这些狼蛮子一个个红了眼,也不知道真的是“自愿”还是“被自愿”要和夏族术士同归于尽。 见状,阴山君完颜阿奎拖发出声畅快大笑,一连打出数十道刀光,在半空中聚合为一獠牙狰狞的血色狼头,一口咬向面前青光。 血狼十杀! “怎么?你们还不去帮那些小崽子?本君这天舟落下来,他们可活不了!” 一百零八夏族英灵灵光串联,青光流淌中与咬来的狼头互相湮灭,片刻后,狼头消散,青光也黯淡不少。 在场的完颜阿奎拖和那土神,都是地祇位格,而他们却几乎从人主位格落下,完全是凭借人数优势在与二地祇对抗。 超凡者晋升三层灵海后,一身法力会质变,若再有灵脉或人气聚众相助,便可化作神力。 这两神力量虽没有超过二层灵海限制,但却是神力;而他们的力量虽多,但却半神半法,这也是为何之前完颜阿奎拖蔑称他们几乎掉下人主之位。 “阿鲁鲁阿格巴!” 塔克族族神嘴里喊着谁都听不明白的话,放出一大片黑雾,它们迅速化作无数巴掌大小的马蜂挺着毒针炸向夏族英灵。 这土神巫毒术威力就比阴山君的三阴血幽刀差了太多,威力散而不凝,夏族英灵们只是青光微微一弹,就把黑气化作的马蜂震的粉碎。 “这土神可真够弱的。” 完颜阿奎拖不屑的撇撇嘴,冷眼看着土神的攻击无功而返,双手负在身后,一手黑气幽幽,一手血光惨烈,显然正在酝酿惊天一击。 从天边飞来的阴山天舟越飞越低,直直落向这里,声势浩大,破空声响成一片几如闷雷。 这天舟数十米高很是巨大,乃是千年前祂倾尽家底打造,这洞天破界重器威力巨大,真撞实了祂自己也受不了。 神灵飞行速度远超天舟,平时可把其当做活靶子,但这时夏族英灵要护着荆子棘,又要防着土神攻击,速度却大降,就给了天舟机会。 “怎么?还不避吗?天舟撞地,不仅尔等子孙跑不掉,就 是你们自己也要毙命当场!” 完颜阿奎拖威吓说着,虎目不动声色望了眼夏族英灵护着的荆子棘。 “……” 荆子棘冷冷望着这巨人般的狼蛮人,他握紧手中涯角枪,指节微微发白,想着刚刚组中先辈作出的指示,随时准备行动。 青光正中,一头顶乌冠,身穿龙纹袍子的夏族英灵嘲讽笑道: “完颜老贼,你这老色狼还是关心关心你那些狼崽子吧,小心你的禁脔也死在这。” “变阵!” 随着这主阵英灵一声长啸,远处的李则彬眼中精光一闪: “老祖宗终于下命令了!” 如闷雷般破空声越来越大,他心中压力也很大,汗水打湿了衣服,这时听到命令,立刻法力灌注早已抓在手心的青色琉璃宝珠,一股青风自珠中荡漾而出,波及到周围夏族术士,又波及到密密麻麻围着的狼蛮人。 “身子……变轻了!” 青色风拂过,罗烈挥舞手中法剑速度猛的一快,化作幻影没入来袭数名狼蛮人眉心,灵光炸开。 被青风波及到的狼蛮人,则冲势齐齐一顿,身形一滞,速度明显变慢。 “趁现在,冲出去!” 李则彬一声呐喊,夏族们如乘风破浪的船只,在绵绵不绝的狼蛮人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在不停吹出的青风相助下身形飞快的远去。 与此同时。 青光连绵一片的夏族英灵迅速变阵,一百零八人的大阵电光火石间化为十二小阵,四阵对上土神,七阵对上完颜阿奎拖,一阵护着荆子棘快速远去。 “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夏狗!” 完颜阿奎拖早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他本意是逼退夏族英灵后,就抓那夏族少年术士进船,没想到剧本从一开始就偏了。 土神和祂被夏族英灵们死死拖住,战斗中剧烈碰撞的法术带出破碎光晕和声响,但只能眼睁睁那夏族英灵快速远去。 轰隆! 终于,四艘天舟落地,它们的撞角闪着浓烈灵光,自上而下斜插地面,四声巨大轰鸣声不分前后响成一片,巨大风压向四方震荡。 嘭嘭嘭嘭…… 风浪吹及之处,灵体不稳的狼蛮人英灵们身形晃动,惨叫中炸开,数百名狼蛮人由近及远炸成灵光,转眼间已是全军覆没,巨大的灵力波荡中甚至隐隐形成蘑菇形,转眼被狂风吹散。 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夏族术士们,有狼蛮人英灵做垫背,自身又是血肉之躯,在这依旧巨大冲击中还是纷纷向前栽倒,碰的头破血流甚至有当场昏厥者,但总算保住一条性命。 完颜阿奎拖、土神还有夏族英灵们早已飞向天空,在巨大冲击中随风波向外荡去,化解冲击力,夏族英灵阵型变而不乱,仅仅围着两地祇,不时阻止祂们试图追踪的尝试。 这时,洞天地面被四艘天舟撞穿,天舟已经不见踪影,现场露出巨大空洞。 阴森,漆黑,虚无,这是冥土虚空,阴山天舟撞击中发动破界之能,竟然活生生把这洞天的地面给撞穿了! 这一穿,就见一缕缕青烟自虚空中追溯而来,沿着这刚刚撞开的空洞闯入这洞天,飘飞到夏族英灵身上,他们身形肉眼可见的壮大几分,浑身灵光为之一壮。 “……” 完颜阿奎拖一阵沉默,后浑身神光剧烈燃烧,趁着夏族英灵接收国气补给刹那的停顿,沿着与天舟的联系,猛的扑向了洞天新撞出的裂缝,身形转眼间消失无踪。 “该死,给这狼蛮子跑了!” 夏族英灵心中一阵懊恼,又不约而同的望向还在场的土人地祇。 这时候,这塔克族族神才后知后觉也想逃亡,却哪还来得及? 四阵死死拖着祂,七阵飞速扑来。 片刻后,塔克族语言发出的叽哩咕嘟绝望惨叫中,一道巨大的神光炸开,浓烈的灵气波荡出。 塔克族地祇,陨落。 第五十章 “另有所图” 次日一早,祖阳城,皇宫。 雕梁画栋,龙纹朱色柱,帘幕垂落,这是处宫殿。 殿中,卫兵昂首挺立目不斜视,侍从走动频繁举止得体,尽显皇家威严。 檀木雕龙案后,新汉国君李易辰看着眼前站着的二子李则彬,垂下眼帘,良久才说: “下了洞天战陨的十五名术士,他们的身后事不能轻忽,每月的抚恤银要给足,这事你去办。” 晚上历经一场虽时间不长,但足够激烈的鏖战,可谓险死环生的李则彬沉声答应。 他面上还带着些疲倦,心中有些复杂的继续陈述洞天后发生的事: “那几艘阴山天舟直接撞穿了地面,破界而出,残留动静可谓惊天动地,还在现场的狼蛮人英灵在破界灵压中几乎全军覆没。” “君父先前交给儿臣的巽风珠,本来儿臣还无法使用,幸得先祖赐下力量激活,儿臣一身法力全力催发珠子法术,这才堪堪带着剩下族人逃出生天。” “之后土神被诸位先辈所杀,土人余孽也被杀绝,那洞天因为被多次暴力破境,灵气损耗大半,且洞天地祇神陨,已然出现不稳迹象,先辈们直接把我等都送出了洞天。回现世前,先祖还给儿臣留了句话,言称阴山君和土神的目标都是荆子棘,他们查看中却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让我们在现世继续调查。” 虽保养很好,但年纪确实很大的李易辰微微点头,闭着眼睛捏了捏眼眶,思考片刻,问: “其他生还的术士,你看他们神态,是否也被各自的宗门先辈提点了?” “回君父,其中有些人不动神色,但也有如罗烈那般藏不住心事的,他们看着荆子棘的神情都有异,想来他们的宗门先辈也给他们传了讯息。” 李则彬躬身,他此前回现世后第一时间观察了同族神情,此时回话毫不犹豫。 “这样吗……我得想想,则彬你先下去休息吧。” “巽风珠你留着吧,其上有先祖留下的力量,你也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多体悟,早日破入二层灵海。” 李易辰微微显露老态,心情有点复杂的说着。 李则彬心中大喜,躬身退下: “是,儿臣告退。” 看着二儿子远去背影,年近六十的新汉国君眉头渐渐皱起,心绪复杂难言。 他这个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晋升下一层灵海了,论寿命他无论怎么保养,也最多还能活五六十年。 古籍有记载,灵气昌盛时,修玄门正宗的一层灵海术士寿最多二甲子。 现在二层灵海开了,但也算不上灵气昌盛,他不认为自己能活到二甲子的极限。 “老三,希望你能不负为父厚望,早日晋升。” 幽静殿堂中,木案后的国君低声自语。 ———— 内阁,官邸。 静室,荆子棘和荆云寒隔木案对坐,案上摆放着几碟精美点心,被饿急了的荆子棘一扫而光。 案上立着香炉,烟气枭枭异香淡淡,有效化解了荆子棘的疲惫。 荆云寒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一讲述洞天与福地区别,这些都是荆子棘早就知道的东西,但却是这个时代的不传之秘。 荆子棘作凝神静听状,心思却渐渐魂游天外: “先前洞天中,也有夏族先辈问了我几句话,想问清为何两名地祇的目标是我。虽被我故作不知推诿过去,但他们也肯定给还生还的夏族术士们下了命令。” “马脸的可从来不是藏的住心事的人,他那副模样一下子提醒了我,其他生还的术士的神色也有些异样,似乎都在暗中观察我,尤其是皇室二公子李则彬。” “土神遗址这个任务……真正起因原来是这个,我终于明白了。嘿……真是叫我意想不到。” 就在荆子棘想着别事的时候,荆云寒说完了隐秘,举起茶杯一口饮尽,话风一转: “子棘,听完我前面说的这些,你应该也明白了,新汉年轻一代的术士互相间其实都是潜在竞争对手。” “尤其是你和李则焱之间,本来新汉最年轻的术士是他,最有可能成就地祇的也是他,但你来了后,这人就成了你。” 荆子棘前面一边分心一边听着,这话一听立刻回过神来,神色一怔。 荆云寒放下茶杯,低声述说,咬字清晰而沉重: “古籍记载,术士晋升三层灵海前,是天赋和资源的事,前者天生,后者还可以凭借努力去筹谋去争取。但再往后,那就涉及到位格了。” “第四层灵海,唯有地祇人主,才能晋升!” 说到最后,这中年人面目凝重,几是一字一顿。 听了这话,荆子棘神色瞬间凝重。 他前世的角色,最强的孤城也只是二层灵海巅峰,这种真正隐秘,他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得了这消息,他以往的许多不解,也就顺理成章的得了解答,心中明悟: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刚到新汉,这叔爷对我这么好,还有那些公卿态度都很热情,原来真正关窍在这。” 叔爷荆云寒确定自己是荆家血脉后,就一副把他当做比嫡孙还嫡孙的态度,各种待遇皆有,若不是担心自己回归家族时间还不长,归属感不够,恐怕族里嫡系法术早就传下了,更是丝毫不问自己所修法术为何。 他最初,还以为是叔爷为求荆家昌盛,但现在看,似乎那只是辅因。 新汉,国体分权,分九州,各州自治。这分权,一是权力上大小限制,二是权力掌握时间的限制。 新汉朝堂,先以国法确定各级官员的权力,不得滥用职权,同时为防止当朝大员如诸公之流身居高位时间太久党同伐异,甚至对诸公的任职时间和岁数都有限制。 各州公卿,乃是州内十二家术士宗门中选出,任职五年,满期即换,且只有四十岁以上的术士才能参选。 这是因青中年术士年富力强,担心他们权欲过重导致朝堂中山头林立,因此只有年纪大了的术士才能上位,这就是潜规则。 在这规则下,甚至皇室的国君登基也要服从这个规则。 谁家能得到公卿之位,那是说不准的,因此各家很重提携后辈,一般情况下不会因嫡庶之别而打压后进,甚至会为了家族前途而提拔。 这就是分权国体,各个行业在这个模式中百花齐放,这制早已融入新汉的方方面面。 荆子棘了然点头: “叔爷,我明白了,想来这洞天花落谁家,新汉宗门早已达成共识,要公平竞争?” 荆云寒点点头,沉默片刻,继续说: “虽然共识成了,一般事物我们都有默契,不会撕破脸,但是这可是地祇之位,这可是不朽之凭证……现在是灵气复苏的大时代,旧的规矩会破灭,新的规矩会重立,纵然是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坏规矩。” “此前知道你一个人去了洞天后,枉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自诩养气功夫了得,竟然还被吓得六神无主。” 说到这,荆云寒摇头苦笑,自嘲,又对荆子棘嘱咐: “子棘,你的生命不仅是你自己的,还事关家族,你务必要谨慎,等都城的乱子结束,我就带你回青州认祖归宗。” 这话中,情真意切,荆子棘微笑称是,后借故身心疲惫,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香炉燃起助眠的香,荆子棘神色微凝的躺着,自打来了新汉,见的人发生的事,一一在他面前闪过。 荆云寒给予种种宽厚待遇,一方面是家族前途,一方面,是死后待遇。 诸公态度亲热,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认为自己晋升三层灵海成就地祇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他们自己年纪已大,人生也就还剩几十年的时光了。 等他们老死魂落冥土,到时候如果是他荆子棘执掌洞天,他们就可以凭借这些以往情分,求个洞天的安排。 新汉一百零八家宗门,哪家宗门没有祖宗供奉着? 这么多年传承下来,现世的香火人气分配早有规矩,荆云寒还有其他公卿如果魂落冥土,恐怕最多也就是得享维持自身存在的国气配给,多的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他们把宝压在一个新汉最年轻的术士,一个未来可能的洞天地祇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 荆云寒情分待遇都给予了他,其他公卿几次宴饮甚至有向他提出联姻的意思,他们一方面是为家族未来考虑,一方面是为自己考虑。 这世上,谁没有私心呢? 人际交往中,私心是真,物质交换是真,感情也是真,有的时候这些东西相互渗透浑然一体,本没有必要太过深查。 就是他自己,在觉醒记忆前,对叶清颜的年少慕艾,又何尝没有美色和物质的吸引? 荆子棘并不反感这种事,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互相需要,有情分的往来,也有现实利益的交换,他不会中二的觉得旁人都是对他另有所图进而愤而绝交,而是对此坦然接受。 要知道,根据他前世见闻,多少人死到临头,就是希望有个人对他“另有所图”都不可得。 除了父母,就是兄弟姐妹都未必能做到。 第五十一章 议事 天色尚早,初夏时节,水气清新。 金乌破晓,撒下一地金光。 官邸中,目送荆子棘离去,荆云寒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来到一处静室,木案旁蒲团上,正有一中年人跪坐着。 看着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闭着眼睛,显是在搬运法力疗伤,见状,荆云寒轻手轻脚的坐下等待。 这中年人叫王钦云,青州术士宗门出身,正是先前进了土人秘境的夏族术士之一。 昨日荆云寒知道荆子棘尾随狼蛮人进了土神秘境后,急忙派青州来祖阳城内阁任职的两名术士,跟随新汉皇室的二公子李则彬一同下了秘境。 当时他的吩咐是:两人一定要确保荆子棘安全归来。 荆云寒并非不想派更多人去,只是这里毕竟是中州祖阳城,他能调动的术士也就这两个。 洞天一战,青州所属的三名术士,最终却只回来了两个。 良久,王钦云睁开眼睛,见荆云寒在对面坐着,苍白着脸上多了分血色,勉力起身要行礼,被荆云寒起身一把按住: “钦云,无需多礼。” “谢大人,咳咳……” 王钦云顺势坐下,咳嗽两声。 “……钦云,你伤可好些了?” 荆云寒连忙关切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这伤只是小事。” 王钦云像是回想起洞天内和狼蛮人的厮杀,打了个冷战: “只是和我一同去的蒋望却没能出来,没想到大崇手笔竟然这么大,我们跟着二公子李则彬下了洞天,见狼蛮人出动四只古籍里记载的天舟,还有约千名狼蛮人英灵……” “本来大人是吩咐我尽力确保荆公子安危,说来惭愧,秘境里若不是荆公子单人冲阵,那些狼蛮子在他手上几无一招之敌,恐怕我们都回不来了。” “哦?” 荆云寒听了这话心中一跳,先前他也问了荆子棘洞天战斗经过,那侄孙说话时语气平淡,却不想王钦云嘴里战局竟如此凶险,连忙细问。 听着王钦云一一描述,荆云寒背心冷汗流下,有些后怕,深呼一口气,带着些侥幸问: “此番行动,朝廷下去的三十五名术士战陨了十五名,他们的魂灵,你可见到下落?” 一般来说,秘境若完好,敌对英灵或活人在其中战死,魂灵都会被秘境的力量湮灭。 只是那土神洞天一来先被破境,二来灵气几番损耗,那些战死夏族术士的魂灵也许不至于第一时间被侵蚀消灭。 王钦云一愣,回想,后眼里逐渐出现了些亮光: “当时我险死环生,许多事没注意到,但我离开洞天时隐约见着,我夏族先辈挥洒神光笼罩战陨的同僚们。” “我本以为他们定是无幸,现在想想,他们似乎被先辈们庇护了,这么说……他们也许能魂归冥土?” 荆云寒点点头:“嗯,此前国君派人和我说了些秘境中前后发生的事,提到战死术士魂灵被先祖庇护,所以本公和你确认下。” 王钦云恍然点头,心中一松,脸色多了几分血色: “那就好,那就好……蒋望如果魂灵都灰灰了,我真不知道回头要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现在想想,大概是那异族福地力量损耗过度,福地又破损,这才给先辈们救人的机会。” 蒋望就是荆云寒派遣的另一名术士。 王钦云和蒋望在秘境中一番鏖战,险死环生,前者侥幸逃出生天,但是和他一同下去的老朋友蒋望却没能出来。 这王钦云自然不知道洞天与福地区别,荆云寒也没指出,他听着王钦云继续描述洞天经历,心中将这些与国君传来的消息,先前荆子棘提及的一一比对,对洞天一战有了完整映象,点点头安抚: “钦云护国有功,这功绩朝廷不会忘,稍后内阁议事,我会为钦云提出升迁许可,等钦云养好伤回青州升任四品官,自可主事一方。” “至于蒋望,他的抚恤我会安排好,定不会让他和他的家人没了下场。” “谢大人。” 王钦云脸上露出笑容感谢。 新汉朝廷中,六品以下官员的升迁由各州自行决定,六品以上官员的升迁则由两者共同决定:一者是所在州的州官府,一者是中州朝堂。 两者缺一不可,不然无论出身多高,官职仅止于六品。 新汉九州,每州十二术士宗门,为防止宗门互相勾结彻底控制州官府结构,才有这策。 譬如先前韩立业黎长生柴真夜三人的升迁,就是这般,只有为新汉立下足够功劳,才能得到朝廷的升迁许可。 王钦云本是六品官职,历经这场大战,一下可以官升两级,心中狂喜,忍不住喜形于色,又听荆云寒继续开口询问: “本公听子棘说,他不知因何原因在秘境被两名异族神针对,这可是真的?” 荆云寒眸子漆黑,如同幽谷深潭,叫人捉摸不透,定定望着他。 在这目光注视下,王钦云浑身一僵,笑容微收,面上隐有犹豫,最终还是开口承认: “是,荆大人,荆公子此前在洞天,确实曾被两名异族神围攻,还是被族中先辈护持才免遭杀身之祸。” “先辈们也对荆公子被异神列为目标很是疑惑,但事后询问并无发现,且因秘境有些不稳,先辈们忙着接管,就把我们都送了出来。” 看来我那侄子确实有不少秘密……难怪他刚刚成就术士,就敢在津门港做下那种大事。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是荆家人就够了,他如果真成了,还能没了我的下场? 荆云寒心中若有所思,一边起身一边安抚道: “我知道了,钦云你继续休息,好好养伤。” “本公稍后还要去议事,就先走一步。” 荆云寒在王钦云千恩万谢中出了屋,唤上卫兵跟随,径直往内阁方向行去。 虽然这是内阁重地,不可能有什么风险,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贵人出行,必须有侍从卫兵跟着以策万全。 现在初夏清晨,温度很是适宜,空气清新。 脚下碎石路铺着,隐有些湿润,道旁青草翠绿,鲜花盛开,露珠点缀,荆云寒虽年纪不小,但也是术士,脚力不慢,很快就到了内阁。 远远望去,见有四名公卿大员立在内阁前闲话,荆云寒快步过去微笑招呼: “几位大人,来的可真早。荆某来迟,真是汗颜。” “荆大人言重,我们也刚到。” 九州之一,柴州公卿柴千山微笑招呼,这是个方脸中年人,天庭饱满五官端正,此时笑容中带着点莫名意味。 其余公卿也纷纷回应,他们面上带笑,在场的岳州公颜清涵、沧州公敖青霄、还有梁州公晁盖崖纷纷向他投去目光。 这问候本来寻常,但落到荆云寒眼里,却让他觉得他们眼光有些莫名,似乎在暗地里盘算什么的样子。 “没想到疑铃盗斧的心态,也会出现在我身上。” 荆云寒心中自嘲,随即暗凛: “洞天内发生的事,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昨日祖阳城发生不少事,今日一早,国君和内阁诸公自然要在内阁重殿议事,这是惯例,时间就定在清晨。 很快,其余公卿陆续到来,他们互相问候几句,就听内阁中传来礼钟声,公卿们纷纷禁声,快速进门,见国君已坐于主座,他们安静快速的到各自座次前站定,行礼: “见过国君,愿我新汉受命于天,既寿且昌。” “免礼,入座。” 诸公纷纷坐定,就见高居主座的新汉国君李易辰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荆云寒觉得国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最多,当他在暗想是不是错觉时,就听国君沉声开口: “昨天祖阳城发生不少事,第一件,诺德人意图作乱,已经被镇压,这是小事,不足为患。只是……” “第二件事,城里所有曾出身大崇的术士,由那位梦卜者一一查验,所得结果真是触目惊心。” “光是一个祖阳城,九个从大崇逃来或者祖上是大崇逃来的术士,竟然有四个修习的法术被狼蛮人留下了暗门,现在已经停职,正在调查其究竟有没有暗中和大崇由勾结。” “整个新汉九州,还不知道有多少有大崇背景的术士修习的法术有问题,这番排查,恐怕要费不少工夫。” 荆云寒等诸公卿面色凝重听着,这事他们自然知道。 诺德蛮子之事没引发多少波浪,但是后者,倒确实影响了整个祖阳城官府的运作。 并且可以预见,此事影响会从中州一路波及到其余八州。 头戴冕旒,纵华服加身也不免老态显露的李易辰说完两件事,忽然话风一转,轻笑: “但也不是没好消息。” “昨日,有赖青州八品巡术使荆子棘识破大崇阴谋,我新汉成功夺取了塔克族的洞天,且各家宗门的祖师先辈们已经入驻主持,只等现世有后进术士晋升三层灵海,就可在先辈们相助下,炼化洞天成就地祇。” 果然来了! 荆云寒浑身一震,知道重头戏到了,但是接下来国君说的话却非似他预想的那样: “洞天一战结束后,我二子李则彬向本君传达了先祖的提醒,昨日入侵那土神秘境的,正是古籍记载的阴山洞天地祇,阴山君完颜阿奎拖。” “这就奇了,我们从没有听说大崇官府有祭祀此神,为何这阴山君复苏如此之快,还直接摸到了我新汉冥土?” 新汉国君李易辰淡笑,李家是皇室,福地得新汉国气份额最多,因此在先祖稳固秘境的时候,还有余力将许多消息一股脑的传给后裔。 “我李家先祖,将先辈们的猜测全部灌输给了我二子,刚好,那开启洞天的七名狼蛮人中,有个叫张扬的被我们抓了,已经有专人从他嘴里逼供出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 “两份情报一对比,狼蛮子的情况大概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现在,是时候让这厮废物利用了。” 主殿上,国君胸有成竹的将早已私下商量出的计策和盘说出。 他面露微笑侃侃而谈,只是目光,时不时隐晦的在荆云寒身上一扫而过。 第五十二章 不是太祖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完颜柯尔克哼着小曲,坐在虎皮椅上,伏案阅读文件,神色放松自得。 文件是大崇大使馆分布在祖阳城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 祖阳城自打前日开始,氛围就不太寻常。 西人街明面没出乱子,但作风粗暴野蛮的诺德人突然变得谨小慎微,新勒瑞阿比利菲特三国的西大陆人在看他们笑话的同时,也低调了些,面对夏族官吏的态度较以往更温和。 这还罢了,祖阳城的新汉官府中氛围也古怪,一些身份不算太高,但也有七八品官位的术士因各种缘由被带去了内阁,两天过去了,人到现在都没出来,只是传信说有要事要办,这让新汉官府下边的小吏中有些流言出现。 一条条讯息落入完颜柯尔克眼帘,让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计划很顺利,新汉官府的力量被牵扯住了。就是刘义他们几个,可惜了……不过这是太祖的意思,也只能委屈你们为国牺牲了。” 他合上文件,猛的起身到窗边远望,心中踌躇满志: “太祖计划一切顺利,等本王这次回去述职,定能进洞天,还能得传高深法术。” 朝廷中修习扶乩之法的术士传来的阴山洞天中大崇开国太祖的命令,他这就办完了。 不过这新汉这番乱子,倒是还能做些手脚,还能继续恶心夏族,又是场功绩。 想到得意处,这人眼里闪着野心的火光。 正畅想未来时,门外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门轴转动,纤纤玉手推门而进,一身着鹅黄色女袍,肌肤晶莹、身姿欣长窈窕的双十佳人带着惶急出现在他面前。 自这女子踏进这门,静室中空气好似突然出现芬芳花香,完颜柯尔克见有人不经他允许擅自进来,本心中大怒就要呵斥,等看清来人不施粉黛的清丽脸蛋,反而展颜一笑: “原来是花参赞,一大早来找小王,是这祖阳城又传来什么好消息吗?” 这完颜柯尔克年过不惑,修习的是大崇太祖自洞天传给皇室的,这是未经后世动乱失传的正宗密派法门,威力不小,只是需得密妃与其同修,才能真正大成。 面前这双十年华的佳人,就是他锁定的目标,只是这女子也是狼蛮人出身,又是术士,倒是不能强索。 花未眠感受着这中年人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流连转移的目光,强忍着心中不适,低眉快速说道: “回王爷,新汉皇室的三公子李则焱带人强闯进来了,大使馆的卫兵拦不住,叶参赞正在大厅和他们对峙,请王爷快去主持大局。” “还有,他们抓住了张扬!” 这话一出,旖旎心思沉浮的完颜柯尔克浑身一震,一股寒气从心里冒起,他再顾不上面前丽色勾人,连忙喝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下官不敢耽搁,立刻来禀告王爷。” 花未眠眼波沉凝,额头微见汗,快速回答。 如果大崇大使馆的谋划没暴露,等事情告一段落,新汉没有证据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难道他们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杀大崇驻新汉官员? 但是现在……人证在手,那就不同了,若是真的事发,哪怕新汉不杀他们,大崇朝廷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完颜柯尔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七上八下,但这人到底是皇室出身,自小养气,立刻运转法力让面色趋于平和,沉声说: “知道了,随本王去会会那位大名鼎鼎的李则焱。” 甭管他心里怎么想,这面上是没辱没大崇官威,花未眠见状心中也微微一定。 当大崇王爷和女参赞一前一后走下楼,虽两人心中已有准备,但一眼看到大厅一堆不速之客,脚步还是控制不住的沉重几分。 大厅中,参赞叶孤允冷峻着脸,身上隐有寒气穿狐裘,正面色凝重的和来人对峙,新汉皇室三公子李则焱则面色温和笑容和他交谈,身着云纹青色夏袍,丰神如玉。 他身后站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夏族卫兵,他们分散开来凝神戒备,隐隐压制着大大崇使馆陆续赶来的狼蛮人卫兵们。 完颜柯尔克飞速观察大厅情景,又扫了眼大门,门外隐隐可见还有不少身影,显然这李则焱带来的人远不止大厅这些,心中发寒间目光流转,他终于锁定了被两名夏族卫兵扣着的中年男子,张扬。 这狼蛮人术士眼下双腕齐断,穿着西式衣物,正面色灰白身形佝偻的站着,两名夏族卫兵伸手锁着他肩膀。 不过两日功夫,张扬脸上已经出了不少皱纹,完全没有身为术士的神采飞扬,显然身心受创严重,法力都被废掉了。 听到脚步声,正和叶孤允唇枪舌剑交锋的李则焱抬头微笑: “完颜大人可终于下来了,真是叫本公子好等。” 叶孤允本还在强撑着和李则焱对峙,见上级到了心中一松,垂首后退,把位置让给完颜柯尔克。 他和花未眠站在一处,这青年还向人堆里被扣着的张扬投去寒气森森的一眼,显然是对这人惹来的麻烦深恶痛绝,起了杀心。 完颜柯尔克看都不看佝偻着身子的张扬一眼,只当这人不存在,明知故问: “三公子为何强闯我大崇?我大崇大使馆建立之初,就和新汉朝廷约法三章,新汉官府无故不得擅闯,为何三公子明知故犯?” 灵海枯竭历经千年,超凡渐隐,诸国渐形成凡俗规矩。 按照天下诸国间惯例,异国大使馆可视为其本国国土,所在国官府无故不得擅闯,并且各国大使馆也不可能在异国搞事,这些都是规矩。 只是随着灵气复苏,超凡者法术威力日增,这些凡俗规则也在逐渐被打破。 无论是新汉筹谋的津门港一事,还是大崇筹谋的新汉洞天一事,都是在这个背景下才发生,可以预见,未来各国视凡俗规矩如无物的事会越来越多,程度也会越来越重。 津门港一事结束后,新汉甚至只派了普通人去大崇任职大使接管大使馆,术士直接就没派。 仪表堂堂已颇有威严的李则焱对完颜阿奎拖质问视若无睹,微笑答: “完颜王爷言重,我新汉和你大崇世代友邦,本公子正是考虑到这层情分,有些贵国大事必须要通告给王爷,只能事急从权,还请王爷莫怪。” 这话听的完颜柯尔克一怔,没想到对方竟不拿张扬做文章,心中油然一松,又生出不安感,疑惑问: “哦?不知我大崇有何大事,竟然要李公子来通告?” “自然是这名叫张扬的旧时代遗老了。” 李则焱拍拍手,身后两名卫兵扣着张扬上前。 旧时代遗老? 完颜柯尔克心中一跳,不明其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微微心悸,一股惶恐情绪酝酿。 果然,这夏族青年微笑着说出会让大崇朝堂动荡的诛心之语: “完颜王爷恐怕有所不知,这张扬身是大崇人,不思为贵国尽忠,竟然暗地里投靠了阴山洞天的阴山君完颜阿奎拖,意图颠覆贵国。” “此事事关重大,我新汉知道这事,念及你我两国间时代友邦,因此特来相告。” “眼下既然王爷已经知道这事,本公子不便叨扰,贵国内务,自然由完颜王爷自择。” 李则焱朗声说着,不顾完颜阿奎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挥挥手也不理会这狼蛮人王爷的反应,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门。 大厅中十几名夏族卫兵,迅速列队跟上,护卫着李则焱出去。 只留下大厅中,面色无比震惊的完颜柯尔克。 一众卫兵不解其意,但王爷没说话也不敢妄动,只是戒备看着夏族远去背影。 叶孤允和花未眠官职不高,出身也不够,自然不知道李则焱话里真意,但他们到底是术士,也知道察颜观色,回想着李则焱先前的话,心中发毛,对视一眼,知道要出大事了。 完颜柯尔克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对身后两名参赞望向他的目光不做反应,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渐渐看不到远去的夏族人背影,也看不到卫兵们,周遭一切景象都在飞速淡去。 眼前一黑,这大崇王爷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被叶孤允连忙扶住。 完颜柯尔克双目无神目视前方,如同被五雷灌顶般呆滞,根据李则焱先前的话,他脑海里猛的闪过几个念头: 阴山君完颜阿奎拖? 现在入主阴山洞天的难道不是大崇太祖完颜阿古木吗? 难道…… 难道! “不,这不可能!” 完颜柯尔克咆哮一声,一把抓住被李则焱留下的张扬,咆哮喝问: “说!张扬你这狗东西,你在那洞天都经历了什么!” “回……回王爷,东西在我口袋里放着,您……一看就知道。” 张扬瑟缩着开口,话音未落,完颜柯尔克一把抓出一水晶球,其中法力流转隐有无数画面藏于其中。 “留影珠?” 这法器并不珍贵,可以映照下所照景象,只要以法力灌注,就可以见到其中画面。 完颜柯尔克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喝令众人各归各位,抓着张扬回了屋子,取出留影珠望去。 这珠子中记录影响不长,也就是短短数息,一群夏族术士落下洞天,和土人短暂厮杀,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身穿古代甲胄的狼蛮人铺天盖地的冲来,画面自此为止。 “大崇建国八十年,就是有英灵,他们也不该穿这些古代甲胄!而且他们冲杀时的阵型,也不是史上记载的大崇开国的任何一支军队的模样!” “这是阴山君完颜阿奎拖的阴山众……” “……也就是说,其实执掌阴山洞天的,根本不是太祖?!” 第五十三章 新汉阳谋 内阁官邸,静室中。 空气中异香幽幽,室中布置古色古香,两蒲团一柜一案,案上两杯香茗,水汽氤氲带着茶香,渲染的室中馨香弥漫。 蒲团上,荆子棘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刚刚凝视许久的册子,心中满意。 黄皮封面上,诸夏语写着《韬元隐晦诀》五个字。 他两日前破了大崇阴谋,这对新汉自是有功。 《超凡信条》第五十三章 新汉阳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换法 倏忽十数日。 祖阳城中汹涌暗流,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平息。 意图闹事的诺德蛮子被关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后,事隔半月才被放出,经此一事,西人街治安为之大好,新汉官吏执法再未遇到抗法事件。 而被请进内阁的术士们,也陆续知道了自己修习的法术存有狼蛮人布下的隐患,朝廷查证他们并未勾结大崇后,这些 《超凡信条》第五十四章 换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述职 大崇近海,一艘巨大的钢铁轮船在全速航行。 船身高处最华贵的一处船舱中,完颜柯尔克心中带着焦躁不安,透着窗户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 半个月前,大崇大使馆被新汉皇室三公子李则焱强闯,他从此人嘴里得知了阴山君完颜阿奎拖一事后,他心情就一直不好。 如果大崇开国八十年来,那么多次举国大祭, 《超凡信条》第五十五章 述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慷他人之慨 “好枪法!” 面色红润看着年轻不少的文丹生惊叹。 荆子棘看着场地中正在比试的阎靖之罗烈二人,点头赞同。 最近段日子时常有新汉术士各种理由登门拜访,他起初还会见客,最后实在不厌其烦,只能闭门不见。 他们到底什么目的,他完全能猜到。 也只有罗烈,因为前世交情才能例外。 《超凡信条》第五十六章 慷他人之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命由己造 “阎兄,文兄,本来新汉朝廷对于大崇来的同族术士很是宽厚,只要没查出什么大问题,新汉都会将其吸纳入官府中,虽然按照规矩都是八品起用,第一代最多只能升到六品官职,但已然不薄。” “只是现在……朝廷查出不少大崇出身的术士或其后代修习的法术被狼蛮子留下隐患,哪怕日后解决了这些法术的后门,他们在新汉朝廷 《超凡信条》第五十七章 命由己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金莲花 炼金术,最初起源于西大陆泰姆瑞尔。 从字面意义上,西大陆炼金术最开始是精馏和提纯贱金属的技艺,但它的本质并非如此。 炼金术的实质,是升华。 黄金,贵金属,可以存储法力,在任何国家都被视为战略物资,走私黄金者视为叛国,走私者一旦被抓捕,必死无疑。 炼金术士渴望用贱金属提纯出贵金 《超凡信条》第五十八章 金莲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猎魔人 呜…… 鸣笛声响起,铁黑色的蒸汽火车缓缓发动,转动的火车轮与铁轨摩擦带出巨大响声,巨大的钢铁造物在铁轨上奔驰的速度由慢变快,逐渐在注视者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火车站台外远处一栋高高的楼阁上,坐在靠窗的位子的金发男子收回了注视的目光,单手轻扣了下右眼上架着的单片眼镜,以 《超凡信条》第五十九章 猎魔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任性 【敬告: 大崇固伦尊亲王完颜王爷。 在朝廷传来津门港一事的真凶荆子棘的一应资料后,代理大使花未眠大人立刻乔装出行,避开新汉监视耳目后,成功联系上偷渡至新汉祖阳城的超凡者加德·卡斯丁。 加德·卡斯丁,男,诺德国人,年龄不详,猫派猎魔人,擅长刺杀与迷惑人心,曾多次凭借其巫术能力迷惑夏族 《超凡信条》第六十章 任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站队 凡俗成就超凡的过程,向来九死一生。 凡人练习违反人体生理规律的动作与冥想,本身就是在慢性自残,若不能成功勾连灵海引灵气入体填补身体亏空,就必须停止训练给身体恢复的时间。 能一直正确完成每一次训练,并得到灵海反馈者,最快十几天就能晋升超凡,慢的可能练一次自残一次,十几年都不能跨过这道门槛。 《超凡信条》第六十一章 站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认祖归宗(1/2) “天道煌煌,地道彰彰,人虽渺渺,后世荣昌。大吉之日,荆氏有后千余人,于青陵祖屋相会,又有荆氏一支自诸夏东渡归来,余观其盛状,感荆氏之兴旺,姑且舞文弄墨,著抛砖引玉之文,一诉心中所想……” 青州青陵城,荆家祖宅。 宽阔宁静的祠堂外的空地上,正密密麻麻站着近千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大 《超凡信条》第六十二章 认祖归宗(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风雨(2/2) 加德·卡斯丁推开窗户,一股水气扑面而来,他探出头左右观察了下楼下街道,回头朝瑞驰·唐纳德点点头。 夜色已深,还下着雨。 天上云层厚重,遮挡住月光,雨水稀里哗啦打在街道上,时有风声响起,狂风吹的路灯柱上的煤油灯盏来回晃动。 风雨中,又一盏路灯被渗进去的雨水扑灭。 水汽自地面升起 《超凡信条》第六十三章 风雨(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夜斗 雨水稀里哗啦打在地上,形成一层积水,皮靴踩在上面,带起涟漪向外扩散。 狂风呼啸,刮的街道两边树木枝条弯曲,雨滴打在蒲扇般的阔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雨夜,风大,无论多么训练有素的凡人卫兵都难在这种天气保持战斗状态。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时代的火器多是燧发枪,纵然是最新式的左轮枪,其 《超凡信条》第六十四章 夜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意味深长 圆形的玻璃容器中承载着蓝色粘稠液体,如水银般闪着金属质感,随着加德·卡斯丁注入以太激活,容器中蓝色液体闪着湛蓝色辉光,如心脏般震动,似乎有某种力量要喷薄而出。 荆子棘闪着金莲花印记的眸子死死盯着飞来的事物,其上闪着的强烈蓝色灵光明灭不定,眼见就要爆炸开来。 【北风炸弹】,飞狮怪学派猎魔人 《超凡信条》第六十五章 意味深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各人 “呼……呼……” 瑞驰·唐纳德喘着粗气站在红檀树下,蒲扇般阔大的绿叶遮挡了大半的落雨。 腹部被打穿身受重伤的猎魔人勉强逃出战场,忍着痛苦从怀里摸出一瓶魔药,玻璃圆柱状的容器中流淌着莹白色的液体,立刻喝下。 【白蜂蜜】,一种清除猎魔人身上一切魔药效果的解毒剂。 魔药是药剂也是剧 《超凡信条》第六十六章 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平静的杀意 即便是寻常的夏族百姓,也能感受到今日青陵城中紧张的气氛。 城防营的城卫军出动,青陵城的城门、朝廷重地和火车站已经彻底戒严;巡捕局的巡捕们则在捕头的率领下,在城中四处巡逻,因巡捕人手有限,也有城卫军分出人手一道在城中搜寻。 街道上、暗巷里、楼阁中、高楼上时不时能看到他们在盘问着怀疑对象。 《超凡信条》第六十七章 平静的杀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猎魔人信条 “前面两个带墨镜的,停下!” 卡斯丁和唐纳德两人戴着墨镜听到身后传来问话,黑不溜秋的镜面下兽瞳渐渐变化,两人拄着手杖侧过身。 这是青陵城贫穷破败的地段,人流稀少,几名新汉官差配着燧发枪和刀剑向他们走来。 一个捕头,五个巡捕,还有两个城卫军。 “把眼镜摘下来。” 隔着几米 《超凡信条》第六十八章 猎魔人信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机械巫师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是下午。 青陵城戒严半日,巡捕局和城卫军四下搜寻,却始终没能找到两名非法入境甚至袭击新汉官员的西大陆超凡者。 “还没找到那两个猎魔人?” 青陵城城防营千总戏行舟皱眉,他是个皮肤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一身戎装,双臂佩戴黄铜质护腕,束皮质腰带,腰带格子上安置着许多小巧 《超凡信条》第六十九章 机械巫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相同的手法(1/1) 青陵城方圆六百平方公里,人口五十万,城中划分多区,除城中巡捕总局,东南西北各区都有分局,维系一地治安。 城北区,巡捕支局外街道上。 “换班了换班了。” 一个捕头带着手底下巡捕走在太阳底下,看着迎面走来的同僚,喊:“老王,大半天有什么发现吗?” 他口中的老王带着身后弟兄静静朝他 《超凡信条》第七十章 相同的手法(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窃法 时间回到上午。 城北偏僻路段,暗巷,地上躺了一地新汉官差,两名猎魔人正低声争论。 唐纳德震惊的看向卡斯丁: “卡斯丁,你确定我们真的要向那个机械先驱会的那个戴文·索里克出手?我们完全可以多控制些巡捕去冲击城门,然后乘着混乱逃离,过程中我们就是杀些人也没关系。” “我们有两只替 《超凡信条》第七十一章 窃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g 《超凡信条》并无多少收入,但毕竟这本书是我的心血,世界设定、大纲都是做好的,我也想写出我认知中的超凡力量真实存在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很可惜,《超凡信条》后面的内容大约是出现不了了。 我本来是想要在书里书写不同地区国家、不同国体和民生的不同的,后文大约是出现不了,所以这里暂作描述。 说了这么多,要感谢这么久以来追读的读者朋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有的读者章评说这本书卖点是超凡世界的不同国体,既然这样,我就解释下下前文《金莲花》一章的描述吧。 以下知识只是我个人脑洞结果,如果有读者朋友觉得不对,也不必喷我,忘记就好了。 那么现在开始: 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后面的社会,我认为真正的进步,是统治者收取的社会财富占比全社会财富比例变化的过程。 奴隶、封建乃至后来的,都是分配制度变化的表现形式。 简单来说,可能奴隶社会奴隶主拿奴隶创造财富的九成,封建是七成,而最新的社会可能就是四成或者三成——某些地区,官方财政收入只占据全国gdp的百分之40到30。 当统治者让利于民,公民才愿意去发明创造,社会因此而进步。 《超凡信条》中,阿比利、新勒瑞、新汉就是这样的国体。 足够先进的分配制度,技术革命必然爆发,而且从开始到爆发,时间跨度不会长。 同理,这里给出个结论:当土地大到可以承载人口,自然资源也够的情况下,国家制度对等,人口多的一方,gdp更高,这就是人口红利。 哦,差点忘了,必须是全行业均衡发展的国家,而不是资源类旅游类国家才符合这个结论。 最后给个提示:大家可以带入控制变量法,当思路转变,计算不同地区制度差距真的很简单。 只是小学计算题罢了。 对了,最近总有人喷资本,我寻思如果欧美有垄断,那早被拆分了呀? 恩,就这样了,有缘再会。 歧路狂歌 写于2020年6.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