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把民政局搬来了》 2 她也很想像前辈们教导的那样，随口说一席漂亮的客套话安然退场，可也许她太紧张了吧，竟不小心将咖啡撞倒，热烫的液体还无巧不巧地就洒在那男人的双腿间。当场，他哀嚎失声，她则夺门而出。 回程中，经理一路听她结结巴巴的解释，一言不发。 “对、对不起，那真的……是意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祭出哀兵政策求饶，可经理还是不说话。 回到办公室后，她成了一只最谄媚的菜鸟，跟前跟后的，主动帮经理影印、打字、泡咖啡，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但唯命是从，还打躬作揖，连要好的同事都看不过去── “喂喂，你怎么了？有点自尊行不行？” 她只是苦笑，“闯祸了。”随口解释后，又匆匆接过经理丢过来的文件，代替请假的快递小弟送到客户的公司去。 忙中有错，文件袋贴错了标签，送错了地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惊觉自己又犯了错后，她躲进茶水间，咬着手指不停地踱步，拚命转动涉世未深的小脑袋，思考如何让自己脱离这个困境。 左思右想，她始终找不出脱困之道。看来，只有前去经理办公室坦然认错了。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温红喃喃自语，弯振双臂做出一个为自己打气的姿势，接着闭眸，深呼吸。再次展眸时，脸上坚决的神情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慷慨激昂。 大不了被炒鱿鱼，没什么的。做足心理建设后，她甩甩头，转身欲踏出茶水间时，却不小心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 “啊，对不起。”她赶忙后退一步，揉揉疼痛的鼻。 俊拔的身形一动也不动。 她扬起头，一张陌生的男性脸孔映入眼底──浓眉大眼，挺鼻俊唇，男人的五官端正分明，英挺迷人，可惜脸部线条太过严厉，多少失却几分亲和力，而那副金框眼镜，不但没软化那凌锐的眸光，反而更显咄咄逼人。 温红心跳一乱。他为什么一直瞪着她？ “先生，我要出去。”她和气地，“可以请你让一让吗？” 他如雕像般挺立不动。 “先生，你──” “你是温红？”冷厉的声嗓霸道地截断她。 她眨眨眼，“是啊。” “原来就是你。”男人嘴角一勾，满是嘲讽。 “有事吗？” 他不理会她的问话，径自上前一步，抬起她下颔，镜片后的眸无情地扫视她──眼亮鼻俏，脸蛋还算干净清秀，可远远不及能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艳。身材嘛，勉强算得上窈窕有致，可离性感尤物的定义尚有十万八千里。 “你、你干嘛？”她挣脱他，后退一步，明眸防备地瞪他。“你想做什么？” “我翻天覆地的找你，没想到你就藏在我眼皮底下。”他冷冷一笑，“为什么进星辰工作？” “因为我喜欢这里啊。”她微笑，虽然觉得这男人问话的态度未免太不礼貌，仍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以前念书的时候，有阵子很迷线上游戏，最喜欢的几款游戏都是星辰科技的产品，所以我就立志以后一定要来这里工作。” “就这么简单？”他似乎不相信。 “对啊。” “你知道星辰跟星宇集团的关系吗？” “当然知道啊。”她以一种“你怎会问这种幼稚园问题”的眼神瞥他一眼，“星辰不就是星宇的子公司吗？” “的确是。”男人挑眉，凝望她的眼神若有深意。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对不起，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请你让一让好吗？”她试图绕过他。 他不但不让，双臂索性一展，手抵住墙，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定定箝住她。 她心跳一停，秀脸上细致的毛孔敏感地察觉到他窒人的男性气息，悸然舒张。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低声问，清锐的声嗓蕴着扰人的危险气息。 她几乎无法呼吸，“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不会吧？早上遇到性骚扰还不够？又来一次？她缩紧身子靠上墙，细声细气地警告，“先生，我劝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告你性骚扰哦！” “性骚扰？”他仰头，放肆洒落一长串讽笑，“我？对你？” 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情愿地嘟起嘴，“今天早上也有人想这么做，你知道他怎样了吗？” “怎样？”剑眉一扬。 “他被我泼了一杯很烫的咖啡哦。”她皱眉抿唇，尽力摆出冷酷的神态，“而且是泼在重要部位哦。” “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保证我的手还会不会再滑一下。” 他动也不动。 “呃，先生，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容我提醒妳一句，小姐。”俊逸的脸庞不但没远离，反而更逼近她，“你手上没有任何饮料。” “嗄？”她一楞，明眸瞥向空荡荡的双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提出的威胁实在可笑。“哦。”玉颊染上尴尬的红霞。 看着那红得像苹果的小脸，男人眸中忽地闪过一丝兴味。 “我是麦哲伦。”男性的气息吹拂着她。 她感到微微晕眩，迷迷糊糊开口，“是地理大发现的那个吗？为什么不叫哥伦布？我觉得他更了不起耶。” “什么？”他不敢相信她的反应。 而她忽然领悟了，瞪大一双清亮的眸，“你是麦哲伦？”星宇集团的新任总裁？那个女职员口中万人迷的单身贵族？ “嗯哼。” 她倒抽一口气。 “没想到星辰的女职员居然不认识自家的总裁。”他好整以暇地讥刺。 真的是总裁大人？ “对、对不起，总裁，我不是……故意的。”虚软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温红在心中暗叫不妙。威胁要控告自家大老板性骚扰，她简直够白目！ 看来她这条鱿鱼是被炒定了！ “我真的……认不出你。” “连在杂志上也没见过我吗？”他可是这一期商业周刊的封面人物呢。 “对不起。”她可怜兮兮地摇头，“我不喜欢看商业杂志。” “不认得我，只认得前任总裁吗？”语气更嘲讽了。 她讶然，“前任总裁？” “麦礼成。”他冷冷望她，“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我父亲。” 她莫名其妙，“我是不认识啊。” “够了！”他低吼一声，擒住她的眼神冷冽，“你从头到尾都在跟我装糊涂吧？少跟我玩这一套！我不喜欢那种只会傻笑装可爱的女人，如果你想用这一招引诱我，建议你别白费心机。” “我……我没有啊。”她急急摇动双手，“我是真的不认识你父亲，不是故意装傻。”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你跟他是『好朋友』，不是吗？” 好朋友？她怎么可能跟那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成为好朋友？ 螓首摇得像只波浪鼓。“你在说笑吗？我只是一介小老百姓耶。” 3 麦哲伦怒瞪她。 他还是不相信？她叹口气，正想继续解释时，一道几近歇斯底里的声嗓突地窜进茶水间── “我到处找你，温红，原来你给我躲在这里！” 糟！是经理。 “早上闯的祸我没骂你，没想到你又给我捅出这么大的楼子！送错文件？嗄？连文件都有本事给我送错公司？你究竟是哪来的天兵？iq有没有一百？你──”还想继续痛斥的经理，在认清她身旁的男人后蓦地一顿。他张大嘴，楞楞瞪着那个该坐在集团大楼最顶层的办公室、星宇集团最高权位重的男人。 “总、总裁？您怎么会在这里？”眼珠一转，瞧见那一男一女暧昧的姿势，瞬间令他冷汗涔涔，“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温红……呃，是您的朋友。她……呃，其实她很好、很能干，我们部门的同仁都喜欢她，当、当然我也喜欢……哈，不是那种喜欢，是“赏识』，对，赏识……”无力的解释随着他识相的退离而逐渐消逸。 温红呆呆望着他仓皇的背影，“怎么办？经理好像误会了耶。” “随他怎么想！”麦哲伦不耐地，深眸攫住她，“你几点下班？” “六点。” “六点五分，我在大楼门口等你，不许迟到。”霸气地下达指令后，他旋过身，大踏步离去。 留下她无奈地瞪着他高傲的背影。 鉴于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她不想工作才半年便遭无情开除，因此，纵然不情愿，温红仍是乖乖准时于六点五分在集团大楼门前等候总裁先生的大驾光临。 没料到不许她迟到的他，自己反倒不准时，都过了十分钟，还不见人影。 “他是不是在整我啊？”她有些懊恼，却不敢潇洒走人，只得不停地瞥视腕表，一面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 “等谁啊？”一个女同事经过她身边时，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等一个朋友。” “男朋友吗？”女同事戏谑地眨眨眼。 “才不是呢！”她急急辩解。 “唷！都脸红了呢。”女同事逗弄她，“开玩笑的啦，干嘛这么紧张？” 她嘟嘴。 “好好，不逗你了，再见。” 女同事离去后，又是十分钟流逝。 不会整晚让她在这里罚站吧？肚子很饿耶。温红哀怨地想。今天闹了一整天，她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 突然，一阵浓郁甜香沁入鼻尖，她嗅了嗅，眼睛一亮。是她最爱的红豆饼！ 她一路闻香寻觅，终于在街头转角找到卖红豆饼的小摊，一口气跟小贩买了六个，然后从纸袋中取出一个，咬了一口。 温甜软绵的滋味入口，她不禁叹息一声。太棒了！真好吃。 吃完一个，马上又取出另一个，待她一面咬着第三个红豆饼，一面走回集团大楼门前时，一辆深色轿车已停定路旁。 后座的车门打开，一道不悦的声嗓直冲她耳膜── “上车！” 是麦哲伦！温红犹豫地瞥了神情严厉的他一眼，又瞄了瞄坐在前座的司机──他不可能与司机共谋卖掉她吧？ “放心吧，我不会动你一根寒毛。”仿佛看透她在忧虑什么，他拧眉说道。 那最好了。她松口气，乖乖钻进车厢。 “我不是要你六点五分在楼下等吗？你竟然迟到！”温红还没坐定，他便对她一阵咆哮。 她瑟缩一下，“我没迟到啊。迟到的人是你吧？我是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才去买些红豆饼来吃。”纸袋殷勤地递向他，“要不要来一个？” 他瞪她，“你认为红豆饼能配黑咖啡吗？” “嗄？”她一愣。 他举起手上正溢着咖啡芳香的纸杯，饮了一口。 “哦。”她眨眨眼，“可是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黑咖啡很苦，让红豆饼的甜来中和一下不是很好？” “不需要中和。这两种东西根本不配。”他冷睨她。 “好吧，你说不配就不配。”她立刻收回纸袋，捧在自己怀里。 这人真讨厌！她是好心请他吃东西耶，他摆什么大总裁的架子啊？虽说他的确是大总裁没错啦……她恨恨地咬了一口红豆饼。 “请问总裁大人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想开除她就早点说，免得她心里忐忑不安。 她深呼吸，准备聆听青天霹雳的消息。 “有人指定我聘你当球团经理。” “什么？！”果真是青天霹雳，但却不是她期待的那一种。她睁大眸，瞪向身旁的男人，“你是指星宇豹？” 他点头。 “你开玩笑！”她不敢置信。“是谁指定的？” “我父亲。”他定定望她。 前任老总裁？“不可能！”她困惑地，“我跟他非亲非故。” “还想装傻？”麦哲伦冷笑一声，跟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相片，“你敢当着这张相片对我发誓，你不认识他吗？” “我当然──”最后一个字硬生生被温红吞回嘴里，她瞪着相片上熟悉的老人。“bruce！” “你果然认识他。”他冷嗤。 “他是你父亲？”她下意识抬手抚住喉头，惊愕莫名。 他眼神阴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拚命摇头，“他从来只要我叫他的英文名字，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老总裁麦礼成，我以为……以为他是乡下果农。” “果农？” “他告诉我，他在梨山有一座果园，还说有空欢迎我去采水果。”她解释，嗓音愈来愈微弱。“我已经半年没见到他了，他说要回乡下去──”说到此，她猛然一顿，容色刷白。“他……他──” “他去世了。”森冷的言语宛如落雷，劈得温红晕头转向。 她鼻间一酸，泛红的眼楞楞地望着麦哲伦。 他蹙眉，仿佛她哀伤的神情令他有些困扰，清了清嗓子，他粗声开口，“你还好吧？” “他是……怎么去世的？” “胃癌。” “这么说……他骗我说回乡下，其实是住院去了。”她梗着嗓音，“他很痛苦吗？我听说得了胃癌……很痛的。” “那当然！”他咬牙。 “他在医院──” “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不耐地斥道。 “好，我不问了。”她深吸一口气，展袖拭去眼角的泪水，沉默数秒。“原来你就是bruce那个讨厌棒球的儿子。” 他眉头纠结得更紧，“他跟你提过我？” 4 “嗯。” 麦哲伦湛深的眸忽明忽暗，掠过无数复杂异彩。 她看着，以为接下来他会盘问她bruce究竟说了什么，可没想到他只是淡淡一句── “他在遗嘱里交代我务必要聘你当球团经理。” “……为什么？” 俊唇一撇，“他似乎认为你有办法让豹队拿到明年度的总冠军。” “怎么可能！”她失声惊呼。星宇豹可是今年战绩垫底的球队耶！“就凭我？” “我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麦哲伦冷哼，“也许他被你迷昏头了。” “被我迷昏头？”她一怔，“为什么？” 他以一种“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瞪她。 她眨眨眼，终于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他的情妇！” “难道不是吗？”他冷冷勾起嘴角。 “当然不是！我跟bruce年纪差那么多，怎么可能？”她慌乱辩解，“我跟他只是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他淡声宣称，“我只要你跟我签下一年合约，担任豹队的经理。” 她颦眉，“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你以为我愿意？”他怒视她，“这是我父亲的遗嘱，如果我不遵从的话，就算豹队拿到总冠军也没用。” “那是什么意思？”她好奇地问。 “妳不需要知道。”射向她的眸光冷得足以让极地结冻。 “可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她问，嗓音虽温柔，语气却坚决。 他看了她几秒，才面无表情地陈述，“如果我不答应我父亲的条件，球队和球场将无条件转让给双城集团。” “双城集团？吴清发的那个双城集团？” “不错。” “绝对不行！”她锐声喊，装着红豆饼的纸袋自怀里滑落，可她浑然未觉。“那家伙不是好人！他根本不懂棒球！以前他也曾买下一支球队，为了争取战绩，他从美国聘来一个魔鬼教练，不顾球员的身体状况，拚命操练，结果操坏了好几个年轻球员，大好前途就这么葬送了！”讲到心痛处，明眸又微微泛红，“星宇豹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他手里，他会害死球员的！” 他不语，仿佛为她激动的模样感到十分意外，湛眸掠过沉思的黯芒。 “求求你，绝不能让球队落入吴清发手里！”她抓住他的臂膀恳求。 他定定望她，“那么，你愿意跟我合作了？” 她一愣。 “坦白说，我并不认为凭你的能力能让球队拿到总冠军。”讥诮的嗓音拂过她耳畔，“不过，既然我父亲要我聘你当经理，我可以照办，也可以付给你相当优渥的薪资。” “但是？”她并不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不许你插手球团的事务。”他目光深沉，“星宇豹已经够烂了，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再让它烂到底。” 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他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感觉自尊受损，“你的意思是只许我当个花瓶？” “我只是希望你别碍事。” “可是你根本……没见识过我的能力，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碍事？”她辩解。 “一个连文件都会送错的女人，我还能期待什么？”俊唇扬起冷冽弧度。 她脸一烫。对于这一点，她无话可说。 “如果你同意我的条件，我们马上签约。”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她垂眸，双手轻轻扯弄着裙襬。 他瞪视她孩子气的小动作，“什么意思？” “人家不想当花瓶。”她低声道。 他愕然。 墨睫一扬，直视他的眼眸清亮。“我想当个有名有实的经理，可以吗？” 她想当个有名有实的经理？就凭她？ 不自量力的女人！麦哲伦冷冷一哂。纵然已是一星期后，每每想起温红提出这般无神经宣言时的无辜神态，他依然止不住怒意。 她怎能用那样轻柔的声嗓、天真的模样道出如此令人生气的言语？教他想痛斥也不知从何骂起，只能瞠目结舌。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产生挫败的感觉，而让他哑口无言的，竟然还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孩。真该死！ “……老板，可以打扰你一下吗？”刚进办公室的特别助理小刘，望见麦哲伦阴沉紧绷的脸庞，呼吸不禁一颤。 “什么事？”凌锐的眼神自镜片后射出。 “呃，我是来报告记者会的事。” “准备好了？” “是的。”小刘上前，毕恭毕敬地递给麦哲伦一迭资料，“这是预定的流程，以及与会的记者名单。” “嗯。”麦哲伦接过，迅速浏览。 “传媒知道我们聘了个女经理，一个个争先恐后要来采访，我看今天下午的记者会应该会爆满。”小刘主动道，瞥向上司的眼神带点试探意味。 “嗯。”麦哲伦依然没多说什么，只是漫应一声。 小刘终于忍不住了，“老板，这样真的好吗？一个研究所刚毕业的小女生懂什么？真让她当经理的话，我们球团会被当成笑柄的。听说已经有几个记者打算在记者会上公开刁难了。” “由他们去。”麦哲伦合上资料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既然她不知天高地厚想当个真正的经理，就应该有办法应付这些挑战。” “你的意思是，即使她在记者会上公开出丑也无所谓吗？” “那也只是让她认清现实而已。”麦哲伦闲闲道，放松背脊靠上舒适的椅背。“让她受点教训也好，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冷哼，“过完年后就要开始热身赛了，我可不想她到时还来插手球团的事务。” “可是，球团终究需要一个人来管理，总不能由老板你亲自披挂上阵吧？” “我当然没空管这些。就交给你这个领队了，小刘。” “我？”小刘愕然指着自己鼻子，“领队？”他何时“荣升”球团领队了？ “球员训练跟比赛还是交给教练团负责，至于球队的监督管理，包括跟球员谈合约，这些就交给你了。” “都交给我？”重责大任一压上身，小刘顿时苦了一张脸。没搞错吧？总裁特助的工作就已经够忙了，还得兼差当领队？“老板，你也知道，我对棒球实在没兴趣──” “有没有兴趣不是重点，只要帮我管好球队就行了。” “可是老总裁不是有交代吗？还要拿到总冠军呢。”小刘最担心的其实是这点，要他肩负起将垫底的球队领向冠军之路的责任？拜托！饶了他吧！ “这个你别担心。我认识几个现在闲闲在家没事做的资深选手，我会想办法聘几个来当顾问，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这支烂队推上冠军宝座。”湛眸闪着厉光。 不错，无论用什么手段，光明正大的也好，卑鄙恶劣的也好，他一定要星宇豹捧来下个球季的冠军杯，否则他宁可解散整个球团。 虽说是支烂队，但要他白白拱手让人？休想！ 不管是他父亲或吴清发，包括那个女人，谁也不能成为他的阻碍。谁也不能！ “……通知温红，要她下午准时参加记者会。” 5 记者会现场热闹滚滚，氛围却有些诡异。所有坐在台下的记者都抿嘴窃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态。 终于，主角上场了。场内一阵肃静，数百道视线齐齐集中于在球团董事长麦哲伦陪伴下慢慢走进会议厅的女人，豹队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松垮垮的，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头上那顶棒球帽更掩去她大半脸孔。 老天！这就是星宇豹队新任的女经理？她个子多高？不到一六○吧？站在高帅挺拔的麦哲伦身旁，简直像个小学生，可笑至极！ 温红走向演讲台，一路上调整着那顶过大的棒球帽，仿佛想从罩顶的乌云中挣脱出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看着她笨拙的动作，众人还能勉强忍住笑声，可在她拾级而上，却被阶梯绊了一下，狼狈地倒入麦哲伦怀里时，笑声脱逸而出。最后当个头娇小的她站上讲台，拚命踮高脚尖才能构上麦克风时，爆笑声更是充斥了整个 会场。 “……温小姐，请问你为什么接下星宇豹队球团经理的职务？” “听说你研究所才刚毕业，为什么豹队会聘你为球团经理？” “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你知道自己是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唯一的女性经理吗？” 没等温红稍稍停下来喘口气，问题便如惊涛骇浪般，一波接一波、毫不留情地袭来。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可怜兮兮地转向麦哲伦，“对不起，帮我调一下麦克风好吗？” 他颔首，微倾身子，面无表情地替她降下麦克风，接着又退开。 透过低低的帽沿，温红望向台下宛如猛兽般虎视眈眈的记者群，突然觉得自己像只不意跌落陷阱的小白兔。 面对猛兽们的咆哮，心慌意乱的小白兔无助地以眼神向站在一旁的野豹首领求救，可他却只是双手环抱胸前，冷眼旁观。 她悄悄叹气。看来他并不像中古世纪的骑士那般具有风度。 “温小姐，请你回答问题！” “呃──”她调整了下麦克风，瞥一眼朝她提问的女记者，“请问你是？” “我是xx时报李碧珠。”女记者报上名号。 “请问你的问题是？” “温小姐知道一个球团经理该做些什么吗？” 话语一落，现场立刻爆开一阵笑声。 温红无奈敛眸，明白这些记者在嘲笑她，笑她一个研究所刚毕业、不懂世故的年轻女孩，竟不自量力地接下球团经理的职务。看来他们今天不会让她好过了…… “管理棒球队不是像参加后援会，只要对着明星球员尖叫几声就可以的。”一个男记者插口。 “听说温小姐以前曾经参加豹队的后援会，当上经理后，应该更方便接近仰慕的球员吧？”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怎么办呢？温红咬着下唇，隐藏在讲台后的手紧紧收握，她悄悄瞥了麦哲伦一眼，只见他摘下眼镜，正好整以暇地擦拭着。 他也等着看她出糗吧？明知她在记者会上丢脸，也等于削了球团的名声，他竟可以如此漫不在乎。他真这么讨厌棒球吗？ 她闭上眸，深深呼吸，头上的棒球帽随着这个动作更往下滑落，她叹口气，索性伸手将帽子反戴。 她清秀的容颜露了出来，引来台下几声戏谑的口哨，几个男记者低声打趣── “长得不错哦，美眉。” “豹队球员可有福气了，有这么年轻的美眉天天跟在身边。” “就怕他们沉醉在温柔乡里，忘了怎么打球了，哈哈。” 温红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她伸手抓住麦克风，轻轻吐气，“喂喂，test，test。” 麦克风……测试？！记者们瞪大眸，面面相觑。 这女人搞笑啊？什么时候了，还测试麦克风？瞧她还一本正经的模样呢！ 笑声更剧烈了，有些人甚至不小心呛咳起来，捧着肚子哀嚎。 混乱的场面令麦哲伦眉峰一拢。本来打算静静在一旁看她出糗的，可她实在闹得太过分了，再这样下去，球团的颜面都被她扫光了！ 他戴回眼镜，正想走向温红时，清脆悠扬的声嗓忽地扬起──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大家好，我是温红，星宇豹队的新任球团经理。”她自我介绍，语调抑扬顿挫，相当好听。 啊，主角开口了。男记者们捧腹，女记者们掩嘴，纷纷将视线调往讲台。 “大家以后可以叫我『小红豆』，这是我的外号。” 小……红豆？ “不、不会是卡通里那个、小红豆吧？”一个女记者勉力憋住笑，问道。 “不是的。”她居然还煞有其事地回应，“是因为我名叫“红』，又很爱吃红豆饼，所以我的朋友才这么叫我。” “啊！我受不了了！”一声尖叫倏地拔峰而起。 又是一阵满堂笑声。 “谢谢大家这么热烈的反应，我很开心。”温红望着眼前一片欢乐景象，颇欣慰地感慨，“说真的，我本来还很担心会跟媒体处不好呢。” 天！这女人可以更白目一点。 事情演变至此，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麦哲伦也不禁翻了翻白眼。 他走近温红，却见她忽然抛来一朵粲笑。那笑，令他从不迟疑的步履一凝。 “……其实你们刚刚说得没错，豹队的球员真的很不赖哦。”她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发言，“平常他们都包得紧紧的，大家可能不觉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体格真的都超赞的。”玉手交握，墨密的羽睫眨 了眨，唇畔浮漾的笑意甜美。“一级棒哦！” 不会吧？记者们全呆了，谁也想不到这年轻女孩真的当场发起花痴来。 “很多人批评我们的球员太年轻，对战经验不足，所以战绩才这么差。可我要说一句，就是因为年轻才有看头，谁愿意看一群欧吉桑打球啊？你们说对不对？”她偏头娇声问，神态俏美可爱。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相对无言。 “李小姐，”她直接点名，“你愿意吗？” 李碧珠愣然。 “我想你不愿意吧？”温红浅浅一笑，径自替她回答。“运动比赛嘛，谁都想看体魄强健、爆发力超强的年轻人炫技，谁愿意看一群跑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秃头兼大肚子的老男人？我说那有点倒胃口。你觉得呢？” 李碧珠还是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说我们豹队球员年轻，不但不是负累，反而是最大的资产。就因为他们年轻，所以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因为年轻，不用整天为新陈代谢系统退化烦恼，随随便便健身就可以练出好几块肌肉，迷倒一海票女人 。你说对不对？” “呃，这个嘛──” 会场的空气变了，记者们收敛嘲弄的笑容，拿出纸笔，开始做起笔记来。 而一旁的麦哲伦，镜片后的眸也闪着奇异光芒。 “温小姐，我是xx时报王永平。请问你为什么接下星宇豹队球团经理的职务？”一个男性记者紧接着提问。 6 “咦？这还用问吗？你们刚刚不是已经帮我找出了答案？”温红唇弧甜甜扬起，“当然是因为我超『哈』星宇豹的球员啰。” “嗄？”辨不清她是嘲讽或认真，王永平只能苦笑。他顿了顿，继续问：“听说你研究所才刚毕业，以前除了在球场打工外，没有任何棒球相关经验，为什么豹队会聘你为球团经理？” “这个嘛，是秘密哦。”温红说，神秘兮兮地眨眼。 秘密？记者们这下可好奇了，纷纷竖起耳朵，聚精会神。 “说来挺传奇的，其实……” shit！麦哲伦在心里低咒一声，再度往前跨一步。这没神经的女人该不会当场公布老头的遗嘱吧？如果她敢，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当众掐死她。 “……我也不知道呢。” 正朝她肩头掠去的猿臂煞住。 “……我想麻雀变凤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俊朗的剑眉挑起。 “……对这一点我也很好奇，不如我们一起来问问我们伟大的球团董事长？” 剑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麦哲伦。 他先是凝望温红数秒，接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俊容惹来场内女记者们一声叹息。湛深的眸扫视会场一周后，他才接过球团助理递过来的麦克风。 “为什么聘温小姐担任球团经理，我想等球季开始后，各位就会有答案的。” “麦先生的意思是，温小姐有办法改善豹队的战绩啰？” “我的确这么期许。” “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温小姐？她还这么年轻！” “既然我们豹队球员都很年轻，我想他们总是希望能天天看见一个年轻美女养养眼吧。”他幽默地道。 “这么说，你认为温小姐很漂亮啰？”一个女记者问，语气不无妒意。 麦哲伦挑眉，深深望向温红，仿佛真的在为她的长相评分。 在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下，温红芙颊淡淡刷红，赧然别过头。 他微笑，“如果真要打分数，一个女人的外表顶多只占三十分。” 言下之意，他更看重的是内涵啰。一个传闻中纵横情场、不知粉碎多少女人芳心的花花公子，竟会说出这种话，真令人吃惊啊。 温红自眼睫下悄悄窥视他。 “……你认为温小姐的内涵值多少？” “我想不会输给这里大部分的人。”四两拨千斤。既回避了正面答复，又不着痕迹地替她修理了这些轻视她的记者。 她要修正对他的印象了。黑咖啡男……其实还不错嘛。 “请问温小姐，目前对于星宇豹有任何计画吗？将来打算怎么整顿豹队？” 嗯，总算问到重点了。这才是她想回答的问题啊。 温红对提出问题的记者微笑，正打起精神想好好陈述一番时，却听见麦哲伦不慌不忙的声嗓抢先一步扬起── “温小姐的目标是，带领豹队在下个球季拿到总冠军。” 淡然一句宣称，威力却直逼炸弹，在场内激起漫天硝烟。 记者们嗡嗡高语，数道质疑的目光朝温红冷射而来，刺得她太阳穴猛烈抽疼。 前言撤回。黑咖啡男，果然还是挺可恶的。 “你是故意整我的吗？”温红问身旁的男人，虽是质问，语调仍轻软。 “你说呢？”麦哲伦不动声色，右手一旋，保时捷跑车开上了绿意盎然的敦化南路。 “我想你是故意不让我好过。”她叹口气，“明知道那些记者听到以后一定会紧咬住我不放，却偏偏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他闲闲地问，“拿下总冠军难道不是你的目标？” “是这样没错啦。只是，你也不必当众给我那么大的压力啊。”语调哀怨。 “想逞强当然得承受压力。”他冷淡地，“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我随时可以找人帮你。” “你的意思是要我只做挂名经理吗？” “难道我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 “那可不行。”她摇头，“你说过的，会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刚才那场记者会还没让你认清现实吗？” “记者会？有怎样吗？我觉得我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啊。” 她究竟是搞不清楚状况，或是纯粹装傻？ 麦哲伦瞥了眼身旁神态天真的女人。刚刚她在记者会上的表现，确实令他意料不到，说她迷糊嘛，她又为豹队球员说了那么一席漂亮话；说她精明嘛，却又糗态百出。看来，他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女人。 她也许真的不简单，否则怎么可能将老头迷得团团转，甘愿将整支球队送给她玩？一念及此，不悦的情绪猛地堆上麦哲伦心头，他一踩油门，跑车呼啸着加速。 强烈的冲力令温红背脊撞上椅背，她惊呼一声，急忙伸手抓住车厢顶端的把手。“喂喂，别开这么快啊。” “怕了吗？” “怕是还好啦。只是这里不是高速公路，不能开这么快，会被开罚单的。” “无所谓。”他淡淡挑眉。 对哦。温红在心中暗斥自己笨。堂堂星宇集团的总裁哪会在乎区区几张罚单？ “你开慢一点，小心别撞上人。”只好动之以情。 “放心吧，我的技术很好。”虽是这么说，车子的速度倒真的慢下来了。 温红疑惑地瞪大眼，才发现原来前方有一群小学生正在马路旁嘻笑打闹。 虽说现在是绿灯，可麦哲伦依然放缓了速度，慢慢通过。 蓦地，一个小男生手上抓的线一松，一颗彩色气球贴上车窗。那小男生大声喊叫着，瘦小的身躯猛然冲向前。 “小心！” 伴随着温红的尖叫响起的是一阵紧急煞车声，麦哲伦反应迅速地赶在撞上小男生前停下车。可后头的车子却因为煞车不及，撞上了保时捷的尾端。 “啊──”她身子往前一倾，正以为自己难逃一劫时，白色的安全气囊瞬间鼓起，护住她脸庞。 “你没事吧？”焦急的嗓音旋即拂过她耳畔。 她抬起头，意识仍处于半失神的状态，茫然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你还好吗？”他拍了拍她脸颊，试图唤回她的神志，“有没有哪里撞伤？” “我……没事。”好一会儿，容色苍白的她才从惊吓中回神。 “没事就好。”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一点。” 温红楞楞接过，他则开门下车，走向那个闯祸的小男生。 她透过车窗，看着他蹲下身对那小男生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摸摸他的头。 他没开骂？望着他平和的神情，温红忍不住惊讶地瞪大眼，拚命想认清那浮漾在他唇畔的……是不是微笑？ 7 那真的是微笑吗？她好像……还没真正看他笑过呢。 可等他起身往回走时，俊挺的面容又恢复一贯的冷肃，淡淡朝她颔首后，他走向车尾，察看擦撞的情形。 不过两分钟，他便跟对方车主交涉完毕，坐回驾驶座。 “怎样？”她问。 “一点小擦撞而已。”他系上安全带，“幸好保时捷板金够厚。” “那……那个小孩呢？你跟他说了什么？” “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警告而已。”他淡声道，重新发动引擎。 她眨眨眼。警告？刚刚他又摸小男生的头、又对他微笑的举动，算是一种警告？果真如此，那她倒希望他常用这种方式给她一点“警告”。 温红轻轻一笑。 “笑什么？”他蹙眉。 “没什么。”她摇手，明眸流光璀璨，“我只是在想，你连对一个小孩都那么凶，不愧是商场上的强人。”语气一顿，秀眉娇娇扬起，“佩服佩服。” 她在嘲弄他吗？她竟敢！他扭过头，责怪地瞪她一眼。 她却视若无睹，回他一抹甜甜微笑。 这女人！真的可以逼疯任何一个男人。他抓住方向盘的十指泛白。“现在不是轻松谈笑的时候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晚上有一场party。”他挑起嘴角，“我们特地在新启用的球场办了一场party，豹队的教练跟球员将全员到齐，欢迎你这个新上任的经理。” “啊。”她身子一僵，可不一会儿，唇畔又是笑意盎然，“太好了，我也很想快点跟球员们打好关系呢。” 这女人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吗？“对于一个研究所刚毕业的菜鸟要来当他们的经理，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欢迎』你？”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喜欢我吗？” 他耸肩。 “可是，你会帮我的，不是吗？” 她说什么？！他瞪她。“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放任球员们跟我作对，破坏球团纪律，对你并没好处啊。对吧？”她细声问，眨巴着大眼的神态好天真，好无辜。 他只能宣告投降。“这是怎么回事？” 当两人从台北赶到位于桃园的专属球场后，迎接他们的除了星空下一张张搭起的白色帐篷，正中央满席的美味餐点，以及角落排成一列的服务生外，整座球场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 “你不是说party六点半开始吗？”温红瞥了眼腕表，“现在都快七点了耶。” “这还不够明显吗？”麦哲伦冷冷勾唇，“这就是球员『欢迎』你的方式。” 拒绝出席欢迎party？她懂了。 温红黯然垂眸。她早料到，豹队的教练与球员们不会太欢迎她这个胆敢践踏男性圣殿的女人，只是没想到他们对她竟反感至此。 事实上，从她在合约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豹队总教练便气冲冲撂下狠话── “我绝不会承认她的！” 他讨厌她，其他人也一样。温红悄然叹息。对这些男人而言，由一个女人来管理整支球队，简直是笑话一桩，何况她还是个才刚毕业的丫头！ 一只啥也不懂的社会菜鸟，却负责与他们谈判合约条款，不高兴的话，甚至可以开除他们，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 一个女人懂什么？凭什么掌控一切？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球员们个个愤恨不平，尤其在听闻从其他球队传来的流言后──讥笑豹队球员是咬着奶嘴、还离不开妈妈怀抱的小婴儿──他们更加激动了，觉得颜面尽失。 甚至有的球员宣称，如果她来当经理，他们绝不续约。 怎么办呢？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这些球员？看今晚这种景况，要劝服他们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着，温红又叹气了，盈盈走向球场，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皮上坐了下来。 嗯，这触感挺不错的。她摸了摸身畔的小草，又眯起眼，仰头望了望四周看台。据她目测，这个球场的大小完全符合国际标准，不愧是台湾第一座由球团投资兴建的专属球场，果然不惜成本。 bruce。她在心头呼唤着故友──你为什么要斥巨资盖这么一座球场？又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当球团经理？你真的相信我能在短短一年间让豹队赢得总冠军吗？ 清风拂面，撩起她鬓边细发，她的心猛地一颤。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但她仿佛听见了，听见老人用一贯严酷的神态对她说着温煦的言语。 她躺下来，闭眸聆听老人的鼓励──你一定能做到的，小红豆，你一定可以！ “……你在做什么？”淡冷的嗓音在她上方扬起。 她展开眼睑，迎向一张同样严酷的俊容──他们父子俩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五官同样端挺，神态也同样冷漠。她在心底叹气，唇畔却浅浅地勾起笑。 朦胧的笑意映入他的眸，教麦哲伦身子一僵。“你发什么神经？这么冷的天气躺在地上？快起来！”粗声命令。 “我穿了风衣，不冷。而且今天晚上天气还算暖，没关系的。”微笑依然清浅。 他皱眉。 “你看到了吗？”她柔柔问。 “看什么？” “星星。”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麦哲伦往苍邃的夜空望去，果然看见数十颗星子嵌在天幕上，迷蒙发亮。 “还有月亮哦。” 他跟着望向一弯如勾新月。 “你也躺下来吧。”她突然坐起身，展臂拉他。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瞪着她的神态宛如看见一只不可理喻的怪物。数秒后，他粗声开口，“你有病吗？” “没有啊。” “该不会球员们没来参加party，带给你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脑袋不清楚了吧？”他讽刺。 “我的脑袋很清楚啊。”她依然平和地回应。 “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难过。” “我是很难过。”她低声道，躺回草皮上。“真的满难过的。” 麦哲伦皱了皱眉，奇怪她低落的语气竟让他心头无故一扯。不悦地推开莫名的情绪后，他取出手机拨号。 “小刘吗？是我……如果我记得没错，今晚应该有一场欢迎party吧？为什么我到了现场，却一个人也没有？连你这个领队也没到？”语调平淡，却隐含威胁。“……什么？罢工？”他提高声调。 温红也跟着坐起身子。 他瞥了她一眼，继续朝手机另一端掷落命令，“我不听借口！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我要球队全员到齐──听清楚了吗？”说完，他毫不迟疑地切断了通话。 “球员们闹罢工吗？”温红问，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说，除非球团跟你解约，否则他们将不参加球团的一切活动，包括练习。”他解释，凝定她的眸意味深刻。 “是这样吗？”她小脸低垂，“嗯，我明白了。” “你真的懂了吗？”他的语气怀疑且嘲讽。 “当然，我又不是白痴。” “既然如此，就答应我的条件。名义上你还是球团的经理，但不许你插手球团事务，我会另外聘请顾问来──” “不行。”清脆俐落的两个字截断了他。 他眼神一冷，“你还是坚持自己来？” “不错。” 8 “你──”他咬牙切齿，再次有种掐死眼前这女人的冲动。“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 “我知道啊。”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的球员闹罢工。” “而且威胁球团解聘你。” “他们的诉求我很清楚。” “那你怎么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忍不住咆哮。 “还有时间，不是吗？”面对他滔天的怒火，她微微瑟缩，却仍勇敢地开口，“在球季开始前，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回来的。” “……” “麻烦你打电话给刘领队，请他不必劝那些球员来参加party了。就快过年了，让他们放松一下，好好休息吧。” “……” “你真的不想躺下来看星星吗？这种感觉很棒耶。” “……” “嗯，我肚子饿了。桌上那些料理看起来很好吃，我可以吃一点吗？” “温、红！”冰冽的怒吼响彻整座球场，震得附近每个人心神皆为之一颤。 温红无奈地停住往餐桌走近的步履，回过头，“我听得见，你不必喊得那么大声。” “你──”两簇炽烈火焰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这女人绝对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绝对是！ 她仿佛对他的怒气毫无所觉，自顾自地盛了一盘满满的食物，又从急忙跑来服务的侍者手中端过一杯香槟。最后，她回到草皮上，席地野餐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瞪她。 她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落定他身上，“喂，你肚子也饿了吧？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他不说话。 “先生，麻烦你再拿点东西来好吗？”她朝方才的那个服务生招手，“那道烟熏鲑鱼不错，还有培根芦笋卷，对了，也拿一盘生菜沙拉来好吗？你们准备的萝蔓真脆，很好吃。啊，还有起司也来一点好吗？另外还要一杯香槟，谢谢。”叨念一长串后，温红停下来歇了会儿，啜饮一口香槟。 她闭上眸，享受甜爽的气泡在唇腔轻轻鼓动的滋味，满足地叹息。 “好好喝哦。”她赞叹。 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麦哲伦僵立原地，看着几个服务生忙碌地端来两盘她方才点名的食物，又自动自发拿来一块餐巾，在草皮上铺开，甚至还在餐巾一角压上装了朵娇美玫瑰的花瓶。 “请坐，麦先生。”一个多事的女服务生抱来两个柔软的坐垫，笑容满是讨好意味。 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女服务生头皮发麻，惊觉自己拍错马屁，急急退开。 麦哲伦凌厉的目光重新落向温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她朝他微笑，“我在吃饭啊。” “你──”满腔激怒在望见她轻吐舌尖舔舐嘴角沾上的沙拉酱时，倏地化为乌有。他喉头一阵焦渴，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她担忧地颦眉。 他责怪地瞪她，忽地席地坐下，抓起餐巾上的香槟杯，仰头一饮而尽。 “慢点喝，别呛着了。”以为他口渴，她温柔地执起冰镇在桶里的香槟，又为他斟了一杯。 阴郁的眼神擒住她。 她心跳一乱，玉颊染霞，“对不起，我又让你生气了吗？”她好像总是在惹恼他呵。 “别告诉我你介意。”他冷哼。 “我当然介意。”她真诚地睇他，“毕竟我们未来还要相处一年，我真的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那么紧张。” “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紧张吗？”他讥讽，“我还以为你毫无感觉呢。” “也许你很瞧不起我，麦先生，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白痴的女人。”清亮的眼眸凝定他。 他挑眉，状甚怀疑。 “事实上，bruce还认为我满聪明的。”秀颜更加嫣红了。 他看着，湛眸闪过深思。 的确，她并不笨，或者在纯真无辜的容颜下，其实藏着一颗善于算计的心。 可就算她真是装疯卖傻，有些行止还是太过分了些，教人分不清是真是假，连他这个自认对女人有相当程度了解的男人也无法捉摸。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吐出半嘲弄、半认真的疑问。 “啊，你想知道吗？”她娇娇一笑，“太好了，相互了解是建立友谊的第一步。” “哼。”他不置可否。 “我是在台东一座小镇长大的，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就过世了，是爸爸独力养大了我跟哥哥。”明眸点亮对父亲的仰慕，“虽然我爸只是个木匠，赚不了多少钱，又爱喝酒，平常也老是对我跟哥哥碎碎念，不过对我而言，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一级棒！”说着，她比出拇指，随即又羞涩地拢了拢鬓边秀发。“你不要认为我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哦。” 他胸口一窒，无端地为她这女儿娇态心悸。为什么在谈起自己的父亲时，她眼瞳能那么清澈、纯澄？那灿烂笑颜，像是全世界的阳光都在她身上集中照耀…… 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而是真心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胸口，似乎更闷了。 “……我哥哥也很不错哦，他很温柔，很体贴的，从以前就常有人跟我说，能让我哥哥爱上的女人一定超级幸福。”她吐了吐舌尖，“说实话，我有时还会嫉妒未来的大嫂呢。” “为什么？”他涩声问。 “因为她会抢走我哥哥嘛！”她撒娇地，“要是他真爱上了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我了。” 好甜蜜的笑容，甜得像颗水蜜桃，仿佛只要咬一口，那无限甜美的汁液便要倾泻流出。他瞪着她，喉间苦涩。她怎能笑得像拥有全天下的幸福？ “我爸爸跟我哥哥都是棒球痴，所以连带我也成了个棒球痴。”她继续道，“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就离不开棒球。等我长大些，发现女生不能跟男生一样打棒球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啊！在家里闹翻了天，把爸爸跟哥哥弄得不知所措，还说不让我打棒球就要去跳海，他们急得跪下来求我……”明眸因回忆更加闪亮，“唉，我爸跟我哥啊──” “别说了！”他蓦地制止她。 她惊愕地望着他凌厉的神情。 “不许再说了。”他不想听，不想知道她有多么喜爱棒球，不想知道她父亲和哥哥有多疼爱她、宠溺她。“这些不关我的事。” “麦先生？” 9 “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回去。”他淡漠地抛下一句，淡漠地站起身，踱至球场的另一端，远远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她望着那孤傲挺直的背影，丽眸在不知不觉中……薄染惆怅。 天真烂漫或装傻？ 温红眨眨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眼皮，涩涩地望着报上以鲜明字体印刷的标题，以及附于一旁的彩色照片。 那是她在记者会上的照片，极度不合身的球队制服，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纤瘦。她轻轻叹气。本来就已经够矮了，还穿成这样，怪不得那些记者会以戏谑的口吻形容“小红豆”这个外号真是人如其名。 她偏头，以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照片中的自已。决定了，明天到球团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要秘书帮她订制两套合身的球队制服。 接着，她慢慢阅读起报导内容，才看不到一半，她心里已然有谱。 大抵上有两个重点，其一，猜测星宇豹队的球团董事长为什么聘年少无知的她当经理？实在找不出原因的记者，竟然异想天开地认为她与麦哲伦关系暧昧，而球队正是他送给她这个“新欢”的礼物。 温红一翻白眼。看来这位记者的eq跟麦哲伦是属于同一等级的，都认为男人会为了讨好情妇而送她一支球队来排遣闲暇时光。 怎么可能？她撇撇嘴，略过这则流言，径自沉思起文章的第二个重点──新任球团经理要如何解决球员的罢工问题？ 问得好！比起无谓的蜚短流长，这些人更应该把注意力摆在这个问题上吧。 只不过，别说这个记者想破了头也无法替她找出除了辞职谢罪以外的方法，就连她自己，心中也是毫无计较。 麦哲伦不许她以重金利诱，而她自己也明白，重赏之下留下来的未必是真心想打球的球员。 她并不想要那种可以为了金钱、不顾自己理想与信念的球员──若真是如此，跟黑道合作，签赌打假球岂不更快──她要的，是真正愿意信任她的球员。 问题是，她凭什么要人家相信她呢？凭什么要他们服从她的领导？ “啊，好难啊！”温红烦躁地扯了扯头发。饶是脾性温和，这令她失眠整晚的问题，仍牵动了她不易起伏的情绪。 她站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咖啡。浅啜一口，苦涩的滋味令她不觉蹙起眉。 真不晓得为什么有人爱喝黑咖啡？又苦又涩，像药水一样，要不是为了提振一夜没睡的颓靡精神，她才不要这样苛虐自己呢！ 可那个男人却爱极了黑咖啡…… 她摇摇头，又轻轻舔了一口，舌尖立即一吐。真难喝！ 可喝了一小杯后，她混沌的神志似乎愈来愈清醒了，眼皮也舒张开来，不再那么困倦。 也许，黑咖啡是有其迷人之处的，就像那张冷酷的脸皮下，也有一颗偶尔柔软的心。她轻轻笑了。又饮了一口后，她抖了抖报纸，正想继续看下去时，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在小小的套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连忙接起，深怕铃声穿透隔音不佳的墙面，扰了隔壁邻居清梦。 “喂。” “老妹，你怎么回事？”窜入耳膜的是一道清脆爽朗的声嗓。 “哥。”她娇娇地唤了一声。“怎么忽然打电话来？” “还问怎么回事？我看到报纸了！” “啊，原来你看到了。”对着从小疼爱她的兄长，温红妍丽的唇习惯性地嘟起，“人家又不是故意穿成那样的，是他们借给我的衣服尺寸太大了嘛。” “谁管你穿成怎样啊？”温泉在话筒另一端大声叹气，“我是问你，怎么一声不响跑去当球团经理了？究竟怎么回事？” “嗯，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她慢条斯理地。 “那就快说啊！”温泉粗声催促。 “干嘛这么凶啊？哥。”温红不满他的口气，“我当了球团经理，你不高兴吗？是棒球队耶！” “这不是我高不高兴的问题，而是这件事太过莫名其妙！说，你该不会真像报纸上写的，跟那个花花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你说谁啊？” “还有谁？麦哲伦！”温泉低吼。 温红连忙拿开听筒。 “那家伙浪荡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发了什么疯？居然跟那种男人混在一起？” “我没跟他混在一起啊。”她委屈地辩解。 “还说没有？不然他干嘛无缘无故聘你当什么球团经理？” “是因为他爸的关系。” “他爸？”温泉抽气，“你是说跟你有关系的是麦哲伦他爸？一个老头？” “哥，你听我说──” “你疯了！老妹！”等不及温红进一步解释，温泉愤怒的嗓音已直冲云霄，“跟一个花花公子扯上关系已经够糟了，结果跟你有暧昧的居然是他老爸？天！你怎么搞的？是，你是从小就对咱们那个不学无术的老爸过分崇拜没错，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有恋父情结！妳──” “我要生气了，哥。”清清淡淡的嗓音扬起，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一贯温和的腔调，却奇异地令温泉住了口。 温红在心里慢慢读秒，过了五秒钟后，才重新开口──“我跟bruce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是好朋友，不是情人。我没爱上他，更没什么恋父情结。” “……bruce就是麦哲伦他老爸？”许久，温泉才犹豫地问。 “嗯。” “妳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嗯。” “那他为什么要聘你当球团经理？” “这个嘛──”啜了一口咖啡，温红娓娓诉起她与麦礼成相识的经过，从在球场上初次见面，到之后一次次相遇而建立起的忘年之交，一直到他过世后那份奇特的遗嘱。“……坦白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为什么坚持要我当球团经理。只不过他既然指定了我，我就不想让他失望。” “这太……不可思议了。”温泉评论。 “我知道。” “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我猜也是。” 温泉沉默半晌，“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还在想。” “我马上去你那边。” “咦？你要到台北来跟我过年吗？” “我已经在台北了。” “什么？”温红讶然，“那你那些学生怎么办？已经开始放寒假了吗？” “嗯。”温泉顿了顿，“而且我已经申请了留职停薪，从下学期开始。” “留职停薪？为什么？”温红震惊，可一转念，便恍然大悟，“是为了莫小姐吗？” 虽然这一年来，她忙着写硕士论文与找工作，一直没空回老家瞧瞧，但仍辗转听说了那位姓莫的小姐如何在小镇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又如何迷得小镇上最受欢迎的男人晕头转向。 10 只是她没想到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的哥哥，竟因此决定离开小镇。 “你为了她辞掉工作跑来台北？” 温泉不语。 “你说话啊，哥。”温红有些生气，“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告诉我你跟她的事？”她嗔怪。 “别生气，小红豆。”知道她不高兴了，温泉急急哄她，“是哥不好。” 她不说话，玉指轻轻敲着小餐桌。 “小红豆──” “要我原谅你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灵动的眼珠一转，她突地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没问题，什么事都行。”爱妹心切的温泉立刻慷慨应允。 温红甜甜地笑了。 罢工仍然持续，星宇豹队球员坚决抵制新任球团女经理！ 萤幕上，大大的新闻标题以血红色字体刻意强调。 会议席主位上，麦哲伦靠着椅背，气定神闲地看着一个不满的球团小股东站在台上愤慨陈词。 “你想毁了星宇豹吗？竟然不先征求我们的意见，擅自聘请一个女人担任球团经理，而且还是一个没经验的菜鸟！”控诉完毕，小股东视线往周遭扫一圈，寻求其他人支持，“各位，你们容许球团被董事长这样任意玩弄吗？” 其他几个股东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有难色。 是的，他们也同样不满，可问题是，麦哲伦不但是球团最大的股东，手上握有的股份更远远超过一半，就算实行投票表决又如何？他们仍然无法驳回他的决策，就像当初他们无法驳回麦礼成兴建专属球场的计画一样。 除非──进行董事长改选。 只可惜在球团董事会掌握多数席次的也还是麦家人，试想，麦哲伦的母亲跟妹妹可能对他投下反对票吗？结果可想而知嘛！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说真的，哲伦，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聘一个女人当球团经理？”另一个小股东平和地问。 因为这是老头的决定！麦哲伦在心底讽刺地回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有我的理由。” “至少跟我们说说，行吗？”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个人认为这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策略。” “宣传策略？”小股东们面面相觑。 “各位想想，自从温红上任以来，从过年前到过年后，平面媒体哪天没刊登有关星宇豹的新闻？就连电子媒体也天天追着我们的教练跟球员跑。自从球团成立以来，各位什么时候见过我们有这么高的曝光率？即使去年豹队创下联盟有史以来最高的连败纪录，也不见媒体如此大肆报导。”麦哲伦垂下眼，掩去讥诮的眸光。 “你的意思是，聘一个女经理是为了增加球队在媒体的曝光率？” “嗯哼。” “开什么玩笑？！”最先掀起战火的那个小股东怒斥，“要曝光也要看是因为什么样的消息曝光！这种负面的报导对球团形象有帮助吗？根本就是拖累！” “那么你认为没有这些报导，我们球团的形象就很正面吗？”麦哲伦冷冷问，“我可不晓得球迷除了知道我们是连续几年战绩垫底的球队之外，还对我们有什么其他印象。” “这──”那名小股东一窒，说不出话来。 “姑且不论温红到底有没有本事管理球队，光是为了她带来的新闻价值，我们就该心存感谢。”麦哲伦嘲谑地掀唇，“起码她让球迷们记住了星宇豹，还有我们球员的名字。”沉冷的眼光扫视会议室一圈，等着有人提出反驳。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轻柔的嗓音忽地飘进会议室，跟着出现的，是一道娇俏纤小的身影。 是温红！这女人居然有胆现身在这场针对她而来的批斗大会？ 一屋子男人目瞪口呆地瞧着她。 温红却视若无睹，径自抱着一台笔记型电脑走进来，在望见会议桌上原本就好端端地摆着一台时，她叹了口气，“早知道这里有，我就不带这么重的东西了。” 麦哲伦瞪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本来是要去集团大楼找你的，可秘书告诉我，你在这里跟球团股东开会，我想既然是讨论球团事务，我这个经理礼貌上也应该来打声招呼，所以就来啰。”她语调轻松地解释，望向他的容颜浅笑盈盈。 这个没神经的女人！他暗暗收拢拳头，指关节喀喀作响。 “请问现在在讨论什么议题？”她若无其事地问。 没人回答。 “啊，各位已经讨论完了吗？”她径自接口，“既然如此，刚好由我上台做个简报。” “请问温小姐想做什么简报？”一字一句自麦哲伦齿间迸出，只要有点神经的人，都听得出他不高兴。 可惜温红在这方面似乎欠缺了点什么，只见她兴高采烈地取出磁片，“借我用一下好吗？”不待怔楞在台上的男人许可，她径自将磁片插入电脑，打开事先准备好的简报档案。 简报的主题很快地秀上萤幕，众人见了，皆是一阵冷哼。 那以漂亮的文字编辑软体打出来的标题竟是── 我如何为星宇豹带来最大的经济效益。 “咳咳。”在报告之前，温红还清了清嗓子。“各位股东大家好，首先我要谢谢方才麦董事长的一席话，谢谢他如此看重我。”染满笑意的星眸瞥向面色铁青的麦哲伦，“刚刚董事长所说的，其实也正是我今天想跟大家报告的。聘用我当球团经理，各位绝不会后悔，因为我可以为球团带来最大的经济效益。”她停顿下来。 一片沉寂，依然没有人说话。 终于，坐在主位的麦哲伦开了口，平淡的声调中听不出一丝丝起伏。“愿闻其详，温小姐。” “是的，请看这张图。”她将这淡冷的一句话视为最大的鼓励，兴致勃勃地继续，“这些直条代表这几年职棒联盟的票房总收入，而红色的部分则代表我们星宇豹队所贡献的票房，大家可以看到──惨不忍睹。接下来这一张，是联盟周边商品的收入，同样的，我们也只占了微渺的一小部分──” “这些不必劳烦温小姐指出，我们都很清楚。”一名股东忍不住负气插口。 “没错，我知道大家都很清楚。只不过你们可能没想到，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她明眸璀亮，自信满满，“我可以让这些改变。” “好大的口气！”另一名股东冷嗤，“你倒说说看，凭你一个丫头要怎么创造奇迹？” “听完我的简报，各位就会了解了……” 11 1 近午，禾家大宅内，温红与她两人相对而坐，在客厅沙发上玩西洋棋，她们玩一个早上也不嫌腻，比起在英国圣学院读书的光阴，这种只下棋的日子她们也觉得是天堂。 前阵子禾母生日，温红藉机飞回市，为了不想再回英国的修女学校，温红索性告知她的爷爷她想结婚，禾元泰虽然不赞成她二十岁就嫁出去，但是因为他的儿子早年车祸丧生，温红从小让他这个亲爷爷疼大，她提出的要求他鲜少做不到，所以即使早该回学校，温红仍是三天两头出席相亲饭局。 禾元泰从庭院走进屋内，这两个丫头从一早就玩到现在，看来是忘了时间，“臻月啊，你今天中午不是还有一个饭局，你不打算出门了吗？” “要啊，爷爷，我一会儿就上去换衣服，我速度很快的。” “这阵子你也看过不少男孩子，你要是都不喜欢也别勉强，爷爷真的觉得现在就让你嫁出去实在嫌太早。” “不会啊，我妈妈十八岁嫁给爸爸，我都已经二十岁了。” “你爸爸那年代不一样，你这年代太早婚了。” 温红擡头，“爷爷，如果我真的有遇到喜欢人的话，你可要让我嫁，我不回英国读书了。” “爷爷跟你妈妈都觉得，让你回英国读完书再回来嫁人比较好。” 温红坚决的摇头，“我要是嫁人就不回英国读书了。” “好好，随便你，不过找男人可别随便，他得经过爷爷跟你妈妈这关才行。” “爷爷您放心，我肯定会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好，一会儿要是打算赴约就别迟到，早点准备准备好出发，就算不喜欢也别给人留下坏印象。” “知道了，爷爷。”温红看着禾元泰走进书房之後，朝她俏皮的吐了舌头，“我宁愿找个人嫁，也不愿意再回去修女圣学院读书。” “爷爷十分坚持你必须完成圣学院的学业，你之前不也跟爷爷撒娇过好几次，可是都不见效。” “没关系，反正我说要嫁人，爷爷也替我安排相亲了，我就一直相亲下去，永远都不要回英国了。” “万一爷爷要是知道你只是想相亲，没意思结婚呢？到时候我们还不是得回去圣学院，这样我们不如乾脆回去完成学业来得痛快。” “那我就真的找个男人结婚啊。” “这不好吧，结婚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 温红握住她的双手，“她，你要帮我，我真的不想再回英国，就算早婚我也觉得比回英国好，我就这样相亲下去吧，反正那些男人肯定不会喜欢我。” 她一脸无奈，“只要小姐你别故意搞怪，很多男人喜欢你。” “唉呀，我只是不想回恐怖圣学院，也不是真的想早婚，我怎麽可以让那些男人喜欢上我，我这不是自寻死路？” “爷爷又怎麽可能让你一直相亲下去？” “那就等爷爷发了最後通牒，再赶快找个男人嫁了不就好？” 她不得不叹气，小姐凡事总是想得容易，到时候吃亏了怎麽办？ 温红率先起身，“走吧，我中午还要跟一个好像叫麦哲伦的男人相亲呢，我今天想要隆重打扮，我们赶快上楼去准备。” 台北，仁爱路旁的小巷弄内停一辆迷你奥斯汀，白顶深蓝色车身的复古款，外头艳阳高照，里头冷气强得让人打喷嚏。 副驾驶座上的人化妆半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不满意。 “小姐，你今天穿着搭配粉红色系，妆容再这麽粉红好吗？” “嗯啊。”昂贵的腮红像捡到一样，温红多扑了好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温红这才转头看着她，“你觉得我这样如何？” “不好看，整体感觉太过甜腻，其实小姐只需画个淡妆就完美。” 温红倒是开心，伸长手在後座捞了捞然後下车，她撑开纯白色的蕾丝洋伞，拉起雪纺纱百褶长裙一角。 “她、她，你说我这样好不好看？” 温红转了一圈，纯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上有垂坠感的大蝴蝶结，粉红色的雪纺纱百褶长裙长及小腿肚，底下还有白色蕾丝袜与粉红色娃娃鞋。 对了，差点忘记还有一顶粉红色大礼帽，温红弯进後座窗户伸手拿。 “如何？” “不好看，参加cosy的话还可以。” 温红可满意呢，“你要等我吗？” “当然。” 温红想了想，“也好，要是早点结束的话，我们俩搞不好还可以去哪逛逛。” “我不想跟你这样走在街上。” “我本人都不介意，你害羞什麽？” 她摇头，“是丢脸，非常丢脸。” “那好吧，反正我先去赴约再说。” “小姐，小心。” 温红摆了摆手，活脱脱像个英国贵族般的往外走，她赴约的西餐厅在仁爱路旁。 走在红砖人行道上，温红吸引不少目光，刚才走在斑马线上就更别说，她感受到热烈的注目礼，尤其是公车乘客，只可惜公车无法开窗，否则乘客都会探窗出来看。 温红的手还没沾上门上的握把，已有人替她服务。 “欢迎光临！” “谢谢。”温红不介意餐厅服务生从远远就看她到现在还不移开目光。 “呃，欢迎光临，小姐，请问独自用餐还是有预约呢？” 温红把白色蕾丝伞收了，交给前来带位的服务生，服务生“呃”的很小声，不过她还是听见了，“我找一位池先生，我想他应该事先预约了。” “您是禾小姐吧，请跟我来，”服务生像是考虑一下，“请问是否先帮禾小姐您保管帽子？” 温红摇头，“带路吧。” “好的。” 比起刚才外头一小小段路的注目礼，现下餐厅里投射而来的目光不算什麽，这个高级餐厅里头的人比较含蓄。 温红看到左侧尾桌单坐一个男人，心想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吧。 麦哲伦看见餐厅服务生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心想应该就是这个女人吧。 “池先生，这位就是禾小姐。” 麦哲伦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禾小姐你好，我是麦哲伦。” 温红笑得含蓄又害羞，但是没打算伸手，麦哲伦也不尴尬，走过来帮女性拉开椅子。 “谢谢。” 温红脱掉头上的粉红色大礼帽，服务生赫然发现底下还有条粉红色的大蝴蝶平结发带，粉红色与百褶长裙呼应，蝴蝶结与领口上的垂坠感大蝴蝶结呼应！ 巴掌大的小脸让发带占据一半，她这样穿搭也没有所谓好不好看的争议，纯粹就是品味问题，麦哲伦接过服务生给的菜单。 “禾小姐想必饿了，喜欢吃什麽请点。” 12 “好。” 不过麦哲伦擡眼两次，温红什麽都没表示，“禾小姐有什麽不吃的吗？” “没有。” “禾小姐不介意我替你点餐吧？给我二份套餐，主菜菲力牛排，其他让主厨去搭配，再帮我选瓶红酒。” “请问红酒的价位位於多少之间？” 麦哲伦将菜单交给服务生，“不限。” “好的，请稍等。” 温红本来还想说不介意，但是他已经点完菜、叫完酒，连服务生都走了。 “禾小姐平常有什麽兴趣吗？” “没有。” “听说禾小姐之前就读欧洲的住宿学校，不晓得是哪间学校？” 温红打了个冷颤，“集中营。” 挑眉的男人让温红回神，她笑不露齿。 “你知道集中营吧？我之前在住宿学校里学到最多的知识就是关於德国纳粹的历史，这让我更懂得人本关怀的重要。” “是吗？说说你在住宿学校的生活，我很有兴趣。” 温红咽下口水，“我学校的生活就跟你读书的时候一样，没有什麽特别之处。” “喔。”关於这点麦哲伦可是不认同，他读书时候的生活一定跟她的很不一样，“何以见得？” “不然你说说看你读书时候的生活是如何？” 麦哲伦带点笑意，“改天有机会说给你听。” 皮笑肉不笑，她讨厌人家笑得不诚恳，她也晓得他说的只是客套话，她想他也是犯了长得帅的男人病，以为别人对他的生活很感兴趣。 “我听说你在艺术方面很有天分。” 哪来那麽多听说，到底是谁跟他说？温红微笑，“哪里，请问你都听谁说？” 麦哲伦扬起嘴角，“你好奇我如何知道你的事情？” “大概是我爷爷有向你稍微介绍一下我吧。” “是我主动向禾老提出邀请你吃饭的约会，不过禾老倒是没有跟我提及有关於你的事情，不过我对於你很感兴趣。” 铃！之前饭局多数是男方家长提及，虽然爷爷也有主动帮她约几个他老人家觉得有为的青年，不过还好彼此都不来电，不过这个男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啊，他干嘛主动邀约？还好她今天心血来潮有隆重打扮。 “呵呵……”温红笑得礼貌又含蓄，心中却想，早知道画个猴子屁股妆。 “禾小姐平时做什麽消遣？我偶尔会去打壁球，改天约禾小姐一起去吧。” “不了，运动是我最不擅长的消遣，池先生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才好玩。” “听说球类运动可是禾小姐的专长。” “请问你听谁说？” 这时开胃菜来了。 “用餐吧。”麦哲伦的嘴角带有笑意。 刚才她就隐约觉得他的笑容碍眼，果然碍眼，温红拿起刀叉，盯着眼前的火腿卷芦笋，她实在不想这麽做，因为这实在不像一个淑女会有的行为，她是淑女，可是…… “开胃菜有问题吗，是不是有你不吃的东西？如果不吃，搁着无妨。” “不，芦笋是我最爱的青菜。”心一横，温红刀叉切下去。 鲜嫩的二管芦笋卷，麦哲伦吃得满意，“这开胃菜不错，只是将帕马火腿换做燻鲑鱼会更搭配。” “是啊。”温红露出牙齿，“我也觉得把帕马火腿换成燻鲑鱼会更好吃。” “那麽下次就叫厨房试试吧。” 奇怪，他没看清楚吗？她都要笑僵了，“好啊，下次就叫厨房试试看。” 咦？他没多看她一眼，享受他的面包浓汤去了。 温红舀着浓汤，舌头搜了搜上门牙跟嘴唇之间，芦笋皮明明就还在啊，温红瞄麦哲伦一眼，啊，被抓到。 “是龙虾浓汤还是黑麦面包不合你的胃口？”麦哲伦扬起嘴角，“还是你对於我正在喝的这碗浓汤比较有兴趣？” 油腔滑调勒，温红陪笑，“你请慢用。” 温红撕下面包皮，沾沾浓汤，秀气的往上门牙跟上唇之间放，她把面包皮放得服服贴贴，再阖上唇感受一下面包皮的存在。 “池先生，不晓得你以前就读哪所学校？”温红语末露齿微笑，头微偏，将美丽的左脸呈现给他。 “我大学是美国哈佛商学院毕业，硕士则是英国剑桥。” “那博士呢？” “我认为硕士已经足够应付我工作上的需要，截至目前为止，没有攻读博士的打算。” “喔。”温红酸得合上嘴，他到底有没有看到？ 13 近午，禾家大宅内，温红与她两人相对而坐，在客厅沙发上玩西洋棋，她们玩一个早上也不嫌腻，比起在英国圣学院读书的光阴，这种只下棋的日子她们也觉得是天堂。 前阵子禾母生日，温红藉机飞回市，为了不想再回英国的修女学校，温红索性告知她的爷爷她想结婚，禾元泰虽然不赞成她二十岁就嫁出去，但是因为他的儿子早年车祸丧生，温红从小让他这个亲爷爷疼大，她提出的要求他鲜少做不到，所以即使早该回学校，温红仍是三天两头出席相亲饭局。 禾元泰从庭院走进屋内，这两个丫头从一早就玩到现在，看来是忘了时间，“臻月啊，你今天中午不是还有一个饭局，你不打算出门了吗？” “要啊，爷爷，我一会儿就上去换衣服，我速度很快的。” “这阵子你也看过不少男孩子，你要是都不喜欢也别勉强，爷爷真的觉得现在就让你嫁出去实在嫌太早。” “不会啊，我妈妈十八岁嫁给爸爸，我都已经二十岁了。” “你爸爸那年代不一样，你这年代太早婚了。” 温红擡头，“爷爷，如果我真的有遇到喜欢人的话，你可要让我嫁，我不回英国读书了。” “爷爷跟你妈妈都觉得，让你回英国读完书再回来嫁人比较好。” 温红坚决的摇头，“我要是嫁人就不回英国读书了。” “好好，随便你，不过找男人可别随便，他得经过爷爷跟你妈妈这关才行。” “爷爷您放心，我肯定会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好，一会儿要是打算赴约就别迟到，早点准备准备好出发，就算不喜欢也别给人留下坏印象。” “知道了，爷爷。”温红看着禾元泰走进书房之後，朝她俏皮的吐了舌头，“我宁愿找个人嫁，也不愿意再回去修女圣学院读书。” “爷爷十分坚持你必须完成圣学院的学业，你之前不也跟爷爷撒娇过好几次，可是都不见效。” “没关系，反正我说要嫁人，爷爷也替我安排相亲了，我就一直相亲下去，永远都不要回英国了。” “万一爷爷要是知道你只是想相亲，没意思结婚呢？到时候我们还不是得回去圣学院，这样我们不如乾脆回去完成学业来得痛快。” “那我就真的找个男人结婚啊。” “这不好吧，结婚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 温红握住她的双手，“她，你要帮我，我真的不想再回英国，就算早婚我也觉得比回英国好，我就这样相亲下去吧，反正那些男人肯定不会喜欢我。” 她一脸无奈，“只要小姐你别故意搞怪，很多男人喜欢你。” “唉呀，我只是不想回恐怖圣学院，也不是真的想早婚，我怎麽可以让那些男人喜欢上我，我这不是自寻死路？” “爷爷又怎麽可能让你一直相亲下去？” “那就等爷爷发了最後通牒，再赶快找个男人嫁了不就好？” 她不得不叹气，小姐凡事总是想得容易，到时候吃亏了怎麽办？ 温红率先起身，“走吧，我中午还要跟一个好像叫麦哲伦的男人相亲呢，我今天想要隆重打扮，我们赶快上楼去准备。” 台北，仁爱路旁的小巷弄内停一辆迷你奥斯汀，白顶深蓝色车身的复古款，外头艳阳高照，里头冷气强得让人打喷嚏。 副驾驶座上的人化妆半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不满意。 “小姐，你今天穿着搭配粉红色系，妆容再这麽粉红好吗？” “嗯啊。”昂贵的腮红像捡到一样，温红多扑了好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温红这才转头看着她，“你觉得我这样如何？” “不好看，整体感觉太过甜腻，其实小姐只需画个淡妆就完美。” 温红倒是开心，伸长手在後座捞了捞然後下车，她撑开纯白色的蕾丝洋伞，拉起雪纺纱百褶长裙一角。 “她、她，你说我这样好不好看？” 温红转了一圈，纯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上有垂坠感的大蝴蝶结，粉红色的雪纺纱百褶长裙长及小腿肚，底下还有白色蕾丝袜与粉红色娃娃鞋。 对了，差点忘记还有一顶粉红色大礼帽，温红弯进後座窗户伸手拿。 “如何？” “不好看，参加cosy的话还可以。” 温红可满意呢，“你要等我吗？” “当然。” 温红想了想，“也好，要是早点结束的话，我们俩搞不好还可以去哪逛逛。” “我不想跟你这样走在街上。” “我本人都不介意，你害羞什麽？” 她摇头，“是丢脸，非常丢脸。” “那好吧，反正我先去赴约再说。” “小姐，小心。” 温红摆了摆手，活脱脱像个英国贵族般的往外走，她赴约的西餐厅在仁爱路旁。 走在红砖人行道上，温红吸引不少目光，刚才走在斑马线上就更别说，她感受到热烈的注目礼，尤其是公车乘客，只可惜公车无法开窗，否则乘客都会探窗出来看。 温红的手还没沾上门上的握把，已有人替她服务。 “欢迎光临！” “谢谢。”温红不介意餐厅服务生从远远就看她到现在还不移开目光。 “呃，欢迎光临，小姐，请问独自用餐还是有预约呢？” 温红把白色蕾丝伞收了，交给前来带位的服务生，服务生“呃”的很小声，不过她还是听见了，“我找一位池先生，我想他应该事先预约了。” “您是禾小姐吧，请跟我来，”服务生像是考虑一下，“请问是否先帮禾小姐您保管帽子？” 温红摇头，“带路吧。” “好的。” 比起刚才外头一小小段路的注目礼，现下餐厅里投射而来的目光不算什麽，这个高级餐厅里头的人比较含蓄。 温红看到左侧尾桌单坐一个男人，心想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吧。 麦哲伦看见餐厅服务生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心想应该就是这个女人吧。 “池先生，这位就是禾小姐。” 麦哲伦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禾小姐你好，我是麦哲伦。” 温红笑得含蓄又害羞，但是没打算伸手，麦哲伦也不尴尬，走过来帮女性拉开椅子。 “谢谢。” 温红脱掉头上的粉红色大礼帽，服务生赫然发现底下还有条粉红色的大蝴蝶平结发带，粉红色与百褶长裙呼应，蝴蝶结与领口上的垂坠感大蝴蝶结呼应！ 巴掌大的小脸让发带占据一半，她这样穿搭也没有所谓好不好看的争议，纯粹就是品味问题，麦哲伦接过服务生给的菜单。 “禾小姐想必饿了，喜欢吃什麽请点。” 14 “好。” 不过麦哲伦擡眼两次，温红什麽都没表示，“禾小姐有什麽不吃的吗？” “没有。” “禾小姐不介意我替你点餐吧？给我二份套餐，主菜菲力牛排，其他让主厨去搭配，再帮我选瓶红酒。” “请问红酒的价位位於多少之间？” 麦哲伦将菜单交给服务生，“不限。” “好的，请稍等。” 温红本来还想说不介意，但是他已经点完菜、叫完酒，连服务生都走了。 “禾小姐平常有什麽兴趣吗？” “没有。” “听说禾小姐之前就读欧洲的住宿学校，不晓得是哪间学校？” 温红打了个冷颤，“集中营。” 挑眉的男人让温红回神，她笑不露齿。 “你知道集中营吧？我之前在住宿学校里学到最多的知识就是关於德国纳粹的历史，这让我更懂得人本关怀的重要。” “是吗？说说你在住宿学校的生活，我很有兴趣。” 温红咽下口水，“我学校的生活就跟你读书的时候一样，没有什麽特别之处。” “喔。”关於这点麦哲伦可是不认同，他读书时候的生活一定跟她的很不一样，“何以见得？” “不然你说说看你读书时候的生活是如何？” 麦哲伦带点笑意，“改天有机会说给你听。” 皮笑肉不笑，她讨厌人家笑得不诚恳，她也晓得他说的只是客套话，她想他也是犯了长得帅的男人病，以为别人对他的生活很感兴趣。 “我听说你在艺术方面很有天分。” 哪来那麽多听说，到底是谁跟他说？温红微笑，“哪里，请问你都听谁说？” 麦哲伦扬起嘴角，“你好奇我如何知道你的事情？” “大概是我爷爷有向你稍微介绍一下我吧。” “是我主动向禾老提出邀请你吃饭的约会，不过禾老倒是没有跟我提及有关於你的事情，不过我对於你很感兴趣。” 铃！之前饭局多数是男方家长提及，虽然爷爷也有主动帮她约几个他老人家觉得有为的青年，不过还好彼此都不来电，不过这个男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啊，他干嘛主动邀约？还好她今天心血来潮有隆重打扮。 “呵呵……”温红笑得礼貌又含蓄，心中却想，早知道画个猴子屁股妆。 “禾小姐平时做什麽消遣？我偶尔会去打壁球，改天约禾小姐一起去吧。” “不了，运动是我最不擅长的消遣，池先生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才好玩。” “听说球类运动可是禾小姐的专长。” “请问你听谁说？” 这时开胃菜来了。 “用餐吧。”麦哲伦的嘴角带有笑意。 刚才她就隐约觉得他的笑容碍眼，果然碍眼，温红拿起刀叉，盯着眼前的火腿卷芦笋，她实在不想这麽做，因为这实在不像一个淑女会有的行为，她是淑女，可是…… “开胃菜有问题吗，是不是有你不吃的东西？如果不吃，搁着无妨。” “不，芦笋是我最爱的青菜。”心一横，温红刀叉切下去。 鲜嫩的二管芦笋卷，麦哲伦吃得满意，“这开胃菜不错，只是将帕马火腿换做燻鲑鱼会更搭配。” “是啊。”温红露出牙齿，“我也觉得把帕马火腿换成燻鲑鱼会更好吃。” “那麽下次就叫厨房试试吧。” 奇怪，他没看清楚吗？她都要笑僵了，“好啊，下次就叫厨房试试看。” 咦？他没多看她一眼，享受他的面包浓汤去了。 温红舀着浓汤，舌头搜了搜上门牙跟嘴唇之间，芦笋皮明明就还在啊，温红瞄麦哲伦一眼，啊，被抓到。 “是龙虾浓汤还是黑麦面包不合你的胃口？”麦哲伦扬起嘴角，“还是你对於我正在喝的这碗浓汤比较有兴趣？” 油腔滑调勒，温红陪笑，“你请慢用。” 温红撕下面包皮，沾沾浓汤，秀气的往上门牙跟上唇之间放，她把面包皮放得服服贴贴，再阖上唇感受一下面b皮的存在。 “池先生，不晓得你以前就读哪所学校？”温红语末露齿微笑，头微偏，将美丽的左脸呈现给他。 “我大学是美国哈佛商学院毕业，硕士则是英国剑桥。” “那博士呢？” “我认为硕士已经足够应付我工作上的需要，截至目前为止，没有攻读博士的打算。” “喔。”温红酸得合上嘴，他到底有没有看到？ 15 “二十岁的你学校还没有毕业吧，怎麽这次回来待这麽久，不打算回英国读书？” “嗯。”温红推开浓汤面包，把生鲜沙拉端到面前，紫的、绿的、青的，就选紫的吧，颜色最深，他要是眼睛不好的话，看得也比较清楚。 看她叉哪片叶放进嘴巴，麦哲伦就知道待会儿瞧见什麽颜色，根据徵信社的报告，没有特别指出她的脑袋有问题。 “池先生，请问你几岁呢？”这回工程浩大，门牙、犬齿、臼齿都覆盖上了。 “三十一岁。” “平常做什麽消遣呢？” “不晓得健身算不算是一种消遣。”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什麽东西？” “海鲜类的吧。” “不晓得你开不开迷你奥斯汀的车？” “那小车对於我来说空间太狭隘，不适合。” “请问身高多高？” “一百八十八公分，顺便告诉你，我体重七十八公斤。”麦哲伦眼里带笑。 温红嘴巴酸得火了，乾脆合上，真想叫他露着牙齿说话看看，推开沙拉，温红让服务生上主菜，温红切着菲力牛排，切着切着，她乾脆…… “叽……叽……” 麦哲伦擡眼，软嫩的牛排让她切得跟橡皮垫一样。 桌子间彼此有距离，不过已经有客人探出头察看，服务生也正往这走。 “叽叽！叽……”为什麽不阻止她？为什麽不阻止她？盘子都要切破了还不阻止她。 先前带位的服务生来到温红身边，“小姐，请让我帮你服务吧。” “不用，去忙你的，除非我伸手，否则这里不需要额外服务。” 温红放弃，这刺耳的声音媲美变态老师用指甲刮黑板，他有重听吧？还是他喜欢！ 麦哲伦把切好的菲力牛排端到她面前，再把被她淩虐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 “我想你不怎麽会使用刀叉，我好奇你在英国怎麽吃饭。”麦哲伦切下一口菲力放进嘴里，温红这才明白他不是普通人。 累了，温红老老实实把牛排吃掉，她很少有肚子吃到甜点，她把法式布蕾吃了，最後点一杯醒脑的薄荷茶。 “禾小姐，今天很高兴跟你一起吃饭。” “池先生，今天我也跟你用餐愉快。” “如果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就好了。” 可能是把甜点吃了有力气，想挥一拳给对面的笑脸，原来有比皮笑肉不笑更讨厌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叫你臻月如何？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麦哲伦，毕竟先生来小姐去的，太拘束。” 温红不敢相信，这样是以後还要见面的意思？天啊！她穿得这样到底是哪里好看？她妆化得这样到底是哪里正常？还是这人就喜欢cosy？ 温红赶紧拿起一旁的大礼帽戴上，懊恼已将蕾丝洋伞给服务生保管。 “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 “你敢跟我这样一起走在街上吗？”睁眼说瞎话。 “我今天车停得比较远，等等你跟我一起走过去，我送你回去。” “我可是这身装扮走出去呢。” “难道你刚才不是这身装扮过来？走吧，如果禾老在家的话，我顺道进去打声招呼。” “我刚才还撑着一把蕾丝洋伞……”温红垂了肩膀。 “待会儿到了柜台别忘了拿。” 望着来到身边的高大男人，他也算厉害了…… 几天後，天气晴朗，温红与她打算出门，正要到右翼车库取车的时候，被在庭园修剪松树的禾元泰叫住。 “你们两个要上哪去？” “爷爷，今天天气这麽好，我跟她想要去游泳。” “嗯，游泳不错，你最近跟不少年轻人一块吃饭，怎麽样，有没有哪个人是让你感觉不错的对象？” 温红笑得害羞，“爷爷您真是的，怎麽问得这麽直接，您这样人家怎麽好意思说？” 禾元泰从一旁佣人手上换了把利剪，“说真的，爷爷觉得你年纪轻轻用不着想着婚嫁的事情，这阵子要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也不要紧，再回去读书就好了，之前你没有把书读完就回来，爷爷着实觉得可惜。” 温红眼睛都瞠大了。 “怎麽了？” 温红摇摇头醒脑，“爷爷，英国那住宿学校太遥远了，我能不能回来市这里读书？您不想天天看到我吗？人家年纪还小，也会想妈妈嘛。”她再加把劲儿撒娇，不停晃动着他的手臂，“不在市读书也没关系，但是不要像是英国这麽远的地方嘛。” “好了，我的手臂都要断了。” “爷爷好嘛，您就让人家回来陪陪您嘛。” “我就你这麽一个孙子，何尝不想你在身边，否则打小就把你送出去，何须等到你十七八岁才把你送出国？” “爷爷……” “可是英国那修女学院真是名媛贵校，哪个有教养、有风范的贵族女子不是从那里出来？你是我禾元泰唯一的孙女，当然也得进去受其薰陶。” “爷爷……”温红的心在滴血。 禾元泰拍拍孙女的手，“好了，要是真没有看上眼的对象也不要勉强，等过几年你回来，爷爷肯定帮你找个人中之龙。” 人中之龙，她要人中之龙干嘛？那里要是发生火灾，搞不好还要排队，禁止奔跑走廊与草坪所在地，她死也不想回去那个只有神才住得下去的圣学院，就连上厕所也有时间规定，拉肚子会被抓去训话与饮食控制，平常供餐就清淡，给那些修女饮食控制下去还得了。 她好不容易和她逃出来，怎麽可能再回去？温红壮士断腕的给她一眼。 她心有戚戚焉，如果连她也受不了的话，更别说小姐，一向开朗乐观的小姐到了那住宿学校，一连几次受不了的抱着她痛哭，更令小姐崩溃的是，哭完还得被叫去训话，无论那时候是半夜三点还是清晨五点，就算她是小姐的随从也不能跟过去。 之後隔壁寝室的摩洛哥公主好心告知她们，学院里每一角落无不架设监视录影器，就连厕所里头都有，只是平时厕所里的监视录影不会打开萤幕监视，除非有状况发生。 温红低下头，抓着禾元泰衣角轻摇，“爷爷，其实人家也不是没有看中意的对象。” “喔，是谁，是爷爷主动帮你邀约的对象吗？” “爷爷，您记不记得有个人叫麦哲伦？” “麦哲伦，你说那个池家的老大？” 老不老大她是不知道，“嗯，就是那个麦哲伦。” “你觉得他不错，对他有意思？” “在跟那麽多人吃过饭之後，我觉得他好像很聪明。” “岂止聪明，撇去他在商场上太过冷酷的手段不谈，他确实是个乘龙快婿。” 爷爷嘴上说着乘龙快婿，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太赞赏的样子，那个男人是怎样，在商场上惹人厌吗？她对工商业没天分，就连商场上的事情她都不清楚呢。 “爷爷，如果我的对象是他的话，可以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那个年轻人对你也有意思再说。” “爷爷，要是我有交往的对象之後，就不用再回去英国住宿学校了吧？” “那也要你是认真交往，如果只打算玩玩，不如回英国好好把书读完。” 日头炽艳艳，温红有冷的感觉，“爷爷，不瞒您说，其实麦哲伦他说他对我有兴趣呢。” 是吧，那天他是问她有什麽兴趣，还是说对她有兴趣？好像是他打球有兴趣吧，唉呀，管不了那麽多，谁记得。 “第一次见面就说对你有兴趣啊，你可当心点。” “爷爷，您是叫我以後不要跟他来往比较好吗？” 禾元泰把剪刀交给佣人，面对温红握住她的肩，“往後，只要你的对象不是坏人，没有心怀不轨的话，爷爷都不打算干涉太多，只希望你自己能睁大眼睛看清楚找个好对象。”禾元泰拍了拍，“好吧，你们不是要去游泳吗，早点去早点回来。” 温红盯着禾元泰背影，直到老人家走进屋内，她还是不太明白，“她，你说我的对象要是麦哲伦，到底可不可以？到底能不能别再回去恐怖圣学院？” “之前那几个爷爷主动帮你约的对象呢？” 温红懊恼的摊手，“都怪我当初做得太偏激，一个个都被我吓跑，只有那道行比较高的麦哲伦撑住，姜果然是老的辣。” “麦哲伦是你cosy那天的吃饭对象？仁爱路上西餐厅的那个？你打电话给我说，你坐在他车上的那个？” “嗯！你记不记得他之後还约了我两次，我不是跟他说我要去看香港脚跟富贵手，我无法赴约，你说这样以後我约他，他还愿意出来吗？” “我要是男人会觉得你有毛病，以後不想约你出去。” “我也觉得我自己有毛病，感冒、伤寒、咳嗽、破伤风，还有鼻塞流鼻水，为什麽我偏偏是说香港脚跟富贵手？” 温红把脸埋在手里，她好想死，“这下子可怎麽办？我想找他出来认真交往看看啊。” “不如我们再找其他男人出来吃饭看看，说不定会出现小姐你真正喜欢的对象。” “你忘记刚才我已经跟爷爷说我喜欢的对象是麦哲伦。” “小姐，要是真的回去住宿学校，再怎麽样都还有我陪伴在你的身边。” 温红握住她双手，“我们绝对不能再踏进圣学院一步，我不要连肚子痛都不自由，英国女王难道不会吃坏肚子？监狱没在管人呕吐的吧？” 她心疼温红一脸惶恐的模样，看来那段肠胃不舒服的日子着实吓坏她，她宁愿咽下到喉咙的呕吐物，也不愿意让修女发现她身体不适。 某国际知名连锁饭店位於信义都会区，绿洲般的健身中心位於饭店五楼。 温红与她最爱其中庭园式的户外温水游泳池，花木扶疏的造景彷佛来到生意盎然的热带岛屿，换上泳衣的两人难得没直接跳下水。 “一个礼拜没来游泳，感觉好像隔了很久。” “嗯。” “麦哲伦的事情怎麽办？都怪我胡乱答覆人家，这下子换我主动联络他，你觉得他会理我吗？” “不晓得。” “唉……”温红的肩膀更垂了。 “别想了，我们游泳吧，游完泳去找他看看，如果他避不见面的话，那意思很明显了。” “他要是不见面呢？” 她耸肩，“那就不要见面，你很喜欢他吗？” “比起那个喜不喜欢的问题，你不觉得我们的生死存亡更重要吗？” “走一步算一步，等到他避不见面我们再来想其他方法，我们看谁先来回两趟？”在池边坐了有一会儿，她早想下水。 “什麽式？” “随便，就先混搭吧，等热身之後我们再来正式比赛。” “好。” 池边躺椅上的人听见溅水声不间断，好奇这时候会有谁来游泳，这一看不得了，虽然看不清楚脸蛋，但是那腰、那臀、那修长匀称的腿啊…… 年轻男子摘掉墨镜，他多久没碰上此等极品？美女游起仰式真养眼，旁边那个腿是短了一点，不过马马虎虎也算过得去。 16 男子打算到池畔茅屋那去点杯饮料好好欣赏，其间不时频频回头，就怕两抹水中精灵消失不见，这晒死人的中暑天，该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男子靠在吧台上，曲指敲了敲，“给我一杯冰茶，大冰茶。” 修长美女的捷式让人惊艳，尤其是换气时那浮出水面的小嘴，这是他看过最诱人的唇色，再看看旁边那个蛙式，短腿踢啊踢，再穿件绿色泳衣就好了，平心而论，小青蛙的泳技不比修长美女逊色，但是修长美女游起来就是比小青蛙多了股美感，是腿长的问题吗？ 男子啜了口冰凉饮品，深觉她泳姿优雅却俐落快速，职业运动选手不过如此，但是修长美女身上的每一处线条可没有过度训练的肌肉感啊，美、美！ 小青蛙换仰式啦，男子的目光又回到修长美女身上。 “这两个女人游得真不错。”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走到吧台，年轻男子瞄了一眼。 “可不是吗，这健身中心多久没出现此等优良等级，早想叫经理把年费退给我。” 西装男子也叫了杯饮料，两人驻足在吧台前，除了欣赏水中两抹倩影之外，他们也不得不赞叹两人的好体力，一般女人到泳池来多半是戏水，她们是货真价实的游泳。 不晓得魂牵梦萦过了多久，年轻男子不舍的盯着水中精灵从水里跃到池边站起来，修长美女拿毛巾擦身体的模样也同样让人目不转睛。 一旁的西装男子也眯起眼，“看到对面那两个女人没有？” “有，不就是那对正在擦身体，一高一矮的女人吗？” “高的我喜欢，”西装男子宣示。 二哥眼光好，是男人都喜欢高的那个，不过没关系，那矮的就交给自己。 “不过矮的我得泡。” 年轻男子一个没站稳，偏滑一下，“所以我负责高的？” “不，你两个都不许碰。” “什麽东西啊！二哥你有没有搞错？是你告诉我有美眉泡，我才每天过来这里晒太阳。” “你还在读书，回学校里找，这种社会人士就交给二哥我来。” 年轻男子瞪大眼，他可是在这假峇里岛足足盯哨一个礼拜，“不行，二哥，你选一个，孔融让梨，我让你先选。” “二哥说了，高的我喜欢，矮的我得泡，你想知道碰二哥的女人会有什麽下场吗？” “我……” “她们来了。” 一高一矮的女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吧台前，看来心情不错。 “我要一杯凤梨汁，冰块加多一点。” “我要一杯芒果汁。” 修长美女坐起椅子来就是跟小青蛙不一样，蹦蹦跳跳的小青蛙真该学学美女一腿轻跨上椅的悦目姿态。 她拿过签帐单要签名，却让西装男子阻挡了，“就让我请两位美女喝饮料吧。” 她以眼神请示温红，“那你的饮料我们请。” “绅士怎麽可以让女士请客？” “正常来说，绅士不会在游泳池穿西装皮鞋。”温红说着，她绕过温红到另一边去。 年轻男子暗笑，这就是不分一杯羹的下场。 “我今天是来泳池找人的，恰巧看见两位美女泳姿过人。” 年轻男子伸手，“你好，我叫jeff。”jeff装做没看见二哥警告。 “我叫柳闰，这个不才是我的弟弟，我今天就是来泳池找他，不晓得两位小姐贵姓？” “我叫张君雅。”温红乱扯了一个名字。 “那麽那位呢？”柳闰望向在张君雅之後的美女。 “我叫李宜静。”她有样学样的报上假名。 太好了，包含他自己在内，没人说真话，“我看两位小姐游得很不错，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和你们切磋？” “你要和我们比赛游泳？”温红问。 “不好意思，我们柳哥是个旱鸭子，如果可以冲澡，他绝对不泡澡。” 柳闰瞪了他一眼，微笑的看着所谓的张君雅，“不是我本人，不过我认识几个游泳协会的健儿，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牵线切磋一番。” “好啊。” “小姐。”她在温红身後提醒着。 “李小姐你放心，我认识游泳协会的人都是有正当工作，只是跟你们一样热爱游泳而已。” 温红回头，唇形表示，没关系吧？她给她“最好不要”的眼神。 柳闰紧接着说：“如果两位觉得没问题的话，地点我们就选在这里如何？” 温红怀疑的看着旱鸭子，这里的年费可是一年二十万。 “我是这健身中心的主管，如果要举办在这里的话肯定没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是什麽时候？” “大家平常要上班，我们就选下礼拜日如何？说切磋其实也是让你们跟同好认识一下而已，我这人不时就是有热心过头的缺点。” “那……好吧，我跟她……宜静下礼拜日会过来这里，几点？” 柳闰把耳朵靠过去，“请问是她还是宜静？” 温红吸着凤梨汁，“什麽东西她？” “那麽是我听错了，下周日下午二点如何？” “好，没问题。” “这里是公开场合，大饭店的守备跟安全你们尽管放心。”柳闰看着张君雅，说给李宜静听。 温红痛快的将冰凉凤梨汁饮尽，跳下高脚椅，“陆、宜静我们走吧，不是还有事要办。” 柳闰前倾身子，“宜静小姐姓李还是姓陆？” “刚不是说了她叫李宜静吗，你不仅是旱鸭子，耳朵还不好呢。” “是，我耳朵是不怎麽好，需不需要我叫车子送你们一程？” 温红摆摆手，“我们自己有车。” “宜静、君雅再见，我叫jeff，记得我们下礼拜日见啊。”jeff不舍的挥手。 “人都走远了，你可以过来了吧？”柳闰坐在吧台前。 “宜静真美，在水里面已经吸引人，没想到一上岸，那脸蛋更是令人难以忘怀，难怪老大要约她出去吃饭了，要是我我也约啊。” “我说那高的我喜欢。” “给我想像一下会怎样？” “矮的随你乱想，但高的不行，高的我要，你脑子里给我乾净一点。” “有宜静做比较，小青蛙真的不怎麽样。” “老大约的是矮的，矮的叫温红，高的叫她。” jeff桌子一拍，“她们干嘛报假名？” 柳闰一睨，“那你干嘛报假名？” “我是企业家後代，偏偏长得英俊又潇洒，就像众多女人争食的一块肉，我当然要小心谨慎。” “温红跟你一样也是企业家後代，禾元泰就是她的亲爷爷，她是她的随从，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块长大。” “禾元泰是谁？” 柳闰给他一拳，“商界大老禾元泰都不晓得，你混吃等死混到哪里去？” jeff抱头，“人家还在读书，人家还年轻嘛。” “我跟大哥在你这时候认识不少人。” “大哥约那矮的吃饭干嘛，他难道不知道她身边有个正港的美女？” “禾元泰早年丧妻没再续弦，只有一个独生子，但是独子在早年时候也车祸身亡，留下唯一的女儿温红，禾元泰疼爱孙女，自然将温红视为继承人。” “喔……”jeff点头，难怪老大要找矮的吃饭，他们老大一向为集团鞠躬尽瘁。 从健身中心离开的两人来到一栋商业大楼，白顶深蓝的迷你奥斯汀停在一侧。 “她，你在车上等我。” “小姐，我看我还是陪你上去吧。” “不用，我又不是去赴死，我只是上去打听一下他的意思，如果不行，再考虑刚才游泳池那个男的吧。” “小姐，千万不行，刚才那两个男人来路不明，我不觉得他是健身中心的主管。” 温红拍拍她肩膀，“别担心，我随便说说而已，我看旱鸭子不顺眼。” 她不免担心的盯着温红身影，直到她走进商业大楼。 温红一路来到柜台，“你好，麻烦你，我找麦哲伦。” “请问是总经理吗？” “你们总经理叫麦哲伦吗？” “是的。” “那就是了，麻烦你通知一下。” “请问您和总经理有约吗？” “没有。” “请问贵姓？” “温红。” “请问洽谈公事吗？” “我跟他是朋友。”吃过一次饭算是朋友吧，勉勉强强。 “好的，请稍等，我帮您联络总经理秘书。” 温红环视大厅，光是一个接待处就有四、五位员工，温红再不熟悉也晓得这是一间大公司。 “禾小姐，请您直接搭乘左侧电梯按下十五楼，总经理秘书会接待您。” “谢谢。” 电梯门在十五楼开启，她去过爷爷公司，爷爷公司规模算大，没想到这公司的规模更大。 “你是温红吧？” “我是。” “总经理在里头，你跟我过来。” 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听成你给我过来。 秘书敲了二声开门，“总经理，禾小姐到了。” 麦哲伦从办公桌後擡头，温红看他，他也看她。 “你去帮我泡两杯茶过来，你要喝什麽？” “都可以。” “公司有薄荷茶吗？” “有。” “那就帮我泡薄荷茶过来。” 那天是因为她想醒脑才叫薄荷茶…… “你今天来有什麽事吗？”麦哲伦从办公桌後走出来，将她带向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休憩区。 温红在沙发上坐下，她今天来找他有什麽事，就算有也不能单刀直入吧，先谈些什麽好呢？她今天没有化妆，穿一件荷叶领口的直条纹背心洋装，编织皮带将她的小蛮腰显露出来，同样是雪纺纱的布料，但品味与上次截然迥异。 “我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那你过得好吗？你的香港脚与富贵手疗程治疗到哪一阶段？” 温红脸红，更讨厌的是他往她的脚看过去。 裸色的水钻凉鞋将她的脚衬得美，他喜欢这种性感的脚踝与漂亮的脚趾头。 哪有人这样看别人的脚啊，“咳！咳！” 麦哲伦不想，但还是收回目光，“怎麽会想到要过来找我？” “那个……上次你约我，但是我没有赴约，很抱歉。” “那麽上上次呢？” “那个上上次你约我，我也没有赴约的事情，我很抱歉。”温红鞠躬，呜，这个心胸狭隘的男人。 秘书门一开，看见总经理对着女人微笑，让她十分意外。 “为什麽没敲门？” “对不起，是我敲得太小声。” “是敲得太小声，还是没敲当小声？” 秘书低着头拿拖盘进来，温红就觉得奇怪，这个秘书对她上司礼数周到，但是对待其他人好像就一般呐，她不怎麽喜欢。 “出去，没我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才刚撂狠话，现在又对她笑，这…… “我们刚才说到哪？” “你向我道歉，我接受了。” “哦。”那你是不是可以跟我交往看看？我不想回去恐怖圣学院。 17 看见他喝茶，她也拿茶起来喝，滴答、滴答，时间一分分过去，他怎麽一副没打算开口的模样，他不晓得这样会尴尬吗？ “你最近过得好吗？自从上一次跟我吃饭之後，你都在做什麽？”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应该是皮笑肉不笑居多。 “我，我想约你下次吃饭，好吗？” “你怎麽会想到要找我吃饭？” “因为之前你约我，我都恰巧没空赴约，这几天我有空，所以特地过来约你，你会赏光吧？”还是不要说香港脚跟富贵手已经治好…… “我好奇你怎麽突然欣赏我起来。” 你是唯一跟我吃过饭之後没拒绝联络的人啊，她又懊恼起当初为什麽要做得这麽绝，没给自己留条後路，他这条路应该很难走。 滴答，滴答，他又只看她不说话了，“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麽？” “什麽事情让你想找我吃饭？” “因为上次吃饭彼此留下不错的印象，所以我才惦记着，若有机会要再与你见面。” 滴答、滴答，不满意她的回答，所以保持缄默？天啊，她不如考虑旱鸭子算了，这男人大概不是善类。 “我这几天行程忙，等我确定有空档再找你吃饭，如何？” “什麽？”她幻听了吗？ “过几天我拨电话给你，到时候看你在哪，我去接你出来吃饭。” “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不会跑去治疗香港脚。”麦哲伦调侃道。 “真是太好了！”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麦哲伦意外，一时忘我的温红乾笑，尴尬放下挂在人家脖子上的双手，温红发窘的起身，“那麽我先回去了，再见。” 麦哲伦与她走到门边，替她开门，在她跨出去之前搂住她的腰，低头在粉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慢走，留意我电话。” 直到被轻推一下，温红才回过神，傻愣愣的直往电梯方向走，麦哲伦带笑的阖上门，办公去。 到了相约的那天，温红与她准时抵达健身中心，换好泳衣出现在泳池，温红一边戴着泳帽，期待等会儿有场同好盛会。 但是泳帽没戴妥，先看见一幅美女戏水图，五、六个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在泳池里玩一颗透明沙滩球，巨大的沙滩球里头有一颗五彩缤纷的小球正翻滚。 更多个比基尼女郎围绕在泳池边，她们顶上像是从发廊出来的发型，咖啡抹茶色的大卷波浪、蜜糖棕色的蓬松编发、樱桃紫色的吹整短发……个个手上拿着鸡尾酒，也看得出来个个脸上都带有浓妆。 那位仍穿着西装皮鞋的绅士看见她，往这走来，而围绕他一圈的比基尼女郎，在他身後延伸队形跟过来。 “你们终於到了，虽然准时，但还是让我等了有一会儿，你们怎麽不早点来呢？”柳闰举起鸡尾酒示意，动了个眼神，一旁便有服务生送上鸡尾酒。 “她们都是游泳协会的人？”温红开口。 “当然，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游泳协会的成员，”柳闰只手一摊，“除了我以外。” “你确定她们等等都会游泳？”温红问。 “你们有哪一个是不会游泳，应该没有吧？” “呵呵呵……” 温红有点恼怒，“她们的泳帽呢，到泳池要戴泳帽比较卫生吧。” “喂，你们的泳帽呢？”柳闰问。 “什麽泳帽啊，我才不戴那种丑东西。” “呵呵，你曾几何时看过我们戴泳帽？”穿着桃红比基尼的女人依偎在柳闰身上。 “我拍泳装可是从来不戴泳帽。”橘红色的比基尼女郎双手环胸。 “你们来泳池穿这样？”艳蓝色的比基尼女人不屑一顾，觉得穿着连身泳衣与戴泳帽的她们是怪胎。 温红脸黑，就连她也蹙起眉头。 “柳闰，你耍我们，她们最好都是游泳协会的人。”温红握了拳头。 柳闰陪笑，“她们确实是游泳协会的人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来游泳吧，你们快去热身，今天好好跟我朋友较量。” “热身，怎麽热身？你教教人家嘛。” “对嘛，我都不知道来泳池还有热身这回事，你教我啊，我让你教。” 柳闰腿都软了，“别闹了，大家散开一点，找地方热身、拉拉筋骨，快点，快去热身。”只差没动手打她们小屁屁而已。 她环顾四周，jeff在另一头也被女人包围，“小姐，我看我们不如回去，就算她们真的跟我们游泳，大概也不是正经。” “柳闰你这个死旱鸭子……” 柳闰好说歹说，才让戏水美女们把球拿开，“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比赛现在开始，请双方各派出一位，来回一百公尺，泳式不限，先回来的那一方获胜。” “唉呀，一百公尺太远，人家游不动。” 柳闰脚滑，差点进泳池，“那五十公尺可以吗？泳池就五十公尺长，再短就摸不到边罗。” “好嘛，那你要替人家加油喔。” “好好比赛，嗯？” 预备姿势早摆妥的温红狠瞪一眼，她真想把这对秋波送不完的狗男女踢下水！ “预备，开始！” 虽然大概知道对手是草包，但温红还是认真的游，当她率先抵达泳池另一边时，看见柳闰站在她的斜上方，而远远落後在她之後的人好像有点吃水？ “快点，快点游啊，怎麽可以半途停下来呢，你就快到了，只差那麽一点点，等等再休息，赶快加油，快点。”柳闰又喊又招手。 温红火冒三丈，气冲冲的爬上岸，“柳闰！” “你放心，我知道你赢，等一下她游过来，我一起宣布你获胜，来来来，赶快，你就快到了喔。” “气死我，看我不踢你下水才怪。” 本想再多鼓励一下水中美人儿的柳闰瞪大眼，“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说呢！” “你有话好好说啊，何必动手动脚。” “我本来想说不至於太糟糕，但是你这家夥太过分，看看你找的是什麽人。”温红伸手往泳池里一指，“她连换气都不会！唬人也不打草稿，至少找个会游泳的吧！” “呵，热身嘛，我刚不是说了先热身吗，真正游泳协会的人在後头，jeff、jeff！” 柳闰还真没料到这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如此大吼，他要找的人也从一旁的热带阔叶林丛里冒出。 “还不快过来！” “怎麽了？” “当然是跟今天我们特地邀请过来的贵宾切磋泳技。” “不是她们在游吗？”jeff视四周一圈，再见温红脸色，识相的闭上嘴。 “应该不用我多加介绍吧，这位是我弟，他是货真价实的游泳健儿。” 这里有没有游泳健儿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天要把旱鸭子踢下水，“你跟我比来回二百公尺自由式，你想赌什麽？我赌你输的话，我要把你哥踢进水！” jeff挑眉看二哥，二哥瞪大眼看他，“哥，你说我赌什麽好？” “赌什麽不重要，但是好好游啊你。” “你要赌什麽？”温红问。 “嗯，我暂时想不到，不如保留，我们先比赛？” “好，你要是输了，你哥一定得下水，而且不准救生员出现。”温红率先站上跳水台。 jeff跟上，“那有什麽问题。” 柳闰被晾在一旁，为什麽没人问问他，他可是赌注不是吗？ 第一回合，jeff险胜，因为一脸不悦的温红让他一开始便正视比赛，也还好他正经起来游，否则二哥肯定得落水，因为他仅胜一个手臂长度，大概是身高优势，让他有些汗颜。 第二回合，jeff胜，因为他要求蝶式，一般来说，男人游起蝶式较有优势，而他赌对了。 第三回合，小青蛙要求蛙式，jeff不敢大意，提议由她接手比赛，温红考虑一下，答应了，由她接手比赛蛙式，jeff险胜。 第四回合，她提议仰式，jeff为面子咬牙答应，但是为了最後一回合比赛，jeff奋力一搏……平手！ 比赛结束，jeff趴在池边，看见温红离开泳池还不忘瞪二哥一眼，她大概真的很想把二哥踢下水，“呼……今天很荣幸跟两位较量泳技啊！” “我们也是。”她上岸来到温红身边，拿起躺椅上的毛巾擦拭。 柳闰笑咪咪的来到两人身边，“今天玩得还愉快吗？比赛终於结束，大家运动量这麽大，两位肯定肚子饿，不如让我来招待两位，这附近有间餐厅很不错。” “不用！” “不再考虑看看吗？” “不如我们继续比赛，你弟要是输了，你任由我处置如何？” “呵呵，如果两位不饿的话，那我们改天再约。” “哼。”量他不敢，温红回头见jeff仍在池边，她没想到这个jeff这麽厉害，她以为她和她联手肯定赢过他。 “嗨。”美女盯着他看，他当然要摆出招牌笑容，jeff打直腰杆，帅气的轻轻挥手。 直到两位美女走远，jeff趴在池边，使尽吃奶力气的他没力气上岸。 “你去哪找来这些女人，这种水准怎麽跟她们两个较量，你上次没看清楚她们有多会游吗？也难怪温红不高兴。”柳闰过来秋後算帐。 “那你自己去找啊，我就认识这些女人而已，游泳协会的人上哪找？我只知道泳装月历协会。” 柳闰悻悻然的甩手而去，jeff奋力跃出水面坐上池边，眼看比基尼女郎渐渐往这靠拢，他的精神也渐渐恢复。 自从上次主动到他公司去找麦哲伦，温红这次再见到麦哲伦，已经事隔一个月，前二天麦哲伦拨电话给她，希望她能陪他出席一场商业酒会，虽然与她热爱的插花课程冲突，但她忍痛赴约。 抵达饭店门口，麦哲伦将车钥匙交给服务人员，亲自替温红开车门。 看着麦哲伦绕过车头的模样，温红暗暗欣赏，赞叹穿起浅灰色西装的他如此帅气，而他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刚下车的她有些害羞，“谢谢你。” “刚才赶时间没能看清楚，我现在才晓得你今天打扮如此迷人，这件浅紫色的小洋装非常适合你，你一身白皙的皮肤十分诱人。”麦哲伦目光停留在温红光洁的细颈。 赤裸裸的称赞让温红脸红，说真的，麦哲伦很想一亲芳泽，他躬起右手，温红挽着他手臂一同走入饭店。 麦哲伦靠近她耳畔，“不过，上上礼拜我很失望，你真的很难约。” “不是这样子的，上上礼拜我是真的有事无法赴约，油画创作协会的人请我教导小学生作画，而这个约定早在两个月前敲定，我实在无法临时更改。” “这样啊……”麦哲伦拖着尾音。 “这次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这麽说上次是假的？” “不是，也是真的。”温红说得心虚。 “我不介意之前的事情，不过呢，三天两头我们也该见个面，否则……”麦哲伦又低头靠近她耳畔，“我会想你的。”温红双耳一热。 18 “施董事长，好久不见。” “唉呀，池经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最近好吗？那天才见到你爷爷，池老先生还真是老当益壮。” “哪里，都是托你们平时关照，爷爷才放心退休。” “呵，池老都是有你这个孙子，他才能放心的不管事啊，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 “施董事长千万别这麽说。” “什麽时候有空来我家吃饭，我介绍我女儿让你认识啊。” 麦哲伦目光示意身边有女伴，“有机会认识令嫒当然好，大家做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唉呀，瞧我老糊涂了，没注意池经理身边就有个美人，像池经理这样优秀的男人怎麽可能身边没伴呢，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姐。” 温红微笑点头，直到现在，她的心仍怦怦跳着，麦哲伦在她耳边细语的气息彷佛还在，温红伸手摸了耳根。 “是施董事长你看得起，我们一起到里面去慢慢聊吧。” “好啊，顺便给我说说这阵子你对股市的看法。” “董事长不嫌弃的话有什麽问题。” 小小一段路到宴会厅，他们走了一个钟头，不就是因为一路上过来寒喧的人不间断，温红见识到麦哲伦的人脉，但是她的耐性也告罄，她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但是对於他们的谈话内容，她连一知半解的程度也说不上，不过她佩服麦哲伦与每位相谈甚欢。 温红给麦哲伦一个眼神，然後将手上红酒交给服务生。 “美预算大砍确实连带影响航空业……”麦哲伦见她往洗手间方向移动。 温红从洗手间出来时，那位政治、经济、社会都感兴趣的嘉裕西服男还在麦哲伦身边，是个具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家，不过关於他们的谈话嘛，她还是没有兴趣。 麦哲伦知道她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吗，否则怎麽往这边看？ 温红举起右手，往左方指，麦哲伦见那是自助餐点方向点了头，温红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再听创立基金会的事情啊。 温红走到长型自助餐桌前，看了看，没有她想吃的，她拿起盘子，与其回麦哲伦身边无聊，不如在这里东晃西晃。 “臻月？” 温红回头见一个奶油小生兴奋的往这走，觉得有点面熟。 “真的是你！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温红笑不露齿，“你好。”这位是谁呢？相较於人家的热情，温红的忘性让她觉得自己没礼貌。 “臻月，你不记得我是谁吗？”奶油小生的脸上虽有笑意，但也有受伤的表情。 “不，我怎麽会忘记呢，我们一起吃过饭不是吗？”名字名字，他叫什麽名字？ “我是杜瀚轩，两个月前与温红小姐你在信义路上的西餐厅吃过饭。”奶油小生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看着对方真诚的伸出右手，温红觉得贴心，眼前这男子善良，不像麦哲伦问候她香港脚治疗到哪一阶段，温红感动的与之握手，这时也觉得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腼腆起来，“臻月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我吗？我是因为，嗯，因为我有朋友邀约，所以我就过来了，一位年长的朋友约我过来这里看看，你呢？瀚轩你怎麽也出现在这里？” “我啊，我是因为我父亲今天特别交代让我出来见见世面，所以我就与我父亲一同过来了。” “这样啊。” “是啊。”杜瀚轩搔搔脖子，原本就对她有好感，此时展现小女人娇羞一面的温红让他更心倾，“其实那次吃完饭之後，我很想再约你出来见面，不过……” 温红燃起希望，“不过什麽？” “不过你可不可以改掉吃槟榔的习惯，我想即便我接受，我家里人也无法接受，尤其是我母亲。” 锵！温红笑容僵化，差点忘记自己干的好事…… “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臻月，我希望我们能有进一步的交往。” 温红盯着对方诚挚的双眼，她怎麽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呢？当初她要是慧眼识英雄，前些日子也用不着乾急，甚至去找麦哲伦，呜…… 不如换人吧，怎麽看，眼前这位都比麦哲伦良善，跟麦哲伦在一起不免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要是问她，她也会觉得如沐春风比较好吧，至於爷爷那边，就说她发现麦哲伦跟他秘书暗通款曲好了。 “瀚轩，其实我不吃槟榔，那天是因为我一时嚐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不吃就是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槟榔的味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杜瀚轩高兴的牵起温红双手，低头的温红真是让他喜欢极了。 一双褐色的皮鞋映入眼帘，温红有不妙的感觉，她努力回想麦哲伦今天穿什麽鞋子。 “我带你去见见我父亲如何？他就在这附近与人谈话。” “我们见面没几次，这麽做不适当，我看不如改天有机会再去。”温红含笑的缓缓擡头，发麻的看见麦哲伦站在杜翰轩斜後方，对她微笑？没错，她没看错，高大的他确实一脸笑容……温红惊得甩开杜瀚轩双手。 “臻月？” “没事，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这麽做不适合。”呜…… “是，是吗，是我太躁进，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事隔这麽久，我要是再约你出来见面，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我……”怎麽办，温红好挣紮，她不想放弃这个好人，可是坏人在後头，她不想承认，可是她确实不敢造次，呜…… “臻月，你不高兴我从上次吃饭之後就没打电话给你吗？” “不是。” “你不要介意，其实当时我是考虑到我母亲的想法，或许人家会说我是妈宝不是没有原因，可是女朋友将来是要娶进门的，我真的不希望我妈不喜欢我的女朋友。”奶油小生略显激动。 “好孩子……”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你可以稍微大声一点吗？” 温红视死如归的闭上眼，麦哲伦那含笑的眼让她背脊发凉了。 “她不是不高兴，她是无法再接受你的心意。”麦哲伦往前跨了一步，来到两人之间，“杜瀚轩，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池大哥？” 温红眨眨眼，目瞪口呆。 麦哲伦一手揽上温红的腰，“让池大哥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温红，臻月，这位是杜瀚轩，想必你们刚才已经聊了一会儿，用不着我再多做介绍吧。” “池大哥，你说臻月是你的女朋友？” “嗯，三个月前我们一起吃饭，彼此有好感。”麦哲伦耸个肩，“之後自然而然走在一起罗。” “三个月前……”如果他那个时候够勇敢打电话给温红，那麽现在她不会站在池大哥身边……杜瀚轩厌恶起自己的优柔寡断。 奶油小生从难以置信到呆若木鸡，突然，温红同情起他，而这腰上手的主人好可恶…… 关於手被人暗捏这件事，麦哲伦不痛不痒。 “瀚轩，真对不起，谢谢你欣赏我，很可惜我没有福气接受。” “哪里，是我没有福气拥有臻月这麽美的女孩子，池大哥他很优秀，你们很匹配。” 多麽善良的一个人啊，温红扼腕。 “瀚轩，多谢你的称赞，不过如果你没什麽事的话，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父亲正在找你。” “臻月，那麽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好。”唉，奶油小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感伤，这都是他害的！温红狠狠瞪麦哲伦一眼，但气势比她想像中虚弱。 “你有什麽话想要跟我说？” “没有。” “方便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刚才你口中那位年长的朋友是谁？” 呃…… “就是因为你有朋友邀约所以过来这里看看，而你那位年长的朋友是谁？” “不是你。” “很好，再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吃槟榔吗？” “我，我不吃槟榔很久了……”呜……让她死了吧。 麦哲伦将她带到室外，徐徐的晚风吹来让人神清气爽，但是温红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害羞、惭愧还是丢脸。 “我以为你担心我的忠诚度，不过看来，我比较担心你的忠诚度。” 温红实在没脸抬头。 “这样吧，为了杜绝你的三心二意，我给人保证，本人在与你交往期间绝不涉及与其他女人的情感往来，如此的话，你可以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男人说得斩钉截铁，但温红却没有像刚才他们刚到饭店时，心脏为他怦怦跳着，因为他就像打契约一样果断，不带任何情感，他在公司处理公事就是这般模样吧，温红心底难免失望也有点落寞。 她以为他会有些喜欢她，看来是她想得太多。 他们之前未曾认识，他之所以会向爷爷主动邀约她出去吃饭，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吧，爷爷早提醒过她，关于男人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男人喜欢的是她，还是她身后附加的庞大集团。 她应该要向麦哲伦说不！ “你考虑得如何？” “不要！” 麦哲伦有些意外，“没有哪个女人不要男人的承诺。” “承诺，那是什么东西？我看不到也摸不到。” 温红小手在空气中抓一把的模样逗笑了麦哲伦，“这不像热爱艺术之人所说的话。” “哼，你开那种空头支票才是奸商。” “不，在商场上，我本人最重视的，莫过于诚信两个字。” “很可惜我不是你的生意对象罗。” “难道你不希望你的男人对你忠诚？” “当然希望啊，可是这又不是说说就是的事情，现在就是三岁小朋友也没这么好骗。” “我说到做到。” 温红一点儿也不怀疑他说的话，他是个自制的男人，也晓得他有本事，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是因为她。 而不是因为自制力。 虽然与他相处时间少，但隐约感觉得出来他不是没有目的的接近她，或许杜瀚轩比较适合她。 温红盯着麦哲伦好一会儿，麦哲伦以为她思量他所说的可靠性，“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温红说：“我相信你有本事说到做到，只是……” “只是什么？” 温红摇头说：“没什么，不如往后我们俩就好好相处吧。”温红伸出右手。 麦哲伦盯着她，思索有什么事情让她顾及。 “还是现在你已经后悔了？”温红耸肩，“没关系，如果你想拒绝就拒绝，不必顾忌什么绅士风度，反正我们就像是在谈生意，没有一定谈成的生意不是吗，无所谓。”可是温红收回的手却让麦哲伦一把抓住。 “谁说我后悔？还有，我谈生意的时候可不会像这样。”麦哲伦手劲一使，温红跌进他的怀里，抬起她的下巴，麦哲伦低头便是一个深吻，让温红一时之间呆愣。 等到温红反应过来，双颊也熟透，她试着推开麦哲伦，不过反倒被麦哲伦搂紧，动弹不得， 小美人的滋味让麦哲伦贪恋沉迷，直到她胸腔的空气用完，麦哲伦这才好心的松手让她喘气。 19 见着麦哲伦一副食髓知味的舔唇，温红又是一阵火热冲上脸颊，“你，你……” “我怎样？” “你，你……” “你想再来一次？” “当然不是！” “喔，那真是太可惜，我倒是很想再来一次。” 温红胸口里怦怦跳着，她闪避麦哲伦盈满笑意的眼。 他真想抓她过来再品尝一番，不过小美人好像有点招架不住呢，麦哲伦欲上前搂住她的腰，不过小美人惊得倒退三步，惹得麦哲伦失笑，不讳言，温红有些恼羞成怒。 麦哲伦大手一抓，羞愤想要落跑的小美人无处可逃，“放心，我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往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麦哲伦眨了眨眼，帅得温红心跳漏一拍，腰上的大手没有抓疼她，但很牢，温红怎么也甩不开。 “不要挣扎了，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温红吐了一口气，她能说不嘛！虽然两人达成协议，但她真的要和这男人继续来往吗？温红头皮发麻，心却扑通扑通跳着，他对她也是如此吗？ 周三下午，温红与她到历史博物馆看画展，或许是因为展览末期，参观的民众不多，馆内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因为温红的关系，让她对于西方画作也略有涉及。 这些画作温红在法国的奥塞美术馆.米勒厅里都看过，但此次真迹画作空运来台，展览为期三个月，还是吸引温红前来欣赏。 温红驻足在其中一幅画作前，惊艳米勒诠释农村生活的写实手法。 “拾穗，米勒，一八五七年。” 温红循着声音出处看去，柳闰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双手交负在后而立。 柳闰将视线从画作移回，面对温红微笑说：“这幅拾穗.是尚·法兰斯瓦·米勒于一八五七年的创作。” 温红伸手一指，指着画作左下方的小方格，“不必你说，这里也有写。” 小字条标示，尚·法兰斯瓦·米勒，一八一四至一八七五，“拾穗”，一八五七年，收藏于奥塞美术馆。 柳闰的脸有点黑，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过嘴角一勾，“尚·法兰斯瓦·米勒是巴比逊派画家之一，法国两次革命结束时盛行风景画，但米勒写实描绘农民生活，拾穗一作，赋予辛苦农民崇高的意境，也因此此作于一八五七年在巴黎展出时，一度遭受保守人士抨击，这上面可没写吧？” 温红举起手上简介摇了摇，“这里面有介绍。” “拜托，我可不是看了简介才说。”柳闰真想翻白眼，该不会里面又和他说的一样。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温红继续往前走，似乎没打算与他有牵扯。 “今天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两位，上次在游泳池的事情我真抱歉，希望你们不至于耿耿于怀。” “不至于。”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让我带两位去我的画廊参观。” “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温红摆了摆手。 “我说真的，收藏画作是我的个人兴趣，否则一般半调子如何清楚画作的背景？” 温红停住脚步回头，柳闰双手环胸，掩饰不住一副得意模样，他只差没站三七步。 “你到底是谁？” 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我不就是健身中心的主管吗？” “你不是，我们问过健身中心与饭店，没有柳闰这号人物，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她身后的她一身戒备，让柳闰有些伤心啊，“我确实不是健身中心也不是饭店里的人，不过那天去泳池找我弟是真的，接近你们的目的嘛，不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闰双手一摆，一双眼透露无辜与清澈，“大家做个朋友的话，两位不介意吧？” 温红考虑的模样让她担心，就怕小姐让他口中的画作给拐了，“小姐，我们直接回去吧。” 柳闰暗叹口气，他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陆美人为什么不能对他敞开心胸呢？这一点他之前在泳池就注意到，还是这女人的警戒性一向比较高？也难怪，她得保护主人嘛，还是上次在泳池出的差错让她印象大打折扣？都怪jeff那个蠢小子，都给他找一些什么泳装模特儿来啊！ “我个人投资的画廊就在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拉了门就可以呼喊的大马路上，两位肯赏光的话，我万分欢迎。” 温红回头，她受不了，小姐又是一副应该没关系的表情，她真的很庆幸她当初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万一紧急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柳闰你带路，如果这次你画方是路边墙壁涂鸦的话，我马上把你的头剁下来当球踢！” 柳闰一惊，这女的不是很有气质吗？ 周四晚间，晚餐过后，温红与她窝在房里，昨天下午去了柳闰的画廊，她没有把他的头剁下来当球踢，因为那家伙的画廊还真不是盖的，她和她大开眼界，离去之前，柳闰甚至送给她们一人一副不菲的画作。 柳闰是个大方的人，她也是个识货的人，她与她正苦恼回送柳闰什么画作才好，地面让一幅幅画作占据，两人只能趴在床铺上。 温红伸手指着其中一幅海港风景油画，这画在她的收藏等级里算高的，“你说这幅画作送他适合吗？” “柳闰似乎偏爱人物画作，尤其是强调女性肢体的画作。” “我想也是如此，可是我没有一幅是女性裸体画啊。” 她也盯着地面烦恼，虽然柳闰跌破她的眼镜，有两三下真材实料，不过品味与小姐南辕北辙，小姐的收藏以风景、静物画居多。 房门让人敲了两下，“小姐，楼下有位池先生找您。” 温红从床铺上爬起，“麦哲伦？” “是的。” 温红慌张的在床铺上踱步，“唉呀，我忘了他跟我说周四晚上要过来家里一趟，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要过来一起吃晚餐？” “不知道，他只跟我说要过来，没说什么事情。” “现在晚上九点多，我想他应该不是过来跟小姐一起用餐，小姐只要换个衣服下楼就好了。” 温红看看身上的衣服，“对，先换个衣服。” “而且小姐，麦哲伦过来，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温红抬头，不解的望着她，对，她为什么要紧张？ “小姐，你换衣服，我先下楼去。”她转身暗叹，小姐好像跟恶魔打交道了。 温红赶紧下床打开衣柜，她走得太快，她想问她穿什么好看呢。 温红下楼时，见麦哲伦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麦哲伦，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你晚餐吃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是忘记我要过来的这件事情？” 温红在他身边落坐，惊呼，“这怎么可能呢？” “要是你的话就大有可能。” 温红忍住不去捏他的脸，忍住，忍住，她不时告诉爷爷，麦哲伦对她有多好，“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爷爷呢？” 麦哲伦从一旁拿起一束鲜花，“送你的，希望你会喜欢。” 点点的满天星衬托香水百合，温红一看就喜欢，她一把抱过来，“谢谢你，这束花搭配好美，我好喜欢。”麦哲伦怎么会知道她喜爱浅的花色？ 麦哲伦看得也高兴，“你喜欢就好。” “你等我一下，我要把这束花放进花瓶，请张嫂拿到我的房间去。” “去吧。” 禾元泰接完电话从书房走出来之际，见麦哲伦仍一人坐在沙发上，“那丫头还没下来吗？我让人再上去叫叫。” “她下来了，现在在厨房，大概一会儿出来。”麦哲伦起身，直到禾元泰落坐，他也跟着坐下。 温红跟着着张嫂从厨房走出来，“放在我的梳妆台喔。” 张嫂捧着花瓶往楼梯直立，笑着回头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祖孙俩都喜欢花花草草。 “臻月你还在忙什么？过来坐一下。” “好。” “麦哲伦刚才跟我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啊，爷爷？” “难道这件事情你们俩自个儿都还没有商量？”禾元泰转向麦哲伦。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我们结婚吧。”麦哲伦一笑，倾身一吻，“虽然我们事先没有商量过，但我想你一定高兴而且同意。” 这震撼炸得不小，温红呆住了，微笑僵持在半空中，“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你怎么都没有先跟我商量商量？”有人听出她的声音在发抖吗？ “我不是说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在我们交往的短短三个月里，你已经给我好多惊喜。” “是吗，那么我想这个惊喜应该是让你最开心的。” “是，是啊。”她高兴得只能在心里涕泪交加吧…… “还是你想先回英国完成学业之后，我们再来完成终身大事？我的看法是，既然两情相悦，我们不如尽早结婚。” “回英国完成学业？” “嗯，虽然给你一个惊喜，不过还是要你同意不是吗？你觉得呢，结婚好还是回去英国读书？” 回去英国读书？这恶魔是在问她吗？这是哪门子的选择…… “如果你想先回英国完成学业的话，我可以勉强退一步等你回来。”麦哲伦温柔的口吻，像个凡事不计较的好人。 “不，我一点也不想回英国读书，我不需要完成学业。” 池夺牵起温红小手，大手在小手背上来回轻抚着，“是啊，我也觉得你不需要完成学业，你的学位对我们往后生活来说不重要，毕竟娶妻娶德，你是我心目中的贤妻人选。” “这些话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温红的模样看来感动，她确实想哭。 麦哲伦微笑，“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甜言蜜语的男人，我很实际，而且你寻找的不就是像我这样靠得住的男人吗？” “是，是啊……”她想告诉他，靠得住可以去便利商店买…… “所以你也同意我们结婚？” 温红一双眼水汪汪的盯着麦哲伦，她能有其他选择吗？笑容满面的麦哲伦看似有得商量。 孰料，麦哲伦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对禾元泰，“禾老，看来臻月是同意了，就不知道您老人家的意见如何？” 反应不及的温红像是舍不得将目光从麦哲伦身上移开，除了麦哲伦，任何人见了都以为她含情脉脉。 自从温红特别向他提起麦哲伦这个人，禾元泰向老朋友打听了，谈起华池集团这个接班人，几个人是津津乐道，关于麦哲伦在商场所上太过冷酷的说法，几个老朋友倒是嗤之以鼻。 当初他之所以没有替温红邀约这个出类拔萃的男人，是因为他认为这个男人处事果断，不适合生活里只懂艺术的温红，他不需要企业联姻，更不想让儿子的悲剧重蹈覆辙。 如果温红的对象是麦哲伦，门当户对的两人他乐观其成，他不担心麦哲伦娶温红是为了少奋斗二十年，比起禾家，池家更是家大业大。 20 “其实我也告诉过臻月了，要是目前没有合适的对象就回去读书，反正她的年纪还轻嘛，臻月人，你决定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了吗？” “嗯？”温红一时反应不过来。 “麦哲伦想结婚了，那你呢？虽然说你们交往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不过感情的事情其他人说不准，你父亲啊，见了你母亲一面就回来告诉我他要娶她。” “爷爷，您不觉得我现在结婚的话，年纪还太小？” “不如等你读书回来吧，我可以等。”麦哲伦不疾不徐的开口，温红听得心惊。 “爷爷，如果您不觉得我年纪小的话，我结婚，我要和麦哲伦结婚。” “真的？这可是终身大事，你仔细考虑想过了吗？” “爷爷，我和麦哲伦从一开始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是吗？” “是的，禾老，口说无凭，但是我会好好对待臻月，让她过幸福的日子，日后我会证明这一切。” 禾元泰点头，“你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一会儿告诉她，让她给你准备嫁妆。” “是，爷爷。”虽然不晓得麦哲伦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说到嫁妆，温红难免娇羞。 虽然麦哲伦有时说话气死人，但是她要命的发现，她就喜欢聪明的男人……在她心底，说对麦哲伦没感觉是骗人的，可是她摸不透麦哲伦，如果麦哲伦也喜欢她，之前酒会他不会公事公办的给她承诺。 这个惊喜来得突然，不过也让她心里有期待，就算不用回英国读书，她或许还是会答应麦哲伦的要求吧，要她说出不想与麦哲伦结婚的话是违心之论，她好像比想像中的中意麦哲伦，她想麦哲伦多多少少也是喜欢她的，否则怎么会说要结婚呢？低下头的温红显得有些羞涩。 麦哲伦满是笑意，这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与功夫。 在禾元泰看来，看似大家闺秀的孙女实则鬼灵精怪，而这难得显露的女儿家姿态倒是说明了，她真栽在这商场上后起之秀的手中了。 两个月后的清晨，温红坐在婚纱店里梳妆，其实婚纱照早就该拍了，但是因为麦哲伦忙碌，一直拖到今天他才有空，拍摄婚纱照的日子与结婚日期太靠近，让她有些紧张，因为婚礼会场的布置需要婚纱照来搭配。 她告诉摄影师她希望在哪些地方拍摄，婚纱照呈现的结果让她期待，因为除了婚纱照，婚礼会场的布置及餐点也是由她亲自打点。 不过等会儿麦哲伦的配合度让她担心，为了选择婚纱，她来婚纱店好几次，不时听见婚纱店里的员工闲聊。 上个月有对新人因为婚纱风格无法达到共识，以至于婚期无限延期，又有一位新娘拍摄婚纱照过于前卫暴露，导致夫家长辈不愿娶进门，而她昨天来做最后确认婚纱时，一进门就见一对新人在柜台吵的很凶，女方将喜帖砸在男方脸上，一旁应该是男方父母吧，瞬间脸黑的跟黑人一样....这婚还结的下去吗？ 关于会场布置及婚纱照，她也问过麦哲伦意见，麦哲伦说一切让她做主，他相信她的审美眼光，他们的婚礼届时肯定隆重大方，大方他说对了，她希望有个大方，温馨还带点活波的婚礼，婚纱她挑的优雅，相信他的家人不会有意见才是。 婚纱店的员工还说，拍婚纱照最常见就是男方不耐烦，婚纱照都是女方的梦幻居多，就像男人陪女人逛街一样，一般到了最后，男人就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而为了让婚纱照看起来浪漫有具有活力，拍摄场景她全部选择在户外，而这似乎是新人最容易拍到最后看都不愿意看彼此一眼的情况。 如果麦哲伦敢摆脸色给她看的话，反正最后一个场景是水池边，她干脆就把他踢下去，一切让她做主可是他说，他一再延期她都没意见了，婚纱照要是早点拍摄完成的话，她现在也用不着紧张，她担心婚纱照不如她预期的美，到时候就是想重拍也没有时间。 “小姐，你想什么想到入神？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隔壁便利店帮你买。”她开口。 妆容已经化好，但是温红没有对着镜子看看是否哪里不足，反而盯着镜子发呆。 “喔，好啊，我要一杯热奶茶，对了，麦哲伦还没有到吗？” “他见你在化妆，先进去换衣服了。” “喔”麦哲伦什么时候到的，她怎么都没有发现？ “禾小姐，如果妆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进去换婚纱了。” “好.” 一会儿麦哲伦从更衣室出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他现在才知道他们要到故宫，外双溪森林步道，金瓜石黄金瀑布，九份老街，青铜火车站，儿童乐园拍摄婚纱照，而故宫和九份老街取夜景，所以路线非常不顺。 昨晚工作到半夜，今早又匆匆赶来的麦哲伦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他想他需要的是咖啡，浓缩再双倍的咖啡。 前方布帘掀起，里头缓缓走出一个俏人儿，鱼尾婚纱让温红玲珑有致的曲线展露无遗，美丽锁骨上带有一颗耀眼的钻石，麦哲伦笑了，这是他给她戴上的订婚钻戒，只是她好像比较喜欢戴在脖子上呢，小美人鱼娇羞的站着，引诱麦哲伦不得不上前，梳拢的典雅发型十分搭配她的浑身款式。 “臻月，你真美、” “你穿这样也很帅气。”温红不好意思大刺刺打量麦哲伦模样，不过她晓得浅棕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帅劲。 “当然，这西装是你亲自挑选的不是吗，时间不早，我们早点出发吧。”事实上时间很早，清晨五点，但就是半夜三点出发也未必拍得完。 出发阵仗比麦哲伦想的简陋，拍摄师，打光师，新娘助理，就这样？ “还有工作人员没到齐是吗？”麦哲伦站在车门旁问着。 “都到齐了。”温红说着，她替她打开车门，她拉着鱼尾裙摆坐进去，鱼尾婚纱好看是好看，就是走路不方便，更别说坐车，不过为了拍的美美，也只能忍耐。 “摄影设备还有婚纱都拿齐了？”麦哲伦再问。 “都齐了，你赶快坐进来吧，我们今天的拍照行程有些赶。”其实她更想到南投的清境农场，或是垦丁的艳阳天取景，不过麦哲伦只能挪出一天给她拍摄婚纱照。 麦哲伦也坐进车子后座，”我只看见他们提摄影器材，没见他们拿你的婚纱。” “婚纱我穿在身上啊。” “就这一套？” “嗯，你也是，就你身上穿的这一套，难道你想多换穿几套西装拍照？”温红苦恼的思索，怎么办，她也只准备一套，唉。 就算他没拍过婚纱，也晓得新娘的婚纱照通常不只一套礼服，麦哲伦摇摇头，“我不介意穿几套西装拍摄婚纱，倒是你，新娘只有这一套婚纱没问题吗？” “一套婚纱有什么问题？这婚纱可是我自己设计的呢，你不也觉得好看？” 他以为她会从国外订制名牌婚纱，也以为她会有数套婚纱用于拍摄，麦哲伦微笑，“这婚纱时很好看，也十分适合你自己，那我们就出发吧。” 因为温红不习惯与陌生人共乘，所以她开车载麦哲伦与温红，婚纱店工作人员开另一辆车。 他们先是抵达外双溪的森林步道，取清晨阳光洒下的生气蓬勃景色，四周生意盎然的美景让麦哲伦精神抖擞，他不是没有爬过山，在他的经验里，一日当中就数清晨爬山的景色最好，他喜欢日头渐升的林景，而温红选择这时间点来拍摄森林步道，着实令他一亮。 接着他们前往金瓜石的黄金瀑布，车子停妥，温红也把美丽的高跟鞋脱下，小憩片刻的麦哲伦还想说外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瀑布，双眼发亮的温红让他误以为她打算跳水。 “脱鞋啊，难道你不脱鞋？” “我们后面还有景点，等等把衣服弄湿了怎么继续拍？你没忘记你只准备一套婚纱吧？” “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玩水，不会真的把衣服打湿，你裤管要先卷起来喔，等等在水中你还要帮我挽起裙摆。” 麦哲伦第一次来到黄金瀑布，如其名，瀑布真是黄金色，美：温红也清楚她要拍摄什么画面，他只要照做，摆出姿势便可，或许是第二个景点而已，他没有想象中的疲惫。 他们再到附近的青桐火车站，古朴的车站内以及景色优美的铁道路他们都有取景。 接着他们再到儿童乐园，大伙儿买了门票进园，麦哲伦便想告诉温红人这么多怎么拍，不如他先跟着园方人员交涉看看，是否能包下这时段，没想到新娘拉起裙摆就往前走，他是来得及伸手，却来不及问出口。 人这么多，加上孩童的尖叫声，麦哲伦的头有点痛，温红站在旋转木马前，不知道和一群小朋友说什么，还伸手朝旋转木马一一指着，只见小朋友个个抬头望他，高兴的点头。 温红开心的转身，朝着大伙儿招手，“快来啊！” 小朋友开始依照她刚才的指示一一跨上木马，温红也跨上其中一批木马。 麦哲伦来到旋转木马的围栏前，笑望着来到他面前的温红，“这些是你刚刚雇佣的临时演员？” “是啊，他们人真好，你也快点上来啊，很好玩呢。”温红小脸转到有后方笑说着。 麦哲伦的目光跟随着温红的背影，他要是真的包下这里，那就不好玩了吧，他会心一笑。 ”你快点进来嘛，你再不进来的话，我要找其他小朋友咯。“ 麦哲伦看见有的小朋友是共乘一匹木马，“那怎么行，怎么缺少新郎？” 麦哲伦进去坐上唯一的木马，这是温红留给他的位子。 摄影师一连在这里拍摄十张底片，因为这对新人笑得实在太美，连旁人也感染他们的喜悦。 接下来温红与尺寸坐进摩天轮，摄影师捕捉到新郎偷亲新娘的画面，下一画面新娘娇羞，新郎仰头大笑，再接一画面，新郎含笑包住新娘抡过来的小拳头。 他们再傍晚时分抵达九份老街，华灯初上，有些复古的浪漫，温红停下脚步捏了捏小脚，走在上方阶梯的麦哲伦见了，拦腰抱起温红，让她惊呼一声。 “就这样拍一张吧。”麦哲伦衔笑对摄影师说着。 “哎呀，这姿势不在我的预设里。” “有什么关系，男的帅，女的美，怎么拍都是好看不是吗？” “你臭美。” 麦哲伦低下头，吓得温红差点花容失色，麦哲伦开心的大笑，温红倒是有些恼羞成怒，这家伙吃错什么药，动不动就偷袭她？ “放我下来啦。” “我舍不得放下你这温香软玉，你不介意我再多抱一下吧？”麦哲伦拾级而上。 讨厌，她今天很容易脸红唉。 接下来的拍摄，除了地点，其他不在温红的掌控中，尤其是失控的新郎，她希望婚纱照唯美浪漫，但是拍的全是令人脸红心跳的吻照，新郎甚至吻到她的胸口，非常靠近胸部的地方 她不想接着去故宫拍了，不过新郎十分坚持，呜。。。。她去拍一下欲照干嘛？干脆把他提金故宫的荷花池好了。 21 真心太缠人了，忍不了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预期的暴风雨瞬间凝结，以为即将爆发之际，男人掉头就走，干脆利落，不留一丝温度！ 没有预料的动静，他一叱，“怎么回事？” 她赶紧紧跟步伐，追！心想，完了！身后王总一看小宝贝薇薇要走，还要去拉她，跟着要追出去，却被早就在门口看好戏的韩少承伸手拦住，一把拽回包厢，反手把门关上，按锁，韩少承冷笑色眯眯的打趣，“不知你对美男有没有兴趣，不如我陪陪你？” 吼吼……那笑容，好冷！ …… 他大步跟着跑出来，“老公！” 只见他高挑模特身材斜靠在悍马车前，他双手插兜双脚交叉，黑眸微垂，额前的碎发掉落与浓眉相应，薄唇紧闭，却有别样的性感，足以路人瞩目！ 这就是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走到哪里，任何形态，都有别样的魅力，让人甘愿拜倒在其膝下！ “叫表哥。”他平静冰冷的语气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他吐舌，腹意“表哥，表哥。”表哥真不是好东西，果然招惹到他了！ “老公……”扯着他的手臂摇晃摇晃。 “谁是你老公？叫表哥。”他睨着小妮子，吐舌的囧样映入眼里，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语气故作冰冷！ “老公……”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无视她，她只好撒娇卖萌，“如此美男，人家不是担心别的女人惦记你嘛……” “不相信我？” 额？他一脸茫然。 “还是不相信自己？” “……”低头望脚趾！ 他眼神迷离，眯她一眼，冷冷的似自言自语，“他，你真是要气死我！” 说完，潇洒利落的拉开车门上了车，他转过神来，立马抓住车门，他悠闲自在的斜躺在驾驶座上，故意不看她，心想不会真生气把她仍大马路上不管了吧！ “老公，我错了，开门啦！” 她拉着车门，拍着车窗，着急的解释：“老公，好晚了，街上什么人都有的，老婆怕怕！” “……” “老公，我错啦，我知道错啦，下不为例我保证！我要是再惹得你生气，就一星期不准我买零食！罚我一星期不能吃糖醋排骨！”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余光扫向她，对于他这种超爱吃糖醋排骨，每天零食不断的吃货来说，这惩罚够毒，够有诚意…… 他终于可以拉开车门，迅速钻上车，呵呵呵的蹭到老公身边，“老公，我就知道老公是天下最好的老公，怎么可能忍心把我丢大马路上不管呢……” “他。”他瞟了瞟不远处的垃圾箱，“要是敢有下次，还这么没心没肺的，我就直接把你丢垃圾桶回收！” 额？！ …… 他开车就如他人，很稳，坐在里面很舒服，本就有些晕乎的他没多久就上下眼皮打架，她本就不胜酒力，今晚被灌了好几杯，又这么一折腾，此时安静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沉沉进入梦乡了！ 她的皮肤白嫩，微亮的车灯余光扫在她微侧的睡颜，长长翘翘的睫毛似能煽动人心，娇小的尖鼻，粉嘟嘟的小嘴，看着就全身放松，优美如画。 他撇过视线，正视前方，世界多么美好的唇角上扬。 车停，下车，公主抱似的抱着她进入电梯，娇小的女人在他怀里显得更加小巧惹人疼爱，脑袋蹭蹭更加靠近他的心脏，双手不自觉的圈住他的窄腰，搂的紧紧的。 有人说这样的女人内心深处不自信，极缺安全感。 已近半夜，家里人都睡了，门后玄关处换了双鞋，他一路抱着她，上楼进房，帮她脱了衣服抱进浴室，洗了澡，这一切一气呵成，确是折腾不少，小女人一直酣睡中，似梦似醒，擦干身体，刚抱出浴室门，她微眯微睁着双眼看着他，精神好了起来。 半干的短发凌乱而不失性感，抱着她走至床边，屁股刚落在床单上，没想到圈在他后颈撩人的双手竟勒的更紧，冷不丁的没有一点防备，闷哼一声朝她扑去，立即双手撑住，俯视着床上的小女人。 “亲爱的老公，你不觉得这是绝佳好机会吗？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难得我又醉意朦胧……”半眯半睁着双眼，眨巴眨巴着，露出洁白牙齿狡黠一笑，“良辰美景天作之合，我们是否应该……” 磨人的小妖精！ 他喉结上下移动，喉间一紧，捉住她四处乱动的小手，暗沉的低语，“我不是你表哥吗？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我，你不怕……” 他准确的在他唇瓣啄了一口，淹没了他接下来的言辞，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一个翻身，他触不及防，两人滚至床中…… 酒后的他格外开放主动，再加上她一直的夙愿就是有个他的孩子，难得机会岂能放过，于是一晚上一直蹭着他，直到全身乏力沉沉睡去，看着她静好的睡颜，微湿的发丝，他嘴角上扬，抽身离开。 收拾完毕，重又抱起她走进浴室，清洗一遍，换上干净的床单，把她搂紧，看着他蹭了蹭靠近自己在臂弯里熟睡着，这才带着笑意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天明，他睡眼朦胧，明明醒了还要赖在床上躺会儿，这是她的习惯，每次早起都是违背本心，真的不想醒，好想睡！ 全身酸痛跟散了架似的，加上昨晚喝的有点高，小脑袋瓜重重的，晕沉沉的好难受，腰酸背痛，整个身体都不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呀，小蛮腰跟车碾过似的，揉了揉太阳穴，全身一个字，痛。 “靠……” 嗯？ 脑回波立刻高速运转，迅速偷瞄了眼身旁，紧闭的双眼俊美的容颜，没有要醒的迹象，幸好幸好，老公肯定没听见，手捂小嘴，该死的臭嘴，怎能乱说！ 看了看床头的哆啦a梦，时间刚好，她已经形成习惯，生物钟很准时。 她每天都要早起一小时，给亲爱的老公做早餐，这是结婚时婆婆周玲定的，说这是她作为妻子该尽的义务，也是培养他的修养。 眼睛瞟到某个角落，迅速下床，看着角落里被用过的，笑脸下拉，柳眉微皱。 哼，哼，哼！ 狠狠的瞪了眼床上的男人，心中的怒火嗖嗖的上窜，如若眼神可以杀人，真想狠狠地用刀背敲他两下。 她不过是想要有个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孩子！ 就一个孩子咋的了！ 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就知道自己，就不管不顾她了，哼！ 她那看着男人的眼神都快喷出火了，冒火！ 22 吃那么多干嘛？营养全都浪费了！ 喷喷的想着，咬牙切齿，嘴里上下还唠叨着，顺着圆形旋转楼梯走下，宽敞豪华的一楼大厅，周玲早就坐在长形沙发上等着了，抬头即四目相对。 她脚下一顿，不好意思的立马闭嘴继续下楼，装作没看到，对于这个婆婆，他们谁也不待见谁，周玲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自生下来从没吃过什么苦，看她的脸就知道。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脸上一定皱纹都没有，跟二十几岁的小姑凉站在一起一点也不会逊色，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娇嫩。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一刀也没在她脸上划过。 她十八岁生下贵族雪，两年后生下他，不到两年又生了贵族晴。 就面前的贵妇人那面容哪里像生了三娃的女人啦，逮谁不说她不是养在城堡里的千金公主啊。 他本想装作没看到，悄悄飘进厨房，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她只好脸堆笑容，转头，“妈。” 周玲边走边从上到下瞟了一遍，秀眉拱起，“昨晚啥时候到家的？” 这…… 他低着头，双手揪着衣角，闪烁其词答不上来。 自嫁入贵族家就有不成文的规定，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家，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还耽搁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几个九点了。 …… “怎么了，哑巴了？” 他思前想后，咬了咬下嘴唇，决定供出他，谁让他浪费营养，惹怒自己！ “昨晚他载我一起回来的，我们一起的，他也晚回了，妈，您可不能偏袒他，要一视同仁啊。” 周玲眼睛瞪的睁大，横看竖看不舒服了，“你俩能同比吗？他一天应酬那么多忙里忙外，容易吗？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不但不为他分担，还背后这样说他……” “什么？”他惊讶的抬头，可要生气了啊，“妈，您可不能这样说啊，他是工作我也在工作的，平时买零食的钱也是花的我自己的，我也在努力的，而且，而且那么晚了还在那种地方，是去工作吗，还不是逍遥快活的……” 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干脆要咽进肚子里了，因为她看着周玲的脸越来越黑了，再说下去天可能都要塌了。 “妈，你请坐，我先去做早餐。” 她赔着笑脸想转移话题，趁机溜走，听见周玲生气的冒出一句：“结婚都大半年了，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伶牙俐齿倒是有增无减，谁也说不过你。” 他脊背梗住，双腿定住，指甲嵌进肉里，咬了咬嘴唇，周玲又蹦出一句：“那么多名媛千金，搞不懂我儿子怎么会喜欢上你。” “妈，”他转过头，骄傲的笑言，“是我喜欢他。” 是她第一眼就爱上他，然后一直围绕在他身边七年，春去秋来，看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他依旧英俊如初。七年过去了他依旧在他心里，现在终于如愿成为了她的妻子。 “我想也是。”周玲可惜的摇摇头，“不然……” “大家都早啊，婆媳俩聊的这么开心？” 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下楼的脚步声缓缓而下，他抬头望去，他还穿着棕黑色蚕丝睡衣，腰带系的松松垮垮，他随意的抓了抓短发，凌乱而唯美，慵懒不失醉意，好看的黑眸俯视楼下。 他心里美滋滋的，真是妖孽，无论结婚多久，这张脸总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 他走下楼，笑眯眯的跨至周玲面前，长臂搭在周玲肩头，“来，笑一个，这么美的脸蛋，长皱纹就不好看了。” 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嘴角微翘，“周大美女，贵族大人这才出国没几天，就内分泌失调啦？” “哪里，瞎说什么呢！”周玲羞涩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瞟了眼他，抱怨道：“我在调教你老婆呢，结婚大半年了，没一次让我省心的，那那都惹我生气，说说她有错吗？这也算了，你说你们也结婚这么久了，孙子的影儿也没有，真是气死了。” “周美女。”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手臂搂了搂他肩膀，“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这跟我老婆没关系，是我还不想要孩子，我们还想好好享受下我们的二人世界，想要的时候自然就有啦。” 周玲拍了下他的手，反过头来，更生气了，“就知道为你老婆说话，我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胳膊肘往外拐，总是合着她一起气我，气死我了！” 他皱了皱剑眉，抿了抿薄唇，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啦，你犯得着为一个你活了二十几年地球上都还不存在的生物较劲吗，不如留着脑细胞去和韩伯母他们搓两把！呦……你看，这是什么，周美女，不会是长痘痘了吧……” “不会吧，在哪里啊？” “过来，你照照……” 他快速转移话题，拉着周玲去照镜子，回头对着他眨眼，带着美美的笑意跟着周玲去照镜子。 他才没觉得乐意，丁点也没觉得该感激，没有孩子本来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什么叫地球上不存在的生物啊？ 什么意思啊，这是拐着弯骂人呢，好啊，还敢骂她，以为她听不懂！ 哼哼，旧账未完又填新仇，眉头紧紧的，心里暗想，我一个星期不贡献身体，憋死你，看你怎么着，看你服不服软。 心里这样想着，只是他忽略了，他就不是会服软的人。 这边他安抚好周玲，便走下楼来，还没走下客厅，就传来厨房叮叮当当啪啪的声响，他手指扶额摇了摇头，嘴角上扬，轻轻叹息。 厨房里，他七手八脚的赶忙捡起地上的筷子，把台面上一干碗筷堆在一旁，幸好周玲不在，不然又要给他算账了，又要唠叨街上的盘子铺都要被她盘来了。 他本就对家务活一窍不通，他的字典里根本不知道厨房怎么写。哎，婆婆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老了啊，明知道她没有这方面天赋，偏还要她来做这些是，还弄得自己也一大早起床监督，有这个空闲，睡睡美容觉，做做spy，不是更好，也就不会有长痘痘这码子事啦。而且家里做饭的阿姨手艺超好，做的菜超好吃的，硬要她来另外做，这不是糟蹋原材料吗？可怜他了，真不知是心疼儿子还是和他有仇，故意整他。 这里一心想着，乱七八糟的，接下来该怎么下手做呢，另一边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出现一包大可比克，一片一片不停往嘴里噻。 没有周玲在一遍唠叨，一点做菜的头绪都没有，又一片薯片还没送到嘴里，心爱的一整包可比克已经飞到了垃圾桶。 “哎呀……” 伸手正欲去拯救她的薯片，他已经捉住她的手腕，顺手一拉，整个人已经落入某人的怀里，顺势一转，两人已经以非常暧昧的姿势靠在清理台边，他都能清楚感觉到他的鼻息。 看着近在迟尺的英俊美男，感受着周身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他心不由得乱跳，没出息的紧紧盯着眼前的俊颜，差点流出口水。 他黑眸深深地盯着她，一脸严肃。 “我没有警告过你，早晨严禁吃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吗？” “我，这……”他现在不敢正视美男了，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喃喃低语：“我饿了嘛！” 昨晚可以说一整晚都在翻云覆雨，体力早已透支，刚才还跟婆婆大战了一回，实在没有余力，现在还要动脑筋大战厨房，智商已近为零。 虽然她的智商本来就不高，为零的机遇数不胜数。 “我也饿了。” 额？ 感觉他的鼻息越来越近，发现他正两眼炯炯的好似饿狼正看着自己的食物般盯着自己，她那颗小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脑袋赶紧运转起来，急忙转移话题：“我实在不懂做饭，我可能没这方面天分，你能不能帮我跟妈说说啊？” “可以，我们做别的。”他的俊脸靠近，喉结一滚，性感的薄唇微翘，欺身上来！ “你在干什么呀，这里是……你知不知道害臊的？” 他脸更红了，立马瞟了眼门口，生怕此时有人碰巧进来，到时有地洞都钻不过来，他依旧我行我素，适时霸道的拖住她左右摇晃闪躲的脑袋瓜，两人四目相对。 他眼疾手快，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这样他的吻落下来，就吻在了她的手心，凉凉的，麻麻的，又有点暖暖的。 这种感觉如电流一般游遍她全身，心都要跳出来了，脸更烫了，她羞涩的用手顶着他的胸脯，气鼓鼓的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啦？” 往日里他也发生过这种不让她反应的情况，可一般都是在卧室或者像书房浴室之类安全的地方。今天是怎么了？ 他不用看都能知道她此时的表情，俯首酥痒的气息吹在她耳边，“胆子长肥了，敢砸你老公?” …… 啥哦…… 趁他不备，顶在他胸间的双手用力推开，抬脚就想跑，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轻易就被拉了回来，性感的薄唇不经意的上扬，一手揽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准确的吻了下去，“唔唔唔……”他的反抗声微乎其微，急的她双手拍打他的背，脸更是红的像落日后的红霞。 23 “嗯，嘶……” 他立即放开了她的唇，舌尖舔了舔唇瓣，血腥味立即充满了整个口腔，黑眸一眯，“胆真肥了你！” 语毕，直接把她抱上清理台，“啊！”他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后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吱！”厨房的门恰巧被推开，贵族晴停住正揉眼睛的手，站在那里呆滞了几秒，待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时，捂住嘴巴瞪大双眼，立马反应过来，愤怒出声，“啧啧，你们真是……恶心！” 转身，掉头跑了！ 他呆了，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硬是等贵族晴愤然离去才反应过来，立即推开他，捂着双脸，夺门而去，没脸见人啦！ 这顿早餐自然又是他做的了，两人在客厅吃着早餐时，贵族晴瞟了一眼两人，装作没看到似的，扭着头穿过客厅，去上班了！ 新仇旧账未完又添一笔，他你没完没了了，所以一路上他硬是一句话都没搭理他，老地方下了车，关了车门掉头就往写字大楼走去。 他跟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直到看着她走进写字楼，这才掉头开车去公司。 …… 他不急不慢的在前面走着，秘书顾思雨紧跟其后，一条一条清晰的报告着今日行程，一切已心里有数，推开总裁室的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的韩少承嬉皮笑脸的转过来，“冰大少，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幽默的伸开双手迎接冰少！ 他瞟了一眼，平静如水，“他怎么进来的？” 顾思雨两眼上翻，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大框眼镜，“韩先生说如果不让他进来，就睡我，我没兴趣睡他。” 然后他就在进来了！ 他脱下黑色西装，扔在她手上，解开衬衣袖口，韩少承迎面想靠近，被他伸手挡下，自顾自至办公桌前坐下！ “过河拆桥哈你！” 韩少承嘴里嘟哝着表示心里的不满，不客气的使唤助理倒来一杯咖啡，这才切入主题！ “那陈伟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嗯。”他面无表情随口应着，继续手中的事情，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头都没抬一下，笔杆在他手中唰唰唰的运动着。 韩少承朝前凑近企图引起他的注意，“我说他也真是可怜，上辈子是欠他们的怎么着，摊上这样的养父母……” 他手中的笔杆一定，顺手把刚签好的文件往边上一扔，缓缓抬眸，整个室温都下降了几度。 韩少承立马闭嘴自知踩到地雷了，但还是心中疑惑，“俩老头子动不动就找你拿钱，你不让他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他们竟然不知天高地厚闹进派出所去了，你还睁只眼闭只眼，我真搞不懂你了，要我是你，早就出手先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再说别的，看他们以后还敢乱来，真以为咱们随他为所欲为。” 他继续翻看下一本文件，依旧跟其名字一样的表情，“稍微花点时间花点钱就能免去她的烦恼，我乐意。” “喝？！”韩少承嫌弃的嘴角一憋，“这是明晃晃的秀恩爱是吧？” 他瞟他一眼，继续看文件，“我心里有数，这都是小事，还有其他事吗？要没事就滚吧，别在这里晃。” “好样的哈，他惹你你就来勾搭我，现在和好了就开始抛弃我了，人家好伤心的……” 他深吸口气，抬眸向后靠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行行行，我滚，现在立刻马上，抱球滚！” 韩少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闪人最安全。掉头还没跨步，“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顾思雨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进来。 “总裁，你的玫瑰！” 韩少承嘴角一扬，看好戏的又悄悄跟回来，顾思雨将红玫瑰放在办公桌上，等待总裁的吩咐，他看也没看，仍低头专注的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不时唰唰唰签署大名，“这种小事按平常处理就好！” 以前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都是顾思雨直接处理，基本不会拿来总裁办公室。 顾思雨递上一张精致的卡片，“这次有点不一样，我不敢擅自处理。” 他抬眸，停下手中的工作，接过卡片向后靠去。 打开卡片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心微拱。 韩少承立马扑捉到他不宜察觉的细微变化，伸长脖子笑嘻嘻的凑向前去，“是谁啊？” 他伸手一巴掌推开他伸过来的脑门，合上卡片，看了一眼桌上红艳艳的玫瑰。 韩少承摸了摸被拍的额头，“哎呀！” “扔掉吧。” 语气冰冷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他继续拿下一本文件，顾思雨听令，捧起玫瑰转身出去。 他睨了一眼韩少承，“你怎么还在这？” “呵呵呵，现在。”韩少承嘴角邪邪一抿，脑门一转有主意了，他用手指了指门口，“现在滚。” 说完就追着顾思雨出去了。 他了然的看了看门口，看他那表情又想皮痒了，无所谓的紧抿着双唇，继续看文件，可手握着钢笔一动未动，沉默良久。 “嘭！”的一声钢笔扔在办公桌上，他拉扯了下胸口的领结，起身走向落地窗前，双手插兜，看着窗外的世界，身影孤寂而冰冷。 …… “小思思，卡片谁的？写的什么啊？” 韩少承死皮耐脸的磨叽顾思雨，顾思雨看也不看他继续自己的工作，当他隐形。 “亲爱的小思思，思思，思雨妹妹，你就告诉我吧，写了什么啊？谁送的？告诉我嘛？” 顾思雨一把拍开凑到跟前放大的脸，“要是再靠近，我就告你性骚扰。”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无情，起码我们在床上也是非常默契的，你不能床上夸我棒，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什么人啦，就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这么快的人，穿上这身西服就像变了个人，说话都不一样了，他还是喜欢那个在他身下撒娇夸他的小妖精，吼吼，一想到那画面此刻就想好好的疼爱她。 顾思雨平静的瞟了他一眼，整理好一堆文件，“性，纯粹床上工具，不算人……让开！” 性，工具？啥跟啥啊？ 韩少承正回味她的话，侧身让开，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此行目的，等他想起来追去时，已为时太晚，正好碰上关好的电梯，差点没把鼻子给赔进去，哎呦哎呦揉着俊脸。 …… “嗡嗡嗡……”此时他正在经理办公室低着头很无聊加无辜的听着老杨噼里啪啦的数落，电话一响，嗖的被经理抢去，老杨气的火帽三丈，来来回回的在办公室打转。 “都是你惹得好事，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王总还躺在医院，他说要告我们，你说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我怎么就不会变通呢？我怎么就有个你这么个死脑经的员工！真是气死我了。” …… 老杨真是恨铁不成钢，在她面前左左右右来来回回的踱步，手指就差没戳在她脑门上了，他此时在心里把韩少承这个罪魁祸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想抽他的经扒她的皮。 老杨还没消停，还在那唧唧歪歪，“你说你，不就碰碰腰碰碰肩膀啥的，又不会少二两肉，有什么关系？没什么事嘛，对不对？我乐意别人来碰碰我的腰碰碰我的肩膀，我还巴不得呢，权当按摩，你说是不是？可人家不了乐意啊。再者，碰两下就少二两肉，你不就赚了，那世上都没胖子了。” 老杨是老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在那里喋喋不休，自问自答的，表情动作搭配的俨然跟演小品似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偷偷的伸了个懒腰，都快到吃饭时间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中午要吃点什么呢？ 老杨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他就纳闷，“什么事情搞得，怎么就把人给搞到医院里去了呢？” “嗡嗡嗡……”是她的电话响了，他挡住还在咬牙切齿恨不能拆了她的老杨，笑嘻嘻的说，“呵呵呵，是我的电话。” 阿弥多佛，电话来的真是时候，冲经理呵呵笑着，她夺过手机立马接起。 “喂？” “嗨喽，他，我是韩少承。” “韩少承……”他随口应着，突然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姓韩的！” 尼玛，我没找你，你还自己送上门来。 “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先等着！”他掉头凶神恶煞的把手机递给老杨，“经理，把你刚才那些话再骂一遍，电话给你，就从三十分钟前那句开始骂，给你。” 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气。 他不忘提醒一句，大吼出声，“仔细听着啊，不准挂电话。”然后又把电话递给经理，“经理，您别忍着，把你心中的怒气不满通通发泄出来，大声一点，你放心，我站你这边，他不敢打你！” 他仗义的拍着自己胸口保证。 “……”老杨气结，半响才反应过来，恨不能插自己两刀，怒目看着他，指着门口，“走走走，你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就头痛，哎……造孽，快出去，让我安静安静……” 老杨被她气晕了，无语了，有气无力的扶着桌子边缘爬回座位坐下，何止是头痛，他心痛，胃痛，整个五脏六腑都灼伤了。 他傻乎乎的被扯出办公室，反应过来又跑回去，“经理，你骂啊，你把刚才的话再骂一遍，我求你了，不头痛的，骂人又不需要你动脑，刚才你那一长串话简直太棒了，一般人说不过了的，真的，求你了，麻烦你重播一次吧？” “去去去，你滚出去！” 他更郁闷了，嘟着小嘴，“凭什么啊，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打的人又不是我打的，就知道骂我不骂他……” “停停停，闭嘴！”老杨快疯了，抓狂，“我不管了，王总的事就你了，你去搞定。” “啊？不要，我怎么搞定？管我什么事？” 他是被烘出来的，一出办公室他就炸毛了，冲着手机一顿吼，“姓韩的，你在哪里呢？气死我了，你，你给我呆哪儿别动，你死定了，看我不揍扁你！” …… 24 “微微，来忘情岛，我们把婚离了。” 贝微微一上游戏，就看见游戏里的“老公”真水无香发过来这样一条消息。微微不由有点傻眼。不是吧，不过是宿舍宽带坏了修了半个月，才这十几天的工夫，就“情变”了？ 微微老半天才回过去：“为什么呀？” 真水无香：“微微，抱歉了，原因你别问了，我送你一套仙器装备作为补偿。” 还有赡养费？微微有点发囧，“不用了啦。” 游戏里结婚本来就当不得真的，当初会和真水无香结婚，也是为了做任务，有个任务奖励很好，却只能夫妻去做，于是帮派里的单身男女们纷纷结婚，真水无香发了条消息问微微能不能和他结婚，微微想了想就同意了。 到现在结婚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微微从不肉麻兮兮地老公来老公去，一直直呼真水的名字，但是合作默契，并肩作战多了，似乎也有点革命感情了。 然而游戏嘛…… 微微回消息过去：“我马上就过去。” 微微游戏里的人物“芦苇微微”骑上马，开始向忘情岛奔去。 “芦苇微微”是一个一身劲装的红衣女侠。 微微玩的这款《梦游江湖》是目前市场上最热的武侠网游之一，其实这款游戏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唯独美工非常强大，角色也特别多，男女角色各有十八个可供选择。微微选择的红衣女侠是比较少有人选的，倒不是说女侠外表不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刀。 巨大的刀，比起优雅的翠玉笛子，比起舞动的雪白丝带，比起秋水如泓的软剑，比起峨眉刺，实在很没美感，很没女人味，所以选择的女孩子很少，但是微微喜欢，微微觉得很彪悍，很符合她的形象。 跑到忘情岛，两人一起喝下忘情水，系统宣布：“芦苇微微”与“真水无香”感情破裂，宣布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真水无香要给微微一套仙器装备，微微点了取消，没有接受，发了个笑脸，红衣女侠很豪迈地走掉了。 结果第二天中午，微微吃完午饭上线，帮派里来往比较多的一个女孩子雷神妮妮就发消息过来：“微微，怎么回事？你和真水离婚了？听说他晚上八点要和小雨妖妖结婚哎！” 微微：“……” 雷神妮妮：“真的离了啊？” 微微：“是啊。” 雷神妮妮：“好可惜哦，真水人蛮不错的，没想到也会为色所迷啊，不过那个小雨妖妖的确满漂亮的哦。” 妮妮所说的漂亮当然不是指游戏人物，而是指现实中的。三个月前，游戏公司举办了一次玩家真人秀评选活动，得票前三的玩家会得到高级套装、经验等奖励，小雨妖妖凭着几张照片、一段视频，以超高的人气夺冠，系统赠送称号“江湖第一美人”，这事立刻就轰动了微微所在的服务器，小雨妖妖也成为本服众色狼垂涎的目标。 “前夫”转眼就娶了别的女人，虽然和真水只有一些革命感情，微微还是忍不住郁闷了，用头磕桌子（这孩子郁闷了就这样……），大喊：“不带这样的，以貌取人啊！” 这句话微微不是在游戏里喊的，而是在宿舍里，于是微微立刻被舍友用枕头砸了。 “贝微微！你这个名副其实的大美女还这么喊，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的确，贝微微是美女，而且是超级大美女。可是美女也分好多种的，有优雅型的，有知性型的，有甜美型的，有温柔型的，有贤淑型的…… 还有微微这种——花瓶型的…… 虽然微微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向学识型靠拢，然而…… 美艳的眉眼，勾人的眼波，永远嫣红的唇色，火暴的身材，贝微微就算穿着a大那套很锉的校服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她真是一流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微微想起了生平恨事，继续用头磕桌子。 电脑里雷神妮妮继续八卦：“以前听说小雨妖妖要嫁给等级榜上的那谁，没想到会跟真水一起哎，不过前阵子常常看见真水和她一起练级。” 果然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发展了“奸情”，微微发了个黑糊糊烧焦的表情过去。 “其实也不怪真水啦，微微啊，其实……” “其实什么？”微微磕完桌子了，拿起茶杯喝水，单手打字。 “其实……你操作这么强大，pk榜上排第六，而且从来不问男的要装备，其实大家都怀疑你是人妖哎！” “噗！”微微把水喷显示屏上了。 晚上八点整。 红衣女侠背着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长安城朱雀桥上。 这是结婚时花轿必经之处。 《梦游江湖》里结婚可以很豪华可以很朴素，当初微微和真水结婚就很朴素，就去月老那公证了一下，那时候大家都穷嘛，而且是为了任务而结婚的，不必太在意形式。 而今天真水和小雨妖妖结婚的场面无疑是超豪华的。 上百发的礼花，锣鼓开道，八人抬花轿游街，高级酒楼包场婚宴，据说婚宴现场每人还会派发888金的红包。 游戏里早就为了这场婚礼议论纷纷了，毕竟小雨妖妖名气在那，而真水无香也不是无名之辈，据说这事连别的服的玩家都惊动了，还有人注册了小号来看婚礼的。 朱雀桥上，红衣女侠继续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影单薄，表情肃杀。 此时此刻，『世界』频道已经炸了。 『世界』[花吹花雨]：大家看到没有，我看见真水无香的前妻站在朱雀桥上！ 『世界』[莪愛伱]：看見叻，莪看見叻。 『世界』[伤心桥下春波绿]：看见了，叹息，我觉得她的背影好悲伤。叹世间，从来只见新人笑，哪曾见得旧人哭。 『世界』[哦呵呵]：我靠，又见火星文，老子最讨厌火星文！ 『世界』[◎olo◎]：早就看到了，我就站在她边上，哇塞，今天有热闹看了！我觉得她要抢亲。 『世界』[一贱九州寒]：支持芦苇微微抢新郎！小雨妖妖归我！ 『世界』[莪愛伱]：吙煋攵怎仫啦，地浗攵很叻鈈起仫，伱煋浗歧視！ 『世界』[巧克力奶茶]：支持芦苇微微抢新郎！一贱滚一边去，小雨妖妖是我的！ 『世界』[哦呵呵]…… 接着打抱不平的出来了。 『世界』[anny]：虽然小雨妖妖是美女，可是我也要说，这事她做得不地道，抢人家老公还这么招摇，不怕天谴哦。 『世界』[霹雳叫哇]：是啊，芦苇微微人挺好的，挺仗义的。 『世界』[伤心桥下春波绿]：你看芦苇，伤心得一句话都不说。 『世界』[稻草520]：第三者……卿本佳人……何必呢…… 『世界』[小雨妖妖不要脸108]：嘿嘿，为什么这么招摇，抢了人家的老公当然要出来现现啊，小雨妖妖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x……（脏话被系统屏蔽） 这个“小雨妖妖不要脸108”是小雨妖妖的死对头，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平时没事都会出来骂几句，据说也被杀过很多次，但是越杀越勇，被禁言了就重新注册，他id后面的数字就代表被禁次数。 此人一出，小雨妖妖的亲友团也忍不住了。 『世界』[小雨霏霏]：那个不要脸闭嘴！还有，谁说妖妖是第三者，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够格让我们妖妖做第三者吗！ 『世界』[小雨青青]：谁要来抢亲试试啊，不要以为上了pk榜就了不起，我们小雨家族都在这里，就怕人不敢来呢！ 『世界』[wsn]：上pk榜的女人肯定是巨型恐龙，真水的选择没错。 随着『世界』频道炸频，人民群众纷纷跑往朱雀桥。 贝微微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红衣女侠的周围重重叠叠挤满了人，但是很有默契地在女侠周围空出一个圈来，让女侠孤独地、背影凄凉地站在中间。 然后周围那些人头顶不停地冒出字来，频率最多的是——“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支持芦苇微微抢亲！” 微微目瞪口呆。 她不过是上了游戏，然后站在朱雀桥上，然后去上了个厕所，最多不过五分钟，发生了什么事了？ 抢亲？ 对，游戏中的确是可以抢亲的，不过一来要交纳系统巨额的费用，二来要连续pk三场全赢，最后还要得到被抢对象的同意……要是对方不同意，还是判定抢亲失败，所以除了被爱冲昏头垂死挣扎的，脑残才去抢亲。 她到底干了什么让大家误会她要抢亲啊？ 微微满脸黑线地看来看去，心里琢磨着如果她现在狂奔而去的话，会不会被这群八卦的群众判定成伤心泪奔啊？ 微微一边在奔与不奔之间挣扎，一边点着跳个不停的好友栏，都是朋友们来询问怎么回事的，微微一个都没回复，统统关闭。帮派频道里也是议论纷纷，男的多数支持真水，女的多数支持微微，还有一些人在劝微微不要想不开，都是一个帮的，别做得太绝。 这时好友栏又跳起来，微微点开，来信人是真水无香。他大概也有点火了，语气并不客气。“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很爽快吗？而且我也给你补偿了，你自己不要的。” 微微欲哭无泪，无力地敲字回过去：“同学，我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微微进退两难，落荒而逃很不女侠，站在这里很像劫匪，于是微微急中生智，一撩衣服，坐下了。 梦游江湖里人物坐下，可以是休息，可以是打坐修内功，还有一种就是微微现在这样——坐下摆摊卖东西。 当微微打出摊名——“药品便宜卖”的时候，周围玩家的头上不由得纷纷冒出黑线。微微飞快地打字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啊，满级药师新出炉药品，八折便宜卖了！” 此句一出，本来等着看热闹的玩家们顿时沸腾了。 开玩笑，满级药师做的药品系统商店可是没得卖的，只有打怪偶尔能爆几个，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虽然本服满级药师有好几个，但是他们都是为自己的帮派服务的，很少拿自己做的药品出来卖。现在居然有便宜的满级药卖！朱雀桥的玩家们激动了，顿时一拥而上，眨眼就把红衣女侠小小的身影淹没了。 花轿来了，花轿飞快地去了。 一直慢悠悠的花轿不知怎么的，路过朱雀桥的时候忽然加快了速度，瞬间就消失在桥头。 微微的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抢购完毕，玩家们看没什么好戏可看，纷纷散了，平时就很少人来，只有玩家结婚时才会热闹一把的朱雀桥上一时又恢复了冷清。 微微收起摊子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桥下有人喊她。 “芦苇微微。” 微微朝那个玩家看去。 河畔桥边斜栽着一棵杨柳，那人就站在杨柳树下，有风轻送，柳枝微拂，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携着一把古琴，衣袂飘飘，很有几分潇洒出尘的味道。 微微眼睛都看直了。 看直了当然不是因为白衣男子很帅，虽然的确很帅，但是这个白衣琴师的形象游戏里并不少见，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而是因为男子的名字。 一笑奈何。 本服第一高手一笑奈何。 在这个游戏里，一个人被称为第一高手，不仅仅是等级高而已，他必须装备强，必须pk猛，必须操作准，最关键的一点是，必须人民币多。 所以芦苇微微第一次见到一笑奈何，忍不住一眼冒红心，一眼冒金币。 大神啊！ 偶像啊！ 有钱人啊！ 微微跑下桥去，打了个笑脸：“奈何兄久仰了，你叫我啊？” 一笑奈何“嗯”了一声，然后系统提示微微：一笑奈何加你为好友。 微微连忙点了同意，顺便加上了一笑奈何。一笑奈何可不是这么容易加的，顶级高手们的好友开关都是常年关闭的，微微有时候加的人多了，也会关闭一下。 一笑奈何片刻后发消息来：“你觉得这场婚礼怎么样？” 微微囧，难道大神也是来八卦的？微微很外交地回复：“很盛大啊。” 一笑奈何：“那你想不想要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微微呆。 一笑奈何：“跟我结婚吧。” 微微觉得，幸好自己今天没有在喝水，不然显示器估计又要被喷了。微微心有余悸地把手边的茶杯放远点，看向屏幕。 屏幕上，一笑奈何的人物还是安静地站在柳树下，几分飘逸，几分洒脱。微微看了半晌，发过去：“大神……你被盗号了么。” 一笑奈何显然不是很欣赏微微的幽默，难得地发了个“默”的表情：“你有没有看官网的最新消息，关于夫妻pk大赛的。” 微微：“等等，我去看下。” 微微打开官网，一眼就看到页首“夫妻pk大赛”几个大字。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大致有了了解。夫妻pk大赛，顾名思义，就是以夫妻为单位进行的pk大赛，报名的玩家夫妻先在本服pk，每个服务器的前三名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然后每个服务器的第一名在全服pk，前三名可以得到超级奖励，第一名的奖励更是丰富得让微微垂涎三尺。 微微：“你找我结婚就是为了这个pk大赛？” 一笑奈何：“嗯。” 微微：“汗，为什么找我啊？” 一笑奈何也不废话：“你是唯一上pk榜前十的女玩家。” 微微有点心动了，这位奈何先生可是很强的，pk榜上第一，财富榜上第一，武器和宠物都是神级的，如果和他联手，本服的第一起码有一半的把握。但是她第一次结婚是为了任务，难道第二次结婚是因为pk？ 微微忍不住黑线。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pk，她又干吗去跟个陌生人结婚呢？而且奖励那么丰厚…… 微微一咬牙：“结吧！” 既然下了决定，微微就很爽快，“走，我们组队去月老那。” “等等。” “怎么？”难道她答应得太爽快，奈何先生反而被吓跑了—— 不过事实显然不是像微微想的那样，一笑奈何说：“我需要准备一下，三天后，八点。” 微微一愣，打字飞快：“准备什么？” “婚礼。” 微微：“公证一下就好啦，只是为了比赛结婚，不用太隆重吧？” 一笑奈何：“不行，我一笑奈何的婚礼怎么可以随便。” 微微：“……” 既然决定要结婚，那大家就算认识了。 咳，这句话的逻辑似乎有点怪…… 于是微微接下来两天一直跟着一笑奈何混，还加入了一笑奈何的固定队伍，奈何的队伍里也都是高手，其中有两个微微还和他们pk过，不过对他们的认识也仅限于id而已。 微微第一次和他们见面是这样的。 猴子酒：“hoho，新人。” 愚公爬山：“奈何，这个mm是谁？” 一笑奈何：“我未婚妻。” 他说得还真自然，微微黑线了一下，打出笑脸：“大家好。” 莫扎他：“哇，三嫂。” 愚公爬山：“我靠，万年光棍也要结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调侃了一番，恭喜了一番，忽然有人说：“三嫂的id有点熟悉。”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三嫂似乎上过榜？” 心直口快的猴子酒说：“我想起来了，芦苇微微，不是真水无香的前妻吗？” 队伍里顿时安静了，气氛有点古怪。微微正要说他们是为了pk大赛结婚的，就见奈何很淡定地打出一行字：“嗯，你们三嫂她以前所嫁非人，大家不要歧视她。” 微微被薯片呛到了。 从此微微就有了一个觉悟：和奈何兄一起打怪做任务的时候，千万不要吃零食不要喝水。否则一旦他语出惊人，不是她被呛，就是显示器被喷。 和这群人刷boss做任务无疑是巨爽的，首先大家相处融洽，其次效率实在是高。以前微微和帮派里的人组队要打老久的boss，这里居然几下就搞定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奈何大神，他的职业是琴师。琴师这个职业，在《梦游江湖》里有点尴尬，属于什么都会一点，但是又什么都不顶级的那种。简单地说，就是他会单砍，会群攻，会助攻，会疗伤，但是攻击不如刀客剑客，助攻疗伤不如专门的辅助职业，实在是有点鸡肋。 但是在奈何大神身上就不一样了。 奈何大神的疗伤技能跟职业医生比居然毫不逊色，然后操作强大，跑位精确，队友们全无后顾之忧，也不必分心照顾他。有一次，在boss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充当医生角色的一笑奈何忽然从古琴中抽出剑，一招琴中剑刺中boss的致命部位，boss头顶冒出巨大的红字后轰然倒地。 琴中剑是琴师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攻击技能，微微见过许多次了，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伤害值，都快赶上她了，微微嫉妒得想流泪，一定是他的装备太强了啊啊啊！ 有这个事例在前，等微微见识到一笑奈何的宝宝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奈何的宝宝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微微的宝宝是一只威风的老虎。 当老虎都打不过小猫的时候，微微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倒是奈何，看见微微的宝宝后端详了很久，然后说：“等我们结婚后，宝宝们也结一下婚吧。” 宝宝能结婚是《梦游江湖》不同于其他网游的另一项功能，男女玩家如果结婚，然后宝宝种族又相同的话，宝宝也可以结婚，然后会随机产生一个小技能，据说触发一定的条件后，还有可能生下后代。 25 微微说：“可是它们种族不同啊。” 一笑奈何说：“我这只是变异幼虎。” 原来这只小猫也是老虎啊，怪不得额头有“王”字花纹，微微总算找回了一点自尊心，老虎输给老虎，也不算太丢脸了。 “好啊好啊，让它们结婚。”微微喜滋滋的，人家小猫可是神兽级，她家老虎不过是自己捉的普通老虎，怎么想都是高攀了，微微随口问，“你这只小猫是母的？” “不是，公的。” “……我家老虎也是公的。” 微微郁闷了，果然，神兽媳妇不是这么好娶的…… 结婚那天是周六，一大早微微照常跑去图书馆上自习。说起来，微微同学还是很刻苦的，不刻苦不行啊，在这样的学校，在计算机这样的系，哪个学生不是脑子一流，稍稍落后就要挨打的。 自习到下午四点多，微微有点坐不住了，不停地看表，五点一到迅速地收拾好书本奔向食堂。吃完饭回宿舍上游戏，一笑奈何不在，队伍里其他人的名字也暗着，升级狂人贝微微独自背着大刀去砍怪，正砍得happy，舍友回来了。 微微的宿舍是四人间，除了微微外，还住了晓玲、丝丝和二喜，都是计算机系的，而她们四个也是计算机系大二仅有的四个女生。 “微微，别玩了，马上六点钟我们系和生化系篮球赛，一起去看啦。”晓玲边换衣服边说。 微微砍着怪摇头：“你们去吧，今天我有事。” “少来了，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玩游戏嘛，走啦，大钟说今天肖奈会来哦。” “啊！真的吗？肖奈！”丝丝和二喜一起喊起来。 微微也星星眼地转头。 晓玲虽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是看到舍友这样，“受不了你们了，花痴不花痴啊，你们看微微，多镇定。” 微微连忙举手：“别冤枉我，我也花。” 说实在的，微微宿舍的四个女生已经算很不花痴很不花痴的那种了，但是这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物，叫人觉得不花痴一下都不正常。 比如说肖奈。 计算机系的肖奈，a大顶尖风云人物，如果a大也像游戏那样弄个等级榜的话，那么肖奈排no.1绝对是众望所归。先不说他在计算机软件方面那令人惊异的天才，以及入校三年多领队在acm等国际编程大赛中为学校夺得的荣誉，只他居然能者无所不能般地擅古筝围棋，还曾作为游泳选手代表学校参赛夺金等等，就令一众学子望尘莫及了。兼之其人外表清俊雅致、风采绝佳，实在是想不令人倾倒都很难。 不过花痴归花痴，本系的女生们是没人敢上前跟他搭讪的，一方面是他很少来学校，虽然一个系却不熟悉，另一方面是，他实在站在太高处，也实在太傲慢，神情中仿佛总带着几分旁若无人的味道，让人不敢接近。 微微只少少地、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其中一次就是见他拒绝一个别系的女生，那个女生拦住他递给他信件一类的东西，大概是情书吧，结果人家别说接信，连眼睛都没瞄一眼，脚步都没慢一下，就走过去了。 奇怪的是，他这么傲慢，在男生那边人缘却不错，本系的男生都很服气他，据说他早早就在外面注册了个公司，本系不少高手都被他挖去了。 关于肖奈的传说还有很多，不少还是从老师那传来的，因为他的父母是本校历史系和考古系的教授。据说肖奈父母都是清高古板且固守清贫的性格，到肖奈却基因突变，初中就知道找亲戚合资开网吧，那时电脑很不普及，正是网吧生意最好做的时候，还有传说他炒房炒股大赚的，纷纷杂杂，已经不知道真假了。 作为计算机系的一只小虾米，微微当然也是拜大神派的，她电脑里几个很好用的小软件，就是大神n年前的闲暇手笔。大神今年已经大四，以后在学校肯定更看不到他了，微微看向游戏，一笑奈何的头像还暗着，再看看时间，五点四十，当机立断地关了电脑，和舍友们一起奔向篮球馆。 到的时候篮球馆里已经人声鼎沸，晓玲的男友大钟站在门口接她们，把她们带到预留的位置上。 晓玲边走边看说：“大钟，肖奈呢，你不是说他会上场的？” 大钟不满：“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肖哥的。”大钟是计算机系篮球队的主力后卫，今天肯定上场。 晓玲不屑他：“当然是看肖奈的，你有什么好看的。” 其余三个女生一起点头，大钟气绝，郁闷了好久才说：“肖哥肯定不上场，来不来看不一定，好像临时有事。” 女生们顿时有些失望，如果说刚刚眼睛里还闪着一百瓦的光，现在大概只剩十瓦了，不过还好，篮球馆里热烈的气氛很快又让她们兴奋起来。 正等着球赛开始，一个高大的穿着计算机系球服的男生走到了她们面前，准确地说，是走到了微微面前，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耳朵都是红的。 晓玲她们心里登时冒出三个字——又来了！ 果然，扭捏了半天，高大健朗的男孩期期艾艾地说：“微微师姐，如果我们赢了，我能不能请你去吃夜宵？” 微微表情镇定地看向他，反问说：“你会输吗？” “当然不会！”男孩受激地扬起头。 “那加油啊！”微微露出长辈般慈爱（？）的微笑，很大姐大地鼓励小师弟。 “嗯！师姐！我一定会赢！” 小师弟很受鼓舞地抱着皮球跑进球场热身去了。 “……” “……” “……” 以上为晓玲、二喜、丝丝三人的心声。 二喜说：“这个小师弟真好骗啊。” 丝丝不以为然：“最讨厌这种小p孩，拿球赛输赢来要挟人，要是微微拒绝了，会不会打输了还要怪微微啊。” 晓玲：“咱们微微拒绝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微微嘿嘿笑两声，故作谦虚状：“过奖过奖，次数多了嘛，唯熟练尔。” 接下来某人毫无疑问地被暴打了，典型的欠扁啊。 球赛最后是计算机系赢了，正式进军校际联赛四强。计算机系的人自然欢天喜地，只是肖奈始终没有出现，女生们不免遗憾。 微微比赛一结束就迅速地溜回了宿舍，打开游戏，好友栏里一笑奈何的头像已经亮了，微微发了个消息给他：“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笑奈何：“没事，来月老庙。” 微微骑马赶到月老庙，立刻被面前的人山人海吓住了，奔到月老庙里，还好月老庙里人不多，只是几个人站着说话。 微微走到一笑奈何身边：“怎么这么多人？” 微微自己一个朋友都没叫，一来是没当回事，二来是迅速再婚有点不好意思。 一笑奈何说：“你问他们。” 微微看向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个叫及时雨的人说：“嘿嘿，恭喜恭喜。我叫我们帮里没事的人都来了，一会骑马跟在花轿后面，估计很壮观。” 另一个人也说：“我们帮的也来了。” 及时雨说：“大家都等着奈何的红包呢，哈哈哈哈。” 微微汗死了，外面说不定有几百人，每个人都发红包，奈何不会破产吧。 正在这时，微微接到了一笑奈何的交易请求，交易栏里放着几件装备，都不用细看，光看装备发出的光芒，就知道这些装备起码是仙器级的。微微吃了一惊：“这是？” 一笑奈何言简意赅：“聘礼。” 微微流泪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傍大款的感觉吗？ 真是，真是太太太爽了。 不过微微很快就从脑抽状态中冷静下来，点了拒绝交易。这些装备可不便宜，她还没这么厚脸皮白拿人家的东西。 一笑奈何又发消息过来：“接受，将来pk要用的。” 原来是这样，微微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便点了接受，然后把自己最好的装备，一枚加速度的戒指递给了他。 一笑奈何打了个问号过来。 微微说：“嫁妆。” 电脑这边的微微有点脸红，这两天跟队伍里的人调侃惯了，说这种话居然也能这么顺口。而且自己的“嫁妆”跟人家的“聘礼”严重不成正比啊，微微窘窘地补充了一句：“少了点，以后补。” 一笑奈何打了个微笑的表情：“好。” 然后又说：“其实你人过来就好了。” 微微继续脸红。 聘礼嫁妆交换完毕，两人站在月老像前拜了堂，系统宣布：芦苇微微和一笑奈何情投意合，在月老庙中互许终身，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此消息一出，毫无意外地，『世界』频道又炸了…… 微微一边坐着花轿游街，一边看着『世界』频道玩家们刷屏，因为新娘不用走路，微微闲着没事，又顺手拿了张六级模拟卷子做做。 『世界』上的人毫无例外地都在议论这三天里前后两场婚礼，有说好话的，也有冷嘲热讽的，还有人嘲笑一笑奈何捡了真水无香的破鞋，微微都给无视了，不过把这人的id记了下来，决定以后见一次砍一次。 还有个挺有意思的玩家这么比较。 『世界』[夹裤衩压水花]： 新郎，一笑奈何vs真水无香，一笑奈何胜！ 新娘，芦苇微微vs小雨妖妖，小雨妖妖胜！ 婚礼场面，看看礼花数量就知道了，一笑奈何完胜！ 立即有熟人冒出来。 『世界』[愚公爬山]：谁说小雨妖妖胜，我们三嫂比小雨妖妖强多了，不信来pk。 『世界』[猴子酒]：来pk来pk来pk来pk来pk来pk来pk来pk！ 微微笑抽。 游街是十分缓慢的，微微心不在焉地做着卷子，时不时瞄一眼游戏，忽然在『世界』频道上看见这么一段话。 『世界』[雪花飘]：我以前看见过一笑奈何和小雨妖妖走一起。 『世界』[祸水123]：我也见过，看见他们一起打怪，好像没几天前，上个星期吧。 『世界』[alexz]：这么说，难道是芦苇微微被真水无香抛弃了，一笑奈何被小雨妖妖抛弃了，然后他们就伤心人跟伤心人重组家庭？ 『世界』[瓦列]：那一笑奈何跟芦苇微微岂不是怨男怨妇的结合？ 奈何和小雨妖妖认识？还一起打过怪？ 微微不自觉地咬了下圆珠笔。 虽然说只是为了pk结婚的，但是如果前后两个“老公”都和同一个女人有关系的话，那也很纠结哎。微微向来不喜欢在心里憋事情，直接问奈何：“你和小雨妖妖认识啊？” 奈何回：“不认识。” 微微犹豫了一下，打过去：“有人说看见你们一起打怪。” 奈何：“那算认识？愚公加过她一次队，技术太差，我踢了。” 微微：“……” 虽然说不应该……但是微微爽到了。 花轿游街了十几分钟，然后便是婚宴。想到婚宴，微微就心里抽痛，前天去酒楼订宴席，奈何是带了她一起去的，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奈何订了最高级的酒席——宾客吃了，一天内血法上限增加20%的那种…… 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白吃白喝啊，微微好想不开，再想到以前别人结婚，她从来没白吃白喝到过…… 真不是一点点郁结～ 整个婚宴过程就是一堆人吃了走了，又一堆人吃了走了，再一堆人吃了走了……差不多九点钟，婚宴才结束，在一帮朋友的欢送下，微微和奈何进入洞房。 微微和真水无香结婚的时候，《梦游江湖》还没洞房花烛这一环节，这是最近系统更新才搞出来的东西。 玩家夫妇在男方的房间里待满十五分钟，就算洞房完毕，然后赠送亲密度n点，这之后每天玩家夫妇都可以同房一次，每次十分钟，也增加亲密度，但是远远没有洞房花烛那么多，周年庆（游戏里是指一个月）的时候同房亲密度会比较多。 《梦游江湖》的洞房花烛很bt的，玩家不能离开房间，也不能打坐修炼内功或者制药等等，基本上只能干两件事情—— 一、站着聊天。 二、坐着聊天。 所以洞房花烛又被戏称为“不盖棉被纯聊天”—— 至于微微的洞房花烛夜，则连聊天都省了，因为一进洞房，一笑奈何就说：“稍等，接个电话。” 于是微微就一个人在奈何的房子里转悠。 微微还是第一次来奈何家，一点不意外的，他的房子也是最高级的，有好几间屋子，还有花园，微微的房子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就像柴房。 因为无聊，微微又开始专心做六级卷子…… 最后一道阅读题做完，微微抬头看电脑，奈何已经回来了，白衣琴师骑在马上，比之平时的潇洒秀雅又多了几分英姿勃发。 “上马。” 微微加了奈何的队，两人同乘一骑，去了天山雪池，西湖湖底，雪海冰原，蓬莱仙岛……微微越来越觉得不对，开始还以为奈何有什么任务要一起去做呢，可是…… 微微忍不住问：“我们在干什么啊？” 奈何：“看风景。” “……” 怪不得去的都是风景优美的地方，微微汗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说：“难道是……度蜜月？” 说完自己都囧了，奈何却没有否认，随之场景一变，奈何又把她带到了云雾山顶，看着云雾山缥缈的雾气，仿佛仙境般的景色，微微憋了半天说：“……大神，你真是太敬业了。” 虽然说已经成为夫妻了，但是微微是这么定义奈何和自己的关系的。 大神和跟班。 当然，奈何是那个大神，她是那个跟班，砍怪冲在前面，跑腿抢在第一……至于微微为什么有如此觉悟，当然是因为那套仙器啦。 白拿人家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微微决定做苦力还债！ 婚后的日子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大部分时间微微还是和愚公他们一起做任务升级，只是时不时会和奈何脱离队伍去过下二人世界。 而所谓的二人世界，其实就是做夫妻任务啦。 在《梦游江湖》里，男女玩家结婚后，会随机产生三项夫妻技能，如果夫妻同时进行战斗，这三项技能会有一定的几率主动释放。而三项技能的升级，主要是靠夫妻的亲密度，亲密度的获得，除了让人很无语的同房外，最速成的就是做夫妻任务了。 其实男女玩家在30级的时候就能结婚了，所以对于“晚婚”的微微和一笑奈何来说，前期的夫妻任务简直就像吃白菜那么简单，所有打斗都用不到奈何大神上场，微微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于是常见的画面就是，红衣女侠冲在前面砍啊砍，而白衣琴师则坐在树下溪边，悠闲写意地弹着琴。 …… 不管怎么说，画面看上去还是很神仙很眷侣的。 这天微微和奈何又去做任务，愚公爬山和猴子酒闲着无聊，硬要跟着凑热闹，结果连遇几场打斗，都是微微上阵杀敌，奈何在一旁看看风景散散步，偶尔才给微微加一下血，两人不由大为愤慨，指责奈何：“你太无耻了，居然躲在嫂子后面白拿经验！” 奈何半点羞愧都没有，发了个叹息的表情，答曰：“软饭吃多了，慢慢就习惯了。”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你们这种没夫人保护的人是不会懂的。” 愚公爬山和猴子酒被猛烈地刺激了，愤怒地组队和奈何pk，可惜二打一还是输了，躺在地上装死不肯起来。微微正好杀完怪回头，一个不留神，从他们尸体上踩过去了—— 愚公爬山立刻哀号：“嫂子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踩我们，我死不瞑目啊！” 猴子酒：“果然夫妻同心，家务事果然不能管啊。” 微微黑线万丈。这些家伙肯定又被奈何欺负了，转而来调侃她。这些人一调侃起来就没完没了，反正今天的任务做完了，微微连忙说：“我去采药。” 扔下奈何飞快地闪了。 游戏里采集药材很无聊的，就是在指定的地点点击采集，然后就开始傻站。微微一边采集，一边又拿了六级卷子开始做。今年微微报了六级考试，其实去年宿舍里就有人报了，不过微微那时候没把握拿优秀，就没跟着报。 采了一会，好友栏闪起来，点开是奈何的消息，“来天山雪池西。” 微微飞快地跑过去。 天山雪池是目前最高级的场景之一，怪物都很生猛，所以玩家并不多。微微一眼就看到雪池西边的一笑奈何，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玩家，不过那个男玩家身上却闪着绿色的光芒，仿佛是中了“定身咒”的样子。 定身咒是非常高级且变态的法术，一旦中了，连逃跑都不能，只能傻站着挨打等时效过去，奈何家的神兽小猫就有此技能，果然走过去，奈何说：“我用宝宝把他定住了，你慢慢砍他。” 微微疑惑，砍她理解，但是，“慢慢？” “嗯，换最差的武器，一点一点慢慢砍。” 一点一点……汗，大神难道和这个人有仇？微微看向那个玩家的id，魔道誓血，似乎有点眼熟的样子。 这时魔道誓血骂起来：“我靠！一笑奈何！老子不就是骂你一声捡破鞋吗，有种直接把老子砍死，喊你女人来玩我算什么。” 囧！ 微微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人的id这么眼熟，原来是结婚那天在『世界』频道里面嘲笑一笑奈何捡真水无香破鞋的那个，当时她还记了他的id，想着见一次砍一次的，不过最近玩得太happy忘记了。 没想到…… 微微看向站在一边白衣飘飘的一笑奈何，还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呢，没想到他不仅看到了，还记得这么牢，而且在这之前他提都没和她提过，仿佛没这回事似的…… 微微一边巩固着大神绝对不可以得罪的信念，一边不停地在包裹里翻东西。 魔道誓血看芦苇微微久久没有动作，心中不由生出希望，以为女人毕竟心软不会把他怎么样，不料一会却见她头上飘出一个大大笑脸和一行字：“哈哈，找到了，幸亏我的新手装没有扔！” 魔道誓血简直要气昏，眼睁睁地看着女侠拿着把破刀砍来，自己头顶袅袅升起一个红色的伤害值——“1”。 一点！ 以他几千的血量，他岂不是要被砍几千下！ 微微按了自动，愉快地看着游戏里的红衣女侠左砍右砍上砍下砍，魔道誓血不停地叫骂，不过内容都是要一笑奈何给他一个痛快。 “我嘴贱你杀我一次我也认了，给我个痛快！” 一笑奈何悠悠道：“不用担心，你不会死，血快没的时候我帮你疗伤。” 微微觉得有点奇怪，既然魔道都想死了，那不如下线好了。打斗中玩家下线，系统会按照具体情况做出逃跑或者死亡的判断，魔道反正死都不怕，干吗站着让他们砍呢。 微微发消息给奈何：“他是不是气傻了？干吗不下线啊。” 很快奈何的消息回过来：“他在做连环任务。” 微微彻底绝倒。 大神你真是，真是令人发指！太阴险毒辣了。 连环任务，《梦游江湖》里最bt的任务就是连环任务，此类任务bt在于，不管你做了多少环，只要没完成最后一环，就一点经验都没有，而如果完成了最后一环，那经验和奖励是超级丰厚的。另外，连环任务规定玩家中途不可以死亡，也不可以下线，否则就要从头再来。不过，后来玩家们抗议得实在太猛烈，所以系统修改了一下，按照任务的难度，玩家在任务中可以死亡一到三次，但是仍然不可以下线，必须一次性做完。 微微也做过好多个连环任务，回想一下，要到天山雪池的似乎只有那个最变态的终极连环任务，99个环节的那个，而且没记错的话，天山雪池是最后一环了…… 26 想起做这个任务的悲惨经历，微微开始有点同情他了，不过同情归同情，这人说话实在讨厌，砍一阵再说，反正是按了自动电脑操作的，她的手又不会酸。 于是微微就泡泡茶喝喝水，和奈何聊几句，奈何似乎也有别的事情在做，回答得并不迅速，微微干脆又低头做起题目。 等到一篇阅读做完抬头，却见天山雪池旁多了三个女玩家，id分别是小雨青青，小雨霏霏，小雨绵绵。 小雨家族？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雨青青正在说话：“喂，你怎么不理人的？” 微微皱眉，打开之前的聊天记录（游戏里的聊天记录会把当前场景所有玩家的对话都记下）： 『当前』[小雨青青]：哇，一笑奈何。 『当前』[小雨绵绵]：那个女的也在，好过分，欺负等级低的。 『当前』[小雨霏霏]：是耶，而且故意折磨人，一点一点血地杀。 『当前』[小雨绵绵]：哎呀，是魔道誓血。 『当前』[小雨青青]：你认识？ 『当前』[小雨绵绵]：给我仙踪鞋的那个，帮过我几次任务。 『当前』[小雨青青]：要不要管？ 『当前』[小雨霏霏]：打不过吧？ 『当前』[小雨青青]：讲理呗。 『当前』[小雨青青]：喂，一笑奈何，你可是高手高高手耶（笑脸表情），欺负等级低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前』[小雨绵绵]：就是，还二打一。 『当前』[小雨青青]：喂（生气表情），你怎么不理人的？ 所有的喊话都是对着一旁闲着的一笑奈何去的，直接砍人的微微倒被忽视了。奈何不知道是不在还是不想答理，并没有回话。微微虽然觉得她们这个头出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下：“我们在解决私人恩怨，路过的请继续路过。” 小雨绵绵：“有什么私人恩怨要这么折磨人，游戏而已。” 微微有些恼了，正要打字措辞强硬些，奈何说话了：“多事，不想死的立刻消失。” 同时微微接到他的私聊消息：“刚刚离开了，你继续，我来解决。” …… 微微囧。 大神你确定你是在解决，不是在挑衅么。 小雨青青等人果然爆了。其实她们虽然举着路见不平的旗子，对一笑奈何这样的高手，心中也不无仰慕和幻想的，不过一笑奈何这句话立刻把这种仰慕和幻想给碾碎了。 小雨青青：“喂，你们太过分了！” 小雨绵绵：“就是！本服第一很了不起吗，对女生这么说话太没风度了。” 切，微微不屑。她们用“那个女的”来称呼人，很有礼貌很有风度么？微微乐呵呵地把话还给她们：“游戏而已，生什么气。” 小雨霏霏：“游戏就可以乱骂人吗？！游戏就可以等级高的随便欺负等级低的吗？！我生气了！” 微微无语望天，真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啊，和这种人对话，对一个学理科且逻辑不错的人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微微最怕跟自相矛盾且自以为有理的人说话，干脆地说：“江湖规矩，pk吧，你们四我们二，赢了你们把人带走，以后我们都不会找他麻烦。” 一笑奈何说：“你休息，我来。” 白衣琴师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地站在了红衣女侠身前。微微想到大神平时那彪悍的操作，发了个笑脸说：“好，那我参观。” 小雨家族的三人却没有应战，刚刚芦苇微微发出战书的时候她们还有信心一试，然而一笑奈何这样轻描淡写地一说，她们却被他的自信弄得犹豫起来。 一个琴师，再厉害再强大，真的可以以一敌四？ 她们的人物站着不动，用私聊商量着，一直沉默着的魔道誓顶冒出几行字：“什么pk，怎么回事？大姐，你怎么不砍了？继续啊，靠，老子洗了个澡回来还没砍完。” 小雨绵绵：“誓血，是我。” 魔道誓血：“绵绵，你怎么在？” 小雨绵绵：“我来帮你。” 魔道誓血翻了翻聊天记录，不禁头大，这个小雨绵绵他还满熟悉的，一起组队过很多次，不过以前没见她这么打抱不平过啊，自己竟然这么有面子？ 要是来几个高手，那么恩怨两清也不错，但是这几个女人能顶什么事，而且还是小雨家族的，魔道誓血不禁想起了小雨妖妖，虽然她不在，但是说起小雨家族，肯定先想起小雨妖妖，小雨妖妖据说甩了一笑奈何，又抢了芦苇微微的老公…… 靠！他还想好好玩游戏呢，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拖进本服最八卦的恩怨情仇里面，而且一笑和芦苇这对怨夫怨妇又记恨又变态，实在不好惹，被他们惦记上了绝对没好事。尤其是一笑奈何，中午他就遇见过他，当时一笑奈何好像没看见他似的，结果晚上居然等在天山雪池…… 难道他知道他在做连环任务，所以故意在最后一关等他？ 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知道。 魔道誓血越想越冷汗，眼前绝对任务第一，为了做这个任务连续上网八九个小时了，绝对不能有错，死一次没关系，反正前面他还没死过。这样一想他连忙说：“不用了，有点恩怨解决了也好，再说美女是用来疼的，哈哈哈哈，怎么能让你们动手，那我多没面子。” 几个义愤填膺的女人没想到“受害者”竟然如此不领情，一时竟没有话讲，小雨青青哼了一声，三人愤愤地离开了。 魔道誓血说：“大姐，你继续砍，还有两百点血，我再去把衣服洗了，你总能砍完了吧。” 微微不禁好笑，原来刚刚三个人都是一心二用，各干各事去了。这人可恶归可恶，倒也有几分有趣，就是嘴巴太坏，微微收起了刀，“算了，不砍了。” 微微：“浪费电费上网费，还不如去采药。” 一笑奈何：“嗯，走吧。” 眨眼间，两人共骑消失了，而魔道誓血虽然没人砍了，却仍然闪着绿光留在原地…… 定身中…… 回到采药的地方，微微很快就把小雨家族那三人置之脑后，倒是有件事有些好奇，边采药边问奈何：“你怎么知道他在做连环任务？” “下午我上过一次线，看见他在世界上喊要收七种羽毛。” 奈何略略解释了一下，微微才知道，原来奈何下午上线，恰好看到魔道誓血在『世界』频道上喊要收购七种羽毛过任务，于是奈何就知道魔道誓血在做连环任务了。 微微有点蒙，为什么收集七种羽毛就是做连环任务？ “有好几个任务都要收集羽毛啊。” 奈何：“嗯，但是发任务的npc不同，收集羽毛是连环任务的36环，我到36环的npc那等了一下，很快他就出现了。” 除了膜拜，微微没其他想法了，他他他居然连第几环都记得！居然连第几环会遇见什么npc都记得！这记忆力太惊人了吧！想到自己至今英语单词还只背到p，微微不禁小泪纵横，很心酸地赞美他：“你记忆力也太好了。” 忽然又想到，大神下午就看见魔道誓血了，居然没立刻收拾他，而是算好时间晚上等在了天山雪池…… 这计算能力和算计能力也很惊人啊……太狠了。 微微玩《梦游江湖》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增加了。 以前微微有个很in的绰号叫“宅式美女”，现在已经被舍友称为“宅式霉女”了。以前微微还经常和舍友去逛逛街买买衣服，现在已经完全没兴致了，除了念书就是游戏。 这天傍晚，舍友们要去逛街，苦口婆心地拉她去，丝丝说：“微微，就当运动啦，天天坐电脑前身体不好的。” 微微晕：“你也好意思说运动，天天早上要我帮忙跑操打卡的不知道是谁，天天忘记打水要我带的不知道又是谁。” 丝丝语结，晓玲上阵：“微微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年的吧，去买件新的啦。” 微微满不在乎地挥手：“衣服够穿就好了嘛。” 晓玲指着她，手抖啊抖，“你一个美女说这种话，真是太可耻了！你再这样下去，会被踢出校园美女榜的。” 她不说还好，想到那个美女榜微微就郁闷，那个榜排就排吧，居然还弄个不安全指数，经过公众投票，她还高居不安全指数榜首！公认的最容易红杏出墙！ 微微撇头做不屑状：“踢掉最好，我向来跟别人比内在的！” 二喜终于怒了：“贝微微！你不去谁来杀价！你敢不去今晚大刑伺候！” 微微：“……” 这才是她们拉她去的真正目的吧，为了她无敌的杀价本领…… 最终微微还是屈服在二喜的暴力下，被拖上了街。说是逛街，其实就是在学校周边的服饰店转转，并没有跑多远。 没逛多久，微微手里就多了大包小包，都是舍友买的东西。倒不是舍友奴役她，只是她们时不时要试衣服，放来放去麻烦，不买衣服的微微干脆就全部拿过来了。 又进了一家店，晓玲试了衣服出来，正好听到微微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难道我最近走跟班命？”游戏里也是这样，奈何大神现在是越来越习惯差使她了……不过那都是她自找的。 晓玲在旁听着不由好笑，这家伙居然还在哀怨呢，一脸的不甘不愿，游戏有那么好玩吗。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她：“好啦，别抱怨了，看在你帮我还了不少价的份上，本大款今天晚上请你吃天香居的红酒鸡翅，这总行了吧。” 天香居是家很好吃的菜馆，就在学校附近，不过因为价格昂贵，去吃的学生并不多，也只有晓玲这种有钱的败家女才会常去。所以她此言一出，立刻迎来大家一阵欢呼。 微微说：“我劳苦功高，鸡翅我要一半。” 丝丝没好气地说：“谁跟你抢，我还要减肥的。” 微微得意洋洋：“我吃不胖你就嫉妒吧，哈哈哈哈。” 她得意的样子实在欠扁，明明很瘦却号称喝水都会发胖的丝丝咬牙切齿地说：“晓玲，关门，放二喜，咬她！” 几个人早就饿了，剩下的店也没兴趣再逛，一起笑闹着往天香居走去，说说笑笑间，天香居已经近在眼前。丝丝正兴奋地说着系里男生的八卦，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天香居门口，激动地抓住微微的手：“快看，那是不是肖奈！” 马路对面的天香居门口，一群衣冠楚楚的人正从里面走出来，微微一眼就看到了肖奈，在一群中年男人中，在灯火璀璨下，年轻挺拔的肖奈格外的显眼炫目。和以前见过的那几次不同，他今天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脸上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依旧是清俊雅致带着几分清傲的样子，却又似乎多了一丝世故沉着。 “啊，快过马路。” 虽然肯定不会上前打招呼，不过近点也好啊。丝丝激动地拉着微微飞快地穿过马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群中年男人已经上了一辆商务车，肖奈也已经拉开了另一辆车的车门，不过大概她们的动作太大了，肖奈在临上车前，仿佛有所察觉地向她们的方向看来。 和刚刚在灯光下看到的笑意不同，此时的肖奈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地平静地滑过她们，然后车门关上，车子开走了。 吃饭的时候，丝丝犹在懊恼没有早点来，否则说不定可以和肖奈邻桌而食。 二喜打击她：“别做梦了，和肖师兄一起的人看上去都是社会人士，人家要谈事情的，肯定在包厢。” 晓玲在一旁欲言又止了半天，说：“我听说，好像肖师兄的公司出了点问题。” “不会吧！”丝丝惊呼。 微微和二喜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对计算机系的师弟师妹来说，肖奈那是神级存在，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我听大钟说的啦，大钟有个篮球队的队友，毕业了在肖师兄公司上班，前天他和大钟吃饭，喝多了不小心漏了点口风，好像是投资方出什么问题了吧，就这几天的事情。” 丝丝说：“我还是不太相信，肖奈哎！” 微微正咬着鸡翅膀不能说话，闻言猛点头表示附和。肖奈哎！如果一个人很厉害很强大称之为牛，那么肖奈绝对是犀牛。犀牛，就是稀少的牛，罕见的牛……他也会有搞不定的事？ 不过想起刚刚灯光下肖奈的神色，人前还是淡淡的笑意，转眼就是漠然，微微又不太确定了。 二喜若有所思地问：“投资方？那是资金的问题？” “不知道。”晓玲说着强调，“不保证可信度，不过就算是假的你们也别说出去哦。” “嗯嗯嗯。”微微咬着鸡翅含糊不清地点头，“保证不说，和今天的鸡翅一起消化掉。” 天才的世界毕竟太遥远了，几个女生讨论了一阵，很快又聊起别的话题。吃完饭回到宿舍，微微第一时间上了《梦游江湖》，可是诡异的，好友栏里居然一个人都不在，微微百无聊赖，想起夫妻pk大赛的事情，又跑去游戏论坛。 以前微微是很少逛论坛的，攻略也不怎么研究，因为她一直觉得玩游戏的乐趣就是探索，什么都知道了，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不过后来和奈何结婚，出于对大神负责的心态，微微常常会去论坛逛逛，研究一下夫妻技能之类的东西，有阵子还研究了下生孩子，不过当看到生孩子需要洞房一小时，而且怀孕后女方技能会减弱，打斗多了还可能流产…… 微微立马打消了生孩子的念头。 这个游戏真是太bt了！ 在论坛逛了一会，微微没看到pk大赛的新消息，倒是看到了真水无香发的帖子，很热地飘在首页，主题是“（视频）『参赛』我们的故事——雨落水心涟漪香”。 “我们的故事”这个活动微微是知道的，是新近比较热门的活动之一。活动要求玩家用游戏录像的功能，录制一段《梦游江湖》里的爱情故事，长短不限，奖励丰厚，得奖者将由玩家投票选出。其实就是相当于用《梦游江湖》的录像功能录一段小电影的感觉，做起来并不难，所以不少玩家都参赛了。 看来真水无香也参赛了？ 微微好奇地进帖，帖子里是一个视频加几段文字，微微点开视频看了几分钟，貌似是讲述一个英雄救美，然后英雄追求美女的故事，主角正是小雨妖妖和真水无香，小雨家族的人也有在里面出现。 再看了几分钟，却渐渐觉得不对味起来，为什么里面竟然有个叫鲁猥猥猥的女配角？ 而且这个鲁猥猥猥也是红衣背刀的女侠，她不时地出现在真水和小雨的身边纠缠真水，频频做出痛哭花痴之类的丑态，语言更是粗鲁不文，还带着芙蓉姐姐式的自恋，跟小雨妖妖时不时来句诗词的文雅成为明显对比。 视频的结尾，小雨妖妖真人出来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大家支持之类的，视频下面的文字是真水的，情真意切地讲述了自己对小雨妖妖的感情，希望大家投票支持他们，说虽然奖励无所谓，但是很希望得到那套全服唯一的七彩情侣套装，因为老婆很喜欢。 微微越看越火大，这算什么！你要秀真情可以，为什么要拉别人出来搞笑料。关掉帖子上游戏，真水无香不在线，微微满腔怒火没处发，愤怒地敲了个消息过去。 “这样影射丑化别人很有意思吗？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消息发了过去，仍然觉得气愤，可是好孩子微微又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骂人，只好加倍郁闷地关了游戏睡觉了。 第二天微微一天的课，晚上九点才上线，一上线，好友栏就狂跳，点开，是真水无香的消息。 “ok，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视频我会删掉，和小雨重拍一个。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要解释一下，那个鲁猥猥猥不是我和小雨搞的，开始根本没注意，以为有人捣乱，也没联想到你的名字，你应该看出这个角色说的话和剧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来拍完才知道是小雨家族几个朋友恶作剧，不过视频都拍好了，重来太麻烦，就没重做。这点我给你道歉，现在我也掉级了，算偿还你，我们恩怨两清。” 微微一愣，回过去：“什么愿赌服输，掉级又是怎么回事？” 真水无香在线，却没有回复过来。 微微看看好友栏，奈何大神的名字闪闪发光，微微囧囧地敲过去：“大神，你是不是杀了真水啊。” 奈何：“苍翠山下，过来，boss。” 微微赶到苍翠山下，愚公爬山一看到她就喊：“嫂子，快来补一刀。” 微微很汗地在boss身上补了一下，本来就只剩下一层血皮的boss轰然倒地，微微平白分到了一堆经验。 boss爆出来不少东西，大家分完，微微问奈何：“你是不是杀了真水无香啊？” 奈何：“嗯。” 呃，微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貌似又麻烦到大神了呀。虽然是夫妻，可是微微更觉得自己和大神是合作关系，所以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才对。 微微：“麻烦你了。” 奈何：“不会，我想杀他很久了。” 微微：“……为什么？” 大神和真水都没见过吧，怎么会有仇？ 奈何：“不顺眼。” 微微：“……” 果然是典型的大神答案。 愚公爬山插嘴：“嫂子，你知道视频的事？” 微微：“嗯，昨天你们都没来，我无聊去逛论坛了。” 莫扎他：“本来还想瞒着你。” 微微：“……” 微微：“对了，真水无香怎么会掉级？pk不会掉级啊。” pk属于切磋范畴，就算输了也不会掉级的。 猴子酒：“不是pk，是决斗。” 27 决决决斗？！ 微微惊得差点打结了，半晌才说：“真水怎么会愿意决斗？” 怎么看真水无香都不像那么冲动的人啊。 在《梦游江湖》里，正式的单人比试有两种，一种是切磋，也就是常说的pk，另一种就是决斗。切磋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要紧，不掉经验不掉级，就战绩差点。决斗不同，决斗输一次，等级掉一级。如果级别低还好，掉一级很快就补回来了，级别高的，像微微和真水无香这样的，掉一级大半个月就白干了。 真水无香说起来也是肯花钱玩游戏的人，装备什么的都是最顶级的，但是和同样装备顶级的奈何大神决斗…… 基本等于找死！ 微微和两人都搭档过，所以非常了解他们的实力。不得不说，他们的微操水平差距实在太大了，奈何大神那是天外飞仙，已经非人了，而真水无香至多不过和微微伯仲之间罢了。 所以微微强烈怀疑真水无香是不是想不开了。 愚公回答她：“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老三在世界下战书，那战书缺德得，不来他以后就没脸在本服混了。” 还下战书了，好正式……微微囧囧有神地问：“怎么下的？” 猴子酒说：“他向真水无香邀战三场，说只要真水无香胜一场，就算真水赢，视频的事他不再过问，而且决斗时他不带神兽。你说，这样的战书要是都不应战，真水无香还算不算男人，输了也比不来的好。” 不带神兽…… 这样也能赢？ 微微持续地囧来囧去，就说大神非人吧，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而且这战书的确很～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奈何邀真水无香公平决斗，那真水就算不应战，承认自己实力不如奈何，也不会太丢脸，毕竟奈何实力摆在那。可是如今这样的邀战却让真水不出战都不行，否则真的没脸混了。 猴子酒说：“后来我倒同情真水无香了。可怜哪，要是一场定胜负，那他就只掉一级，要是三局两胜，那两局输了立刻认输也就掉两级。偏偏奈何玩这手，人家明知第三局仍然会输，还要为面子熬到第三局。” 愚公爬山：“阴险真阴险。” 奈何说：“你们想多了，不想费口舌而已。” 微微想想也是，要是公平邀战，真水那边估计会找托词不出战，说来说去的确很费口舌，大神这个战书倒是一击必杀。 莫扎他：“真水无香也算硬气，也没带宝宝出战，你是不是早考虑到这一点？” 奈何轻描淡写说：“考虑他做什么。” 就是！微微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大神才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样呢。念叨完，微微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关键词：“三级？” 红衣女侠吃惊地跑到琴师身边，吃惊地问：“你杀了他三级？” 奈何：“嗯。” 微微：“……” 怪不得真水无香不回她的消息，估计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吧。三级，那起码要两个月才能练回来。 莫扎他说：“你也该给自己留个余地，万一你输了一场，比如说你家停电或者网络忽然断了，那视频真的随他去了？” 一笑奈何随意地说：“输就输罢，我输了还有夫人在。” 猴子酒赞成：“嘿嘿嘿，对对，奈何只说他不管，可没说嫂子，嫂子水平可比老三强多了，你没看应付怪物都是嫂子上，奈何就是那吃软饭的。” 微微：“过奖过奖……” 愚公爬山又来感慨：“阴险太阴险。” 刚刚打完boss，猴子酒他们都有点不想动，懒洋洋地坐在苍翠山的草地上打坐兼聊天。微微因为苍翠山也是采药的地点之一，便开始采药。 采了一会，微微眼尖地发现系统刷新了一则消息。 『系统』：惊天大盗孟东行从天牢越狱，夜入皇宫，盗走香雪公主的梳妆盒，胆大妄为，罪在不赦，请天下英雄捉拿孟东行送交官府，必有厚赏。 微微说：“孟boss又出来流窜了，去抓不？” 孟东行boss属于梦游里比较辛苦的boss之一，每天都要从天牢越狱一次，一出狱立马敬业地去行窃，然后系统发布通缉令，众玩家开始追捕，捉到后送交官府押入天牢，第二天孟boss继续越狱。不过孟boss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boss，因为一旦捉住他，他盗的东西会作为奖励送给捉拿他的玩家，而孟boss偷的东西通常情况下都是很不错的。 微微有次就运气很好，孟boss劫了一箱镖银，微微恰好遇见，单枪匹马九死一生地把孟boss搞定，那箱镖银就归她了。当然也有运气差的，比如有一次系统说孟boss盗了东方不败随身携带的刀，此公告一出天下哗然，东方不败的刀啊，那肯定是顶级神兵，于是玩家们不管等级高低，纷纷扔下手边的任务去捉boss，最后孟boss被一个等级榜上的高手捉住了，然而那高手拿到那把刀一看，气得差点就不玩这个游戏了。 因为那把刀的说明是—— 东方不败当年自宫用的刀。 猴子酒说：“公主的梳妆盒？没兴趣。” 莫扎他：“不想动。” 愚公爬山：“我在逛论坛，视频已经删了。” 猴子酒：“唉～这小子怎么这么听话。” 微微：“……，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满遗憾的。” 猴子酒：“那是十分的遗憾！” 愚公爬山：“如果他不删，我们就，嘿嘿嘿嘿。” 猴子酒：“黑他电脑。” 愚公爬山：“清他号。” 莫扎他：“那我干吗？卖他老婆？” 愚公爬山：“现在他都删了，我们师出无名啊。” 微微：“你们太卑鄙了。” 愚公爬山谦虚：“过奖过奖，跟奈何比那是九牛一毛。” 微微汗，九牛一毛能这么用么？ 奈何：“微微我们走。” “嗯，去哪？”微微边问边加了他的队。 “没他们的地方。” 才加上队，画面就是一变，眨眼间，微微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落霞峰。 落霞峰上看落霞。 这是游戏里最美最人烟稀少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怪没有任务，没有经验可拿。不过认识奈何后，这里也是微微最常来的地方之一。 落日半躲在云朵之后，绚烂的霞光四射，映衬得伫立峰顶的红衣女侠越发灿烂艳丽，而白衣琴师越发孤傲出尘。 微微撑着下巴看了半天，慢慢地打字：“这里真漂亮。” 奈何：“嗯。” 一时两人都无话，良久奈何说：“这件事本该等你来处理，不过世界上关注的人太多，我想还是速战速决好。” 电脑前的微微眨眨眼，愣了好久，才意识到他是在向她解释他邀真水决战的原因。 其实他不必向她解释的，他帮她处理得很好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微微心中竟缓缓生出一丝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他给她盛大婚礼的时候没有产生，在他给她报仇出气的时候没有产生，却在此时，在如斯画面下，因他这句平淡无奇的解释产生了。 微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了半天，最终发出一个笑脸的表情。 奈何没有再说话，微微也只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操作，也没有离开，看着静止的画面，只觉得此时此刻，宁静悠远。 如果不是雷神妮妮的信息轰炸，微微简直怀疑自己会站到时间尽头。 当然，所谓时间尽头就是——宿舍熄灯…… 雷神妮妮：“微微给我视频啊！给我视频啊。” 微微：“什么视频？” 雷神妮妮：“你老公单方面殴打真水那个啊，决斗视频！我虽然买票去看了，可是观众不能录像。” 单方面殴打……微微被她的形容囧到：“我家奈何很斯文的……” 这句话敲出来，微微又被自己囧到了，她为什么要在奈何前面加个“我家”啊？！为什么会不知不觉打出这两个字来？ 肯定是受了愚公他们的影响，他们经常“我家三嫂”，“你家奈何”这么的乱喊。微微黑线着把这句删了，重新打字发过去：“你居然买门票！” 看决斗要花钱买门票，是《梦游江湖》又一bt之处。买了门票后，点击看大门的皇宫侍卫，就会把玩家传送到决赛现场。一般来说，决战双方等级越高，门票越贵，当然，并不是每场决斗都有人去看的。 雷神妮妮：“真水被打得那么惨，录了也不会放出来，你老公肯定录了吧。” 微微：“……他没录。” 这个问题都不用问，以她对大神的了解，大神才不会录这么一场无关紧要的战斗。 雷神妮妮：“惨，我看得太紧张截图都忘了啊，死了死了，我要去死，而且我上来得太晚了，只看到系统发布的决斗公告，传说中的战书都没看到，后悔死。” 微微：“比我好了，我还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呢，什么都没看到。” 雷神妮妮：“哈哈哈，那我平衡了，系统公告那张截图要不要，我发你。” 微微：“好。” 微微把梦游的信箱给她，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她的信，信件里就一张图片，正是系统的决斗公告。 微微把图片点击放大，第一行便是系统在奈何邀战后的公告，然后每五分钟系统公告一次被邀请方的反应。 『系统』：一笑奈何邀真水无香决战于紫禁之巅。 『系统』：真水无香尚未应战。 『系统』：真水无香尚未应战。 …… 连刷五条后。 『系统』：真水无香应战。 『系统』：一笑奈何与真水无香将于20：00决战紫禁之巅。 不过几行字，不过是冷冰冰公式化的公告而已，微微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心中竟渐渐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看看身边白衣飘飘的奈何，微微犹豫再三，很不好意思、很破坏气氛地开口：“大神……你要不带神兽和我pk一场吧……” 奈何却会错了意，只当她是无聊了，建了队说：“走，我们去杀boss。” “哪个？” “孟东行，愚公叫我们过去。” 猴子酒他们今天人品爆发，不过是在山脚下打打坐，以往千辛万苦都未必能找到的孟boss居然带着嫁妆投怀送抱上门来。 微微和奈何回到苍翠山的时候，猴子酒他们已经在战斗了。奈何上前施放妙手回春，给他们加血，微微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加入战斗。 愚公叫道：“嫂子，别见死不救啊。” 微微知道其实他们三个人就游刃有余，喊她不过是想让她分经验，于是发了个笑脸说：“你们打吧，我加入他的攻击值会变高。” 说起来，孟boss实是妙人，若只有女玩家攻击他，那么他会因为“怜香惜玉”，攻击降低一半，以前微微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单枪匹马打败他。而若男女玩家一起攻击他，他会因为“嫉妒”，攻击力提升一半。只有单纯男玩家攻击他的时候，他的攻击力才是正常值。 愚公他们基本上一直是纯男人队伍，还没见识过，听微微这么说反而来了兴趣。 “听说这家伙还会调戏女玩家，我还没见过，嫂子你砍一刀让我见识下。” 微微听得满脸黑线，不过还是依言加入了战斗。果然，一刀砍下去孟boss的攻击力明显上升了，还发出了技能“熊熊妒火”，烧得猴子他们的血条猛掉。 同时孟boss头顶出现一段话：“好好一个美人儿，不养在闺房，倒出来走江湖舞刀弄棒，不如从了大爷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猴子酒：“我靠！真的是调戏。” 愚公爬山：“居然敢调戏嫂子，把他一百遍掉！” 于是，可怜的孟boss就被暴力地一百遍掉了…… 孟boss一倒地，官差立刻出现把他拘走了，留下公主的梳妆盒作为奖励。猴子酒好奇，抢着拾起来，打开一看，差点倒地。 愚公追问：“是什么？装备就给嫂子。” 猴子酒：“这个给嫂子奈何会p了我。” 奈何：“什么东西？” 猴子酒：“男人的头发。” 愚公爬山：“……” 猴子酒：“公主情人之发，无任何属性。” 大家都汗了，没想到这么人品的事情这回给他们遇上了。 愚公爬山：“总比东方不败的刀好。” 猴子酒：“也比峨眉老太的裹脚布好。” 莫扎他检讨：“难道我们刚刚蹂躏得太暴力了？” 看微微一直没说话，猴子酒说：“嫂子不会被打击了吧？” 微微：“……没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早就淡泊名利了……” 莫扎他：“……” 愚公爬山：“我怎么觉得这口气很熟悉？” 猴子酒：“像奈何？” 莫扎他：“不像，奈何从来都不在嘴上自恋，他都在心里自恋。” 奈何发了个叹息的表情：“近墨者黑，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和你们多待。” 微微：“对的，我就是被你们影响了……那啥，刚刚我在想视频的事。” 微微：“我也想做个视频了。” 猴子酒：“……” 微微：“孟boss给我灵感了……” 既然是孟boss给的灵感，那当然和贼有关。 微微的剧本是这样的。 芦苇微微是个占山为王的女贼。 一笑奈何是个文弱的琴师。 某日，一笑奈何路过某某山，被女贼相中，于是被抢到山寨里做了压寨相公。 “后面的还没想好，刚刚打boss忽然想到的，孟boss的台词可以直接用。” 猴子酒说：“也是参加那个活动的？” 微微：“嗯，忽然觉得很好玩，不过我是想着玩玩的啦，一时心血来潮。” 奈何没说什么，只是重复微微的话：“压寨相公？” 微微以为他被刺激到了，正要说不拍也行，就见他问：“是不是打劫的时候直接躺下就可以？” 看来她严重低估了大神神经的韧性，微微说：“基本上就是这样吧。”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目前只是瞎想而已。 奈何却说：“拍吧。” 奈何：“苍翠山不错，就在这里抢。” 大神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行动如此积极主动迅速，微微女贼猛地产生一种自己是被逼着抢人的感觉。 转眼大神已经开始统筹安排：“我从这边山下走过，你从树林骑马出来，自己录自己的部分，后期剪辑一下就可以。” 在奈何导演的指挥棒下，微微晕乎乎的上了马。 愚公跳出来：“导演，我们也要上戏。” 猴子酒说：“女贼没跟班怎么行，我们做嫂子的跟班吧。” 微微拒绝：“不要。” 猴子酒悲痛欲绝：“为什么！” 微微：“单枪匹马比较帅。” 愚公说：“不行不行，你们这样不行，要有打斗场面，不如我们做奈何的保镖，然后嫂子你就依次打败我们三个，这样才精彩。” 这次愚公的建议总算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主要是得到了奈何的认可。这几个人都是行动派的，超级有效率地商量好了一切，反而是提出拍视频的微微晕了，赶鸭子上轿般的被驱赶到树林。 树林里，微微骑着马，忽然很紧张。 等到奈何走到指定的抢劫地点时更紧张。 紧张的后果就是微了出去，冲到奈何面前，但是把孟boss那段猥琐的台词给忘了，于是微微急中生智，只好把最古老的抢劫台词稍做改动。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从此路过， 留下男人来！ 开场白说完，照理下面是愚公跳出来骂人，然后开打。然而愚公的人物却一动也不动，微微等了好半晌，奇怪地问：“愚公呢？” 猴子酒非常平静地说：“他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28 愚公过了会上来，虚弱状说：“我受伤了。” 莫扎他嘘他：“男人屁股摔一下也叫受伤。” 愚公恼羞成怒：“内伤！我说的是内伤！” 微微：“……，你们住一起的啊。” 其实微微以前就从他们的对话中察觉到他们在现实中是认识的，而且似乎是大四的学生，因为有次看到他们说到毕业实习。不过微微在游戏里从来不好奇别人现实中的事，所以也没问过，这次却是顺口。 猴子酒回答：“我们一个宿舍的。” 果然！ 微微不自觉地看向奈何，那么大神竟然和自己一样是学生？为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大神他就应该是…… 想不出来应该是什么…… 愚公说：“三嫂，奈何经常夜不归宿，你要好好管管。” 莫扎他：“他白天也不归宿！” 微微囧。 奈何说：“什么时候宿舍里没有你们半个月的袜子，我立刻搬回去。” 莫扎他立刻说：“你还是住外面吧。” 微微汗了，早听说有男生积累了十几双袜子一起洗的，没想到这几只就是，忽然又想起之前愚公他们说黑人家电脑，不由有些怀疑地问：“难道你们是学计算机的？” “正解！” 好巧。 微微说：“……我也是。” “……” “竟然是小师妹！” 愚公爬山：“完了，计算机系九男一女，小师妹如此彪悍，难道其实是小师弟！” 微微：“……” 微微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真的很彪悍吗？我是说开场白……” 居然把愚公都震内伤了。 愚公说：“没有没有，挺好挺好，那效果振聋发聩。” 振聋发聩…… 微微觉得自己也内伤了，“振聋发聩”这么用，愚公以前的语文老师不知道会不会哭。 猴子酒提出意见：“好是好，不过那个‘留下男人来’最好改改，这里有四个男人，谁知道你要劫哪个，观众会产生误会。” 奈何说：“不会误会，不用改。” 猴子酒：“……” 奈何说：“你们没有被劫的价值。” 于是…… pk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这回是三打一。 微微无语望天，她还没开始打劫呢，被劫的就开始内讧了。 总之，在愚公同学带伤上阵的情况下，在闹了无数笑话之后，视频终于在两天后初步录好了。 抢劫之后的情节仍然是微微编的，微微编剧为了拉长时间，极尽狗血滥俗之能，博采众电视剧之所长。 具体情节如下： 白衣琴师被抢回山寨（游戏里就有强盗窝的场景），女贼爱慕他斯文俊秀，想尽办法讨他欢心，白衣琴师不为所动，终日不言不语，在后山莲池旁郁郁弹琴。 女贼终于决定放他回去，但又依依不舍，在他身后悄悄地跟着，恰好白衣琴师遭遇怪物，眼见就要丧生，女贼跳出来救了他。琴师被感动了，接受了女贼，女贼欢欢喜喜地办喜事，不料洞房花烛夜，竟有官兵（愚公他们在贼窝外大喊一声带新人，一堆新手冲上来，现成的群众演员啊）攻打上山，贼众（强盗窝里的npc们，可怜才20级）因为喝多了，毫无抵抗地被屠戮。女贼本领高强，官兵抓不住她，转而攻击琴师，女贼把琴师护在身后，琴师却从琴中抽出剑来，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贼的后心。 原来，白衣琴师竟然是钦差，因这窝贼人占着地形复杂的优势始终剿灭不掉，来做卧底的。 结局部分乃全剧狗血之精华。 女贼死后，白衣琴师忽然醒悟到他已经爱上了她，抱着女贼的尸首从落霞峰上跳下去了。 …… 好吧，微微承认，这就是在恶搞…… 微微以为这个剧本拿出去必然会遭到众人唾弃，不料大家看后竟然都觉得不错，不过深入研究下，奈何大神觉得不错的原因是——他台词少。 愚公他们则是因为——没想到后面还有出场机会，还是正面角色，欣喜若狂ing！ 微微只能再度无语了，果然是学计算机的一群，没有文艺细胞哇…… 然而几天后，当奈何把视频后期做好发给她，微微就万分忏悔地把“没有文艺细胞”这句话收了回去。 没有文艺细胞的是她和愚公他们，绝对不包括大神！ 大神大神，无所不能！ 收到视频那天微微又是晚课，回到宿舍上游戏，奈何已经下线了，给她留了一句话。 “有事先下，视频已经发到你信箱。” 微微急忙打开信箱。 视频的后期制作包括剪辑、音乐、字幕、美工等等，本来微微想自己琢磨着做的，因为自己才大二，肯定比大四的人空闲。不过奈何却说他做，出于对大神无条件的信任，微微当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下了十几分钟视频才下好，微微迫不及待打开，只看了几秒钟，光片头就把她镇住了。 太精美了。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黑底红字，但是不知道奈何从哪里找来这么合适的字，气势万钧而苍劲洒脱，分解成一笔一笔写上去，再做了个光的效果，一层浮光从字面上越过，简单却又华丽，非常有感觉。 微微反复把片头看了几遍，才意犹未尽地往下看。 大神显然是用足了心的，剪辑、字幕、配乐无一不恰到好处，尤其是配乐，让微微很惊喜。并没有像很多参赛视频那样用的是流行乐，而是多用民族乐器，开头抢劫部分是欢快的笛子，之后则是古筝，非常适合白衣琴师的身份。 嗯，这样淙淙的乐声应该是古筝吧，微微对乐器没研究，以前初高中的音乐欣赏课都是用来偷偷写作业的，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听得入神。 一切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微微干脆就纯欣赏了。 虽然这个故事是悲剧，但是由于一直抱着恶搞的心态，再加上录制过程中笑料太多，微微看得很是欢快，然而情节到白衣琴师拔剑的那刻，筝音中忽现杀伐之气，长剑毫无停滞地刺入女贼的后心，音乐在同时铮的一声中倏然静止。 微微的心剧烈地一跳。 而后，微微还没缓过神来，竟发现下面的剧情变了。 本来之后的情节应该是白衣琴师抱着女贼站在落霞峰准备跳崖了，可是画面却变成了白衣琴师和领兵上山的青衫武将（愚公同学扮演）站在了一座坟前，静静地望着坟墓。 青衫武将说：“你可以不杀她。” 白衣琴师只是沉默，很久才道：“与其让她活着恨我，不如死了。” 微微怔住。 心中忽然意识到，从这句话开始，视频中的白衣琴师已经不再是她剧本中所描绘的那个了。 他变成了一个隔着迷雾的陌生人。 白衣琴师从此隐居在山脚下的一间小屋中，微微认出这是游戏里一个小场景，落霞峰下无人居。小屋外有几丛翠竹，白衣琴师终日坐在竹林中寂寂抚琴，又或徒步走上落霞峰，站在落霞峰上静静地看着落日。 青衫武将又一次出现。 “你立下大功，世袭爵位唾手可得，为什么要隐居在这荒郊野外？” 白衣琴师没有回答，只是弹着手中的琴，神兽小猫在他身边欢快地跑来跑去。 眼前竹林清影的画面忽然水纹般破裂，场景变成了后山莲池，仿佛是琴师的回忆，带着朦胧的色彩。白衣琴师在抚琴，女贼坐在他身边，音乐在此刻已经消失，一切静静的，偶尔一声蝉鸣，接着微微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段声音是前天奈何叫她录的，说可能要用。录的台词是女贼放琴师走之前说的一段话，狗血无比，微微万分不好意思地念了一遍匆匆交差，没想到真的用进去了。 好像已经处理过了，她的声音显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来自虚空。 “我爷爷是强盗，我爸爸是强盗，所以我生来就是一个强盗，除了强盗我不知道做什么，什么也不会做，还有这整个寨子的人。” “你这么讨厌我，其实我没杀过人，不是最坏吧，不过还是坏的。” “我也想和山下的姑娘一样，养点小鸡小鸭，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过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永远不会实现。” “你走吧，我放你走。” 画面又转回来，青衫武将激愤地质问：“你有大好的前程，为何要在这荒村野地荒废人生！” 然后是一个清淡而缥缈的声音：“这也是我的梦。” 整个视频的对话都是用字幕完成，只有最后这几句是真人的语音，石破天惊般出现，然后戛然而止，筝音重新响起，哀哀欲绝，渐渐消散。 最后的画面是红衣女贼和白衣琴师在莲池旁，琴师抚琴，女贼舞刀，两人衣袂飞扬鲜活灿烂，而后画面越来越淡，逐渐变成黑白。 定格。 画面上抚琴的白衣琴师依旧白衣飘飘。 舞刀的红衣女贼一身红衣已经苍白。 微微心中一恸，眼眶忽然湿了。 播放器设置的是循环播放，尚在微微出神间，视频已经开始重播了，欢快的笛声响起，画面上的红衣女贼一身绚烂，正骑着马气势无比地冲下山来。 微微迅速地把它关了，知道了后面的结局，前面的恶搞看着都觉得郁闷起来，一点都不想看第二遍。 打开最小化的游戏，微微给奈何发消息：“我看完了，很好看。” 干巴巴地打完这几个字，微微没话了，其实明明有满腔的情绪的，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说自己差点看哭了？ 那似乎很傻哎。 于是没话找话般的又问了句：“结局你改了啊？” 消息刚发出去，奈何的名字就亮了起来，飞快地叮的一声，他的信息回过来。“嗯，改了，否则时长不够。” “你回来了～时长？什么时长？” 微微有点疑惑，是说视频的时长么？可是她记得是不限长短的啊。 奈何：“参赛细则里，视频长度达到半小时，夺冠后经验等奖励翻倍。” 奈何：“既然做了，该拿的就都拿回来。” 微微囧了，她的确没注意到这个细则，但是……大神同学，你这么确定我们一定能夺冠吗……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按大神这说法，难道后面那些差点弄哭她的情节竟然是他为了凑时间加上的？ 微微想到这里，不由打开视频看了下，果然！视频不长不短，恰好三十分钟，连一秒都没多出来。 …… 虽然事实如此明显而残酷，但微微犹抱着一丝希望：“那你……后面的结局怎么想到的？比原来的结局好太多了。” 奈何：“原结局也可以，只是不方便插太多回忆凑时，太露痕迹。” 插回忆凑时？就是插入之前录好的现成片段么？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传说中的注水……微微想起现在这个结局也有很多回忆，不由很艰难地问：“那现在的结局……难道是因为方便插回忆凑时间？” “大致。” 微微被打败了。 原来大神不仅凑时间，而且为了凑时间还大量地塞回忆注水，大神那结局一切都是从拖延和偷懒出发，什么感人啊，什么生死两茫茫啊，都是天边的浮云…… …… 微微忽然就觉得，之前很感动的自己实在太白痴了…… 当下，微微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视频发去了官网。至于为什么是她发而不是大神发，那当然是因为大神懒得注册。 发完视频，微微就和奈何去做任务了，等做完任务一刷帖子，立刻被点击和回复惊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回帖？！ 有些回帖甚至是在她发帖的一分钟内回复的，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看视频吧。不过看了一下这些回帖的内容，微微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受到之前小雨妖妖撤视频重拍和一笑奈何单挑真水无香这两件事的影响，这两件事不仅在本服务器闹得沸沸扬扬，连论坛上都异常火暴，至今仍然是热门话题，所以微微的视频一贴出去，立刻就有一堆看热闹的人过来惊叹——居然一笑奈何和芦苇微微也参赛了！是为了和小雨妖妖打擂台？明显是吧！甚至有人猜测视频里会有小雨妖妖的身影，当然，是作为被丑化的角色出现的。 微微看了忍不住心里暗暗“切”了一声！有些人真是小人之心，什么都不看就乱发评论，她的视频中才不要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第三者呢！ 再说了，她和大神这么光辉灿烂的形象，哪里需要第三者来衬托啊…… 微微一页一页翻过去，到了第五页，才看到针对视频本身的评论，是一个女孩子回的帖子，她连发了几个哭脸，哭喊着说自己居然看哭了。 嘿嘿嘿，她哭了，微微乐了。 太好了，被大神骗倒的人终于不只她一个了！ 连续看到几个说被虐到的回帖，微微喜滋滋地跑回游戏告诉奈何：“你看回帖没，很多人都说看哭了，不过我帮你背黑锅了，你视频上写的编剧是我哎，大家都说我很bt……” 的确，一个故事如果开头爆笑，中间搞笑，结局悲惨，那编剧不是bt也是欠扁。 奈何：“没看，结果出来告诉我。” 明明是他的劳动成果，他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微微说：“嗯嗯嗯，我会天天看了向你汇报的。” 接下来几天，微微有事没事就守在电脑前刷回帖。 视频越来越热了，这回却不是因为八卦的威力，而是因为视频本身，一些人在赞叹制作的精美，发现制作者是一笑奈何后，更是惊异，一个玩家说：“这视频做得！一笑奈何实在太强了，不仅能打，而且技术这么强，文武全才撒。” 更多人却在讨论剧情，讨论那个结局和白衣琴师的选择。 这类讨论太多，看得微微都纠结起来，有次忍不住问奈何：“为什么琴师一定要杀掉女贼呢？” 奈何沉默了一会，无比理智地回复：“这个情节，我确定是你编的。” 微微：“……” 微微：“……，是我……” 可是她是在恶搞嘛。 微微继续纠结地问：“那如果是你，你会杀掉女贼吗？” 这个问题一发过去，微微立刻察觉了不妥，似乎不该这么问的，这样好像在探究别人的隐私，可是……又真的好想知道……那句“与其让她活着恨我，不如死了”这几天时不时浮现在她脑海，她忍不住就想知道，真实的一笑奈何，也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好在奈何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逾矩，很快回复说：“不是我。” 微微：“嗯？” 奈何：“他不是我，我不会走到那步。” 微微怔了一下，莫名的，唇角渐渐扬起来。 这期间，小雨妖妖和真水无香的新视频也放了上来，但是热度显然大不如前，毕竟他们无论在情节上和制作上，都远远逊色于微微他们的制作。 很快投稿期结束，投票期开始，微微和奈何的视频在投票中一路遥遥领先，甩开第二名真水和小雨的视频一大截。这下连微微这么谦虚的人都觉得，他们夺冠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就在结果出来的前一天，微微接到了雷神妮妮一条古怪的信息。 “微微，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敢问。” 微微囧，想问就问嘛，还来这招，不过还是说：“你说吧，不生气。” “真的不要生气哦，其实我也是代人问的，如果，我是说假如，有人给你一大笔钱，你愿不愿意退出视频比赛？” 微微一愣，迅速地反应过来：“真水无香？” 雷神妮妮：“微微你猜到了啊！” 微微：“不用猜。”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她退出比赛，直接受益者是谁？而雷神妮妮又认识谁？ 雷神妮妮：“小雨妖妖好像真的满喜欢那套衣服的，所以真水无香就瞒着她让我帮他问你一下，他大概不好意思直接问你吧，微微你没生气吧？” 若说微微不生气，那是假的，可若要生气，又不值得。其实游戏里买卖东西很正常，就算谈不成也没什么，但是直接拿钱让人退出比赛，就做得太过分了！ 微微手指停在键盘上，想着要怎么回复。 当然是要拒绝的，但是面对喜欢拿钱砸人的人，义正词严地拒绝那是很不过瘾的，那根本回击不了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有钱，气死他！虽然微微其实没钱……但是可以装嘛！反正隔着网络，又不怕被揭穿。 于是出身工农联盟小康家庭的微微开始财大气粗地敲字：“没生气，只是好笑。居然有人想花钱让我退出，太好笑了，他以为他会比我有钱？” “他家在全球有几处房产？他家的佣人买菜开的是什么车？他家的猫是什么血统？他家……” 微微一连抛出n个排比句，直到胡诌不出来了，才很有气势地扔过去最后一句，“要是他没打算花个几万十几万让我退出的话，劝他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了。” 雷神妮妮显然震惊了，几万十几万！真水怎么会花几万十几万，听他口气似乎想给几千最多一万吧。看来芦苇微微真是太有钱了，随便说个数字单位都是万啊！ “微微，原来你家这么有钱，真的看不出来哎！” 微微：“……，我低调嘛。” 雷神妮妮说：“那就算啦，微微你真没生气吧，其实我也不想帮他问的，可是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爱小雨妖妖哎，有点心软。” 这条消息微微尚未来得及回复，她下一条又发了过来：“你知道吗，他们见面了，现实中也成一对了。” 29 说到八卦，雷神妮妮仿佛打字速度都快了些：“他们都在b市呢，好巧，微微你也在吧？” 微微：“嗯，在b市念书。” 其实也没什么巧的，这个服务器的名字叫“帝都风云”，b市的人扎堆实属正常，说起来，大神和愚公他们应该也在b市吧…… 微微的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雷神妮妮：“我在t市，555，不然就去找你们玩啦。对了，我有真水和小雨妖妖的合照，真水满帅的呢，微微你要不要看？” 微微：“……，没兴趣。” 微微对真水无香长什么样子半点好奇都没有，否则早在“离婚”前一两个月的时候，就看过他的照片了。那时候帮派里另外一对夫妻交换了照片，结果因为双方都无法接受对方的长相，壮烈地见光死了。真水就是在那时提议交换照片的，微微惊讶之下，很锉地以“没数码相机，所以没电子照片”这样虽然真实，但是听起来很假的理由拒绝了。 在微微看来，用什么理由拒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达出自己没交换照片的意愿。网络萍水相逢而已，不知人不知面更不知心，发照片实在需要慎之又慎。更何况，在“夫妻”的名义下交换照片，实在是有丝暧昧的，而微微十分不喜欢这种暧昧。 不过真水无香显然并不这么想，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时候起，真水的态度有些改变了。 雷神妮妮执着地追问：“真的不看？” 微微：“不了……” 雷神妮妮憋闷：“有卦不能八，微微你太不可爱。对了，你见过一笑奈何了吧？帅不帅帅不帅？” 这话问得电脑前的微微一怔，随手回复“没见过”，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要是奈何大神说要交换照片，自己愿不愿意呢？ 好像…… 愿意的。 那要是奈何说要见面呢？ 好像……也是愿意的。 呃～ 微微被自己两个“愿意”吓住，随即又想到，照奈何的个性，他才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这两个假设问题根本不成立。可这样一想，隐隐又觉得遗憾起来。 和谁都可以相忘于江湖，但是和奈何…… 微微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 收买的事微微并没有跟奈何讲，小事而已，没啥好说的。 隔天，微微和奈何毫无意外地成了视频大赛的冠军，得到了一大堆奖励，当然也包括七彩情侣套装。 微微拿到套装就穿上了，果然很漂亮，华丽精美，光芒四射，还可以调整色彩，红橙黄绿青蓝紫，正好是彩虹系列，微微挨个颜色调着玩。 愚公对奈何说：“你也穿上看看。” 微微在一旁连连点头，发了个两眼冒红心的垂涎表情。 奈何虽然不喜欢这种华丽繁复的服饰，但见他们这么期待，便点击换上了，清淡的白衣琴师登时变成了贵气的紫衣皇侯。然后又在大家的要求下，依次换颜色看效果，不过他只换了六种颜色。 猴子酒说：“六种，少了种颜色啊。” 莫扎他喊：“绿色，绿色！” 奈何不答理他，似乎耐心告罄，瞬间服饰一变，又恢复成白衣琴师的模样。 愚公和莫扎他同时“嘿嘿嘿嘿”奸笑起来。 微微被他们一笑，猛地反应过来，绿色…… 大神一贯的头饰是一根白玉簪，七彩套装的头饰却是一顶帽子，绿色套装就是…… 绿帽子…… …… 莫扎他故意说：“老三有问题，为什么不肯和三嫂穿情侣装，莫非……” 奈何说：“我们老夫老妻了，不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 微微囧。 大神你不想穿就不想穿嘛，找什么借口，还老夫老妻…… 接下来几天微微一直穿着七彩套装，倒不是有多喜欢，纯粹是觉得花了那么多力气做视频，不穿太浪费了。其实穿这套衣服挺麻烦的，因为这衣服什么属性都没有，不加防不加攻，穿去打怪那是必死无疑，所以每次打怪前，都要换装。 有次微微没来得及换，结果被个小boss一爪子拍死了，微微郁闷之极，从此就把这套衣服扔在了仓库角落，再也没穿过。 这里还有个插曲，微微那衣服一共才穿了几天，倒有n次遇见了小雨妖妖，以前十天半个月都未必遇见一次的。遇见的次数多了，微微自己都觉得尴尬起来，囧囧地想，人家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炫耀的吧…… 不过呢，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管他呢！ …… 视频大赛获奖名单颁布不久，夫妻pk大赛的赛程安排也公布了。 pk大赛的正式开赛时间是下周五晚上八点，整个比赛将进行一个月，前半个月是各服积分循环赛，之后是各服前十六名的淘汰赛和分决赛，最后是全服淘汰赛和总决赛。 微微特别注意了一下总决赛的时间——六月十三号晚上八点。 六级考试是六月二十号下午，就是说，假如他们能进总决赛的话，比赛完了还可以留出一个星期专心地复习英语。 很好、很完美。 微微满意地点头，开始仔细地分配着下个月的学习和游戏时间，奈何却显得很随意，和微微一起去npc那报了名后，对微微说：“要是有比赛，提前一天通知我。” 微微早习惯做大神的行事日历了，立刻点头答应：“嗯，没问题。” 比起奈何波澜不兴的态度，猴子酒和愚公他们热情多了，比赛前一直缠着他们pk，说是要做他们的陪练。 猴子酒说：“来吧，把我们当成你们的对手，模拟pk一场。” 奈何说：“我们的对手是夫妻，你们谁是夫谁是妻？” 猴子酒说：“当然我是夫。” 愚公暴跳：“我才是夫。” 猴子酒：“我比你高。” 愚公：“我比你重。” …… …… 两人很幼稚地争论了一会，谁也搞不定谁，最后终于演变成轰轰烈烈的pk…… 微微无语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很景仰地看向奈何，大神啊，就是杀人不见血。 总之，由于愚公和猴子酒的夫妻名分始终难以界定，陪练是没有了，比赛前，一群人的主要活动依旧是刷boss。 微微和奈何仍然不时地离队去做夫妻任务，高级的夫妻任务他们也快做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没做，就是传说中很bt很bt的“神雕侠侣”。 这个任务有多bt呢，bt到，游戏运营这么久了，居然全服都没人完成过。微微跟奈何一路做过去，发现它果然不负bt之名，每个环节的小任务都是又难又繁。 就拿必不可少的打怪来说吧，任务里有个怪，居然无耻到抗所有非攻击类法术，然后血量降到一定值就给自己来一招妙手回春，气血全满，而且抗探查术，无法探知他的血到底有多厚……后来还是奈何计算出他的血量和施展妙手回春的临界值才过掉的。 微微因此对大神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其实她也在算怪物的血量，但是哪有算那么快啊，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 此外，“神雕侠侣”任务里除了打怪、收集材料这样的传统环节，还变态地设置了限时猜谜、走迷宫等等，居然还有下棋对对子……虽然那个下棋只要走几步，象棋围棋可选择，但是总有两种棋都不会的玩家吧…… 太bt了！ 幸好有全才型的奈何大神在。 两人一路还算顺利地过关，到了最后一关，微微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没有最bt，只有更bt。 最后一关，和npc对话完毕后，微微居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系统传送到一个地图上没有的神秘地方，然后奈何必须在十六个小时内找到她，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任务失败。 微微至此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叫“神雕侠侣”，这完全是仿照杨过和小龙女分离十六年的设定嘛。 这样说来，难道她现在所在的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也和“神雕侠侣”书里一样，是在悬崖底下？那奈何找她，岂不是要跳崖？ …… 幸好系统还没有变态到关闭消息系统，他们还可以互通信息。 奈何：“周围的环境是怎么样的？” 微微：“环境就是很黑很黑很黑……” 微微描述着自己都觉得黑线，奈何倒是淡定：“什么都看不见？” 微微：“对。” 奈何：“声音呢？” 微微凝神细听了一会：“好像有水声。” 奈何：“嗯，我知道了。” 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微微自然不会干坐着等奈何找，在黑暗中慢慢地摸索着，看看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告诉奈何。顺便也去网上搜索了一下信息，不过正如前面所说的，因为没有人过关过，所以玩家攻略是没有的，而官方关于此任务最后一关的介绍，只有一句——“依靠情侣间的心灵感应才能过关”。 真是活见鬼—— 如此过了十几分钟，消息又闪起来，微微以为是奈何的，点开来看，却是自己所在帮派的帮主战天下发来的。 战天下：“芦苇，你的队怎么抢我们帮里队伍的boss？” 微微所在的帮派叫碧海潮声阁，是本服四大帮派之一，创立者是一个叫蝶梦未醒的女玩家。微微刚玩游戏的时候就和蝶梦认识了，因此在她创帮之初就入了帮，也算帮里的元老之一，不过一直没担任什么职位。 蝶梦未醒两个月前换了个工作，骤然繁忙起来，就把帮主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老公战天下，这个战天下微微却是不太熟悉的，真水无香倒是和他很熟。 此时微微接到这样一条消息，一时很莫名。 “什么抢boss……我一直在做任务。” 战天下：“愚公爬山，猴子酒，不是你队里的？” 愚公和猴子酒？他们倒的确是去杀boss了，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抢别人的boss，微微对他们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八成是什么误会吧。 这样想着，本着澄清误会的心态，微微心平气和地说：“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可不可以说详细点？” 战天下：“芦苇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毕竟是我们帮的，你的队抢帮里人的boss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boss爆的东西是帮里人急要的，你看怎么解决吧。” 对方一个劲地兴师问罪，什么情况却半天讲不清楚，微微懒得再问他，便说：“我们帮谁的队伍？你告诉我名字，我去问愚公。” 战天下隔了一会回了四个字：“小雨青青。” 微微：“……” 万分之囧不足以形容微微此时的心情，看看好友栏，雷神妮妮在线，便发消息给她：“小雨青青什么时候到我们帮来了？” 小雨妖妖加入碧海潮声阁，微微是知道的，也并不奇怪。结婚后老婆入老公的帮，或者老公跟着老婆跑是游戏里的常事。不过怎么小雨青青也来了？碧海潮声阁的收人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雷神妮妮很快回复：“上个星期吧，微微你不知道啊？” 微微：“不知道，谁收的？” 雷神妮妮：“帮主啊，因为真水和妖妖的缘故熟起来就收了。哦，对，她们入帮的时候你不在线，小雨家族都并入我们帮了啊。” 微微：“……” 雷神妮妮：“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呢，我都没敢主动提。唉，其实小雨妖妖人倒还不错，但是那个小雨青青就很讨厌，老是对着帮里男的发嗲撒娇，恶心死了。微微啊，悄悄跟你说哦，我看见好几次小雨青青和战帮主单独在一起，还骑在一匹马上……” 微微一个问题，倒勾起了她的八卦瘾，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微微此时没心情跟她八卦，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兴趣，发消息问愚公：“愚公，你们杀boss的时候遇见小雨青青了？” 愚公：“好像是吧，没怎么注意，五六个队一起等着boss刷出来，我手快杀到了，嘿嘿，爆了件好装备，回头给你。你和老三任务做完了？” 愚公如此说，已经没必要追问更多了，微微本来就不觉得他们会去抢别人boss，现在心神更定，轻松地回他：“没呢。” 愚公：“逊！老三太逊太逊。” 微微连忙捍卫奈何：“是任务bt！” 不要随便诬蔑大神好不好…… 微微一边跟愚公描述变态的任务，一边迅速地发消息给战天下：“战帮主，你不妨再问问小雨青青是怎么回事，然后最好给我个解释。” 战天下：“什么意思？芦苇，我知道你对青青她们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能就事论事。” 得到如此回复，微微只能无语问苍天了。 就事论事，她哪里不就事论事了？究竟是谁在胡搅蛮缠啊！ 以前就觉得这个战天下处理事情有点缠夹不清，现在看来简直是神志不清。微微不再跟他废话，打开了帮派频道，喊小雨青青。 『帮派』[芦苇微微]：小雨青青。 『帮派』[芦苇微微]：麻烦你跟战帮主解释一下，所谓我的队抢你的boss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语激起千层浪，帮里原本潜水的人纷纷冒出来。 『帮派』[雷神妮妮]：微微，什么抢boss？ 『帮派』[真水无香]：（茫然表情） 『帮派』[阳大光]：怎么回事啊？ 『帮派』[芦苇微微]：战帮主刚刚忽然质问我，我的队为什么抢了小雨青青队伍的boss，我和一笑奈何在任务中，没去打boss，问了愚公爬山和猴子酒，发现说法有些出入，现在想请小雨青青出来当面说清楚。 『帮派』[雷神妮妮]：哎，微微你又不在队伍里，关你什么事情啊。 『帮派』[芦苇微微]：话虽如此，但如果愚公他们抢了，我也会负责。不过按照愚公的说法，只是一起等boss刷出来他们点得快而已。当然，这只是他们单方面的说法，我不会偏听偏信，所以在等小雨青青说明。 『帮派』[reyo]：小雨青青人呢？ 『帮派』[孟浩然]：小雨青青你出来说究竟抢没抢啊。 帮众们说得热闹，小雨青青却一直没出现，一会，小雨妖妖出来了。 『帮派』[小雨妖妖]：青青现在不在，大概是挂机人离开了。 挂机？ 战天下现在也不出来说话了，难道也是挂机了？会有这么巧同时挂机？微微又不是傻子，当下就说：“小雨青青，你若不想说，我就在世界上问了，当时好几个队在，相信会有人愿意说一下当时是什么情况的。” 这下小雨青青迅速地出来了。 『帮派』[小雨青青]：我刚刚出去了耶，怎么回事啊？ 『帮派』[小雨青青]：哦，这事啊。我就说抢boss啊，我没抢到，说他们抢走了boss，有什么说错了嘛，我又不知道天下会误会了跑去问你。 这却是把责任都推战天下身上了，微微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小雨青青，现在更是鄙夷她没有担当。如果她真的只是这样说，战天下会这么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甚至暗示她交出装备？ 战天下又不是白痴。 『帮派』[芦苇微微]：照你这么说，是战帮主故意曲解了你的话来诬蔑我？那战帮主该给我个解释了？被人冤枉很不好受啊。 『帮派』[真水无香]：看来是误会一场，大家就不要这么计较了。 误会？微微心中冷笑。 雷神妮妮发来私聊：“我觉得肯定是小雨青青向战天下撒娇卖乖说你坏话，结果没想到战天下会去问你，结果穿帮了。不过也难说，她经常这样哎，喊帮里的男生去帮她报仇啊什么的，说不定想借刀杀人？” 微微不客气地回复她：“那她借的这把刀也太钝了。” 战天下一直没有回复，微微道：“战帮主也挂机了？” 等了一会依旧没反应，微微也不着急，手指轻盈地打字：“虽然刚刚战帮主误会了我，但是战帮主为普通帮众找回公道的行为却着实令我敬佩。只是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呢，难道这公道竟因人而异？” 30 战天下终于被逼了出来。 『帮派』[战天下]：是我弄错了，是误会当然最好，帮派团结至关重要。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芦苇要注意下。 这么轻巧就想带过？！而且还有后招？ 微微无端被责问本来就不爽，但因为发火无益于事情解决，一直隐忍着。如今见他如此态度，不由真怒了，她向来愈怒愈冷静，不疾不徐地敲键盘：“什么事，请说。” 战天下：“真水和妖妖结婚的时候，你在朱雀桥卖的那些药是拿帮里的材料制的吧，照理是不该自己卖的。当然，偶尔一次也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了，呵呵。” 微微被他最后那个“呵呵”给恶心到了，心里明白他是刚刚没了面子，现在要在别的事情上找回来。换个性子软点的人也许就这样让他一步了，但是微微如何肯让，犀利地说：“这么久远的事了，难为代帮主还记得。这些药的确是用帮派仓库的药材制作的，但是制作这些药的药材是满级的，帮派里的满级采集师有几个？” 帮派频道一片寂静。 帮主和元老吵架，普通帮众自然不好插口，敏感的人发现芦苇微微对战天下的称呼已经从“战帮主”变成了“代帮主”，就更不好说话了。 没人回答她，微微自己说下去：“我没记错的话，是两个，包括我在内，另一个是欢欢喜喜，不过欢欢喜喜是高三生，要高考，已经好几个月不来了。” 微微：“所以，所谓帮派仓库的药材，其实是我采的药材，我拿自己采的药材做点药卖，代帮主也有意见？” 战天下恼怒道：“芦苇，你话别说太满，虽然满级药要用高级药材，但低级药材也是必需的，那些低级药材总是帮派资源吧。” 微微不慌不忙地接道：“好啊，既然代帮主要清算，那我们来算吧，高级药材市场什么价？低级药材是什么价？我免费做了多少次药给帮里？” 高级药材和低级药材的价格是天壤之别，而满级药更是有钱都买不到，战天下傻了才会回答。他本来就是随便扯个事情好让自己下台，哪里想到这个芦苇微微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战天下：“给帮派做贡献本来就是帮众应尽的责任。” 微微针锋相对：“但请不要把我的无偿劳动当成理所当然！因为一直给帮里免费制药，所以我竟然连卖点自己药品的自由都没有了？！” 微微：“而我做完贡献，得到的竟然是种种诬蔑么？！” 帮里一位小药师这时怯怯地开口：“虽然微微姐用我们采的低级药材，可是我们也用微微姐采的高级药材练级啊。” 雷神妮妮眼见越闹越僵，怕将来微微在帮里更不好过，赶紧出来打圆场：“算啦算啦，都是一个帮派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她一开口，帮众们也纷纷开始说话劝解。 微微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劝解有效，不料随即一行字跳出来，把他们震得无语。 『帮派』[芦苇微微]：小雨青青，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要么你现在给我道歉，要么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杀boss，否则我就把你今天给我安的罪名坐实。 算了？战天下没提药品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她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但是现在绝不可能。在现实中处理事情，或许还要考虑周详三思后行，但是游戏不必，游戏若不能快意恩仇，还玩什么游戏，她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几乎立即。 『帮派』[小雨绵绵]：芦苇微微！你欺人太甚！ 本来因理亏而沉默的小雨xx们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来，辩解的辩解，攻击的攻击，微微看着这满屏的纷纷杂杂，怒意反而渐渐冷却了，忽然就觉得好没意思。 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碧海潮声阁了。 一起奋斗过的朋友们消失的消失，退出的退出，仅留下的几个也变得少言寡语，连前帮主蝶梦也开始来去匆匆，如今还多了小雨家族的人…… 以后只会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吧。 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么会是碧海潮声阁，物非人也非，还有留恋的必要吗？被一股冲动所驱使，几乎没有思考的，微微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帮派』[芦苇微微]：该说的都说了，我言出必践。各位朋友，以后江湖再见依旧是朋友。 说完没看大家的反应，微微打开帮派界面，按了右下角——退出。 您是否真的要退出碧海潮声阁？ 是。 『帮派』：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芦苇微微退出碧海潮声阁。 随即系统刷新公告： 『系统』：江湖高手芦苇微微退出碧海潮声阁。 本来玩家入帮退帮是不会上系统公告的，但是综合排行榜上前百名的高手却不同，系统会公布他们的帮派归属动向。公告一出，『世界』频道上顿时一片喧哗。 『世界』[不穿裤裤好凉爽]：芦苇微微退出碧海了？ 『世界』[梦溪笔潭]：小雨妖妖去碧海了，芦苇是受不了人家卿卿我我了吧。 『世界』[尼莫]：别乱说了，人家芦苇老公一笑奈何比真水无香牛多了。 『世界』[粉色泡泡]：游戏里牛算什么，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是货真价实的帅哥美女啊，我看过照片的。 还有另一种声音。 『世界』[长烟一空]：碧海又走了一个高手啊，看来碧海是彻底不行了。蝶梦一走本来就岌岌可危了，现在芦苇微微都走了，很快就要从四大的位置上下来了吧。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系统』：玩家天下大义恶意刷屏，禁言一小时。 …… …… 相比于『世界』，微微的好友栏里更是热闹。 雷神妮妮：“微微，你怎么退帮了，不要啊！” 微微不想多言，只是说：“没什么，清净一下。” 雷神妮妮：“那你还会回来吧。” 微微毫不犹豫地回了一个字：“不。” 愚公、猴子酒也有信息发来，愚公是聪明人，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微微的问话，“你退帮跟小雨家族有关？跟我也有关系？” 微微说：“……” 愚公：“真的有关？” 微微：“呃，不是，我是想说，你还没这么重要啦……” 愚公：“……” 朋友们的询问微微都草草或技巧地回复了，奈何始终没发消息来。微微移动鼠标屏蔽了『世界』，一切霎时又恢复了平静。 电脑屏幕上还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只有红衣女侠周身有微弱的光，隐隐约约地显出个轮廓，微微看着屏幕，慢慢地，心中竟生出几分空落来。 游戏里的帮派固然什么都不是，可至少也是一种记忆，为之付出过，因之欢乐过，忽然离开，纵不后悔，也难免怅然。 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何况，系统还在这时候把她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 微微本不是会多想的人，可是对着寂静灰暗的屏幕，却渐渐有些烦闷了，乱按鼠标操纵着红衣女侠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始终不得脱困。正郁结间，忽然叮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一则消息。 您的夫君一笑奈何通过了最后一关“相思阵法”的考验，恭喜您完成神雕侠侣任务。 完成了？ 微微不由一怔。 随着这则消息的出现，黑暗的画面也有了变化，屏幕上方忽然出现了无数光点，光点连成线，慢慢地流泻下来，黑暗被驱散，周遭的一切顿时明朗。 微微发现自己果然是在一处悬崖下，四面是陡峭的山壁，右侧有一个小小的瀑布和深潭，这大概就是水声的来源，潭边长满了见所未见的异花异草。 而奈何，就在这一片光明中尔雅地徐徐地神仙般的降落在她身边。 是的，降落。 因为他坐在一只雪白的大鸟身上。 微微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神的出现方式也太光芒万丈了吧，比天使降临就差两个翅膀了…… 好半晌，微微才想起要说话，很无意识地敲字：“你找到我了？” 话一发出去她就囧了……这句话好傻，简直是明知故问嘛。可是，刚刚看到大神的一刹那，脑子里蹦出的就是这句话啊。 他找到她了啊…… 心情忽然就灿烂起来。 奈何下了坐骑，尔雅地回她：“嗯，劳夫人久等了。” 微微：“……” 就在这时，系统在芦苇微微退帮的公告下，迅速地公布了新消息。 『系统』：一笑奈何与芦苇微微完成终极夫妻任务神雕侠侣，获得一百万人物经验，获得江湖第一神仙眷侣称号，获得梦游江湖第一只飞行坐骑“神雕”。 毫无疑问地，『世界』又沸腾了，飞行坐骑哎，居然梦游也有飞行坐骑！ 『世界』[好雨]：飞行坐骑！ 『世界』[大城小非]：不会就这么一只吧，梦游江湖是不是要开放飞行坐骑系统？ 『世界』[不穿裤裤好凉爽]：我也要啊～ 『世界』[大路朝天]：凉爽兄，你骑飞行坐骑不合适吧，你一飞下面人可什么都看到了。 『世界』[不穿裤裤好凉爽]：切，老子不怕看，飞飞更凉爽。 坐骑的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除此之外，当然也有讨论人的。 『世界』[yoyo1212]：我发现芦苇微微总是在大家觉得她很惨的时候，无比迅速地风光一把，上次离婚结婚也是。 『世界』[油菜花]：是啊，上次她和真水无香离婚我还以为她被抛弃了，结果转眼她就嫁给第一高手一笑奈何了，强大！ 『世界』[阿颖]：难道真水无香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世界』[愚公爬山]：阿颖姑娘，你真聪明，来，哥哥带你去杀boss。 『世界』[阿颖]：啊，脸红。 『世界』[猴子酒]：嘿嘿，有人无耻了。 『世界』[莫扎他]：hoho，有人吃醋了。 『世界』[阿颖]：那个愚公哥哥，我是阿颖弟弟，继续脸红ing。 『世界』[猴子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世界』上的热闹嘈杂微微一无所知，她屏蔽了嘛，现在的她正带着一种暴发户的喜悦欣赏着那只大鸟。 “这个就是神雕？” 雪白雪白的一只，很大很大的一只，此时正神气地昂着脖子任她打量，微微满怀惊喜地围着它绕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说：“不对啊。” 奈何：“怎么？” 微微：“我明明记得杨过家的雕是黑色的，这只为什么是白色的，肯定是bug！” 奈何失笑，说：“走，我们去逛逛。” 白雕载着两人，缓缓地飞向长安。 微微一边新鲜着，一边好奇地问奈何：“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奈何说：“其实还是有提示的。” 总算游戏还没有bt到底，真的毫无线索让他找，有时候到某个地方会触发一两条提示，比如“您捡到了您夫人掉落的荷包，难道她就在这附近”之类的，然后根据提示慢慢找到大致方位，最后触发了相思阵法。 微微傻眼：“相思阵法，难道是传说中的奇门五行阵……” 奈何：“没这么玄，入阵前系统告诉我走法，大约一两千字的提示，十秒时间。” 微微惊了，一方面是为系统的无耻，一方面是为大神强悍的记忆力，“难道你就在10秒内把那些提示全记下了？” 那也太不是人了吧，一目十行都没这么快啊。 奈何沉默了一会说：“我截图了。” 微微：“……” 对哦，可以截图啊，傻子才去硬记……她傻了，脑子都不会转弯了…… 问了傻问题，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想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干脆闭上嘴巴装隐形。默默地飞行了一段，奈何忽然开口：“你退帮了？” 微微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略怔了一下回答：“你看到了啊，嗯，退掉了。” 奈何说：“也好，以后和我一起。” 虽然是打字聊天，听不见声音，看不到表情，可是微微莫名地就觉得大神这两句话很轻描淡写，很随意，不知为何她也心中一松，仿佛豁然开朗般，最后一丝阴翳也散去，微微豪气顿生：“好，我们一起浪迹江湖，做一对江湖野鸳鸯。” 她这话是七分豪气三分打趣，不料奈何听了却不满：“野鸳鸯？我记得我们明媒正娶拜过堂。” 微微迟缓地打了个“……” 大神同学你真没幽默感…… 奈何说：“名分很重要。” 微微继续：“……” 好吧，大神同学其实还是很有幽默感的，就是冷了点…… 载着他俩的神雕飞过长安，飞向了城外的山山水水，微微望着画面上浩渺苍茫的景色，心境愈发开阔起来，想到自己刚刚居然为退帮的事失落了好几分钟，不觉有点羞愧。 为那种人那种事不开心真是太不值得了，简直就是浪费生命，有那时间还不如跟着大神乱溜达，看看游戏里的风景呢！ 虽然是看惯了的景色，可是就算每天看，感觉也会不同吧。就像此刻，她就带着前所未有的心情。 思绪飘散，渐渐地，风景从眼中淡去，微微的目光凝聚在了自己身上。画面上，她和奈何正亲密地坐在大雕上，她依靠在他怀中，他揽着她，白雕，红影，白衣，正飞过千山暮雪，看起来竟真有几分神仙眷侣的味道。 最后，微微的目光落在奈何前缀的称号上—— 芦苇微微的夫君。 这是奈何近来一直用的称号，话说他明明有个系统发的风骚无比的称号叫“江湖第一高手”，却从来没见他用过。奈何其实是不太喜欢用称号的人，她也是，可是…… 仿佛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微微不由自主地打开了人物面板，动手把自己的称号改成了因为不好意思，一直没用过的“一笑奈何的娘子”。 心中忽然就有些异样的甜蜜。 宿舍里，晓玲正在写论文，写一会看一眼微微，看了n眼后，终于忍不住担心地开口：“微微啊……” “嗯？”微微应声看她，脸上犹带着浅浅的笑容。 晓玲看着她眼角眉梢掩不住的笑意，更担心了：“你会不会游戏上，那个……” 微微只当她要劝诫她少玩游戏，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放心啦，我不会耽误考试的，论文我也写好了。” 晓玲郁闷了。 谁担心她的考试了，谁担心她的论文啦，她担心的是…… 晓玲看向微微，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原本就盛极的容貌愈发显得明艳照人，可是这样一个大大大美女，却对着一台电脑笑得春暖花开春光灿烂的…… 晓玲在心里叹息，微微啊微微，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在…… 网！ 恋！ 么！ 31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说现在这种情况吧。 微微看着对面，她和奈何积分赛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忍不住黑线又黑线。 周五，拖了很久的夫妻pk大赛终于正式开赛了。先是积分赛，为期半个月的积分赛不开放观战，对手由系统随机分配，参赛夫妻组队点击npc，会被传送到一个单独的校场，到了校场才会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微微和奈何在愚公他们的欢送下点击npc进入了校场，一进场，微微就囧了——校场那边站着的人居然是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 …… 参赛者进入校场后并不是立刻开始pk，系统设置了三分钟的备战时间。奈何看了一眼对手，随意地说：“一会我先解决小雨妖妖。” 微微马上领会了大神的战略。小雨妖妖实力最弱，而且职业是医生，对上奈何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奈何先解决了她，然后和微微一起解决真水无香，这样是最快的打法。 不过这样的话，奈何就等于杀了小雨妖妖，小雨家族的人会不会又借题发挥，去『世界』上说奈何欺负弱女子啊。 虽然不可思议，可是她们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真的一点都不会惊奇。因为就在前天，小雨青青就是这么在『世界』上哭诉的。 一想起前天那件事，微微就囧囧有神，那叫一个峰回路转一波三折**迭起…… 还是上次抢boss事件的后遗症了。 微微退帮前虽然搁话说要抢小雨青青的boss，但是小雨青青显然还没重要到让她专门花时间去堵，微微本来打算什么时候碰见顺便抢一下的。不过前天和奈何一起做任务的时候，奈何却忽然扔下做了一半的任务，带着她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地方，小雨青青正带着人在杀boss。 然后，理所当然的，微微同学就抢了她游戏生涯中的第一个boss，还人品爆发地得了一个最近有价无市的材料“寒冰之羽”，上系统公告风光了一回。（游戏里得到好东西会上系统公告） 这下小雨青青不干了。 原来，上次愚公杀到的装备倒不是小雨青青要的东西，小雨青青要的就是这个boss偶尔才会爆出来的“寒冰之羽”，这是系统最近新投放的材料，和其他一些昂贵的材料一起，可以制作很牛的新武器。 小雨青青眼见寒冰之羽落入微微的手中，怎会善罢甘休，当即跑到『世界』上去装委屈，说一笑奈何和芦苇微微仗着等级高欺负她们几个弱女子。又哭诉自己是为了寒冰之羽才去杀boss的，她要做的武器就差寒冰之羽这个材料了，收其他材料费了很多钱。结果寒冰之羽被芦苇微微抢了，那些高价收来的材料都变成了垃圾。 她有备而来，好几个人跟她一唱一和，『世界』上便有人被她蛊惑，指责起微微来，小雨青青的帮凶就趁势要求微微归还寒冰之羽。 小雨妖妖竟然也出现了，倒没指责微微，温温柔柔地说了几句话，说是几天前大家言语上发生了一点误会，但是芦苇微微今天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希望芦苇不要穷追不舍云云。 第一美女的魅力自然是巨大的，此言一出应者如云。 真水无香紧跟其后，表示愿意出高价买微微手中的寒冰之羽。 微微看得好笑。 小雨妖妖这话看似在做和事佬，其实是断她后路，此刻就算她说出前因后果，恐怕别人也会觉得是她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吧。而真水无香呢，则是把“委曲求全”发挥到了极致——看看，就算你抢了我们的boss，我们也愿意花钱买你抢的东西，我们多委屈多受欺负多有诚意啊。 微微被恶心得不行，她当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上次她可是把战天下说的话、帮派聊天记录全部截图了，正要反击，忽然有个叫“就是不吃饭”的小号冒出来，指控根本就是小雨青青抢了他和朋友队伍的boss，小雨青青才是仗着自己等级高欺负人的人，而芦苇微微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小雨青青当然不承认，那小号却迅速甩出一段小雨青青杀人抢boss的录像贴到了游戏论坛，这下罪证确凿，小雨青青无言以对，迅速地销声匿迹了。 别说『世界』上的人，就连微微都被这戏剧性的转折搞得目瞪口呆，她也不是笨蛋，仔细一想，心中已然有数。 忍不住就想笑。 『世界』又是哗然，之前盲目附和小雨家族攻击微微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有随小雨青青一起销声匿迹的，也有向微微道歉的。 微微其实对他们的攻击根本不在乎，然而有此机会，放过也太可惜，于是状似很沧桑很平静地说—— 『世界』[芦苇微微]：一直没有说什么，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场千夫所指，忽然很灰心。 微微强烈地被自己酸倒了，不过为了效果，还是发了出去，嘿嘿，装委屈谁不会啊～这话一说，以后就是真抢小雨青青的boss也不会有人信啦～ …… 完了，她跟大神学坏了…… 事情到此已近尾声，微微正打算撤退，却惊见『世界』上跳出一行话，发言者正是自己向来寡言的夫君大人。 『世界』[一笑奈何]：高价永久收购寒冰之羽。 一笑奈何是极少极少在『世界』上说话的，基本上就是没有，于是他此言一出，效果是这样的—— 『世界』[天使拉磨]：哇，合影合影。 『世界』[摔倒的红烧肉]：（星星眼表情）高手，给我签个名吧。 …… …… 微微看得冷汗不止，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奈何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很丢人撒～ 合影热潮过后，有人好奇地发问。 『世界』[踩米猪]：一笑你收寒冰之羽也要做新武器？ 『世界』[一笑奈何]：没兴趣。 『世界』[踩米猪]：（疑惑表情）那你收了干吗？ 『世界』[一笑奈何]：给我家夫人扔着玩。 微微喷了，大神你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关掉了『世界』，微微转头问奈何：“那个‘就是不吃饭’是你们谁的小号吧？” 十有八九是了，否则哪有那么巧，正好她和奈何这次过去抢，正好那个小号录像了。不过他们也太有效率了，她前两天才在愚公的追问下简略地说了下事情的缘由而已…… 果然，奈何说：“愚公他们的。” 愚公得意地接口：“我们三个开了小号去抢boss，专抢小雨青青的，抢了三次她终于忍不住把我们杀了，哈哈哈！” 他越说越得意，发了n个叉腰笑的表情，就等着微微夸了，不料微微只是感慨了一句：“阴险太阴险！” 愚公委屈了，“是老三指使的啊，我们冤枉。” 啊！竟然是大神手笔！ 微微立刻发了个握着小拳头的星星眼表情：“大神好厉害！” 愚公、猴子酒他们当即躺下做死尸状了。 思绪从回忆中收回，此刻，听到奈何说由他先杀小雨妖妖，微微不由担心。 “你杀她当然最好，这样解决速度最快，不过凭我对小雨家族的了解，说不定她们会在世界上说三道四哎。” 大神皱眉了：“杀他们需要讨论吗？” 微微：“……” 也对—— 杀他们的确没必要讨论，微微甚至觉得，有了大神给她的那些装备，她单挑他们夫妻俩都有五分以上的把握。以前她和真水打平手是因为真水的装备比她好，现在她装备也上去了，然后真水还被大神砍了三级…… 想到这里，微微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由有点跃跃欲试：“要不你压阵，我单挑吧！要是我不行了你再来。” “……” 奈何貌似很无语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一个人抱着琴默默地坐角落去了。 微微的小宇宙于是熊熊地燃烧了！ 然而三分钟后，她刚刚燃烧起来的火焰就被无情地浇灭了。 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居然没打就跑了！三分钟备战时间一过，他们直接退出，眨眼人影就没了。 …… 微微郁闷了。 她有那么可怕嘛，真是的…… 带着满满的郁闷，微微拉着奈何奔赴第二场pk，结果这场的对手居然又是熟人。 战天下和蝶梦未醒。 蝶梦率先向微微打招呼：“微微。” 微微：“蝶梦，你也来了？” 蝶梦：“是啊，这么热闹的比赛当然要来。” 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微微虽然和战天下闹得不愉快，但是并不会因此对蝶梦产生芥蒂，蝶梦显然也是如此。 毕竟在比赛中，两人没聊太久，三分钟一过正式开始pk。 蝶梦不热衷pk，所以没上pk榜，但她以前的实力其实是在微微之上的，不过她有阵子没来了，微微的装备又赶上了她，所以两人现在的实力旗鼓相当。 因此，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一笑奈何和战天下了。 也因此，这场pk的结果不言而喻。 pk结束后，蝶梦发来私聊消息：“微微，一会找个地方聊聊吧。” 微微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当天的几场积分赛全部结束后，微微和蝶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聊天。 其实蝶梦找她也没什么事，就是邀请她重新入帮，微微摇头婉拒了，只说自己最近考试多，不想在游戏里耗费太多精力。 蝶梦没有勉强她。 蝶梦好久不来了，两人难免有些没话题，冷场了一会，微微想起了雷神妮妮说的八卦，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思忖半晌，虽然觉得人家夫妻的事情不好插手，但是让朋友蒙在鼓里更不好，于是含蓄地说：“有个事情，我听说……” 她话才说了一半，蝶梦就明白了：“你要说小雨青青吧？” 微微诧异：“你知道了？” 蝶梦说：“当然，你放心吧，我会收拾她的。” 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我和天下的关系不是她能破坏的，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们已经发展到现实中了，不然我怎么会把帮派交给他。” 现实中？ 微微一阵愕然，却也明白她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她一个没恋爱经验的人，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蝶梦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整个五月底和六月上旬，微微都在打打杀杀和abcd中度过了。游戏里，她和奈何保持全胜战绩进入了本服决赛，现实里，此时的微微同学把试卷一抛，大大地感慨一声—— “没试卷做了，好寂寞啊！” 于是又被枕头砸了。 微微笑眯眯地抱着晓玲又大又软的枕头登录游戏，时间正正好，七点半，昨天大神说他今天七点半才会上线的。 上了线，奈何已经在了，因为马上到八点了，微微和奈何便没有去做任务，乘着白雕在游戏里乱晃。 今天，是本服夫妻pk大赛决赛的日子。 他们的对手是积分赛遇见过的蝶梦未醒和战天下。 快到八点的时候，两人乘着白雕飞回了长安，正要组队进入校场，却见系统滚动出一条公告。 『系统』：“蝶梦未醒”与“战天下”感情破裂，宣布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微微一呆，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连忙发消息给蝶梦，可是消息却发不出去。 蝶梦设置了拒绝接收任何人的信息。 倒是雷神妮妮发消息来，语气激动：“微微，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一上线就看到战天下和蝶梦帮主离婚了！” 微微：“我也不知道，消息也发不过去，她设置了拒收。” 雷神妮妮：“我去问问帮里的人。” 隔了一会她气愤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是小雨青青那个人！” 『世界』上此时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议论开了。 今天这场决赛也算万众瞩目，现在决赛的一方闹出这种事，怎能不惹人议论纷纷。议论了一阵，便有知道内情的人出来遮遮掩掩地透露，说战天下和蝶梦离婚是因为小雨青青的关系，蝶梦似乎要赶小雨青青出帮，战天下不同意，因此闹起来。 内幕一出，议论愈加凶猛，很快就有人联想到小雨妖妖，有个女玩家说：“小雨妖妖以前不也抢芦苇微微老公了嘛，晕哦，小雨家族怎么专干这种事。” 久违的小雨家族死对头适时地出现。 『世界』[小雨妖妖不要脸277]：小雨家族！第三者家族！专门抢人老公！小雨家族！第三者家族！专门抢人老公！小雨家族！第三者家族！专门抢人老公…… …… …… 一片嘈杂。 没有比赛，奈何便有事先下了，微微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一起下线，仍试着发消息给蝶梦，还是发不过去。很快地，蝶梦的名字变成了灰色，她下线了。 微微看着那灰色的名字，想起上次见面时蝶梦的自信满满，不觉也有些黯然。恰好耳边听到晓玲在唧唧喳喳地说网恋不可靠很脆弱什么的，不由附和了一句：“是啊，网恋太不可靠了。” 晓玲闻言，立马热泪盈眶地扑向她，“微微啊，你终于听进去了！” 她这几天把听人说的、网上看见的、报上登载的网恋被骗的事件说了n个了，就是为了给微微提个醒，别给网上的坏男人骗了，结果前几天她一点反应都没。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她终于听进去了！ 晓玲都被自己感动了，她多好一舍友啊，简直太难得了举世无双！谁知马上就听微微奇怪地问她：“什么听进去了？” 晓玲倒了，搞什么，还是没效果。她决定不走迂回路线了，来直接的，“我说网恋啊。” “网恋？” 晓玲点点头，直视微微。 微微也看着她，两人互看了一阵，微微把手中抱着的大枕头塞她怀里，“还你枕头。” 然后就在晓玲的哭笑不得中关电脑爬上了床。 微微抱着自己的枕头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网恋啊～ 嗯，网恋很不好！ 可是关她什么事呢～ 睡觉睡觉！ 由于蝶梦和战天下离婚，微微和奈何不战而胜，进入了全服淘汰赛。 全服淘汰赛的对手都是各个服务器的第一名，实力比微微他们之前遇到的对手更胜一筹，不过微微和奈何的实力也摆在那，职业又搭，合作又默契，一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全服总决赛。 总决赛的前一天，奈何下线前说：“明晚有个餐会，可能会晚点来。” 微微点头：“嗯（太阳笑脸表情），那我也晚点来。” 这段时间微微都习惯啦，每天下线前问好大神隔天上线的时间，然后第二天就在那个时间上线，不然她上线了大神却不在，会很无聊。 奈何：“最迟七点半。” 微微：“好。” 然而第二天晚上七点半，奈何却没有出现。 32 微微开始并没有在意，虽然大神以前从来没迟到过，但是偶尔迟个几分钟也很正常。然而时间一分分过去，转眼七点四十五了，微微开始着急了，明知奈何不在线，也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在不在？” 自然没有回音。 隔了两分钟，又发了一条。再后来，微微消息也不发了，只是一遍遍地刷新着奈何的名字，而系统也一遍遍地提醒她——该玩家不在线，您无法更新他的信息。 愚公、猴子酒他们的名字也暗着。 不在线。 七点五十。 微微一个人出现在入场npc面前，头顶着组队标志，队伍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npc周围已经聚集不少人，淘汰赛和决赛开放观战，这些人都是打算买票看比赛的，此刻看见芦苇微微独自站在这里，不由奇怪，当着微微的面便讨论起来。 『当前』[虫子啃莴苣]：怎么只有芦苇微微一个人，一笑奈何呢？ 『当前』[弦鱼仔]：不会迟到了吧。 『当前』[963]：这么重要的比赛怎么也迟到。 『当前』[不穿裤裤好凉爽]：还有十分钟，着什么急啊，顶尖高手都是最后出场的。 七点五十五。 微微对一切讨论视而不见，静静地给奈何留言：“我在入场npc面前等你，你直接过来就好。” 旁观者的讨论持续中。 『当前』[丁丁淘]：没几分钟了哎，怎么还不来？ 『当前』[火箭龟1.0]：不会不来了吧？ 『当前』[白痴娃娃]：我靠，难道事件重演，这对也要离婚了？ 『当前』[daydreamer]：不像啊，离婚芦苇微微干吗还站在这。 『当前』[霹雳叫哇]：我说，芦苇微微不会又被抛弃了吧！ 八点。 好友发来的询问越来越多，微微一一点开关掉，最后，轻轻点击鼠标，关掉奈何的窗口。 人群渐渐散去。 『当前』[1辈子光棍]：散了散了，老子郁了。 『当前』[☆凝澈☆]：还以为今天能看一场精彩的pk呢，幸好没买票。 『当前』[狗尾巴草]：占着茅坑不拉屎，不比赛不会早点退出啊，白白把冠军让给别的服，鄙视。 『当前』[jager]：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芦苇微微和一笑奈何，我们服不一定能进入总决赛吧。 『当前』[罗曼蒂克]：等等看，还有备战的三分钟，三分钟内入场还是可以比赛的。 『当前』[七月]：估计不会来了，唉，我觉得芦苇挺可怜的。 『当前』[小雨绵绵]：是很可怜，hoho。 八点零二分。 微微点击入场npc，想独自进入校场，npc提示：您必须和您的夫君一起进入校场。 八点零三分。 系统发出公告，宣布由于一笑奈何与芦苇微微弃权，此次夫妻pk大赛的冠军由另外一个服务器的一对夫妻夺得。 八点零三分。 微微退出了游戏。 “我觉得微微这两天不太对劲。” 夜晚的宿舍里，晓玲瞅着戴着耳机趴在床上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干吗的微微，若有所思地说。 “正常，要考试了嘛，她每学期考试前都变怪兽的。”二喜一边答话，一边头也不抬地笔下刷刷刷。 “她竟然没玩游戏哎。” “正常，现在玩游戏就拿不到奖学金，拿不到奖学金下学期她就没钱玩游戏了。”二喜继续刷刷刷，笔不停，口也不停，“我说你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微微啊，前天还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大钟怎么样了？” “没事了，他活该，人家大四的师兄毕业聚餐，他也厚着脸皮跟着去，好了吧，出事了吧。” 晓玲说到这个就来气，便把微微放一边，转而数落起自己的男友来。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微微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舍友们讨论过一番了，此时的她正在看女贼抢亲的视频。这两天没有上游戏，除了念书就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视频，有时候明明不想点的，可是单词背着背着，就会忍不住点开来看。心口始终有股闷闷的情绪挥之不去，好像只有看着这个视频，才能稍稍平静一些。 或者说，只有看到那个身影。 一笑奈何。 一笑奈何。 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微微出神地看着屏幕。 屏幕上，白衣琴师正落寞地站在落霞峰，平淡却压抑的配乐中，他的背影显得孤独而萧索，微微看着看着，莫名地就联想到那天独自站在npc面前的自己，连同那时候的心情。 那时的心情，应该是心慌吧。 不是被爽约的愤怒，不是不能比赛的遗憾，而是一种茫然焦急的慌张，最后那几分钟里，她只是不停地想着—— 奈何怎么还不来？ 会不会，以后他都不来了？ 网游里太多太多的不告而别，难道奈何也会以这样的方式消失？ 而这几天，她控制不住地一再看视频的时候，脑子里竟然也在想——会不会，这个视频就是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她和奈何相识一场的唯一证据…… 唉～ 微微无力地趴在床上，对自己无奈了。 她究竟是怎么了才会产生这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联想？奈何也许只是有事没来而已，她为什么要想得这么严重呢。而且，奈何到底有没有消失只要现在去游戏里看一看就行了啊，她为什么就是不上去呢～ 杂乱情绪翻腾间，女贼的故事再一次到了尾声，哀哀的乐声中，白衣琴师和红衣女侠定格苍白。 微微抹抹眼眶，很好很强大，她居然又看视频看得眼泪盈眶了，老实说这个视频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很感人，但是后来看多了，早就麻木了。 现在居然又…… 怔怔地看着画面上那一身潇洒的白衣琴师，微微心中慢慢地、默默地却无比清晰地滑过一丝了悟…… 然后，“啪”的一声，微微合上了电脑，扔掉耳机，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了枕头底下。 完了完了，她居然多愁善感了。 完了…… 她似乎，喜欢上一个人了。 微微长到二十岁，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外星人—— 还是乌龟星的…… 所谓乌龟星人，就是一遇到刺激就缩回去，具体表现为，又是两天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没上游戏！ …… …… 她一定是被别扭星人占领了。 唉～ 照理说，她都已经明白自己的想法了，接下来就应该冲上游戏明抢暗偷连哄带骗把大神搞定才对嘛，反正她没婚，大神也没嫁，什么顾虑都没有～（大神单身微微是早就知道的，一来因为他被愚公他们戏称为万年光棍；二来嘛，结婚前微微就直接问过他。那时候问这个问题当然没什么企图，只是微微从小道德感比较高，即使是大家认为无所谓的游戏里，也不想和有女友或者已婚的人有什么牵扯。） 可是，她就是磨蹭着没上线，还净做一些古怪的事情，比如说，翻来覆去地听视频里大神说的那句话…… 微微自己都被自己古怪的行迹惊到了，还好她想得开，很快为自己找到理由——第一次恋爱嘛，做点奇怪的事情是正常的，不做奇怪的事情才是不正常。 于是，她就继续古怪着，每天早晨起床发誓，今天一定要上线，然后晚上睡觉前再自我开解，明天再上线好了…… 如此反复了两天，终于她自己也受不了了，下定了决心！ 周六！ 周六考完六级，一定立刻马上即刻上线！ 微微的打算是很好啦，不过如果事事皆如预料，那还叫什么人生。周五下午，一通意外的电话把微微从壳里敲了出来。 电话打到宿舍，先是晓玲接的，转到微微手里后，对方公式化地询问：“请问是贝微微小姐吗？” “是的，您是？” “贝小姐您好，这里是风腾集团梦游江湖运营部……” 接下来，微微被人生中第一块馅饼砸得金光闪闪眼冒￥￥。 对方居然说，公司高层无意中看到了她发表的视频，觉得制作精良情节感人，想把它作为官方宣传视频。另外，还想在新开发的游戏中增加新抢亲玩法，因此想跟她买下这个视频的版权。 微微握着电话，一边惊讶兴奋，一边理智地判断真假。应该是真的吧，拿这个骗人又没有什么好处，游戏公司会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不奇怪，当初为了避免被盗号，她填写的注册资料都是真实的。 等对方把来意说完，微微压抑着兴奋的心情，声音平缓地说：“我可以迟些给你答复吗？这个视频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要问下我朋友的意见。” 挂了电话，微微怀揣着激动飞快地上网，一登录，好友栏就狂跳。点点点，一封封点开，都是她没来这几天朋友们的询问，连点了十几个消息后，微微顿住了手。 最后一个消息，是奈何的。 发送时间是刚刚，几乎是她上线的同时，信上只寥寥几个字。 “微微，到我这来。” 只要点击夫妻技能“生死相随”就能瞬间传送到对方身边，可是微微看着信息，却迟迟没有动，兴奋的心情有所冷却，微微忽然就觉得紧张。 这时又是“叮”的一声，新的信息又来了，微微愈加紧张地点开，看到发信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奈何，是愚公。 愚公：“三嫂啊，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 他的信息好回复多了，微微立刻回他：“怎么了？” 愚公发了个痛哭的表情：“那天聚餐回来我开车的，结果车祸了啊！” 微微猛地心里一紧，车祸！心如擂鼓般猛跳了几下，脸色刷地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都有心情上网，应该是没什么事的。饶是如此，微微还是心跳加快，好半晌才回信息：“你们没事吧？” “没事，撞树上了，老三坐副座最严重了，也就晕了几个钟头，半夜就醒了。” 微微愤怒地回了他几个感叹号：“！” 什么叫就晕了几个钟头啊，愚公这头猪！ 这下她什么犹豫都没了，瞬间就使用技能传送到了奈何身边。 奈何正独自站在落霞峰。 微微无心看那落日和白衣琴师是如何的人景合一，急急地打出一行字来：“你怎么还玩游戏啊，怎么不好好休息。” 奈何似乎怔了一下，一会才回话：“已经没事了。” “……那也不能玩游戏啊，很耗神的。” “没有玩，只是顺便开着。” 顺便开着…… 那怎么她一上线他就发消息过来呢？微微想反驳他，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你现在还晕不晕？” “不了。”奈何说，“抱歉，那天我失约了。” “那是小事啦——” 跟车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好不好。 提到pk大赛的事情，微微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上线，奈何会不会误会她生气了啊，呃，她绝对没有生气啊，但是不上线的理由…… 微微有点心虚地欲盖弥彰：“我马上要考试了，所以这几天没上线。” 奈何稍稍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 电脑前微微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你知道～ 你才不知道呢！ 微微默默地想着，看着白衣琴师的身影，心中一时微甜一时微酸，一会又觉得，奈何那短短三个字似乎蕴涵着无限的意义……一时间，她心中盈满了种种情绪，竟然还夹杂着一丝重逢的喜悦和失而复得的欢喜。 勉强按捺住荡漾的心情，微微总算记起自己是为什么上线的了，赶紧把风腾集团找她买版权的事情说出来，奈何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道：“这件事有点复杂。” “啊，会吗？”复杂？微微有点蒙。 “会。”简洁有力的答案，然后奈何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见面谈吧。” 晓玲觉得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奇。 比如说现在，六级考试前一天的晚上，她居然被微微拉着去买衣服。 好吧，虽然是她先说，考试前放松放松不看书了，可是微微也不用反应这么快，立马两眼放光地拉着她直奔学校周边的服饰店吧…… 二喜和丝丝也觉得很惊奇。 吃完晚饭回宿舍，晓玲和微微都不在，书本却都在桌子上，显然不是去上自习了。二喜一时无聊，发短信问晓玲在哪。 很快晓玲短信回来——在陪微微买衣服。 二喜被强烈地雷到了，问明是哪个店，拉着丝丝就跑过去参观。跑到那个店，推开门，恰好看见微微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二喜和丝丝一下子愣在了门边。 从来没见过这样光彩夺目的微微。 一向扎起来的长发散开，发梢自然地微卷，落在白皙的肩膀上。身穿一袭绯红色及膝长裙，漂亮的v领设计露出精巧的锁骨。裙子的料子很薄，紧紧地贴在肌肤上沿着身体的曲线滑下来，勾勒得纤腰一握撩人之至。稍一移动，裙摆泛起波浪，裙下白皙匀称的长腿耀目生辉，直令人移不开目光，脚上踩着细高跟水晶凉鞋，衬得脚踝盈盈可爱。整个人说不出的艳光四射，容色慑人，这小小店内一时竟为之一亮。 店里片刻很无声很无声，晓玲呆了一会才看到二喜和丝丝，马上炫耀说：“怎么样，我帮微微配的，很有眼光吧。” 有眼光绝对有眼光，二喜正要夸奖，就见镜子前的微微回头郁闷地抱怨：“晓玲，你就不能帮我挑件良家妇女点的吗？” 晓玲：“……” 二喜：“……” 丝丝：“……” 店员默默地吐血ing，这裙子哪里不良家妇女了！你自己身材太火撑得太曲线关我家纯洁的裙子什么事啊！ 一阵沉寂后，晓玲很无语地转身继续挑衣服，二喜走进店里问微微：“怎么想起买衣服啊？” 微微：“因为我发现我去年买的衣服居然起球了……” 二喜默，这我早跟你说了吧，可你前几天不还穿得很欢快吗？ 丝丝说：“那你也不用现在出来买衣服吧，明天考试哎。” “呃……”微微词穷，跟奈何见面的事她现在还不想跟人说啊，于是含糊道：“那个……明天晚上我有面试！” 这可不算骗人，明天的面试啊，那可是攸关一生的面试！ 二喜听了惊诧了：“你要暑假打工？哪个地方这么变态把面试日期定在周六晚上啊，明天考完试都五点二十了。” 微微囧。 那个“变态”……好像是她来着…… 下午奈何提出见面的时候，微微的心情……怎么说呢，就好像刚刚才发觉自己肚子饿，天上就啪啦啦掉下一堆鸡腿。 惊吓有之。 惊喜有之。 不知所措有之。 紧张忐忑有之。 甚至还胡思乱想，奈何约她见面真的只是为视频的事么，会不会，这只是借口？但是这个念头太自恋了点，微微pia地一下把它拍回脑海深处了。 万般思绪一起涌上心头的后果就是微微当时有点死机——，回答奈何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分钟了，而且只简单回了个“好”字。 奈何似乎并未在意她的迟缓，得到肯定答复后很直接地发来他的联系方式。 “我的手机，13xxxxxxxxx。” 微微看着那行数字，心剧烈地跳起来，竟然比刚刚奈何提出见面的时候还要激动几分。 奈何的手机啊。 终于，终于，现实中也有牵扯了呢。 微微赶紧拿笔记下了号码，写完想起自己似乎也应该报上手机号，可是，她现在没手机啊。 她的手机去年就被偷掉了，然后微微发现没手机的日子实在太清净太舒服了，就一直没再买。其实学生能有多少事非用手机不可呢，宿舍里有同班同学，什么事情都能通知到。 但是现在，如果不给手机的话，奈何会不会以为她没诚意啊，微微迟疑地打字：“我的手机被偷掉了还没买……” 为了表示自己绝对很有诚意见面，微微主动问：“我们在哪里见？我在a大，北四环外，你也在b市吧。” 33 说完不待那边反应，他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然后……当然是继续吃饭……淡定地……吃饭…… 结账。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真便宜，这么多菜才五十多，又好吃，以前怎么没听说这么一个店呢。 走出小店，肖奈说在这里等他，他回家拿车。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哎，大神家就在附近吗？ 远远的，肖奈骑着自行车过来。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原来大神不只骑白马帅，连骑自行车都帅啊～ 肖奈单脚停车，说：“上车。”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咦，大神在邀她共骑？ 共骑？！ 这两个字pia地一下把微微拍回了现实，瞬间她七魂六魄全回来了。 看看自行车，看看大神，微微美女结巴了：“这个，这个，我……” 肖奈略略蹙眉。 微微定了定神，“……你带我？” “嗯，这么远的路难道走去？” 篮球馆这么远走去当然很可怕，可是，可是，更可怕的是你带我啊！ 微微悲愤了！ 以师兄您大大的知名度，再加上她小小的知名度，这样沿着校园中轴线一骑，估计马上就有粉色流言出现了吧！虽然他们似乎、依稀、仿佛的确有在朝着粉色迈进的嫌疑，但是现在、目前、眼下绝对纯白得比绵羊还白啊…… “这样，这样不合适吧，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微微努力地婉拒ing，耳朵都有点红了起来。 “误会？” 难道他没明白？微微只好硬着头皮说清楚，“误会我们是呃，是那种关系……” 肖奈静静望着她，半晌不语，微微莫名地就觉得紧张……她没说错话吧？ 就在她越来越觉得紧张的时候，终于，肖奈缓缓地开口了：“我们什么时候不是那种关系了？” 落日的余晖脉脉地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微微望着他如墨染的眉，已经完全傻住了。过了很久，才有情绪从心底生出来，那复杂而极端的情绪，一种名曰心跳欲死，一种名曰悲愤欲绝。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是那种关系了啊！虽然她也很想成为那种关系，但是绝对不是这样成为那种关系啊…… 可是话说回来，当初她就是打着搞定大神的主意来的，现在升级版大神这样放话，她不接受岂不是很吃亏？ 接受很吃亏，不接受也很吃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微的逻辑开始混乱了，眼看大脑程序就要陷入死循环，微微连忙对自己喊了声—— 停！ 不要想了！ 不要跟着大神的话走，那是没活路的，就当没听到就当没听到，把它当病毒隔离…… 努力地催眠着自己，忽略快要烧起来的耳朵，微微故作镇定地迎向肖奈的视线：“既然时间快来不及了，还是骑车吧……” 这不是妥协，而是她忽然意识到——走着去，绝对比骑车更惹人注目啊，起码时间更长，遇见的人更多。还不如骑自行车呢，自行车速度快，说不定在别人都没看清她样子的时候呼溜一下就过去了。 真是的，既然有比赛干吗要约今天呢，明天也行啊，而且最初他还说六点，七点就球赛，约六点，难道他们直接去球场约会吗？ 不对不对，不是约会，是见面是见面…… 逆着光，肖奈定定地看着她。她的防守实在薄弱，是进攻还是收手，是一鼓作气还是徐徐图之？ 他的计算速度向来飞快，瞬间已有决断，平缓着语气叫她的名字：“微微。” “嗯？” “其实我车技还不错。” 啊？微微不解地看着他。 “所以，你的表情不用这么的，”肖奈慢慢地说，“视死如归。” 微微：“……” 原来，她的表情已经这么悲壮了么…… 带着“不就是游街嘛”的健康心态，微微坐上了车。然而就在坐上车的一瞬，还没体会到什么特别的心情，微微就后悔了，因为她这时才想起来，她今天穿的是短裙…… 本来膝上几公分的裙子，坐上车后，直接变成了膝上十几公分，虽然不至于走光，却绝对的引人注目，自行车才行驶了几分钟，竟已惹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微微快要跳下车泪奔了，腿下意识地往里面缩缩，可是完全没有用，带的包包太小，根本遮不住什么……都怪大神刚刚太震撼，害她连这个都没想到。 又有两个男生边骑车边回头地过去。 肖奈猛地刹住了车。 微微愣了一下跳下来，肖奈冷着表情说：“我去买点东西。” 微微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走向路边的小店，一会儿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递给她。 “什么？” “饮料，今天的菜太咸，一会你会渴。” 菜不咸啊，而且就算咸也不用买这么多吧，除了饮料之外还有零食，微微抱着那一大袋东西有点疑惑，不过重新坐上车后，微微就发现这袋东西的好处了，嘿嘿嘿，正好拿来遮腿。 少了异样的目光，微微终于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不用直接对着肖奈，微微也今天以来第一次有了时间自己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但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夏日傍晚的清风徐徐吹来，自行车穿过夕阳投下的光影，穿过一棵棵茂盛的绿树，行驶在宽敞的校园大道上…… 一切都那么美好。 微微想，我要勇敢点。 肖奈，肖奈又怎么了？以后他才是肖奈，现在他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奈何，只是奈何，而她，喜欢他。 前方不远处是一处向上的斜坡，微微抿了抿嘴，抬起手，轻轻地、牢牢地抓住了前面人的衣服。 车速忽然慢了一下。 微微的嘴角悄悄地扬起了一点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那一大包零食。 当然，勇敢这个事情也要分时间和地点的，现在微微的勇敢绝对不包括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肖奈一起走进篮球馆。 于是，到了篮球馆外，趁着肖奈锁车，微微扔下一句“我找舍友一起看球晚上网上再联络”，就扔下大神飞快地闪人了，还没忘记带走那包零食。 边闪边做心理建设，她这绝对不是临阵脱逃啊，是以退为进！对，是以退为进欲迎还拒！ 总之，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略啊战略。 微微从侧门走进了篮球馆。 还有十几分钟比赛就要开始，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很多人甚至站着。微微在观众席上搜寻着舍友，前几天就听她们在谈论这个比赛了，应该会来看吧。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第二遍再找时，还是二喜先看到她，站起来招手让她过去。 这时篮球馆内的众人也注意到了她，原本就热闹的气氛明显更火暴了一点。 微微跑到舍友那，已经没位子了，晓玲把身边的男友大钟赶走，“你去下面坐，位子让给微微。” 大钟听话地站起来让座，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 二喜看见她很激动：“微微你也来了啊，今天热闹了！” “怎么？” 听到“热闹”两个字，微微莫名地有点心虚。 “来了好多美女啊。”二喜连报了两个人名，兴奋地说，“孟逸然也来了，就坐在咱们身后三四排。” 丝丝接口说：“微微，孟逸然你记得吧？就是去年跟你争校园美女排行榜第一名，最后因为清纯把你打败的那个！” 微微：“……你不要用这个‘争’字行不。” 她明明避之犹恐不及好不好。在微微看来，这个a大第一美女的称号，就像武侠剧里的武林第一高手那样麻烦。当时微微得知自己竟然被扯入这样的评选中，还心惊胆战了蛮久，幸好她还有“不清纯”这个优点，最后没被选上。 晓玲插嘴说：“今天是不是本校两大美女第一次同时出现？” “咦，好像是啊。” 晓玲懊恼了：“早知道孟mm要来，微微你就应该穿那条红裙子，绝对把她完全压倒！” “对对对，孟mm的身材比我家微微差太多了。” “其实我家微微脸也比她漂亮啦，哎呀，去年评选微微那照片不知道谁偷拍的，拍太差了，真是的，比起孟逸然那张特写太吃亏了。” “就是，微微还不让我们上传好看的照片。” “停！吃东西！” 微微赶紧把手里零食袋子扔给她们，省得她们越说越起劲，这种话给别人听到，她会很丢脸的好不好。 二喜接过袋子一看，立刻尖叫，“哇，微微你发财了啊，买这么多吃的，花了多少钱啊？” “……”她哪里知道。 好在二喜她们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七手八脚地抢着零食，晓玲说：“哎呀，你薯片怎么买这个牌子，没有乐事的好吃。” 二喜：“乐事也有，不过这个口味不好吃啊。” 微微默，大神三分钟搞定这么一大包，你们还指望他挑口味吗？ 丝丝说：“微微你是不是面试上了，所以买零食庆祝啊？” “……算是吧。” 微微囧囧地拿过薯片开吃…… 二喜有了零食，顿时也有了同学爱，关心地问：“面试过了？怎么样啊。” 微微无语望天，该怎么说呢？“嗯……过程比较失败，结局比较意外。” “管他什么意外，过了就好了嘛。”二喜不再关心这事，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继续八卦，“关键是，微微，今天肖奈肯定来的！” 微微默默地吃薯片ing，我也知道他要来，你们吃的零食还是他买的呢。 丝丝说：“哎，我说，今天是我们计算机和建筑系比赛，孟逸然不是音乐系的吗，过来干吗啊。” 二喜说：“丝丝，你这就不对了，帅哥是全宇宙的共享资源，不能有系派偏见。” 她们在那里唧唧喳喳，微微也没有怎么听，眼睛不时地望向门口，肖奈怎么还没进来呢？正这么想着，就见穿着简单白衬衫的清俊身影在门口出现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忽然静止了，微微只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本以为今天见他的次数多了，不会再有什么激烈的感觉了，然而事实上却是，现在她的心跳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他都快。 她和他，以后就不同了。 即使是这样遥遥望着，并不接触，也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肖奈一进场，就有两个同样高大的男生奔向他，探头探脑地看他身后，有一个甚至还跑到门外去了。微微看着好笑，这两个人大概就是电话里那两个吧，会不会是愚公、猴子酒他们呢？ 因为距离远，微微看得毫无忌惮，然而本来和队友说话的肖奈，这时却忽然向观众席上看来，刚刚把某大神扔在停车场的微微下意识地就想拿零食挡住脸，当然，这不过是想想而已…… 肖奈的目光在观众席上巡视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她的方向，目光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他便收回了视线，走进了场馆的更衣室。 微微好久才回过神来，听到丝丝她们在激动地讨论。 丝丝：“肖奈刚刚在看谁？” 二喜：“孟逸然？” 丝丝：“不一定，今天来了好多美女。” 二喜：“可是肖奈看的是我们这个方向，这边就只有孟逸然了吧。我想起来了，孟逸然和肖奈说不定认识，肖奈唯一一次上学校晚会那次，孟逸然也上台了。虽然不是一个节目，但是人家都是玩民族乐器的哎，说不定有交流什么的。” 晓玲说：“肖奈不一定看女生的好，你们干吗把他想得那么俗。” 二喜：“拜托晓玲你别天真了，肖奈什么时候注意过观众席啊，人家从来都是旁若无人的，肯定有目标啦。” 她们热烈地讨论着，微微忽然把手搭在了晓玲手上，表情肃穆地说：“真相只有一个。” 舍友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微微更加肃穆地说：“他在看我。” 晓玲：“……” 丝丝：“……” 二喜立马就喷了，无力地说：“微微，你难道不知道，你和肖奈是公认的最不可能情侣吗？” 微微会来这么一句，不过是心情飞扬难抑之下的小小恶搞，也没想过她们会相信，谁知二喜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着实让她蒙了一下。 “公认？什么意思？” 二喜说：“校园论坛上某个热门八卦帖，把学校出名的单身男女配对啊，你和肖奈是公认的最不配。” 微微有点被打击到了，悻悻然地说：“这种帖子都有，我们学校的人真无聊。” 没人接她的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过了好半晌，二喜和晓玲都开始聊别的话题了。微微又把她拉过来，“我们哪里不配了？” 二喜觉得今天的微微有点奇怪，怎么会执着于这个问题，不过她也没多想，直接地说：“帖子上人家就这么说的嘛，什么外形啊、职业啊，哎，我想想人家是怎么说的啊，说得挺好的。” 她回忆着说：“好像是这么说的，一个清雅淡逸如水墨，一个颜色浓郁如油画，一个是天外谪仙人，一个是人间富贵花……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正说得兴奋的二喜怒了。 微微面无表情状：“鸡皮疙瘩起来了，还有，我一点都不油。” 二喜：“……你的笑话真冷。” 微微想想还是不爽：“我们职业又怎么不配了，都是搞计算机的，it双侠……” 二喜嗤她：“你还能想出更难听的称号吗？一样的专业没有崇拜感好不好，再说了，计算机只不过是人家肖奈的专长之一而已。” 微微无话可说了，郁闷了半天，猛地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大家说谁和肖奈配？” “没吧，说谁都有人反对。” 很好！微微圆满了。 这时馆内的气氛忽然沸腾了一下，微微立刻往球场内看，果然，是肖奈换了一身白色的球服出来了。 他本来就风姿俊秀，换了运动服后更显英气勃发。随手接过队友的传球，不急不躁地运了两下，在队友上来拦截的时候忽然加速，大家都以为他要突破了，他却是一个急停，没怎么瞄准就跃起投出，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时空仿佛在此刻凝滞，微微望着他飞扬的黑发屏声静气。 嗖！ 篮球精准地落入篮筐中。 空心三分球。 观众席在几秒的静默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喊，场中的肖奈却对这样的捧场连一丝反应都欠奉，和凑上来的队友交谈了几句后，开始了最基本的热身。他此刻的目光只在球场内，对观众席完全视若无睹。 二喜感叹说：“所谓偶像。” 丝丝：“话说肖奈游泳比篮球更强哎，不知道游泳比赛什么样子。” 微微不禁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游泳比赛的样子，穿泳衣的大神…… 脸轰地一下暴红。 丝丝看到她脸红，奇怪地说：“微微你这么热啊。” 微微义正词严地鄙视她：“你太色了！” 丝丝：“……” 她好无辜。 十几分钟后，球赛正式开始了，肖奈首发出场。 篮球是一项很好看的运动，比起足球漫长时间后的精彩一瞬，篮球几乎时时刻刻扣人心弦。 球场上，肖奈无疑是最抢眼的一个，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和强大的名气，更因为他那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表演。 微微仿佛看见了游戏中的一笑奈何。 她其实不怎么懂篮球，但是那精妙传球中所展现的从容不迫，那闪避过人中所展现的犀利机智，那强行突破中所展现的超强力量，却无一不令她想起游戏中那个第一高手。 有时候球场上的肖奈几乎能用优雅来形容，然而一旦爆发，却是那么的气势惊人锐不可当，动静之间，是最原始的速度和力量带来的震撼。 于是微微知道了。 34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只要一瞬间，对一个人的喜欢就能到达顶点。 这场比赛微微看得紧张万分，二喜她们又何尝不是，第一节比赛结束后，晓玲才兴奋地说：“肖奈刚刚那个空中变向好帅啊！我一定要让大钟也练！” 丝丝说：“这个好像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吧。” 晓玲说：“不知道，哎，肖奈真是文武全才。” 岂止是文武全才，微微望向那个正在休息的俊挺身影，不由想起了他做的那个视频。这个人真是优秀太过了，以后如果真的在一起，她一定要更努力一些才行。 短暂的休息后，比赛进入更加激烈的第二节。 肖奈的个人得分迄今为止并不是场上最高，他有时更喜欢把球传给队友，但他显然是控制节奏的那个，计算机系在他的组织下打得非常顺利。等到第二节结束，计算机系差不多领先建筑系快二十分了。 晓玲说：“肖奈要下了吧，大钟说他今天最多打半场。” 丝丝挺失望的：“为什么？” 微微也看向她。 晓玲说：“哎呀，告别赛嘛，替补的大四球员也会上场的，而且你们忘记了？肖奈师兄才车祸啊，长时间运动不好吧。” 微微听着不禁有些失神，当初听说大四的师兄车祸，知道没什么大碍就没再留意，哪里知道…… 人生真是奇妙。 十分钟后，第三节比赛开始了，肖奈果然没有上场，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失望的议论声。微微倒没怎么失望，依旧专心地看着比赛，不过更多时候在注意着场边的肖奈就是了。 注意到他和队友说话，望着场内似乎在讨论比赛。 注意到他仰头喝水，黑色的发梢闪着耀目的光点。 注意到他…… …… …… 放下矿泉水，忽然毫无征兆地走向了观众席！ 微微僵在了座位上。 全场的注意力渐渐地不在球场上了，几乎都在注视着他。 然而肖奈却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那些目光都不存在，他迈着无比自然的步伐踏上了观众席的阶梯，然后穿过一排排座位，径直走到微微面前。 微微就坐在靠走道的那排，所以他很轻松地在她身边站定，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座位的靠背上，俯身，灼人的视线望住她。 “一会大家要出去聚聚，晚上我未必能上网。” 微微点点头。 “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微微说：“自习。” 微微的表情也无比地镇定，但是仔细听听她说的话，就会发现，与其说她是镇定，不如说是…… 肖奈说：“嗯，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微微说：“哦，那我帮你占位子。” …… 她已经完全进入条件反射状态了…… 肖奈抬眼看了下，对最边上的丝丝说：“那边有个空位，能否往里面挪一下。” 丝丝往自己身边看，果然不知何时身边的人走了，丝丝机械地挪了进去，二喜、晓玲也跟着机械地挪进去，微微站起来坐在了原来晓玲的位子上。 “谢谢。” 肖奈礼貌地说，然后他就很不客气地在微微身边坐下了，视线投向球场，很平常地开始看比赛。 以他为中心，直径十米内一片寂静，和球场上拼抢的激烈完全成了反比。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才响起窃窃私语声，微微隐约听到自己和肖奈的名字反复地被提起，渐渐地，也有闪烁的目光时不时地向他们看来。 再过了一会，声音大了些，嗡嗡嗡的一片，看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目张胆…… 就在众人的不淡定中，微微忽然就蛋腚了。（注：蛋腚不是错别字，请大家理解这种扭曲的淡定……） 她开始学着跟大神一样，淡定状看比赛，一看之下，不由吃惊地咦了一声。 场上的比分居然快被追平了！ 肖奈仿佛知道她在惊讶什么，闻声淡淡地说：“不用担心，等他们不再看观众席的时候，比分会重新拉开。” 因为赛场嘈杂，所以他说话的时候，略略靠近了她，形成了一种侧身密语的姿态，呼吸在咫尺之间，微微只需要稍稍抬眸，就能看清他浓密的长睫…… 靠近，竟然是这样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落在他手腕上的发丝，“嗯”了一声，其实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只依稀感觉到，周围又寂静了…… 第三节比赛结束的时候，二喜才如梦初醒地喊了一声：“怎么我们系只领先两分了！” 微微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还没向肖奈介绍舍友，不过之前肖奈一直在专注地看着比赛，也不方便介绍。此时的他仍然在关注着场中情况，微微想喊他一声，却在称呼上犯了难。 叫师兄很奇怪…… 叫奈何更奇怪，又不是网游…… 叫肖奈……呃……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为啥大神就能这么自然地叫她微微呢…… 还好，很快肖奈就把视线从球场上收回来了，免了微微的痛苦思索。 微微连忙说：“那个，她们是我的舍友。”示意肖奈看她身边刚刚恢复语言能力的三只，依次介绍，“晓玲，二喜，丝丝。” 肖奈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过，而后微微一笑说：“你们好。” 于是…… 那三只刚刚回来的神智又被震飞了。 微微平衡了。 人果然还是要比出来的啊，对比之下，自己的表现简直太好了。 第四节比赛开始后，果然如肖奈之前所说的，比分又被拉开了，计算机系基本已经锁定了胜局。临近结束时，肖奈忽然说：“愚公和猴子酒就在下面，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微微一怔，问：“是10号和11号吗？” 她说的正是之前肖奈进门时跑向肖奈的那两只。 肖奈点头。 “莫扎他呢？” “他没过来。” 微微想了想：“他们知道我是芦苇微微吗？” “不。” 那你怎么就知道呢？ 微微望着他，震惊的情绪慢慢地在消失，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不过现在人多嘴杂，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微微没再犹豫，干脆地说：“我去。” 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计算机系以十八分的优势战胜了建筑系。微微跟舍友说了声“一会一起回去”，便和肖奈走下了观众席。 在他们身后，丝丝盯着手里的零食袋子凌乱ing，“我们吃的这些难道是肖奈买的？！” 晓玲哪有工夫去想零食啊，啪啪啪地敲打着二喜的手：“这个世界玄幻了二喜。” 二喜没说话，望着正往球场走的一双背影，良久冒出一句：“我家微微明明和肖奈很配嘛，谁说不配的，学校论坛上的人真没眼光。” 微微和肖奈绝对是在一路强光注目下走下观众席的，走到观众席的入口，心急的猴子酒和愚公已经等在那了。 “哈哈，老三，你终于……” 高大健壮的方脸男生拍拍肖奈的肩膀，一副感慨到无言的模样。 另一个脸尖一点、个子更高点的男生也带着这表情说：“万年光棍从良了。” “万年光棍”的说法让微微一下子想到了游戏里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立刻变得熟悉可亲起来。 肖奈没答理他们的调侃，给微微介绍：“10号于半珊，另一个丘永侯。” 他没说他们在网游里的对应身份，因为从名字上就可以判断了。接着他正要向他们介绍微微，微微却主动上前一步，抢在他前面礼貌地说：“师兄们好，我是微微。” 愚公——于半珊同学愣了，一会才呵呵笑了两声，一边说“你好你好”，一边心里想，我当然知道你是贝微微，本系之花嘛，没想到居然跟老三凑一块了。计算机系的牛人找了个计算机系的美女，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放到这两个人身上，怎么就觉得这么触目惊心呢。（请忽略愚公的成语水平） 而且这美女怎么这么自来熟，才第一回见面，就让喊微微了。 猴子酒也呵呵笑，基本想法和愚公差不多。 微微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反应过来，于是看似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那个，愚公，猴子酒，我是说，我是芦苇微微。” 听到“愚公”那里猴子酒他们就有点呆了，“芦苇微微”四个字一出口，猴子酒立马一副被劈到的表情，张大嘴巴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愚公更是上演了经典的一幕——他手里的篮球掉地上了。 …… 微微今天第二度圆满了。 她觉得她有点理解大神了，看人被雷到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哈哈。 可惜微微的得意没持续多久，一会肖奈的队友全部凑上来了，微微想象中的见网友，迅速地演变成了见亲友…… 其实微微只要不对着肖奈，都是很应付自如的。但是大四这些老油条们一起调侃，微微那点应付自如哪里够用，偏偏肖奈又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含笑站在一边，只在他们起哄要她也去聚餐的时候帮她挡了一下。 微微同学登时想到了老办法，打不过就跑嘛，于是看着门口等她的舍友说：“我同学在等我，我要走了。” 说完就要溜，不过这次肖奈没放过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一般几点去自习？” “……七点半。” 条件反射微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自己被抓得紧紧的手腕上了…… 肖奈笑了一下，轻轻放开她的手腕说：“知道了，明天我去你楼下等你，微微，记得帮我占位。” 微微胜利地从篮球馆大逃亡，走在路上，还有点陷在今天的事情里出不来，沉默着没说话。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二喜她们也不说话呢。 看向二喜她们，她们居然也表情古怪地沉默着。微微顿时警觉了，这样不行啊，压抑越久待会爆发就越激烈，她还是赶紧主动要求被审问吧。 微微咳了一下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一落，二喜立刻冲上来摇晃她：“你居然和肖奈谈恋爱那么久都不告诉我们！” 微微的声音被她摇晃得断断续续：“……冤枉……这事……我也才知道……” 二喜吼：“你当我们笨蛋啊！就你们今天那样子，没有半年以上的奸情谁信啊。” 微微泪了，半年？半小时还差不多！使劲从她的手里挣脱，微微一口气说完。 “我要求十分钟无干扰自由陈述时间！” 二喜和丝丝、晓玲对望一眼，开恩般的挥挥手：“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晓玲说：“你们到什么阶段了，kiss过没有，第一回kiss是什么时候？” “……” 微微无视她，清了清嗓子说：“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月朗星稀，我去了下洗手间……” 三个人齐声怒吼：“说重点！” 重点就在她出了洗手间以后嘛，真没耐心，她总要说点废话整理整理思路啊，其实她还晕着呢…… 唉，怎么说才能让她们的怒火转为同情呢？ 微微开始慢慢地回忆兼叙述ing，她是典型的理科生，文采平平，在她的叙述下，她和肖奈的故事变成了在游戏中相识、结婚，最后见面的大众版剧情。有些细节问题则是没说，倒不是她有意隐瞒，只是她都弄不清的地方自然不好说，比如肖奈怎么会认识现实中的她。而肖奈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好意思说…… 但是就这样删节后的故事，已经令二喜她们很满足了。 追问了一些细节后，二喜：“……所以你们才见面两小时？” 微微沉重地点点头，知道她是冤枉的了吧。 丝丝：“所以，你跟肖奈一见面，就被人家搞定了？” 微微无语看星星，她多想回答不是啊，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狡辩。 “……好像是吧。”看到舍友们脸上的鄙视，微微不太有底气地说，“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努力拖到明天的……” 丝丝怜悯地看着她：“你死心吧，没下一次了。” “我就说你在网恋嘛。”晓玲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不过对象居然是肖奈……” 现在想来还是不能接受啊。 丝丝想起来：“对了，微微你说的什么视频啊，都没给我们看过。” “回去给你们看。”微微顺口答了一下，猛地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呆住了，视频……视频…… 她居然把视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微微囧了。 这厢，微微被自己的记性雷到，那厢，二喜用景仰的语气在总结：“肖大神实在太厉害了，追个人都是传说中的闪电战！” 是夜，微微在自己的小木床上辗转反侧。 舍友们在卧谈会结束后已经入睡，唯独她始终难以入眠。不过，也许睡不着才是正常的吧，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后。 又翻了一个身，还是睡不着，微微干脆拥着薄被坐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叹气。其实她的心情一点都不愁苦一点都不忧郁，可是那涨满的情绪，却似乎只有叹气足以表达。 好像呼出了一口气，那搅动着心脏的东西，就可以少一点。 肖奈啊。 脑中不觉浮现那个人的样子，或静或动，或语或笑，于是，刚刚呼出去的东西仿佛又回来了，再度充盈。 抱着被子坐了好久，微微终于培养出了一点点睡意，躺下睡了一会，快入睡时隐约听到隔壁床有动静，再后来睡熟了，就不知道了。直到凌晨的时候，她忽然被人摇醒，睁开眼睛便看见二喜站在她床边，一脸虚弱地说：“微微，我拉了三次了，快不行了。” 微微吓了一跳，马上就清醒了，连忙下床给她找药。可是吃下去却没有用，二喜半个小时里又拉了两次，脸色都青了。晓玲和丝丝听到动静也起来了，三个人觉得不对劲，赶紧穿好衣服把二喜送去看医生。 鉴于学校夜诊不靠谱的名声太大，微微她们也不敢把二喜往那送，出了西门，拦了一辆夜的，送到附近的大医院去了。医生问了问情况，做了个小化验，诊断说是急性肠胃炎，要挂水。 等二喜打着吊针在临时床位睡下，三个人才放下了心，商量了一下，也不用留下三个人这么多，于是就让晓玲先回去，微微和丝丝留下来陪着。 二喜打了吊针后又拉了两回，之后就好多了，微微和丝丝这才有工夫打个盹。不过到底睡得不舒服，微微没睡多久就醒了，二喜也醒着，脸色看上去恢复了一些。微微低头看表，已经七点钟了。 二喜有气无力地说：“微微啊，昨天晚上那包零食是肖大神买的吧？” “是啊。” “唉～神的东西果然吃不得，不是我这样的凡人的胃能消化的啊。” 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工夫搞笑，微微哭笑不得，站起来帮她把被子掖好。想到二喜提起的肖奈，微微又不免走神。现在七点了，应该是时候打电话告诉大神不要等她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今天不用和大神一起去自习，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心思已经不在病房内，神情便有些飘忽。二喜半躺着，看着她发怔，一直就知道微微漂亮，可是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可她现在忽然这样低头温柔地帮自己盖被子，神情带着点若有所思，眼睛分外的晶亮璀璨，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好看哎。 一站一睡的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忽然房间里光线一暗，微微直觉地抬头往门口看去。 肖奈正站在门口，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回学校是坐肖奈开来的车，车是很普通低调的牌子，微微坐副座上，二喜和丝丝、晓玲坐后座。 路上，微微听到二喜压低声音问晓玲：“怎么肖师兄会跟你一起来？” 晓玲窃窃地解释：“我打电话给大钟嘛，他多嘴就告诉肖师兄了，然后师兄说他开车过来方便。” 二喜忧心忡忡地说：“我总觉得不太好。” 丝丝说：“你不用不好意思啦，肖师兄是自己人。” 微微满脸黑线地在副座听着，她们以为她们的声音很小吗，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胡说八道，还自己人，她们也太自来熟了吧！ 二喜仍然忧心：“可是，大神的车，咱们凡……” 微微一听不对，生怕她说出大神的车凡人坐了要出事这种话，连忙回头打断她：“丝丝说得没错啦，自己人自己人！” 车里顿时一片寂静，微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了啥，顿时连回过身的勇气都没了。 带笑瞥了一眼身边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某人，肖奈开口：“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再回去？” 微微这一刻心里无比感激大神，大神居然帮她解围，真是太体贴了，呜呜。 晓玲望了望微微，见她没说话的意思，便推让了一下说：“不用了，今天已经麻烦师兄很多了。” 肖奈微微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微微：“……” 她就知道，体贴就是那浮云…… 最后还是吃了早饭，二喜虽然胃口不好，但是拉空了也难受，勉强吃了些白粥，吃完后肖奈周到地把她们送到宿舍楼下。 微微迈着绝对比二喜还虚软的步伐回到宿舍，打开宿舍门就直接爬床上去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她绝对一言不发沉默是金！唉～原来睡眠不足对人的反应力影响这么大的。 35 微微在床上懊恼又懊恼，辗转反侧得比昨晚还厉害，后来翻滚着翻滚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十二点，后来还是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晓玲早就发消息叫大钟打了四份饭送到了楼下，当然，二喜的还是白粥。 微微爬下床吃饭，惊讶地看到二喜居然在玩电脑了，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微微有些担心地问：“你不难受了？” 蟑螂的恢复力也没这么强吧？ “看看网页又没什么。”二喜兴奋地说，“微微，学校论坛上好多关于你和肖奈的帖子！还有你们昨天在篮球馆牵手的照片哎！” 刚刚拿起饭盒吃饭的微微被噎了一下，端着饭盒凑过去看，果然电脑上一幅大神在篮球馆握着她手的照片，大概拍摄的人距离有点远，人都满小的，但是绝对看得出来是贝微微和肖奈。 微微有点食不知味了，饭盒放一边，拿过二喜的电脑自己看。 二喜说：“你就别看了，没什么内容，就是一开始很多人不相信，后来有照片贴出来，惊倒一片，大家再八卦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的。哈哈，对了，以前那个说你们最不配的帖子也被顶出来了。” 微微翻了几个帖子，果然跟她说得差不多，把电脑还给她，继续吃饭，“我们学校的人也太八卦了。” “哎呀，要考试了嘛，越到考试大家就越八卦，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解压！” 话是很有道理，然而，自己被当成了解压话题…… 微微只能狠狠咬了一口排骨表示郁闷！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宿舍的电话响起来，晓玲过去接，片刻后晓玲朝微微喊：“微微，自己人的电话！” 微微囧囧地去接，喂了一声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起来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低沉，跟现实里说话好像不太一样。微微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和大神第一次通电话。 “嗯，起来了。” “下午还去不去自习？” “自习是想，可是现在去已经占不到位子了啊。”临近期末位子都是很紧张的。 这倒是个问题，那边肖奈沉吟了一下，说：“有个地方很安静，我带你过去。” 微微住的宿舍楼，是a大前几年新建的一批仿民国建筑之一，砖红色的楼房方正端庄，掩映在重重绿树之中，环境十分的优美宜人。宿舍楼前面的花坛边，常年站着一拨拨本楼众女生的追求者们，或捧花或抱礼物，都是寻常看惯的景象。然而今日换了一个人站，一切却奇异地显得不协调起来。 微微跨出楼，第一眼就看到了肖奈。众人目光注视下的他一贯的安然自若，静静伫立在花坛边，身边停着一辆自行车。 在不少人的侧目下，微微走到肖奈身边，因为刚刚下楼有点快，她有些小小的气喘，双颊染上了粉色，眼波水亮亮的。 “我们去哪里？” “我带你去。”肖奈随手拿走了她手上拎着的书包，挂在了车上。 肖奈的自行车微微是第二回坐了，心情比之第一回已经自然了很多。其实让现在的她选择，她倒是宁可坐自行车的，总感觉和大神肩并肩走路，似乎更需要勇气。至于一路骑过去路人的目光嘛…… 照片都上网了还担心个啥啊，统统无视之。 因为不甚专心，微微坐在车后一直没发现路线不对，直到自行车出了西门，她才察觉：“不去自习吗？” “那地方在外面。” a大西门出去，再拐个弯，就是中国著名的计算机高科技园区。十几分钟后，肖奈在一栋大楼前停下车，带着微微上了六楼。 一出电梯，微微就看到了“致一科技”这四个金字，一愣之后心中猛地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这里是…… “你的公司？” “嗯。”肖奈打开了紧闭的门，“进来吧，今天周日，没有人在。” 微微带着朝圣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踏入他的领地，一路上脑袋小小幅度地左顾右盼。 肖奈的公司面积并不大，大概半层楼的光景，不过计算机软件公司一般也只需要这么大，多了也是浪费。公司现在没有人在，却仍然给微微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这可能跟办公室自由开放的格局有关，或与路过的那些办公桌上随意个性的摆设也有关系。 肖奈带着她一路往里面走，最后打开了一间门牌上写着“肖奈”的办公室的门。 大神的办公室？ 微微带着好奇，更加小心翼翼地踏入，一时只顾打量着眼前这个新奇的空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拐骗到了某个没人的地方。 肖奈自若地打开空调，把手里拎着的微微的书包放沙发上。 “这里自习可以吗？” 微微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肖奈便没有再管她，打开电脑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空调无声地吹出冷风，把外面带进来的燥热一扫而空，在这样舒适干净的环境里，微微捧着书，却有点看不进去。 就像大神所说的，这里很安静，可是却安静得令人有点心慌了，尤其，微微终于意识到，这里居然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一直没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肖奈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明显在走神的样子，开口说：“微微，过来看个东西。” 咦？ 微微放下书，跑到他身边，往他的电脑上看去。大神的电脑画面上，赫然是几个面容精致、衣着华美的古代男女人物形象。 “这是什么？” “梦游江湖2的基本人设。” 《梦游江湖2》？ 这个熟悉夹杂着陌生的名词立刻让微微把视线从电脑转向了肖奈，脱口而出：“梦游江湖要出2？！”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而且，居然在大神的电脑上看见梦游2的人设，这说明什么？ “这个游戏是你做的？”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微微又迅速地自己否决掉，“不对，我记得梦游江湖是风腾出品的。” “梦游江湖的确是风腾出品，不过梦游2将由我们和风腾合作开发。” 他的语气和表情皆是平平，好像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在吐露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微微却是怔了好一会才消化掉，“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要出梦游2啊。” “目前还没对外公布消息。” 微微忽然想起来：“那女贼抢亲的视频是你……” 肖奈摇头：“不，购买视频是风腾的决定，我只比你早知道一天。” 虽然他跟风腾合作梦游2，但是梦游1跟他并无半点关系。梦游1是风腾集团旗下风腾科技自主开发运营的一款武侠游戏，归属不同，那边做出的决策他自然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决策还牵扯到梦游2，风腾完全没必要征询他的意见。 当初若不是考虑到资金以及自身的风险承受能力，肖奈也不会和风腾合作梦游2，而按照合作条约，风腾科技只负责资金投入和后期运营，开发完全由他的团队负责。所以当风腾科技打电话来说，想在梦游2中增加新形式的抢亲玩法时，肖奈有些意外。待到对方说明创意取自网络上的女贼视频时，肖奈开始啼笑皆非。 他短暂地思考后，就同意了在梦2里增加新的抢亲玩法，但是他却没有告诉风腾，那个视频里的一笑奈何就是他本人。 风腾方面当然也不知道一笑奈何就是他，这个id还是他在《梦游江湖》发布之初，在舍友的推荐下注册的，玩了一阵就没继续，直到和风腾建立合作后，才抱着熟悉前身游戏的想法再度进入玩起来。 肖奈一边简单地解释着他和风腾的关系，一边调出更多的人设给微微看，微微凝神看了一会，问：“那新的抢亲玩法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设置一个抢亲开关，开启抢亲开关的未婚异性玩家可以互相抢亲。” 微微迅速地反应过来：“就像一些游戏里的pk开关那样？” “嗯。” 好像的确很新鲜很好玩，但是这样不会很混乱吗？微微想象了一下全网游男女们抢来抢去的情景，汗了。 一遍人设看完，肖奈起身去泡茶。微微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拿过肖奈的鼠标，再度点击浏览起人设来，渐渐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就顺势半坐在肖奈的椅子上了。 肖奈泡好两杯茶回身，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略略一怔之后便是一哂，把左手的茶杯搁在了身边的书柜上，倚着书柜，举杯啜饮。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微微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入景，再次细致地看完一遍人设后，抬头目光熠熠地看着肖奈说：“我喜欢这个游戏。” 肖奈倚着书柜笑：“就看人设？” “不是啊，人设可以看出很多东西的。”微微想了一想，虽然说这个话题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市面上的网游，为了讨好男玩家，女性角色都衣不蔽体的，有些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当初我选红衣女侠那个角色，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技能我喜欢，另一个方面就是因为她衣服多。可是梦游2不是这样啊，里面女性角色的衣着都很正常，这起码说明做游戏的人尊重自己的游戏，对自己的游戏有信心，不搞那些哗众取宠的媚俗手段吧。” 微微心里莫名地高兴。梦游1中女性角色暴露得还是不少的，只是比市面上的其他网游好些，那梦游2现在有如此大的改变，肯定是出于开发核心的大神的决定吧。这是不是说明，大神很尊重女性呢？ 肖奈倒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不禁一动，望着她神采飞扬的明艳脸庞，鼻间盈着幽幽的茶香，心底最深处不期然地划过一丝欣悦。 让“女性人设不暴露”，这几个字说来简单，当初他却是费了大力气才得以实现。他出身书香名门，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坚持，但是拿自己的原则去说服投资方？这太天真太不现实，只有市场才能说服市场，于是做各种调研，让投资方意识到女性在网游中的消费能力，意识到一个游戏吸引男玩家的并不是女性角色的暴露度……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对微微说，千言万语到了肖奈这边，永远地轻描淡写。黑眸里盛着脉脉的辉光，映照着眼前满满的人影，尔雅地笑了笑：“多谢夸奖，不胜荣幸。” 他表现得如此平淡，微微却奇怪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大神心情似乎很好啊，难道她不小心拍到大神的马屁了？微微有些窘，有些期待地问肖奈：“梦2什么时候内测？” “最早年底封测。” 到时候要一个内测号肯定没问题吧，自顾自兴奋了一阵后，微微想起正事，“既然你们有合作，那视频的事就由你处理？其实你处理最好了，虽然视频是用我的名字发表的，可是实际上是你做的啊。” 肖奈想也不想地拒绝：“当然不行，合约上我的名字不能出现。” 微微奇怪：“为什么？” 肖奈点到即止：“版权费。” 这回微微绕了个弯才明白过来——如果是大神去签这个约，那他作为梦游2的开发核心，贡献创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风腾就不用再支付版权费了。 “好吧，那我一个人签，拿到版权费我们五个人再分。”微微从善如流地说，只是，为啥明明是合法所得，她却忽然有种骗钱的感觉呢…… “不用分给愚公他们。”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肖奈闲淡地说。 “啊？”这样不太好吧，好歹人家也有戏份啊。 “你拿着吧，就当他们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 微微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本来还要问他的那部分怎么办的，现在却怎么也问不出来了，万一他说……当聘礼怎么办…… 刚刚的交流都集中在网游上，微微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她不接话，室内忽地静下来，微微猛然察觉，她竟摸着大神的鼠标，用着大神的电脑，坐在大神的椅子上？！ 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慢慢地，把手从大神的鼠标这种神奇的物体上缩回来，微微无比尴尬地游移着眼神，就是不去看大神的脸，刚刚她还奇怪来着，他一直站在那干吗……原来是有家归不得……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肖奈仿佛存心让她更尴尬似的，不言不语也不动，悠闲地喝着自己的茶，修长的手指偶尔轻抚一下杯身。 微微游移的目光却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手指。刚刚只顾着说话都没注意，他手里拿的好像是…… 这下顾不得尴尬了，微微好奇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头盯着他手中的茶杯看，肖奈笑了一下，索性把茶杯给她。 微微接过来，端在掌中细细观赏，这是一只弧线很古典的白瓷茶杯，杯身细腻剔透，盛着浅碧色的绿茶，显得可爱而精致。但是吸引微微的并不是它的精美，而是茶杯上绘着的图案——几丛翠竹，竹前有一白衣琴师坐而抚琴。 “梦游江湖限量版套杯？”微微有些惊喜出声。 “嗯，还有这个，你的。” 又一只飘着茶香的茶杯轻轻地放入她手中，依旧是洁白的杯身，不过这只杯子上绘的是红衣舞刀女侠。 “还有别的吗？”梦游江湖有三十六个人物，一套就应该有三十六只杯子吧。 “风腾送了一套给我们，我只拿了这两个，其他在愚公他们那。” 只拿了这两个？ 原本拿着杯子左看右看的微微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抬头看看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片刻，长长的睫毛又垂下，遮住波光流转的眼眸。 所以，这个杯子是为她准备的吗？他早料到有一天她会到他的办公室？ 微微继续看着杯子，可是无形中动作却慢了下来，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的心不在焉。终于，在自己也毫无心理准备下，微微轻轻地问出来：“肖奈，昨天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肖奈”这两个字第一次从她口中吐出，好像带着魔力般，即便镇定如肖奈，也有瞬间的失神。 不过，等他迅速地回神，回答出口，失神的立刻变成了微微。 “不是昨天。”轻轻自她手中拿走白衣琴师的杯子，肖奈说，“是三月份，在极致。” 三月份？极致？叫极致的地方…… “网吧？！”微微吃惊。 “嗯，那天我正好有事过去，走的时候看到你在帮战。” 微微完完全全怔住了。她想过很多大神会认出她的原因，声音啊，查ip啊，查网站资料啊，这些对大神都不是难事，然而，竟然在网吧？而且还那么早，三月份？ 想起来三月份她的确去过一次网吧。因为宿舍宽带坏了，她去通知帮里人她有段时间不能上线，顺便也参加了当天的帮战。 那么早，大神就认识她了？ “你的操作很漂亮，手速很快。” 肖奈的目光停在了微微的手上，那天就是这双手，在嘈杂的网吧中，第一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手速啊……微微脑子里乱乱的，一时只能愣愣地顺着他的话讲，“高三暑假我玩过一段时间sc，练出来的，其实我的apm不高，都不到150。” “apm不过是个参考数据。” 微微点点头，比起apm，有效操作率或许更关键吧，不过虽然同意他的话，微微却忍不住问：“那你的apm多少？” 会不会上极限数字啊？比如400这么变态…… “没测试过，我玩的时候还没有apm这个概念。” 还没apm的概念，那得多少年前了啊？微微想象了一下，忽然觉得热血在血管里蹿啊蹿，大神打游戏的样子肯定超级帅吧。 越想越兴奋，于是微微又条件反射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什么时候我们单挑一次吧！” 这算什么话题走向？肖奈微一挑眉，带笑瞥向她，“好，不过还要请，”他顿了一顿，才说下去，“……手下留情。” 他明明没说什么，微微的脸却红了，她怎么觉得他停顿的地方，是想说“夫人”呢？ 囧。 36 她今天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净想些奇怪的念头，又是聘礼又是夫人的，再说下去，她搞不好要想到更奇怪的了，呃…… “那个……我去看书。” 不待肖奈回答，微微快速地捧着杯子坐回沙发上，拿起书装作认真地看起来。 下午茶时间结束。 微微着实定下心来看了几页书，可是没多久，就又一次走神了。她想起来，她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既然他那么早就认识她，为什么在游戏里却不说呢？ 微微不自觉地陷入迷思，完全没意识到，她视线的落点，已经从书本移向了办公桌后的那个人。 办公室里依旧宁静，只有轻轻敲击键盘的声音，然而渐渐地，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没了，肖奈忽然停下手，头也不抬地说：“微微，你再看下去，我会吃不消。” 因为心不在焉，微微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立刻理解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然后…… 好吧，微微快自燃了，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整个下午，微微就在这样的超低效率中度过了。晚饭是在大神办公楼附近随便吃的，微微一度担心要去吃鱼头汤来着，幸好大神还没这么不人道。 鉴于一下午实在没看到多少书，吃过晚饭后，微微很有溜回宿舍的冲动，然而这个冲动还没付诸实施，就被大神一句话扼杀了。 大神说：“要不要跟我pk？” 于是，微微乖乖地跟着他回到公司，一人一台电脑，开始pking～不幸的是，从梦游pk到sc，微微无一不输得惨兮兮的，输到后来都有点怨念了，人家男朋友不是都会让女友吗，为什么她家这个这么狠，收拾起她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当然，希望大神手下留情这种想法是十分可耻的，微微习惯性地把它pia回脑海深处。 由于微微屡败屡战，直到九点钟，肖奈才送她回去。 这一整天，微微都忙碌无比，和大神一起又是接人又是pk的，可是微微却好像忽然就找到了以前在网游里的感觉，陡然就觉得，大神好亲近…… 微微再次登录《梦游江湖》，已经是四天后的周五。 本来在考试期间，微微是绝对不会碰游戏的，免得分心……现在已经有个人让她很分心了…… 这次上线是为了视频签约的事。 这几天，微微和风腾网游以超高的效率签订了合约，周三微微把合约寄去上海的风腾总部，周四人家就说收到了，然后约定周五晚上八点把合约的报酬给微微。 合约的报酬是四只游戏宠物。 一开始风腾方面提出的报酬是六千元现金，但是微微考虑了一下，提出了用游戏宠物替代现金报酬的想法。风腾那边对此提议自然乐见其成，毕竟六千块是真金白银，而游戏宠物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几组数据而已。双方就宠物的数量和等级进行了长达n小时的拉锯，最终微微要价成功，风腾方面答应给微微四只市价两千左右的普通神兽和两种爆率极小的材料。 这么多东西当然不是微微一个人的，愚公和猴子酒他们都有份，虽然大神的意思是让她一个人拿奖励，但是微微总觉得好事还是让大家分享才更开心。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微微七点半就登录了，多日不玩游戏，毕竟有点想念。 晚饭的时候大神说晚上有事，此刻多半是不在。不过上了线，微微还是先去瞄了一眼他的头像——果然暗着。 愚公和猴子酒也不在，莫扎他的头像倒亮着。微微正要发消息跟他打招呼，他先发了个点点点过来。 微微破解无能，回复了个句句句过去。 莫扎他加倍发了无数点过来。 微微不输人地敲了一溜比他长的句号过去。 于是神秘的对话如此展开。 “……” “……” “……” “……” 正在微微想为啥我要如此无聊的时候，莫扎他终于幽怨地开口了：“微微师妹啊……” 这称呼让微微瞬时体会到了传说中“虎躯一震”的感觉，被雷得不轻，当下不假思索地回复：“美人师兄……” “靠！”那厢的莫扎他立刻炸毛了，“谁告诉你这个绰号的，老子身高一米八零，比牛还壮，比煤球还黑，美人个毛啊美人@￥#￥%￥……%￥&……” 可谁叫你姓郝，还在峨眉山投胎，还让你娘觉得是个女娃，出生前名字都取好了叫郝眉呢？微微在电脑前同情地想，一个大男人叫这个名字的确很令人崩溃。 莫扎他发泄了一通，气势汹汹地问：“哪个告诉你这个绰号的？” 当然是大神说的啦。其实肖奈只是顺便提了下莫扎他的名字而已，但微微被这个名字的“优美”震撼到，多问了几句，肖大神于是也多说了几句，咳…… 微微怎么会做出卖自家大神的事呢！不过嘛，说谎也不好，于是微微这样回答：“那天在篮球场我见到了愚公和猴子酒。” 知道什么叫说话的艺术了吗？ 贝微微同学什么都没说，只是陈述了一件发生过的事，就已经移花接木嫁祸江东。 知道什么叫近墨者黑了吗？咱们微微同学跟肖奈真人接触还没几天，一弯清泉已经变成黑龙江了。 莫扎他半天没有回复，一会回来跟微微讲：“刚刚真人pk去了。” 微微囧了：“愚公猴子酒？” 莫扎他：“没错，放心，我没供出你来。” 微微毕竟还没到境界，见莫扎他如此义气，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便很有诚意地安慰他：“师兄其实我觉得你还是蛮幸运的。” 莫扎他打了个煤球表情。 微微：“你的名字不是来源于峨眉山嘛，你想万一你不叫郝眉，岂不是要叫郝峨，郝峨好饿……叫起来更那啥一点哎。” 莫扎他幽幽地说：“你愿意在大街上被一个男人叫‘好饿’还是‘好美’？” 微微喷笑。 莫扎他更幽幽地说：“这问题我反复思考很多年了，其实我可以叫郝山。” 微微彻底笑场了。 正和莫扎他聊着，雷神妮妮也上了线，微微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一会雷神妮妮信息回过来，语气十分激动：“55555，微微你来了！我以为你也跟蝶梦帮主一样不玩游戏了！” “没有，只是在忙考试。” “你好久不来了呀。” “来过两次的，你正好没在。” “这样啊，太不巧了。” 聊了聊近况，雷神妮妮又问起夫妻大赛一笑奈何失约的事。微微想说大神撞树好像有点不大神，就语焉不详地含糊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一笑奈何没有离开梦游的消息也足够让八卦的妮妮满足了。 八卦瘾过足了，妮妮想起别的：“对了，微微你现在有空不？” “怎么？” “来帮忙杀下幽冥鬼姥，新出的副本boss，杀了两次没过啊，你还没过吧。” 微微看了看时间，就快八点了，还不知道gm怎么把宠物给她呢，万一正好在打怪好像不太方便。 “八点过后行吗？我有点事。” 雷神妮妮点头。 游戏公司采取的方式是无声无息式。 八点整，四只神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微微的账号上，系统只给了一个个人提示。也是，这么多神兽一下子发给一个人，要是还上公告，那不是讨骂嘛。 微微看着宠物栏里形态各异的神兽，心里兴奋莫名，两眼闪闪发光。神兽啊神兽，等把这些神兽给了愚公他们，到时候队里每人一只神兽，一字排开，那是多么的拉风…… 独自yy了半天，微微看看好友列表，莫扎他还在，发了个消息过去：“美人师兄，速来，发神兽。” 听到“神兽”两个字，莫扎他哪里还会计较微微对他的称呼，飞快地出现在微微身边。 微微给了他一个仙人球。 这只仙人球宠只是一般的小极品而已，跟肖奈家的小老虎是没法比的。微微一下子要了那么多只宠物，虽说不至于打乱平衡那么严重，但游戏公司毕竟还要考虑到其他玩家的想法。 然而莫扎他已经很兴奋了，因为微微给他的这只宠物跟他的职业很搭，是莫扎他口水很久但是一直没弄到的。 最初的一阵兴奋过后，莫扎他问起宠物的来历，微微就说是视频签约游戏公司给的，视频中的主要角色人人有份，对于游戏公司本来要给她六千块的事情提都没提。 莫扎他毕竟也是快到社会上混的人了，当然知道游戏公司不会大方到连个配角都发神兽的地步，多半是眼前自家师妹兼职三嫂给他弄的。 莫扎他那个感动啊，感动到语无伦次：“老三嫁得好，老三嫁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微微早对他们超凡脱俗的成语运用视而不见了，对于莫扎他自称鸡犬也没啥意见，但是…… 微微：“嫁……” 莫扎他嘿嘿了一下说：“说错了说错了，这是愚公的口头禅，不小心学来了，他天天说要嫁富婆。” 微微没想到愚公竟有如此志向，不由肃然起敬：“真是人不可貌相。” 莫扎他在无意中败坏了愚公的名声，心中十分得意，得瑟了一阵后，忽然想起什么，说：“三嫂，有件事情要对你汇报。” “啊？” 微微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有点紧张。 莫扎他：“今天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来跟老三表白！” 呃…… 莫扎他生怕她不信，接着说：“真的，电话我接的，是个女的，不过我听到老三拒绝了。” 微微：“表白……” 被微微一只神兽收买的莫扎他俨然已经把微微当成自家人，对不知名的追求者明知老三家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的行为很愤怒。 “三嫂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老三红杏出墙的。你说现在的女生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人家有了还凑上来！有主的地大家都去抢，旁边闲着的田没人耕……” 眼见莫扎他越讲越挥发，越来越牢骚，微微汗了，连忙拦住他。 “师兄，蛋腚啊，表白没啥的……” 微微：“我从小被人表白到大……” 在认识愚公他们之前，即使是搞笑，微微也说不出这种话的，但是在他们的潜移默化之下，现在微微跟熟人已经很习惯来这样一句“点睛之笔”了。 不得不说，在今天芦苇微微pk莫扎他的战役中，微微以“天雷阵阵”这一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莫扎他再一次销声匿迹了，人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微微绕着他走了两圈，感慨不已，美人师兄不行，太不行了！天天跟愚公他们在一起，这点抗雷能力怎么混啊。 绕到第三圈的时候，莫扎他终于回魂了：“三嫂……” 微微打算用个鄙视的表情回复，然而鄙视的表情还没打出来，就见莫扎他说：“刚刚老三从我身后路过了。” 微微：“……” 莫扎他：“就在你说你从小被人表白到大的时候。” 微微觉得自己打字的力气都小了几分：“胡说，他又不住校。” 莫扎他：“他今天搬回来。” 微微：“……” 莫扎他：“现在他在开机……” 他这行字还没消失，就听叮的一声，系统提示：您的夫君一笑奈何上线了。 微微在零点一秒内奔下了网。 下网后的一分钟内，微微的想法是：幸好我跑得快。 一分钟后，微微开始反思：我干吗下线啊，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这样就跑了岂不是显得我很心虚，不行！做人要坦然，如果不怎么坦然，那更要无比坦然。 于是微微又爬了上去，一上线就看到白衣飘飘的夫君大人和莫扎他站在一起。抢在他们开口之前，微微发了个愤怒的表情。 “我刚刚掉线了！” “……” a大某男生宿舍内，某个叫郝眉的男生呛到了，转头看旁边因为一时找不到空地，随意地把笔记本放膝上就登录游戏的某人：“你老婆真是天才。” “过奖。”肖奈随口谦虚着，脸上却挂着“我老婆当然很天才”的表情，嘴角微噙笑意，注视着电脑的眼睛闪着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慢慢地敲：“校园网的确不太稳定。” 这回轮到微微被呛了。 为什么看到大神如此从善如流地回应，心里那么的毛骨悚然呢。微微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很久以前得罪大神的那个叫魔道誓血的倒霉蛋，大神下手之前可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啊。可见他绝对是十年不晚的耐力型选手。算了，如果是炸弹，那还是早点引爆吧，免得埋得越深，炸得越狠。 不过，微微同学虽然已经决定直面壮烈的人生，却免不了垂死挣扎一下，俗话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 微微：“呃，听说今天有人打电话向你表白。” 这行字一跳出来，肖奈就看了一眼郝眉。郝眉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脑门上流下一滴冷汗。 肖奈微微一笑，从容应对。 一笑奈何：“今天只有人打电话邀请我在毕业晚会上演奏古筝。” “……” 一阵缄默后。 莫扎他：“愚公喊我擦背，下了下了。” 眨眼就消失了。 微微恨不得把他拖回来打八十大板，不带这么谎报军情的啊，简直害死人不偿命。 游戏中，荷花池畔，白衣琴师已经坐下悠悠抚琴，“夫人请放心，我从小到大没被表白过。” 微微囧囧有神，没被表白过就没被表白过嘛，用得着刻意强调“从小到大”四个字吗？大神一定是故意的。 等等！ 这句话在脑子里盘旋了两三遍，微微猛地察觉了不对劲，大神居然说他没被表白过？！这可能吗！她都亲眼见过好不好！ 微微：“……我都见过你被表白。” 微微回忆起见面以前和大神寥寥数面中的一面，就是看见他对某女生递出的粉红信件视而不见地走过。 肖奈蹙眉：“什么时候？” 微微想了下，因为遇见大神属神奇事件，所以大概的时间微微还是记得的。 “上学期快期末吧，图书馆前面的路上，我看到有人给你递情书啊。” 短暂的沉默后。 一笑奈何：“好像有点印象。” 看吧看吧，还说自己没被表白过，微微鄙视。 一笑奈何：“那个女生，应该是发传单。” 微微：“……不会吧。” 一笑奈何：“为什么不会？难道有人会在马路上表白，还是说……” 一笑奈何：“夫人遇到过？” 微微立刻冷汗了，她还真遇到过，还不只一次。 白衣琴师叹息：“夫人果然很受欢迎。” 完了完了，越说越糟了，微微连忙说：“没有没有，其实这种事情多了也很烦恼。” 啊，不对，这句话搞不好会让人误会她在炫耀。 微微赶紧换种说法：“我是说，这种事情贵精不贵多，你有我就够了。” 手速快过脑速的下场就是，多余的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验证，就从手指下流了出去。 零点零一秒后，难得大神都怔在那儿…… 微微再度奔下了网。 微微在自我检讨。 她错了。 她不该好的不学学坏的，学愚公他们来什么“点睛之笔”，看吧，习惯成自然的后果就是，关键时刻把自己给晃点了。 完了，明天怎么见大神啊。不行，明天她一定要在大神电话来之前跑出去。正想到电话，宿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微微吓了一跳。 宿舍里只有她在，微微跑过去接起。 “喂。” “是我。” 大神……居然还打电话来……微微狠狠地噎了一下，讪讪地：“……你也下了？” “不是下了，”肖奈悠悠地说，“今天校园网不好，我也掉线了。” 微微，大神你一天不囧我几回你就睡不着觉对吧！ 好像已经看到微微囧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肖奈轻笑。 “微微，我很开心。” 低低的声音环绕在人迹稀少的楼道，肖奈握着手机靠在墙上，想起刚刚他拿着手机走出宿舍，舍友起哄贼笑的样子。 “是不是出去打电话给咱们贝美女啊！” 他们都知道他出来做什么，大概他当时的神情怎么也藏不住了吧。 虽然他从来是不外露的人。 大神说开心……是因为她的那句话吗？ 微微手指不自觉地开始绕起电话线，好久，才无比轻地“嗯”了一声。 电话的两端都安静起来，好像不要说什么话就可以。好一会儿，微微找到了别的话题：“那个，视频合同我问游戏公司要的是神兽。” “郝眉已经跟我说了。” 37 “我要了四只，没有你的份啊。”其实也有他的份，不过不一定会成功，还是先不要说好了。 微微把电话线绕了一圈又一圈，“我要了一只小老虎，属性没你的那只极品，而且，性别和你的老虎不一样。” 肖奈迅速地意会了，却不说出来，只是轻笑：“所以？” “没什么啊，下次上线就让它们结婚吧，说不定能生出小神兽来呢。” “好。”肖奈说，“下次我问问我的老虎愿不愿意。” 这需要问吗？！微微怒了：“整个游戏就这么一只母老虎，它敢不愿意！” 肖奈低低笑出了声：“嗯，有道理，他肯定愿意。” 好像一根羽毛在心脏最敏感的地方轻轻划过，微微忽然有种拿不住话筒的感觉。即使肖奈不在眼前，也忍不住游移起目光，眼睛掠过丝丝放在桌上的闹钟的时候，某件已经被她抛到河外星系的事情终于重新浮现在脑海。 微微：“你现在有空不？” “嗯？” “再上下游戏吧，帮我朋友杀个boss。” 微微一边输密码一边汗，今天上上下下都已经第三次上线了。一上线，微微就接到雷神妮妮的哀号。 “微微你怎么下了啊！” 微微心虚地回过去：“疑似掉线……” 雷神妮妮：“噢，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 微微更心虚了：“没有……你那有几个位置？我带个高手过去。” 雷神妮妮：“还没叫人呢，你先和你朋友过来吧。” 和雷神妮妮说完，奈何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微微喊了他一声，没有反应，过了一分多钟，白衣琴师才说：“来了，刚刚清理了一下围观人群。” 围观人群…… 微微无语地拉他进队，两人迅速地到了幽冥洞口。 雷神妮妮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看到微微带来的高手居然是一笑奈何，整个人风中凌乱了，在私聊频道里对着微微狂喊：“一笑奈何帮我过boss？！” 微微笑眯眯地：“嗯，跟他打怪很爽的，一会让他指挥。” 雷神妮妮发了一长串口水垂涎的表情。 微微：“我没打过幽冥boss，奈何你呢？” 一笑奈何：“没有。” 微微：“那我去官网看看。” 虽然微微自己打怪不喜欢看攻略，但是帮人家过boss，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不用看了。”奈何说，“再叫个远攻职业，杀起来快点。” 雷神妮妮对他言听计从：“好，我在帮里叫人，肯定也有人要过。” 雷神妮妮说着便打开帮派频道喊人。 『帮派』[雷神妮妮]：幽冥老太婆有人一起过不，两个位置，来弓箭和随便一个。 她才喊了一声就有人应了，只是人选有点出乎意料。 『帮派』[真水无香]：两个位置？我和妖妖过去，等下。 雷神妮妮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想点好听的话拒绝，真水已经带着小雨妖妖出现在幽冥洞口。 双方一打照面，微微顿时囧了。 雷神妮妮很有自杀的冲动，脑子里不断跳出“今天天气不好，咱们撤退吧”“今天是世界和平日，咱们不杀生”“我忽然想拉肚子”等等等等借口，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化成一个强大的怨念——为什么现在不停电！ 凌乱之下，雷神妮妮说了一句话：“这个，有谁不想打吗？” 好吧，本来真水和小雨妖妖是想撤退的，可是妮妮这么一说，本来想走的他们也不能走了。 那太没面子了。 雷神妮妮是他们帮的，凭什么是他们走。 微微当然也不想跟真水他们合作，但是一来有雷神妮妮的面子在，二来……她先来的嘛，要走也是别人走才对。 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 一笑奈何：“组队。” 组队前，雷神妮妮想死。 组队后，看到队伍里那一排id，雷神妮妮瞬间回光返照hp全满了。 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一个妮妮被雷劈了，千万个妮妮在电闪雷鸣中站起来了！一切为了八卦！握拳！ 电脑前的雷神妮妮死死地盯着屏幕，小眼放出百万瓦特的邪光，左手牢牢地按着截图键，心里不停地默念：来吧！来点火花吧！ 可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她期待的火花却一直没有出现。 幽冥洞，其实是个六层的树洞，幽冥洞boss，用准确一点的词描述就是——幽冥老太和她的男宠们。除了第一关是聂小倩求救引发剧情和试斗外，后面几关都是由老太婆的男宠们把守，打得男宠们落荒而逃以后才能进入最后一关——幽冥鬼姥和前面跑掉的男宠的大集合。 不得不说这个任务设置得很邪恶，但更邪恶的还在后面——闯幽冥洞的女玩家被灭后，系统就直接提示该玩家阵亡了。但是男玩家被灭，系统却会提示“xxx玩家从此消失在幽冥深处……” 那一连串引人遐想的省略号，再结合一下幽冥鬼姥爱收男宠的特性，男玩家的下落简直不言而喻啊。于是一旦有队伍被灭，『世界』频道上总少不了来两句。 “唉，又一个被老太搞得尽人亡的。” “xx兄，当男宠的感觉怎么样？” 开始也有玩家不堪忍受自己的名字和幽冥老太联系在一起，就争辩自己是死在前几关的，然而，『世界』上的反应却是—— “靠，前几关，居然被男人叉叉圈圈了。” 或者—— “连小倩妹妹都搞不定，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相比之下，还不如去当男宠了。 队伍一路顺利地闯过了前几关，不过这个顺利，对微微来说，就显得速度太慢了。因为和真水、小雨组队，微微只想速战速决早点带大神走人，不想把精力浪费在途中的小怪身上，偏偏小雨妖妖的跑位太烂，总引得小怪追杀，想不耗时都不成。 解决了倒数第二关的大小怪物们，雷神妮妮在最后一关的传送点前停住了，犹豫了一会，说：“下一关，谁来指挥？” 其实指挥权的问题早在进洞前就应该确定，不过雷神妮妮鸵鸟心态，一直没有提出。前几关这个问题还不突出，因为有微微和奈何在，光他们夫妻俩发挥发挥就够了，现在最后一关却不行，面对强大的敌人，必须要有一个核心。 这个核心雷神妮妮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是一笑奈何，她早就想领略一下传说中第一高手运筹帷幄的风范，但是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在这里，她这话却不好说出口。 微微知道她为难，刚想说按照惯例，由等级最高的指挥，却看到真水无香的等级竟然已经和大神一样高了。微微略略有些吃惊，他怎么会爬这么快？大神和她都有阵子不来了，被赶上一点不稀奇，但是赶上这么多，难道他日夜不停不吃不喝地练？ 正疑惑间，却见奈何说：“随意吧，这个副本难度一般。” 微微拜倒了。 大神你毒不毒啊，你这样一说，人家真水就算想说他指挥都不成了啊，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在捡你不要的便宜。 真水，小雨，妮妮一起沉默…… 良久。 微微：“……既然难度一般，那就我来吧。” 以前微微和真水合作的时候，多半是微微指挥，后来嫁给奈何，这活就交给大神了，现在重拾指挥棒，竟然有点不习惯的感觉。 尤其，当队伍里有个节奏跟不上的队友的时候。 …… 幽冥鬼姥很生猛，技能很变态。 混乱阴阳，医生加不上状态。 倒戈一击，己方的伤害输出以一定的比例反击在己方队友身上。 夫妻反目，队伍里有夫妻的时候才会触发的技能，作用类似倒戈一击。 采阳补阴，很邪恶，男玩家的血百分比地下降，乘以一定倍数补充给幽冥鬼姥。 总的来说，这个boss对医生的考验比较大，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boss对有一笑奈何的队伍来说，难度也的确不大，大神的闪避可是很强的。 打到一定程度，鬼姥召唤出了之前逃跑的男宠们，开始群殴。 微微想先解决掉男宠之一，因为他有个叫“神行龟步”的迟缓技能很讨厌，然而她刚刚换位，就见奈何提醒。 『队伍』[一笑奈何]：主。 微微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攻击幽冥鬼姥，立刻放过了那个小boss，主攻幽冥。 奈何迅速地解释说：“拯救副本，奖励和存活成正比。” 微微想起来了，之前和聂小倩对话的时候，的确提到这些男宠都是幽冥鬼姥指使她引诱过来的。既然目的是解救他们，自然是不能杀的。 微微不由有点羞愧。软饭吃多了，果然判断力下降了啊……一边打着boss，微微一边开始严肃地思考，她和大神究竟是谁在吃软饭的问题。 当然，也没忘记指挥。 『队伍』[芦苇微微]：弓箭 微微还没把话说完整，就被幽冥鬼姥的攻击打断，待要继续打字，真水无香却似乎明白了。 『队伍』[真水无香]：ok 微微略略一愣，然后便看到真水无香按照她心里想的走位攻击了。 『队伍』[雷神妮妮]：哈哈，你们配合得不错嘛。 雷神妮妮不愧是今天的冷场王，每回她一开口，场面起码冷半天。还好，这个boss也打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结束走人了。谁知道就在此时，又出了新状况。一直锁定真水无香，给真水无香加血加状态的小雨妖妖，忽然给一笑奈何加了血。 奈何作为队里的主要医生，一直是幽冥鬼姥殴打的第一目标，小雨妖妖给他加状态，幽冥鬼姥的仇恨立刻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向她扑了过去，她的闪避哪里能跟大神比，一下子就被砍倒在地上死掉了。 然后，没有及时得到补充状态的真水无香也血尽而死。 微微被这一连串变化弄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通小雨妖妖干吗忽然给奈何加血，难道她连锁定真水都不会？ 手下不由就是一慢，若她此时大招发出，幽冥鬼姥必死，但是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也许也来不及复活了。微微虽然对他们死不死无所谓，但到底是自己指挥，队里死了一半人，倒显得她指挥失误似的。 微微心中暗怒，小雨妖妖这么天才的一下，又给了幽冥鬼姥疗伤的时间。 正思考对策，却见耀眼的技能光连连闪现，琴师的必杀技带着华丽的流光刺向幽冥鬼姥，几乎是同时，纯白的治疗光连续复活了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 电光石火。 时间静止。 幽冥鬼姥的尸体轰然倒下。 白衣琴师携琴而立，衣襟飘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眼花缭乱之中，微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顿。平时话多的妮妮也好像傻住了，然后便是爆发。 『私聊』[雷神妮妮]：“神啊，微微你家老公太帅了！” 『私聊』[雷神妮妮]：“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做到的啊！” 『私聊』[雷神妮妮]：“居然复活真水和妖妖，太高手风范，太有气度太男人了！” 微微手指顿在键盘上，亦是心弦颤动。 电光石火间那一救一杀已是接近极限的华丽神迹，而平时清淡的琴师，这一刻身上却仿佛笼罩着无言的张狂。 …… …… 很久很久以后，微微想起这一幕，忍不住问起大神救真水和小雨妖妖的原因，毕竟大神怎么也不像以德报怨的人啊。 肖奈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觉得，他们被我复活了会更难受吗？” 『系统』：雷神妮妮，一笑奈何，芦苇微微，真水无香，小雨妖妖锄强扶弱，斩妖除魔，打败幽冥鬼姥，解救苍生于水火，神功盖世，威震江湖。 『世界』： [摩船长]：我看错了吗？ [sc熊猫]：天哪，系统bug了！ [悠悠……]：玩了这么久，才知道这个游戏允许重名。 [魔道誓血]：这什么事！老子当年白被砍了！ [无敌笨刀]：老婆，我们复合吧，这几个人都一起打boss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复合吧复合吧，老婆我爱你啊！ [不穿裤裤好凉爽]：靠，老子就去洗了个内裤，回来就跟不上时代了。 [sc熊猫]：震惊，凉爽兄你居然有内裤！ [不穿裤裤好凉爽]…… [不穿裤裤好凉爽]：没有内裤是乞丐，有裤不穿真英雄。 [sc熊猫]：不穿干吗洗？ [不穿裤裤好凉爽]：你这么关心老子的内裤，有什么企图！ [东南枝上]：两位。调情请私聊……不然观众会害羞的。 『队伍』： [芦苇微微]：妮妮，我们走了，有事再叫我，我不在就直接找奈何。 [雷神妮妮]：啊！可以吗？！ [一笑奈何]：可以。 [芦苇微微]：……，我们走了，8 [雷神妮妮]：等等啊，掉的装备还没分呢。 洞中气氛古怪，微微不想多待，没等妮妮分装备就和奈何一起退出了副本。看看身边沉静的白衣琴师，微微问：“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稍等，电话中。” 电话？ 微微想到某种可能性，不由有点魔幻，“呃，你不会，刚刚打boss的时候也在电话吧？” 微微发誓，她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但是大神一个理所当然的“嗯”字，把她彻底打败了。居然是真的…… 微微认真思索了半晌，实在无法想象：“……一只手怎么操作？” “……耳机。” 对喔，手机可以用耳机接听啊。微微汗了，连忙说：“那你打吧。” 明明不打算上太久的，可是此刻微微的脑中硬是没出现“下线”这个词，反倒是大神戴着耳机，神情冷静地接听电话的样子栩栩地浮现在眼前。打电话还能一心二用做出那么强大的操作，大神某种程度上已经强大到逆天了吧…… 微微不由便出了神，屏幕上的红衣女侠也静静地坐在琴师的身边，红裙子徐徐地飞扬着。 片刻，白衣琴师说：“微微，明天我要去上海。” 才十一点钟，图书馆附近的食堂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微微和舍友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叹气。 二喜排在她身后，贼兮兮地笑：“喂喂喂，就算你家大神不在，跟我们吃饭也不用叹气吧！” 这样的话微微在早上和她们一起自习的时候已经听了好几遍了，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径自探头看今天食堂是什么菜。 二喜见她没反应，愈加贼兮兮地问：“微微，你跟你们家大神进展到哪一步了啊？” 微微无语地回过头，“……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好不好！” 丝丝凑过来说：“你们认识两小时都确定关系了，照这速度，认识一个星期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 “……”微微：“总之，什么都没有，酱油铺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晓玲不相信：“不可能吧，难道肖大神打算温水煮青蛙。” 微微：“你才是青蛙。” 晓玲越想越有道理：“没错啦，肯定是这样，先是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煮，迟早把你这只青蛙吃掉！” 二喜也琢磨出味道来了：“有道理，大神的战略估计是这样的，先来一手闪电战，现在在玩渗透战，嘿嘿嘿嘿。”她的表情忽然贱贱的，“微微，你们什么时候论持久战啊！” 丝丝附和说：“对喔，先是狂风骤雨让你摸不着方向，再是和风细雨让你晕头转向，最后再来个什么雨呢？” 丝丝努力地思索中，微微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冒出四个字—— 巫山云雨。 38 然后华丽丽地囧了。 二喜还在不死心地强调：“持久战啊！持久战，持久啊！持久。” 微微她们还是没理解她的深意，“噗”的一声，一直排在她们身后的某个男生喷了。 四双眼睛一起向那人看去。 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长着张娃娃脸，大眼睛，就跟高中生似的。他之前就鬼鬼祟祟的跟在她们后面，二喜她们跟微微在一起的时候见多了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男生，也没特别在意。 那男生被她们看着，白白的脸皮登时红了，挠挠头，很窘迫地对微微说：“哈哈，三嫂，我莫扎他啊。” 微微凌乱了。 莫扎他？！郝眉？大神舍友？！她认识的那个？！不会吧！微微瞪着他，刚刚她们讨论的事情，他全部听见了？！啊啊啊，那丢人丢大了。 而且…… 微微想起莫扎他对自己外表的描述，据说比煤球还黑的，再看看眼前这家伙白白的样子…… 微微怒了。 好啊，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没说过真话，昨天还谎报军情陷害她。微微旧恨加新仇，当下很可亲地一笑，悠悠然说：“原来是——美——人——师——兄——啊——” 于是……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莫扎他白嫩的娃娃脸，彻底地，扭，曲，了。 数分钟后，莫扎他在食堂阴暗的角落里啃着白菜，愤愤地掏出手机向某人告状：你老婆调戏我。 很快某人回曰：好好被调戏，我不介意。 莫扎他当下一口鲜血喷出来。 不得不说，某两只在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真是千里之外，心有灵犀—— 一天都没有肖奈的消息，晚上微微自习归来，忍不住又上了一下游戏。肖奈当然不在，微微跑去了他们的房子里，摆摆家具，给花园的花浇浇水，溜达了好几圈。 一会愚公他们上线了，微微跟他们会合，给了愚公和猴子酒神兽后，一边打副本一边很没营养地聊天。 愚公：“糠师傅新出的泡面不好吃。” 微微：“泡面也有山寨了？” 猴子酒：“他是猪所以吃糠师傅，我们吃康师傅。” 愚公：“唉，比不上老三啊，现在美酒在手，美人环绕。” 微微：“……” 莫扎他今天吃了微微的亏，使劲地挑拨离间：“三嫂，不要生气，回来我们帮你教育他。” 微微：“……，没有生气，我很欣慰。” 微微：“愚公这次成语都没用错。” 愚公悲愤了：“我没有用成语好不好！” 微微：“对你要求不能太高，四个字就算成语了……” 愚公：“其实成语这个事情，是因为我儿童时期有心理阴影。” 猴子酒：“心理阴影跟心理变态有什么不同？” 愚公无视他，悲痛地陈述：“愚公移山这个成语大家知道吧，是讲一个老头带领全家人民每天挖点坑……” 微微连忙阻止他的小学普及教育：“刚好知道，不用解释了。” 愚公：“哦，你知道就好，我不是叫于半珊嘛，所以总把它说成愚公搬山，就因为这个被语文老师体罚了很多次（怒火）” 猴子酒：“……你阴影怎么比我释放有害气体还简单。” 莫扎他：“……原来脑残是从幼年开始的。” 微微：“我厚道，我什么也不说……” 愚公同学很悲愤地去角落里长蘑菇了。 莫扎他不死心地追着微微问：“三嫂你真放心老三啊，上海那个花花世界，酒会那个波涛汹涌……” 微微：“他不是去给风腾系统升级去了么？” 莫扎他吃惊：“三嫂你也知道！” 她当然知道啦。 大神八点半的飞机，七点钟居然还找她吃了个早饭，顺便报备了一下行程安排和离开的天数。 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走了。 …… “三嫂，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升级哪用他去。”猴子酒说：“据说风腾的老大要帮老三引荐一个大客户，所以临时决定过去的。” 愚公这时小强般的复活了：“嘿嘿，如果能拿下这个项目，老三的老婆本就有了。” 莫扎他跟他一唱一和，故意装出很吃惊的样子：“老婆本要这么多？！” 愚公搭腔：“人家要娶系花啊系花。” 微微很有磨牙的冲动，不过面对“非大神”人士的挑衅，微微还没输过呢。发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微微说：“没办法，大神没理想，不想嫁富婆。” 愚公：“……” 一分钟后，远在上海参加酒会的某人手机上又接到一条告状信息：“你老婆欺负我。” 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收回袋中，肖奈嘴角轻舒。 看来，某人在他不在的时候，也过得很快活啊。 不过，远在b城快活的某人很快乐极生悲了，源于二喜的一声惊叫：“天哪，微微，你快上学校论坛。” 学校论坛因为计算机系的顶级牛人和系花的恋爱事件狠狠地热闹了一阵子，不过几天下来，因为没有新的八卦点出现，已经有点退潮了。然而周六晚上的一张新帖，又再度把全校学子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帖子名主题是——劲爆！本校著名才女挑战绯闻美女！ 激动！今天无意逛到本校某才女的博客，发现一篇新鲜博文！我其实只是随便看了看，谁知道一看就激动了啊，越看越激动，于是拿来跟大家共享。 博客地址： 我不厚道，全文转载了哈。 然后发帖人全文转载了那篇标题为《谁让你没有34c》的博文，文章很长，开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面讲到博主昨天下午和朋友去喝咖啡，顺便描述了一番咖啡馆的格调、装修之类的东西，然后才是发帖人标黑的部分。 …… …… 不觉谈起近日学校轰动的绯闻，俱不胜唏嘘。 a君感慨：可见男人，不管他是多么的出类拔萃超凡脱俗，爱的永远是女人的那张脸。 笑。 b君却是不服，指同座c君：c君岂不更美，真真才貌双全，且相识在前。 c君颜色惊人，才华横溢，对肖君之心，可谓痴迷，今日输在不如己人之手，怅怅然不必言表。 a君道：c君单纯，想必手段不如人。 我笑言c君：喂，谁让你没有34c。 接下来又是一段评述，字里行间处处带着看透男人的通透智慧，又似乎隐藏着一丝孤芳自赏的感伤。 博主叫爱香奈儿，学校知名人士，素有才女之称，平时爱写些咖啡音乐香水之类西方情调的小文章，据说在某著名时尚杂志上还有专栏。 二喜越看越气：“什么才女啊，这**裸就是人身攻击！” 微微没有出声，手指镇定地按着鼠标往下拉。帖子发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回帖很多，附议者居然甚众。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微微成绩虽然好，但是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因此非计算机系的人对她的印象，多半是停留在美艳的外表上。现在被爱香奈儿这么一说，大部分人便觉得果然如此。 当然，觉得爱香奈儿很无聊很酸的人也不少。更有不少人在猜测c君到底是谁，为此还专门开了个猜测帖下注，校花孟逸然是被人提起最多的一个。 晓玲和丝丝也是一肚子火。晓玲冷笑说：“这种女人大概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爱她，不爱她就是肤浅好色，不懂内涵。” 丝丝出主意：“我们把微微的成绩单贴上去，羞死她。” 微微这时才出声：“回什么帖，这种帖子，丢脸的又不是我。” 没有把回帖看完，微微就点了右上角的红叉。恼怒是难免的，但是看二喜、晓玲她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微微反而有些平静了。回帖是完全没必要的，现实毕竟不同于网游，网游可以只求痛快，毫无顾忌地砸回去，现实却必须考虑更多，然后选择最理智的方式。不回击虽然有些憋闷，但是总比互踩给人看笑话好。 不过话说回来，微微表现得如此平淡，也是因为这帖子踩得无关痛痒，要是踩到禁区，她早上门堵人了，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无事状和愚公他们道了别，关了电脑，微微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准备休息。 二喜追过去，拍门：“微微你就不生气啊。” 放下擦脸的毛巾，微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沉静，“人家赞美我有才有貌，生什么气。” 二喜忿忿地说：“微微你眼花了啊，人家哪有赞美你有才华，明明说你没脑子好吧。” “身‘才’也是才啊。”微微拉开卫生间的门，“再说，脑子这种东西，要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才能互相承认的。” 二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领悟了，不由景仰地看着微微：“微微你好毒。” 这算什么，用愚公的话说，连大神的九牛一毛都不到呢。 微微朝她做了个鬼脸。 二喜稍微气平了点，气一消，脑子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眼睛在微微身体的某部分扫来扫去，二喜很猥琐地问：“微微，你真的是34c吗？” 周六的夜晚，在二喜被殴打中落幕。 大神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微微也不失落，大神离开前都说过啦，第一天也许没时间打电话给她。 第二天，出乎微微预料的，博客事件升级。原因一，计算机系的男生怒了。 他们能不怒嘛。 计算机系本来就僧多粥少，难得出一个校级美女，而且这美女没有“外遇”，在计算机系自产自销了，这容易吗！现在居然被人暗指没脑子？ 你才脑残，你全家都脑残。 以上，为计算机系全体男生的心声。 于是，爱香奈儿的博客被人黑了。顺带贴上了计算机系大二上学年的奖学金名单，再顺便，爱香奈儿所在系的奖学金名单也被贴上去了，偏偏里面没有爱香奈儿的名字。 两厢一对比，讽刺之意十足。 周末晚上，二喜半蹲在电脑前，心潮澎湃：“咱们系的男生实在太有爱了，够爷们！” 丝丝也半蹲在电脑前：“微微，这事是不是你家大神做的？” 微微坚决地摇头：“绝对不是，他从来不干这么直接的事。” 晓玲：“……这种话你能不能不要用崇拜的语气说。” 微微嘿嘿笑了一下。 丝丝想起来问：“对了，你家大神对这事啥反应？” “呃，我没说哎。” 晓玲要晕倒了：“刚刚你打那么长时间电话居然没说？！” 一接电话就忘记了嘛……微微很无辜的，而且大神很忙的好不好。 二喜的注意力还在论坛，“微微，你认识曹光和梁轻盈？他们怎么会帮你说话，好离奇啊。” 曹光和梁轻盈，就是博客事件升级的原因二了。 a大从来不乏才子才女，爱香奈儿是，曹光和梁轻盈更是。如果不是肖奈光芒太盛，这些人也许会更出名。 曹光，外文系货真价实的才子，以愤世嫉俗出名。 梁轻盈，中文系财女加才女，以尖酸刻薄出名。 可是这两个人，现在却不约而同地发帖帮微微辩护。 曹才子说：酸臭扑鼻，嫉妒就直说，在阴暗的角落长什么毒蘑菇。学学老子吧，老子就是嫉妒肖奈，怎么样！ 才女则完全没提到那个帖子，只是说了说自己对微微的印象，称赞微微是少见的有侠气的女生。 “也不算认识吧。”这两人会出声说话，微微也很意外，毕竟她跟他们怎么也称不上熟识。 认识曹光，是因为一个让人不快的乌龙。 这位外文系的才子同学一贯的愤世嫉俗，某天在学校门口看见学校某知名美女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当下就为社会风气的堕落痛心了。于是用手边的手机拍了照片，发到了学校论坛。不过他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只发了那照片的一半，那一半里面是美女穿着牛仔裤的纤长美腿和某名车车牌。 这帖子一出，因为题材敏感，才子文笔又尖锐，立刻就成了热门帖，微微适逢其会，有幸拜读，结果一看之下，当下就炸了。 因为那照片拍的就是她。 彼时她才大一，还没迷上网游，课余时间就给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做家教，小男孩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女强人妈妈，某天顺路，女强人妈妈开车就把微微送到了校门口。 没想到就这么个偶然事件，竟然被渲染成a大女生风气问题，对此情况，微微真是出离愤怒。拜曹某人大名所赐，微微很快知道了id后面的真身，第二天就到外文学院去堵人了。 曹光一出教室看见贝微微，以为是来求他撤照片的，当下就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超拽地说：“什么事？” 孰料微微的表情比他更不屑一顾，语气比他更拽，“同学，我来拯救你的世界观。” 其实事后回想，微微也觉得自己的台词很雷，但是上门单挑，气势很重要。后来嘛，就是微微借口有事，请曹光代她给小男孩上了一节基础英语的课程。 这下不必再解释什么，一切都清清白白了。 因为这种事情容易以讹传讹，微微就连宿舍里的人都没有说过。事情过去好久了，微微自己都快忘记了，简单地跟舍友说了一下，晓玲惊叹：“好偶像剧，曹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你们怎么没发展一下？” “直觉啊。”微微沉思状，“咦，难道我知道有更好的在后面？” 众人纷纷被雷倒。 丝丝问：“那梁才女怎么也帮你说话？” 微微也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下巴很尖，个子比我矮一点，长卷发到腰那里的？” 微微凭着残存的印象描述着。 丝丝点头：“没错，就是她。” 微微“哦”了一声，脸上囧囧有神。 二喜摇她：“别卖关子，快说，你怎么认识她的？” 微微说：“我……好像帮她还过价。” 二喜她们一脸被噎到的表情。 “前阵子我去电子城买内存条，正好她也在那个店买东西。那老板看她不懂行，居然拿个二手的糊弄她，那金手指上的光泽一看就是旧的好不好，要价还贵了五十，我好像在学校里见过她，知道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当然不能让她受骗。” “……所以你就路见不平了吗？” 微微点点头，得意地说：“最后我们两个都是成本价买的。” 丝丝吃惊：“你砍价这么猛？” “嘿嘿，我暗示老板要去投诉……” 晓玲恍然了：“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说你有侠气了，原来是侠盗的侠。” 微微本以为这种流言，两三天就会自生自灭掉，但眼下居然愈演愈烈了，不免也有些烦恼。 周一下午有考试，微微考完又看了一会书才回去。回到宿舍，看见二喜又一副怪异表情，微微直觉反应就是：“论坛不会又有新帖了吧？” 二喜嘿嘿笑了一下：“没有没有，刚刚肖大神电话找你，他回来了。” 啊，提前回来了？ 微微眼睛亮起来，拉开自己的包，打算取电话卡打电话。二喜拦住她，期期艾艾地说：“微微啊，刚刚跟肖大神讲电话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把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哎。” 微微停下手，忽然有些不良预感：“……你说什么了？” 二喜吞了吞口水说：“我问他，他怎么还不请我们吃饭。” “你你你……” 微微被她雷得都失语了。 “你真是太无耻了！”晓玲在一旁鄙视地接口。 二喜挺不好意思地说：“还有更无耻的怎么办？” 微微深呼吸，把自己的防雷墙提高了一个等级：“……你说。” “我还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正好没考试，要不就今天请吧。” 微微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喜，你不怕拉肚子了吗？” 正在此时，宿舍门又被推开，丝丝冲进来，扬着手里的纸袋子，“幸不辱命，我买到了！” 晓玲欣喜地抢过袋子：“上次那条吗？” “不是上次那条，但是我觉得这条更好看！” 晓玲手快，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抖开，上下看看，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款式比上次那件大方保守，良家妇女会喜欢的。” 转向微微，“是吧？” 微微看着她手里那条红色的裙子，再看看她们的表情，心里一阵诡异的不安，“这个不会是……” “没错！”晓玲毫不犹豫地承认说，“就是买给你的，我们可不是吃白饭的人，大神请我们吃饭，我们无以为报，送你一条裙子。” 丝丝附和：“上次晓玲家大钟请我们吃饭，我们也送情侣睡衣了。” “这么雷的事情你就别提起了好？”晓玲白了她一眼，再对微微说，“期末了，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这是咱们吃榨菜省下的钱，所以你今天一定要穿！” 微微无语地环视了她们一圈，默默地从包里拿出电话卡，拨号，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39 不知道他在哪里接的电话，话筒里有嗡嗡的杂声，肖奈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我正要打电话给你。路上堵车，预计要晚半个多小时到学校。” 他还在车上？ “……你几点回来的？” “三点半。” 三点半？就是说，大神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她，然后就被二喜抓住要求请吃饭？ 微微迟疑了一下：“那今天晚上要不……” “微微，这种事你应该早点提醒我。”肖奈打断她，声音中竟然略略带了些责备，电话那边好像有人跟他说话，肖奈停顿了片刻说：“好了，一会再说，我先挂了。” 居然……被责怪了？怪她没早点告诉他要请她们宿舍的人吃饭？ 微微拎着电话发了一会呆，转头看看眼巴巴盯着她的舍友们，她们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今天就要吃饭”，再看看那件裙子，微微叹气，伸手。 “裙子拿来。” 新买的裙子的确比上次那条还好看，颜色也更美，衬得微微肤色如玉，明媚动人，但又意外地有一种帅气，这样的艳色和帅气结合交织在一起，光彩夺目到令人惊心动魄。 微微蛮喜欢这条裙子的，但是出门前还是纠结了，为啥老是要穿新衣服去见他啊……不过这些纠结，在走出西门，看见站在车边和几个年轻人交谈的俊挺身影时，就通通抛之脑后了。 微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可是才快速走了几步，又慢了下来。 因为那人忽然从交谈中转头向她看来，视线似乎一下子就从平静到了灼热，专注得几乎令她退缩。 定定地看住她好几秒，他才移开目光，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那些人点点头拖着行李走了。 等微微她们走近的时候，肖奈已经是一副寻常表情，刚刚那炽热的温度，好像是微微的错觉一般，已经消失不见。 尽管如此，微微在路上还是有些恍惚起来，直到听到二喜说要去一个什么什么餐厅，才回过神。 “那是什么地方？” “嘿嘿，一家法国餐厅啦，今天开业。” 微微狐疑地看着她。对于法国菜，微微是从生理到心理的不喜欢，记得宿舍其他人也是啊，怎么这次居然要去吃这个东西。 “不行，我不要去。” “去啦去啦。”二喜出乎意料地坚持。 晓玲丝丝也帮腔：“换个口味偶尔去吃吃嘛。” “可是……”微微还想反对。 肖奈一直听她们争执没有说话，这时笑了一下说：“微微，我们主随客便吧。” 主随客便…… 微微又被秒杀了…… 五六点正是b城最堵的时候，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到二喜说的那个餐厅，因为附近没有停车位，肖奈把她们放在餐厅门口后，径自开车去找停车的地方。 一下车，二喜就四处张望，然后目光定了在某一处，低叫：“哇，她们真的来了。” 晓玲也一副兴奋的样子：“晕，真的，咱们没白花钱啊。” 微微狐疑地看着她们，二喜拉拉微微的手，低声说：“微微，看餐厅里面，窗边最西边那一桌。” 微微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有几分眼熟的人，好像是孟逸然？她正和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坐在一起。 二喜悄声说：“孟逸然旁边那个女的就是爱香奈儿。” 微微惊讶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窗内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正向她看来，表情有些莫测。 微微看着二喜、晓玲她们的表情，一切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要她好好打扮。 怪不得非要来这家餐厅。 原来如此。 微微压低声音：“你们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吃饭？” 二喜奸笑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她博客还没被黑的时候我去她的博客逛，看见她说这家餐厅今天开业，我就想她搞不好要来，就试试嘛。” 微微无语了：“你想干吗？” “切，什么都不用干，我们就赢了好不好！”二喜很得意地看着马路对面，脸上露出贼贼的笑容。 微微感应地回过头，马路对面，肖奈正朝她们走来，傍晚的灯光在他身上洒下了一身璀璨。 看着他，移不动视线，微微心下忽然泛起一丝不安。 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仿佛把他当成了反击和炫耀的工具一般，而且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二喜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紧张地说：“微微，你不会要临阵脱逃吧！” 什么临阵脱逃，她什么时候要打仗了！ 微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有些郁闷。明明是来聚餐的，可是被她们这样一搞，单纯的聚餐都不单纯了。 算了，就当那些人不存在吧，反正只是同一个餐厅吃饭而已。这样想着，微微提醒舍友：“一会你们给我多吃饭少说话。” 想想不对，法国菜可是很贵的，赶紧补充：“也不准多吃！” 肖奈走近的时候，便听到微微这么凶巴巴的一句，再看看她一脸无师自通的恶霸相，首次产生了一种类似无语的感觉。 二喜趁机告状说：“肖师兄，你看你家微微。” 这句话实在太顺耳，肖奈听得身心舒畅，转头看了眼二喜，正式记住了她。然后顺着她的话教育微微：“哪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 晓玲她们一起窃笑。 丝丝胆子也大起来，对肖奈说：“可是师兄，微微这么一说，待会我们都不敢点了。” 肖奈莞尔：“没关系，我的钱包暂时还不归微微管。” 晓玲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要趁现在赶紧吃，再晚些时候微微管师兄的钱包了，我们就连咸菜都吃不到啦！” 她们说得热闹，微微却没有插话，只是看着站定在她身边的人。 他清俊秀致的眉目间还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和疏离，可是舍友们和他的距离却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微微一点都不奇怪会这样，他是这样的，只需要稍稍有点耐心，便能轻易地使人如沐春风。 刚刚在车上都没注意，微微此刻才发现他竟然穿着很正式的白色衬衫，仿佛刚刚从谈判现场出来一般。想想也是，他一下飞机就过来请她们吃饭了，根本连换个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吧。 不知怎么的，微微胸中忽然一阵气闷。 她不敢揣测大神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开车赶过来的，但是，他肯定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聚餐吧，哪里会想到是别有目的的呢。 气闷的感觉好像更严重了。 他们边说边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微微陡然停住脚步，没有多想，扯住了肖奈的衣袖。 “不要进去了。” 这句话一出口，微微心中一阵轻松，仿佛清风吹过，连日来积聚的不快连同刚刚看到爱香奈儿产生的一点郁闷全都一扫而空。 对的，她就是不想进去，不想为了什么面子去吃，不想为了气别人去吃，只想安安静静地和朋友，和好几天没见的他，在一起吃饭。 二喜、晓玲、丝丝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微微抬头看着肖奈：“我们换一家吧，我不喜欢这里。” 肖奈目光微闪。 半晌。 他点头：“好，我去开车过来。” “嗯。”大神这么任劳任怨，微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脑袋，“麻烦你了……” “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取车。” 咦？微微意外地抬起头，却分明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促狭。 …… “……你快去快回。”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远，微微转身看向二喜她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丝丝摇摇头：“不会啦，不想吃就不吃嘛，你也没怪我们瞒着你搞这些啊。反正也在她们面前晃过了，我满足了，哈哈。” 二喜有些失望：“微微其实你不用介意她们啊。” “不是介意。”微微正色地说，“如果这是一家水煮鱼店，我本来就打算来吃，那么里面就算有十个爱香奈儿，我也会进去吃。可是这是一家法国餐厅，你们不喜欢吃，我也不喜欢，我们干吗为了气她，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完全不值得嘛，搞不好还会消化不良，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要提供大神的美色！ 亏本生意呀。 二喜哀叹一声：“行了，我了解了。” 微微欣慰。 “你就是想吃水煮鱼。” 微微：“……” 微微：“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晓玲还是觉得不甘心：“这样就走，很半途而废啊。” “过犹不及，这样已经够啦，场外解决比场内肉搏好多了。而且，晓玲啊……” 那两道视线黏在她身上已经很久了，微微抬眸，不避不闪地迎上去，平静却有力地说：“对于潜藏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去吃水煮鱼的路上，二喜宣称，要把水煮鱼吃出法国菜的价格来。鉴于水煮鱼物美价廉而法国菜斩人凶猛，微微本以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 这天晚上她们居然吃掉了七斤水煮鱼。 七斤啊…… 看着空空的、只剩下豆芽的超大瓷碗，微微颇有些不可思议，肖奈倒是淡定自若，微微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们平常没这么能吃的，最多也就四五斤……” 肖奈不在意地点头，抬手招来服务生：“菜单。” 微微…… 大神你当喂猪吗…… 吃完水煮鱼，当然还是肖奈开车送她们回学校，经过学校附近的大超市的时候，晓玲连声喊停：“我和二喜、丝丝要去超市买东西，师兄你和微微先走吧。” 肖奈说：“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不要啦，一会我们自己搭公车回去。”晓玲连忙拒绝。 开玩笑，她们做人可是很有原则的！白吃白喝完绝对不做电灯泡！妨碍情侣独处会遭天打雷劈滴。 舍友们带着窃笑跑下车，微微下意识地身体向前倾，稍稍向外挪动了一下，其实她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但是不知怎么的，身体却惯性地做出似乎要下车的动作来。 然后下一秒，手腕便被人用力地按在柔软的坐椅上。 微微心中怦地一跳，扭头去看肖奈，却见他正和车外的晓玲她们道别，神情自然无比，好像完全没有用那么强硬的力量按住她似的。 晓玲她们嘻嘻哈哈地跑远了，手腕还是被人紧握着不放，微微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动。 “喂。” 声音小小的。 肖奈微微笑了一下，放开，若无其事地开车。开了一段路，肖奈望着前方清淡地开口：“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微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法国餐厅。”肖奈提醒，“为什么忽然要走？” “哦……” 肖奈目光瞥向她。 “其实也没什么，”微微顿了顿说，“里面有讨厌的人。” “嗯？是谁？” 微微忽然醒觉过来，说到底，眼前这个人才是导致她被骂的罪魁祸首吧，祸水啊！ 于是没好气地说：“没有谁，大概是想向你发传单结果没敢发的。” 汽车猛地刹住，然后一个大拐，开进了一条小巷里，肖奈停住车，转眸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 “微微。” 微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难得一见，所以，”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肖奈眸光流动，“停下来多看一会。” 微微差点陷在那撩人的流光里，等到意会了他话中的含意，微微瞪着他，脸上慢慢泛红了。 虽然她脸颊粉粉的样子好看无比，但见她真的快要恼羞成怒了，肖奈便见好就收，一本正经地问：“那个想发传单的怎么了？” 微微定了定心，思索了一下，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一遍，当然，34c这种具体数据她省略了…… 随着她的陈述，肖奈的脸色越来越冷，车内刚刚还荡漾着的暧昧气氛一时荡然无存，微微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 肖奈面无表情地说：“继续说。” “差不多就这样了，刚刚她们在那家餐厅吃饭，二喜事先知道她们要去，所以才要去那里。” “名字。” 微微一问一答：“爱香奈儿。” “四个人，还有呢。” “……还有的，不是很确定。”微微到底不肯说人坏话，“算啦，你自己上网看吧，不过不要发言了，随她们去吧。” 现在舆论已经偏向她，而且爱香奈儿也够难堪的了。 随她们去？肖奈冷然道：“我恐怕没这个肚量。” 大神……好像真的生气了，事情过了好几天，微微倒没什么感觉了。 “其实这种话我从小就听惯了，一开始还会把这些话当成上进的动力，后来这种话连当我动力都不够格了。”眼中溢满自信的光彩，微微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现在的动力——” 是你。 空气静止。 那双眼睛看着他，流光溢彩，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肖奈想不出任何比喻能形容这一刻她的美丽，只想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这样，也许他的心跳不会这么的狂野。 微微忽觉窒息。 明明，前一秒钟还在说很正经的事的啊，怎么忽然就进入了这样的状况…… 努力撇开目光看向车窗外，微微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地说：“你不要一直停这里，会阻碍交通的。” 作为教职工家属，肖奈的车是可以开进学校的，但是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到底不妥，于是停在了自家楼下，然后走路送微微回宿舍。 八九点钟本来是学校比较热闹的时刻，但是在考试期间，不免有些冷清。并肩走在无人的花园小径上，漫天的星子照耀，理科生微在默默地计算着…… 绕了一段路，三百米…… 又绕了一段路，五百米…… 加起来就是八百米，嗯，再绕几段，水煮鱼估计可以消化了。 肖奈闲适地开口：“考完试和我舍友一起吃个饭吧。” “啊？”从简单加法中抽离出来，微微点头，“哦。” “不想？”口气听起来很勉强。 “不是，只是……” 微微嘴里应着，心中恍然生出一丝不真实感来。 一直觉得，自己和大神的状态应该是“准备恋爱”阶段，可是被舍友这么一搞，好像名分忽然就定了，好没真实感。 而且，还要跟他舍友吃饭…… 而且，他是肖奈啊…… 这个名字带来的不真实感，其实一直笼罩到现在吧。 “嗯？” “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肖奈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微微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拥入了怀中，清冽的男子气息一下子盈满了她所有的感官。被他双臂禁锢着，动不了，脑袋埋在他颈侧，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本来不想这么快的。” 清冷的音质低下去，竟带着别样的诱惑，他问：“这样真实了吗？” 好像极度的寂静，又好像极度的喧嚣，这一刻宇宙洪荒时间静止，在唯一的怀抱中，微微听到了来自彼方的心脏的震动。 真实了，更虚幻了，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即使这一切再不真实，也是脚踏实地的不真实。 40 沸沸扬扬的论坛事件，在贡献了最后两则八卦后，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八卦一： 据说，某日，某系男生在宿舍楼遇见了传说中的绯闻男主角，激动之下冒着生命危险上前追问：“你对论坛上的事情怎么看？” 据说，肖奈看了他一眼，扔下六个字：“有总比没有好。” 这六个字乍一听没什么，可是仔细一想，真是又高明又毒辣，高明在于轻易地撇清了自己和贝微微，毒辣就不用说了，尤其对女生来说，真是越想越毒啊毒…… 于是，众人的视线被转移了，纷纷去研究爱香奈儿和c君怎么“没有”去了。 更有人透过现象看本质，得出结论——爱香奈儿之所以攻击人家贝微微，说到底，就是自己没有吧。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 二喜听到这则八卦后关注点却和众人不同，她奇怪的是：“微微啊，你家大神怎么知道你‘有’？难道他抱过了？” 微微：“……” 二喜，你也真相了…… 八卦二： 据说，有一天，肖奈和曹光在球场狭路相逢。 据说，曹光主动挑衅，“有人说情场失意球场得意，不如我们试试？” 据说，肖奈表情淡淡，言辞狠辣，回曰：“我不介意让你更失意一点。” 据说，n回合后，曹光不幸更失意了一点。 微微一直怀疑这个八卦的真实性，因为大神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她又不好主动问起。 直到很久以后有一天，两人远远地看见曹光，肖奈忽然笑了笑，看向微微：“从小到大？” 微微一怔之后，立即肃容答：“没有，他也就给我发过一回传单。” 微微大二的最后几天，就这样匆匆而又悠悠地度过了，最后一门考完，微微一出考场，就看到肖奈等在外面。 仿佛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肖奈正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低头看书。 微微跑过去，额头微微见汗：“你什么时候来的？” 肖奈合起书，抬头：“刚到。” 微微不是很信他，但是也没追问：“考完试我们开班会了，暑假实习的事，我用晓玲的手机给你发短信了呀。” 肖奈微笑，没有说话。 微微说着，心情却有些低落起来。 马上要暑假了呢。 本来是很开心的事，可是今年暑假的到来却似乎格外让人不开心。微微甩甩手里的包：“走吧，先去图书馆。” 把考试用的参考书还掉，微微又借了几本编程方面的书，准备暑假研究，有肖奈在，选书当然事半功倍。 “这个版本不好。”肖奈从她手里抽出两本书放回书架，“明天我从家里带给你。” “哦，”微微点点头，“要入门的，别太难。” 大二大部分还是基础课呢，真正的专业课大三才开始，大神千万别以他的程度来帮她挑书啊。 “不用担心，我可以远程指导。”肖奈浏览着书架帮她选书，随口说。 微微踮脚把一本书插回去，发现刚刚还沉着的心情似乎又好起来。 唉～ 起起落落的心情，真是好磨人。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肖奈的手机响起来，肖奈接起，那边说了几句后，肖奈说：“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然后看向微微：“他们在饭店等我们了。” 微微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和大神舍友聚餐的日子。 聚餐的地方选在天香居。 地点是猴子酒定的，肖奈摆明了让他们敲竹杠，他们当然不会客气。不过话说回来，对男生来讲其实吃什么都没差，只要啤酒管够就行。 肖奈宿舍共六个人，老大、老三、老四到老七，老二因为容易令人联想到某种邪恶的器官，没人愿意出任。老大和老七不玩网游，微微不认识，不过他们都很容易相处，很快大家就熟悉起来。 除了猴子酒留校读研，其他几个都已经工作了，之所以还蹲在宿舍，当然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占学校的便宜，反正工作都在学校周围嘛，最方便不过了。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坐在肖奈身边，微微多少有点窘迫。但是，有愚公他们在，微微那种不好意思的情绪要维持下去也实在很难…… 酒过三巡，男生就开始话多，八卦爆料一起上。 老大说：“小师妹啊，我们家老三可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跟姑娘牵小手，你要好好待他，咱们计算机系的找个老婆不容易啊。” 微微很给面子的点头，内心腹诽，你家老三牵起小手来一点都不像第一次。 莫扎他的爆料带着浓厚的个人风格。 “三嫂，上次我没骗你，真的，真的有人向老三表白。” “说是一起表演，谁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那个孟，孟……” “昨天她又打电话给老三了！” 莫扎他喝了酒，说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但是不妨碍理解，微微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 他头一歪，倒下了。 老七在旁注解：“不错，这次整整喝了一瓶才倒。” 微微囧了！不带这样爆八卦只爆一半的。 转头看向当事人，肖奈也喝了不少了，但是神色如常，眼神清醒，面对微微的眼神询问，不急不慌地说：“她说有事要向我解释。” 难道是爱香奈儿的事？但是为啥是向大神解释…… “然后呢？” “没然后了。” 目击者一号猴子酒凑过来说：“三嫂，老三是杀手。” 目击者二号愚公点头：“太狠了太狠了，一句话秒杀啊。” 老大痛心疾首：“对女生咋能这样，咱们计算机系的接个女生电话不容易啊。” 老七不以为然：“老三不是一向这样嘛。” 莫扎他打呼表示赞同。 …… 微微在一旁垂泪了，他们啰唆了半天，大神到底说了啥啊啊啊啊！ 愚公问：“三嫂，你猜老三说什么了？” 微微往大神的风格思索了半晌，不确定地说：“呃，问她……你是谁？” …… …… 一阵无语后。 坐在微微身边的猴子酒敬畏地往远处挪了点。 莫扎他打呼的声音识相地变小了。 肖奈端着酒杯，微笑了一下。 微微看着他们“你太毒了”的表情，无辜极了。这不是正常的对答吗？谁接到不熟悉的电话不问一句你是谁啊！ “说起来，那个c君就是孟校花了？” “多半是。” 老七说：“老三，那个爱什么奈，黑了她电脑吧，现在期末，电脑里有论文吧，一黑的话，嘿嘿……” 微微黑线，想起愚公他们黑电脑卖老婆的传统，果然是一个宿舍的，风格如此雷同。 肖奈睨了他一眼：“做人要有格调。” 老七毛了：“你什么意思！” 猴子酒赶紧落井下石：“就是说你没品。” 老七郁闷：“那论坛的事就这么算了？” 愚公鄙视他：“你认识老三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还不清楚他的为人。” 老七大着舌头问：“啥为人？” 愚公：“他经常不是人。” 肖奈叹口气，低头跟微微解释：“他们喝多了。” 微微继续给面子地点头，内心：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跟这群人吃饭实在是很愉快的事，就是憋笑憋得比较辛苦，而且，从大神和舍友们的相处中，微微似乎更了解了他一点。怪不得大神在男生里人缘好呢，不是没道理的。 关于论坛的话题没再继续，酒喝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扫荡菜，吃到后面菜居然不够了。 猴子酒埋怨负责点菜的老大：“你怎么就点这么点。” 老大委屈：“咱们计算机系的跟个女生吃饭不容易啊，要保持点形象。” “三嫂不是女生，她在游戏里太彪悍人家都当她人妖，再说了，女生是咱们可以争取的有效资源，三嫂跟了老三，就算第三性了。你保持p个形象！” 愚公喊来服务员，“加菜！毛血旺、水煮牛肉、香辣虾，再来个剁椒鱼头、辣子鸡丁，要辣，越辣越好！” 老大阻止他：“别都点辣的，老三不会吃。” 愚公嚷嚷：“他请我们吃，管他会不会吃。要辣啊。” 后面三个字是对服务员说的。 微微正在脑内小本本上记着愚公的账呢，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肖奈。 大神不会吃辣？ 不可能吧！水煮鱼那天他明明吃得风生水起眉头都没皱一下啊！ “你……” 肖奈很镇定地摇头：“不会。” 微微怔住了。 吃完饭，莫扎他在猴子酒的暴力摇晃下复活了，大家一起讨论接着去做什么。愚公他们都不喜欢唱k，于是找了家安静的俱乐部打斯诺克。 微微以前没玩过这个，但是肖奈一教就上手，姿势极为标准，准头虽然尚欠火候，但是明显已经找到了窍门。 老大和老七因此对微微的欣赏直线上升：“技术流绝对是技术流，有前途。”老大拍拍肖奈的肩膀，“以后打球记得带弟妹出来。” 肖奈看着微微那标准的姿势，深觉自己百密一疏，大大失算，心中把老大的建议重重地打了个叉——绝对不带！ 不过家里摆个球桌倒是不错的主意。 一群人玩到十点多还没尽兴，但是没办法，微微虽然考试考完了，门禁还有，不得不回去了。肖奈卡着门禁，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微微没有立即上去，还有好几分钟呢，而且还有个事情没问。 “你不会吃辣，上次我们去吃水煮鱼，你怎么不说？” 想起来就懊恼，那天好像全都点的辣菜呢，连水煮鱼都是选最辣的。 肖奈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因人而异。” 微微还是懊恼：“不吃辣又不会怎么样，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从他手里拿过装着好几本厚书的书包，微微想到了更多。 “你其实不用帮我做这么多的。” 微微低声说。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帮她排队打饭，帮她提热水壶，会等她下课，买零食……这些事情，好不适合他来做。 虽然她喜欢。 可是让她理所当然地享受，又会不安。 夏日的夜静静的，只有头顶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微微。” 肖奈忽然叫她的名字，看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第一次跟女孩子相处，常常不知道做什么，但是至少，别人做到的事，我也要做到。” 微微看着他，呆住。 繁星璀璨，灯光明亮，可是此时此刻，她只看到他眼中的星芒。 他说的别人，难道是本校那些因为男多女少一直找不到女友，有幸找到女友后把女友供奉起来小心翼翼伺候的男生们？ 所以，大神的目标是a大特产的二十四孝男友？ 微微抿下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微笑，可是眼眶竟然有点热。掩饰地低下头，微微对自己讲：喂，不带这么多愁善感的。 夏夜的静谧悄悄弥漫。 等到看门的大婶在喊了，微微才抬起头来：“你回去以后上下游戏吧。” 微微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微微飞快地跑上楼，打开电脑，登录游戏。那件装备前阵子抽空做好了，本来不着急送给他的，可是，现在却好想送出去。 红衣女侠在落霞峰上等了十来分钟，白衣琴师出现了，女侠把装备递出去。 “给你的，”打了个笑脸，红衣女侠鼓起勇气说，“我说过，我会补嫁妆的。” 落霞峰上一时静寂。 一向操作精确到零点几秒的白衣琴师，这次竟然迟滞了好几秒才点了接受。 类别：发簪 名称：发微（由制作者命名，可修改） 品阶：凡器珍品 等级要求：90 属性：琴意+15%，内力回复速度+12%，敏捷+38，生命+1000 耐久：500/500 适合职业：琴师 制作者：芦苇微微 “其实，上次除了问风腾要了四只神兽，还要了两种珍稀材料，天山白玉和九天淬火，还有以前收集的一些东西，就做了这个。” “你原来的发簪也很顶尖了，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更好的来。” 结果，真的给她人品很好地做出一件珍品来。 在《梦游江湖》中，系统出的高级装备叫神兵仙器，而玩家自己制作的装备则称为凡器，但并不是说凡器的属性就一定不如仙器了，比如微微制作的这个发簪，属性就比一般仙器要牛。不过玩家要出一个凡器珍品，难度却是非常大的，除了珍贵的材料和高深的修为，还要看几率。 “我运气不错吧。” 微微紧张地敲着字，话分外多起来，好像多说一句，那种窘迫感就少一分似的。可是虽然很窘，再来一次的话，还是会用最大的力气把那句话说出来吧。 手指微顿，白衣琴师说：“是我运气不错。” 微微脸烫了一下，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怎么，总觉得他再普通的一句话，都仿佛蕴涵着深意一般。 “……呃，那都不错好了。”她在说什么呀…… 仿佛感受到了电脑那边她的窘意，肖奈微微一笑：“发微何解？” “就是发簪by微微的意思。”毫无浪漫细胞的理科生微微觉得这很好理解，“你要不喜欢就改个好了，我没文艺细胞……” “不用改，我很喜欢。” 结发与微。 怎么会不喜欢。 “哦。” 这回微微没体会出什么“深意”来，应了一声，想跑路了，“那个，我先下了，今天玩太累了，想早点睡觉。” 白衣琴师并不阻拦。“好，夫人辛苦。” “……” 这个人……好像永远一语双关的样子，不知道在说她玩得辛苦还是做装备辛苦，微微囧囧的，留下一串点点点后，迅速地“掉线”了。 红影在山崖之上消失，时间一秒秒过去，好几分钟后，笔记本上，修长的手指才轻击右键，换上新的发簪。 白玉发簪淌着流光，簪在漆黑的发中，晶莹剔透，盈光流转，肖奈望之出神。 忽然很想见到她。 此时的她，眉毛会微微扬着，眼睛会比平常更明亮，明明窘得很，偏要装成无所谓的样子，还会有一点点青涩，肯定美丽无比。 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暴力踢开，打破了一室迷思，随即，愚公的大嗓门惊讶地响起来：“不是吧，老三，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眷侣如花，你怎么回来得比我们还早！” “你最近成语词典没白看。”手指从笔记本上移开，最后一眼看向游戏画面，肖奈合上电脑，扔到床上。“打麻将？” 哇！ 愚公一声怪叫，飞快地从床底下拖出麻将盒来，“你干吗了，居然想打麻将？” “没什么，”肖奈随口说，“心情好，想发泄一下。” “嚯嚯，先说好，最近我手气好，牌风贼顺，到时候你输了别赖账。”愚公哗啦啦地倒出麻将牌。 肖奈不置可否地在桌边坐下。 …… …… 一小时后。 肖奈把面前的牌一推：“清一色一条龙，别赖账。” 愚公泪汪汪。 猴子酒同情地拍拍他：“节哀，没想到今天老三请客，最后全是你买单。” “谁说我买单，夜还长着哪。”愚公一拍桌子，“再来！老子要翻身！” 夜的确还长。 这个夜晚，滞留不走的大四生们将度过在校的最后一夜，低年级的学生们刚刚从考试中解脱，整个学校都显得躁动而欢乐，好多宿舍的灯火彻夜长明。 然而夜色终究淡去，明晨如约到来，愚公同学到底还是没翻身，心酸地背着几百块的债务踏上了社会。 而微微，也将在傍晚，离开b城回家过暑假。 “微微，你的车票这么早啊。” 晓玲和二喜合力提着微微的行李箱，送微微下楼。 “是啊。” 心不在焉地应着，微微从楼梯间的窗户往下看，绿树掩映中，肖奈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晓玲也跟着她探头，嘻嘻笑：“有个爹妈当教授的男朋友就是好啊，车能在学校里开，不然还要坐班车到校门口，麻烦死了。” “不然怎么叫多功能大神呢，不过微微啊，”二喜说，“你这么早走，你家大神不怒吗？” 应该不怒……吧？ 坐在车里，微微偷偷地察言观色，怎么看，大神都是一副专注于开车的样子。清俊的侧脸没什么表情，但显然也不会高兴就是了。 微微讪讪地奉上一直拿在手里的小塑料袋，里面是一盆小仙人掌，“这个给你。” 肖奈瞥了一眼。“新嫁妆？” …… 大神果然不会放过嫁妆这个词，昨天大概只是来不及发挥。 “是我一直养的仙人掌，暑假照顾不到，所以给你照看下。” “哦，”肖奈淡淡应道，“顺便让我睹物思人？” 喂，不带这么别扭的！ 她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跟他说晚上要走是突然了点，可是，这也不怪她啊。 微微嘀咕：“我不是故意订这么早的，学校统一订票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事实面前，肖奈也无话可说。 到了火车站，肖奈去买站台票，微微跟着，肖奈从柜台上拿过找零和车票的时候，微微忽然倾身问售票员：“明后天去w市的车票还有吗？” 售票员查也不查地说：“没有了，五天之内的票都没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因为大神陡然看过来的眼神，却格外让人失落起来。 肖奈唇边终于有了笑意，拉着她快步走出队伍，拿出手机，开始翻号码。 “后天的机票怎么样？” 微微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拦住：“不用了。” 多留几天还是要走啊，刚刚会问其实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妥了。 微微垂着脑袋说：“我跟爸爸说明早到家的。” 气氛有点沉，看着他把手机收回口袋，微微心里闷闷的。 然而…… “算了。” 叹口气，拉起她的手向候车厅走，肖奈妥协了，“到家立刻打电话给我。” 心里一松，微微连忙点头。 “早点买手机。” 继续点头，信誓旦旦：“回家立刻买。” 微微忽然想起昨天她们宿舍的夜谈，二喜问大神怎么不买手机给她，当时她怎么回答来着——大神才不会认识几天就做这种事，那多让人尴尬。 心底莫名地漾起一种心有灵犀的快乐。 一直送她到火车上，肖奈刚刚把行李放好，列车员就提醒列车快开了。 “那你快走吧。”微微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晓得叮嘱他，“记得照顾好仙人掌。” 其实仙人掌放个把月不浇水也没事吧，可是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要把它给大神。原因之一是注意到大神办公室里居然没盆仙人掌吸收辐射，可是更深处的原因，自己也没深究的，大概真的是为那四个字吧。 睹物思人…… 暑假，要两个月呢。 “回去放在你办公室的电脑旁边……” 最好天天看见。 肖奈扬眉。 所以，她走之前就一直讲她的仙人掌？如果就这样让她走了，他未免也太失败了。 轻盈的吻。 下一秒，克制守礼却又带着无限压抑地、轻轻地落在她眼睫上。 不多留恋地离开，肖奈望进她的眼睛。 “微微，一路顺风。” 微微这一路回家果然很“顺风”。 因为，她是飘回去的…… 41 b城的暴热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即使到了傍晚，热度也一分都没有降下来。 会议一直开到六点才散。 散会后，愚公尾随肖奈到办公室，打算找借口混顿饭吃，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愚公开口就不正经：“我说，你和咱们系花就这样两地分居啊？” 肖奈走到办公桌后，微微俯身，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名不正言不顺资历尚浅，你想我怎么样？” 听听听听！ 这话！这语气！ 您也有今天啊！ 愚公乐了，心中暗爽不已，不过十分谨慎地不让这种情绪泄露出来，眼前这家伙可精得很，而且他还欠着人家几百块债呢。 “唉，这事，挺伤感的。”愚公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正打算来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一起吃个饭”，却见肖奈关上电脑，一副要走的样子，愚公大惊失色。 “今天这会就走了？” “嗯。” “干吗去？” “结婚生孩子。” 同一个时间的w城，正暴雨倾盆。宽敞豪华的别墅书房中，微微正在给一个小男孩讲初中几何题。 “先连对角线，再这边作一条辅助线，我们就可以得出这几个等式……然后代入公式……求解，这样……懂了吗？” 小男生泫然欲泣地摇摇头，睁着懵懂的双眼看着微微。 “呃，没关系，那我们再讲一遍。” 上星期微微回到家，还没跟父母亲热够呢，就被贝爸爸打发到这里给他厂领导的儿子做家教，顺便还驳回了微微买手机的要求，说：“到时候你用自己做家教赚的钱买吧。” 微微想起来就忍不住一把心酸泪，早知道这样以前拿到奖学金就不上缴了。还好这个孩子很听话，并不难教。 换了一种讲法后，小男孩果然懂了。又给他讲了两道题目，雨总算停了，微微连忙告辞出门。 暴雨过后太阳还是不屈不挠地探出了脑袋，只是威力大大减弱，空气中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和凉爽。迎着清凉的晚风，微微踩着自行车，戴着顶绿色草帽，穿过弯曲的街道，快速地往家里赶。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回到家吃完饭洗好碗，已经差不多七点了，微微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登录游戏，大神已经在线。 微微调整了下麦克风：“你上来多久了？今天下大雨，我回来晚了。” 微微用的是语聊。 以前在宿舍怕打扰到舍友，基本上都用打字交流，现在在家里当然不一样，怎么方便怎么来，反正她和父母的房间隔着客厅，门一锁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肖奈回答：“刚上。” “哦，现在去结婚吗？” 微微所说的结婚当然不是指他们两个，而是指老虎神兽们。 这几天微微除了做家教，就是带宠物升级，虽然说宠物也是30级就能结婚了，但是洞房时双方的属性和技能，却有可能影响到下一代的质量。所以微微一直把宠物练到满级，才带着它和大神家的小老虎结婚。 宠物结婚蛮简单的，到兽神那领一下祝福就行，洞房却比较麻烦。 首先，要有新房。 宠物也是有尊严的，光天化日之下xxoo那是不干的，所以玩家要在自己的房子里给它们建设新房。这几天微微和肖奈分工，微微带宝宝升级，肖奈就负责买砖造房子。 其次，要在晚上，八点以后。 还是那句话，宠物也是有尊严的，白日那是不干的，一切都要在夜色中偷偷摸摸地进行。 满足这两个条件，好了，洞房可以开始了。 微微和奈何带着宠物去结了婚，等到八点，送它们入洞房。 据论坛上的玩家说，宠物们洞房的画面很猥琐，房子会一直摇晃，还有粉色的心不断地从屋顶冒出来。 然而微微却未有幸看到如此画面，因为才把宠物们关进去，系统就提醒她—— “对不起，您的宠物降世未满150小时，属于未成年宠物，不能进行xx行为。” …… 这游戏还能更变态一点吗？都到结婚的等级了，居然不能洞房？系统又一次刷新了它的无耻度！ 微微目瞪口呆了好一会，问肖奈：“梦游2不会这么变态吧？” “不会。” 肖奈一口否认，过了几秒后，慢慢说：“这点程度……” 微微只有沉默。 再沉默。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微微说了一句“我妈妈来了”，迅速地摘下耳机，做出上网浏览状。 贝妈妈意思意思地敲了下门就推门进来，举着的手直接往微微脸上抹，一边抹一边嘴里念叨：“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学电脑，听人说电脑看多了脸会变方的，辐射对皮肤又不好，上网前一定要多搽点护肤品……” 微微早就习惯了，毫不反抗地任她蹂躏脸皮，嘴里争辩：“那妈妈你别让我洗碗了，洗洁精对手上皮肤不好的。” 贝妈妈说：“要么你洗菜。” 贝家在做饭上分工很明确，贝妈妈是洗菜工，贝爸爸大厨，微微是洗碗工。但是微微真的很讨厌洗碗啊，不过洗菜…… 那还是洗碗吧。 贝妈妈反驳了女儿的无理要求，心里很快活，给她抹完了晚霜得意地往外走。在她关门的刹那，微微喊：“妈，你少看点电视啊，电视也是方的。” 微微重新戴上耳机，大神那边沉默着，微微问：“你在干吗？” “研究洗碗机。” “……” 肖奈补充说明：“我也不喜欢洗碗。” “……你偷听我们讲话。” “唔，我不介意光明正大地听。” 微微咳了一下说：“……革命的萌芽太早曝光会被扼杀的。” 微微没有跟父母讲肖奈的事，先别说老爹反对她大学恋爱，就老妈那刨根问底的本领和炫耀的本能，要是她讲了，估计没三两天，所有亲戚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肖奈纠正她：“微微，萌芽要光合作用，不见光的是豆芽。” ……好冷。大神不愧是大神，冷笑话也是神级的，大夏天听得人凉飕飕。 “你肯定没开空调吧？” …… 好吧，她也冷…… 微微不跟他聊了：“我带老虎去混时间，你忙你的吧。” “嗯。” 这段日子都是这样，耳机戴着，想说就说几句，不想说就各做各事，往往他在那边写程序，微微就在这边带宠物升级，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还看看带回来的编程书。 有时候半小时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二喜对他们这种交流方式很鄙夷，说他们混来混去还在网游里没意思，至少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旅游啊什么的。 微微很不以为然，网游有什么不好，有山有水有大神，明明就是很神仙很眷侣的啊。 而且还省电话费…… 听着大神节奏轻微的打字声，微微带着老虎在游戏里闲晃。 说起来大神也很辛苦呢，经常写程序或策划到很晚。其实做一款网游，如果随波逐流一点的话会很轻松，根本用不着肖奈这个级别的人出手，他只需要划分模块，把任务分下去给别人就好了。可是如果目标是创新，他却必须花费许多精力去写新引擎，写主程序重搭架构。 也许，所谓天才，反而比寻常人更辛苦吧。 在游戏里晃了一会，嘴馋的贝爸爸煮了一锅小馄饨叫微微出去吃，微微在老妈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吃得小肚撑撑地回卧室，顺便跟大神吹嘘了一下老爸的手艺，然后顺口问了下肖奈晚上吃了什么。 大神答曰：“忘了，不过现在有点饿。” 微微正想说让他去找东西吃，却想起大神的父母好像到哪里挖东西去了，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 微微想了想，悄悄打开卧室的门看了看，客厅里没人，偷偷溜进去，拿起电话打长途。一会儿再溜回来，问肖奈：“你有零钱吧？” 键盘的敲击声不变，某人一心二用，“嗯？” “没啥。” 过了大约半小时，肖奈说：“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微微脸上笑眯眯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那边传来耳机被拿起的声音。 “你叫的外卖？” “是呀，这家牛肉饭不错的。”微微蛮得意的，幸好上次无意中知道了他家的地址，不然可没法帮他叫。 “你怎么去那么久？” “没有零钱，去问隔壁借了。” 微微汗。 肖奈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家隔壁是谁？” “……总不会是校长吧？” “我们系主任。” …… …… 断断续续无主题的聊天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微微被看完电视的老妈赶上床。可是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 宁静的夜色中，漫天的星光下，微微趴在窗户上，轻轻哼着歌，顺便，看看月亮。 这是盛夏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就连那满满的满足和快乐，都是因为琐碎和平常。 月底的时候，大神爹和微微娘终于迎来了小老虎的出生，不过这个小老虎却先天不良，属性奇差。虽然说神兽和神兽不一定生出神兽，但是差到这地步也实属罕见了。大概这就叫物极必反吧。 不少玩家生出垃圾宝宝都是直接扔掉，微微却舍不得，找了不少灵丹妙药后天补救，终于把属性弄上去了一点。 又过了几天，微微家教做满了一个月。因为天天跑来跑去而有点晒黑的微微拿到了两千块钱工资，立即跑上街买了个手机。 微微买手机很有效率。 牌子不用选，大神那个。 型号不用选，也他那个。 颜色嘛，大神的是银白，她只好用粉色了。 嗯，她绝对没有弄什么情侣机的意思！只是……信赖大神的眼光而已。 回家的路上微微一直在想给大神发什么信息，这可是她新手机的首发啊，一定要很有意义才行。 到家的时候灵光一闪，微微发了这样一条消息过去： “香港归氏集团二十周年，真情回报社会，举办抽奖活动，您的号码被抽中三等奖，电脑一台。缴纳税款和手续费一千元后，我们将把快递给您。” 这种脑残型诈骗短信二喜每收到一条就要在宿舍朗诵一番，微微听多了，打起来都不用大脑思考。为了逼真，微微还翻出了自己的银行卡，照着把账号打了上去。 打完短信，欣赏两遍，微微得意地把短信发出去。 嘿嘿，大神肯定把这条短信当垃圾短信删掉吧。到晚上再告诉他是她发的，他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这种短信想当然地没人会回复，微微发完短信就去吃饭了，一边吃一边想待会见到他要怎么指责他——我给你发短信你竟然不理我！ 微微想着就觉得很可乐。 不料，正吃着饭，手机短信铃声却响起来，她的手机号码还没广而告之呢，谁会发消息给她，微微好奇地去看。 发信人：777795559 这是啥？ 打开。 贝微微您好！肖奈通过交行网银交行网银转账，不需要开户行地址，且可选择是否发送短信提醒对方，对方手机号是否和银行卡绑定无影响。给您尾号为xxxx的卡汇入1000元。附言：无。 微微傻眼了。 顾不得父母诧异的目光，微微拿着手机躲回房间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微微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真的汇款啊，是骗人的啊。” 微微真是囧死了。 那边肖奈低笑，缓缓地说：“知道是你骗我。” 微微被他说得心中一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查了手机归属地，正好和你一个城市。” 呃…… “你每次收到诈骗短信都查地址？” 大神你这是啥爱好啊。 “不是，只是你给的银行账号很眼熟，然后才查了下。微微你骗术不到家，汇款连户名都不写。” 肖奈颇有闲心地指点她。 微微囧了。原来破绽在这里，可是那卡也只是有一次在学校取钱，在他面前拿出过一次吧，居然这样他就有印象了？ 真是败给他了！ “你知道是我还汇款……” “买机票吧。” 微微愣住。 电话那端的b城，办公室里，肖奈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处，是一盆开花的仙人掌。望着嫩黄色的花朵，肖奈目光柔和。 “微微，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夫人，回娘家够久了，该回来了。 于是，七天后，微微就以去b市实习为理由，踏上了回校的路途。 新买的《历代诗词鉴赏词典》摊开在小餐桌上，飞机轻微的颠簸中，微微低头看着书，但是唇边浅浅的笑容和久久不翻动的书页却在告诉旁人，她已经出神很久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马上就要降落，请各位乘客收起餐桌，系好安全带。” “各位乘客请注意……” 空姐一遍遍地提醒着乘客们注意安全事项，微微回过神来，把东西收拾好。十几分钟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首都机场。拒绝了同机某有车男士的邀请，微微拖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地登上了开往a大方向的机场大巴。 这次回来她并没有跟大神讲，有心给他一个惊喜，但是，也许是惊吓也说不定？ 反正能惊到他就好了…… 想象着肖奈可能有的反应，微微在大巴上又一次走了神。 大巴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到终点站，再转公交车，微微到达致一科技所在的大楼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也许是周末休假的缘故，大楼里并没有多少人走动，显得很空旷。但是，连电梯都要休假就太过分了吧。 微微看着电梯前竖着的写着“维修中”的牌子，无奈地拖着行李箱开始爬楼梯。 幸好大神的公司只在六楼，爬一爬还算有益身心健康…… 大夏天的，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爬楼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可是奇怪的是，微微却一点郁闷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行李箱太重，六层楼微微爬了十来分钟，然而等她走到致一科技门口，却听“叮”的一声，旁边的电梯门居然开了，有一女二男从电梯里走出来…… 电梯…… 居然好了？ 微微擦着汗，很有冲过去踹它几脚的冲动。 就在这时，致一科技的玻璃门也被拉开了，一个身形高壮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方脸大块头，穿着黄色t恤衫，赫然正是愚公。 无论何时漂亮的人总是最吸引人眼球，愚公一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正前方的一女二男，而是站在一边的贝微微。 愚公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错，惊讶地瞪着眼珠子上下打量微微。 微微其实比他还惊讶，尴尬地朝他小小地举了下爪子算是招呼。 愚公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总算没忘记正事，把眼睛从微微身上移开，上前几步跟电梯里走出来的女子握手：“方总监，欢迎欢迎，这么热的天让你们跑过来真是辛苦了，我是小于，哈哈。” 被称为方总监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条纹汗衫短裙，系着金属色宽腰带，全身上下带着一种独特的时尚感。她笑着跟愚公握手：“您好。” “肖总本来要亲自出来迎接，不巧正好有电话……” “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方总监笑着说，“实在是今天场景音乐的效果出来，急着想让你们听一下，你们肖总在这方面是行家，还要请他指点。” 微微在一旁听着他们客套，越听越想哀号。 搞什么啊！大神不是说今天就他一个人在公司吗？所以她才敢直接跑到他公司来啊，现在是怎么回事？不仅愚公在，这几个人好像也是来找大神的…… 要不她现在溜走算了，晚上再跟大神联系好了。 然而微微还没来得及行动…… “这位也是贵公司的员工？”方总监目光复杂地落在微微身上。 愚公摸了摸下巴说：“哈哈，这是我们公司员工的家眷。” 一时间几双眼睛一起向微微看来。 众目睽睽下。 微微拖着行李箱，陡然产生了一种私奔被抓的错觉。 “请，请，大家里面请。”愚公拉开玻璃门，招呼着方总监等人进去，然后朝微微招手。 微微犹豫了一下，拖着行李箱跟上。 致一公司还是微微上次来时的模样，里面空无一人。据大神说，致一的员工们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有人干脆晚上都睡在公司，于是这阶段任务完成后，他强制性地放了他们的假。 可是愚公为啥不休假…… 愚公招呼着客人的同时也不忘八卦，悄悄落后几步，嘿嘿地小声说：“三嫂你这是私奔呢？” “这叫私奔吗？”微微有气无力地反驳，“我这明明就是公演。” 愚公乐了，神神秘秘地说：“你这演出时间也太巧了，给人当头一棒啊。” 微微不解，狐疑地看着他，愚公正要说更多，微微眼睛却突然往另一侧看去。 办公室那端，一个挺拔秀颀的身影正向他们走来。 他穿行在格子间，姿态从容而优雅，神情一贯的旁若无人，忽然间身形一顿，目光灼然地向这边射来。 42 黑眸幽深，与微微视线相接。 微微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他了，骤然心跳如擂鼓。 他脚下只是一缓，随即行走如常，转眼已经到了他们眼前，方总监上前一步，伸手：“肖总。” 肖奈调转视线，与她一握，彬彬有礼：“方总监，怠慢了。” “哪里，是我们唐突了。” 肖奈微微笑了一下，又客套了两句，眼睛看向愚公。愚公会意，立刻招呼方总监等人，“方总监这边请，我们公司会议室的音响设备最好，不如到会议室听听效果。” 愚公带着人走向会议室，肖奈拿过微微手里的行李箱，语调平静地说：“跟我来。” 根本…… 没有惊到他嘛。 微微私奔变公演，热情已经受到了打击，再看肖奈完完全全神色如常，不由有些失落起来，心里原本擂着的小鼓也默默地收了回去。这样的情绪蔓延着，微微甚至难得敏感地注意到，肖奈此刻的步伐都比平常快了许多。 会不会是急着把她安置好，好去招待客人呢？ 虽然这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好歹欢迎一下她嘛，口头也行啊…… 微微幽幽怨怨地跟在肖奈后面，肖奈打开办公室的门，稍稍侧身让她先行。 微微蔫蔫地走进去。 “咔嗒。” 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微微下意识地回头，却觉腰间一紧，灼热的手掌像烙铁一样牢牢抓住了她，炽热的气息从身后贴近，然后身体不知怎么地一转，微微就被按在了门板上。 行李箱“砰”的一声倒在了脚边。 肖奈俯下身，长腿逼近，低下头狠狠地压住了她的唇。 微微的脑袋仿佛也“咔嗒”一声，彻底地蒙了。 起初只是唇瓣被用力地吸吮摩擦，渐渐地，对方似乎不满足了，开始向里面侵入。因为毫无心理准备，微微的牙关根本没有一丝防备，轻易地就被撬开，任人长驱直入。炙热的唇舌不知节制地攻城略地，反复地毫不厌倦地在她口中肆意狂放地来回扫荡。 随着唇舌的深入，他们几乎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可是压迫着她的人却觉得不够似的，更加紧迫地压着她。身后是冰凉的门板，而身前接触他的每一块地方却燃烧般的火热，微微宛如置身冰山火海之中，前后夹击毫无退路。 “唔……” 微微喘息不过来了，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一点，可是完全没有用，反而引来更加强力的压制。微微昏昏然，眩眩然，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折断。他的气息仿佛通过口腔传到了四肢百骸，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好像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依稀听见有人说：“肖总，让人家在会议室等太久不好吧。” …… 这个贼兮兮的声音，是愚公吗？ 微微脑中掠过一丝清醒，想到有人就站在这薄薄的门板外，顿时羞窘不安，下意识地退避闪躲，可身上的人好像要惩罚她的分心似的，更加猛烈地侵占起来。 门外的人似乎走开了。 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狂风骤雨忽然停止了。但他并未离开，唇舌像安抚一般，轻柔地着刚刚遭受洗劫的领地…… 良久，他才彻底地放过她。 微微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是脑子却依然没有思考的力气。他的手掌稍稍放松对她的钳制，她竟然很没用地腿一软，差点站不住了，随即双手竟然自发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啊！ 待到微微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简直羞愧难当，反射性地就想解释：“飞机，飞机上的东西太难吃了……” 话说到一半，微微及时地刹住了车。还好，及时清醒过来了，没把话说完，要是接下去说自己没吃饱所以没力气，就算大神不笑她，她也会去上吊的。 她全身无力，说话声音极小，肖奈好像连前半句都没听到似的，灼热的气息在她颈间流连着不动。 片刻之后，他终于稍稍退开了一点，蕴满波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凝视她，又执起她的手亲吻：“在这里等我。” 他整整衣服出去了。 门关上，微微根本没力气走到沙发上去坐，沿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一会儿脸红耳热，一会儿魂不守舍，一会儿又懊恼纠结…… 这样一会儿那样一会儿的，等到微微终于从四肢无力头脑缺氧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微微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怎么可以真的蹲在这里等他，那也太听话了吧！不行！还是赶快跑掉算了。 可是真的走到公司门口，她又停住了。 这样跑了算什么事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吧，她都曾经暗暗想过啊……就是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反应得很像傻瓜…… 如果就这样跑了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大惊小怪更像傻瓜呢…… 微微站在公司的门口东想西想，走也不是，回也不是，都快愁死了。 进退两难间，一份牛肉饭拯救了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到微微面前。 “您是贝小姐吧？” 微微愣了一下，点头。 “嗨，这是您点的牛肉饭，我给您送来了，谢谢惠顾，十五块整。”鸭舌帽把塑料袋递给她。 牛肉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点的，原来他根本就是听到了。微微接过袋子，脸红耳热全身无力的状态又出现了。 鸭舌帽年轻人在等着她付账，微微摸了摸口袋，递了张一百块给他。 鸭舌帽没接，为难地说：“您没零钱？” 微微摇头，零钱正好之前坐车用完了。 “这，您能不能跟别人借下，我这也找不开。” 跟别人借……难道跟大神？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让微微给人道毁灭了。倒是忽然间灵光一闪，微微眼睛一亮，看着鸭舌帽热情地说：“这样吧，我跟你到店里去付钱。” “这……会不会太劳烦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 微微一迭声说着，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拖着行李就往电梯走，走了几步又回头。 “你等等啊，我去留个言。” 拖着行李又跑进了公司。 鸭舌帽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一句“其实赊账也行”给咽下去了。 肖奈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电脑屏幕上却多出了一张纸条。 肖奈摘下来。 谢谢你叫的牛肉饭，不过我没零钱，人家又不肯赊账，所以我跟人家去店里付钱了。 落款的地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肖奈的嘴角微微扬起。 跑了就跑了，借口还找得这么没诚意。把纸条夹进文件夹里，肖奈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出最近才熟悉起来的号码。那边一接通，肖奈直接问：“在哪里？” 微微在打扫卫生。 贝微微的风格，当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来之前什么都考虑好了。首先要搞定的就是住宿。放假前微微没有申请留宿，学校是不能住的，幸好晓玲小富婆在学校附近有房子，可以借给她住，钥匙前几天已经快递给了她。 晓玲的房子是她考上a大那年父母奖励给她的，晓玲嫌一个人住太无聊，很少过去住，所以房子里到处是灰尘，清理起来真是够呛。 接到肖奈的电话的时候，微微正打扫得灰头土脸的。 手机欢快地唱着国歌。 微微看了它好几秒才按了接听键，心里怦怦跳，说话倒是很正常的样子：“我在晓玲家里打扫卫生，学校不能住，我借她的空房子住段时间。” “地址。” “呃，你要过来啊，晚点再说吧，我正打扫呢，很脏的。” “我去帮忙。” “呃，不用了啦，你太大牌了我请不起的……”微微推三阻四，就是不想他现在过来。 肖奈沉默了一下，斜靠在办公桌上，长腿伸展，语气闲淡地说：“微微，你是不是害羞了？” 微微：“……” “宝桂花园17栋a1601你过来的时候帮我买瓶洗洁精！” 一口气说完，微微迅速地掐掉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来，微微跑去开门，根本不给来人说话的时间，微微迅速地踮起脚，把一顶刚刚做好的纸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把他推进厨房，塞给他一块抹布。 “你打扫厨房，不弄好不要出来。” 然后就跑回卧室擦玻璃去了。 肖奈抹布在手，环顾厨房，摇头一笑，开始清理杂物。 好像踩到尾巴了啊，是哄还是不哄，或者再踩一点？她这副气呼呼被惹毛了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某人价值千金的大脑，开始就这个无聊的问题认真地运转起来。 一直到五点多，房子才打扫出可以住人的模样，微微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时肖奈也提着垃圾袋从客房里出来。之前他把厨房打扫完毕后，又被微微打发去整理客房了。两间房屋整理下来，即使风采卓然如肖奈，脸上也无奈地落了几道灰，微微做的纸帽子也略略斜在了一边，难为他居然还能很帅很有气质～ 微微看着他，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心里原本有的一点点别扭也随着笑声完全地散去了。 微微又把他推进了卫生间：“你去洗洗吧，一会我请你去吃烤鸭。” 晓玲家附近就有一家桂记烤鸭店，出了名的物美价廉，二十几块钱就可以烤鸭三吃。半只鸭，鸭皮一吃，鸭肉丝炒菜一吃，鸭骨头炖汤一吃，再点两个炒菜一盘水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微微打扫得累了，胃口大开，很有气势地在餐桌上扫荡。吃得饱饱地出店，刚走到店门口，却见外面乌云压顶雷声滚滚，很快“哗”的一声就下起暴雨来。 只好在店里等雨停了再回去。 暴雨并没有下多久，十几分钟就停了，却把一整天的炎热一扫而空。走在路上，微微只觉得浑身清爽，空气都分外清新可爱起来。 肖奈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笑了一下。 微微自觉今天做了很多囧事，就怀疑他是在笑她，晃了一下他的手：“你笑什么？” 肖奈转眸看她，眼中笑意更深：“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来，这里的天气都变好了。” 喂！ 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 微微脸红心跳地瞪着他，可是眼中水波荡漾，哪里像瞪人，分明是勾引。肖奈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微微立刻觉得，刚刚远去的雷声又回来了。这，这是在街上啊，晕，被人看到怎么办。正想着“被人看到”的问题，微微就觉得有人在看她。 下意识地一扭头，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四五岁左右的小loli，梳着羊角辫，咬着手指头，正闪着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神啊！微微暗暗**一声，拉着肖奈就狂奔。 肖奈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没形象地被人拉着奔跑过，简直哭笑不得。 “微微。” “快走啦，我害羞。” 狂奔了一阵后微微跑不动了，但还是没有放开肖奈的手，气喘吁吁地老牛状地拖着他。拖到一块干净的没有被雨水打湿的草坪，微微才松开他的手，瘫坐在草坪上，不动了。 肖奈走到她身边坐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雷雨过后的晚风送来草木的淡香，气息清雅得让人沉醉，但或许，更多的是来自身边人的气息吧。微微坐在他身边，发现自己竟然有再靠近他一点的冲动，连忙别过头，去拨弄身边的小草去了。 过了一会，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忽然过来啊？” 需要问吗？肖奈用眼神质疑。 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快问！微微用目光逼迫。 肖奈从善如流：“好，微微你怎么忽然过来？” 微微满意地回答：“我过来实习的，我家那边找不到合适的单位。你们公司收实习生吧？” 肖奈正经地说：“我们公司用人标准很高。” “……我去当实习生而已，又不要你发工资。” “嗯，免费的更需要慎重。” 微微捡了两根小草砸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肖奈沉吟一下：“贿赂我？” 不带这么无耻的吧！ 但是人在屋檐下，微微不得不低头：“那一会我请你吃夜宵？” 肖奈很正人君子地拒绝：“不好意思，除了夫人的美色，我不接受其他贿赂。” 微微：“……” 不管微微最后有没有美色贿赂、过程如何，总之，周一早上，肖奈准时地出现在晓玲家楼下，接微微一起去公司。 微微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底下配黑裙子，说起来似乎很职业，其实并非如此。衬衫是那种有点娃娃的款式，裙子两侧打着褶皱，腰间系着细长的蝴蝶结皮带，看起来既可爱又端庄。 凑巧的是，肖奈今天竟然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长裤。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宛如刻意穿了情侣装一般，朝气而又清爽，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因为宝桂花园离肖奈的公司并不远，两人是走着去的。微微挽着肖奈的手，一路上雀跃又紧张，“我去了以后做什么啊？” “你喜欢做什么？” “呃，不知道，反正不要没事干就好了。”傻坐的话会很尴尬的。 肖奈思索了下说：“你先去测试部做几天，等熟悉了梦游2，再去策划部。愚公在这两个部门都有工作，你跟着他。” “好。”微微点点头，她毕竟还只是学生一枚，完全不清楚公司流程，肖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快到公司的时候，微微想起来说：“一会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去找愚公好了。” 肖奈低头看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微微把她的新口头禅搬出来，很坦然地说，“我害羞嘛。” 肖奈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微微的分兵计划很快就流产了。 在距离公司大楼两百米的地方，微微正打算和肖奈分道扬镳，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钉着耳钉、服饰很后现代的小青年从他们身边跑过了。跑过十几米后小青年又扭头跑回来，视线在微微和肖奈之间不停地来回，一副惊诧的模样：“老大，我没看错吧……这，这难道是咱们公司的新员工？” 肖奈点头，“是实习生。” 微微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好奇，这人怎么叫大神老大啊？难道这是大神在公司的称呼？ 微微今天稍微收拾了一番，分外的明艳照人，因此笑容杀伤力极大，后现代小青年被她笑得一阵眩晕，红心闪闪，但是，很快他看到了美女的手…… 挽在了老大的臂弯中。 “老大，难道，难道你们……” 肖奈瞥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了。 小青年迅速地意会了，夸张地退后两步，然后一扭身，飞快地向大楼跑去，微微看见他边跑边掏出了手机……依稀还听到声音…… “……来了个超级美女……可惜是老大的老婆……这还不如不来呢……” 微微黑线三千丈，肖奈安慰她：“美术部的，你以后尽量远离他们。” “……明明是表演部的。”微微小声地嘀咕。 拜后现代小青年所赐，微微还没到公司，肖奈带着未来老板娘来上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致一。微微的偷偷潜入计划彻底失败。 肖奈虽然把微微带到了公司，但是他并没有空闲带她熟悉整个公司的环境，一到公司便被人叫走了。反正微微身上已经敲了一个“肖氏所有”的隐形章，他很放心的。 相对比较清闲的愚公接手了带新人的任务。 愚公在众人嫉妒的视线下得意地带着微微往测试部走去，边走边给她介绍致一科技的情况：“咱们公司目前主要力量集中在开发上，所以结构还是比较简单的，也就五个部门，策划部、程序部、美术部、测试部、行政部。” 43 “美术部是那块，”愚公点了点东边，“他们人最多，也最变态，三嫂你千万别靠近他们。最近他们在抓人做npc原型，连我这长相都不放过，三嫂你千万要小心。” 微微好奇地问：“是按照你的样子做npc吗？” 愚公点头。 “那蛮好玩的啊。” 愚公面无表情地说：“如果那个npc是老鸨呢？” “……” “名字还叫如花。” “……” 愚公总结：“总之，他们最近在做青楼场景的npc，你……” 微微无比坚定地：“我一定远离他们！” 又走了几步，愚公说：“那边就是策划部了，主策划就是你老公，还有剧情策划、数据策划什么的，以后你接触多了就明白了，里面有两个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 微微被“老公”两个字寒到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打岔说：“我刚刚怎么听见别人喊大神老大啊？” “在公司是有人这么喊，也有喊肖哥的。” “……黑社会？” “唉，咱们做网游的也跟黑社会差不多了，起早贪黑的，再说了，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喊肖总或者经理什么的多没格调。” 微微想起昨天他在某场景下喊的那声“肖总”……不由用眼神默默地朝愚公飞了两把小刀子。 愚公脸皮厚，恍然不觉，指了指西边那块说：“程序部在那，程序部就是一堆牛人啊，尤其a组那几个，号称我们公司三大神手。” 神手？ 微微眼睛闪闪地：“大神？” “他不算。”愚公挥挥手，“a组就四个成员，除了你老公外，另外三个合称三大神手，看到那个穿褐色骷髅t恤的没？”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愚公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著名的黑客ko你知道吧？” 微微点头。ko的大名，就连微微这种并不关注黑客圈的人都有所耳闻，说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黑客绝不过分。 “就是他了，在我们这里，他叫老k。” “你，你骗人吧，ko？”微微张口结舌。 “人是老三弄过来的，好像他们单挑了几场吧，总之现在他就在我们公司了，知道他是ko的人不多，你别说出去，咱们是一家人我才告诉你。” ……其实你跟很多人这样讲过了吧。 “说起来，这个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薪水都是老三直接给他现金，耍酷很在行的。”愚公酸溜溜地说，“不过我觉得他不说真名的原因……” 微微期待地看着他。 “是他名字太锉。”愚公用力地点头加强可信度。 “……” 微微保持沉默。 愚公又指着另外一个人，“他旁边那个人叫阿爽，是a组的另外一个高手，不过这人你看见一定要绕道走，尽量别在他面前晃。” 微微奇怪：“为什么？” “三嫂，你没发现我们公司就是一和尚庙，连前台都是男的吗？就是这家伙搞的！”愚公脸现悲愤之色，咬牙切齿地说，“这家伙据说看见女的就写不出程序。” 这么强大！微微震撼。 “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愚公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吧，是这家伙太好色，自制力又太差，看到女的就晕头转向脑子打结，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 微微一时间恍如置身江湖，这些人仿佛就是传说中各有怪癖的武林高手。 微微不由追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愚公的目光悲摧起来，定定地看着某个角落，“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小白脸。”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疑惑地说：“没人啊。” 愚公说：“再仔细看看。” 微微再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到谁，“是没人啊，只有美人……” 微微忽然顿住了，扭头惊诧地看着愚公。 愚公沉重地叹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没错，就是他。” “虽然他长得像个小白脸，人品也不怎么样，经常还很猥琐，但是，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了你一身缺点，总会意思意思给个优点，这个小白脸，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脑子还不错。” “曾经，他是z省的理科状元。” 微微被雷到了，美人师兄居然也是大神核心团队的成员，传说中的编程高手？好吧，她也知道本校牛人很多，但是但是，莫扎他…… 实在很难想象啊！ 你能想象平时很欢乐很小白状的邻家大哥，忽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武林高手吗？ 愚公问：“幻灭了吗？” “还好了……其实美人师兄还是蛮有气质的……”微微艰难地说。 愚公点头认可：“也是，没有气质有时候也是一种高手气质。” “对了。”愚公忽然想起什么说，“在公司你也可以叫我愚公，大家都是这么喊的，不过郝眉你就不要叫他莫扎他了。” “那叫他什么？”总不会叫“好美”吧…… 愚公淡然地说：“江湖人称眉哥。” “……” “怎么了？” “没什么。”微微也淡然地说，“只是突然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微微在麻痹状态中继续随愚公前行。 行政部没有什么可介绍的，愚公只是郑重地叮嘱了一句：“对行政部的人要客气，他们决定发给你的饭盒是三荤一素还是三素一荤。” 微微严肃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最后才是测试部，愚公介绍说：“测试部目前人员还不足，估计九月份就要大规模招人了。三嫂你先在那吧。” 到了测试部，跟部门经理以及成员介绍一番后，愚公功成身退。 测试部是网游公司里技术要求相对比较低的部门，普通岗位只需要对游戏有经验有热情就可以胜任，微微怎么说也是个网游高手，做这个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的。 游戏测试员的工作做起来其实很枯燥，也许要不停地和同一个npc对话，看看有没有bug，也许要一遍遍地走同一张地图……绝对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只要玩玩游戏就好。 今天测试部正好要做一个大型任务的测试，人手本就不足，多了个人当然最好不过。测试部的成员们本来还担心这个传说是老板女友的大美女是来公司混日子的，谁知道人家只是稍微习惯了一下梦游2的操作，飞快地就上了手。 测试部部长顿时如获至宝，迅速地对微微这个未来老板娘产生了认同感。 微微一进梦游2就入了迷，连“江湖人称眉哥”兴奋地跑来围观她，都没空答理，害得莫扎他落落寞寞地走掉了。中午和肖奈去外面吃饭，肖奈随口问：“上午做什么了？” 微微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做水患任务的测试了。” 因为梦游2在天气变化上最大限度地模拟现实，所以游戏中也有日升月落，有风霜雷电，有风和日丽，当然也有阴雨连绵。那既然有阴雨连绵，当然会导致某些地方发大水，于是水患任务由此而来。 某个小镇被淹后，系统发出通知，号召玩家们抢救npc小孩和老人，抢救npc财产，然后获得一定的奖励。玩家需要学会游泳技能，然后在限定的时间里把npc送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在水中血量是持续下降的，如果不能及时送到，玩家就会死亡，任务失败。 由此还有衍生的灾后重建家园任务，对应的当然还有旱灾运输水源任务等等。微微玩过的网游算是多了，但是像这么特别有趣的多人任务，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测试的时候还听测试部的人讲到什么托儿所喂孩子的任务、街头卖艺任务、家庭系统的男耕女织等等，虽然目前还只接触到游戏的冰山一角，但是梦游2别出心裁的任务系统已经让微微惊艳了一把。 不过说起来，今天给微击最大的，却是梦游2的风景。 灵秀的山川、浩渺的江河、郁郁的翠竹、幽静的深谷，这些寻常看惯了的景色，到了梦游2中，似乎格外的空灵悠远。 当然，还不只景色而已，还有流畅华丽的招式动作，逼真多变的人物表情…… 微微早知道《梦游江湖2》是大神自己写的3d引擎，而非直接购买国外现成的，在画质和动作的表现上肯定非同凡响。但是在亲眼见到游戏之前，绝没想到大神的引擎会让景色优美、动作华丽到如此程度。 不过想想大神本身，然后他那华丽丽的团队，微微又觉得正常了…… 说起来，有这么好的引擎，将来不用说《梦游江湖2》运营会赚多少钱了，光这个引擎卖给其他网游公司用，大神公司抽成就会赚死吧。 吃完饭和肖奈一起回公司，为了避免被大神带到昨天的“案发现场”，微微主动地、热情地去探访早上被她伤了心的美人师兄去了。 肖奈笑一笑，并没有制止她，他并不是喜欢在公共场合黏黏糊糊的人。不过下午游戏测试出bug的时候，他却出现在了测试部，顺手调试了程序问题。 当时测试部的员工们内心十分复杂，基本上都在默默地呐喊：其实俺们也可以解决啊！老大你不用亲自来的！ 几天测试工作做下来，微微总觉得梦游2跟以前自己玩过的游戏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不仅仅因为精致细腻的画面以及深厚的历史底蕴等等，还有一些别的地方。但是具体如何她又说不上来，直到某天看到梦游2的一些细节策划书，才恍然大悟。 梦游2有一种生气。 在梦游2的世界里没有一成不变绝对静止的事情，花有开落，月有阴晴，人有兴衰。庭院里的一株牡丹，也许几天前还是含苞待放，几天后你再去看，或许已灼灼盛开。京城里的一家酒肆，也许昨日还是宾客盈门，转眼却会败落，换了东家。城西的一个女子也许这个月还待字闺中，下个月却已经嫁到城东。甚至药店杂货铺的npc们还会轮班休假。 只是小小的场景和npc变化而已，却给人一种动态、发展的感觉，把以往网游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一扫而空。 梦游2基本上各个环节都有巧思，如结婚环节的抢婚，如武功系统的自主招式设计，如职业设计里的士族（读书做官然后按等级召唤护卫战斗，可参考西方的召唤系理解）…… 种种奇思妙想贯穿了整个游戏，但是梦游2最大的特点，却是真正把生活系统与江湖系统并行起来了，玩家在梦游2里，既可以笑傲江湖，也可以做个完全远离江湖的生活类玩家。 这在网游中是非常少见的。网络游戏一向泾渭分明，战斗就是战斗，生活就是生活，就算战斗型游戏里有生活系统，那也只是辅助类的小游戏而已。 网游开发商们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国内的开发商们为了省钱省事，大都是直接购买国外的引擎，而国外的引擎要么以战斗升级为主、生活类为辅，要么以生活养成为主、战斗适当调节，于是国内的网游套用外国的引擎做成成品之后，自然也无一例外地受到了限制和束缚，成了千篇一律的模式。 但肖奈是自主开发的引擎，当然就可以完全跳出这个模式，自由地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这些创新还仅仅局限于游戏范畴，真正能称之为战略性创新的，却是《梦游江湖2》的生活系统，把c/s和b/s结合了。 通俗一点解释就是，把需要自己下载安装的网游和完全不需要下载安装的网页游戏结合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说明。 比如，你在梦游2你家的花园里种了一株花，可是它开花的时间却是在你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没法上游戏怎么办？那么你只需要打开梦游2的网页版本，就可以蹲在办公室里收花了。 再比如你养了个儿子，一天要吃三顿，你又不想把他放在系统托儿所，那怎么办？上班时上网页版喂呗。 可以想见，将来这些功能还会延伸到手机上。 目前各大游戏公司都在着力开发适合上班族以及电脑配置不高的玩家能玩的网页游戏，但是目前市面上，却绝无一款游戏是把3d网游和网页游戏结合起来的。 梦游2在这方面开了先河。 这绝对是天才性的创新。 “不只如此，你不妨逆向思维一下。”某天下班的路上，听着微微滔滔不绝的赞美，肖奈十分之淡定地，起码是表面十分之淡定地说。 “嗯？” “在网游内测之前，梦游2生活系统网页版就会先行开放。” 咦？这倒是很新鲜，但是这样有什么目的呢？ 微微开始思考。 看她一时没有想到，肖奈进一步提醒：“然后在梦游2内测之前，我们会在网页版上宣传3d网游中家园的录像。” 微微霎时明白了。 网页版的玩家们看到自己的花园在3d游戏中如此精致完美，肯定会产生去网游里看看的冲动，然后…… 一切就可想而知了。 大神的这个战略实在太野心勃勃了，简直要把各类玩家一网打尽啊。 微微热血沸腾，延伸思考下去。 这类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玩家进入了游戏会怎么样呢，当然可以不打怪不练级，只种菜收菜，养猪养鸭，织布裁衣，研究美食……但是，你要觉得当个农夫无聊了，去拜师学艺行走江湖也没人会拦着。而且，系统会想方设法地勾引你，比如说，种菜种出个灵丹，吃了功力倍增，比如说耕地挖出本秘籍，比如说做衣服居然做出了很好的装备……而且不巧这些东西都没法售卖…… 于是…… 所以说，大神就是个阴谋家…… 不对，也许该说是阳谋家才对，最擅长挖陷阱后让人看着陷阱往下跳…… 微微日复一日地沉浸在梦游2中，几乎有点废寝忘食了，有次肖奈走到她身边都没注意，于是肖奈就被测试部的人调侃。 “肖哥，输给自己的游戏感觉怎么样啊？” 肖奈觉得很不爽，而且已经不爽好几天了。谁受得了好久不见的女友天天在耳边念叨游戏，无奈之下，肖奈干脆禁止：“以后出了公司不要提游戏两个字。” 微微心里有点小小的窃喜，又有点委屈，辩解说：“那是你的游戏啊！” 梦游2，是你的世界啊。 游戏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完成，一款游戏必将凝结整个团队的智慧，可是肖奈作为这个游戏的终极设计师，却是整个游戏的灵魂所在。 《梦游江湖2》，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他的世界。 里面体现的是他的人生观，他的价值观，微微在这个游戏里，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在他宽广的心里飞翔。 他无所不在，完美而强大。 好像。 更更喜欢他一点了呢。 在测试部待满一周后，肖奈把微微拎到了他直属管辖的部门之一——策划部，做起了辅助策划的工作。 微微对这个调动一点意见都没有。 她想去策划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在他的世界中，加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坐在窗边木地板上的两人身上。 “我觉得家庭系统还可以加点东西，特别是家庭和家庭间的互动方面。” 微微坐在肖奈身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这本绿色封面的小本子是微微最近买的，上面写了许多对梦游2的零碎的想法。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微微的意见还是很有见地的，肖奈却心不在焉。 “这首曲子怎么样？” 微微恼了：“肖总，你有没有在听啊？” “嗯，”肖总说，“想法成熟了写个报告给我。” “……” 44 微微恨恨地，低头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琴音并没有乱掉。 肖奈正弹奏的乐曲是梦游2某个场景的配乐，也就是微微来那天，那位方总监所在的音乐工作室送来的曲子之一。 一曲弹完，肖奈略作思考，在曲谱上做了几笔记录。然后放下笔，长臂一展，把某人拦腰抱了过来，顺势压在了地板上，以口还口，以牙还牙。 “你……” 微微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封口了。 虽然这阵子微微已经被他抱着亲过搂着亲过坐在腿上亲过，但是按在地板上还是第一次，顿觉此乃小心脏不能承受之亲。 然而狭路相逢勇者胜，某人不仅武力值高，还很狡猾，微微抵抗无力，只能任人为所欲为了。 好几分钟后，肖奈才放开她，却没有起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微微喘息着，眼光迷离了好一会才回神，忍不住怀疑：“你真的是第一次……呃，恋爱？” 一点都不像好不好！每次都被他……到没有招架之力。 “嗯。”肖奈的声音有丝懒洋洋。 “那你也太熟练了……” “看到你就无师自通了，”肖奈轻咬着她的耳垂，“还有，我脑内演练了很多次。” 又演练了几次，中午休息的时间就过去了。肖奈扣好衬衫的扣子准备出发，微微跑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眸中带水……这个可以说是困的。 双颊飞红……这个可以说晒的。 可是嘴唇怎么办！ 难道说吃辣辣的蚊子叮的？！ 那群明明很忙但却永远有时间调侃她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机会的好不好，尤其还有愚公在！ 微微郁闷地走出卫生间，肖奈已经在换鞋了，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问：“下午还去不去？”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公司里因为新一轮的目标，很多人都在加班，肖奈自然要去，微微一个实习生去不去倒无关紧要，于是微微甩头：“不去！” “实习生又没有工资，我要休假！” 肖奈很有风度地没有戳穿她，不过还是把她叫到门口，在额头亲了一下：“那你看家吧，别去晓玲那了。” “哦。”微微看看外面热情的太阳，也不太想出门，不过在肖奈走后，忍不住小声反抗一句，“……这里又不是我家。” 微微现在所在的房子，并不是晓玲家，而是肖奈自己在外面的房子。肖奈对于在别人家里卿卿我我还是很有心理障碍的，微微又不敢去他父母家，于是这间以前并不常住的房子就大大地利用起来，经常白天微微就和肖奈在这里，晚上肖奈再把她送回去。 肖奈走了，微微无所事事，跑回房间上网。 不去公司的话就有点无聊，微微在网上晃了一圈，想起小老虎已经好几天没喂了，就打开了《梦游江湖》。 本来先天属性奇差的小老虎在微微耐心的培育下，属性已经有所回升，微微喂它吃了点丹药，看看仓库里已经没有存货了，便去长安市场收购。 没想到，在长安市场居然看到了久未出现的蝶梦未醒，她摆了个摊子，正在卖东西。微微有点意外地发消息过去：“是蝶梦吗？” 应该没有把号卖给别人吧。 果然很快蝶梦回信：“是的。” 微微：“好久没看到你了。” 蝶梦：“呵呵，工作太忙。” 微微一直以为蝶梦已经彻底地离开了游戏，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不由有些惊喜。有心问问近况，但又怕唐突，索性就不问了。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蝶梦便收了摊子提议一起去打boss。 同去打boss的还有雷神妮妮，三个人下了个难度不太大的副本。本来三个人打这个副本应该是很轻松的，可是因为蝶梦频频失误，居然一度差点团灭。 蝶梦苦笑：“两个月没来，我竟然连boss都不会打了。” 蝶梦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微微正这样想着，雷神妮妮就发消息过来：“蝶梦帮主最近心情不好呢。” “怎么了？” “可能刚刚回到帮里不习惯吧。这两个月帮里的老人走了不少，来了很多新人，都把小雨妖妖当神似的，好多人都不认识蝶梦帮主哎。” “战天下没把帮主的位子还给她？” “没哦，而且现在蝶梦帮主的等级装备也没战天下高了。” “……” “小雨青青也还在帮里，这个女人真是讨厌死了啦。要不是舍不得帮派，我早就走了。” 这时微微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蝶梦和战天下……” 雷神妮妮说：“和好了啦，我问过蝶梦帮主哎，她说她前阵子生病，战天下一直照顾她，她就心软了。” 正说着，雷神妮妮突然不见了，几分钟后哇哇叫地爬上来：“晕，在家里就是不好，电信上网通的服务器不是卡就是掉，微微你那速度怎么样啊，你也是电信吧现在？” “没有，我回b市了，是网通的。” “喔喔？为虾米这么早回b市啊？” “暑假实习啊。” “倒塌……不要提实习，我还没弄到章呢。” 这几句话是在队伍频道里说的，所以蝶梦也能看到，一直没怎么讲话的她出声问：“微微你现在在b市？” “嗯。” 蝶梦没再说什么，打完副本，她忽然说：“微微你现在有空吗？不如出来一起喝个下午茶吧。” 微微对这个邀请十分意外，她向来不怎么热衷见网友的，但是现在蝶梦心情不好，她要是拒绝的话，似乎有点雪上加霜的感觉。 不由有些犹豫起来，这时雷神妮妮发私聊信息来：“微微你就陪陪蝶梦吧，因为战天下还有帮里的事情，她心情不太好呢，你安慰下她。” 想起蝶梦和战天下的那些事情，沉浸在自己快乐的小幸福中的微微不由有一丝心软，于是没再多想就答应了。 正跟蝶梦她们聊着，忽然，电脑屏幕上跳出来一个窗口，微微吓了一跳。 “微微。” 窗口上浮现两个字。 微微犹疑地打字：“大神？” “嗯。” “……你就不能用正常的聊天工具吗？” “这样方便。” “……”可是很吓人好不好。 “忽然想起来，亲戚的别墅空着。” “啊？” “他家有游泳池。” “……” “要不要去游泳？” “要！”微微飞快地回复。 “会游泳？” “不会！”微微理直气壮地说，“但是我要旁观！” 旁观大神游泳啊，那可是上次看他打篮球时就产生的愿望！ 被大神神出鬼没地一打岔，游戏里一时就没顾得上了，芦苇微微的人物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雷神妮妮喊了好几声。 “微微。” “微微？” “微微微微微微……” …… …… 微微连忙说话，制止她的刷屏：“来了，刚刚有点事情。” “哦，还以为你也卡了。” 蝶梦问：“微微你是不是在xx区？” xx区是b市大学比较集中的地方，微微回答：“是的。” 蝶梦说：“那xx路那家必胜客好吗？” 微微想了想，xx路离a大并不远，就答应了下来：“好的。” 说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交换了手机号码，微微又打开大神那个窗口。 “一会我要跟蝶梦未醒见个面。” 肖奈过了一会才回复：“嗯。”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微微直觉他并不喜欢自己跟网友见面，于是解释说：“在xx路的必胜客，只是喝个下午茶，不会很久的。” 肖奈说：“到时候我直接接你去游泳，对了，你把我的泳衣带上。” 男式的泳衣，其实就是泳裤吧…… 大神的泳裤这种……神奇的存在，微微想到就面红耳赤了，更不用说在柜子里翻了。微微打开了肖奈说的那个衣柜，完全不敢细看，随手拿了一个黑色的面料光滑的应该是泳裤的东西，飞快地塞进包包里，然后就出门去见蝶梦。 半个多小时后，微微到了必胜客。 蝶梦的短信里说自己是栗色长卷发，穿着墨绿色长裙……微微在必胜客里张望了一下，在窗边最里面的位子看到了她。 微微举步向她走去。 蝶梦原本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渐渐听到脚步声，眼角余光中似乎有一抹惑人的亮色向她走近，她下意识地一转头，便望进了一双明媚莹亮的眼眸中。 那双明眸的主人看到她，朝她浅浅绽放一个笑容，皓齿微露，那笑容如昙花初开，让人一下子觉得光芒大盛，艳不可挡。 蝶梦心中慢慢浮现一个想法，又觉得不太可能，然而那女孩居然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蝶梦意外之下几近失神，呆了好一会才问：“……你是芦苇微微？” 微微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笑着招呼说：“你好，蝶梦。” 微微和蝶梦在必胜客坐到快五点才离开。 期间大部分时间是蝶梦在倾诉，微微在倾听，不过微微也明白，蝶梦心情不好，要的也只是倾听而已。 最后蝶梦还邀请微微共进晚餐，微微不好意思地拒绝了：“晚上要去游泳，游泳前好像不能吃东西的。” 蝶梦了然：“和男朋友？” 微微点了下头，想到肖奈，眼中不自觉地漾满了光芒。 “你这样的美女，男朋友肯定对你死心塌地的吧。”蝶梦看着她，眼中有一丝羡慕。 微微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于是笑了一下，低头喝了口茶。 和蝶梦分手后微微打电话给肖奈。 “我这边已经好了。” “嗯，我马上过去。”其实肖奈工作早已做完，但他教养风度使然，绝不会打电话催促。 微微讲了地点，正要挂电话，肖奈忽然问：“你泳衣买了吗？” “……” “等我一起去买？”肖奈拿着车钥匙边说边往外走。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 必胜客旁边就有个大超市，微微溜进去，随便买了个泳衣，当然是最保守的那种，下面还有裙边。 从超市里付款出来，微微便看见肖奈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游泳啊游泳～ 关于游泳，微微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的，大神裸着上半身，穿着轻薄短小的泳裤，矫健的身躯在碧波荡漾中一起一伏……而她呢，就躺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喝着饮料吹着小凉风看啊看，最好能带个相机…… 然而，现实是—— 到了别墅，微微从包包里拿出他的泳裤，肖奈接过，眉一挑。 “怎么拿这条。” “啊？”她看都没看随便抓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条是我拿到游泳冠军后姑姑送的，我从来没穿过。” “你不喜欢啊？” “我倒无所谓，”肖奈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原来微微喜欢这种款式。” 他去室内换了泳裤出来，微微才知道他说的这种款式……是哪种款式…… 竟然真的轻薄短小……还紧绷…… 微微被这毫无遮挡的男色弄昏了头，在大神说“你怎么不去换衣服”的时候，真的乖乖地去换上了刚刚买的泳衣。 还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抓了条大毛巾披在身上。 肖奈已经在泳池里舒畅地游着，看到她出来，便游到池边，伸手。 “下来。” “不要，我不会游泳。”旱鸭子微微扯着毛巾宁死不跳水。 “我教你。” 微微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最多我在游泳池旁边洗脚好了。” 肖奈无语了，摆出一副不管她的样子，自顾自地游开。微微眼睛跟着他，看他在水中劈波斩浪，俯仰自如，劲瘦精壮的身躯时隐时现，不由脸上有点发烫。 她真是被大神带得越来越色了啊～ 微微一边检讨着自己，一边继续明目张胆地目不转睛。看了一会，自己也有点跃跃欲试起来，便在泳池边坐下，把脚伸进了泳池。 顿时一阵清凉的感觉从脚上传来，全身上下好像每一个毛孔都舒服起来。 微微坐在游泳池边玩水玩得欢快，一时没注意肖奈的行踪，等到再发现的时候，肖奈已经游到了她的身边，突如其来地抓住她的脚踝，一把把她拉了下去。 微微猝不及防地掉进泳池，顿时喝了好几口……自己的洗脚水…… 然后因为手忙脚乱，被某人以口渡气…… 后来又因为怕淹死，紧紧地攀着某人半裸的身躯…… 总之……一言难尽…… 回去的时候，微微游泳只学会了一点点，但是，身心……却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肖奈同学以前虽然是校际联赛的游泳冠军，但是对游泳也没热衷到天天都要游的地步。然而这天以后，却忽然热衷起来。亲戚的别墅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便天天傍晚带着微微去游上两小时。 微微已经喜欢上游泳了，但对某人以教学之名，行xx之实的行为还是坚决抵制的。然而她虽有抵死不从的决心，却没有相应的武力值，还经常一不小心就被**…… 于是大神亲戚家的游泳池里就经常能看到她在水中扑腾的身影…… 某次垂死挣扎中，微微连“我们还没到洗鸳鸯浴的地步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想想也是，偌大一个游泳池，就他们两个人，可不就是鸳鸯浴么…… 但是肖奈的反应却是—— “原来微微喜欢激烈的？” 无耻不过人家，微微只好逆来顺受了。 所以又一次接到蝶梦的电话的时候，微微还是蛮开心的。天天上游泳大餐，实在有点营养过剩啊…… 蝶梦问：“微微，明晚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明天吗？”微微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好的。” 微微答应得这么爽快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躲避和大神一起去游泳，而是想起上次必胜客是蝶梦请的，微微觉得自己应该回请一次。 所以第二天，微微就抛弃了某人，揣着小钱包独自赴约去了。然而站在蝶梦说的酒店门口，看着那华丽丽的装潢，微微不由有点忐忑。 不会钱不够吧…… 不管了，大不了叫大神来救场。 微微拿出手机发短信给蝶梦：我到了，你在哪里？ 很快蝶梦回复：就菊轩。 包厢里，蝶梦收起了手机。 “她已经到了。” 小雨青青不是很相信地问：“她真的是美女？有没有妖妖漂亮啊？” 几十分钟前，在这个由小雨妖妖提出的碧海潮生阁见面会以及和解会上，蝶梦“无意”地说出她见到了芦苇微微的真人，还说她长得十分漂亮。 在座的除了战天下、小雨家族、真水无香，还有几个其他在b市的玩家，大部分人都认识或知道芦苇微微，却都不是很相信芦苇微微是美女。 小雨家族的人更是不信，便起哄让蝶梦把芦苇微微约出来。 于是，蝶梦便假装去外面打了一通电话，事实上，为保万无一失，她昨天就约好了微微。 蝶梦听到小雨青青的问话，并没有立刻回答，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才道：“来了不就知道了。” 小雨青青“呵”了一声说：“我明白了，肯定没妖妖漂亮，妖妖可是所有服务器的第一美女。” 小雨妖妖半羞半恼地说：“你别这么夸张了啦，什么人都拿来跟我比。” 小雨青青娇俏地吐吐舌头说：“知道啦知道啦，降低你身价嘛。” 蝶梦看着小雨妖妖，心中冷笑。 45 凭什么你这么众星拱月，凭什么你们小雨家族在我建的帮派里颐指气使，不就是靠那张脸和所谓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吗？凭什么你这么幸福，你不知道你的幸福很刺眼吗，你不知道你提出的所谓和解会很假惺惺吗？ 如果不是你，天下就不会认识小雨青青。 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马上，你的考验就来了。 你的爱情能通过考验吗？ 通不过吧！ 本来就是建立在外表上的所谓爱情。真水无香这样的男人，会不为美色所动？在那样的活色生香艳色倾城面前？ 更何况他曾经是芦苇微微的老公，有什么比曾经拥有却无意中错失更令人惋惜和痛苦呢？ 但是。 如果通过，那么，我祝福你们！真的祝福！ 蝶梦一饮而尽！ 众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瞄向门口。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却看见了一张笑着的圆脸。这样也算美女？小雨青青正要嗤笑，才发现原来只是个服务员。 然后，才是一个女生在服务员身后走了进来。 圆脸服务员热情地说：“您好，就是这里。” 那女生礼貌地朝她颔首，随着她的动作，几缕发丝滑落下来，极其引人遐思地落在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待她转头，只见松松挽就的乌发衬着一张令人心跳不止的艳丽脸蛋，一双明眸亮若星辰。她眼中好像掠过了一丝诧异，长睫一动，美目流转间，竟似有艳光流过。 蝶梦已经见过微微，可是这次她换了一身淡粉色v领系腰的印花裙，竟然又让她看呆了一会，过了一会才站起来招呼。 “微微。” 她这一声“微微”顿时把众人惊醒了。众人只觉得走进来的这女孩子极美，一时竟没有把她和“芦苇微微”这四个字联系起来。现在被蝶梦一提醒，才意识到她就是芦苇微微。 她竟然是芦苇微微？ 她怎么可能是芦苇微微！ 如果她是芦苇微微，那所谓的江湖第一美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雨妖妖，几乎同时觉得—— 淡了。 在这样夺魂慑魄的明艳面前，小雨妖妖的清纯漂亮顿时就显得太寡淡了。 而且…… 身材真的差太多了。 小雨妖妖其实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她的长相大家都看多了，早没了惊喜。论坛上有照片有视频，见了真人，反而觉得没有照片好看，起码皮肤是远不如照片的。对比之下，反倒是这个毫无美女之名的芦苇微微，不施脂粉容色照人，叫人移不开视线。 于是大家又疑惑起来，如果这个女生是芦苇微微，那小雨妖妖怎么可能从她手上把真水无香抢走？ 大家又心有灵犀地瞄向真水无香。 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好色本性，当初真水无香在游戏里和芦苇微微离婚，迅速娶了小雨妖妖，帮里的男玩家们虽然觉得他不厚道，心里却也暗暗羡慕。但此刻看到芦苇微微，在座的男玩家们以己度人，都觉得真水无香的内在小灵魂恐怕已经在捶胸顿足了。 蝶梦一直在留意小雨妖妖和真水无香的反应，此刻满意地抿了下嘴，对服务员说：“服务员，在我旁边加个椅子。” 然后又对微微说：“微微，这里坐。” 微微点点头，移动脚步，神色如常，但是心里已经迅速地琢磨起眼前的情况来。 其实刚刚收到消息，蝶梦说在某某包厢时，微微已经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到底还是相信朋友没有多想，没想到一进来，却是这样的状况。 微微并不认识蝶梦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小雨妖妖的脸却还是有印象的，既然小雨妖妖在此，那么其他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这大概是碧海潮生阁在b城的玩家聚会吧。 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来。 微微在蝶梦身边落座，众人的心才仿佛落回了原处，却仍然有一丝不真实感。小雨青青脱口问：“你是芦苇微微？” 她的嗓音有点尖锐，微微看了她一眼，点头。 “是的。” 既来之，则安之，微微落落大方，向大家点头致意，“大家好，我是芦苇微微。” 先是一阵静默，然后气氛猛地火暴起来。蝶梦重新找回中心了的感觉，笑着说：“大家自己介绍一下吧。” “我是蓝之梦。哇，芦苇微微，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啊。”一个穿着紫色t恤的女生首先响应。 “大浪淘沙，我们一起打过太湖龙王的。” “旱烟。” “嗨，我是瞳孔深深。” “tony呢。” “我是停停走。” “震鸭霸主，哈哈。” …… 先开口的都是跟微微有过来往的人，然后是两个微微退帮来的新人。 “我的名字很难念的，你叫我阿不思好了。” “美女，我叫湖水蓝。” 最后还剩下四五个人没说话，小雨妖妖身边的男生似乎想开口，然而说了个“我”字，却没了下文。 这时蝶梦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看他的神情衣着，显然已经是社会人士了。他端着酒杯做出向微微敬酒的姿势：“芦苇，我是战天下。以前游戏里有些不开心，不过现在大家见了面，以前游戏里的事情就别再放心上了吧。” “当然。”微微风度极好地说。 战天下这话不只对微微说，还有暗示小雨家族的意思在。小雨妖妖这才秀秀气气地开口：“我是小雨妖妖，芦苇微微，久仰大名。” 小雨妖妖这话听来客气，语气却不怎么让人舒服，室内众人都觉得身上一冷。微微哪里会听不出她语气中的玄机，但她虽有一副伶牙俐齿，却没对她施展的兴趣，笑了笑，无比轻盈地四两拨千斤：“你好。”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又一次开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将目光落在微微身上，说：“我，是真水无香。” 小雨妖妖另一边的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不怎么心甘情愿地说：“小雨青青。” “小雨绵绵。” 介绍完毕，大家不由将暧昧八卦的眼神在微微和真水无香以及小雨妖妖之间看来看去，直到小雨妖妖神色渐恼，才有所收敛。 真水无香站起来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气派地说：“今天我买单，大家放开随便吃。” “太贵了吧。” “真水你好有钱。” 大家都为红酒的价格咋舌。 战天下笑说：“今天要不是真水请客，咱们哪能来这里吃，随便一道菜都是三位数。” 小雨妖妖文雅地笑：“我提议的聚会呢，当然要他请客了。” 蝶梦看她摆出女主人的架势，一则暗笑一则又不快，故意转向微微说：“微微你这条裙子真不错，好衬身材，多少钱买的？” 微微望了她一眼，淡淡地撇开视线说：“随便买的，忘记了。” 蝶梦这一问，大家的视线又凝聚到微微这边来，七嘴八舌地说话。 阿不思问：“芦苇微微，怎么称呼你？” 这大概是问真名，微微跟他不熟，便假装没听明白，说：“就叫我芦苇好了。” “微微我记得你也是学生哦，哪个学校的啊？” 这句话是蓝之梦问的，微微跟她还算熟悉，可是她的问题却让微微为难。若不回答或含糊过去，恐怕会让她尴尬，但实话实说却也不能。微微向来很懂得保护自己避免麻烦，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她哪里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资料，于是略一思索，笑了下说：“我们学校的饭很好吃。” 她这可是实话实说，a大的饭她的确觉得不错。不过b城大学生里却广泛地流传着一句话——a大的牌子x大的饭，e外的美女h体的汉…… 蓝之梦果然被误导了，说：“原来你是x大的，学什么的啊？” 前面一个问题微微忽略，只回答后面一个问题：“计算机。” “我也是x大计算机的啊！”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插进来，名叫旱烟的男玩家又惊又喜地看着微微，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又疑惑了，“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众人也都疑惑地看向微微。 这么不巧？ 微微心中暗囧，脸上却很镇定，正要说话，小雨青青蓦地嗤笑一声，口不择言地说：“听说现在有些职业的女人哦，很爱说自己是大学生的。” 大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都错愕不已地愣住了。 微微心中大怒，目光一凛，看着她直接斥道：“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肮脏的念头。” 她本来就是盛极的容貌，此刻脸色一沉，竟然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要说被她逼视的小雨青青了，就连旁人都被她的气势镇住。 小雨青青被她一看，竟然心中一慌，眼睛下意识地躲开了。 微微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转头不慌不忙地问旱烟：“你是哪个分部的？” 微微会误导别人以为自己是x大的，是因为以前有次二喜去找x大计算机系的同学玩，她跟着一起去了，对x大计算机系比较了解。 旱烟回答：“泉山分部。” “大三你才能搬到本部吧？”微微十分技巧地说。 旱烟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你是本部的师姐啊，怪不得没见过你，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比我大。” 微微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微微虽然长相美艳，目光却端正干净，绝对没法让人往不良的地方想。众人本来就觉得小雨青青说话太没脑子，现在被微微如此一“解释”，更加觉得小雨青青太没家教，想法真的是太肮脏了。 小雨青青的气焰完全被微微压制住了，心里虽然不甘，却也安分了不少，侧头跟小雨妖妖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家被她搞了这么一出，气氛不由有点尴尬，蝶梦心中快意，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才让室内重新热闹起来。 微微已经打定尽早抽身的主意，举止却不急躁，在他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安然地吃了点东西。 窗外骤然闪过几道闪电，雷声响起，过了一会，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包厢里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 “最近怎么老是下雨。” “没关系，反正马上我们去唱k，地方就在隔壁，打不到雨。” 嘈杂的讨论声中，微微的手机铃响起，从包里拿出来，果然是肖奈的来电。因为微微坐在里面的位子，走出去显得太刻意，便直接接起。 “下雨了，我去接你。” “嗯，”微微看看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说，“你现在过来吧。” “好。” 肖奈是知道地方的，没有多言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何时众人已经停下交谈，目光都停在了微微身上，蓝之梦好奇地问：“微微，是你男朋友？” 微微大方地点了点头。 蝶梦看了看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的神色，急忙说：“微微你怎么急着走，这边完了我们打算去唱k，你也一起来吧。” 旁边有人起哄：“是啊，让我们听听大美女的歌声。” “男朋友也一起来嘛。” “我唱歌很一般的。”微微礼貌地笑了一下说，“而且晚上还有事情要做，不好意思了。” 众人仍不死心，但微微去意坚定，客客气气地毫不动摇。很快大家便吃好了，真水无香豪爽地签了单，大家一起往外走。 肖奈还没到，微微站在酒店门口等他。可是其他人居然也站在门口不走，嘻嘻哈哈地说要看看大美女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微微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这地方也不是她的，她也没法说什么。 小雨妖妖也站在门口没走，虽然她表现得只是随大流才站在这里，心里却也想看看芦苇微微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想到真水无香这样长得帅又有钱的人还是很少见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胜利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了。 一辆轿车在雨帘中渐渐驶近，众人从微微的神色中判断出，这肯定就是她男朋友的车了，不由都兴奋起来。 小雨青青不屑地说：“这车也不怎么样嘛，没有真水的好耶，妖妖哦？” 小雨妖妖瞥了一眼微微，占有地挽住了真水无香的手。真水无香下意识地朝微微看去，却见她目光落在那车上，竟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心下登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夜色中，那车慢慢地停在了台阶下，车门打开，雨幕中一个挺拔的清影撑着雨伞向酒店走来。 雨水冲刷下，行人不管打不打伞都有几分狼狈，急匆匆地走着。那身影走得也不慢，却偏偏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感觉。一刹那间周围的人群仿佛都成了背景，他好像独自撑着伞，行走在水墨蜿蜒的画中。 渐渐地他走上台阶，眉目在灯光下清晰。肖奈的眉目本来就生得极好，只是气质太强，往往被掩盖，此刻霓虹映照，灯光勾勒，竟无一不秀致佳绝，让人心驰神往。 小雨青青等人到此刻已彻底呆住，完全被他的光华所慑。 微微十分不喜欢小雨青青她们的目光，不等肖奈走到身边，便向蝶梦等人告辞：“大家慢慢玩，我先走一步了。” 蝶梦再度挽留说：“微微，不如叫上你男朋友一起玩吧。” “不了，”微微淡淡地一笑，意有所指地说，“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见生人。” 她显然话中有话，蝶梦一窒，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一耽搁，肖奈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走入他的伞底。 “走吧。” 肖奈知道微微只是出来见蝶梦一个人，现在却见这一大群人，心知有异，却也没多问。他傲慢惯了，不要说是打招呼，便连人都懒得看，偕着微微往台阶下走去。 众人静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眼看着雨伞下的一双丽影就要消失在雨幕中，小雨青青咬了咬嘴唇，突然大声喊道：“喂，你女朋友在游戏里跟好几个男人结过婚，你知不知道啊？” 微微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向她看去。他们并没有走太远，小雨青青的表情仍可尽收眼底，她的脸色已经有点扭曲，眼中射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凶狠的光来。 “她在游戏里红杏出墙勾三搭四，风评很差的，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帅哥你可别被她骗了。” 微微一直活在很单纯的环境里，像小雨青青这般人品卑劣低下的人真是生平仅见，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微微心中泛起一股恶心，目光变冷，正要开口，却被肖奈拦住。 微微望向他，以为他要说出自己就是一笑奈何，不料却见他的神色陡然落寞起来。他看着她，语气幽幽却又深情无悔般的说：“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在意这些。” 车子已经开出去老远了，可是一想到小雨青青那仿佛吃到苍蝇的表情，微微还是忍不住笑得肩头乱颤。 小雨青青大概是想挑拨离间让大神甩了她，可是谁知道，大神却表现得就算她红杏出墙，他也无怨无悔，一副痴心绝对的模样。这下只怕小雨青青更加嫉恨难安了吧。 微微不得不承认，在气死人不偿命方面，大神绝对比她强不只一点点。 肖奈一脸平静地开车。 微微乐了一阵，忽然问肖奈：“如果我真的红杏出墙，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肖奈回答得轻描淡写。 咦，微微惊讶地看着他，还以为他会砍树枝呢。 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肖奈轻轻笑了一下。红灯，他停住车，转眸看她，“最多，你出墙一寸，我挪墙一寸，你出一尺，我挪一丈。”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微微却听得心头一震，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46 微微没想到居然还会再一次遇见真水无香，而且是在a大，自己的学校里。 那天微微去图书馆还书，路上遇见了同班男同学，互相点头致意后，微微看见了在同学身边站着的表情惊愕的真水无香。 微微也朝他略略点了下头，然而便擦肩走过。 身后传来那位同学亢奋的声音：“看见没，我们a大也是有美女的吧，这是我们系的系花，比你们的校花也不差吧……” 这次偶遇转瞬便被微微置之脑后。开学一个多月了，她整天忙得东奔西跑的，不仅要念书，还要在大神公司里做事，实在没空去想别的事情。 继续留在致一是愚公提议的。 某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愚公说：“三嫂开学后继续在公司做吧，有空就过来呗，在公司里学的东西比学校有用多了。” 微微有些心动，在公司里学东西是很快的，致一那里一堆高手，随便跟谁学到点就受用不尽了。而且，她也舍不得梦游2和公司的氛围，当然……每天多瞧几眼大神也是很好的。 莫扎他也说：“干脆就做个编外人员，老三你也意思意思给点工资。” 微微说：“工资就不要了，包吃就行……” 肖奈点头：“也好，那工资就打我卡上吧。” 微微：“……” 莫扎他：“……” 暑假归来读研的猴子酒勇敢地说出大家的心声：“老三你太无耻了。” 就这样，微微继续在致一做着免费的实习生。金秋十月，致一科技除了照常的工作，还在忙梦游2的宣传。 梦游2终于要开始宣传了。 在这之前，网上关于梦游2的信息寥寥无几。之所以会这样，一方面是大家觉得宣传期太长反而会降低期待度，另一方面就是为梦游1的运营考虑了。如今梦游2封测在即，宣传便立刻及时跟了上来。 架设网站，整理资料，做各种各样的宣传片，各种各样的活动筹划……微微跟着策划部的人忙得团团转。 不过即使如此忙，微微也没忘记经常上上梦游1，喂喂小老虎。不把小老虎的属性弄上去，微微总觉得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似的。小老虎养起来很费钱，微微便经常做点装备卖卖。这天，微微跟一个买家约好在晚上八点交易，谁知道学校老师却忽然调课到晚上，微微不得已，只好让肖奈代劳。 肖奈自然知道她的账号密码，八点准时上了她的号，把装备给了买家，正要下线，却见真水无香出现在了旁边。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肖奈什么波动，肖奈的手指依旧移向右上角的红叉，然而在他按下去的那一刹那，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 “微微。” 真水无香喊了一声“微微”。 他不叫“微微”久矣。在离婚之前，他也是喊“微微”的，离婚之后就喊“芦苇”了。现在这样叫了一声，心里不由七上八下，但见芦苇微微没什么特殊反应，心下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真水无香自己也不知道叫住芦苇微微是要做什么。自从在暑假里见了芦苇微微的真人，他心里便时时不是滋味，连带对小雨妖妖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直到后来旱烟说出x大没有芦苇微微这样一个人，他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对小雨妖妖也重新燃起了热情。小雨妖妖学历总是比芦苇微微高的，他当初的决定并非全错。为了证明自己真情不变，他流水般的给小雨妖妖送东西。只是这种行为说是在讨好妖妖，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他却又一次在a大看到了芦苇微微。 她竟然是a大的学生？！ 真水无香一下子浑身难受起来。这种难受，在听到雷神妮妮说芦苇微微的男友就是一笑奈何时，上升到了顶点。 如果……当初他没离婚，是不是……今天就是他了？ 不管真水无香的心理经过了怎么样的九曲十八弯，此时他喊了一声微微后，发现竟然找不到话说。好在他马上发觉此刻所站着的这块人迹稀少之处，竟是以前和芦苇微微一起来接过任务的地方。 真水无香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开始追忆起往昔来。 他说得兴起抒情，肖奈却没耐心一字一字地去看，不过也没阻止他，处理工作时偶尔瞥一眼，甚至在真水无香问芦苇微微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掉线了的时候，还挪动了一下脚步。 真水无香因为芦苇微微的那一步受到了鼓励，更加追忆起往昔来。终于，在真水无香再也找不到话说的时候，肖奈挪动尊鼠，在对话框里悠然地打了六个字。 “我是一笑奈何。” 什么叫秒杀！ 什么叫绝杀！ 几秒钟后，真水无香彻底地消失在了芦苇微微面前。 这件事肖奈跟微微一字未提，微微自然也不知道他六个字就灭掉了一个情敌。微微继续养着她的小老虎，有时候自己买丹药的钱不够了，就开一笑奈何的号，转移点财产过来。反正小老虎他也有份嘛，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抚养的。 就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十月底，公司一切准备就绪。十一月一日，梦游2网站新开，资料宣传片等等一起放出，网站第一天的访问量就破了纪录，发布的资料和宣传片被各大游戏论坛疯狂转载。 微微蹲在宿舍刷了好几个小时的评论，忽然想起去梦游1看看，那里也应该有不少人在讨论吧。果然，一上线，就看到『世界』上一堆人在说梦游2。绝大部分人都是赞美的，少数人即使有些抵触，也是担心自己的装备会贬值。很多人期盼着测试的到来，还在讨论着怎么弄测试号。 大神的游戏得到这么好的评价，微微当然很高兴，可是看着大家都说要去玩梦游2，隐隐地，又产生了几分怅然。在长安城里乱逛了一会，收到肖奈的短信，说会议已经开完。微微回消息给他：我在梦游1，你也上来吧，很多人在讨论梦2。 没多久，白衣琴师就上线了，两人隐去姓名，漫步在长安街头。看着长安街上熙熙攘攘，微微说：“梦游2出了，最受冲击的就是梦游1吧。会不会渐渐地人少了，然后就停止运营呢？” “不会，梦游1会一直运营下去。”肖奈身为风腾网游的合作者，对这些自然清楚。 “可是梦游2肯定会带走很多人，如果人数一直减少，游戏商会关闭服务器吧？” “新游戏再好，也有旧游戏替代不了的东西，不会所有人都离开。”肖奈说，“而且永久运营是风腾当初给玩家的承诺。”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前也有说永久运营最后却关闭的游戏。” “长了不敢保证，不过我想等到我们孩子能玩游戏应该没问题。” 微微囧了：“孩子……” “嗯，”白衣琴师停下脚步，安然地说，“至少要带他到这里，告诉他，我们在这说了第一句话。” 微微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桥边。朱雀桥下依旧是杨柳飘飘，旧时风景。而白衣琴师，也仍然是初见时的模样。 白衣琴师说：“走吧，好久没看风景了，我们去逛逛。” 于是他们乘着白雕，又逛了一遍天山雪池，西湖湖底，雪海冰原，蓬莱仙岛……就好像那时度蜜月一样。 最后到了落霞峰。 晚霞绚丽。 微微忽然就觉得，自己纠结了半天的问题一点都不重要了。 就算哪天服务器真的关闭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记得他在何时何地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记得他们去哪里看了风景。 记得他们共乘白雕掠过的山山水水…… 那些记忆并不会因为数据的消失而消失。 所以，就算将来这个游戏关闭了，这个世界上也永远会有一处地方——也许我心，也许彼心，白衣红影并肩而立。 看落霞峰上，永不落霞。 又是一年六月。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五月就开始热，到了六月，更热得跟大暑天似的。二喜帮微微扛着凉席，吭哧吭哧地往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叫苦连天：“微微你们这不是高级住宅区嘛，怎么电梯也会坏。” “高级什么啊，就房价高。”微微也累得不行了，她提的东西比二喜还多呢，手里满满的两袋子零零碎碎，臂弯还夹着两张枕席。 晓玲和丝丝落在她们后面，手里稍微比她们轻松点，一人捧着一套茶具，一人抱着个大花瓶…… 这些都是微微刚刚在超市里买的东西…… 本来只是一起吃晚饭而已，但是听到微微说今天拿到了婚礼礼服，晓玲她们便吵着要来看。微微就毫不客气地跑了趟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把她们当搬运工了…… 晓玲有气无力地问：“还有多久到啊？” “你不是来过的嘛。” “可是我已经爬昏了啊。” 微微抬手擦擦汗：“马上就到了，再爬两层。” “还有两层啊～”丝丝哀号了。 举步维艰状又爬了两层，微微一打开门，晓玲她们就滚到了沙发上。二喜就着躺卧的姿势，眼睛在室内东瞄西看，忽然突发奇想地说：“微微，到时候我找了男人，你让你家大神帮我家设计一个吧。” “我也要，我喜欢你家的这种风格。”晓玲附和说。她和二喜已经不是第一回到微微这来了，不过每次来都要惯性地赞美几句。 微微一边泡茶一边回她们：“我也有设计啊，你们干吗不找我。” “切，你设计的都是腐朽的部分。” 微微郁闷了。老是这样啊，明明是她和大神一起设计出来的方案，看过的人却都把功劳归在大神身上。 唉～在大神令人眼盲的光芒下，她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呢。 丝丝前两次都有事没来成，今天是第一次到微微这里来，趁着她们说话的工夫，她已经在屋里四处转悠起来。 这套位于明薇苑的高层住宅，是去年中秋微微和肖奈订婚时，大神爹妈买下送给他们的。 说起来，微微从来都不觉得父母有义务给儿女买房子，但是长辈好意的馈赠却也不会矫情地不接受。然而，如果长辈自己还住在学校分配的年代久远的筒子楼里，情况就不一样了。 微微收到房子的时候很有一丝罪恶感。大神赚的钱他父母是分文不要的，所以微微就觉得，大神自己明明有钱，干吗还要父母买。虽然说他们只是付了首付，但是首付也要好几十万了，对于历史系和考古系这样没什么油水的教授来说，几十万也许就是大部分积蓄了吧。 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要买新房啊，以前肖奈住的房子也不错。 肖奈了解她的想法后很有几分无奈，解释说：“他们习惯住学校，因为我外公曾经住在那里，我爸是我外公的学生，他们就是在那间房子里认识的。” 肖奈说着有一丝好笑，“而且我父母也没那么穷。” 后来肖奈的母亲林教授知道了这个事，心里对微微的喜爱又上了一层。付出的心意被感知，是世间顶美妙的事情之一。林教授心情十分之好，一边叮嘱着肖爸爸别老在准儿媳面前念叨考古经费短缺，让准儿媳以为自家“经费短缺”，一边翻翻自己的东西，又打算弄点东西送出去了。 这不，婚礼前夕，微微又收到一副据说是家传的羊脂白玉的手镯。至此，微微才知道大神所言不虚。像他们这种书香传世的名门，外人看来清贫，但是搞不好他们墙上随便挂的一幅字画便是有价无市的名家手笔。 不过这副手镯却让微微很紧张。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是羊脂白玉，虽然大神娘说只是一般的品质，但微微还是陷入了怕把这手镯弄坏了的惊恐中，打定主意婚礼上戴一回就不戴了。 休息够了，晓玲催促微微：“快点把婚纱拿出来了啦。” “去卧室看吧，我搬不动。” 微微和肖奈的婚礼是中式的，婚服自然也是纯纯粹粹的古典嫁衣。珠光璀璨的银镏金凤冠，华美异常的缕金曳地大袖衫，精巧秀美的绣花鞋，一整套都是仿梦游2的嫁衣制成，满满的装了六七个大盒子。 丝丝小心翼翼地把凤冠捧出来：“这个凤冠漂亮啊，我还以为是帽子那种呢，我就不喜欢那种。” “帽子那种也漂亮啊，就是太重了。”微微说。 二喜拨弄着上面的珠子：“这得多少钱啊？” 微微说了一个数字，二喜爆发了：“天哪，你居然把一个卫生间戴在头上！” “……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么……”微微郁闷了一下下，然后心虚地辩解，“大神说这个不会贬值，所以不算花钱……” 晓玲也帮腔：“人家都有十几个卫生间戴手上的，微微戴一个也没啥啦。” 二喜蹲在床边看着丝丝手里的凤冠：“就算不会贬值，它也不会生蛋啊，值吗？” “哎呀，微微能生蛋就好了啦。” 微微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冒出一幅画面——一个圆溜溜光滑滑的白壳蛋，忽然壳破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顶着蛋壳摇摇摆摆地爬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张开粉嫩的小嘴…… 微微在他喊出来前赶紧刹住了想象力之车，默念我是胎生的我是胎生的一百遍…… “我喜欢这个衣服哎，”晓玲摸着婚服上的刺绣，口水都快滴答了，“为啥我们要学西方搞白色婚纱啊，明明我们传统的凤冠霞帔更漂亮啊。” “是啊，”二喜说，“我小时候最羡慕武侠片里的装扮了，经常裹着被单伪装成古装。” “微微，换给我们看看效果吧。” “我不会穿……” 鄙视的目光登时射向她，微微不服气：“难道你们会？” 三个女生看看那衣服和腰带上的n条带子，面面相觑，丝丝立刻转了话题，感慨地说：“哎呀，没想到你们居然要结婚了。” 二喜附和：“就是，要不要这么赶啊，毕业就结婚，又不是怀上了。” 微微被愚公他们调侃得多了，二喜这点程度完全不放在眼里：“怕晚了你们走光了收不到红包啊。” 晓玲觉得蛮不可思议的：“微微你就这么答应嫁了，干吗不拖他两年。” 丝丝打趣说：“你怎么肯定是肖大神急，说不定我们微微比较急呢？” 晓玲一听：“对啊！我怎么没逆向思维一下，微微，不会是你求婚的吧？” 微微黑线：“当然不是。” 二喜兴致勃勃地追问：“那大神怎么求婚的？鲜花有不，戒指呢，有没有下跪啊？” “……二喜，现在电视剧都没这么土了。” “快说啦！”二喜推她。 “呃，这两年我不都在他公司实习么，可是我从来没拿过工资哎，有天忽然想起这个，就问他要了啊，然后他说……” 微微一脸囧样。 二喜和丝丝期待地看着她。 “他说……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二喜喷了：“你家大神真是几年如一日的阴险。” 晓玲她们把衣服鞋子饰品一样一样仔仔细细地看完摸完，已经快九点，再不回去就太晚了。微微送她们去公车站，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在她们身边停下来。 车门打开，清俊挺拔的人影从车上迈下。 “师兄。”晓玲她们齐声喊。 肖奈朝她们颔首：“你们来了。” 路灯光下，两年后的肖奈愈见清傲风华。而这两年他这个已经毕业的师兄，在师弟师妹们的口中也愈加的传奇。晓玲她们虽然在微微面前很口无遮拦，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乖起来。 丝丝说：“我们要走啦，不打扰师兄您了。” 47 二喜忍了一下，没忍住，贼兮兮地笑着说：“师兄，今天你让微微也跟我们回去住吧。” 微微囧了，瞪了她一眼。她要是要回去住，难道还要人批准吗？！ 肖奈看了微微一眼，略带笑意地说：“今天恐怕不行。” 完全可以忽略的问题，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一下，又让微微郁闷地瞪人。肖奈假装没看到她抗议的视线，风度而周到地对二喜她们说：“天太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肖奈送舍友回学校，微微便回家收拾床上的嫁衣，收拾着收拾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想起来，其实有一次，也应该算是求婚吧。 那晚在这张床上，他们又一次草草结束，他抱着她平静了一会，忽然在她耳边问：“你什么时候让我毕业？” “啊？”她不解地反问，“你毕业什么？” 他答：“我不是已经在自动控制系修了两年了吗？” 跟肖奈在一起这么久，微微的理解能力已经达到非人水平，于是迅速地分析求解。 自动控制系…… 自控系…… 自控…… 想到这里，微微的脸都快和手上的衣服一个颜色了。他们今年开学就住在一起了，恐怕没人会相信他们至今都没有逾越最后一步吧。 嫁衣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盒子中，外衫的一角刚刚被二喜垂到了地上，衣缘上有点脏，微微便拿到卫生间用水把那一块清理一下。洗完觉得身上有点黏黏的，顺便又在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好才发现自己一直胡思乱想，竟然没拿换洗衣服。 虽然家里没有人，窗帘也拉得好好的，可是微微毕竟没勇气不穿衣服冲到卧室去。没办法，只好把宽大的外衫披在了身上，虽然很薄很透，但是总比没穿好。 拉开卫生间的门，微微快步地走向卧室，然而距离卧室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却听到咔嚓一下，门被打开的声音，微微回身僵住。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开门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一进门竟然是这样的景致，手指停在了门把上。 微微不禁把衣襟拢紧了点，心里庆幸刚刚没有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她哪里知道，她这样披散着潮湿的长发，薄薄的外衫半湿地裹在身上，玉腕微露广袖飘飘，长腿纤腰若隐若现，比什么都不穿不知道诱惑多少倍。 “婚服已经送来了？”肖奈慢慢地关上门。 “嗯，下午送来的。”微微答了一句，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穿着这个站在这里，“我，我刚刚洗澡，忘记拿衣服，正好这个衣服脏了扔在卫生间……” “脏了？哪里？” “呃，下摆那里，已经……”微微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下摆，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横腰抱起。他竟已来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往卧室里走去。 “换上给我看看。” “……我不会。” “我来教你。” 抓着衣襟的手指被掰开，衣衫自肩膀上滑落。她坐在他腿上，只隔着身下薄薄的一层衣料。微微已经不敢看他，侧头埋在他的颈间。 他真的是教她，不急不躁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替她穿上，还慢条斯理地讲解穿法。小衣、上衫、下裙、腰带、外衫……灼热的手指不时轻触到她。微微任他摆布，听话地抬手动作，或站或立。最后又被他抱坐膝上，让他握住她的脚踝，为她穿上绣花鞋。 她已经穿戴完整，一身嫁衣坐在他身上，长睫微垂，晕染如霞。他看着她，突然用力地箍住她的腰，抱起，将她放在了床上。 嫁衣似火，乌发如瀑，肌肤如玉。微微不安地看着他，他的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压住了她的发丝，眼眸深幽却不动作，微微渐渐受不了那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 下一秒，便被他猛烈地攫住了唇舌。 他压下来，深深地吻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放肆意，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地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微微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完全随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她感觉到身上的嫁衣被扯开，感觉到他在她颈间噬咬，感觉到自己被他揉弄得生疼，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下…… 空气里越来越热，她神智混乱，轻吟出声，忽觉腰下一凉，裙子被撩起。 他忽然停了下来。 可是微微却没有因为这个停顿而放松。以前到这里都要停了……或者，用别的办法，但是，但是…… 微微看着他，视线已经迷蒙。 他身上的衬衫已经乱七八糟，露出精壮的胸膛，急促的低喘声中，他燃着火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然后，像慢动作般，他抓住了她的手，带向他腰间的皮带。 微微已从他动作中明白，心跳突然就失去了控制，身体紧绷得好像连指尖都在颤抖。 “微微，不要紧张。” 一边强硬地逼迫着她的手动作，一边他又重新覆盖住她的唇，带着十足的忍耐，哄骗似的温柔地吻起来。 吻渐渐往后，他含住她的耳垂，暗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微微，我等不到了。” 虽然累得不行了，可是第二天，微微还是按照生物钟准时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来。 她躺在凌乱的嫁衣上，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在怀中，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她动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发现她醒了，气息紧紧地贴过来。 “微微。”一向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情欲的低哑。她好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渐渐地颈后被轻轻触吻，渐渐地…… 再度醒来已经快中午。 身上传来潮湿的感觉，微微睁眼，他正在用毛巾轻柔地帮她擦去痕迹。微微有些羞窘，想躲闪，可是一动却发现腰酸酸的，连动一下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奈俯身过来：“抱你去洗澡？” 微微摇摇头。 “难受吗？” 微微还是摇摇头，望着他，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颈。 现在，只想靠着他就好了。 对于婚前的意外事件，微微并不后悔，但是这件事的后遗症，却让微微很头疼。 后遗症之一，就是那个婚服…… 因为…… 所以…… 总之，那晚之后，婚服根本就……不能看了……皱巴巴的不说，还有很多……痕迹。偏偏婚服又是贵重的丝绸剪裁制成的。丝绸这个东西娇贵得要命，微微根本不知道怎么洗，又不能送洗，最后微微恼怒之下，把事情推给了肇事者。 于是肖奈百忙之中，不得不抽出时间研究丝绸洗涤的问题。 后遗症之二，就是，唉…… 微微发觉在婚前一个月那啥实在太不明智了。要么就早早进行，到了结婚前估计也不会这么勤奋了，要么就干脆留到婚后。 在最忙的时候还得应付某人据说已经是有节制了的需索，实在有点精力不济啊。 六月份，真的很忙呢。 好像所有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她要毕业，婚礼要筹备，梦游2最新资料片要上市，还有，大神的公司要搬家。 这天晚上肖奈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带着微微出门。 “去哪里？” “到了再说。” 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着路，渐渐地居然到了极致网吧。站在大门紧闭的网吧门口，微微看着肖奈拿出钥匙打开侧门，走进去按下了开关。 灯光大亮，几百台电脑整齐安静地排列在网吧中。 “明天这些电脑都会搬走了。” “咦，表舅不做了吗？” 微微知道这个网吧是肖奈很久以前和表舅一起弄的，如今电脑普及，生意早就大不如前，但是表舅恋旧，一直不肯停业。说起来，大神第一次看见她还是在这里呢。 肖奈点头：“以后致一就搬到这里，我已经把另一半的产权买下来了。” 一阵惊讶过后，微微开始打量起网吧内的环境，觉得很满意，“嗯，有自己地方最好了。” 肖奈笑了笑，和她往里面走，边走边讨论几句布置，哪里做成会议室，哪里是办公区……走到某处他忽然停下，看着某个地方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坐在那里。”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楼梯对面的一个座位，微微早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坐过了。 “嘿嘿，其实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吧。”微微调侃他，“我现在发现了，你其实就是一个色狼。” 肖奈扬眉。 “你有意见？” “没有，不过我觉得程度不够。”肖奈慢悠悠地说，“我至少也是个色中饿狼吧。” 某人最近的确很饿很狼…… 微微：“……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肖奈说：“作为口味专一的非杂食性色狼，不饿比较可耻。” “……我去楼上看看。” 调戏变成被调戏，实乃人间惨剧。微微打不过就跑，一溜烟地往楼上奔。 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肖奈嘴角浅浅地浮起一丝笑。 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感觉呢？ 时间太久远，已经有点记不清，不过最初，即使在游戏里结婚后都没动过见面的念头。 只是因为有事来网吧，惊鸿一瞥。 只是觉得这个女生的操作非常绚丽耀目，第一眼吸引了他的目光，于是便多看了几分钟，看她有条不紊地指挥帮战，打了一场完美的以弱胜强。 最初他甚至只关注了屏幕和她飞舞的手指，直到最后一刻，战役结束，他才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那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侧面，而且竟然有几分熟悉。 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他很快从大脑资料库中搜索出她的名字。 贝微微。 老远看见，就能让身边的男生们一阵骚动的贝微微。 之后，又是一次巧合。 他已经很久不上《梦游江湖》，那次去是为找一点梦游的资料，没想到却在『世界』频道中频频看到她的名字。 这次她叫芦苇微微。 名字很好记，上次看她打帮战时就记住了。很清新的名字，但是取名的人，也很懒惰不费脑。 她居然被抛弃了？还打算抢亲？ 难得的，肖奈也有了兴趣去看一场热闹，只身来到朱雀桥下，看那个被围观者淹没的红影。 她真的会抢亲？ 肖奈悠然旁观，不过潜意识却觉得，她似乎拎着大刀去砍那个负心汉才比较合适。最后在她坐下卖药的那一刻，游戏里的众人纷纷被雷倒，电脑外的肖奈哑然失笑。 忽然就生出一股护短的冲动。 这冲动不知从何而来，肯定不在他精密的大脑计算中，以前从未对任何人产生，但是居然很强烈。 他的小师妹，哪能让别人甩，哪能弄得这么落魄。 于是，求婚。 于是，盛大的婚礼。 求婚的时候，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会答应，但是当她那样爽快地说“好”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然生出一丝浪漫。 “你的办公室弄在这个位置吧。” 微微在楼上说话，久久没听见肖奈的回答，便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他居然还是站在原处。“你在干什么啊？” “在想你刚刚的问题。”肖奈抬头看向她。 “嗯？”她刚刚有问什么问题吗？ 肖奈微微一笑说：“我在想，如果早知今日，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爱你。 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大四篮球告别赛的那晚，肖奈留宿在学校。 因为打败了建筑系，愚公很兴奋，在外面庆祝过一回仍然不过瘾，于是就从别的宿舍拉来两个人，凑了一桌麻将一桌升级，弄点啤酒小吃，大家边打牌边聊天。 聊着聊着，不免就说起晚上发生的粉红色雷人事件——**才居然在毕业前一鸣惊人，和校级大美女贝微微成了一对。 老七说：“我知道老三一直是效率派的，但是不知道居然这么有效率，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搞定了学校排行榜第二的美女啊！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猴子酒说：“其实要是老三搞定的是排第一的孟逸然，我倒不惊讶，那个孟逸然老三好像认识？” 老大平时不八卦的，喝了点啤酒话也多起来：“我记得去年谁排第一有争议啊，后来三弟妹输了？” 莫扎他说：“据说因为三嫂没那个孟什么清纯嘛。” 一片嘈杂中，话题的男主角肖奈出声：“什么排行榜？” 众人：“……” 正在打升级的愚公喊：“你居然连本校的美女排行榜都不知道？” 肖奈说：“不知道。” 愚公激动了，扔下手中的牌，打开自己的电脑，打开学校论坛，找到帖子把递给他：“看！本校美女排行榜，有照片的。” 宿舍众人挺激动地等着肖奈发表评论，然而肖奈却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左手打麻将，右手开始敲键盘。 难道他要在网上留言？ 宿舍众人更激动了。 敲了一会儿，肖奈把电脑还给了愚公，猴子酒喊：“快把老三的留言读出来。” 愚公一迭声答应：“好好好。” 然而他一刷新，网页却显示——找不到该网页，愚公不敢相信地刷了一遍又一遍，却发现帖子怎么都刷不开了。可是刷论坛的其他帖子，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愚公悲愤了：“你干什么了？” “这种数据严重失实的榜单留着干什么。”肖奈语气淡淡的，接着把面前的麻将牌一推，“十三幺，胡了。” 和肖奈在一起后，有一个问题让微微疑惑了很久，那就是——为什么愚公他们明明比肖奈年纪大，却喊他老三，喊她三嫂呢？ 某天想起来问肖奈，肖奈一边看书一边回答：“唔，技术问题。” “呃？”微微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技术？” 肖奈说：“扫雷，他们输了。” 后来，微微从愚公那听到了扫雷事件的完整版本，愚公同学激愤地描述了当时年少的肖奈是如何如何的阴险，如何在发现自己年纪最小后，默不作声地拿出了，如何语气平淡地挑衅：“是男人就靠实力说话。” 愚公同学至今说来仍然郁闷万分：“我干吗要和他比实力啊！” 问话时的微微虽然还不知道这些细节，但是仅仅“扫雷”两个字，就把她囧到了，随即发现了个问题：“咦，那你输给老大了？” 肖奈看了她一眼，一脸我怎么会输的表情。 微微囧：“那他是老大啊。” 肖奈说：“我让的。” 微微很怀疑：“你有这么好？” “老大是默认舍长，要做事。” 微微：“……” 48 林教授今天真是高兴坏了，为啥，自家儿媳怀孕了呗。林教授那个喜啊，自己当年二十出头当妈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今年她才四十七，竟然已经快要当奶奶。 林教授这一天都无心工作，四处找人含蓄地炫耀，每个人起码要说上十分钟。这不，还没到中午吃饭，全历史系就知道，肖家就快再生个天才出来了。到了晚上下班，全a大老师都知道了这个惊人的喜讯。 一下班，林教授就拎着本古老的字典奔向了不远的儿子家。 被儿媳妇迎进门，林教授在沙发上坐下，儿子儿媳坐对面。林教授分外慈祥地看着自家儿媳，哎呀，这个孩子当年是一看就喜欢，现在是越看越喜欢。现在的小孩子，尤其漂亮点的，都注意身材什么的，哪个肯这么快生宝宝，哪像她们那会。 林教授把微微从头到脚关切了一番后，慈祥地开口：“今天我来，是商量孙儿的名字的。” 微微看婆婆进门带着字典，心里就有数了，没有被惊到。 “不过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名字。” 林教授矜持地笑着说：“就叫肖宝贝如何？” 微微被惊到了。 什么叫大俗即雅，什么叫大巧若拙，这名字就是了。林教授太得意了，觉得自己真是取了个绝世好名。生怕儿子儿媳不理解这名字的好处，林教授连忙详加解释。 “微微，你看，这名字里面有你的姓，人家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你生的。” 微微：“……” “儿子，你看，把微微的姓放孙儿的名字里，人家一看就知道你疼老婆。” 肖奈：“……” 林教授越想这名字越满意，寓意好又美满，读起来又顺口，太适合自己盼了多年的孙儿了。不过名字这事攸关一生，一定要慎重。 “我打电话给我一个精通姓名学的朋友再问问。” 林教授今天显然兴奋过度，说着就拎起沙发旁的电话开始拨号，一会便跟人在电话里滔滔不绝起来。 对面沙发上，微微仍处于离魂状态，肖奈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我能不能去房里玩游戏？” 居然想留她一个人应付婆婆！微微怒瞪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敢跑。” 肖奈俊眉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刻意放慢语速：“你确定是我一个人做的？” …… 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微微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鄙视。 能。 大神用语言表达着他的境界：“夫人息怒，我一定……” 稍顿，含笑，“敢作敢当。” 那边林教授跟玄学大师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放下电话高兴地说：“大师说这名字好，我看就定下吧，生男生女都合适用。” 神啊，不要啊，她不要被自己孩子埋怨一辈子啊。微微正想找合适的话拒绝，肖奈却早她一步，一口否定：“不行。” “怎么不行？”被儿子否决，林教授很怒。 “重名。” 微微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不是吧，这么囧雷囧雷的名字，也会有重名？ 林教授显然也十分之怀疑，肖奈在婆媳两人十分不信任的目光下，自若地说：“我认识一个叫这名字的人，昨天，还叫她好几次。” 微微确定了，大神在胡说八道。昨天是周末，又下雨，他们俩在家当了一天的宅夫宅妻来着，哪里会认识什么叫“肖宝贝”的人啊，还叫好几次…… 等等！ 肖宝贝、肖宝贝……小宝贝……宝贝…… 不是吧！ 微微脑中闪过昨夜乃至以前很多夜的某些片段，惊疑地看向某人，某人向她尔雅地微笑。 微微的脸色于是—— 红了 青了 紫了 …… 最后，某大神的脚，被狠狠地踩了。 “真重名了？那不好，我家孙儿的名字一定得是独一份的。”没注意到自己媳妇怪异的脸色，林教授又重新翻起字典，苦恼地，“到底叫什么才好？” 夜色渐重，快到繁忙时间，老妈徘徊已久，老爹还在家里饿着肚子，于是肖奈干脆利落地结语：“他没手吗，等他生出来，让他自己翻。” …… …… 某娘亲：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某媳妇：我怎么嫁了这么个老公…… 某……受“惊”卵：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我要重新投胎。 身为计算机系神人和系花的产品，肖小朋友从小就表现出了他对计算机的狂热爱好。具体表现为，刚刚学会爬的时候，他就不畏艰难地爬到了爸爸开着的旁边，对着键盘心满意足的尿了一场尿，彻底报废了爸爸的电脑。 当然下场也是凄惨的——被客厅接电话回来的年轻爸爸抓住，狠狠地拍了两下他肉嘟嘟的小屁股。 等到稍微大点的时候，他就抱着爸爸的腿不放：“爸爸给琮琮买一个小电脑吧。” 爸爸：“为什么要小电脑？” 肖小朋友很有志气地回答：“工作。” 年轻的爸爸顿时产生了后继有人的自豪感，弯腰抱起他：“什么工作呢？” 琮琮：“按abcd！” 爸爸：“……” 肖宝宝的大名是爷爷取的，叫肖明琮。爷爷煞有介事地对这名字做了一番解释——明者，日月也，日月者，天之灵气也。琮者，玉器也，玉石者，地之精华也。 所以我们肖明琮肖宝贝，毫无疑问是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啦！ 咳…… 老人家的自鸣得意先别管。单就小朋友本身来说，说是精华也实在不为过。长相上像美艳的妈妈多些，小小年纪修眉明眸，漂亮俊秀……当然，胖乎乎了点儿。聪明灵敏的脑瓜据说像足了爸爸，一点点大逻辑清楚得不得了，对数字尤其敏感。不过活泼好动十分有破坏力的性格却不知道像谁。 一天晚上，微微好不容易把他给哄睡了，拉着肖奈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修玩具。微微看着一堆四分五裂的玩具，有些苦恼：“琮琮到底像谁呢，我小时候没这么皮啊，我有些玩具现在还好好的，我妈收着呢。是不是像你？” “不像我。”肖奈一口否决，把小汽车的轮子按上去，说：“我小时候从来不拆自己的玩具。” ……呃，所以？ “别人的应该拆了不少。”肖奈遥思状。 微微：“……” 好吧，知道儿子像谁了，不过琮琮啊，你还是要像爸爸学习！别拆爸爸妈妈给你买的呀。 琮琮小朋友精力旺盛，活泼过头，从来不甘寂寞。还不会爬的时候喜欢在摇篮里讲婴儿国的外星话，而且必须有观众在场应和，不然就扭动踢腿表示抗议。刚刚能爬就裹着尿布滚着奶瓶四处乱爬熟悉地形，到能走就更不得了了。 哄他睡觉是全家最头疼的事情。小朋友很懂得给爸爸妈妈分配工作的。每天爸爸妈妈下班去爷爷奶奶那接他回家，吃饱喝足后，先坐在爸爸怀里看爸爸用电脑，咿呀咿呀的提出一些建议。睡觉前呢，喜欢缠着妈妈玩玩具、讲故事，而且每天都要妈妈陪床才肯乖乖睡觉。 这天微微哄他睡觉，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睡了一会，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往外走，一会又被放置在了另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微微眼眸微睁，拨开某人解睡衣扣子的手：“不要，没力气。” 扣子只解一半，半遮半掩也别有风情。某人从善如流的不解了，直接扯下来，手从底下伸进去，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微微，我们抓紧时间，把该生的都生了吧。” “啊？”微微被他弄得气息紊乱，一时没听懂。 身上的人似乎带了些恼意，斩钉截铁地说：“再生一个，让他们自己玩去。” 夫妻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的话，按b市现在的政策是可以生两个的。两人早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决定要两个孩子的，但是这么快就再生微微却是没想过。倒不是担心工作问题，微微还是蛮幸运的，遗传到了她妈妈的体质，怀孕期间居然没有孕吐啥的，脸也白白嫩嫩的，一点没长东西。只要前三个月小心些，后面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生是不怕，可是带呢？现在琮琮大部分时间是爷爷奶奶在带着，大学教授的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又请了保姆帮忙，才勉强应付得过来。要是再生个琮琮这样的小魔王，公公婆婆会不会揭竿起义啊…… 这事肖奈在床上提了一次就没再提，微微觉得他是一时心血来潮，便也没多想。隔了几天肖奈抱着儿子去了趟书店，带回来一堆童书，然后坐在阳光洒照的地板上给儿子读童书。 他的声线还是一贯的清冷，可是在这光线的照射下，在小孩时不时的咿呀声中，却莫名地显得柔和而慵懒。微微靠着他坐着，随手拿了本菜谱看，一心二用的听着他读故事……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肖奈的惯例，童话书里的小主角们的名字都被改成了明明或者琮琮。 第一本童书是这样的： “明明带着妹妹去放羊，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坡，山坡上长满了青草……” 第二本童书： “小虫，小鸭，小猪住在森林里，是快乐的三兄妹……” 第三本童书： “虫虫哥哥和小猪妹妹……” …… 琮琮听了n个故事后委屈了，认真地抗议：“为什么琮琮没有小猪妹妹！” 微微听到某人漫不经心的回答。“很快就有了。” 微微：“……” 微微坐起来，拿书敲他：“你干什么呀……” 肖奈：“培养琮琮做哥哥的责任感。” 微微：“……” 琮琮总结发言：“妈妈，琮琮要带小猪妹妹玩。” 于是，时隔两年，微微又怀孕了，长辈们最先知道，都欢喜得不得了，人老了还有什么追求，就想着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了。 微微的舍友们也飞快的知道了，纷纷来电表示震惊。 晓玲：“微微，你家大神为什么对生孩子这么热衷？” 微微：“……他热衷闪电战。” 二喜：“你跟你家大神，才见面就恋爱了，才毕业就结婚了，才结婚就生孩子了，孩子才生没多久就生二胎了。微微啊，接下来你想干吗了？” 微微：“……晚上我问问他下一步计划……” 丝丝：“呜呜呜，你都有两孩子了，我还剩女着，不行，下个相亲对象不管咋样我都嫁了！” 至于公司里，因为微微又穿上了防辐射服，于是大家也不告而知了。嗷嗷带娶的群众纷纷表示受到了严重的刺激，纷纷觉得肖奈很无耻。哪有这样的，领先一步就算了，领先两步也忍了，居然现在还要再来一步，无耻太无耻。 愚公抢天呼地：“老子什么时候才能生小孩啊！” 莫扎他：“你还是先摆脱处男吧……” 愚公：“知道你脱处了，别显摆了。” 莫扎他忧郁地炸毛：“脱的是不能生孩子的处，有毛用有毛用！” 大家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就听传闻有恐女症的阿爽喃喃自语：“我不想要老婆，但是要孩子，怎么弄？” 大家七嘴八舌的表示这事有难度：“……只听说过隔山打牛，没听说过隔空生子的……” 微微的第二胎特别安静，怀得比第一胎还舒服，基本没什么不适感。大家都觉得是个女孩，早早就取好了名字，叫肖明玥。 然而十月落地，居然还是一个男孩。大家有点计划外的失落，但是更多是对新生命的欢喜。本来要改名字的，但是奶奶熟悉的那个命理大师说，这时辰这斤两，叫肖明玥最好，不能改绝对不能改，于是虽然是个男孩，还是叫明玥。 明玥宝宝生下来就十分安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睡觉，不然就在摇篮里沉思，要是有人来看他，他就静静地躺摇篮里跟人对视，看一阵，研究完毕，扭头，闭眼，继续睡觉。 长得像谁一时还不太看得出来，不过微微觉得是像大神多些，不过大神也没这么闷啊。 唉～ 微微觉得很疑惑，为啥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极度闹腾，一个极度安静呢？就不能中和一下吗？这基因是怎么分配的！ 极度无聊的微微坐月子的时候，就靠思索这个问题来打发时间了。 自从弟弟出生，琮琮就安份了不少，经常踩着小板凳趴着摇篮上看弟弟，跟弟弟说话，间或用小胖手摸他，捏他，但是明玥宝宝就是不理他。 明琮唱电视里学来的歌给他听，本来还在沉思中的小宝宝听了一会，翻过肉呼呼的小身子，拿屁屁对着他，开始睡觉了。小哥哥不爱对着胖屁屁唱歌，停了下来，失落了好半天，然后忧虑地跑到妈妈的床前说：“妈妈，弟弟好像有点笨。” 正在喝鸡汤的微微被呛到了。 明琮为笨弟弟担心了好多天，直到不久后上了幼儿园了才释然。上幼儿园第一天回来，他就很高兴的对妈妈说：“妈妈，弟弟笨点也没关系，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笨。” 微微：“……” 微微教明琮背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虽然琮琮一教就会，但是微微觉得小孩子会忘记，于是第二天又教了一遍。第三天，微微继续给他复习：“床前明月光……” 琮琮严肃地问：“妈妈，你只会这一首诗吗？爷爷和奶奶会很多首。” 微微羞愧：“妈妈是理科生……叫你爸爸来教你……” 被儿子鄙视的微微泪奔去书房找老公，把手里的诗集摔给他：“你去教吧，你家的基因太欺负人了……” 被赶出书房的爸爸走到儿子身边坐下，看手里的书，微微买的——《启蒙诗词一百首》，里面选的都是很简单朗朗上口的。肖奈翻了翻，把书扔在一边，把儿子抱过来，信手拈来一首教他——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仍然是李白大大的诗，诗名叫《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诗名长，全诗更长…… 小琮琮纠结了。某人丝毫不以欺负儿子为耻，满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以后不要欺负爸爸的老婆。” 幼儿园的王老师非常喜欢琮琮，逗他说话：“琮琮会背诗吗？” 琮琮：“会。” “会背什么诗？” 琮琮扭头：“都会。” 老师汗：“那琮琮最喜欢什么诗呢？” 琮琮一边玩小火车一边随口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老师没想到他背得这么流畅，惊喜地问：“琮琮为什么喜欢这首诗啊？” 琮琮抬头，响亮地说：“因为弟弟是月亮！” 老师茫然ing：你在说啥东东…… 很快幼儿园要开家长会，老师们要编节目，向家长们展示教学成果。王老师报的节目是肖宝宝背诗。 园长提前检验节目质量，对琮琮背诗很满意，老师见园长喜欢，继续献宝：“他还懂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是吗？”园长很惊喜，问琮琮：“琮琮，那‘床前明月光’是什么意思呢？” 琮琮堆着积木，奶声奶气十分肯定地回答：“床前的弟弟没有穿衣服和裤裤！” 老师…… 园长……咳，那个王老师…… 老师泪奔了，明明昨天问他他还说是月光照在床前的啊！怎么忽然变成限制级答案了呢？！ 哎，老师啊……他们姓肖的从大到小，都冷不丁会变杀手…… 哥哥弟弟之琮琮养弟弟 （一） 这天微微和肖奈带着两只宝宝一到奶奶家，奶奶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她帮琮琮答应了一个广告！ 虽然是亲戚拜托的事情，而且只是平面照片，不会在电视上播出，但是微微还是很担心，回去的路上一直很纠结。 “琮琮还小吧，拍广告会不会不太好？” 肖奈倒不介意自己儿子露个小脸，男孩子嘛，不必介意这么多。 “没事，让他去玩玩吧。”肖奈开着车说，“他也应该赚奶粉钱养活自己了。” 微微：“……” 微微看看后座上两只加起来才六岁的宝宝，只能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 虽然肖奈都同意了，微微还是不放心，自己儿子一贯聪明，她索性就当琮琮是个小大人似地商量：“琮琮愿意拍广告吗？” “广告是什么？” “就是拍成照片，给很多人看。” 琮琮小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很有点小苦恼的样子，最后，他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弟弟，下定决心似地说：“琮琮拍。” 拍摄那天很凑巧，家里人都有事，微微只好把玥玥也带去了拍摄现场，还好琮琮很乖，不用太费神，自己踩着小胖腿走在微微旁边，还主动拿着弟弟的奶瓶。 一到拍摄现场，可爱的宝宝们立刻得到了围观。微微观察了一下环境，看上去很正规的样子，而且工作人员都很周到细致，摄影师非常和气，一再说不会伤到宝宝眼睛，微微终于放心 49 拍摄的间隙微微去了一趟wc，委托工作人员帮忙照看几分钟。工作人员里有几个女生，早就被两只可爱的娃娃萌死了，看见妈妈走了，立刻围上来逗弄。 “琮琮几岁啦？” 琮琮奶声奶气：“琮琮四岁，弟弟一岁半。” “琮琮把奶瓶给阿姨，阿姨帮你喂弟弟好不好？” 琮琮抱紧奶瓶，表示不可以。 “好萌啊。” 女生们几乎两眼放光了，“琮琮喜欢拍广告吗？” 琮琮扭头：“不喜欢。” 工作人员互相看看：“那琮琮为什么来拍啊？” 琮琮被她们看得有点小萎靡，于是抱着弟弟的奶瓶，拖着摇篮，垂着脑袋说：“琮琮要赚奶粉钱，养自己，养弟弟。” 微微从卫生间一回来，就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这种看后妈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微微很困惑，为啥老在她上完厕所后，世界就诡异了呢…… （二） 莫扎他非常非常喜欢小孩，但是显然自己不会生，于是经常带着ko做的点心奔微微家，试图拐带琮琮和他私奔。 这天他又带着ko私家秘制的小花生饼干到了微微家，进行例行诱拐。 “琮琮到哥哥家玩好不好，哥哥教你玩游戏，ko叔叔还会做很多小点心。”无耻的某人仗着自己脸嫩，经常自称哥哥，不过他也只敢在没人的时候这么自称，因为上次被ko“叔叔”听到后，回家就在某个不纯洁的场所进行了一场叫“叔叔”的……教育。 莫扎他继续无耻地诱哄：“琮琮到了哥哥家，爸爸妈妈就有空生小妹妹了，琮琮不是要小妹妹吗？” “不要妹妹了。”琮琮啃完小饼干，认真地摇头说。 “为什么？”莫扎他奇了，明明上次还说要小妹妹的。 琮琮苦恼地说：“因为琮琮的奶粉钱只够养活弟弟一个。” 薛杉杉在游戏里是只菜鸟。 有多菜呢？菜得……她只敢自己做任务升级，都不敢和人组队下副本，生怕自己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走位，一个神鬼莫测的大招，队友就死了一窝…… 所以虽然她都混成了风腾科技的boss夫人，走后门搞到了时下最拉风的装备，却只敢站在高级副本门口，寂寞地拉风着，不加入任何队伍。 但是她身上的装备还是很招人的，玩的角色的站姿又那么的寂寞萧索，一派高手在装13的样子，所以不断的有人拉她，杉杉点拒绝点得手软，不得不给自己起了一个绰号挂在头顶上。 六个字——猪一样的队友。 世界立刻清净了。 直到她和贝微微熟悉了起来！ 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啊有木有！ “微微，你真的肯带我吗？！” “真的啊。” “我很笨的，团灭哦！” “没事，你站在不要动就好。” “微微，你太好了5555555，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杉杉其实是重拾网游了，怀孕那段时间她彻底戒了网络。现在孩子都断奶了，boss还不松口让她去上班，杉杉难免有些无聊，宝宝不需要她带的时候，她就溜达上网络玩一会。 不得不说，有人带真是太幸福了！薛杉杉以前从没领略过这等滋味啊。只要走走路看看风景，经验金币就哗啦啦往上涨，要是走路都不高兴，那就来个跟随，只要盯着电脑发呆有木有。 某天，正好两个人都有时间，微微又带着她刷副本，忽然，屏幕上微微的号不动了。 队友频道： 芦苇微微：33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走开一下。 boss大人带孩子：好，7878 一定是微微家老公回来了啦，杉杉很有经验的，估计过一会微微就会过来说今天先下啊什么的了。 杉杉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讨厌，都这么晚了，微微老公都下班了，为啥自己家的还在开会。 要不要去送点夜宵什么的呢？ 杉杉正思索着，屏幕上微微忽然动了。 boss大人带孩子：来了啊？今天还继续打吗？ 芦苇微微：hao 杉杉立刻把开会的boss抛在了脑后，欢乐的跟着微微蹭经验。 杉杉正跟在后面捡得欢快无比，队友频道里忽然出现一行字——“阿姨，不要在后面捡东西，马上我要打boss了，离开太远就没经验了。” 阿姨？！ 杉杉呆了呆，半晌，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浮现：“难道……你……琮琮？” “嗯！” “……你妈妈呢？” “爸爸回来了，妈妈和爸爸玩，琮琮和弟弟玩，弟弟睡觉，琮琮和电脑玩。” 杉杉艰难地打字赞美：“……琮琮真乖……真聪明……小爪子会打好多字……” “嗯！奶奶说，琮琮和弟弟和爸爸一样聪明，外婆说，琮琮和弟弟比妈妈聪明！” 杉杉……微微你在家里的地位真的没问题吗？！ 队友频道： 芦苇微微：阿姨！打好了。 杉杉默默地看着倒下的boss，默默地走过去，麻木地摸走了boss爆的装备…… 人和人真是差距太大了…… 人家儿子都能带自己游戏了…… （二） 封腾走进房间的时候，杉杉正亮闪闪着眼睛盯着电脑。 “又在玩游戏？”封腾脱下外套，走过去。 “快来快来，太帅了！”杉杉头也不回的盯着电脑，等他走近，一把拉过他，指着屏幕上纵腾挪移的潇洒身影，“看！微微老公在跟人pk，动作太帅了啊！” 封腾只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自家老婆的脸上…… 然后……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杉杉蹲在桌子旁，下巴搁在桌面上，苦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电脑，现在已经落到boss手里去了。 boss大人也堕落了……他居然抢她的游戏玩…… 而且，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他居然第一次玩游戏就找肖奈pk？ 他才弄明白怎么走路，都有哪些招式好不好！ 这样都敢冲上去！ 果然……死得好快。 杉杉不忍地扭过了脑袋。 封腾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目光专注的看着技能栏，又熟悉了一遍技能，然后第二次点了一笑奈何pk。 ……这次多打了三分钟。 第三次…… 居然坚持了更久了一点！ 第四次…… 居然打了这么久了还没输？！ 杉杉紧张地盯着屏幕，过了一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喊：“啊啊啊，他没蓝了！你要赢了！” “我也没了。” 封腾冷静的话音一落，满屏飘逸纵横的两条身影倏地分开，各自在一旁打坐恢复。 “所以你们平手了啊！”杉杉激动万分：“跟一笑奈何平手哎！” 一笑奈何是何等神奇的存在啊，boss这么快就能跟他打平手！杉杉觉得boss简直太厉害了，她正好蹲在封腾的腿边，顺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崇拜地说：“你好强！” 虽然老婆的星星眼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但是连输三局才勉强平手这种事，对封总这种一贯的人生赢家来说简直是耻辱。 于是他……淡定地打了一行字——“刚刚是我老婆在玩。” 杉杉在一旁：“……” 这边肖奈也淡定地打字回去：“刚刚是我儿子在玩。” 微微在一旁：“……” 微微悟了，怪不得他们能成事业伙伴呢，无耻到一块去了有木有！ 微微：“你这样好吗……封总不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人么……” 肖奈淡定道：“没事，风腾投过来的资金已经全部用完了。” 微微：“……” 另一边。 杉杉埋怨说：“你输了吧，谁叫你不肯早点要孩子，不然我们也可以说是宝宝在玩了。” 封腾表情很深沉，随口应道：“嗯。” 杉杉：“……你在想啥？” 封腾：“我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关心致一的项目了，打算找个时间关心一下。” 杉杉：你是想怎么找一下麻烦公报私仇吧…… boss和大神pk，boss肯定不是大神对手啦，术业有专攻有木有，至于最后为啥会平，大家可以展开一下想象力，正经点的理由比如说装备啊职业压制啊等等，玄幻点的比如——大神内心：“天都黑了谁要跟一个男人在电脑上打架，还是早点平一局打发了他下线跟老婆打架吧！”……其实搞个平局比赢一场还难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boss天赋奇才，要是不管风腾可以和大神微微组队下副本啥的，至于杉杉嘛……围观？打酱油？啦啦队？ boss和大神pk，boss肯定不是大神对手啦，术业有专攻有木有，至于最后为啥会平，大家可以展开一下想象力，正经点的理由比如说装备啊职业压制啊等等，玄幻点的比如——大神内心：“天都黑了谁要跟一个男人在电脑上打架，还是早点平一局打发了他下线跟老婆打架吧！”……其实搞个平局比赢一场还难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boss天赋奇才，要是不管风腾可以和大神微微组队下副本啥的，至于杉杉嘛……围观？打酱油？啦啦队？ 话说，今天小小地郁闷来着。 几天前，我还很欢快地对朋友说：哈哈哈，你看不到日全食，只能看到日偏食。 结果，今天，22号，俺朋友很欢快地对我说：哈哈哈，你连日偏食都没看到。 …… …… 这一定是对我之前太得意的惩罚。太囧了，几百年一遇的奇景，俺们这居然下雨了。 还号称最佳观察点之一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直被误导以为专业观察镜很贵要几百上千，没有去买，21号晚上才发现只要五块钱，懊恼了很久。现在看来俺是省了五块钱。哈哈。 说起来，22号的日全食也是我赶文的动力之一。写结局的时候就一直对自己说，赶快写赶快写，22号之前写好，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和爸妈一起看景了。于是就埋头吭哧吭哧地赶文ing，终于在19号把文写完了。 算一算时间，从08年8月开坑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 动笔之前，我没想过这篇文会花去我一年的时间。以为只是个短篇小故事而已，大约一两万字就可以结束了吧。于是没怎么思考就下笔，谁知道越写越长越写越长越写越长…… （众：我们知道很长了！你不用再重复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像日全食下雨这样的意外啊！（好吧，我还是没忘记日全食……） 汗，因为这篇后记是排版后才写的，所以编辑大人通知我说，漫漫，你后记不能超过800字啊，不然排不下了。 虽然之前一直在想后记写什么呢写什么呢，好像有种赶稿后脱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发现不能啰啰嗦嗦地写很多了，也有点失落来着。 幸好，平时在网上连载的时候，该说的也都跟大家说得差不多了。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俺下本书会更加努力滴去写的。何以写了两年多，微微写了接近一年，希望下本书能只写半年就好。 祈祷ing 后记是这本书的最后了，写到这里忽然有点依依惜别，好像告别了微微和肖奈的世界一样，很舍不得啊。 他们陪了我一年呢。 也许，以后可以写点他们的小番外，或者让他们在别的故事里客串一下。 写《微微》的这一年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不管如何，写着后记的现在是很安定喜悦的。 愿看着这本书的你也安定喜悦。 顾漫 2009年7月22日 薛杉杉在游戏里是只菜鸟。 有多菜呢？菜得……她只敢自己做任务升级，都不敢和人组队下副本，生怕自己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走位，一个神鬼莫测的大招，队友就死了一窝…… 所以虽然她都混成了风腾科技的boss夫人，走后门搞到了时下最拉风的装备，却只敢站在高级副本门口，寂寞地拉风着，不加入任何队伍。 但是她身上的装备还是很招人的，玩的角色的站姿又那么的寂寞萧索，一副高手在装13的样子，所以不断地有人拉她，杉杉点拒绝点得手软，不得不给自己起了一个绰号挂在头顶上。 六个字——猪一样的队友。 世界立刻清净了。 直到她和贝微微熟悉了起来！ 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啊有木有！ “微微，你真的肯带我吗？！” “真的啊。” “我很笨的，团灭哦！” “没事，你站着不要动就好。” “微微，你太好了5555555，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杉杉其实是重拾网游了，怀孕那段时间她彻底戒了网络。现在孩子都断奶了，boss还不松口让她去上班，杉杉难免有些无聊，宝宝不需要她带的时候，她就溜达上网络玩一会儿。 不得不说，有人带真是太幸福了！薛杉杉以前从没领略过这等滋味啊。只要走走路看看风景，经验金币就“哗啦啦”往上涨，要是走路都不高兴，那就来个跟随，只要盯着电脑发呆有木有。 某天，正好两个人都有时间，微微又带着她刷副本，忽然，屏幕上微微的号不动了。 『队伍』频道： 芦苇微微：“33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走开一下。” boss大人带孩子：“好，7878” 一定是微微家老公回来了啦，杉杉很有经验的，估计过一会儿微微就会过来说今天先下啊什么的了。 杉杉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讨厌，都这么晚了，微微老公都下班了， 为啥自己家的还在开会。 要不要去送点夜宵什么的呢？ 杉杉正思索着，屏幕上微微忽然动了。 boss大人带孩子：“来了啊？今天还继续打吗？” 芦苇微微：“hao” 杉杉立刻把开会的boss抛在了脑后，欢乐地跟着微微蹭经验。 杉杉正跟在后面捡得欢快无比，队友频道里忽然出现一行字——“阿姨，不要在后面捡东西，马上我要打boss了，离开太远就没经验了。” 阿姨？！ 杉杉呆了呆，半晌，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浮现：“难道……你…… 琮琮？” “嗯！” “……你妈妈呢？” “爸爸回来了，妈妈和爸爸玩，琮琮和弟弟玩，弟弟睡觉，琮琮和电脑玩。” 杉杉艰难地打字赞美：“……琮琮真乖……真聪明……小爪子会打好多字……” “嗯！奶奶说，琮琮和弟弟和爸爸一样聪明，外婆说，琮琮和弟弟比妈妈聪明！” 杉杉：……微微你在家里的地位真的没问题吗？！ 『队伍』频道： 芦苇微微：“阿姨！打好了。” 杉杉默默地看着倒下的boss，默默地走过去，麻木地摸走了boss爆的装备…… 人和人真是差距太大了…… 人家儿子都能带自己游戏了…… 50 封腾走进房间的时候，杉杉正亮闪着眼睛盯着电脑。 “又在玩游戏？”封腾脱下外套，走过去。 “快来快来，太帅了！！”杉杉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脑，等他走近，一把拉过他，指着屏幕上纵腾挪移的潇洒身影，“看！微微老公在跟人pk，动作太帅了啊！” 封腾只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自家老婆的脸上…… 然后……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杉杉蹲在桌子旁，下巴搁在桌面上，苦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电脑，现在已经落到boss手里去了。 boss大人也堕落了……他居然抢她的游戏玩…… 而且，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他居然第一次玩游戏就找肖奈pk？ 他才弄明白怎么走路，都有哪些招式好不好！ 这样都敢冲上去！ 果然……死得好快。 杉杉不忍地扭过了脑袋。封腾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目光专注地看着技能栏，又熟悉了一遍技能，然后第二次点了一笑奈何pk。 ……这次多打了三分钟。 第三次…… 居然坚持了更久了一点！ 第四次…… 居然打了这么久了还没输？！ 杉杉紧张地盯着屏幕，过了一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喊：“啊啊啊，他没蓝了！你要赢了！！！” “我也没了。” 封腾冷静的话音一落，满屏飘逸纵横的两条身影倏地分开，各自在一旁打坐恢复。 “所以你们平手了啊！”杉杉激动万分，“跟一笑奈何平手哎！！！” 一笑奈何是何等神奇的存在啊，boss这么快就能跟他打平手！杉杉觉得boss简直太厉害了，她正好蹲在封腾的腿边，顺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崇拜地说：“你好强！” 虽然老婆的星星眼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但是连输三局才勉强平手这种事，对封总这种一贯的人生赢家来说简直是耻辱。 于是他……淡定地打了一行字——“刚刚是我老婆在玩。” 杉杉在一旁：“……” 这边肖奈也淡定地打字回去：“刚刚是我儿子在玩。” 微微在一旁：“……” 微微悟了，怪不得他们能成事业伙伴呢，无耻到一块去了有木有！ 微微：“你这样好吗……封总不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人么……” 肖奈淡定道：“没事，风腾投过来的资金已经全部用完了。” 微微：“……” 另一边。 杉杉埋怨说：“你输了吧，谁叫你不肯早点要孩子，不然我们也可以说是宝宝在玩了。” 封腾表情很深沉，随口应道：“嗯。” 杉杉：“……你在想啥？” 封腾：“我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关心致一的项目了，打算找个时间关心一下。” 杉杉：你是想怎么找一下麻烦公报私仇吧…… 风腾科技的总经理最近感到了空前压力。 从来只关心运营状况的封总，忽然对旗下网游的细节都关心起来了，是怎么回事？甚至具体到，某个职业太强大了必须削弱一下搞搞平衡…… 总经理迅速召集属下召开了部门会议。 “大家有没有觉得琴师这个职业太强大了，要削弱一下？” 属下们面面相觑，“这个职业以前是很强大没错，但是几次调整后，技能已经被削弱很多了，现在已经怨气沸腾，如果再削弱，恐怕直接就废了。” 总经理也感到十分苦恼：“这是封总下达的指示，封总一向不过问网游这块具体的细节，怎么忽然……” 属下之一忽然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致一的肖总是玩琴师的吧…… 难道，封总和他pk了？” 居然有人真相了！ 同事们面面相觑，都越想越觉得可能。首先，封总居然知道有这些角色了——那他肯定玩过。如果玩的话，跟肖总一起玩可能性很大——然后他肯定输了。 总经理果断地说：“这件事走出会议室大家就忘记！” 我们的boss输给了合作方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属下们纷纷点头，然后提问：“那还要削弱琴师吗？” 总经理：“不用了，削弱了封总也赢不了。就别白费事了。” 属下们：⊙o⊙……总经理你这么直接好么？ 总经理：“……这句话走出会议室大家也忘记。” 几天之后，风腾科技的总经理在集团会议后，脚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部门，向亲近的属下含泪倾诉：“小韩啊，我可能干不久了。” 小韩惊恐：“刚刚会议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总经理：“不是在会议上，是会议后，封总单独留我下来，又问我削弱琴师职业的事情。” 小韩：“这……您怎么回答的？” 总经理：“我说削弱也没用啊，要不封总我给你开个挂？” 小韩：“……” 您怎么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呢，总经理你自从被调到科技公司，跟技术宅男们混久了以前奸诈的技能都没有了吗！ 总经理忧伤地说：“小韩你看我还干得长吗？” “……”小韩坚决地说，“总经理，我一定跟着你走！” 另一边，b城。 愚公溜溜达达地跑进了肖奈的办公室。“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风腾科技那边怎么忽然龟毛起来，细节上意见贼多。” 肖奈目光离开电脑，几秒钟后又回去。“没什么，最近我和他们封总在游戏里pk比较多。” 愚公：“……所以你把我们的投资方砍成了十七八段？” 肖奈轻描淡写：“那倒也没有，我经常让他平手，不过，前几天，他战后问我，他pk水平怎么样。” 愚公：“……你怎么回答的？我忽然有点绝望是怎么回事？你没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吧？” 肖奈随意地说：“放心，我说话一向委婉。” 愚公感觉越来越绝望了：“你到底说什么了？” “我说，应该和尊夫人水平差不多。” “……” 愚公扶着墙走了。 封腾自从被老婆勾搭进了网游，明显对自己旗下的游戏关心了起来，具体表现为：一、喜欢对角色间的平衡提出不是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导致风腾科技的总经理急切希望封总早日afk；二、每逢新资料片上线，他总要拖家带口地身先士卒一番。 最近《梦游江湖2》新出了资料片《大战玄武殿》，封总第一时间带着老婆亲临战场，同一团队的当然还有肖总、肖夫人，以及若干常驻队友。 第一次，二十一分钟的时候，杉杉躺倒了。封总表示不满意，代表投资方提出意见：不行，这个新副本难度太低了。 第二次测试，十分钟的时候，杉杉躺倒了。投资方代表封腾：嗯，还是略低了点。 于是第三次再玩，杉杉一进去就躺倒了。大老板终于满意了：现在差不多了。 杉杉觉得简直太令人悲愤了，这样的老公，还有没有人性啊啊啊！ 如果她和封腾像微微肖奈那样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谈恋爱的！ 唯一的温暖就是琮琮了。 『队伍』频道： 床前明月光：“阿姨，要我拉你起来吗？” 打完boss好睡觉：“琮琮，等阿姨吃完汤圆再拉！” 床前明月光：“哦，阿姨，‘每次老婆都躺尸’是谁啊？” 打完boss好睡觉：“你封叔叔……” 琮琮：“⊙o⊙哦……可是封叔叔昨天好像不是叫这个。” 打完boss好睡觉：“他就仗着他改名字不要钱！！！” 封总随手打个电话就让风腾科技的总经理去改名字什么的不要太简单……于是现在人家科技公司内部都知道封总的老婆是躺尸专家了好吗？ 偶尔在公司里遇见，杉杉总觉得人家看她的眼神是在看一具尸体…… 内心正吐槽着，就见屏幕上床前明月光放了个大招，杉杉立刻表扬。 打完boss好睡觉：“琮琮，你越来越厉害了啊，一边跟阿姨说话一边还打这么好。” 床前明月光：“阿姨，我自己做了个小玩具，能一边打架一边聊天，还能喂弟弟哦！” 一笑奈何：“……” 芦苇微微：“。。。。。。。。。。。。” 打完boss好睡觉：“⊙o⊙，难道是传说中的外挂？” 床前明月光：“不能挂起来呀，是美人师叔教我的on_no” 被摘的猩猩：“…………我绝壁是无辜的，看我纯真的双眼。@_@” 床前明月光：“打错了，是师公~” 手可摘星辰：“嗯，我教的。” 床前明月光已经被一笑奈何请出了队伍。 『世界』［床前明月光］：⊙o⊙ 『世界』［床前明月光］：被爸爸踢了…… 『世界』［花吹花雨］：爸爸？ 『世界』［阿泥］：艾玛，现在网游已经上阵父子兵了么，弟弟你几岁？ 然而『世界』上，床前明月光却再没有出声了。 杉杉担心地在队伍频道里追问。 打完boss好睡觉：“琮琮呢？” 一笑奈何：“喂弟弟喝奶去了。” 打完boss好睡觉：“……” 芦苇微微：“^_^” 十分钟后，床前明月光重新被他爸爸加入了队伍，惊奇地发现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阿姨们已经飞速地把副本都打完了。 床前明月光：“为什么每次爸爸和妈妈在客厅里和我一起打，就很快打完，每次爸爸妈妈在书房里关着门打，就很慢，有时候还会团灭呢？” 每次老婆都躺尸：“咳” 手可摘星辰：“……” 被摘的猩猩：“捶地” 打完boss好睡觉：“⊙o⊙” 打完boss好睡觉：“琮琮你完蛋了，你发现这么大的秘密会被你爸爸打屁股的。” 床前明月光：“什么秘密？” 几秒后。 一笑奈何：“大家休息一下。我处理点家务事。” 另一边，s城的封家老宅里，封腾果断地关了电脑。 “早点睡吧。” 坐在床上的杉杉抬起眼，“不玩了吗？难得今天宝宝们都乖呢。” “他们应该不会上来了。”封腾摸着下巴沉吟，然后愉快地下结论，“肖总那边，大概在家暴吧。” 琮琮被禁网了。 游戏里见不到琮琮可爱的小身影，杉杉倍感寂寞——现在她死一地都没人拉她了啊，微微是战斗种族没有拉人的能力，肖奈是懒得拉她这种猪一样的队友的，封腾……哦，那是她死了之后就会露出笑容的人类，是会顺便说“又死了？那先去床上暖被窝吧”的无耻之徒…… 总之！没有琮琮在，玩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网游里见不到，还可以见真人啊！于是杉杉热烈地对琮琮一家发出了邀请。 正好肖奈的公司即将和风腾科技展开一项新的合作，双方掌门人互访也是应有之义，于是肖奈欣然应邀，带着夫人和孩子再次来到s市。 薛杉杉十分激动地为微微一家的到来做着准备。 首先，吃什么。 “川菜。”封腾坐在沙发上，翻着财经杂志，头也不抬地一言而决。 杉杉停下转圈子：“他们喜欢吃辣？” “嗯。”封腾淡定地说，“以我对合作伙伴的了解，肖总，尤其喜欢。” “哦哦哦，那好，先来三天川菜，重辣！”杉杉豪迈地拍板。 其次，安排什么活动。 “这个我来安排。”封腾眯着眼睛把自己擅长的运动项目排了一遍，游泳、网球、桌球…… 网游里打不过，难道真人pk他还会输？ 封总内心冷笑一声，磨刀霍霍。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杉杉苦恼地盯着在封腾脚边地毯上爬来爬去的两只娃，随手抓起一只戴蝴蝶结的。 “我们家从星见琮琮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呢？” 封家的龙凤胎兄妹，大名分别是封从略和封从星，目前尚出于爬行动物阶段。 对于琮琮，杉杉从来贼心不死。第一次相亲……哦不，见面，太重要了有木有。虽然女儿还不会直立行走，但是……这不重要…… 就算现在还是爬行动物，也得让琮琮印象深刻记上十年！ 于是接人的那一天，杉杉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摆弄女儿。 兔子装？会不会卖萌得太明显？ 老虎装？不行，好像在说以后会变母老虎似的。 那乌龟装？ 好像略超凡脱俗啊…… 最后还是封腾看不下去，夺过被摆弄得很可怜的宝贝女儿，随便给她套了个小裙子，拎出了家门。 为了表示对合作伙伴的重视，封腾这次是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的。结果飞机居然非常不给面子地晚点了，封腾不得不带着老婆孩子坐在咖啡馆等着。 杉杉捧着奶茶，怀念地看着这个咖啡馆。 “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在这里等你，结果睡着了，一醒过来，你就在对面喝咖啡。” 封腾现在就在对面喝咖啡，姿态间仍然是那么俊逸优雅，比起前几年，不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威严更甚——如果腿上没坐着一只吃手指的胖娃娃的话…… “嗯。”封腾放下咖啡杯，略抬了下手，白色的衬衫袖口上，黑宝石袖扣若隐若现。“你的袖扣，今天正好用了这对。” 杉杉朝他做了个鬼脸。 封腾顺势看了下手表，正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一低头，宝贝儿子正咬着手指无辜地看着他。 两个小时后，肖奈一家终于姗姗来迟。 “封总。”肖奈不改清俊，单手抱着一只娃，伸出了友情之手。 “肖总。”封腾脸色青黑，单手提着一只娃，礼貌地回握。 另一边，杉杉早就向琮琮扑过去了：“琮琮。” “杉杉阿姨。”琮琮礼貌地喊人。 “琮琮还记得阿姨啊？”虽然老是一起打网游，但是已经很久没在现实里见面了。 “记得。”小脸可严肃地点头。 杉杉瞬间被萌化：“来来来，跟阿姨回家。” 杉杉果断把自己的女儿塞给了微微，牵过琮琮的小爪。 回家的路上，封总开车，肖奈坐前面副座。微微和杉杉坐后面。 微微悄悄问杉杉：“你们家boss怎么了？脸色好像一直不太对？” 杉杉贼贼地笑：“略略的尿片没有弄好，他去洗手间给儿子换一个，结果略略尿了他一身……” 微微“噗”的一声笑了。 前面的封司机立刻咳了一声。 杉杉马上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挺身为自己老公挽尊，摆出鄙视微微的样子：“这有啥好笑的，难道你们家大神没被孩子尿过吗？” 微微非常遗憾地说：“没有。” 杉杉很震惊：“啊，他怎么办到的！” 这崇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在开车，封腾简直想把自己老婆抓过来好好教育一顿。肖奈坐他边上，看了他一眼，略带笑意地对后面说：“微微，适可而止。” “哦！”微微立刻从善如流。 车厢里静了一会，封腾慢悠悠地开口：“肖总果然是做技术的，换尿布都很擅长。” “过奖。”肖奈淡淡地说，“我虽然比封总年轻，却早为人父几年，总是经验多一点。” 封腾：“……” 微微：你不是说适可而止吗…… 微微家的大神说话为啥总是那么的让人噎住呢…… 杉杉同情地转移话题，愉快地跟微微交流起他们的安排。 “封腾说你们喜欢吃辣，所以我特别请了个擅长川菜的师父，这几天都吃川菜好了，保证辣得不重样！” 51 暴雨滂沱，电闪雷鸣。恢弘盘踞于山腰的别墅区，玻璃窗被狂风拍得哐铛作响。 “啊！”顾笙笙猛然坐起，冷汗涔涔，衣衫湿透。 顾笙笙惶然四顾，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所在的地方——一一间华丽的卧室，摆满她未见过的古怪摆设。 顾笙笙原是修真界第一美人，谁知一朝被发现是万中无一的极品炉鼎，曾经的裙下之臣们，眨眼间就成为她的狩猎者。 被围剿至绝处，娇气得割破手指也要哭的顾笙笙，跳下魔渊。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顾笙笙没死，而是穿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大量信息忽然涌入顾笙笙脑海，她抱住头，一时间头晕目眩。 外头传来“咚”地一声闷响，似有重物砸在地上。 顾笙笙惊起，看向紧闭房门：“谁？！” 无人回答。 门外却响起一种粗沉的喘息，仿佛某种大型猛兽濒死前的挣扎。 顾笙笙捡起手边一块金属当武器，掀被下床，无声无息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廊上的情景映入眼中，顾笙笙一怔。 昏黄的灯光中，一个穿着单薄的男人摔倒在楼梯口上，露出的脖颈修长苍白。旁边是散开的轮椅。 男人苍白的手指死死抓着楼梯栏杆，只差一点点，他就会从楼梯滚下去。 顾笙笙来不及细想，几步跑上前握住男人的手。好烫！ 这冰块一般的苍白的男人，肌肤是滚烫的，暴烈的炎阳气息在他体内乱窜，烫得顾笙笙甩开了手。 她这一松手，男人身形一晃就要滚下楼梯。顾笙笙咬咬牙，还是抓住了他：“你小心！” 男人的手背擦伤了，五指死死抓住栏杆，骨节发白。 顾笙笙用力拽住他：“我扶你起来。”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后，身体陡然僵硬起来。那只手仍死死扣住栏杆。 察觉到男人拒不配合，顾笙笙半跪在楼梯口以身体挡住男人，道：“你松手，我扶你起来，我快没力气了……” 无论她怎么说，男人就是不松开。顾笙笙干脆把手指嵌入他指缝，一根根掰开。 终于十指交扣。 男人掌心宽厚干燥，顾笙笙掌心出了些汗，濡湿地紧握着，仿佛有微小电流蹿起。 顾笙笙用力将他推到安全位置，才松口气，一只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呜！干什么……咳咳……”顾笙笙喘不上气，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出来。 一道电光划过，映亮了男人的脸。 他眼睛上蒙着一层绷带，唇色苍白，瘦削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整个人透着一层生冷、狠戾之意。 顾笙笙想起十岁那年，围观那条被修士们伏击的魔龙。那魔龙被十八道捆仙索锁住，拔鳞断爪，也仍是这般凶戾，金色竖瞳里含着无尽森寒杀气。 强烈的恐惧感伴随窒息升起，顾笙笙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她。 顾笙笙双手乱挥，胡乱抓挠着男人的手，喉咙里挤出破碎声音：“放……放开……呜……” 顾笙笙的呜咽挣扎，完全无法引起男人的怜悯。那只手很稳，力度大得不似个病人，掐得顾笙笙喉咙剧痛，眼前发黑。 一声大提琴般迷人音色响起，透着狠戾：“你又想干什么？” 顾笙笙唇瓣张阖，发不出一点声音，手指徒劳地抓住男人的手腕。炎阳灵流传入体内，顾笙笙脑中闪过尖锐痛意。电光石火间，融汇了原主的记忆。 就在顾笙笙窒息的前一刻，男人颓然垂下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顾笙笙忙连滚带爬躲到一旁，捂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都想起来了。这个世界是一本名为《霸道总裁索情33天》的小说。顾笙笙是书里的恶毒女配，她被迫嫁给瞎眼断腿的沈家长子沈妄冲喜，心有不甘，对其百般折磨。 谁知沈妄是本书最大的反派，心性狠戾，手段狠辣，在他逆袭后，原主顾笙笙的下场…… 顾笙笙打断这记忆，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躺着的男人。 男人蒙着眼，露出半张如冰似雪的脸，胸膛微弱起伏，绷带与睡衣令他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怎么看也与书中那暴戾狠绝，毁天灭地的大佬扯不上关系。 可就在刚才，这病芍药一样的男人，差点活活掐死她。 顾笙笙狠狠打了个哆嗦，她记起来了。这时候原主顾笙笙才嫁给沈妄三个月，她将自己的一切不幸都归咎于沈妄。顾笙笙不仅给沈妄带绿帽子，还将沈妄的助手和护工都赶走，对他百般折磨虐待。 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包袱，她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沈妄的轮椅螺丝撬松…… 方才的一幕，分明是自己一手造成。 现在磕头求饶还来得及吗？或者，干脆一刀杀了他，永绝后患？ 顾笙笙湿漉漉的眸子里露出杀气！她气势汹汹走到沈妄身边。 地上的男人一动，顾笙笙吓得连退三步，紧紧抱住了楼梯扶手。 在顾笙笙胆战心惊的注视里，沈妄没有再动了。他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仔细看去，唇瓣干裂，几可看见血丝。 不论他过去和将来如何强悍可怖。此时的沈妄，已经奄奄一息。 修真之人最重因果，她跟沈妄之间的因果已经结下，除非沈妄身死才能消除…… 顾笙笙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只要再等等，这个可怕的男人就会死去。顾笙笙也不用再担心自己那凄惨的下场。 沈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顾笙笙犹豫再三，一步步挪到沈妄身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她努力调动微弱灵气，安抚着沈妄。 沈妄攥紧的手指不知不觉已经松开，苍白也泛起一丝血色。当顾笙笙松开手时，他很轻地拧了下眉心。 顾笙笙注意到他这细微的表情，背脊发凉，开始结巴：“你你你……地上凉，我去给你找个轮椅……” 素来尖锐刻薄的嗓音，变得甜糯胆怯，颇能唬人。 见识过她阴毒的人，却只觉得滑稽。她又想出什么阴毒招数来整治他？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远去了，漆黑的世界重新陷入死寂。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嘲。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啪嗒脚步声又近了，甜润嗓音喘得不堪，却透着欢喜：“我找到了一台备用轮椅。我扶你起来。” 可笑，同样的招数，还想使第二次？ 顾笙笙把那台轮椅放在一边，半蹲下去扶沈妄。她双手穿过沈妄腋下，试图把他扶起来，男人却并不配合。 顾笙笙小声抱怨：“你倒是自己用点儿力呀！” 她话音未落，男人沉重身躯往后倒，哐当将顾笙笙带得摔在地板上。 这男人看似单薄，身量却极高，骨架宽大，沉得差点砸死顾笙笙。而且……他坚硬的肩胛骨，磕在了她绵软的胸上。 顾笙笙差点哭出声，好半天才从男人身下挣扎出来。她不敢对这位未来大佬发脾气，又咽不下这口气，嘀嘀咕咕地小声道：“你压到我了……” 甜糯嗓音染上了哭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奶声奶气。 男人菱唇紧抿，当顾笙笙再一次尝试着扶他时，没有再与她作对。 谁曾想，顾笙笙并没有再扶他上轮椅。 顾笙笙将男人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咬牙道：“不想坐轮椅也行，你……你自己用点儿力气……” 原主的房间是离楼梯口最近的，顾笙笙半拖半抱，总算将沈妄弄到了床上。 大床上铺着大红色丝绸床单，沈妄陷在其中，衬得肌肤苍白如玉石。 顾笙笙将被子拉开，盖在他身上。正值深冬，半山别墅里潮湿阴冷，此时躺在蓬松柔软的被褥里，沈妄眉头却蹙得更紧。 这女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顾笙笙却再次走开了。浴室里传来哗啦啦水声，水蒸气混合沐浴露的香气传来，沈妄手指被针扎一般颤了颤。 她……在洗澡。 顾笙笙站在花洒下冲澡。刚才累出一身汗来，她自小娇生惯养，无法忍受身上有一丝不干净。 只恨这具身体毫无灵力，连一个病弱男人也扛不动，委实气人——尽管她原身修为也不怎样。顾笙笙一边洗澡，一边往外看。 这浴室设计得颇有情趣，玻璃门遇热后就变得透明。明知沈妄双目已盲，顾笙笙还是害羞。慌慌张张地擦干身子，换上睡衣出去了。 湿润香气靠近床边，没有了平素刺鼻的香水味，是淡淡的蔷薇香。 顾笙笙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警惕地道：“我拧了热毛巾，给你擦擦脸。你……你别再掐我啊。” 男人安静地躺着，眉尖都没动一下。顾笙笙便靠近了，展开热毛巾，轻轻碰了下男人的脸颊，等他适应后才覆上去。 热毛巾覆在脸上，热气激起酥麻细微的刺痛，更多的是舒适。顾笙笙还在絮叨：“给你擦擦脸，会舒服点。你几天没擦脸了吧……我，我不是说你脏哦！我可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你要记住我对你的好。以后……”以后饶我一命。 既然天道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那些坏事，毕竟不是她做的呀。 甜糯嗓音絮絮叨叨，透着不自知的娇气和紧张。 躺在床上的大佬没有一丝回应。顾笙笙说不下去了，耷拉着小尾巴回浴室。她换了两次湿毛巾，终于把沈妄的脸擦干净。 大小姐顾笙笙不会照顾人，擦拭的动作有些笨拙，男人苍白的脸颊被擦得泛起薄红来。他却没有知觉般，漠然地任他折腾。 灯光下，男人的脸泛着玉石般质感，令人忍不住想探究那绷带下的眼，该是何等风华。 顾笙笙的手指虚落在绷带上，男人就警惕地抬起头来。 明明隔着绷带，顾笙笙却感受到了那强烈的煞气与警告。 她慌忙把手藏到背后，此地无银地解释：“擦，擦好啦，可以睡觉了。” 顾笙笙把毛巾放回浴室，又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沈妄听见衣柜开阖的声音，不知道她在床边来来回回折腾些什么，窸窣动静像只给自己铺窝的小动物。 顾笙笙的确在打地铺。昂贵的蚕丝被和羊绒毯子被丢在地毯上，铺得厚厚的，底端折叠进去，做成一个蚕蛹。顾笙笙钻进去试了试，很满意：“我铺好啦！” 尽管沈妄看不见，顾笙笙还是通知了他，嗓音里透着一丝洋洋自得。 在得意什么。沈妄心中泛起一丝古怪。 顾笙笙按灭了灯，嗖一声钻进被窝里，动作快得像有鬼在追她。好半天，才悄悄掀开被子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说来丢脸，顾笙笙自小体虚，最易招惹妖邪煞气。哪怕家中挂满镇邪之物，仍有鬼魅会趁她孤身一人时吓唬她。 爹娘为此挑选了八名八字极重的丫鬟，轮班陪伴顾笙笙起居，哪怕是沐浴时也有丫鬟在侧。 想到爹娘，顾笙笙愁了眉。她来到这个异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还有机会见到爹娘吗？ 窗外一阵电闪雷鸣，打断了顾笙笙的思绪。风吹过树梢，没关紧的窗户噼啪作响，犹如无数鬼魅在窗外拍打呜咽。 屋子里无声无息，顾笙笙忍了半天，小小声地叫：“沈妄，沈妄，你睡着了吗？” “沈妄，沈妄，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顾笙笙半支撑起身体，趴在床沿上看他。借着窗外的电光，沈妄蒙着眼，淡色薄唇抿着，除了胸膛偶尔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是个活人。 天鹅绒窗帘无风自动，远处隐约传来凄厉枭叫。顾笙笙毛骨悚然，一咕噜爬起来钻进了沈妄的被子里。 沈妄：“……” 顾笙笙紧紧贴着沈妄，心跳急促得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她怕鬼，怕电闪雷鸣，怕这座阴森古宅里的一切。比起这些，沈妄终究是个活人。 顾笙笙没轻没重地挤在他身上，柔软，馨香，年轻的身体蕴着无限活力，饱满得像只蜜桃。 她洗过澡，那股刺鼻香水味与脂粉味都消失不见，只余一股淡淡的蔷薇香。 念未动，欲先起。沉寂许久的身体，陡然间从相接的肌肤那儿，泛起电流般的酥麻。 顾笙笙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喘，似琴弦撩动，华丽低沉的嗓音带动胸腔共振。紧接着却是一声透着狠戾的：“滚！” 顾笙笙抽了口气，在被子里抬起头来。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亮了沈妄紧蹙眉心，似被毒蛇舔上一般厌恶吐字：“滚下去！” “你怎么这样凶……我不是故意……啊！”不等顾笙笙说完，天边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炸开。 雷声一道接一道在头顶炸开，大自然的怒气何其可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别墅摧毁成灰。 “我害怕……”沈妄太可怕了，可雷声更可怕。两者相害取其轻，顾笙笙慌不择路地扎进沈妄怀里，口中却道：“我我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雷声停了我就走，你别自作多情……” 沈妄抬起的手落在离她后颈半寸处，顿住了。 顾笙笙像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埋在他胸口，将他当做了庇护所。柔软温暖的一团小东西，很轻地触碰了一下他久远的记忆。 这念头不过转瞬，就被他厌恶地打散。 沈妄身上散发出的冷沉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笙笙从他身上滚下去，却不肯出被窝，强撑道：“地上冷，太硬了，这是……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床。” 顾笙笙找到了底气，重复道：“没错，这是我的床，是借给你睡的。凭什么让我滚？” 等了好久，男人也没有吭声，呼吸平缓，好似睡着了。 顾笙笙偷偷抬头看他，沈妄恰好侧过头来。 窗外电闪雷鸣，映亮那弧度优美的侧脸，冷若霜刃。他眼上蒙着绷带，顾笙笙却被像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住一般，后颈发麻。 她忽然想起书里的话：沈妄此人，心性坚忍，有仇必报。他心中越怒，面上就越平静，将来的报复就越可怕。 想到这里，顾笙笙把自己缩成了小小一团，尽量不占地方。 可窗风阵阵，打着旋儿吹过她后颈，好似有什么东西对着她吹气。 顾笙笙吓得睡不着。她等了很久，才暗搓搓地伸出手，碰碰沈妄垂在身侧的手指。 沈妄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熟了。 顾笙笙便大胆地勾住了他的尾指，探测他体内的灵气。 刚才握住沈妄手腕时，顾笙笙就感受到沈妄体内的炎阳之气了。 炎阳体质之人，万里挑一，是天生的修仙奇才。可炎阳体质之人修行到后来，往往性情暴烈偏激，极易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 此时沈妄的身体极度脆弱，炎阳之气在体内乱窜，恰如脆弱玉石里沸腾着岩浆，这样下去疯了也是迟早的事。 52 顾笙笙心道，怪不得。在原书里，沈妄精神就极度不稳定，到后期毁天灭地，连男主也制不住他。可他却在赢得一切后，饮弹自尽了。 而顾笙笙正是炎阳系修士梦寐以求的水系纯阴体质，作为炉鼎能化解炎阳的暴烈，双修更能令修为突飞猛进。就算只是近身相处，也能有所裨益。 水系纯阴体质万中无一。因此，修士们才会不顾一切围捕她。 顾笙笙抬起手，逐渐聚拢起微弱的水系灵流。没想到，这倒霉体质也跟了过来。 双修是不可能双修的。顾笙笙拧着两道秀眉，陷入天人交战中。 沈妄疲倦已极，神智却分外清明。当顾笙笙鬼鬼祟祟碰到他时，他如同被冰凉的毒蛇缠上，厌恶地皱起眉。 柔软微凉的手先小心碰到他指尖，一碰就躲开了。过了一瞬，又小心翼翼地握了上来。 沈妄不动声色，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可那嫩芽般的指节，勾住他的，没有再动了。 顾笙笙小心地疏导着沈妄体内的灵气，没一会儿就累得筋疲力尽。 炎阳之气，百邪莫侵。顾笙笙勾着沈妄的手指，在男人滚烫身躯和被子形成的小小空间里，寻到了一丝安全感，甜甜地睡着了。 沈妄等了许久，竟等来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 顾笙笙醒来时，双手双腿都缠在一个大号暖炉上。被窝里暖烘烘的，有男人身上淡淡的清苦药味。 她迷糊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管高挺鼻梁，由唇至下颌的线条优美至极，下巴上泛着淡青胡茬，平添几分颓废美感。 “……”顾笙笙浑身僵硬，祈祷着未来大佬还睡着，没发现自己放肆的行径。 她屏住呼吸，缓而又缓地把一条胳膊从沈妄脖子上拿开，然后是另一条腿，正压在大佬的…… 嗯？顾笙笙用心感受了一下，膝盖轻蹭，那滚烫的东西陡然跳动。这什么？猫咪尾巴？ “你碰够没！”嘶哑嗓音陡然响起。 顾笙笙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推开，身体陡然滚下床去。她咕咚摔倒在地，幸而有地铺垫着，不算很疼。 顾笙笙还是很生气。她气鼓鼓地扒着床沿站起来，然后……看见了床上的沈妄。 顾笙笙摔下地时卷走了被子，此时沈妄只穿着一身单薄睡衣躺在床上，他整个人瘦得脱形，骨架却宽大，可以看出曾经修长挺拔的体型。 此刻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令人想起龙困浅滩四个字来。 叫顾笙笙呆住的不是这个，而是……单薄睡裤遮不住的某处反应。 好大。 屋子里温度陡然降至冰点。 顾笙笙这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了。 一股可怖的气息席卷而来，床上安静地躺着的男人，眼睛上蒙着布条，冰雕似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可他垂放在身体的手稍稍抬起，似想抓住什么遮掩的东西，却终于没动。 那只属于上位者的手修长，雍容，曾经和未来都能翻云覆雨，掌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此时，只是静静放在身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瞎眼，断腿，他已然是整个家族的弃子，连一个被送来冲喜的女人也可肆意羞辱他。 沈妄，沈妄，你就是个笑话！ 一股轻风拂过，被子随之落下，盖住了他。一双手紧张地给他掖紧被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冻到你了没？” 屋里冷得如同冰窖，那被子带着暖，几乎要烫到他麻木身体。 沈妄淡色的唇微微一动，又听顾笙笙故作老成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懂的。” 她在原主顾笙笙的记忆里学到的，她现在什么都懂。 沈妄唇角一抿，冷声道：“闭嘴！” 他敢叫她闭嘴！顾笙笙杏眸圆瞪，却又看见了沈妄放在被子上，那只骨节发白的手。 顾笙笙心里像被拧了一下。她把一声“哼”咽下去，莫名地感到一丝难过。 沈妄这样的人，即便躺着也令人心生畏惧，将来他还会站到更高的地方，无人可与之比肩。可顾笙笙就是替他感到难过。 顾笙笙从小受尽宠爱，哪怕是轻轻咳嗽一声，父母兄长们都会围着她嘘寒问暖。 可在沈妄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刻，身边竟然一个关心陪伴他的人都没有。 顾笙笙想到这儿，决定对沈妄好一点。她环顾一圈屋内，走到桌前倒了杯热水。她小心吹了半天，端到床边，还插了根吸管。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了杯热水。” 沈妄无动于衷。 顾笙笙老气横秋地叹气，道：“我没有下毒害你，我喝给你看。” 这句话落下，沈妄身上的寒气却是更重了。顾笙笙差点咬到舌头，忙改口：“不不不，我……我不四辣个意思。” 沈妄唇角微微一动。顾笙笙眨掉眼底泪花，再看时他仍是一脸冷淡模样。 顾笙笙把吸管又凑到他唇上碰了碰：“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喝过水，你不渴吗？吸管在这儿，你咬着就能喝到。” 顾笙笙把吸管凑到沈妄唇边，那形状优美的唇色苍白，干得起皮。原主饿了他几天，他应该是很渴的。 可沈妄抿着唇，侧头避开了。 这是沈妄第一次有皱眉抿唇以外的动作。顾笙笙歪头想了半天，福至心灵般问：“你……是不是想解手……咳，上洗手间？” 沈妄下颌又绷紧了，放在被子上的手更是骨节发白。 顾笙笙脸颊却是发红。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些：“我扶你去洗手间。” 沈妄的床头有供他借力起身的扶手，原主的房间却没有。顾笙笙将一条膝盖跪在床沿，俯身去抱沈妄的肩膀。 微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沈妄猛地抬手推开她：“别碰我！” 他的手碰到了柔软的身躯。 身侧下陷的床垫猛地弹起，像有只猫跳了开去：“呜！你……你下流！” 有淡淡蔷薇香残留在鼻尖，他才意识到那微凉的触感，是她的发。 沈妄垂下手，冷道：“别突然碰我。” 顾笙笙捂着胸口，委屈得眼圈发红：“我都通知你了……” 那股淡淡的蔷薇香又凑近了，顾笙笙道：“这次，我通知你了。你……你手规矩点。” 最后一句格外小声，却逃不过沈妄敏锐的耳朵。 顾笙笙着实委屈，尾音都拖上了哭腔。湿润的，带着软糯哭腔。 想必很适合在床上哭。 将手搭上顾笙笙单薄肩膀时，沈妄不无恶意地想。 顾笙笙让沈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努力将他扶起，仿佛一个契合的拥抱。 等沈妄坐起来，她才发现沈妄身量这么高，鼻尖都到顾笙笙下巴了。他无力的双腿修长，斜斜搭在地板上。 这么冷的天，他的脚上连双袜子也没有。 顾笙笙心里酸涩，就转过身让他伏在自己背上：“你抱住我脖子，我背你。” 纤弱脊背像嫩柳枝，轻轻一压就折断了。嘶哑嗓音在耳畔响起：“你疯了？” 顾笙笙自信道：“你放心就是了。快点呀，你不急了？我吹段口哨给你听……” 一双大手搭在她脖子上，用锁喉的姿势。 顾笙笙浑然没发觉，她攒着浑身力气，“嘿咻”一声拖着沈妄站起身来。 沈妄再瘦，偌大骨架在这儿摆着，他身体虚弱，双腿不良于行，虚点着地，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顾笙笙身上。 顾笙笙被他压着，好像小兔子背着大熊，半背半拽地挪到洗手间去。 短短一段路，足足挪了好几分钟才到。顾笙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亏得原主把沈妄虐瘦了不少，否则她早被压趴下了。 直到进了洗手间，顾笙笙额发都染了汗意，蔷薇香若隐若现，愈发地甜。 她松口气，扶着沈妄转向面对马桶，把马桶盖掀起：“好了，你自己来吧。” 这卫生间里也没有适合残疾人用的扶手，顾笙笙只能站着充当拐杖。 她扭开头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又转过头来，却见沈妄一手放在自己裤腰附近，动作略带迟疑。 而此时，却敏锐地转头：“你看什么？” 顾笙笙：“……谁看你啊！” 沈妄脸带冷嘲。 顾笙笙气不打一处来，从刚才就攒着的委屈爆发了，不管不顾地道：“你这么沉，我都要被你压死了。你要尿就快尿，我才不稀罕看你！” 沈妄含霜带雪的脸，由白转红，隐隐有发黑之色：“你找死！” 顾笙笙大叫：“我就是不想活了！你不会是尿不出来了吧？需要我给你吹口哨吗？” 沈妄胸膛剧烈起伏，那股火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此时直往脐下三寸冲去。 沈妄冷声：“闭眼！” 随即扯下裤腰，终于解决了生理需求。 有力的水流声持续了很久。 顾笙笙一双含水的杏眸来不及闭上，此时惊恐地瞪大到了极限。沈妄冰雪般的一个人，那东西怎么长得这么…… 顾笙笙脑海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君甚伟。 沈妄把小沈收回裤子里，搭着顾笙笙肩膀的手指轻动。 顾笙笙回过神，恍恍惚惚放下马桶盖，按了冲水键。然后又像蜗牛搬家一样，背着沈妄往外挪。 挪到一半，沙哑嗓音提醒：“洗手。” “哦，哦。”顾笙笙愣愣的，背着他艰难转身，又挪到洗手台前。 顾笙笙让沈妄扶着洗手台，道：“你等下哦。” 顾笙笙出去把轮椅推进来，扶着沈妄坐下。他身量高，坐着也能够着台面。 洗手台上有成双的牙杯漱具，崭新的那份是沈妄的。顾笙笙挤好牙膏，牙刷水杯和毛巾都摆在沈妄手边。 “毛巾在这里，水杯在这里。你当心点，不要把水弄到身上。”顾笙笙活像个新手妈妈，笨拙又操心地嘱咐着，还把一条毛巾搭在沈妄膝盖上。 沈妄漠然以对。这个女人像一汪浅薄的水，小心思和恶意都一览无余，此时却陡然泛起波澜，所作所为都叫人看不透。 他从前看不起她，现在也不会因她的反常而生出多余的情绪。 沈妄只是伸出手，认真洗漱起来。 流水冲刷着沈妄修长手指，苍白手指如同上好玉雕，洗个手也透着雍容华贵。 沈妄的手指也好长。 顾笙笙打了个哆嗦。她脏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顾笙笙恍恍惚惚地转开头，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照镜子的，何况是顾笙笙这样的美人。顾笙笙下意识调整表情，含笑凝睇镜中人。 一声尖叫在耳畔炸开：“啊！！！！！” 沈妄耳膜忽然被噪音攻击，手一颤，水花打湿了袖口。 湿漉冰冷的布料贴在腕上，令有强迫症的男人深深拧起眉头，洗手间的气压都降低了。 顾笙笙全然没有注意。她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脸：“这丑八怪是谁啊！好丑！她她她……我我我……” 顾笙笙的语言系统完全丧失了。 镜子里的女人满脸惊恐，一双杏眸雾气濛濛，巴掌大的心形小脸，天生地勾人，与顾笙笙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镜中人那睫毛如两把血滴子，嚣张地往外翘，鼻子由山根处隆起，下巴更是陡然长出一截。皮肤更不用说，因为底色雪白，更突显出皮肤暗沉无光，毛孔粗糙，几点斑点和痘印更是刺目。 顾笙笙颤着手摸上自己的鼻子和下巴，手感明显异样。她从记忆里获悉原主热衷于整容，修真界也有焕颜回春的法术符咒。 可她不知道，还有人把自己往丑里整的啊！莫非是这个世界的审美与自己不同？ 顾笙笙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沈妄：“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原主是个小明星，拍过些广告电视剧，沈妄应当是见过原主的。 沈妄已经洗漱干净了。他素有洁癖，服侍他的人被顾笙笙赶走后，他也会摸索着将自己整理干净。 顾笙笙眼巴巴看着他，再次询问：“现在是不是流行高高的鼻子和长长的下巴？” 她凑得近了，嗓音变得湿润软糯，要哭不哭的。 沈妄慢条斯理整理好袖口，唇齿间透着清爽薄荷香，端的是呵气如兰，声如金石：“丑八怪。” 顾笙笙心如刀绞。她可以觉得自己丑，却决不许别人说。她气道：“嘲笑别人的外表是不对的！” 沈妄凉凉道：“你也知道自己长相可笑？”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来，再也不想跟这位大佬维持表面的平衡：“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出去，你走！” 沈妄眉尖也没动一下，推着轮椅出去了，轮子还轧了坐在地上的顾笙笙的裙摆。 不过顾笙笙也没空计较这点小事了。沈妄的嘲笑让她彻底崩溃了，尤其是……看着镜子里的脸，她竟然没办法反驳沈妄的话。 一连串泪珠落下，本该是梨花带雨的美景，衬着这张脸却只觉得可笑，打针过多以至于表情都僵硬了。 顾笙笙悲从中来。 原主原本的脸与顾笙笙有八分像，五官偏于浓艳，增一分则太多。出道时凭借几张剧照也在网上掀起不小波澜，艳压圈内一众小花。 偏偏想不开去整容。整就整吧，原主的审美又不行，花重金把自己整成了这幅德行。好在原主是个怕疼的，没敢做动刀动骨头的手术。不然顾笙笙只能再自杀一回了。 顾笙笙正抽搭着，外头忽然砸碎了什么。她忙爬起来，发觉自己在冰凉地板上腿都坐麻了。 顾笙笙抽着气慢慢爬起来，忽然反应过来，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她也没必要对沈妄小心翼翼了。 顾笙笙便不紧不慢地走出洗手间。却见沈妄好端端坐着，地板上落着碎裂的杯子和水。 顾笙笙还记着刚才沈妄说她丑的仇呢，趁机数落道：“真是的，怎么把水打翻了。地上的被子都弄湿了。” 顾笙笙一边说，一边拿过垃圾桶，把玻璃碎片捡进去。还有很多碎玻璃陷在长毛地毯和被子里，捡不出来。 顾笙笙抬头看沈妄，他单手支着额头，袖子落下露出一截苍白腕骨，姿态慵懒从容。 感情自己说了半天，他一点都不羞愧！ 顾笙笙去拿了双拖鞋来，没好气地扔在沈妄脚边。沈妄听见动静，微微垂头去“看”地上。 他垂眸时，侧脸弧度优美得令人心颤，如山巅雪，天上月。此时更添了一种忧悒，叫人觉得连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顾笙笙一肚子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又生出了内疚：人家看不见呢。 她蹲下去，捡起拖鞋碰碰沈妄的脚：“把拖鞋穿上。” 沈妄一动，仿佛没听懂，仍然沉默地“望”着她。 顾笙笙见他光着的脚冻得发红，认真解释：“地上有玻璃渣，怕你踩到。……我不会害你的，拖鞋里又藏不了钉子，不信你摸摸看。” 怎么像是她上赶着要伺候沈妄一样。顾笙笙忽然对自己的丫鬟感同身受起来，从前她们围着自己，好言好语地哄她多穿件衣裳，多吃几口饭，自己的反应也是这么讨厌吗？ 顾笙笙蹲得腿都麻了，沈妄还是没有反应。她生气地把拖鞋一甩，呼啦站起来：“不穿就算……” 肩上重重一沉，顾笙笙讶然：“你……” 沈妄压在她肩上，一手掐住她后颈，呼吸如炭火炙热：“闭嘴。” “闭嘴。”滚烫呼吸喷洒在颈侧。 顾笙笙打了个激灵，一把将沈妄推开，却忘了沈妄还掐着她后颈，登时被带得扑倒在沈妄身上。 顾笙笙鼻子磕在沈妄锁骨上，疼得蹬腿：“呜……痛痛痛！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总占我便宜！” 沈妄呼吸炙热，嗓音却冷：“占你便宜？方才你没照镜子？” 顾笙笙差点被他说哭了，怒向胆边生，勇敢地推开沈妄的手。 沈妄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顾笙笙趴在沈妄怀里，这才发觉不对：“你身上好烫……你发烧了！” 顾笙笙挣扎着从他怀里爬出来。沈妄没有反应。他身上滚烫，唇瓣干裂，苍白脸颊泛起不详的薄红。 顾笙笙重新倒了杯水来。把吸管往他嘴里怼，奈何沈妄牙关紧咬，根本喝不进去。 顾笙笙苦恼地看着他，喃喃道：“难道要嘴对嘴喂？” 沈妄眉尖一跳，忽然张口衔住了吸管。 顾笙笙：“……” 沈妄喝了小半杯水，就吐出吸管。他性感的喉结滑动，发出低哑的一声叹息，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笙笙摸了摸沈妄的额头和颈侧，一片滚烫。沈妄没有躲，还不自觉轻蹭她冰凉掌心。 完了，烧糊涂了！她得去找人来帮忙…… “哎呀！这是干什么！夫人，您对先生干什么呢！” 尖叫声刺耳，顾笙笙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佣，正惊恐地瞪着她。 “您……不好啦，先生被夫人掐死啦！”女佣尖叫着，转身跑了。 “喂……”顾笙笙无言以对。 自己双手搭在沈妄脖子上，再结合从前原主对沈妄的恶意，被佣人误会也不稀奇。 顾笙笙看着陷入昏睡的沈妄，无奈道：“你得帮我解释一下啊。” 53 佣人们挤在卧室门口，小声议论。 顾笙笙嫁进沈家三个月，怨气冲天。这些日子她还把沈妄的护工赶走，不让佣人在别墅过夜，想当寡妇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她说沈妄昨晚是不小心摔的，鬼才信她。 顾笙笙懒得解释：“谁帮我把沈先生扶回卧室？” 听到顾笙笙的话，众人竟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活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顾笙笙疑惑道：“怎么了？” “除了他的护工，先生从不让我们近身伺候的。上回有佣人给他擦脸，差点被拧断胳膊……” 一个叫周妈的女佣撇着嘴，周围的佣人们也纷纷点头。 顾笙笙只好道：“先生情况不好，先去把医生找来！再送些清淡的饭菜来。” 没人回应。顾笙笙冷然看向门口，与周妈嘲笑的眼神撞个正着。周妈也不慌，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领着佣人们走了。 顾笙笙搜寻了下记忆，这些佣人全是沈家老宅那边拨来的，周妈更是沈家夫人的心腹，说话比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更管用。 顾笙笙回头看向沈妄。他眼上蒙着绷带，冷峻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些时日，他身边有一个时刻想置他于死地的妻子，一群不把他放在眼中的佣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周妈领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医生进来。医生询问道：“沈先生出了什么事？” 顾笙笙道：“他身体很虚弱，还从轮椅上摔下来了，快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伤到腿。” 医生打开医药箱，戴上手套替沈妄检查起来。 沈妄已经烧得失去意识，肌肉仍是紧绷着，明晃晃地抗拒医生的触碰。 顾笙笙握住沈妄的手，小声道：“医生在替你检查身体，没关系的。” 沈妄不知听到了没有，那医生却意外地看了顾笙笙一眼。 医生飞快地做完检查，说沈妄只是些皮外伤，涂些跌打酒酒行。 顾笙笙松了口气，幸好腿没有再碰伤。 医生又拿出一瓶药水，道：“夫人，帮忙按住沈先生的手。” 看着闪着寒光的针头，顾笙笙毛骨悚然：“还要打针吗？” 医生解释道：“这是营养针。沈先生进食太少，要打营养针才能维持健康体征。” 顾笙笙握住沈妄的手细看。苍白修长的手背上布满针孔，浮凸的青筋颇为吓人。 “这段时间，他都在打营养针？”顾笙笙拧眉道：“五谷为养，不吃饭，身体能好起来才怪。” 周妈插嘴笑道：“厨房送来的饭菜，先生根本不吃啊。再说了，夫人您以前不也知道吗？” 顾笙笙怒极反笑：“不好好照顾先生就罢了，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周妈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剪水秋瞳。不知为何，她心里咯噔一下，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今天的顾笙笙好像换了个人，气势压得她头皮发麻。 当顾笙笙问起怎么没送饭来时，周妈赶紧答应着：“厨房在做了，我这就去端来！” 医生见状，只得开了些药，吩咐顾笙笙记得按时给沈妄服用，便告辞离开了。 等医生走后，顾笙笙认真地对沈妄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给你打针了。” 顿了顿，又道：“你的手这么好看，被扎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沈妄：“……” 沈妄长眉微锁，容色淡漠。顾笙笙心里痒痒的，很想看看他绷带下的眼睛是什么样。不过她手指只是轻轻掠过绷带，摸了摸沈妄额头。 烫得厉害。刚才那医生连退烧针也没给沈妄打，这病怎么能好？顾笙笙忧心忡忡地看着沈妄。 门口响起敲门声：“夫人，饭菜来了。” 顾笙笙懒洋洋道：“都做了什么菜？” 张妈领着女佣们把饭摆在窗边的桌上，一一揭开盖子。 桌上摆着宫保鸡丁，红焖肘子，香酥小黄鱼，香菇菜心，凉拌藕片。 凭心而论，这些菜色都家常可口。可不是油腻辣味就是发物，竟没有一道是适合病人吃的。 顾笙笙唇角笑意未褪，眼色已经冷了：“我不是说了，要给沈先生做点清淡的？” 周妈撇嘴。另一个女佣机灵道：“还有盅一品燕窝，是给先生做的。” “他得吃些饭菜，燕窝顶什么用。”顾笙笙见总无可吃之物，只好道：“那就先喂先生吃一些吧。” 顾笙笙去洗了个手，回来时听见周妈道：“这可是上好的燕窝，炖了一早上哪。您多少喝点儿，啧……” 顾笙笙定睛一看。 周妈站得离床边老远，伸长胳膊，勺子抵在沈妄唇上往里灌燕窝。昏睡中的沈妄皱着眉，苍白的唇紧抿着，燕窝沿着唇角往下滴了不少。 顾笙笙怒火中烧，过去一把推开周妈：“你干什么！” 周妈被推得一个趔趄，嗓门也高起来：“哎哟！夫人您怎么推人呢？” 顾笙笙抽了纸巾，帮沈妄擦干净濡湿的衣领和脖颈。燕窝的气味清淡，顾笙笙鼻尖轻嗅，霍然转身盯着周妈：“你给先生喂的是什么东西？” “燕窝啊！”周妈颇有得色，卖弄道：“这可是老宅送来的极品燕窝！我亲自看着炖的，日日都给先生喝！” 顾笙笙一挑眉稍，很感兴趣似的：“谁炖的？端来我看看。” 周妈把燕窝端给她，暗暗撇嘴。真是小门小户出身，见到碗燕窝就走不动了。 顾笙笙不过扫了一眼，就扬声道：“给你十分钟，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 周妈一愣：“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笙笙不与她废话，按铃叫来其他佣人：“周妈被解雇了，你们看着她收拾行李，别让她带走沈家的东西。” 这是明指周妈手脚不干净了。 周妈气得手脚发抖：“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解雇我？” “就凭这碗燕窝！”顾笙笙拿起勺子舀了舀燕窝，汤汁清澈如水，丝丝缕缕燕窝散落其中，“你看看，这燕窝有什么问题？” 周妈脸上闪过瞬间的慌乱，随即就笑道：“这燕窝哪有什么问题？” 顾笙笙又道：“是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回答。” 周妈彻底放松下来，阴阳怪气道：“夫人，我的眼睛又没瞎。” 佣人们吃吃笑起来。 “放肆！”顾笙笙一扬手，瓷碗直飞向周妈面门，擦过她的脸砸在墙上，摔得粉碎。 周妈被泼了一脸热燕窝，周围的佣人也受到波及，惊得张大嘴愣愣看着顾笙笙，表情相当滑稽。 沈家是名门世家，夫人小姐们都文弱娇柔，哪有顾笙笙这样直接动手的？ 顾笙笙杏眸霜寒：“你敢拿兑水的燕窝糊弄主家，还出言不逊。先生病中无暇跟你计较，你就连自己是主是仆都分不清了？” 那碗中确是上等燕窝，只是顾笙笙一闻便知燕窝被偷吃不少，又兑进热水。难怪沈妄不肯喝。 顾笙笙越说越怒：“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你既然不要，就直接报警吧。” 周妈慌了一瞬就醒过神来，嗤笑道：“你报警做什么？就算喝了你一碗燕窝，够得上报警吗？” 顾笙笙也冷冷一勾唇角：“明目张胆就敢偷喝燕窝糊弄主家，背地里没少中饱私囊吧？” 周妈面皮一抽。其他佣人们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暗暗交头接耳。 要知道沈家厨房日日都要更换新鲜食材，那些昂贵补品更是无人问津，周妈可是从中捞了不少油水。每天厨房做好的饭菜补品，也是周妈先吃了，再端给先生和夫人。 要是顾笙笙真的报警，她岂不是…… 周妈想到这儿，气焰终于矮了下去，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她不敢看顾笙笙的眼睛，嚷嚷着“我要回老宅找夫人讨回公道”，就灰溜溜地跑了。反正她是老宅那边的人，轮不到顾笙笙辞她！ 剩下的佣人们都噤若寒蝉。 顾笙笙冷冷扫视众人：“还有谁不想留下的，可以跟她一起回老宅去，我绝不阻拦。要是过了今天，再犯在我手里，就没这么简单了。” 佣人们登时活泛起来，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别墅里的两个主人，一个是拖着口气的病秧子，一个是送来冲喜的破落户。指不定沈妄哪天咽了气，他们全得失业。 而周妈是沈夫人和二少爷的人，讨好了周妈，他们还能在老宅继续干下去。 佣人们想到这儿，顷刻间作鸟兽散。 顾笙笙傻了眼：“还真走啊……” 顾笙笙傻了眼：“还真走啊……” 从前顾家府邸的仆佣都温驯忠心，顾笙笙从未见过敢当面背主而去的佣人。这个世界果然与从前大不一样。 顾笙笙看了眼床上昏睡的沈妄，又看眼满地狼藉，苦着脸过去收拾。 横斜里冒出个女佣：“夫人，我来吧。” 顾笙笙吓了一跳，居然还有女佣没跟周妈离开：“你是……” 女佣恭敬回答：“我姓李，夫人叫我李嫂就行。” 李嫂约莫四十开外年纪，脸上有操劳和岁月留下的痕迹。顾笙笙对她点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李嫂手脚利索地收拾好碎瓷片，擦干净地板。 顾笙笙又叫她打盆冷水来，拧了条湿毛巾，亲手给沈妄擦拭额头与脸颊。 李嫂瞧见顾笙笙有些笨拙却细心的动作，心道佣人们的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这位年轻夫人哪有他们说的那样坏。就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嫁给一个残废。 连着换了两盆冷水，沈妄仍是浑身滚烫，嘴唇也干裂起来。 李嫂担心道：“哎哟，这样烧下去要得肺炎的。要不叫救护车吧？” 顾笙笙手指搭在沈妄额上。男人苍白脸颊滚烫，炎阳之气在体内胡乱冲撞，情况十分不妙。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李嫂，你先下去吧。我照顾先生就行。” 李嫂欲言又止，还是道：“那我先下去了。夫人，您想吃点什么？我重新做。” 顾笙笙道：“不用，我一会儿亲自给先生煮粥。” 李嫂端着剩饭菜出去了。 顾笙笙把门锁上，走回床边，弯腰看着沈妄道：“天道在上，我这是为了救你性命，可不是答应与你双修啊。” 男人躺在大红被褥间，面容如月色苍白忧悒，听了顾笙笙的话半点反应也无。 顾笙笙掀开被子，拉住沈妄的手，一根根嵌入他指间，十指交扣，掌心相贴。暴烈的炎阳之气瞬间向她涌来，这巨大澎湃的灵气涌入体内，就算是金丹期修士只怕也要爆体而亡。顾笙笙却无甚反应，她是水系纯阴体质，为炎阳体质而生的的极品炉鼎。 顾笙笙闭目，体内微弱灵流引导炎阳之气运转。将电流般爆裂乱窜的灵流安抚下来，再徐徐送回沈妄体内。 一切结束后，汗湿脊背。顾笙笙睁开眼，伸手试探沈妄的额头。 沈妄额头不再滚烫，眉心也松开了。顾笙笙松了口气，却闻到自己身上的刺鼻酸臭味儿。 顾笙笙跑进洗手间一看，她满脸满身都是灰黑汗水。拿湿毛巾用力一擦，就擦出一片雪白肌肤。 顾笙笙瞪圆了眼睛，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洗了一遍脸。再抬头，原本黯淡发黄的气色一扫而空，几点痘印斑点都消失不见，毛孔也细腻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高耸山根和下巴都缩水了些。 天道在上，好心果然有好报！顾笙笙重新洗了个热水澡，泡沫和着脏水冲进下水道，热水冲洗出雪白莹润的肌肤。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吃食空气里都是污浊。灵气运转一轮，将她体表污浊排出大半，顿觉身体轻盈，耳聪目明。 顾笙笙从前只知双修淫邪可怖，却不知道双修还有这样的好处。她喜滋滋地想，双修也没那么可怕嘛。 沈妄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梦里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还摸了摸他额头。 那只手很温柔。 尘封的记忆被撕开一道小口。 “宝宝发烧了，头还疼不疼？” “对不起，临时要出差，妈妈一定赶回来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宝宝？” 小男孩躲在被子里不出声，又别扭地想要妈妈多哄一哄自己。 女人严肃的嗓音里透着歉意：“宝宝，妈妈马上要去机场了。你真的不跟妈妈说再见吗？” 小男孩攥紧被子，倔强地不肯冒出头，闷声闷气道：“最讨厌妈妈……” 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宝宝，再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小男孩攥着来不及给妈妈炫耀的奖状，又睡了过去。等妈妈回来，再给她看好了。 孩童天真烂漫，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分别，再无重逢之期。 沈妄醒来时只觉闷热不堪，用力一挣，被子滑落下去。 他这才松口气，只觉得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头脑却是难得清明否则也不至于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沈妄心情差到极点，按下床头的铃，碰到个杯子，随手就砸了出去。 浴室门砰一声被推开，慌里慌张，撞出一团潮湿温热的香。甜嫩嗓音轻易驱散阴霾：“怎么啦？呀，被子都掉地上了！” 脚步声哒哒哒跑到床边，顾笙笙抱起被子盖回他身上——压了两床被子，怪不得这样热。 沈妄抬手把被子掀开。他的力气也恢复些许，不至于手都抬不起来了。 顾笙笙也不恼，挺高兴地道：“力气挺大，烧退了吗？” 带着温热水汽的手伸了过来，那股香愈发明显，是蔷薇。 沈妄一分神，就被她摸了个正着。凉凉软软的手搭在额头上，停驻片刻。 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双温柔的手覆上他额头。 又想起梦中事。沈妄眉心一跳，面沉如水：“大白天洗什么澡！” 这气发得莫名其妙。顾笙笙心情大好，不跟病人计较：“退烧啦。对了，你按铃干什么？” 沈妄道：“我喊的是佣人。” 顾笙笙坐在床边，翘起笔直莹白小腿，一边给自己摸润肤乳一边道：“我把她们都赶走啦。” 沈妄语音微抬：“都赶走了？” 顾笙笙理直气壮道：“对啊，她们成天偷奸耍滑，不赶走还留着过年吗？哦，还剩了一个李嫂，她正打扫客厅呢。” 沈妄没有夸顾笙笙雷霆手腕，而是侧过欺霜赛雪的一张脸，问：“赶走佣人，你吃什么？” 顾笙笙骄傲道：“我做呀！” “你？”沈妄发出一个音节以示讥嘲。 顾笙笙根本没听出来，语气愉悦道：“对了，你还没说呢，按铃要做什么？想上洗手间吗？刚才李嫂说，你房间有夜壶，可以用那个……” 沈妄磨着牙一字一顿：“扶我起来！” 真是坏脾气。顾笙笙只好把润肤乳放下，架起沈妄去洗手间。她手上滑腻腻香喷喷，沈妄摸了一手，大皱眉头：“你手上蹭了什么？” 顾笙笙倾情推荐：“是润肤乳呀。这个又香又好闻，我看你皮肤好干，洗完澡涂上就滑溜溜了。” 沈妄敬谢不敏，拿湿纸巾大力擦手，好似沾上一点就会让他的小沈失去阳刚之气，雄风不再。 顾笙笙扁嘴，却不得不承认沈妄皮肤苍白却细腻，心中大叹天道不公。 等沈妄洗了手，擦了脸，顾笙笙又像蜗牛搬家一样，吭哧吭哧背着他挪回床上。 少女的喘息又甜又软，沈妄长眉拧起，一躺下就过河拆桥：“我要睡了，你出去。“ 顾笙笙此刻脾气好得不得了：“好哦，我去给你煮点粥。你有事的话就喊一声。” 煞有介事，竟是真要去下厨房。只怕想当寡妇之心不死，煮出一碗送他上路。 顾笙笙听不到男人腹诽，脚步轻快地跑下楼梯。 白日里，这间别墅的全貌映入眼中，是顾笙笙从未见过的气派典雅，也透着冷清。 透过别墅的玻璃窗，外头的常青树叶尖滚动水珠，如无数颗钻石闪烁。一扇镂空铁门掩着，外头便是自由的世界。 可顾笙笙知道，门外守着许多保镖。原主明里暗里试过越狱很多次，从没能成功过。沈家商业巨擎，从不做赔本买卖，不会让一个冲喜新娘逃跑，人财两空。 54 厨房里，李嫂正拿着塑料袋打包，装的是刚才的剩菜。这可都是好菜，带包回去让孩子饱饱口福多好。 谁知顾笙笙走了进来。 李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主人家撞见，慌张道：“夫人，我……我想着这些菜倒了也是浪费，我……” 顾笙笙一笑：“没关系，这饭菜我没动过，是干净的。” 她眉眼秾艳，整容痕迹明显，总给人不好相与的感觉。她这一笑，却是纯稚娇憨，叫人不由得沉醉在她秋水般的眼波里。 李嫂的难堪紧张在这一笑里淡去了：“谢谢夫人。” 顾笙笙怕李嫂尴尬，不再多说，自己在厨房里参观起来。作为厨修，顾笙笙对厨房有着天然的热情与好奇心。 顾家的厨房明亮洁净，各种新奇的厨具闪烁着金属光泽。打开冰箱，里面摆着天南海北的时蔬肉菜，新鲜瓜果。 顾笙笙大开眼界：“这是什么鱼？好大的螃蟹。这时节还有樱桃！这是哈密瓜！” 冬日里的哈密瓜，在修真界可值十块上品灵石了！ 李嫂不由得侧目。这位夫人虽说出身小门户，也不至于连车厘子和哈密瓜都没吃过。 李嫂心中诧异，仍然殷勤地给顾笙笙一一解答。还洗了一果盘车厘子送到顾笙笙手边。 智利空运而来的车厘子殷红如血，果梗纤细碧绿，沾染着晶莹水珠。送入口中轻轻一咬，果肉脆裂迸溅酸甜汁水。顾笙笙杏眸睁大，这可比樱桃滋味浓郁多了。 顾笙笙坐在高高餐椅上，纤细小腿晃悠着，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车厘子，一边旁敲侧击套李嫂的话，从中拼凑出了一些讯息。 沈家是一个大家族。老爷子沈淮山身子不好，在江南老家养老。现任家主沈宏才先后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亡妻生下大少爷沈妄，第二任妻子祝萍生下二少爷沈霆琛。 李嫂学着其他佣人的语气，感叹道：“大少爷从前可真是风光，电视杂志上常常报道他，多少人家踏破门槛想跟他结亲。有一期封面上登了他照片，皇甫家千金直接派人把市面上的杂志全买回去了。只可惜后来……” 顾笙笙听得入神，追问道：“后来怎样？” 李嫂觑着顾笙笙脸色，小心道：“后来……后来大少爷就出了这场车祸。他车祸后脾气很坏，不愿意见人，就从老宅搬到别墅来了。” 顾笙笙又追问了几句，可李嫂来沈家不过几个月，所知八卦都是从佣人嘴里听来的，许多地方不甚明了。那些佣人又是沈家老宅的，话里话外都是贬低沈妄，抬高二少爷沈少霆。 也难怪佣人拜高踩低——沈少霆可是原书里的男主，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也是……原主的前未婚夫。 从李嫂嘴里套不出更多的话了，顾笙笙舔去唇角的樱桃汁：“我好饿啊。” 顾笙笙吃了小半盘樱桃，酸甜果子越发勾动食欲。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天，粒米未进呢。 李嫂忙道：“夫人想吃点什么，我来煮。” 顾笙笙道：“我要亲自下厨。李嫂，你教我怎么用炉灶。” 原主从不下厨，顾笙笙对于这个世界的炉灶电器的使用方法一窍不通。 好在李嫂很有耐心，手把手教顾笙笙各种电器的使用方法。顾笙笙一一记着，融合原主的记忆，很快就学会了。 冰箱里食材丰富，考虑到沈妄饿了许久，肠胃赢弱，顾笙笙决定做一锅清淡易消化的青菜粥。 顾笙笙抓了一把长粒碧梗米泡在水中。她指尖涂了鲜红蔻丹，纤细雪白的手指被冷水浸得通红。 顾笙笙小脸凝重地瞪着水。这世界不仅食材中杂质甚多，水也不够干净。 李嫂担心道：“夫人，还是让我来煮吧，到时候端上去给先生，就说是您做的……” 顾笙笙道：“我自己来。李嫂，你先出去吧。” 李嫂不放心地出去了。顾笙笙打开冰箱取了几瓶矿泉水，又拿了黄瓜鸡蛋和一瓶鲜牛奶。 玻璃瓶装的矿泉水上印着外文，隐隐透着冰雪灵气。顾笙笙拧开瓶盖，用昂贵的矿泉水淘米，再倒入砂锅。 开关一拧，炉灶上燃起蓝色火焰，比符咒还好用。顾笙笙把砂锅放在火上，滴了两滴香油——没有提前浸泡，香油可以让粥更快软糯。 没一会儿，水咕嘟咕嘟开了。大火转小，顾笙笙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匀锅里的米和水，米香扑鼻。 碧绿黄瓜切去头尾，刀背一拍，清香四溢。顾笙笙手中刀光闪烁，黄瓜眨眼就变成均匀的小块散落在案板上。 做好两道小菜后，锅里稀薄米粥逐渐转白，变得香浓雪白。顾笙笙切碎一小颗碧绿菜心，撒入粥里搅拌均匀，又撒了点盐粒和嫩黄姜丝。等粥再滚一道，立刻关火。 顾笙笙周身隐隐有单薄光华流转，转瞬就隐没了。她是厨修，就如剑修练剑一般，下厨是她提升修为的方式。 说来倒霉，顾笙笙全家都是强大的剑修，只有她，天生是个孱弱的水系灵根，只能学厨修。修真界第一美人是个厨修，说出去没少被人笑话。 现在可算派上了用场。 顾笙笙扬声：“李嫂，帮我把粥端上去。” 李嫂一进厨房就闻见了香，惊讶道：“夫人，您的厨艺原来这么好！” 原主顾笙笙嫁入沈家后，一直怨天怨地，连房门都很少出过，更别提下厨房了。 此时灶台上摆着一盘碧绿的凉拌黄瓜，一盘嫩黄蓬松的嫩炒鸡蛋，光是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那一锅热腾腾的青菜粥更是香气扑鼻。 顾笙笙疑惑。她饿急了，只简单做了两道小菜罢了，这也值得惊讶？ 李嫂帮忙把粥菜端上楼。顾笙笙跟在她身后，随口问几句厨房的事。 李嫂对厨房之事了解多了，有问必答：“冰箱里的肉食是每两天采购更换一次。水果蔬菜是自家农庄送来的，大米也是。” 顾笙笙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发现这个世界灵气稀薄，食材里杂质甚多，特别是那些肉食。几种蔬菜却是干净的，还有一袋米，竟隐隐透着灵气。 顾笙笙对李嫂道：“以后农庄送来的食材都留下来给先生用。更换的食材你可以带走。” 李嫂一愣，大喜过望地向顾笙笙道谢。沈家豪奢，从不留过夜的食材。从前张妈和她亲戚把持着厨房，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李嫂家里负担重，又没有关系，在沈家女佣里一直深受排挤。因此她今天大着胆子赌了一回，竟是押对了宝！ 李嫂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顾笙笙！ 顾笙笙将李嫂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现在手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李嫂利索干净又有眼色，倒是可以培养一番。这点甜头是要李嫂知道，她从不亏待自己人。 ***** 顾笙笙推开房门，嗓音雀跃：“早饭来喽！” 沈妄仍然躺在床上，听见动静也只是微微侧过头，神色淡漠。 顾笙笙坐到床沿：“我煮了粥，你吃不吃？嗯？吃吧，我煮的粥很好喝的。” 沈妄一言未发，都是顾笙笙一个人在说，还说得有商有量的。看着挺娇气的姑娘，照顾起丈夫居然这么耐心。 正在摆饭的李嫂竖起耳朵，忍不住偷偷看眼沈妄。 她第一次看清楚沈妄的长相。好漂亮的一个男人。苍白英俊，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惜盲了眼，又断了腿……不等她细看，沈妄忽然侧过头。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李嫂膝盖一软，险些打了碗。 顾笙笙也注意到沈妄的不配合，道：“这里有我，李嫂你先出去吧。” 李嫂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好半天才缓过来，冷汗涔涔。周妈她们果然没说错，先生太吓人了，只可怜了娇滴滴的夫人。 顾笙笙道：“李嫂出去了，现在肯吃饭了吧？我扶你起来。” 沈妄：“……” 顾笙笙当他默认。又俯下身去，抱住沈妄的肩膀，努力把他抱起来。 两人胸膛紧贴，从后面看去是交颈缠绵的姿势。沈妄浑身无力，太沉了。顾笙笙喘得厉害，温热呼吸洒在沈妄颈侧，带着甜甜的果香。 沈妄颈侧那一小块肌肤泛起颤栗，捏住顾笙笙后颈，“不长记性，说了别碰我！” 顾笙笙叫了一声。沈妄其实没捏疼她，就是委屈：“你不吃饭，想打营养针吗？” 沈妄没好气地拧着眉，只当没听见。 顾笙笙也生气了。她端起给沈妄的粥，吹吹凉就吃起来，还把凉拌黄瓜嚼得咯吱咯吱响：“好香哦。你真的不吃哦？” 沈妄一言不发，仿佛入定。如果他肚子里没有传出响动的话。 顾笙笙把粥碗放在沈妄鼻子下，轻轻搅拌着米粥。米香浓郁，在清寒冬日里暖融融地包围过来。食欲和肠胃齐刷刷叫嚣起起来，渴望着食物的抚慰。 沈妄咬着牙，终于道：“……扶我起来。” 一时间，顾笙笙有种哄了半天野猫，对方终于理会她的卑微幸福感。 这一回，沈妄很配合地坐了起来。他高烧后浑身肌肉酸痛，虚浮无力，光是坐起就令他呼吸急促。 顾笙笙往沈妄腰后垫了抱枕，让他能坐稳当些。他又道：“洗手。” “真是个少爷。”顾笙笙老气横秋地批评，浑然忘了自己从前在家有多娇气。 一句话让沈妄脸色又森冷下去。当顾笙笙把热毛巾按在他手上时，挥手挡开。 被对方稳稳握住了。 顾笙笙絮叨：“还要我给你擦呀？好吧好吧，真是爱干净。” 沈妄：“……” 沈妄还未来得及发怒，热毛巾又糊上了他的脸。热腾腾毛巾擦拭脸颊，女孩子手劲轻柔，与嘴上的抱怨浑然不同。 沈妄身上还未乍起的寒意，都被这热毛巾给抚顺了。 顾笙笙帮着沈妄擦干净脸和手，端详一下他苍白如玉的脸，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母性。这可比她的摩罗娃娃有趣多了。 “要我喂你吃饭吗？” “不用！”沈妄断然否决。 顾笙笙有些失望，把粥碗放在他手里：“吹凉些再吃哦。” 沈妄接过碗时，手腕忽然一颤。幸亏顾笙笙及时接住碗，热粥还是洒了些。好在那碗粥放久了，只是温热。 顾笙笙忙拿毛巾给沈妄擦干净手，道：“还好没烫着，还是我喂你吧。” 沈妄唇角又抿紧了。 顾笙笙絮絮叨叨，与他分析利弊：“你现在虚弱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不吃饭。你不吃饭哪有力气端饭碗？来，我喂你。” 这算什么逻辑？沈妄才要说话，一勺热粥就喂了进来。 米粥入口，沈妄舌尖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被苦药磨得迟钝的味蕾齐刷刷醒了过来。大米独有的香味充溢了口腔，还未细尝就咽了下去。 沈妄皱着眉，拒绝的话却吐不出来了。 顾笙笙也皱着眉。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煮的食物，露出这样苦大仇深的表情。是这个世界的食材不行，还是沈妄味觉失调？ 顾笙笙下一勺粥停在半空：“你不喜欢喝粥的话，我给你煮别的……” “不必麻烦。”沈妄打断她的话。 顾笙笙愣愣看他，就见他一抬下巴，露出些不耐的神色：“粥。” “哦，哦！”顾笙笙把勺子送到他唇边，看着沈妄张口喝下，喜笑颜开：“很好喝对吧？这可是我亲手煮的！” 沈妄又不理她了，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咽下粥，眉头逐渐舒展。 是饿得太久了吗？这米粥醇厚香甜，一丝令他厌恶的杂味也无。五脏庙叫嚣起来，从车祸至今三个月，沈妄第一次感受到饥饿。 明明就很喜欢。顾笙笙又是得意，又赶不上他的速度。她是第一次喂别人吃饭，动作有些笨拙，粥水洒了不少在沈妄衣襟上，好在垫了毛巾。 顾笙笙只好道：“你慢些吃，别呛着。” “啰嗦。”沈妄鼻尖轻动，对着小菜的方向：“有什么菜？” “哦，是牛奶炒鸡蛋和凉拌黄瓜。”顾笙笙如数家珍：“厨房的不粘锅真好用，这牛奶炒鸡蛋一滴油都没放，炒得又嫩又滑。凉拌黄瓜我放了秘制辣油和醋，你闻闻香不香？” 沈妄自然闻见了。凉拌黄瓜香辣鲜脆，牛奶炒鸡蛋透着浓郁奶香和蛋香，勾动着味觉。口中的青菜粥便有些寡淡无味了。 又一勺米粥入口时，沈妄偏了头：“菜。” 顾笙笙道：“你许久不吃饭了，胃会受不了的，第一顿只能吃粥。” 沈妄身上散发出肉眼可见的不悦，抿住唇。他的唇沾染水泽，逐渐泛起血色，最天才的画家也调不出这样诱人的红。 顾笙笙没原则地夹了一块炒鸡蛋，塞进他口中：“呐，就一口。” 入口即化，舌尖抿开鲜嫩略带咸味的鸡蛋，浓郁的奶香萦绕在舌尖，半点蛋奶的腥膻味也无。 沈妄开始相信这是她亲手做的食物了——别墅里的厨子没有这样好的手艺。 小小一块鸡蛋解不了馋，将食欲搅动得更加汹涌。方才还惊为天人的青菜粥惨遭嫌弃：“鸡蛋。” 顾笙笙讶道：“说好就吃一块的。你的胃受不了，不能再吃了。” 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沈妄傲慢地抬起下巴，再次重复：“鸡蛋。” 顾笙笙把一勺粥怼进他嘴里，哄道：“等明天好不好？明天晚上我给你吃。” “！”沈妄呛到了，耳根泛起隐隐的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顾笙笙忙帮他拍拍背，“被子弄脏就糟了。” 沈妄咳嗽几声，几点粥水滴到下巴和衣襟上。顾笙笙抽了纸巾帮他擦拭干净，沈妄肌肤苍白如冷玉，下巴上的胡渣却很扎手。 顾笙笙好奇地摸了一下，就被沈妄捉住手：“又乱摸什么？” “我没有！”顾笙笙狡辩。 沈妄冷冷发出一个音节：“嗯？” 顾笙笙的脸就红了。天道在上，撒谎会减修为的。她垂头丧气道：“好吧，我就摸了一下。” 她嫩声嫩气，好像真不知自己的话会勾起男人的想入非非。 沈妄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烧得他胸膛起伏。到底松开了她：“不长记性。下次再乱摸，拧断你的手。” 顾笙笙吓得忙抽回手。她皮肉娇嫩，肌肤上留了几个红印子，好在不是很疼。 顾笙笙瞪了沈妄一眼，用口型无声道：“讨厌。” 男人蒙着眼，毫无察觉：“粥。” 顾笙笙的心态平衡了，就跟赚了一样，高高兴兴端起碗继续喂他。 一连吃了两碗，沈妄还没吃饱。 “你都吃了两碗了。”顾笙笙道，“你才恢复饮食，不可以吃太多。” 沈妄有些不满，却没有再要。 顾笙笙放下碗，又把药瓶拿出来，认真数了几粒摊在掌心，送到沈妄唇边：“该吃退烧药了，还有你的钙片。” 沈妄下意识偏了下头，唇瓣擦过顾笙笙手掌。她痒得笑了一声，沈妄表情顿时僵硬了，往后避开她的手。 顾笙笙哄道：“不苦的，一口气咽下去就好了。张嘴呀。” 沈妄脸色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张了嘴。顾笙笙把药送进他嘴里，不免又被沈妄的唇蹭到。 顾笙笙娇气地抱怨：“很痒的，不要闹。” 沈妄：“……” 顾笙笙又端起杯子喂他喝水，沈妄这回冷着脸，抿唇不喝了。 真小气。顾笙笙也不想理他了，舀了最后一碗粥坐下来吃。 砂锅保温性强，米粥还是热腾腾的。顾笙笙饿坏了，就着小菜吃得津津有味。 沈妄闻着，只吃了两碗清淡米粥的胃又开始叫嚣饥饿。偏偏顾笙笙跟个仓鼠一样，在他边上咯吱咯吱嚼个不停。 沈妄忍无可忍：“你很吵。” 顾笙笙愣了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道：“说我吗？我没说话啊？” 沈妄额角青筋直跳，这个女人不知是真笨还是装笨，话拐了个弯就听不懂：“你很吵，不准在我边上吃。” 顾笙笙想起上一世，顾家宅子里跑来一只黑色灵猫，皮毛像闪闪发光的绸缎，性情高傲。无论顾笙笙做了多少好吃的投喂它，那灵猫吃完就走，一个好脸没有，连毛也不让摸一根。 顾笙笙心酸地拂袖而去。 门关上了。 沈妄静静躺着。没有了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卧室里变得格外沉寂空荡，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梢的声响，更远处有浪涛拍岸声。 热粥暖胃，那暖意从胃部扩散至全身，舒缓了每一根神经，令人生出困意。 沈妄从床头抽一张纸，吐出了压在舌根下的药片。 这女人前一天还要置他于死地，今天却开始无微不至地示好。他不信有人一夜之间能心性大变至这样程度。 他不信任何人。 厨房里飘散着浓郁的肉香。 一碗粥不顶饿，顾笙笙给自己煎了一块牛排。 顶级的澳洲雪花牛排，表面泛着焦黄油脂。刀子切下，鲜嫩肉汁与香气迸溅出来，勾起人对肉类最原始的渴望。 顾笙笙叉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这牛肉比她吃过的任何牛肉都要鲜嫩！ 哼，沈妄不让她在卧室喝粥，她就来厨房吃肉！顾笙笙愉悦地晃起小腿，一边用手机看视频。 这是李嫂的手机。顾笙笙不会做牛排，李嫂也不会，就拿手机搜了个做牛排的视频教程给她看。 顾笙笙一看就会，还看入迷了。 一个朴实大婶在揉面：“这打卤面哪，揉面的手法很有讲究……” 一个农村小伙，蹲在河边烤鸡翅：“老铁们！馋了的就给我点个赞！我给你们表演个一口吞鸡翅！” 一个浓妆姑娘穿着古装，捏着兰花指：“今天，若兰教大家做一道宫廷点心，豆腐皮包子。” 顾笙笙看得直笑：“这些人根本不会做菜，简直乱来……” 李嫂在边上收拾，笑道：“那姑娘可火了，一个视频好几十万点击呢。” 顾笙笙差点呛到：“多少？” “几十万。”李嫂道：“天鹅直播可火了，听说这些主播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哪，比上班强多了……” 李嫂后面的话，顾笙笙完全听不见了。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23万+。 顾笙笙仿佛看见一道祥云缓缓飘下，天道在对她敞开大门。 天道爷爷！厨修靠做菜提升修为，越多人对她的厨艺表达赞赏，她的修为提升就越快。 要是天天都能有这么多人观看她做菜……顾笙笙不奢望自己能飞升，至少能锻炼一下她的灵根吧。 这具身体灵根孱弱，与沈妄双修时，他那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巨大灵力，她压根无法吸纳，只能在灵流运转间吸收了少许。 要是能多吸收些灵力，她一定能把脸变回来！ 李嫂把清洁工具放好，道：“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我就下班了。” 顾笙笙回过神。别墅的佣人不留下过夜。顾笙笙其实不想让李嫂走，可李嫂提着一袋剩食材，满心期待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顾笙笙只好道：“没有了。” 顾笙笙跟着李嫂走到大门口。她杏眸里汪着水，看得李嫂心里一软。说到底，顾笙笙比她女儿也大不了几岁。 55 李嫂不免多吩咐几句：“虽说别墅里有供暖，可山上夜里风大，睡觉的时候要关紧窗户。要是被什么跑进来就糟了。” 李嫂说的是野猫黄鼠狼之类，顾笙笙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冬季昼短，暮色昏黄，正是逢魔时刻。别墅坐落在半山，深浓暮色中，花园里树影飒飒，游泳池水晃动，仿佛有无数鬼魅蠢蠢欲动。 顾笙笙忽然毛骨悚然。 门忽然被撞开，沈妄警觉地侧过头去：“谁？” “是我……”一阵风冲到床边，甜嫩嗓音透着掩不住的惊慌，呼吸急促。 沈妄靠在床头，不动声色将一团纸攥在掌心：“有鬼在后面追你？” “啊啊啊啊啊哪里！哪里有鬼？”才平静少许的顾笙笙炸了毛，掀起被子就往他被子里钻。 香软温热的一团压在身上，没轻没重地蹭。沈妄脸色隐隐发黑：“你给我出来。” 顾笙笙拼命摇晃脑袋，死死把脸藏在沈妄怀里：“不要不要不要！有鬼，有鬼！” 沈妄被她揉搓得衣襟凌乱，无名火起，“哪来的鬼！” 顾笙笙更大声：“你说的！” “……”沈妄掐住她后颈：“没有鬼，出来。” 炎阳之气包裹全身，顾笙笙额头抵在沈妄胸膛，嗓音发颤：“那我今晚要睡床，你不准再推我下去。” 还敢讲条件。沈妄正要把她推下床，忽而转了念头：“让你睡床可以。不过——” 顾笙笙眼睛发亮，忙追问：“不过什么？” 沈妄道：“我要洗澡。” 高烧闷出了一身汗，虽然正值冬季，对素有洁癖的沈妄而言还是无法忍耐。 顾笙笙“啊”了声，语气为难道：“可你还在发高烧呢。洗澡肯定会加重病情，生病了就只能继续喝稀粥，喝粥没营养身体就好不起来，那烧也就退不了……” 又陷入逻辑闭环。 沈妄一口打断她：“你想睡地板？” “……不想。”小尾巴都耷拉下去。 沈妄唇角勾起一丝胜利的笑意。却听顾笙笙接着道：“可我也不想让你生病。” 沈妄僵住了。这句话赤忱直白，好似一只小奶猫肉垫在心头最柔软处挠了一把。 不等沈妄回过味来，顾笙笙就自觉地从沈妄怀里滚下去了。她慢吞吞挪到了被子外，一只手仍悄悄揪住沈妄的衣摆。 沈妄回过神来，把那只小爪子掰开：“滚下去。” “我不要。”人在屋檐下，顾笙笙很没骨气地道：“等你烧退了，我就让你洗澡。好不好？” 软软糯糯糯的语调，尾音好似带了小钩子，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舍得拒绝。 沈妄道：“你过来。” “啊？”顾笙笙以为自己说动了他，惊喜地凑过去。 她隔着被子低头看沈妄，凉滑发丝落在沈妄脸颊和枕边，带着淡淡蔷薇香。 沈妄忽地捏住她下巴，呼吸炙热，嗓音凉薄：“少对我撒娇。否则……” 沈妄语气一顿，拇指下意识摩挲，触感异样。 顾笙笙已经猛地拍开他的手。床垫猛地一弹，好似发射出一只受惊的兔子。 顾笙笙急赤白脸地嚷嚷：“你干嘛啊！乱捏别人的下巴！” 沈妄的脸色也不好看。那异样触感分明是填充物，提醒他，这女人不仅恶毒愚蠢，更有一张廉价整容脸。 顾笙笙照着镜子，敝帚自珍地摸了摸下巴，好险，没有被捏歪。 松口气的同时，再度潸然泪下：太丑了，看一次被丑哭一次！ 沈妄还凉凉道：“丑八怪，过来。” 顾笙笙跳脚：“你才丑！你最丑！” 窗外陡然炸开一道雷声。 顾笙笙一哆嗦，哇地哭出声：“呜呜呜呜你不丑，是我，我好丑……” 一声低笑，如金石振振，迷人心窍。顾笙笙下意识转头，沈妄面无表情，那一声笑好似错觉。 他命令道：“不准哭，过来。” 沈妄的语气漫不经心，又透着让人不敢反抗的威压。 顾笙笙憋住哭声，打了个嗝。她消极抵抗道：“不要，你说我丑呜呜呜……” 沈妄不耐烦道：“你再哭一声，今晚睡地板。” “我本来就睡地板呜……呃，你，你让我睡床吗？”顾笙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嗓音都拔高了。 沈妄有些懊恼，方才的话好似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闭嘴，你睡地上。” “我要睡床，我要睡床！”顾笙笙哒哒哒冲到床边，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沈妄你真……” “闭嘴。再说一个字就滚下去。”沈妄冷冰冰道，“把灯关了。” 顾笙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关灯？” 沈妄抬起手，顾笙笙啪一声把灯关了，缩回被窝里躺好。这回她乖巧得像只鹌鹑，一声都不吭了。 沈妄耳根清净下来，安静睡觉。 顾笙笙又窸窸窣窣折腾起来。她把一双冰冷脚丫伸到沈妄的小腿上贴着。她体弱怕冷，沈妄身上却是滚烫，炎阳之气源源不绝。 顾笙笙暖了会儿脚，见沈妄一动不动，良心里生出一丝丝欺负人的内疚来，就戳戳沈妄的胳膊，申请说话：“沈妄沈妄，我能说一句话吗？” “不行。” 顾笙笙悄声道：“让我说一句话，明天给你做一道肉菜。” “牛排。”沈妄没有片刻停顿，补充道，“你今天吃的这种。” “哇，你鼻子比狗还灵呢！”顾笙笙夸赞道。 “……你没机会了。” 顾笙笙只得答应再给沈妄做一盘昨天没吃到的牛奶炒蛋，才得到第二次说话的机会：“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随着话音落下，被窝里的热度仿佛在瞬间凝结。顾笙笙等了半天，追问道：“可以吗？我好久没出过门了，想出去跟朋友见见面。而且，我想买一点厨房用的香料。” 黑暗里是长久的沉默。 原来如此。这几日的反常，亲近，示好，都有了答案。可笑他在某一瞬间的动摇。 就在顾笙笙快要睡过去时，冰冷嗓音终于响起：“随你。” 顾笙笙高兴道：“太好了！那我也可以拿回我的手机吗？” 沈妄没有理她。 沈妄一贯这样冷淡，顾笙笙也没多想。等了一会儿，估摸他睡着了，便悄悄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想替他调理身体。 才碰到沈妄的手指，却被一把甩开了。 顾笙笙吓了一跳，这回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睡觉，再也不敢乱动了。 冬日的早上，阳光从厨房的大窗户斜照在案板上。一双纤手揉压着雪白面团，将面团揉得光滑暄软，擀平，切片，抻面，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锅中深红色浓汤滚开后，将面条下入汤中。等锅中的汤开过两道，再撒入少许切碎的嫩芹菜，那股香气骤然被拔高，变得奇妙无比。 李嫂完整地旁观了顾笙笙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夫人，您这一手比沈家的大厨也不差！只是为什么面条做得这么短？” 顾笙笙将面碗盖好保温，笑道：“沈妄眼睛不好，这样方便他吃。” 面片扯成一指长，恰好是一口份量。 李嫂恍然大悟，随后眼圈就悄悄红了。多会疼人多善良的夫人，只盼先生的身体能好起来，也不枉她这一番心意。 顾笙笙可不知道李嫂的内心戏。她亲自捧着面上楼，欢天喜地去换一张通行证。 一碗热腾腾番茄鸡蛋面，面是手擀面，喷香，有嚼头。汤是番茄浓汤，浓郁，微酸，足以在第一时间勾起久病之人迟钝的食欲。一点儿嫩芹菜碎是画龙点睛，口感绝妙。 冬日的早上，阳光稀薄似琉璃，照在脸上是冷的，脆的。这时候来上一碗热汤面，暖了手，饱了胃，浑身上下血脉通畅，再舒坦不过。 吃饱喝足后，心情很难不好。沈妄眉心舒展，靠在床头歇息，终于按了铃。 床边对讲机响起，传出保镖恭敬问候。 沈妄冷声道：“放夫人出门。” 袖子被扯了扯，娇嫩嗓音小声提醒：“手机，手机！” 顿了顿，又加一句：“手机给她。” 顾笙笙欢呼着跳起来，在卧室里跑来跑去换衣服照镜子，好似第一次出门，絮叨个没完。 所幸沈妄心情不错，只淡淡道：“再跑打断你的腿，不用出门了。” 哒哒哒戛然而止。顾笙笙放弃再换一套衣服的打算：“我都收拾好了，我要出去啦！” 她语气如此欢喜，好似要逃出牢笼的小鸟，一去不回。 沈妄捻了捻手指，回想起刚才那碗面条，一根根切成适合入口的长短，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嗯。” 倒是顾笙笙吩咐了一连串：“午饭我提前准备好了，中午叫李嫂打发你吃。你的药在这儿，一定要记得按时吃哦。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带回来。” 沈妄立刻觉得，她一去不回也好：“没有，走吧。” “你乖乖在家，等我晚上回来给你煎牛排！”顾笙笙留下最后一句，欢欢喜喜地走了。 这一回畅通无阻，别墅的大门向她敞开了。一辆兰博基尼早停在门外，拦过原主不下二十次的保镖恭恭敬敬替她拉开车门。 顾笙笙高贵冷艳伸出一只手：“手机。” 保镖双手呈上，表情略带尴尬：“夫人，我也是奉命行事。” 顾笙笙鼻子里哼出一声，像只拉大旗扯虎皮的奶猫，坐进车里：“去明珠整形会所。” 车里开着空调，佛手柑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顾笙笙翘起腿，打开手机。 开机的瞬间，无数条信息爆炸式涌入，让手机险些卡顿。 顾笙笙按掉提示，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接起，传出一声尖叫：“顾笙笙你总算接电话了！你死哪儿去了啊我都打算报警了！你知不知道顾云烟小贱人抢了你的角色！她还……” 顾笙笙打断道：“半小时后，在明珠会所碰面。你负责通知安荷。” “我靠，姐妹你这个心态好啊！”席雪儿立刻忘了刚才的话题，激动道：“对，咱们把脸弄得美美的，还怕斗不过顾云烟那柴火妞？不过你不是上次刚做完鼻子吗？这次又打算做哪儿？最近流行驼峰鼻，咱们一块儿弄一个？” 顾笙笙直接打断她的话：“你负责通知安荷。” 席雪儿满口答应：“好！咱们橙柠姐妹花，变美一个都不能少！” 顾笙笙，席雪儿，安荷，同是橙柠影视公司旗下艺人。三人性格各不相同，却意外地合拍，特别是在审美上。 她们自称橙柠姐妹花，但是在微博上，她们有个更耳熟能详的称号：假脸姐妹花。 三十分钟后，假脸姐妹花齐聚一堂。 招待室里，整容姐妹花齐聚一堂。 她们跟顾笙笙是在拍一部狗血古装网剧时熟悉的。顾笙笙演女三号，席雪儿和安荷分别演女三的丫鬟甲和丫鬟乙。 拍戏时是冬天，三人没有助理和经纪人陪着，总穿着薄纱戏服冻得哆哆嗦嗦，一边分享暖宝宝和奶茶，一边憧憬着自己当上女主角的那一天。 女孩子们的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顾笙笙本以为是塑料姐妹罢了，可在她沦为全网笑柄，众叛亲离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她们。 在原主的魂魄回溯整本书时，她看见了她们俩的结局：席雪儿因为帮她怼了顾云烟，家里公司被沈霆琛打压到破产。自己也因为整容事故死在手术台上，时年不过二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安荷因为帮顾笙笙说话，遭到顾云烟和沈霆琛的打压，无戏可接。为了父亲的医药费，去陪酒，……仍然凑不到钱，眼睁睁看着父亲断了气。 此时的两人都还很年轻，眼神清澈，充满希望。席雪儿长相艳丽，安荷清秀温婉，脸上的整容痕迹还不夸张。不似后来，乍一看俨然是外星人失落在地球的遗孤。 席雪儿提高嗓门：“笙笙！你听见我问你的话没，你发什么呆啊？！” 顾笙笙回神，道，“你说什么？” 席雪儿怒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微博热搜骂你骂得有多难听！你快打开手机看看！” 顾笙笙拿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摆弄几下，点开了微博。 一瞬间，无数条信息提示差点把她淹没。 【笙婊什么时候死】 【我家若羽的脸也是你能打的？你妈死了】 【骚货】 无数污言秽语，恶意滔天，好像跟原主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好重的口业，也不怕孽力回馈？顾笙笙皱眉关掉提示，打开热搜。 “顾笙笙片场掌掴顾云烟”“顾笙笙滚出娱乐圈”“顾笙笙整容脸”赫然跃入眼中。 顾笙笙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在拍戏时假戏真做，掌掴了女二号顾云烟好几巴掌。视频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还被营销号纷纷转发。 那个被疯转的视频，是在片场。虽然是偷拍视角，仍能清晰看出顾笙笙的脸。她穿浓艳张扬的红衣，越发衬得穿白衣的顾云烟柔弱无辜，好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花。 在原书里，顾笙笙在这件事后声名狼藉，不仅被几个剧组退货，还要赔偿很大一笔违约金。加上她嫁给了沈妄后自暴自弃，就彻底从娱乐圈消失了。 而顾云烟在吃尽红利后，发了个情真意切的微博，说自己不怪顾笙笙，希望大家也不要再责怪她。网友们纷纷感动于她的人美心善，小仙女的人设更是立稳了，从此星途坦荡。 顾笙笙早就从原主记忆中知道了这件事，并未引起什么情绪波动。 抬眼却见席雪儿噼里啪啦摁手机：“妈的，顾云烟这贱人踩你上位，看我不撕下她的脸！” “别！”顾笙笙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上头赫然是一条新微博。 席雪儿：奉劝某些白莲花，做人要知道感恩。别总想着歪门邪道踩别人上位？爬得那么高，哪天没有金主托着了，摔不死你！ 顾笙笙急得拼命乱按：“删掉删掉！别乱来！” 席雪儿插腰道：“老娘不怕她！大不了不拍戏了，我回家继承家产！” 顾笙笙终于找到删除键，删除了微博，可早有网友眼疾手快截了图。她叮嘱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在网上喷顾云烟了。” 席雪儿分外不满：“笙笙，胆小可不是你的风格！平时你怼人的勇气去哪儿了？” 这可不是混不混娱乐圈的事！顾笙笙叹了口气。席雪儿的悲剧都是因为得罪顾云烟而起，她不能再让她重蹈覆辙。 安荷道：“我赞同笙笙的话。顾云烟现在不知傍上哪个金主，资源好得很。你不要硬刚她。” 顾笙笙深感赞同。就听安荷晃了晃手机，继续道：“要喷就用小号喷。” 顾笙笙：“……” 安荷正色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说真的，笙笙你这几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对啊。”席雪儿终于想起正事，“笙笙你连被顾云烟发通告拉踩都能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你被拐卖去山区，刚刚才被解救出来？” “差不多。”顾笙笙道：“我结婚了，” “噗——”安荷一口咖啡喷出来。 席雪儿更是尖叫不已：“什么时候的事！你终于拿下沈二少，嫁入豪门了吗！哈，顾云烟那小贱人还在剧组到处放风说沈二少来接她下工，这下打脸了吧！” 顾笙笙被喷了一身咖啡，无奈道：“安荷，你把咖啡放下。雪儿，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嫁的人不是沈霆琛，是他哥哥。” 席雪儿忽然一跃而起：“沈霆琛的哥哥？沈妄？！天啊，他不是出了车祸吗？他现在瘫痪在床根本不能自理？！” 顾笙笙不乐意地道：“才不是这样。他好好的，只是眼睛看不见了，腿不能动而已。” 席雪儿崩溃了：“而已？这叫而已？你怎么会嫁给他的？！他残废了啊，重点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沈霆琛吗！” 56 安荷手指敲击桌面，分析道：“难道是他们家骗婚？骗你去冲喜？” 席雪儿眼睛一亮，道：“没错！一定是沈霆琛他妈干的！他妈一向不喜欢你，把你塞给沈妄，一石二鸟。” 不愧是演员，一下就猜中了剧情。 顾笙笙和沈霆琛的爷爷是老友，从小给他们订了娃娃亲。可顾笙笙的爷爷去世后，顾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与如日中天的沈家立刻拉开了距离。顾家父母也不愿提起这桩婚姻，免得让人说自家攀龙附凤。 无奈原主顾笙笙对沈霆琛情根深种，天天追在沈霆琛身后跑，还以他未婚妻的身份自居。顾笙笙貌美惊人，又对自己一往情深，本就风流多情的沈霆琛如何抵挡？ 沈霆琛母亲柳萍却将顾笙笙视作眼中钉。在她看来，顾笙笙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又长得狐狸精似的，怎么配得上自家儿子？ 沈妄车祸后，老爷子关心则乱，竟想出冲喜的老法子来。柳萍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把顾笙笙嫁给了沈妄。她想得周到——顾笙笙嫁给别人，沈霆琛到底不能死心。要是顾笙笙成了自家嫂子，沈霆琛跟她就再没可能了。 至于原主为什么这么好骗，别问，狗血文没有逻辑。 得到顾笙笙的肯定后，安荷倒抽口冷气：“沈家疯了吧！我们去报警！这是诈骗，非法拘禁！他们以为自己能在a城一手遮天？” 却见顾笙笙和席雪儿怜悯地看着自己：“他们真的能。” 沈家世代盘踞于a城，旗下产业遍布珠宝、地产、投资、影视，什么赚钱他们做什么。在沈妄回国接手企业后，更是将公司资产翻了数倍。 在a城，他们家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正因如此，原主顾笙笙发现自己被骗后，大哭大闹要去找沈霆琛，直接被沈霆琛他妈收走一切通讯设备，关了起来。 原主欢天喜地要嫁心上人，却发现是一场骗局。又被关在别墅里，没有任何消遣，自然就心态失衡，把重病的沈妄当作了发泄对象来折磨。 安荷忽然问：“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沈霆琛知道这件事吗？” “我父母还被蒙在鼓里，他们都以为我在国外旅行。至于沈霆琛……”顾笙笙冷笑一声：“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席雪儿和安荷都沉默了。此时任何的安慰都太苍白了，这种狗血的事居然真的在她们身边发生了。 顾笙笙却潇洒起身：“差点忘了正经事。走，去二楼整形科。” 提起整容，席雪儿瞬间打起精神：“好！笙笙，我看你把双眼皮再割得深一点，能改改运……” 明珠整形会所打的招牌是韩国专家，风格就是夸张，欧式大双高鼻梁，芭比电眼微笑唇。 真正的女明星和名媛是不屑于来这里的。她们会选择审美高级的业内大拿，一点点修补提升，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因此明珠会所的主要客户是富婆和顾笙笙这样的十八线小艺人。前者有钱，急需拉皮与水光针永葆青春。后者好忽悠，以为整出某影后玉女同款就能步她后尘，火爆娱乐圈。 橙柠姐妹花无疑是后者。 会所的护士小姐一见三人就像看见了财神爷，笑容灿烂地迎上来：“顾小姐，您这回想做点什么……” 顾笙笙直截了当：“我要取假体。” 席雪儿正跟安荷兴致勃勃讨论要不要做个微笑唇呢，听到这句话，吓得跳起来：“笙笙你疯啦？就算你……也别自暴自弃啊！” 安荷也道：“笙笙，上次做鼻子花了大价钱的，你别冲动！” 顾笙笙回头，面无表情道：“你们也要取。” 席雪儿捂住下巴：“不不不，我才不取！我为了周导的新戏，特地做的新下巴！” 顾笙笙眯眼：“周导最讨厌整容脸，上次有人都拍了几天了，被发现割过双眼皮就被赶出剧组了，你不知道吗？” 席雪儿：“……” 顾笙笙又看向安荷。安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笙笙，我下周就要进组了，动脸没办法开工。” 顾笙笙道：“你那个戏上不了，空降了资源咖，别等了。” 安荷：“……” 说话间已走到诊室门外，顾笙笙发出恶魔低语：“来都来了，取个假体再走吧。” 第10章蟹黄汤包 会诊室里。 大夫给顾笙笙做了个全脸检查。检查结果比顾笙笙预想中的好：原主脸上没有植入假体，只注射了玻尿酸，不需要开刀。 大夫确认道：“顾小姐，您鼻子和下巴的玻尿酸都要溶掉吗？” 顾笙笙坚定道：“嗯，都熔掉！还有这个睫毛，能弄掉吗？” 大夫笑道：“这是种植的睫毛，可以卸掉。” 席雪儿在边上长吁短叹：“笙笙，你现在这样多好看，熔掉太可惜了！” 顾笙笙视死如归：“大夫，动手吧！” 她昂起头，紧紧闭着眼睛，身体不经意地轻轻颤抖着。 大夫笑道：“放轻松，这针不痛，太紧绷了会打不进去。” 大夫话音未落，顾笙笙就感到鼻子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随即有种难言的酸胀感。鼻子和眼睛就泛起了酸涩。 护士小姐用纸巾给她擦眼泪，柔声安慰：“一点点酸胀是正常的，不要紧张哦。” 席雪儿和安荷没良心地嘲笑她：“笙笙你也太没用了！” 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顾笙笙才张嘴，就被大夫捏住下巴：“闭上嘴，不能动。” 顾笙笙闷闷地闭上嘴，下巴又挨了一针。下巴的肌肉不如鼻子敏感，一管针剂注射完毕，顾笙笙还是疼得眼泪汪汪。 医生更换医用手套，重新拆一根针管：“下一位是谁？” 顾笙笙肿着脸，一把扯住想开溜的席雪儿和安荷：“别跑，你们也得打！” 打完溶解酶，还要观察三小时以防过敏，三人躺在按摩室里休息。 顾笙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眼泪夺眶而出：“怎么更丑了！” 她的鼻子和下巴红肿起来，在雪白小脸上显得更加突兀，山根宽得把两只眼睛都连成一块儿了。虽然大夫再三保证，等消肿后就能恢复原样，她还是很不放心。 席雪儿此时已缓过劲儿来，越想越亏，捶胸顿足道：“我真是昏了头了，为什么要跟着你发疯！之前那样多好看啊……” 安荷也长吁短叹：“笙笙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说我五官太扁平，得多打几针上镜才好看么？我还想攒点儿钱，明年做个假体填充呢。” 顾笙笙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这三人能当好姐妹，审美都歪到一块儿了。整容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原书里席雪儿越整越僵，到后来就死在手术台上。 顾笙笙循循善诱：“现在娱乐圈就流行自然美。再说，你还想不想拍周导的戏了？” 席雪儿想了想，被说服了：“有点儿道理。顾笙笙，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顾笙笙道：“你不要乱发誓，天道会听见的。” 席雪儿不可置信道：“笙笙，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才不是迷信。顾笙笙温吞吞道，“你放心吧，我肯定没骗你们。就算我骗你们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你这个小坏蛋！”席雪儿愤愤地伸手掐顾笙笙的脸，忽然惊道：“哇，笙笙你皮肤好滑好嫩，像豆腐一样！” 安荷也翻身凑近：“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打水光针了？白成这样！” 进来续水的护士小姐听了，捂着嘴笑：“我们大夫也夸顾小姐皮肤好呢，还说从没见过顾小姐这么好的骨相，等消肿了一定很美。” 顾笙笙心道，你之前忽悠原主的时候，还说她做开个眼角垫个下巴，一定会更美呢。 忽悠大王又转向席雪儿：“其实席小姐的皮肤很紧致，安小姐皮肤底子也很白，要是做一套我们新推出的瓷娃娃套餐，一定会……” “你们想都别想！”顾笙笙及时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席雪儿和安荷。 “那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皮肤保养！”席雪儿和安荷你一言我一语，伸手来捏顾笙笙的脸。 顾笙笙一晃脑袋就躲开了，这可是跟沈妄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别碰我的脸，还没消肿呢！只要你们答应我，不再乱弄脸，我就告诉你们。” 席雪儿看着顾笙笙的白嫩皮肤，点头如捣蒜：“答应你答应你！快给我吧。” 顾笙笙这才道：“其实是个食疗的方子，我回头做一点给你们。” 席雪儿这才罢休。躺了会儿，又道：“我好担心啊。融了玻尿酸，不上镜怎么办？” 顾笙笙给她灌鸡汤：“自信点，你的长相很有特点，好好揣摩演技，观众会喜欢你的。” 席雪儿唏嘘道：“我还好，倒是安荷，你那部戏……” 顾笙笙和席雪儿都是富家女，演戏是兴趣。安荷跟她们不一样，她是单亲家庭，父亲开出租车辛苦将她养大，好容易要熬出头了，却被撞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的每一天都在烧钱。 十六岁的安荷毅然退学，进入娱乐圈，就是为了给父亲赚医药费。她的脸轮廓清秀平淡，上镜就很吃亏，整容是为了能争取更多角色。 安荷难掩失落，仍鼓起精神笑道：“没关系。明天我去求求龙姐，再接几个龙套角色，多少能赚一点。” 听到龙姐这个名字，顾笙笙眉心闪过一丝厌恶。 橙柠娱乐公司旗下艺人繁多，一个经纪人会管着十几个小艺人。龙姐就是她们三个共同的经纪人，可龙姐明面上是经纪人，私底下却干着拉的勾当。若不是她，安荷最后也不会走到拿一步。 书中寥寥几笔写出的可笑丑角，现在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有血有肉。顾笙笙没办法不管。 可她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该怎么帮她呢？回去问问沈妄好了，他一定有赚钱的办法。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席雪儿提议道：“咱们吃饭去吧！附近有家很有名的汤包呢。” 考虑到安荷，三人很少去昂贵的餐厅，街头巷尾的小店也吃得很开心。假脸姐妹的友谊一点都不塑料。 三人戴上墨镜和口罩，开溜了。 的确是家很老的店，门脸摆着高高的蒸笼，雾气腾腾，汤包的香味儿大老远就闻到了，在冬日十分吸引人。门口排着长队，都是附近的居民和慕名而来的年轻人。 顾笙笙三人戴着口罩和墨镜，排到队伍最后。附近常有刚整完容的女生来买汤包，大家对她们的造型见怪不怪。 顾笙笙纤细手指点着笼屉：”一份蟹黄汤包，一份猪肉拼牛肉小笼。“ 雾气后，一双杏眸晶莹发亮，盯着雾气里白嫩嫩颤巍巍的汤包。汤极薄，丰沛汤汁和肉馅儿若隐若现，老板娘飞快夹起汤包放进小笼屉，一点儿皮也没弄破。 “五十六。” 顾笙笙让到一边，拿手机扫码付款。她不是很熟练，盯着数字一下一下戳屏幕。 “喂喂。”席雪儿忽然压低声音，兴奋道：“笙笙，店里有有个帅哥！安荷，你先看。” 安荷装作看风景，猛地转头看去：“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就很贵！” 席雪儿道：“笙笙，轮到你了。” 顾笙笙也回头一看。 狭窄的店堂里，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背对着她们，坐在木桌前。他每一根头发丝散发着昂贵的金钱气息，与这个小店铺格格不入。 透过他的肩膀，能看见他对面坐着个长发的姑娘。 席雪儿叹口气：“一看就是富二代下凡，在陪女朋友体验平民生活呢。” 顾笙笙笑道：“别给人家加戏了。拿了汤包快走，要趁热吃的！” 三人转身，嘻嘻哈哈地走了。 沈霆琛此时正皱着眉，看着桌面上泛起的油光，地上还有食客们用过的纸巾团。 何况为了避人耳目，他坐在最靠近后厨的一桌，生肉馅料的气息熏得直皱眉头。 一个热腾腾的小笼包送到嘴边，对面的姑娘带着俏皮笑意：“这个汤包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嘛。” 沈霆琛眯起眼，张嘴咬住那颗小笼包。 顾云烟“呀”了一声，无措地收回手：“你……你还真吃啊。” 沈霆琛心头的那点儿不快登时一扫而空，眼角泛着笑意：“不是你跟我打赌，说我一定会爱上这家的包子？我吃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又没叫你从我的手里吃……”顾云烟脸颊泛红，低头戳着碗里的汤包。 沈霆琛最爱她这娇羞的模样，不由得大乐，勾起一抹倜傥笑意，正要开口，眼角却忽然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笙笙！” 沈霆琛脱口而出：“笙笙！” 食客们都被这一嗓子惊到，纷纷看了过来。 顾云烟羞涩笑意僵在脸上，顺着他视线看去，却一无所获：“霆琛，你看见了……笙笙姐？” 沈霆琛定睛再看，白金色阳光下人来人往，哪里有那道流丽纤细身影。 顾云烟惊讶道：“笙笙姐她现在，不是在你大哥的别墅里吗？” 对，笙笙已经是他大哥的妻子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沈霆琛呼吸不稳，慢慢坐下：“是我看错了吧。” 两人一时无话。 顾云烟咬了咬唇，黯然道：“你是不是吃不惯这些？对不起，我从小零花钱不多，只够来这些街头巷尾找些美食。不像笙笙姐，她是大家的掌上明珠，总能得到最好的……” 要是平时，沈霆琛早开始心疼她在顾家遭遇的不公。此时却是心不在焉：“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顾云烟垂下头。 沈霆琛却没注意到她的失落。 灌汤包凉了，星点荤油冷凝在醋汁上，令人胃口全无。沈霆琛看了眼腕表，开口：“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剧组吧。” 顾云烟难掩黯然。两人在车上一路无话，下车时顾云烟道了声再见，回头看着沈霆琛。 沈霆琛再见也没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 时近黄昏。夕阳慵懒地挂在海平面上，潮汐不断拍打黑色礁石，又缓缓退下露出金色沙滩。 顾笙笙趴在车窗上，新奇地看着这一幕美景。黑色兰博基尼在环山公路上拐个弯，视线一晃，视野里的海变成了别墅气派的大门。 不等保镖下车开门，顾笙笙自己推开车门，拎着个袋子跑了。 还没进门，翘首以盼的李嫂就叫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啦？”顾笙笙进了门，就把口罩摘下，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 李嫂看着她红红肿肿的脸一怔，随即苦着脸道：“先生大发脾气，不肯吃饭，药也不肯吃。” 顾笙笙惊讶道：“我出门前不是留了饭，让你热了给他吃吗？” 李嫂道：“我端上去了。先生不让我伺候，饭菜一丝没动。” 顾笙笙跺了下脚，急匆匆跑上楼了：“真是任性！” 李嫂恍恍惚惚：任性？夫人这是在说先生吗？ 卧室门紧闭。顾笙笙屈指敲敲，给自己配音：“叩叩叩，沈妄在家吗？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悄无声息。顾笙笙压下门把，静悄悄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萦绕着一股冰冷沉郁的气息。 她“啪”地把灯打开，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沈妄靠坐在床头，脸色冷冰冰。 “你没睡呀？” 沈妄侧了下头，冷冷抿了唇角，没有理她。 顾笙笙莫名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熟悉感：从前她出了一趟远门，再回家时，后院那只灵猫的神态就是这样。 好像在说：你还知道滚回来？ 真是太像了，连打碎东西泄愤的坏习惯也一模一样。顾笙笙看着一地碎玻璃，无奈地拿来扫把收拾干净。 然后坐到床沿：“听说你不肯吃饭？我中午做了牛奶炒蛋和小米粥呢，清炒荷兰豆里还加了腊肉丁，很有滋味的。” 57 沈妄的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仍然沉着脸。 顾笙笙老气横秋地教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很虚弱？我都吩咐好李嫂了，她会照顾你吃饭的，你这样任性可不好……啊！” 顾笙笙话没说完，就被重重推了一把：“谁准你坐床上！” “喂！你怎么推人啊！”顾笙笙踉跄几步，差点飞出去。沈妄没吃饭，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沈妄一点没有不好意思，还施施然抬手：“过来。” 顾笙笙心领神会：他这是要上洗手间。 让你尿裤子算了！顾笙笙充当着沈妄的拐杖，被压得矮了三寸，还嘀嘀咕咕：“你下次不能推我了。那床是我的！” 沈妄微抬下巴，傲慢又气人：“整幢宅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顾笙笙嗓音有些奶气，小小声：“我也是吗？” 沈妄差点没对准马桶：“你瞎想什么！” 顾笙笙羞答答，把头转到一边，忸怩道：“嗯嗯，我知道，你别说了。” 沈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深吸口气，专心排空膀胱。 顾笙笙又唏嘘道：“听声音，你真的憋了一天啊。” 沈妄手一滑，差点没对准马桶。 …… 解决完生理需求，沈妄放松地靠在床头，心情显而易见地比方才好上许多。 他还道：“你带回来的东西呢？” 顾笙笙怔了怔，才想起来自己敲门时说的话。她捧着被掐红的半边脸，泪汪汪道：“我不要给你了。” 沈妄轻嗤：“去弄牛排。” 顾笙笙瞪着他：“说请。” “去请牛排。” “……”顾笙笙气得原地打转，最后抓起个抱枕砸向沈妄，在他发作之前拔腿跑了。 软绵绵抱枕带着一丝蔷薇香，大手揉捏几下，不如刚才的手感好。 厨房里。 顾笙笙拿出解冻好的的牛排，先用灵气去除杂质，再以肉锤敲松。 蓝色火苗舔着黑色铸铁平底锅，一块黄油迅速塌陷融化开来，牛排放下的瞬间“滋啦”一声响。 顾笙笙夹起牛排，将牛排两面煎得变色，侧边也一一煎烤。两根碧绿迷迭香也放进锅中，煎烤出独特的香气。 铁锅侧转三十度，用勺子将汁水不断浇在牛排表面，深红色的肉逐渐渗出油脂，颜色转深。 顾笙笙手腕轻抖，海盐均匀洒落牛排表面。 不用计时，也不必测量温度，顾笙笙对油温的掌控妙至巅毫。在肉质最鲜嫩的一刹那关火，端出铁锅放在湿布上。 顾笙笙让牛排放着醒一会儿，抬头对李嫂道：“李嫂，都拍下来了吗？” “拍好了，拍好了！一点儿没漏！”李嫂把手机还给顾笙笙，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夫人的动作太漂亮，太快了，她一点儿不敢懈怠。 顾笙笙又做了两菜一汤。她动作飞快，做完菜，牛排刚刚醒好。 顾笙笙和李嫂端着饭菜，推门而入：“牛排来啦！” 不用顾笙笙说，牛排独有的，浓郁的香气已扑面而来。 顾笙笙在李嫂的帮忙下，把小餐桌摆好。两块热滋滋厚切牛排，一碗热腾腾芋子汤，一盘凉拌芹菜香干，一盘鲜红剔透大草莓。 顾笙笙得意洋洋，她今天特地请教了席雪儿：吃牛排要配沙拉浓汤和甜品。沙拉不就是凉拌菜浇汁么？芋子汤浓郁。甜品么，就拿草莓代替了。 这一回，不用顾笙笙三催四请，只请了一次，沈妄就自己坐好了。 顾笙笙道：“你先吃口饭垫垫肚子，不然饿了一整天，忽然吃肉会不舒服哦。” 沈妄绷着个冰山脸。顾笙笙挖起一勺热腾腾白晶晶的米饭，吹了吹：“张嘴，啊——” “你……”沈妄怒而张嘴，就被一勺饭怼进嘴里。 米饭做得软硬适中，咀嚼时香甜又有嚼劲。喝了三个月的稀烂流食，几乎已忘了这种口感。 一连吃了几口米饭，胃里温暖饱足，他终于想起来：“牛排。” “好，我帮你切。”顾笙笙放下勺子，拿起餐刀切牛排。 牛排着实鲜嫩，餐刀轻轻一切就割开丰厚肉排，肉汁溢出，微带血丝。 顾笙笙叉起一块牛排，把叉子放进沈妄手中：“你自己尝尝看。” 沈妄慢慢地将牛排送入口中。顾笙笙关注地看着他的脸，不错过丝毫表情。 只见牛排甫一入口，他的表情就凝滞了，他脸颊轻动慢慢咀嚼，似乎在确认什么一般。 然后，他咽下牛排，叉子立刻伸向了盘子的方向。 顾笙笙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满足。猫咪爱吃！哦不，是沈妄爱吃！ 她忙举起盘子，让沈妄的叉子准确地戳中一块牛排，操心地道：“慢点吃哦，一口牛排一口饭。” 沈妄根本不听，顾笙笙只好端着饭，见缝插针地往他嘴里塞一口。否则按他这个吃饭，今晚肯定要肚子疼。 沈妄一口气吃了大半块的牛排后，速度才放慢了，也肯吃几口菜心和汤。 菜心鲜嫩清甜，芋子汤暖胃，明明是中餐，却恰好中和了牛排的香浓油腻。 沈妄的胃逐渐饱足，食欲却越来越汹涌。 最后是顾笙笙怕他撑坏，直接拿走了碗：“明天再吃。” 沈妄往后靠，手悄悄放在胃上：“早餐，要西式的。” 还点上菜了？顾笙笙哼唧了一声，开始吃自己的那份。牛排表面有一层厚厚的油脂，锁住肉汁，切开来仍是滚烫。 顾笙笙津津有味地吃着饭，一边打开手机开始网上冲浪。 她点开天鹅直播，天南地海人生百态都浓缩在一个个小视频里。 “爆头！必须加辣油！觉得够劲儿的老铁们给个双击啊！”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我能把你捧上众人之巅，也能让你坠入万丈深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宝，你这是梯形的爱！我比你大整整十八sei啊十八sei！” “……”沈妄在这声浪攻击中坚挺良久，脸色隐隐由黑转绿，终于开口：“你在看什么？” 顾笙笙看得动情，泪汪汪地跟沈妄讲解：“一个吃芹的雨人，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畸恋。” 沈妄深吸口气：“关掉！看的什么玩意！” “哼，今天的我你爱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顾笙笙一甩头，高贵冷艳地走开。 顾笙笙按铃，让李嫂来收走碗筷。自己捧着手机，一边吃草莓一边研究怎么注册天鹅直播。注册流程太复杂了，她问了沈妄一句，被他喷回来，只好自己研究。 五分钟后，她又不知不觉刷起了视频，还学会了摇花手。 足足一个钟头后，顾笙笙终于注册成为一名新手主播。 “叮咚。”系统发出提示信息：天鹅，记录独一无二的你。请上传你的第一个作品吧～ 顾笙笙把煎牛排的视频发了上去，然后就自信满满地盯着屏幕右上角的数字，那是观看人数。 顾笙笙等了好一会儿，数字仍然停留在0。看来大家还没发现她的视频呢。 顾笙笙终于觉得脖子酸痛，眼睛干涩。她退出直播间，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回头看沈妄。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妄平时就冷的脸，今天更冷了。顾笙笙捏着发烫的手机，毫无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心虚。 不对，她为什么要心虚！反正沈妄平时也不理她……顾笙笙偷偷又看沈妄一眼。 顾笙笙攥着手机凑过去：“沈妄沈妄。我给你读几个笑话吧，可好笑了。” 沈妄冷冷：“离我远点。” 顾笙笙兴冲冲打开微博，把一大串微博@提示和辱骂都摁掉，翻出之前看见的几条笑话。 可她的笑点实在太低了，读了第一个字就开始笑。挺甜美的嗓音快笑出猪叫了，还一边笑一边捶床。 沈妄：“……” 顾笙笙笑得肚子疼，抹掉眼泪道：“好了好了，这次不笑了。我从头读。从前有个小孩叫小明噗……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呃！” 后颈被滚烫大手捏住，按下。 顾笙笙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杏眸，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深邃面容，呼吸都顿住了。 大手收紧力度：“还吵吗？” 后颈一阵酥麻直通脊椎，炎阳之气和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包围了她。顾笙笙愣愣点头，又忙开口：“不……不吵了。” 软糯嗓音又带上了哭腔，奶声奶气。沈妄手指发痒，捏上她脸颊，却不小心捏到了下巴。 “啊！”顾笙笙痛得一声惨叫，一头栽进沈妄怀里：“好痛好痛，我的脸，我的脸！” 沈妄捻了捻手指，才想起保镖的通报：这女人愚蠢至极，他放她出门，这样大好良机她竟没逃也没求救，反而……去医院把脸又整了一遍。只怕是更丑了。 温温软软一团靠在怀里，跟被欺负了的奶猫一样哼唧个不停。沈妄拧着眉，暂且没把她推开。 顾笙笙眼角挂着泪，整个人都蔫了。她的下巴才打完溶解酶，被沈妄没轻没重地一捏，也不知会不会毁容。 她偷偷把眼泪蹭到沈妄的睡衣上。忽然闻到了一点儿淡淡的饭菜味道，垂眸，瞧见沈妄襟口的几点汤汁痕迹。 她眼前浮现出一道场景：沈妄拿起筷子，摸索着夹起一块青菜。几番尝试，还未送到嘴边，菜就掉在了衣襟上。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肯让别人瞧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所以，他宁愿饿着…… “把你的丑脸挪开。”沈妄的忍耐很快就用尽，一语砸下，打消了顾笙笙刚刚生出的所有柔软心情。 顾笙笙一蹦三尺高，怒发冲冠：“我已经不丑了！你不准再说我丑了！你再说的话，我就……” 她卡壳了，拼命思考想找到一个强有力的警告。最后，她一字一顿：“你明天就吃不到肉了！” 啊，多么可怕的惩罚。 沈妄的回应是一声轻嗤。他总是面无表情，可必要时，他的每一道细微表情都能明晃晃地向你表现出嘲讽，高高在上的嘲讽。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顾笙笙甩手下床，哒哒哒跑了。 还挺有脾气。沈妄眉梢轻抬，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声，又不自觉分出点心神去分辨。 一阵风声扑面，沈妄猛然抬手去挡，却抓了一把凉滑柔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香气。 沈妄揉捏着这干净睡衣，脸色透出一丝复杂。 沈妄的高烧仍未褪，只用热水擦了擦身，换下一身汗湿的皱巴巴睡衣。饶是如此，也觉浑身清爽，令人心生愉悦。 顾笙笙也洗了个澡，爬进沈妄的被窝里躺好，还气鼓鼓地不跟他说话。 她又进入了直播间，右上角的数字仍然是0。 莫非是时间太晚了，大家都去睡觉了？顾笙笙点进别人的直播间，一个个直播间弹幕刷得热火朝天。 有个老铁教大家制作爆头八爪鱼，酱油醋吨吨吨乱倒，观看人数5000+。 顾笙笙回到自己的直播间，看着右上角那惨淡的0：“……哼！” 顾笙笙满以为自己能一炮而红，火遍天鹅，结果直播间一个鬼影都没有。 作为曾经的修真界第一美人，顾笙笙一举一动都能风靡万千，受尽追捧，这种巨大的落差实在叫她难受。 顾笙笙把手机丢到地毯上，一脑袋扎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沈妄推了她一下，她也只是呼啦翻个身，离沈妄远一点。她现在很生气，沈妄最好不要来招惹她！否则，她就……她就去跟李嫂睡了！ 身边好像躺了只生气的奶猫，呼哧呼哧，一点杀伤力没有，只会跟自己较劲儿。 居然还在生气？沈妄唇瓣轻动。 “整容脸。” “丑八怪。” 牛排诱人的香还萦绕于心间，令人愈发期待明日的早点。于是，他折衷地取了个词：“小怪物。” 顾笙笙半转过头，瞪着他，这又是什么外号？ 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银白月光，勾勒沈妄深邃如雕塑的轮廓。 他嗓音低醇，透着一丝生硬：“我看不见。” “啊？”顾笙笙疑惑抬头，沈妄已忽地将头转向里侧，浑身肌肉都僵硬了。 顾笙笙眨着眼，福至心灵般领会了他的意思：你丑没事，我瞎。 嗤地一声，小河豚的气门芯被拔了，又塌成软软的一团。 顾笙笙翻回来，用“跟你说个小秘密”的语气，喜滋滋对准沈妄的耳朵：“我今天又去了一次整形医院，把脸弄好了。我以后会很漂亮的。” 她身上带着洗澡后特有的香暖气息，清爽，洁净，甜美，配得上温香软玉四字。 ——只要不想她的脸。 反正他瞎。 沈妄便坦然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顾笙笙眼睛都热了，沈妄其实人不错！她一高兴话就多起来，絮絮叨叨跟沈妄说今天出门的事。 “我今天打完针，还去吃了很有名的蟹黄汤包哦。本来想给你带一点的，可汤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还喝了奶茶！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喝的饮料，我特地给你带了一杯呢。啊，忘了给你喝了！” “我的直播间怎么一个点击也没有，我做得明明比其他人好的……” 要放在平时，沈妄早在第一句就果断叫她闭嘴了。此时他心神却有些飘忽，全集中在顾笙笙身前。 她说得高兴，整个人都挤在他胳膊上。随着她的呼吸和动作比划，软绵绵触感越发清晰。 “沈妄，沈妄？我问你呢，你明早想吃什么点心？” 沈妄猛然回神，脱口而出：“奶……奶香包。” “好呀，我明天找个视频学着做。”顾笙笙跟沈妄聊了好久，有些渴了，开灯爬起来喝水。 沈妄也要。 顾笙笙挺稀奇，把水端给他：“你难得肯喝水呢。夜里想上洗手间就叫我。” 沈妄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喉结咽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闭嘴，睡觉。” “好哦。”顾笙笙把杯子放回去，踢掉拖鞋爬进被窝里躺好。 黑暗里，她偷偷勾住沈妄的手。沈妄犹如一块极品聚灵石，体内炎阳之气拼命冲撞，想要钻进她指尖。 顾笙笙这回没敢吸。上回炎阳之气让她的皮肤排出不少浊质，她怕把今天刚打的针剂也排出来。 顾笙笙只是勾着沈妄的手指，将水系灵气凝聚成一条细细的线，悄悄探查沈妄双腿的状况。 沈妄的腿骨尽碎，即使外表复原如初，灵气仍能探出骨骼里的裂缝。她试着用灵气帮沈妄减轻腿疼，可惜那点儿灵气如泥牛入海，瞬间就被炎阳之气吞没。 “哎！”顾笙笙心疼得差点叫出声，我的灵力啊……她今天做了好几道菜，也才得到这一点点修为而已。 顾笙笙委屈巴巴，缩进被窝里睡着了。 软软的呼吸声均匀起伏，一只手把被子扯下些，新鲜空气瞬间涌入。顾笙笙软绵绵翻个身，抱住身边的大抱枕，终于舒展眉心。 无边月色笼罩着半山别墅，冷风掀起窗帘，窥见大床上一对红尘男女，交颈而眠，也算得一夕温存。 第二天一早就翻了脸。 顾笙笙梦见了那只黑猫。黑猫变得有一张床那么大，她埋进猫咪毛茸茸肚皮，幸福得打滚。 黑猫的尾巴轻轻拍打地面，琥珀色眼眸盯着她。顾笙笙不由得手痒，摸了摸猫咪鼻子。 黑猫一张嘴，咬住她脸颊：“疼疼疼……” 顾笙笙脸颊一痛，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丝阳光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照亮沈妄冷冰冰的脸。 顾笙笙慢吞吞捂住脸。她软嫩脸颊滚烫，还疼着。她一脑袋撞上沈妄的下巴：“你掐我的脸。” 沈妄按住她脑袋，没好气：“去把你的手机关了！” 地上的手机叮咚叮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偏偏顾笙笙睡得像猪一样，埋在他怀里一点不受影响。 沈妄越发气不顺，伸手又捏。顾笙笙一晃脑袋就躲开了，飞快滚出被窝：“是天鹅直播！” 一夜过去，顾笙笙的直播间终于实现0突破，出现了几十个点击和几条弹幕。 “有人看我的视频啦！好多！有三十多个！”顾笙笙惊喜地叫起来，光着脚在地上蹦个不停：“好多！还有人夸我做饭好厉害！” 沈妄忍无可忍：“别吵！把声音关了！” 顾笙笙完全沉浸在喜悦里，炫耀个不停：“有三十五个观众喜欢呢！” “哦，好多。”沈妄冷嘲。 “对吧对吧！还有四条弹幕！”顾笙笙深以为然，珍惜地把几条弹幕细读了一遍，连标点都没放过。 58 【深夜放毒！】 【一早啃着包子豆浆看牛排，馋死我了】 【误点进来的，发现了宝藏！主播的手好漂亮！】 【怎么没标题没tag，主播是新手吗？不加tag大家刷不到的。小提示：直播间要取个名字才行哦】 看到最后一条，顾笙笙恍然大悟。她认真思索一会儿，郑重打下直播间名字：旺仔不听话。又选了tag：美食。 在她笨手笨脚戳屏幕的时候，手机还在叮叮咚咚响。 沈妄终于忍无可忍：“把声音关掉！” 顾笙笙无辜道：“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一直响。” 沈妄胸膛起伏，深呼吸：“点开设置，会找到声音提示，关掉。” “哦哦哦，你好聪明啊！”顾笙笙按照沈妄的提示，果然成功关掉声音提醒。 这样一来，观众点击视频和收藏的提示音就被关掉了，只会在右上角出现爱心提示。 顾笙笙弄好后就放下手机，跑向沈妄给他顺毛一番，小熊背大熊地扶着他去洗手间了。 地毯上，手机屏幕上亮起小爱心。爱心边上的数字从3/5/20开始，不断跳跃增加。 天鹅直播上有千千万万个短视频，在快节奏的生活中，轻松有趣的短视频无疑最适合打发零碎时间。 观众拇指轻划，漫不经心点开某个视频又划掉。更多时候只是无意义地划来划去。讯息太丰富，神经早被麻木，再精彩的视频也难以挑动。 天鹅直播的美食tag上，忽然刷出一个新视频：旺仔不听话。 没片头没配乐，封面是闪烁金属光泽的炉灶，角度差像素渣。再抬眼一看主播，崭新直播间，没头像没皇冠，哪位阿姨新来做主播？ 才要退出，镜头一晃，对准一块鲜红雪花厚切牛排。再不懂行的食客也暗赞一声好牛肉！ 灯光下，一整块厚切牛排在铸铁锅里煎得滋滋作响，几根翠绿迷迭香点缀其上，热气袅袅。隔着屏幕也能闻见那浓郁，诱人的肉香，霸道地席卷而来，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渴望。 也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视线紧紧追随那一双纤细皓白的手。稳定，利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曼妙之极。 偶然后退，系着围裙的腰肢盈盈一晃，看得观众喉结咽动，竟不知该先馋哪一个，爱心和弹幕顿时狂刷。 【手里的包子它不香了，妈妈我想吃牛排！】 【主播大户人家啊，这牛排一看就是高级货】 【我太馋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馋主播的手】 【我馋主播的腰】 【主播什么时候开播啊？】 不过毕竟是一个新人短视频。观众点进直播间，发现只有这一个视频后，就陆续散去了。等首页刷新，视频被挤到后排，点击就停止变化了。 饶是如此，等顾笙笙帮沈妄洗漱完，再看手机时，视频播放量已经超过三千！弹幕更是不断闪过。 顾笙笙高高举起手机，犹如举起奥斯卡奖杯。她转头，郑重其事地对沈妄道：“我可能要红了。” 沈妄：“？” 沈妄懒得理她犯傻：“去做饭。” 顾笙笙心情大好，甜甜地应：“好～做你最爱吃的奶包！” “……”沈妄握拳抵唇，咳得耳根通红，气急败坏吐出一句：“是奶香包！” 顾笙笙已经脚步轻快地跑下楼了，她哒哒哒沿着楼梯跑下去，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机：“李嫂，李嫂！你快看我的视频！好多人点击！” 李嫂忙迎上来：“夫人早……夫人你的脸……！” 李嫂震惊地看着顾笙笙的脸。顾笙笙的山根和下巴缩水大半，虽然还有些红肿，已然能看出从前的六七分美貌。 顾笙笙摸了摸脸颊，忐忑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难道这个世界的审美跟她不一样？她们更喜欢之前的整容脸？ “不不不，夫人这样很漂亮！”李嫂分辨不出那么具体的变化，她之前就觉得夫人很漂亮，是网上那种美女主播的漂亮。此时的夫人却显得稚嫩许多，也美了许多，脸上那点儿红肿瑕不掩瑜，令人过目难忘，“就是再吃胖点儿就好了！” 顾笙笙粲然一笑，又迫不及待炫耀起来：“李嫂你看呀，我的视频好多人在看！” 手机递到李嫂眼前，顾笙笙杏眸闪闪发光，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厉害！” 李嫂忍俊不禁，连连道：“真厉害！才第一个视频就这么火呢！对了，我给夫人你带了个好东西！” 李嫂给顾笙笙带了个手机支架，可以将手机固定在冰箱上，恰好对准窗前的流理台。 今天天气晴好，阳光从厨房的大窗户投射进来，为案板渡上一层天然的柔光。案板上依次摆着几瓶矿泉水，面粉，鸡蛋。 顾笙笙挽着袖子，挖出几勺面粉放进盆中，依次敲进鲜鸡蛋，牛奶，白砂糖和一点儿盐，再把所有材料搅合在一起。 面团初识很黏稠，搅拌得十分费劲，稍微整理成型后就倒在案板上，继续揉搓。她手腕雪白纤细得好似一折就断，揉面时却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将面团不断捏圆搓扁，耐心十足。 直播间陆陆续续进来几个观众。 【米盒子：哇，手好美，一定是个小仙女！】 【多吃青菜：从牛排视频过来的，馋死我了】 【joker：主播这手我能玩一年，怎么不露脸啊？】 【爱吃花生：主播准备做面包吗？】 “我要做奶香包。”顾笙笙把翘起的小尾巴藏起来，很矜持地回答。她语调慢吞吞，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甜，一点糯。 弹幕瞬间狂喷，一时间屏幕都看不见了。 【xiiiyaaya：啊啊啊啊啊这个声音，awsl】 【米盒子：封面太丑了，差点错过宝藏！】 【爱吃青菜：+1。看直播间风格我还以为是个阿姨，没想到是仙女做饭！】 【爱吃鲲鹏呀：23333说不定脸长得像郭德纲呢（没有激小姐姐露脸的意思）】 “不像的。”顾笙笙认认真真回答。她把面团揉得均匀光滑，盖上保鲜膜晒太阳：“要发酵半个小时。” 视频里没有配乐，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阳光与鸟鸣，看着一块雪白面团渐渐膨胀，变胖，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顾笙笙开火，用奶锅煮了一杯热牛奶，倚在案台边慢慢喝。镜头里，只看得见她一截纤细腰肢，将一块纯白小围裙系出了无边风情。 【米盒子：好安静啊，真舒服。我觉得自己像一直在晒太阳的猫】 【玲玲今天有男朋友了吗：主播的腰，我一个女的都动心了】 【吃不吃鲲鹏啊：这把细腰杀我】 【爱吃青菜：姐姐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顾笙笙笑得弯起眼。原主的美貌不如她，只有这身材与她原来分毫不差，纤细婀娜。 【系统提示：joker打赏一个奔驰，荣登直播间榜一】 顾笙笙还在想奔驰是什么呢，马上又闪过一道弹幕。 【joker：主播腰肯定特别软，在床上……你懂的（坏笑）露个脸，再给你送个烟花（勾手指）】 【米盒子：猥琐男快闭嘴，别恶心到小仙女】 【花生糖hst:猥琐男滚粗】 弹幕纷纷喷起了猥琐男，joker恼羞成怒，开始刷屏：【操你妈一群婊子，老子说什么关你屁事】 【老子当了榜一还不理人，主播个婊子】 【*&……%（（&#））】 这人显然是个职业杠精，其他人刷起弹幕和小礼物，却都压不过他。 顾笙笙气得脸颊泛红，正努力组织骂人的语言，屏幕上忽然炸开了烟花。 这烟花自带特效，“砰砰砰”炸个不停，把弹幕全部淹没了。 【系统提示：anisette打赏一百个烟花，荣登直播间榜一】 顾笙笙：？ 【西式炸鸡块：卧槽，一百个烟花！我没看错吧？！】 【多吃青菜：土豪受我一拜！猥琐男看见了没？这才叫土豪，给爷爬！】 【花生糖hst:w一个烟花是一千块，一百个就是……妈妈我看见活的土豪了！】 【是是是我是你妈：那个joker打赏几十块就有脸口嗨？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joker”的号立刻灰了。不知道是灰溜溜地跑了，还是被举报封号了。 顾笙笙对钱没什么概念，她认真地对“anisette”道谢，也谢了帮自己说话的弹幕们，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天鹅直播平台却炸了锅。 天鹅著名土豪粉“anisette”，给一位新手主播送了一百个烟花！烟花是天鹅最贵的礼物。而且收到烟花的直播间会被推送到主页。 在天鹅，大主播的直播间，收到几十上百万的打赏也不算新鲜。可这个“旺仔不听话”是个崭崭新的纯新人，脸都没露！ 有人羡慕有人酸，也有“anisette”以前捧过的主播，都对这个新主播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当下，无数人涌入“旺仔直播间”，想看看这位新主播煮的什么迷魂汤。 点进去一看，这位主播连脸都没露！手倒是很白，腰很细，嗓音也很……也太甜了吧！ 顾笙笙正揭开保鲜膜，面团胖成了原来的两倍，充满空气。她手掌揉按，把面团里的空气挤出来，加入黄油重新揉得光滑暄软。 顾笙笙抓起一团面，抻开，面团如手套一般透明地覆在掌心：“揉面要用手腕的力道，面团要揉匀，揉出手套膜的效果才可以。” 【米盒子：这个厉害！我见过其他主播做，都是用厨师机揉的！小姐姐一定很会做面包】 顾笙笙谦虚道：“我是第一次做。” 弹幕登时刷过一排问号。 【多吃青菜：第一次做？平平无奇的厨艺小天才？】 【吃不吃鲲鹏呀：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风一吹就散了：真的吗，我不信（鲁豫脸）】 也有人骂：【唯爱兰若：浓浓的绿茶味，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主播在装吗？】 【沐沐：楼上+1。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主播不是说谎我从三楼跳下去】 有些人很容易就被带了节奏，开始喷顾笙笙撒谎装新手。 顾笙笙温吞吞道：“我没有骗人。所以你不要随便赌咒骂人，会成真的。” 【多吃青菜：哈哈哈哈哈哈小姐姐骂人都这么甜】 【沐沐：操你妈！观众正常质疑都不行？这主播开口就咒人，举报了！】 【米盒子：@沐沐你有病病？谁先咒人的？恶人先告状？】 【吃不吃鲲鹏呀：它急了它急了它急了】 弹幕热热闹闹，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烤箱“叮”地一声，面包出炉了。 顾笙笙打开烤箱，戴上手套，小心地把一盘面包端出来。 奶香小面包胖乎乎，背上摁了十字形花纹，颜色只是微黄，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一根纤细手指摁下，小面包陷下去一个坑，随后又弹起。一看就相当暄软！ 再把小面包慢慢撕开，滚烫地冒出一股白气来，内里雪白芯儿软绵绵，弹性十足地断开。 【米盒子：不知不觉间我的嘴张开了】 【玉子卷：嗷嗷嗷我饿啊！】 【金桔柠檬不加冰：不喜欢吃面包的我，居然流起了口水】 【系统提示：金桔柠檬不加冰打赏一个奔驰】 【系统提示：玉子卷打赏一个灯笼】 【系统提示：多吃青菜打赏一个蛋糕】 那位土豪粉没再出现，其他观众陆陆续续打赏了不少，那个“joker“已经从榜二被挤下去，再也看不见了。 顾笙笙道：“其实你们不用给我打赏哦，钱留着给自己买好吃的。” 【米盒子：噗嗤，一看厨房就知道主播不缺钱】 【我的头发没有了：主播声音好甜啊，就想给你花钱怎么办？】 【玉子卷：就想给小仙女花钱】 顾笙笙认真道：“喜欢我的话，可以多夸夸我吗？” 弹幕顿时刷起彩虹屁： 【花生糖hst：没问题，不就是彩虹屁吗？这个我是专业的！】 【玉子卷：天啊这是什么神仙主播！今天小仙女也下凡了呢】 【多吃青菜：你还用我们夸！我们小仙女美貌又勤快，一定会天天播满24小时让我们一饱眼福！】 顾笙笙：“……这倒也不必。” 伴随着这些弹幕，看不见的光点逸散而出，没入顾笙笙体内。她体内脆弱的灵核被灵气滋养着，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一场直播得到的修为，比她从前半年得到的还多。 小桌子上，藤编篮子盛着七八个小圆面包，白瓷奶罐里牛奶冒着热气，鲜红果酱和嫩黄黄油摆在两侧，还有一盘挂着水珠的草莓。 顾笙笙满怀期待地看着沈妄：“你要的奶香包，试试看软不软。” 沈妄下意识捏了下小面包。 顾笙笙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啊？捏它干嘛？” “！”沈妄咬了一口面包，表情好似在咬人。 随后，眉心一舒。小圆面包入口如棉花般绵软，内芯微微湿润，咀嚼起来奶香浓郁。沈妄三两口吃完一个，又拿第二个。 顾笙笙笑吟吟看着他，沈妄的吃相优雅，咀嚼时不发一点声音，喉结吞咽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他没回答顾笙笙的问题，他的举动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沈妄一口气吃了五个小面包，喝了几口牛奶，对草莓却碰也不碰。 顾笙笙却特别喜欢草莓。没皮没核没渣，鲜红颜色更是叫人见之心喜，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水果！她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两三个草莓，撑得白嫩腮帮子鼓鼓。 她也不吃独食，端着盘子坐到沈妄身边，含糊道：“次敲莓。” “……”听着声音就不是很想吃。沈妄不理她，嘴唇忽然碰上个冰凉的东西：“！” 顾笙笙努力把草莓咽下，舔了舔唇上的草莓汁，强烈推荐道：“这草莓好甜的，你嘴唇太干了。不吃青菜就算了，总得吃点水果吧？” 她发现沈妄一直控制着饮水量，也不怎么喝汤，形状漂亮的唇干裂，隐约带着血丝。 “我不……”不等沈妄拒绝，草莓就塞进了嘴里。 草莓果肉嫩得出奇，舌尖一抿就能吮出香气四溢的酸甜汁水，沈妄怒气冲冲吞下草莓，没有再开口拒绝。 顾笙笙把大颗的草莓挑出来吃掉，小颗的就送到沈妄嘴里，两人把一盘子草莓分食干净。 沈妄闭目养神，顾笙笙窝在他旁边玩手机，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入神，倒是难得安静。 这念头一起，顾笙笙就开口了：“沈妄沈妄，我帮你揉揉腿吧。” 沈妄眉心一戾。瞎眼和断腿是他的逆鳞，顾笙笙偏要不知死活地往上撞。 顾笙笙早习惯了沈妄的臭脸，继续道：“你的腿不按摩会肌肉萎缩的，我跟视频学会按摩的方法，让我试试吧？” 顾笙笙觑着沈妄的脸色，慢慢掀开他腿上的被子。沈妄的腿很长，正因如此，才叫人更觉惋惜。 顾笙笙小心道：“我可以掀起你的裤腿看看吗？” 沈妄没有吭声，这就算答应了吧？顾笙笙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深蓝色丝绸裤管很宽松，轻易就推到了膝盖以上。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沈妄腿上并无狰狞伤口，小腿笔直，只有膝盖内侧和跟腱处有缝合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变得有些消瘦。 “看够了没？残废的腿，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是不太一样。”顾笙笙小心觑着沈妄的神色，见他没有怒意，就坦白道：“好长哦。” 沈妄：“……” 竖起的尖刺与戾气，全打在一团带着草莓香的棉花上。 顾笙笙十指攀上沈妄坚硬的膝盖骨，沿着小腿一路细细摸到脚后跟。他的腿骨断口已经接好，肌肉有些松弛了。他浑身肌肉滚烫，炎阳之气横冲直撞，膝盖往下的小腿却是冰凉，炎阳之气无法到达。 这是血脉不通的缘故。在原书里，沈妄的眼睛治好了，双腿到最后也没能站起来。 分明是没有知觉的腿脚，沈妄却莫名觉得她指尖好似带着电，抚过之处泛起细细的痒，不由皱眉：“你这也叫按摩？” 59 “这就按，这就按。”顾笙笙忙卖力地揉捏起来。 她手指纤柔却富有力度，每一下都能准确地按到穴位。她一边按摩，一边把灵力注入沈妄双腿，替他疏通经脉，滋养肌理。 顾笙笙吭哧吭哧捏到第三遍时，沈妄的小腿终于变得温暖起来。 顾笙笙呼吸微促，期待地看着沈妄道：“感觉怎么样？” 沈妄冷冷反问：“一个残废的腿，能有什么感觉？” 顾笙笙不死心，她把今天得到的灵气都用完了呢！她捏着沈妄的膝盖窝：“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这里呢？” 她一路往下捏，手指在沈妄小腿的穴位上戳来戳去。最后戳到沈妄的右脚掌心：“这里呢？” “你！”沈妄一颤，脸色难看，“你找死。” 顾笙笙得意洋洋。她每天背着沈妄去洗手间，有时候被压得快摔倒，沈妄会用右脚点一下地。尽管只能撑那么短短的瞬间，顾笙笙还是知道，他右脚是有一点点知觉的。 眼看着沈妄伸手过来，她熟练又灵活地一躲：“好男人不打女人！” “谁告诉你，我是好男人？”沈妄狞笑，另只手抄过来，准确无误地捏住顾笙笙的后颈。 眼看着到中午了，夫人还没下来做饭。李嫂上楼提醒她，才走到主卧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哭喊声。 “沈妄，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好痛，放开我……” 李嫂心惊肉跳：先生这是又犯病了？听说先生从前犯病，可是会杀人的！这可怎么办，夫人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报警？这个念头一浮现，就被李嫂打消了。沈家这样的人家，报警谁敢管！只怕到时候连自己也会被牵连。 可夫人待她这么好，怎么能不管呢？李嫂攥着围裙，在门口着急地转来转去，终于咬牙，上去就要推门。 这时，屋子里又响起夫人的声音：“沈妄，沈妄不要玩了，我不行了……” 那声音软软糯糯，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李嫂老脸一红。这！她是过来人，哪有什么不懂的。 这可是大白天啊！何况先生的腿不是废了吗？他们是怎么……李嫂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踮着脚跑了。 顾笙笙倒在被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错了哈哈哈……好痒……” 沈妄这厮简直睚眦必报，小心眼极了。不就是跟他开个玩笑嘛，硬是冷着脸把顾笙笙按住，好好挠了一顿痒。 顾笙笙最怕痒，被他带着炎阳之气，滚烫稳定的手指挠得浑身发颤。她一把抱住沈妄的胳膊，求绕道：“哈哈哈哈哈真的不行了……沈妄，沈妄……” 她又笑又哭，嗓音带了几分奶气，在耳边喘得一声比一声急。 沈妄忽然一把松开手，把顾笙笙推开。 顾笙笙咕噜噜滚到床沿，一把抓住床单才没掉下床。她肚子笑得痛死了，哎哟哎哟地爬起来：“哎呀，现在几点啦？” 沈妄唇角紧绷，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一只手呼啦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腰下。 顾笙笙没察觉，急急忙忙道：“该去做午饭了，我答应了粉丝要直播呢！今天做胡萝卜炒虾仁凉拌菜心和山药羹！今天送来了很新鲜的大虾呢！” 沈妄道：“不要胡萝卜。” 顾笙笙道：“好，那我放芹菜喽。不跟你说啦，我的粉丝们肯定等急了。” 她最后一句话装腔作势，小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沈妄捻了捻手指，听着她哒哒哒跑了，近乎自暴自弃地靠在床头。 “旺仔不听话”直播间又上线了。 正是午饭时间，很多人都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看美食视频。托那两百个烟花的福，顾笙笙的直播间观看人数上升到了5000多人。 顾笙笙一上线，弹幕就刷刷弹出。 顾笙笙把一袋子大虾剪去头尾，开背挑出虾线，加一点料酒抓匀腌制，动作快得好像加了特效。 【玉子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小姐姐这动作太快了吧】 【多吃青菜：虾仁剥得好干净好完整，看呆了】 【吃不吃鲲鹏呀：跪在键盘上用膝盖打出6666666666】 顾笙笙洗了手，抓起一颗芥菜心：“这是芥菜心，皮厚肉嫩味淡。现在先削皮。” 芥菜心形状不规则，皮又厚，很难削。刀架上各种新奇刀具，顾笙笙用不惯，拿了把削水果的小刀。” 【吃不吃鲲鹏呀：小姐姐，这刀看着就锋利，小心手啊！】 【撬起地球：主播不会做菜吧，削皮得用刨刀】 【可爱的小草莓：看她的手就知道不会做菜】 弹幕上有担心的，有幸灾乐祸的。顾笙笙没理会，锋利小刀在指尖转动，雪片似的菜皮落下，露出青白的菜芯。 再改刀切片，刀光闪烁，看的人眼花缭乱。还未反应过来，刀已放下，菜芯仍是一整颗。 纤手一抹，菜芯变成无数片排开，薄得透出砧板底色。顾笙笙捻起一片，放在镜头前展示。 那只手在阳光里白得近乎透明，指尖莹莹一抹粉。 弹幕迅速爆炸： 【花生糖hst:这刀法666666】 【西式炸鸡块：昨天就想说了，手好美，一定是个小仙女！】 【多吃青菜：上面说主播不会做菜的，打脸疼不疼？！】 顾笙笙只是笑。她把菜心用盐抓出汁水，沥干。再加酱油，葱蒜末，香菜和鸡精拌匀，烧一勺热油浇上去，烫得吱吱作响，香气扑鼻而来。 这一盘凉拌菜心放在旁边入味，这边的虾仁也已经腌好。 明火，热锅，冷油，倒进葱姜蒜爆香，倒进虾仁翻炒变色，再倒入芹菜粒和木耳。她单手抓住锅，飞快颠炒几下，撒盐出锅。虾粉色大虾仁呈现出热腾腾q弹质地，火候掌握得恰恰好。 这一手颠锅绝活又引得弹幕嗷嗷叫。 【系统提示：多吃青菜打赏20瓶营养液】 【系统提示：花花花兮打赏一个灯笼】 【系统提示：穗穗平安打赏100瓶营养液】 打赏的人数呈直线上升，金币落袋的特效音不断响起。顾笙笙笑道：“谢谢大家。不过已经说过啦，不需要给我送礼物的。” 【多吃青菜：营养液是参加新秀栽培的！我们送你出道！】 顾笙笙两眼问号：“那是什么？” 哎，这个小新人呆呆的，什么也不懂，弹幕立刻给她科普了一番。 “新秀栽培”是天鹅直播和星空娱乐合作的一个项目。收到营养液的主播，能登上新秀栽培榜。在新秀栽培榜杀进前三名，就可以获得星空娱乐新片的演出机会。 顾笙笙没什么兴趣。何况，她只是一个新主播，收到的营养液还不及别人的一个零头。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别的主播却不这么想。网红和娱乐圈之间的鸿沟巨大，娱乐圈向来看不起网红，网红们则削尖了脑袋想往娱乐圈里钻。星空娱乐可是娱乐圈巨头公司。能出演星空娱乐的电视剧里，哪怕只是演一个小角色，那也相当于镀了金。这个活动一出，天鹅的主播们心思都活络开了，直播时分外卖力，也在拼命打压其他的主播。 顾笙笙直播第一天，就有人给她砸了两百个烟花。不管是有后台，还是运气好，这都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 顾笙笙浑然不觉。 她现在忙得很。一日三餐认真直播做菜，聚集了一点灵气就赶紧帮沈妄治腿，有时候还要被沈妄欺负，跟他斗智斗勇。 生活不易，笙笙叹气。 不止如此，沈妄这家伙的口味还越来越叼了。以前是偶尔点餐，顾笙笙做什么他吃什么。现在一天三顿，八大菜系西餐东南亚菜，随心所欲地点。 不过这些可难不倒顾笙笙。她找出菜谱看一遍，就能完美地做出来，还能在口味上加以改良。她把这些当作考试，完成后还要兴高采烈地请沈妄评分，让他再出一题。 “快尝尝看，这是你想吃的雪花蟹斗。”顾笙笙把一个蟹斗放在沈妄嘴边，道：“我剔了好久的蟹肉呢，手指都扎破了。” 沈妄唇瓣一动。 李嫂忽然跑到门口，满脸焦急地冲顾笙笙使眼色。顾笙笙一怔，把蟹斗放进沈妄手里：“我忘了砂锅还煲着汤呢！你先吃着，我去端来！” 顾笙笙跟着李嫂走到楼梯口，李嫂低声道：“老宅的夫人来了！” 那不是沈妄的后妈吗？顾笙笙奇道：“她来做什么？” 李嫂担心道：“是不是周妈去告状了？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带了一群人呢！夫人，我看您要不别下去了……” 顾笙笙理了理发丝，拿了口罩戴上，语气温吞吞：“躲什么，迟早要对上的。” 沈家别墅坐落于半山，依山傍海。 只见一楼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都被拉开，阳光毫不保留地投射进客厅。来自半个世纪前的装修放在今日也不过时，更被岁月添上一层厚重，典雅。 柳萍姿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跟她一道来的其他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沈佳萱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抱住柳萍的胳膊撒娇道：“妈，我二十岁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你让爸爸把这别墅送给我吧，正好可以开派对。” 沈家老宅位于市中心的豪宅区，寸土寸金，可跟这半山别墅比起来就不够看了。能住在这儿的人，都是祖上世代积累，暴发户和新贵挤也挤不进来。这别墅不是沈家的，而是沈妄母亲留给他的私产。 柳萍不想解释，皱眉道：“这里是给你大哥养病的，你懂不懂事？” 沈佳萱不依不饶地道：“这么好的地方给一个残废住着多浪费？妈，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地方留给哥哥，才不给我的？” 柳萍一戳她脑门：“你再闹，你昨天要的那套珠宝就不给你买了！” 沈佳萱满脸的不高兴。沈世恩拉过她，笑着劝道：“急什么。等那个残废断了气，你要这别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这话，沈佳萱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环顾四周：“等我搬来，就要把这里重新装修一遍，天天办派对！” “呵。”一声轻笑响起。 众人蓦然抬头望去。 冬日稀薄明亮的阳光笼罩着蜿蜒楼梯，在光的尽头，不知何时立了一道纤细身影。光是一道身影，便令人心驰神荡，不禁期待起她的面容。 沈佳萱嫉妒地咬了唇，沈世恩更是心神荡漾，往前走了一步。 可那道身影款款走下楼梯，众人才瞧见她面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眸。 刹那的惊艳登时烟消云散，变作不屑。沈世恩眼神里则多了几分淫亵：顾笙笙今天穿着一条米白色针织长裙，如实勾勒出窈窕曲线。这女人蠢归蠢，身材却是好极了。口罩虽然遮住半张脸，露出的肌肤也是又白又嫩。 沈佳萱嘲讽道：“顾笙笙，你戴着口罩干什么？难道是整容失败了……不敢见人？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沈妄瞎了，” 沈世恩捧哏道：“指不定谁吓着谁呢。” “哦对，那可是个疯子，发起疯来会杀人的。”沈佳萱紧紧盯着顾笙笙的眼睛，压低嗓音道：“你还不知道吧？沈妄从小就是个疯子，最喜欢虐杀小动物，还亲手杀了自己养大的狗。特别是雷雨夜，他最容易发疯了。你躺在他身边，可要小心一点……” 沈佳萱说得乐不可支，众人捧场地嬉笑起来。顾笙笙一双杏眸却清泠泠，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她不由得尖声道：“喂，整容脸，你听见我的话没？” 顾笙笙的下巴还有些肿，这几天照镜子时都生无可恋。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整容脸也比你这丑八怪强！” 沈佳萱倒退三步，脸色煞白：“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而顾笙笙居高临下，眼神不屑地扫过沈佳萱的脸。 沈国昌和柳萍两口子长得都很出众，沈佳萱却只能算中人之姿。在两个哥哥的衬托下，越发平庸。 相貌平平不可怕，可怕的是沈佳萱的嫉妒心。在原书里，她嫉妒原主顾笙笙的美貌，没少在顾霆琛面前挑拨。更是在原主落难后，找人毁了她的容貌。 不止是原主。a城这些年因各种意外毁容破相，或遭遇不幸的美貌少女不知凡几，都与沈佳萱脱不了干系。 顾笙笙想到这里，厌恶地吐出五个字：“丑人多作怪。” 沈佳萱尖叫起来：“你这个整容脸！怪不得我二哥不要你！你只配嫁给那个死残废！你等着被那疯子掐死吧！” 顾笙笙反唇相讥：“被掐死也比丑死强。” 方才沈佳萱嘲讽顾笙笙，柳萍一直端着架子作壁上观。轮到自己女儿受气了，她精心描画的眉毛拧了起来，怒道：“顾笙笙！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是教养？当着长辈的面，也敢放肆！” 顾笙笙满脸无辜，冲沈佳萱道：“听见了吗？你妈妈教你要尊重长辈，还不快给嫂子我赔礼道歉？” 柳萍大怒，尖尖手指指住顾笙笙：“我说的是你！真是没教养，还好当初没让你嫁给霆琛！” 顾笙笙抱着胳膊，语调温吞吞道：“对，我就是没教养，所以我不请自来闯进别人家，对着女主人指手画脚。我灭绝人伦，盼着亲哥哥早死给自己腾宅子。我更是小门小户出身，靠着拍马屁做跟班，给自己赚口饭吃。” 嗖嗖嗖，刀刀正中靶心。 这一回，不仅沈佳萱气得大哭大闹，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们丈夫是沈家旁支，没什么实权，只能巴结柳萍来换点儿好处。没料到顾笙笙一语揭破海底眼，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笙笙还补了一句：“对了，把自己儿子的未婚妻送给继子做老婆，这又算哪门子的教养啊？你们家的教养当真别具一格。” 顾笙笙模仿着沈妄的语气神态，最后四字一字一顿，极尽嘲讽之能事。 柳萍的贵妇人架子再也装不下去，气得脸色煞白，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你你你……你这个……” 游敏忙扶着柳萍，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大嫂，别让这破落户气坏了身子。想想您来的目的……” 柳萍想着正事，好半天缓过气来，扬声道：“顾笙笙，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霆琛已经跟皇甫家的大小姐定了婚约。你别再对他痴心妄想，更别缠着他，免得坏了霆琛的名声！” 在听见顾霆琛的名字时，顾笙笙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荡。这是原主残留的执念，她难免受到影响，怒道：“谁缠着你儿子了？！” 方才还伶牙俐齿的顾笙笙，一听沈霆琛的名字就炸了毛。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她对沈霆琛旧情难忘的铁证。 柳萍看在眼里，不屑道：“你不用跟我装疯卖傻。这是霆琛亲口告诉我的，他让我转告你，你现在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大嫂，他跟你绝无可能了。你要是有点廉耻心，就别再缠着他！” 谁稀罕你那个脚踩两条船的儿子！顾笙笙不屑，可原主的残念占了上风，她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他……亲口告诉你的？” 60 柳萍唇角掠起一抹笑：“当然。你在这里呆了三个月，霆琛可曾来找过你一次？” 顾笙笙的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脱口而出：“霆琛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呵呵……”这回轮到沈佳萱扬眉吐气了，她讥讽道，“我哥早就知道你在这儿了。只不过他最近跟一个小明星打得火热，顾不上你罢了。人家可是清纯女神，跟你这种整容脸不一样～” 柳萍飞快地看了女儿一眼，沈佳萱得意洋洋，浑然没意识自己说漏了嘴。 顾笙笙脸色难看。沈世恩有心讨好沈佳萱，上前一步嬉笑道：“顾笙笙，之前我跟佳萱开玩笑，说霆琛喜欢混血长相。没想到你还真跑去把脸整了啊？我的天，谁不知道霆琛最讨厌的就是整容脸……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沈佳萱更是乐不可支，猩红的唇色在顾笙笙眼前刺目地放大。 沈霆琛……整容……整容！害我整容的原来是你这狗贼！顾笙笙怒发冲冠，终于夺回神识的掌控权。她满头冷汗，半倚在栏杆上喘着气。 沈佳萱咯咯笑：“本来我哥哥还想来别墅找你呢。我给他看了你整容后的丑照，他喝了一夜的酒就放弃了。哈哈哈哈……” “呵呵。”顾笙笙一声嗤笑，把沈妄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嘲讽力十足。 沈佳萱笑容一滞：“你笑什么？！” “笑的理由有很多。”顾笙笙偏了偏头，模样娇俏：“笑你恬不知耻，笑你丑人多作怪，笑你异想天开想鸠占鹊巢……你喜欢哪一个？” 沈佳萱再傻，也知道顾笙笙是把自己要抢别墅的话听去了。她血槽顿时空了：“妈！你听听她说我什么，妈！” 打不过就喊妈妈么？顾笙笙再补一刀：“你是该问问你妈，怎么把你生成了这幅模样！” 沈佳萱气疯了，声嘶力竭：“我撕烂你的嘴！” 沈佳萱几步冲上前，扬手就朝顾笙笙脸上打去。顾笙笙抬手挡开，怒道：“你敢打我！” “我怎么不敢！”沈佳萱恶狠狠瞪着她。 柳萍扬声道：“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完了，顾笙笙，你以后好自为之。” 末了，柳萍淡淡道：“萱萱，你是大家小姐，怎么能学市井泼妇动手打架。” 沈世恩顿时心领神会，几步跨上台阶：“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沈世恩嘴里劝着架，却是趁顾笙笙不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柳萍带来的人也按住了李嫂。 顾笙笙没提防他拉偏架，怒道：“你……你放开我！来人，保镖呢！” “别叫了，保镖被调开了，没人来救你。”沈世恩抓紧顾笙笙的手，嬉笑道：“萱萱，来，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沈佳萱得意洋洋，挽起袖子道：“我今天就打歪你这张整容脸，让你再勾引我二哥！” “滚开！你敢碰我试试！”顾笙笙拼命挣扎，无奈男女的力气差距太大，她根本无力挣脱沈世恩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佳萱的手向她挥来，清亮杏眸写满了怒意。 就在这瞬间，砰地一声，二楼响起玻璃砸碎的声响。 沈佳萱的手猛然顿住，沈世恩脸上的淫笑也变做了惊恐。顾笙笙察觉到他的手松了，忙一把挣开转身跑上楼梯：“沈妄！” 才跑了几步，顾笙笙又停了下来，转身拦在楼梯口。不能让他们欺负了沈妄！ 可沈佳萱和沈世恩根本顾不上她，而是脸色煞白，仰头看着二楼。而刚才还嬉笑看戏的众人，亦是僵在当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切像被按了暂停键，静得只剩下顾笙笙愤怒的呼吸声。 游敏气若游丝：“刚才那声音是……周妈不是说沈……大少爷，一直昏迷不醒吗？”周妈的原话是：只剩一口气吊着，没几天了。 顾笙笙怒道：“你胡说！沈妄他好端端的！” 她嗓音清脆，回荡在客厅里分外刺耳。 沈佳萱打了个寒颤，怒道：“不……不可能是他！是谁在上面装神弄鬼，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瓷碗陡然从楼上飞出，擦着沈佳萱的脑袋砸在她脚边，瓷片四溅。 随即，一道低沉嗓音从二楼传出：“还不快滚回来。” “滚。” 这嗓音低沉而磁性，落在众人耳中，却是宛如来自地狱的低吟。冬日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温度，照在身上彻骨地寒。 沈佳萱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沈世恩更是抖如筛糠，拔腿就跑。上一回他听见这声音时，滚得不够快，被生生踩断了三根肋骨。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沈世恩开了个头，纷纷争先恐后地往外滚，只恨爹娘少生了八条腿。 哪怕沈妄瞎眼断腿，已是废人一个，仍然没有人想在这里停留多一秒。早知道这煞神醒着，打死他们也不会来这一趟！ 只有柳萍，母性本能到底占了上风，拼命上来拖着女儿往外跑。脚下一崴，十公分的高跟鞋生生折断，母女俩摔了个狗吃屎。 顾笙笙杏眸圆睁，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轿车在环山大道上飞驰。来时欢声笑语，去时一片死寂。柳萍脸色很难看，原本只是想敲打敲打顾笙笙，让她彻底对沈霆琛死心，却没想到那煞神居然醒了！还有……刚才这些人方才丢下她们母女俩就跑，根本靠不住！ 其他人却没像平时一样去讨好柳萍，而是各自打起了小算盘：听着沈妄刚才的声音，分明是中气十足，完全不是柳萍所说的“马上就要断气”。沈妄这尊煞神天生命硬，老爷子又一直偏心他，只要一口气没断，指不定哪天就爬了起来。此人睚眦必报，得罪他的下场……想到这，众人在齿冷之余不由得怨恨起柳萍来。 看来回去得告诉她们那口子，不要急着站队！ ***** 房门大开，门口散落一地碎瓷片。蒙着眼的男人靠坐在床头，姿态闲适，修长指尖把玩一把汝窑瓷勺。他微微垂着头，侧脸线条深邃优美，像祭坛上无悲无喜的神祗。 顾笙笙看着他许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被他一句话就吓得魂飞魄散。 至少她自己，此刻看见沈妄的感觉，只有安心。 顾笙笙软绵绵向沈妄通报道：“他们都吓跑了。保镖刚刚才回来，说是柳萍假传消息，他们走到半路察觉到不对，就赶回来了。” 沈妄冷嗤：“一群蠢材，办事不力还找借口。” 顾笙笙这会儿听沈妄骂人都觉得亲切。沈妄说得没错，要是等那些保镖回来，她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了。 顾笙笙眼巴巴看着沈妄，她这会儿很想要人哄一哄。 沈妄不负所望，薄唇轻启：“把垃圾收拾干净。” “……”顾笙笙蹲在地上捡碎瓷片，一边捡一边咕哝：“都没有砸中。” “我是个瞎子。”沈妄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顾笙笙继续絮叨，嗓音带着不自觉的委屈：“这套雨过天青色汝窑瓷，才用第一次呢，砸了就不成套了。下次要砸就砸玻璃杯，那个便宜。” “闭嘴。”沈妄终于开口，“过来。” 顾笙笙把碎瓷片扔进垃圾桶，擦了手，这才慢吞吞走过来，浑然不似平时哒哒哒地欢快。好似受了欺负的小奶猫，蔫头耷脑。 沈妄抬起右手。 顾笙笙摘了口罩，自动自觉地把脸送过去，一脸的舍身取义。沈妄今天是她的大英雄，捏就捏吧！ 沈妄的手摸到满把软嫩脸颊，捏了捏才道：“……手。” 顾笙笙满头雾水，把手递给他：“手怎么了？” 沈妄啧了声，捏住顾笙笙的指尖，他的手指粗糙温暖，与冷冰冰嗓音截然不同：“伤到哪了？” 沈妄问：“伤哪了？” 顾笙笙杏眸轻眨,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来之前，她对沈妄说自己剥蟹肉伤了手。 屋子里一片安静。沈妄没等到回答，才拧起眉,啪嗒两点温热就落在手背上。沈妄指尖一颤，那点皮肉仿佛被烫到：“你哭什么！” “谁哭了！”话音未落，尾音已拖出了浓重鼻音,奶声奶气。 沈妄慢慢吐出一口气，嗓音冷了下去：“他们打到你了？打哪了？都有谁？” 顾笙笙眼前慢慢模糊。方才赵佳萱骂她丑,她没哭。柳萍气势汹汹质问她，她没哭。一群人冷眼看着她挨打,她也没哭。这会儿听着沈妄凶巴巴的话，她的泪闸忽然就崩了,“哇”地哭出声来。 沈妄浑身僵硬，衣襟都被顾笙笙的泪水打湿了,温热地贴在胸膛。不知有没有鼻涕……沈妄想到这儿，伸手就想捏住顾笙笙后颈把她甩开。 末了,终于只是把手放在她头上，生疏地揉了揉：“蠢货，那种人也值得你伤心。” 他从没见过这女人哭成这样。 这些日子,她会笑，会撒娇,也会嫩声嫩气地哭几嗓子，可她是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完全不像其他女人哭得娇滴婉转，能哭软男人的心,哭得男人热血沸腾晕头转向之际，得到她们想得到的东西。 顾笙笙这种哭法，俨然是一只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小奶猫,忍着委屈回到家，才一头扎进主人怀里呜哇呜哇哭个不停。 还是为了别的男人哭。 想到这儿，沈妄捏住她后颈，有点烦了：“别没完没了。” 顾笙笙的哭声顿时拔高：“呜呜呜呜还没哭完！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他们，他们还说我丑呜呜呜……” 顾笙笙悲从中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沈妄唇角溢出一抹笑。 顾笙笙究竟长得有多丑，他有些好奇了。 ——一个娇滴滴，爱哭的……小怪物。 反正他看不见顾笙笙的脸，也就无从嫌弃。听着她娇声嫩嗓地在怀里哭，还能生出几分别样的火气。 沈妄皱了眉，一边把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一边敷衍地拍怕顾笙笙的后背，想让她快些哭完从自己怀里滚下去。 不料手劲儿太大，把顾笙笙拍得差点背过气去。 顾笙笙咳嗽得小脸通红，一下子就不想哭了。她从沈妄怀里坐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道：“呀，都忘了午饭了！” 一桌菜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全凉透了，顾笙笙白白伤了手。 沈妄还尝了一个雪花蟹斗，蟹肉冷透了，尝起来别有一种鲜甜滋味，蟹肉口感也更加紧实。 不过只吃了一口，顾笙笙就抢走了：“冷螃蟹伤脾胃，吃多了会肚子疼的！厨房里还有剩两只螃蟹，我拆了给你熬蟹肉粥吧。” 沈妄道：“煮一锅龙眼百合粥。” 顾笙笙满口答应，此时就算沈妄想吃满汉全席，顾笙笙也只会欢天喜地地做给他吃，何况是一锅粥：“好呀，你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沈妄道：“奶香包。” 顾笙笙就道：“知道啦。” 收拾剩菜的李嫂听得一头雾水，忍到了厨房才发问：“夫人，您问先生要甜一点还是淡一点，先生回答奶香包是什么意思？” 顾笙笙笑道：“就是甜度跟奶香包一样呀，这都听不明白？” 这谁能明白！李嫂感慨道：“夫人真懂先生，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这叫……哦对，这叫默契。” 顾笙笙轻巧地耸耸肩：“什么默契呀，我只是比较会养猫而已。李嫂，帮我拿点龙眼来，先生要喝百合龙眼粥呢。” “哎。”李嫂背过身去偷笑。 百合龙眼粥安神定惊，先生这是心疼夫人呢。她就知道，夫人这样的好姑娘，命不会那么坏的。 那一锅龙眼百合粥香甜暖身，可惜并没能安顾笙笙的神。 原主残留的怨念受到刺激，连带着顾笙笙的心境也受到震荡，情绪变得格外敏感不说，到了夜里就发起了噩梦。 大雨瓢泼，闪电划破苍穹，无数披着斗篷，骑着灵兽的人影伫立在山崖前，口中呼喝：“别让炉鼎逃了！” 顾笙笙立在山崖前，退无可退。她身边最后一个护卫已经死去，只余她一个。 她曾是修真界第一美人，直到她被问灵石测出纯阴体质。眨眼间，天翻地覆，从前的第一美人变做了修士们争相竞逐的猎物。 修真界以武力论强横，各大世家为快速增强修为，四处搜罗抢掠水系纯阴少女作为炉鼎提升修为。女子一旦为炉鼎，在修士眼中便不再是人，而是修炼的法器与补药。顾笙笙作为水灵根极品炉鼎，自然成为各大世家争夺的目标。 许多父母甘将女儿献给大世家以求庇护，顾家却不在此列。父母假意答应四大世家的求亲，暗地派出一队死士，护送顾笙笙前往北疆。 北疆是魔龙的领地，顾笙笙曾与魔龙有过机缘，兴许能争得一线生机。 北境只有一崖之隔。毫无灵力的顾笙笙，却过不去了。 为首的修士发出势在必得的笑：“顾家仙子，我家少主倾心你已久。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你休想！”顾笙笙大声怒骂，招来的却是不怀好意的笑。 顾笙笙看不清那些人的脸，火光之下，鬼影重重。 顾笙笙一咬牙，举起了母亲留给她的明黄符纸，双手结印。 方才还嗤笑的修士惊道：“那是劫火符！别让她引爆，抓住她！抓活的！” 无数鬼影低声咆哮，飞掠而来：“抓住她！！！” 顾笙笙惊慌后退，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顾笙笙手指一空，符纸被罡风卷走。 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隐隐传来魔龙浑厚低吟。 顾笙笙在飞速下坠，罡风吹得她紧闭双眼，没看见那张符纸陡然在空中亮起，化作一道虚空之门。 “啊！”顾笙笙猛地一颤。 头顶响起一声闷哼，床垫还颤了颤。顾笙笙晕乎乎地摸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趴在沈妄的怀里。 她拧开床头灯，就看见沈妄衣襟皱巴巴，全是湿漉漉的眼泪，还有不明的亮晶晶液体。而沈妄正捂着下巴，脸色难看极了。 神魂震荡带来的后遗症很持久，这几天顾笙笙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连带着吵得沈妄也睡不好觉。 顾笙笙赶在沈妄发火之前，飞快道歉：“对不起！疼不疼呀？” 男人流血不流泪，他能承认自己疼么？能么？！ 他能！沈妄捏着顾笙笙软嫩脸颊，唇角勾起冷笑；“疼不疼？嗯？” “疼疼疼……呜我错了。”顾笙笙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包着眼泪连连求饶。 沈妄不喜欢人家哭，她一哭，沈妄就会很烦地松开她。果然，沈妄啧了声就松开手：“滚下去，拿件干净衣服给我。” 顾笙笙乖乖滚下床，拿了干净睡衣给沈妄换。她自己也洗了把脸，倒了热水来喝。沈妄听见了也要喝，顾笙笙就喂他也喝了两口。现在沈妄使唤她使唤得十分顺手，不再像之前那样，宁愿渴着也不肯喝水了。 等两人重新躺下后，沈妄安安静静，顾笙笙窸窸窣窣在被窝里折腾，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被角往里折，做成个严严实实的被子筒，像个给自己造窝的小动物。 她这个小毛病是从小被鬼魅惊吓落下的，被子一丁点缝隙都不能有，否则就会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沈妄大多数时候懒得理她，实在烦了就会吼她一声。沈妄今晚格外地安静，顾笙笙翻来覆去把他的睡衣揉得乱七八糟，他也没推她下床。 顾笙笙终于把所有被角都掖好了，脚丫子踩一踩被角，背靠着沈妄滚烫的身体，格外地有安全感。别的不说，沈妄浑身散发着炎阳之力，百邪莫侵，跟沈妄一起睡的这些日子安心极了。 顾笙笙小声叫：“沈妄，沈妄，你睡着了吗？” 沈妄音调平平，嗓音带着才睡醒时特有的慵懒：“刚要睡着。”又被你吵醒了。 顾笙笙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翻个身转向沈妄：“我也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沈妄懒得理她：“别缠人。” “可我睡不着。”顾笙笙脚丫子偷偷贴沈妄腿上捂着。 “睡不着就玩手机。” 手机这么好玩的东西，顾笙笙不忍心一人独享，道：“那我放几个搞笑小视频，跟你一起听吧。” 61 沈妄深吸口气：“你想聊什么？” 顾笙笙翻个身转向沈妄，道：“那天沈佳萱跟我说，你……“ “虐杀小动物？杀了我养的狗？还是说我推怀孕的柳萍下楼，还差点杀了沈霆琛？”沈妄每说一句，嗓音就冷下一点，到最后，卧室里的暖气好似都结了冰。 这的确是原主所知的内容。 可听着沈妄的语调，顾笙笙心里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涩。 沈妄就躺在她身边，可在说完这些话后，她感到两人之间又隔开了一度冰墙。她气鼓鼓贴近沈妄：“我不信！沈佳萱说你的那些坏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这几日噩梦，顾笙笙也常常梦见原主的经历与人生。她隐约觉得，这本书是从沈霆琛与顾云烟的视角书写的，关于沈妄这个大反派的描写，未必是真相。 顾笙笙抓着沈妄的袖子，小声强调：“我跟你才是一伙的。” 我跟你才是一伙的。活像幼儿园小朋友分享糖果，手拉手说出这句话，透着稚拙的亲昵之意。虽然从幼儿园到小学，沈妄都没有过朋友。 沈妄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随口道：“那你想问什么？” 顾笙笙察觉到沈妄态度的松动，便大胆发问：“你以前真的养过小狗？” “嗯。” “那是什么样的小狗？”顾笙笙想象不出，沈妄这样冷冰冰又矜贵的人，会养什么样的小狗。 “忘了。”沈妄语气又冷了。 一句话把天聊死了。 顾笙笙还能继续往下接：“我以前养过一只猫。” 她等了一会儿，嗔怪道：“你这个人真是不会聊天。你怎么不问它是什么颜色呀？” “……嗯？”沈妄发出一个音节。 顾笙笙挺高兴地道：“是黑色的。它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猫了，皮毛像缎子一样发光，眼睛是金黄的琥珀色。耳朵尖尖的，肉垫还是粉色呢，可惜不让摸。我趁它吃饭的时候偷偷摸过一把，它把我手挠了。哎，我以为会留疤，偷偷哭了好久呢。” 沈妄道：“你养的猫还挠你？” 顾笙笙立刻就不好意思了，坦白道：“哦，其实它是自己跑来的，吃完饭就走。” 沈妄没吭声，顾笙笙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忙强调道：“可它每一次来，都会叼一朵花放在我的窗户下呢。很浪漫吧？其实它是很喜欢我的！” 沈妄眼前浮现出一只尖耳朵，金黄眼的黑猫。软款春光里，它从枝头叼一朵最鲜艳饱满的花儿，轻巧地跃过屋脊，放在少女的窗台下。 沈妄一语道破：“那是它的饭钱。” “哎？！”顾笙笙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它……它……” 顾笙笙回想往事，那只黑猫每回放下花后，就端坐在窗台，等着顾笙笙乐颠颠送上美食。那骄傲姿态，吃完就走的潇洒……还是沈妄比她更懂猫。 顾笙笙满怀柔情被一盆冷水浇得稀碎，咕咕哝哝闭上眼：“没良心的猫，活该以后吃不到我做的饭菜了……” 沈妄等了一会儿，开口道：“然后呢？” 回答他的是，顾笙笙香甜绵长的呼吸声。 沈妄：“……” 也许是聊天耗精神，顾笙笙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困扰她的噩梦也消散无踪。第二天醒来时，顾笙笙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黑灰汗水。 她急急忙忙冲进浴室，用力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杏眸如水，肤若凝脂，唇是春日里最鲜嫩的一片桃花瓣。顾笙笙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小巧的鼻子与心形下颌，惊喜得笑出声来。 她的容貌回来了！ 哗啦啦热水冲刷肌肤，身体里的浊气浮于肌理，灰黑色污物被冲刷干净，露出肌肤的无暇底色。顾笙笙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湿着发，穿着睡裙走出浴室。 她神清体轻，心情分外雀跃。望见天鹅绒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阳光，走上去刷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碧空如洗，阳光明朗，树叶尖垂坠着珍珠般的水滴。顾笙笙推开窗，迎着阳光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李嫂正好挎着菜篮子进门，她笑吟吟招手：“李嫂早安！” “夫人早！”李嫂乐呵呵跟她招手。 “吵死了。”床上的男人动了一下，嗓音带着晨起特有的低哑磁性，拧着眉一脸不耐烦。 顾笙笙轻快道：“沈妄早安！” “闭嘴。”沈妄一夜好眠，语气并不是很凶。 忽然，他脸上肌肤微烫，有酥酥麻麻的刺痛感。等草木香的风拂起额发，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阳光照射在脸上的感觉。 沈妄拧眉，浮现出怒气：“谁准你开窗？” 甜嫩嗓音立刻响起：“今天难得出太阳，我想让你也晒晒太阳嘛。屋子的窗户总关得紧紧的，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沈妄脸色阴郁。女人就是不能惯，才给了她一分好颜色，她就开始顺竿子往上爬，又开始撒娇撒痴了。 顾笙笙顶着他的寒气，刷刷拉开剩下的几面窗帘和窗户。顾笙笙的卧室很大，三面都有窗。新鲜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阳光是缓慢流泻的金沙，将卧室里沉郁的药味驱散。 沈妄不由自主地转向窗户，那金沙就融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好似毛茸茸小奶狗的皮毛，发出一股暖烘烘的奶香味。 不对，那是顾笙笙的香。隐约的蔷薇香混杂一点淡淡的奶味儿。 床垫陷下去，顾笙笙跪在沈妄身侧，半伏下去抱住沈妄时，这些香气就从她湿漉漉的发梢，手腕和颈窝处，雾气般浮现。 “沈妄，抱住我呀。”顾笙笙娇声嫩嗓，透出一点儿喘，一团温软偎入怀中。 沈妄的呼吸窒了一瞬，捏住顾笙笙的后颈：“松开。” 顾笙笙一扭头就躲开了：“怎么了？” 男人线条锐利流畅的下颌紧绷，显而易见地又不高兴了。可刚刚抱住他时，他体内的炎阳灵流并没有躁动，只是隐隐滚烫，运转飞快。 顾笙笙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想起床去洗手间吗？那你想不想喝水？” 沈妄面无表情：“不想，我要再睡一会。被子盖上。” 沈妄惜字如金，可这女人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反应慢吞吞，总是要人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才行。 “好哦。”顾笙笙果然挪开了，拉起被她压住的被子，盖在沈妄身上。 沈妄才松口气，一团温软也钻进了被子里，猫儿一样窝在他身边。 “……”沈妄很冷静地问：“你在干什么？” 顾笙笙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把被角掖服帖：“我也想再睡一会儿。” 下一秒，顾笙笙被捏住后颈，从被窝里甩了出来。 ***** 顾笙笙对沈妄挺失望的。这人说翻脸就翻脸，对她一点都不友好！要不是需要他的阳气辟邪，顾笙笙宁愿搬去跟李嫂睡！ 她捂着摔疼的屁股，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沈妄还使唤她：“把我手机拿来。” 也许是被顾笙笙的土味视频烦透了，沈妄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每天让顾笙笙给他放新闻听，偶尔打几个电话，叫顾笙笙给他读邮件。 顾笙笙一声不吭，把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才拿到手，电话就响起来了。 顾笙笙哒哒跑回床边：“爷爷。” 沈妄漫不经心：“乖。” “……是你爷爷的电话！”顾笙笙跺脚。 沈妄微拧了眉：“不接。……算了，你接，就说我在睡觉。” “我，我吗？”顾笙笙有些紧张，手一滑给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你小子可算接电话了！要不是听说你换了一批新保镖，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装死下去哪！” 顾笙笙：“……” 在书中，沈老爷子因沈妄的病伤心过度，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可这时沈老爷子嗓音粗豪，中气十足，跟顾笙笙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老爷子劈头盖脸地把沈妄好一顿吼，听得顾笙笙心神俱爽。这世界上唯一敢这么凶沈妄的，也就只有老爷子了吧。 顾笙笙的冷不丁被捏了下：“哎哟！” “……谁？”老爷子的咆哮声顿时停了下来。 只听得娇娇嫩嫩的一嗓子：“沈妄，沈妄说他在睡觉。哎哟！” “哈哈哈哈……”老爷子的嗓音一下子变得慈祥起来，怕吓着了娇客：“啊，你是沈妄新娶的小媳妇儿吧？你叫什么来着？” 顾笙笙捂住嘴，差点笑出来：“我叫顾笙笙。” 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笑呵呵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沈妄这小子脾气不好，他要是敢欺负你，等爷爷回来给你做主！” “他……他脾气挺好的。”顾笙笙腰上被沈妄捏了好几下，忍着笑急急忙忙道，“爷爷，您找沈妄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提高嗓门：“哦，我给他找了个看眼科的老大夫。我把这张老脸的面子全搭上了，才求动人家出山的。你告诉他，这回他要再不配合，老子就派人绑着他去看病！” “好，您放心，沈妄一定会去的。”顾笙笙眼睛一亮，脆生生应下。 沈老爷子很满意她的乖巧：“哎，好孩子。上回爷爷病着，也没去参加你的婚礼，让你受委屈了。等过年你跟沈妄一块儿回家，爷爷再把礼物补给你。” 等挂了电话，沈老爷子就勃然大怒：“沈国昌和柳萍这两口子干的好事！” 沈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拨通沈国昌的电话。老管家垂眸敛目，对老爷子的骂声充耳不闻，把砸碎的紫砂茶壶收拾起来，又给老爷子重新倒了一杯水。 老爷子喝了两口水，继续冲电话那头咆哮： “你不是告诉我，给沈妄娶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真当我老糊涂了，我还没死哪！你二儿子不要的就塞给我大孙子？” “别说你不知情！我早就警告过你，你非要娶那个女人我不管，但你得把她给我管好了！别让她总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还有，你老婆孩子敢再去半山别墅一回，我打断你的狗腿！滚！” 电话那头的沈国昌，一大早还沉浸在温柔乡里，被骂得发怔。 他新养的小情儿软绵绵搂住他：“亲爱的，一大早谁的电话呀～” “滚！”沈国昌一把甩开她，穿上衣服就气冲冲走了。 肯定是柳萍又干了什么好事！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他消停一会儿！ 沈老爷子挂了电话，也气得脸膛紫红，呼哧直喘。老管家忙喂老爷子吃了降压药，又拍着胸口顺气：“老爷子，您这病最忌动怒，千万不能再激动了。” 沈老爷子一声长叹：“我当初坚持要给沈妄冲喜，是不是做错了？” 沈老爷子为人厚道，一生光明磊落，唯一做得偏执的事，就是给沈妄娶妻冲喜。 他当时病重在床，这件事只能交给沈国昌两口子来办。原是叫他们选个普通人家，性情温柔的女孩儿，多给些聘金也就是了。谁能料到柳萍胆大包天，居然把沈霆琛的未婚妻顾笙笙塞给了沈妄。 老管家道：“这不关老爷子的事。我看冲喜是有用的，现在大少爷不是好多了？” “嗯。”沈老爷子露出点欣慰的笑，“沈妄这小子肯让她碰自己的手机，想来小两口感情不错。我记得这孩子是个明星吧，我看看大孙媳妇儿长什么样。” 沈老爷子喜滋滋打开微博，搜了下“顾笙笙照片”，谁知出来的全是p了字的丑照：“社会你笙姐”“老娘一巴掌打飞你”“强颜欢笑.jpg”。 沈老爷子不知道什么叫黑图，露出“地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长得挺……挺好，大眼睛高鼻子的，就是瘦了点儿。” 沈老爷子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那位老大夫就被送到了别墅。 真的是送来的。 老大夫是被两个保镖架着进门，扯着嗓子嚷嚷：“放开我！沈淮山你这个土匪！流氓！我要报警！” 保镖把老大夫放开，又放下医药箱，沉声道：“少夫人，医生送到了！” 顾笙笙：“……” 两个保镖铁塔般，一左一右守在旁边。老大夫坐在沙发上呼哧喘气，一身仙风道骨的长褂被揉得皱巴巴。顾笙笙忙道：“李嫂，给林老上茶水点心，我上楼去请沈妄下来！” 楼上的沈妄心情也很不爽。他今天穿得体面干净，欺霜赛雪的脸颊上几道红痕。他就不应该信顾笙笙的鬼话，答应让她给自己刮胡子。 顾笙笙看着他脸上的痕迹也有点心虚，软软地道：“别任性啦。人家老大夫在楼下等着呢。你这样可不好。” 沈妄冷冷道：“我没答应看病，是你自作主张！” “看病又不是坏事呀。”顾笙笙挺高兴地道，“你没听爷爷说吗，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你的眼睛肯定能治好！” 沈妄冷嗤。他的眼睛是淤血压迫视网膜神经，无数名医诊断后都说复明概率极小。老爷子不肯死心罢了。 顾笙笙好说歹说，又答应给他做好吃的。沈妄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轮椅。顾笙笙把他的衣襟整理好，拿小毯子盖住他的腿，这才推着他出去。 两人从电梯下楼，来到老大夫面前。 老大夫已经整理好头发和衣服，仙风道骨地端坐着，见到沈妄就哼了声：“沈淮山这老菜帮子，生的孙子倒漂亮。” 顾笙笙偷偷戳沈妄后背：“这是林老大夫，爷爷特地请来给你看病的呢。” 沈妄冷冷淡淡问候了一声，态度十分倨傲，惹得老大夫又瞪起了眼睛。 顾笙笙忙道：“林老，麻烦您了。” 老大夫道：“行了，把他眼睛上的绷带摘下来。” 顾笙笙手指才碰上绷带，沈妄浑身就绷紧了。顾笙笙小声道：“别紧张，这里只有我和大夫在。这是在看病呢。” 她语气好似哄怕看病的小孩子。老大夫嗤地笑了：“沈家小子，你这小媳妇儿挺贴心啊。” 沈妄唇角抿紧了。顾笙笙怕他炸毛，忙一鼓作气解开绷带：“你……” 顾笙笙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沈妄双目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此时双眸阖起，露出眼皮上一道窄而深刻的痕迹。 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乌黑发丝都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阖目端坐，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祗。可惜浑身戾气，黑眉唇红，分明是一尊夺命勾魂的邪神。 “哎，丫头你脸红什么，小夫小妻天天对着还没看够呐？”老大夫出声道。 顾笙笙猛地回过神来，脸颊滚烫：“谁脸红了！是，是太阳晒的。” 老大夫嘿嘿一笑，道：“行啦，让开，我来给他检查一下。” 顾笙笙闷闷地走到一边，沈妄似笑非笑，这一回，没再拒绝老大夫的检查。 老大夫给沈妄检查了半天，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看得顾笙笙心惊胆战。好半天，他才道：“能治，就是麻烦。” “不怕麻烦不怕麻烦！”顾笙笙兴奋道，“林老，该怎么治？” 沈妄没出声，手指也不由扣紧了轮椅扶手。听到自己有望复明，心情很难不激动。 老大夫道：“我给他开些中药，每天熏蒸眼睛，再配合我独门的针灸。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至于能恢复多少，看他的造化吧。” 顾笙笙激动得抱住沈妄：“能治好！我就说了林老肯定能治好！” 老大夫哼道：“别高兴得太早。每星期一次针灸，我是不会上门的，你得自个儿来。” 顾笙笙一愣：“可是沈妄腿脚不方便，能不能麻烦您……” “不能！”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沈淮山的人情我已经还完了！再想叫我看病，就得亲自上门！这是我的规矩！” 62 顾笙笙还要再求，沈妄冷声道：“别求他！” 老大夫也不理他，拿出纸笔刷刷写药方，写完了就吩咐小徒弟去抓药。 顾笙笙倒了杯茶，双手捧给老大夫：“林老辛苦了，您喝杯茶。” 她一双杏眸分外清澈，娇憨婉转，老医生看了她一眼，总算把茶水接过去。 茶水一入口，甘香润口，令人精神一振：“咦，这茶挺香？” “是我自己做的玄米茶。”顾笙笙瞧见老大夫亮起的眼睛，灵机一动道：“李嫂，再把我做的山楂桂花糕和芒果糯米卷端一些来。” 这些是顾笙笙昨天做的，本来是给沈妄做下午茶的，此时也只好端出来哄这位坏脾气的老大夫。 那芒果糯米卷甜而不腻，口感软糯，桂花糕酸甜开胃，香气馥郁，最适合老人家的口味。 老大夫一边咕哝“过午不食”，一边把两盘子点心吃得干干净净，雪白胡子上都挂了点心渣，迫不及待地道：“你家这点心师傅哪儿找的？” 顾笙笙噗嗤一笑：“这是我自己做的。” 老大夫闻言，看着顾笙笙的眼睛都亮了：“你做的？你小小年纪，手艺倒是不坏。” 岂止是不坏，他平生就没吃过这么对胃口的点心！ 顾笙笙掰着手指道：“我还会做好些点心呢。雪媚娘，桃花酥，竹露青酿，梨肉好郎君……只不过……” 老大夫听得咽口水，迫不及待地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些点心都得现做才好吃。”顾笙笙笑得狡黠。 …… 老大夫来时怒气冲冲，去时满载而归，还扒着车窗殷殷嘱咐顾笙笙：“下星期一定要做那道桃花酥啊！” “知道啦！下星期准时来呀！”顾笙笙笑吟吟招招手。 车笛声逐渐远去。沈妄冷哼：“那是我的糯米卷。” 顾笙笙没听清：“什么？” 沈妄不吭声了。顾笙笙很高兴地提着两包药，林老不仅答应每星期来给沈妄做一次针灸，还给他开了敷腿泡澡的药方。两盘子点心而已，太划算啦。 顾笙笙笑道：“我去厨房熬药，你在院子里晒太阳吧？” “很热，我要回屋。”沈妄皱眉。 “别呀，你成天闷在二楼不腻吗？不想晒太阳的话，你跟我一块儿去厨房？你可以看我直播。” “……”沈妄这次没吭声，顾笙笙就当他答应了，推着他去厨房。 顾笙笙推着沈妄进厨房的时候，把李嫂吓了一跳。 沈妄今天刮了胡子，又摘了蒙眼的绷带，李嫂一眼望见这个漂亮贵气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先生。”李嫂战战兢兢的。 顾笙笙知道她怕沈妄，笑道：“李嫂，你先出去吧，把客厅收拾一下。” “是。”李嫂贴着墙溜出去了。 顾笙笙把沈妄推到窗户边，把一盘子点心和茶水放在他手边，这儿不会入镜，而且空气新鲜，不会闻到油烟味：“我要开始直播了，你别出声哦。” 沈妄懒得理她，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刚才被林老扎了一脑袋的针，这会儿有些倦意。 顾笙笙打开了手机直播间。 “旺仔不听话”又上线了。粉丝们奔走相告，弹幕刷得看不见画面了。 【小仙女又开始直播啦！占前排！】 【今天到现在才播，是不是睡过头啦？】 【买定离手，今天小仙女会做什么菜：中餐扣1，西餐扣2】 刹那间，屏幕一连串的11111111222222222飘过。 顾笙笙每天一日三餐只直播做菜，不露脸，连跟观众的互动都很少，可她的直播间人气还是在稳步上升。 如今旺仔直播间的收藏人数达到了15万+，每天直播的观看人数在10万左右，这对于一个新手直播已经算个了不起的数字。 顾笙笙认认真真地直播起来：“今天要做虾饺，是中餐。” 沈妄耳根一动。顾笙笙的嗓音比平时认真些，话也更少一些，听着别有一种……动人意味。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沈妄听着她软糯嗓音，渐渐睡了过去。 顾笙笙瞧见他睡着，就不再说话了。 顾笙笙倒出些澄粉和木薯粉，混合后用沸水烫面，搅拌至没干粉后再加入猪油，揉成光滑的面团放在一旁备用。 【薛岑：主播今天怎么不说话呀？】 【沈夜啊：今天也想求小姐姐的护手秘方！】 【南风为霜；这个烫面特别难做的，主播手法666】 顾笙笙把手洗干净，才小声道：“现在剥虾。剥虾很简单的，你们看着我做。” 顾笙笙把一盆活蹦乱跳的虾哗啦啦倒进水里。这时节的虾抱着籽，顾笙笙把虾籽掏进小碗里，用牙签挑出虾线，一拧一挤，淡青色透明的虾仁就完完整整地出来了。 【三千春风渡：主播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小声？（低声）】 【吃不吃鲲鹏呀：我的眼睛学会了，手学不会啊！】 【天洵洲：小仙女剥虾仁都这么仙】 【南风为霜：原谅我只会喊666】 【爱看书的小菇凉：这个剥虾肉的方法我也用过，挤出来的虾仁都烂了】 顾笙笙看着弹幕，笑得肩膀颤抖。她把虾仁调味后分成两份，一份剁碎，一份保留完整形状。一小块肥猪肉，几个马蹄都剁碎，跟虾泥混合在一起搅拌成团。 顾笙笙抓起那一团肉泥，从高处往下摔打，反复摔打了几十遍再搅打上劲，继续小小声：“搅拌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包饺子了。” 顾笙笙把一小块面皮摊在手中，挖上一团虾肉泥，再放上整颗虾仁，捏成弯梳饺，再点缀上几粒虾籽。顾笙笙第一次做虾饺，除了前三个包得有些大，后面的每一颗虾饺都漂亮精致，形状大小如出一辙。 她把手里的虾饺凑到镜头前，半透明的面皮下能透出馅料的形状。可以想像，等虾饺蒸熟后，鲜美汁水与馅料将面皮撑得鼓起，一口咬到那弹牙的虾仁，该有多么满足。 【金桔柠檬不加冰：大户人家！好大颗虾仁，看着就很满足！】 【米盒子：我在茶餐厅吃的虾饺仿佛是假的，这个虾饺馅料也太足了！这应该叫虾饺皇！】 【多吃青菜：小仙女好像经常做海鲜啊，馋死我了】 【游离浅笑：对对，每天都有虾蟹，而且好大份。小仙女做给谁吃呀？】 顾笙笙不自觉望向窗边。沈妄闭目端坐，姿态与从前的那只黑猫如出一辙。 顾笙笙杏眸泛起笑意，神秘道：“喂猫。” 【kateee：啊啊啊啊啊啊猫咪是不是叫旺仔！忽然get了直播间的名字！】 【时十七：什么？我以为主播才叫旺仔啊】 【小肥崽咕咕咕：主播有猫居然藏着不晒,曝光它！】 【玲玲今天有男朋友了吗：小姐姐这么软，肯定养的布偶吧？】 【xiiiyaaya：看猫！看猫！看猫！】 弹幕里嗷嗷叫，强烈要求顾笙笙把猫抱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顾笙笙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把沈妄抱出去跟大家打招呼？她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得一哆嗦,匆匆忙忙转移话题：“现在要蒸虾饺了。” 顾笙笙拿一根胡萝卜切成片垫在蒸笼里，再把虾饺挨个放上，盖上盖放进蒸锅。蒸锅里很快就冒出了袅袅雾气。 系着小围裙的纤腰在镜头前晃动,动作比平时慢一些。弹幕纷纷问： 【与卷子小仙女怎么啦？腰扭了？】 顾笙笙一听就很委屈，慢吞吞道：“我从床上摔下来了,好疼。” 【awsl小仙女在撒娇吗】 【啊啊啊啊啊到我怀里来！吹一吹痛痛飞！】 【很心疼又很想笑，多大啦为什么会从床上滚下来】 “……哼。”顾笙笙别开头,也不是很想理他们了。 一旁煎药的小砂锅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顾笙笙拿布裹住手，小心揭开搅了搅,一股清苦的药草味扑面而来，不是很难闻。这是每天给沈妄擦洗眼睛的,有清凉明目的功效。另外还有两个草药包，是给沈妄泡澡敷腿的。 林老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七碗水煎成一碗,文火慢炖，必须用纯净水……顾笙笙不敢假手他人，亲自盯着火候。 看着蓝色小火苗慢慢舔着砂锅底,顾笙笙慢悠悠叹了一口气，沈妄真的很难养呢。 【西式炸鸡块：生活不易,仙女叹气】 【米盒子：小仙女不委屈，他们是坏蛋，我疼你啊！】 【别枝惊了雀：不笑了不笑了,千万别委屈！】 【吃不吃鲲鹏呀：刚才都是你们在笑！】 【刚才就数你笑得最开心】 【我把我全部的营养液都给你，别哭呀！】 弹幕们以为顾笙笙委屈了，纷纷刷起了礼物和营养液。顾笙笙本来也没多委屈,挺高兴地道：“我现在也不想哭了。” 屏幕前的观众捂住心口，缓缓躺下。怎么能这么可爱！ 一瞬间，弹幕更是狂喷，营养液榜单直线上升。与此同时，直播间的人数也在直线上升。 弹幕刷得太快，顾笙笙都看不见屏幕了。正费劲地想着“awsl”和“人间蜜糖”是什么意思，沈妄敲了敲桌面。 顾笙笙回头，沈妄不知何时醒了，正揉着额角。 顾笙笙立刻顾不上弹幕了，急匆匆说了句“再见”就把直播关了。她跑向沈妄，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你醒啦？” 沈妄冷冰冰：“被你吵醒的。” “我很小声了，才不会吵醒你。”顾笙笙大着胆子反驳，把垂落在地的小毯子捡起来拍拍，重新盖回沈妄腿上，给他掖好。 柔软的手在膝盖上拍拍打打，很亲昵又贴心的动作。沈妄却是愈发气不顺：“你那么嗲声嗲气，不被你吵醒都难。” “我怎么嗲了？！”顾笙笙脸颊一鼓，忽然转了个念头，扯住沈妄的袖口奶声奶气地晃动：“笙笙才不嗲呢～这是人家说话的正常语气～” 沈妄浑身肌肉瞬间僵硬，眉梢抽动。好半天才绷住表情，认真垂询：“你皮痒了？” “……虾饺蒸熟啦，我去给你端来！”顾笙笙一秒恢复正常，哒哒哒跑开了。 今天的虾饺蒸得好。皮薄馅儿大，一颗颗胀鼓鼓，晶莹皮下隐约可见虾红色的馅儿。轻轻咬破薄且软韧的虾饺皮，鲜香微甜的汁水就迸溅在口中，虾肉鲜美弹牙得好似在舌尖蹦跳。 顾笙笙面有得色，一个劲儿地给沈妄夹虾饺。 沈妄却吃得心不在焉，慢慢咀嚼口中食物，顾笙笙把虾饺放在他盘子里也没发觉。 顾笙笙抓着他手腕摇一摇；“沈妄，沈妄，你发什么呆？” “别乱摸！”沈妄抽回手。 “哦。”顾笙笙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沈妄忽然道：“今晚看电影。” 顾笙笙愣愣道：“什么？” “不是吵吵着想看电影？房间有投影仪，今晚让你看。”沈妄说着说着不耐烦起来，“不看就算了！” 顾笙笙欢呼道：“看，我想看的！沈妄你真好！” 沈妄别开脸道：“又发嗲。” “我没有。” “下次直播不准这么说话。” “……” “哑巴了？”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嘛？” “……现在可以说！” “那我只准跟你说，不准跟弹幕说吗？这样观众就会不喜欢我了，也不会给我送礼物了。” “什么礼物？” 顾笙笙把最丑的两个虾饺放进沈妄盘子里：“奔驰啦，烟花啦，还有营养液。” 沈妄筷子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顾笙笙：“他们送你奔驰？有什么企图？！” 顾笙笙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喜欢我呀。” 沈妄冷嗤：“奔驰算什么，车库里多的是车，想要就去挑。” 沈妄小碟子里的虾饺都堆满了。顾笙笙把筷子伸过去掏饺子馅儿，只留下张嘴的皮儿：“是假的奔驰，一个五十块的。哎呀你真笨。” “……什么乱七八糟的。” 科普不易，笙笙叹气。顾笙笙拿出手机，咳嗽一声，认真地给沈妄科普起各种礼物的区别和价格。 最后，她矜持地又得意地表示：“有个土豪给我打赏了两百个烟花呢。二十万！你要是答应以后都不捏我的脸，我就给你买礼物。” 沈妄的回应是一声狞笑，捏住了顾笙笙软嫩脸颊：“吃得很开心？饺子馅儿呢？嗯？” “呜呜呜呜你不是不吃嘛……疼疼疼！还给你就是了！” 顾笙笙被掐得脸红红，包着泪给沈妄掏虾饺馅儿。沈妄老实不客气，一口一个吃得飞快。还好顾笙笙做得多，又蒸了两笼才够他吃的。 顾笙笙光是吃饺子皮就撑得两眼发直，沈妄却是面不改色，如果他没有偷偷把手捂在胃上的话。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坐在厨房里，静静享受着夕阳的余温。外头的树叶沙沙作响，晚风送来一股温柔的甜香。 顾笙笙忍不住问：“外头种着什么花？” 沈妄语调慵懒：”蔷薇。“ 顾笙笙望向外头，视线被院墙挡住了：“是院墙外面，不是院子里种的蔷薇花的味道。” “外头？”沈妄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是凤凰花。” 顾笙笙没见过凤凰花。她还来不及问沈妄凤凰花长什么样，中药水就熬好了。 顾笙笙拿布裹着砂锅手柄，小心翼翼把药汁倒进盆里。那药汁是黑褐色，散发着一股清凉苦涩的气味。 等药水凉到微微烫手时，顾笙笙就拿纱布浸透药水，小心翼翼地给沈妄擦眼睛：“可能有点疼，你闭紧眼睛哦。” 沈妄仰头枕在顾笙笙腿上，顾笙笙每一次的呼吸起伏和微小动作都能传递给他。药汁的苦涩味混着甜甜的蔷薇香，眼皮上的烫热和软绵绵呼吸，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人难以忍受。 沈妄粗声道：“不疼，快一点。” 顾笙笙看着他纠结的眉心，动作更小心了：“林老说了，一开始擦眼睛的时候是很疼的，你不用强忍着……” “你不想看电影了？” “想！”顾笙笙雀跃起来，速度立刻加快了。 顾笙笙仔细帮沈妄把眼睛擦洗了一遍后，用干净毛巾擦干。仔细一看，沈妄一双漂亮的凤眸仍然阖着，与先前没什么区别。 她伸出手指在沈妄眼前晃了晃。 沈妄睫毛煽动，忽然抓住了顾笙笙的手指。 顾笙笙顾不得疼，惊喜地嚷嚷起来：“哇！你能看见啦？” “……你手指上都是药味。”沈妄松开手，近乎温和地叹了口气。 顾笙笙不知道沈妄在心里对她的智商评级又下了一个水准。 她满心惦记着看电影，急匆匆帮沈妄收拾干净后，自己也去洗了个澡，还准备了几盘小点心和茶水。 这是席雪儿告诉她的：看电影都要吃爆米花和可乐。顾笙笙听完羡慕得不行，在沈妄耳边絮叨了好几次。今天总算看上了。 卧室的窗帘拉紧了，黑漆漆的。只有投影仪的光清晰地浮现在墙面上。 顾笙笙原本想看席雪儿力荐的x时代，才提名就被沈妄暴力镇压，只好委屈巴巴坐在地上，查找“经典电影一百部”。各种电影名称和封面看得顾笙笙眼花缭乱，原主只喜欢看韩剧和偶像剧，因此顾笙笙对这个时代的电影根本不了解。 她忽然看见一个古色古香的封面，看封面是一位书生和美人。那美人仙气飘飘，我见尤怜，顾笙笙来了精神：“这个好，看这个！” 沈妄没意见。 63 顾笙笙点了播放，然后哒哒哒冲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跟沈妄挤在一块儿，拍拍心口：“好黑哦，真吓人。哇，电影开始了！” 电影开场，一阵熟悉飘渺的音乐声响起。 沈妄：“……你真要看这部？” “嗯啊，就这部电影的衣服好看。”顾笙笙兴致勃勃地盯着屏幕。 沈妄唇角泛起一丝古怪神色，不过老电影的配乐优美舒缓，沈妄闭着眼听，也觉心神安宁。 然后顾笙笙开始小嘴叭叭： “这书生长得真好看！他一定能高中状元！他叫什么名字，我要粉他！” “这个姑娘深更半夜出门不害怕吗？她的衣服好美啊，就是头发很奇怪，像个米老鼠。”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女鬼吃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屏风上一片香艳的肢体起伏，顾笙笙本来看得小脸红扑扑呢，冷不丁鲜血四溅，一个女鬼抓着条疑似人腿的东西啃得鲜血淋漓。 顾笙笙看了个正着，手里一盘子蛋白糖全掀飞了，惨叫着往沈妄怀里钻。 沈妄：“……” 顾笙笙啊啊啊在他怀里一顿乱钻，好像受惊的小袋鼠在找妈妈的育儿袋。沈妄被自己的这个想象弄得浑身发麻，捏住顾笙笙的后颈：“别叫，你……” 顾笙笙拼命往他身上缠，手撕开了双腿就盘了上来，继续土拨鼠尖叫。 沈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双手捂紧她耳朵：“别叫了！” 偏偏女鬼又是一阵咯咯怪笑，伴随着撕裂声和惨叫声，360度无死角地环绕在卧室。 顾笙笙再次爆发出一阵惨叫，都要背过气去了，双腿还拼命往沈妄身上踢蹬。 猛地被踢中要害，沈妄闷哼一声，脸色铁青。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只好一手搂着顾笙笙，一手去摸遥控器。 啪。 诡异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卧室里只剩下顾笙笙的尖叫。 顾笙笙面朝下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软绵绵蔫答答，还沉浸在这辈子第一部鬼片的冲击里：“我以为是个书生进京赶考，遇到小姐私定终生的故事呢！” “吓死我了，我现在心还砰砰跳！” “我不会再快乐了。” 沈妄忍无可忍，终于作出此生最大让步：“……只要你闭嘴，就给你放x时代。” x时代俊男美女，纸醉金迷，完全没有吓人的画面。顾笙笙总算放松下来，靠在沈妄身边喜滋滋地看。 她一边看一边给沈妄讲解里头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跟她是好姐妹，她跟她的男朋友睡了，她又把她的暗恋对象抢了，然后她的男朋友跟另外一个女人跑了。 她俩吵架了，她俩和好了，她跟她又吵架了，他死了，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又回来了…… 顾笙笙脑筋不够用，讲到一半自己也糊涂了：“咦，不对，原来这个男的没有死，他怎么染了个头发，别人就不认识他了呢？” 沈妄木着脸，任由顾笙笙叭叭叭，权当自己聋了。无奈电影的主角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吵架，几个不同口音的女声尖锐地吵架，痛哭，最后在一首歌曲中抱头和好…… 顾笙笙说了半天，忽然道：“差点忘了我的点心，看电影要吃东西才行。” 她把床头的托盘端过来，放在沈妄的膝盖上吃。这是顾笙笙新做的蛋白霜糖和山楂馅软糕，蛋白霜糖减了糖份，淡淡的奶香，入口即化。山楂馅软糕滚着糯米粉，糯叽叽的，里头一点儿山楂馅酸甜可口，做宵夜相当填胃。 点心一端过来，顾笙笙发现沈妄开始理自己了，还主动跟自己一起吃点心。 顾笙笙把自己的桂花茶端过来喂他喝，沈妄唇瓣润泽，低磁嗓音微扬：“她们这次，又为什么吵架？” …… “旺仔不听话”上线了。今天一进入直播间，顾笙笙就发现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格外多，弹幕也变得奇怪起来。 顾笙笙一日三餐都会直播。一有空就来刷刷顾笙笙的直播间，已经成了许多观众们的习惯。顾笙笙的直播间干干净净，没有精致片头和配乐。镜头永远对着明亮洁净的灶台，安静时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 顾笙笙不怎么跟观众聊天，有时候她熬粥，一熬就是两三个钟头。她把粥放在火上就走开了，镜头里只对着一只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袅袅雾气。 观众们就在弹幕里聊聊天，分享一下生活里发生的小事。或者把直播开着当背景音，走开去做自己的事。 在顾笙笙看来，这些观众就像一群没见过面的小姐妹和街坊，热闹有趣。 今天的弹幕却是火药味十足。 【自闭naotan：现在什么垃圾都能上首页榜了，走了。】 【陶叔：新人主播榜一能有这么多烟花？自己给自己刷的吧，笑死我了】 【锦绣：呵呵，这么大的厨房是租来的吧，给自己操富贵花人设？】 顾笙笙莫名其妙，后台响起了私信提示。 顾笙笙干脆退出直播间，查看私信。除了一些观众的表白和杠精的辱骂，还有一条来自天鹅官方的私信。 顾笙笙点开：“叮咚，您收到一封来自天鹅的私信。” “亲爱的旺仔不听话，您的直播间已进入新秀栽培榜前五十名。请发送一张正面无p个人照至天鹅后台，参与选拔。” “新秀栽培榜……”顾笙笙愣了愣，这才想起天鹅的那个活动：送营养液可将主播送上新秀栽培榜。 顾笙笙这才明白直播间为什么被捣乱。 她对这个榜单没什么感觉，原身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如果不是因为丑闻爆出，她被公司冷藏，现在就应该进剧组拍戏了。可其他人不知道啊，都把半路杀出的顾笙笙当作黑马，恨不得把这个未长成的对手掐死在起点。 顾笙笙有些好笑。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娱乐圈多少有些了解。 天鹅的新秀栽培榜第一名可以获得参与电视剧拍摄的机会，但是拍电视肯定对形象就有所要求。毕竟天鹅直播上的主播长什么样的都有。剧组方面需要提前掌握主播的个人形象，以便调整角色定位和戏份。 也就是说：就算你当上榜一，如果你是个丑八怪，也就只能当个露脸三秒的炮灰而已。 不知道这些人在争个什么劲儿。 顾笙笙关掉后台，重新登入直播间。那些人还在刷屏，顾笙笙只当没看见，洗洗手开始做菜。 今天冰箱里有很新鲜的三文鱼和贝类，顾笙笙是第一次做这个，拿着橙红色鱼肉有些无从下手。 【自闭naotan：不是炒作自己是厨艺小天才，不管什么菜都一次就学会？原来连生蚝都不会做啊？】 【唯爱兰若：主播每天做海鲜，是抄海鲜小舟的吧，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 【花生糖hst：哪来的这么多杠精！】 【风一吹就散了：@唯爱兰若对，只有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可笑死我了，全世界的海鲜都被你家主子垄断了，别人都不能做了是吧？】 【吃不吃鲲鹏呀：这些杠精是同行吧，id都没改掉呢】 那些引战的号顿时开喷，它们训练有素，带着一长串垃圾话刷屏占领弹幕。 【沐沐：主播装还不让说了？榜单就是你自己刷的吧！】 【南辰：不露脸肯定长得丑】 【啊嗔：自炒丑逼快滚】 一小撮护着顾笙笙的观众根本吵不过他们，更多的观众被这乌烟瘴气的弹幕弄得心烦，纷纷退出了直播间。 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屏幕上砰砰砰又炸起了烟花。 【系统提示：anisette打赏一百个烟花】 又是一百个烟花。 这一回，烟花还用上了喊话功能，全平台首页都浮现出这句话： 【anisette：不是小号。】 天鹅直播再一次，沸腾了！ “anisette”在直播平台从来只砸钱，不多一句废话。他居然为这个新主播破例了！ 【捡来的骄傲：土豪都解释了，他不是主播的小号，杠精出来道歉！】 【kateee1966:说人家新主播是小号，来自炒。我看你们是同行，眼红来捣乱吧？】 几乎是立刻，杠精们开始大规模反扑。 【自闭naotan；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小号怎么会帮她解释？】 【啊嗔：自炒丑逼心虚了】 【锦绣：哪个小号会承认自己是小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些杠精开始发脏话，哪一个弹幕敢为顾笙笙说话，就会被一拥而上各种问候下三路。 砰砰砰。 【系统提示：anisette打赏一百个烟花】 【系统提示：别枝惊了雀打赏一个烟花】 【系统提示：华岁十一打赏一个烟花】 好似跟他们杠上一般，弹幕上的烟花炸个不停，每次烟花炸开后弹幕会有一分钟的停滞，紧接着无数小号再次反扑。 就在直播间再一次沦陷时，画面忽然一黑，画面卡顿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直播间卡住了，正要刷新，画面陡然亮起。 激昂的旋律飞扬，伴随着璀璨烟花砰砰炸裂，点亮了整个天鹅直播首页。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千个烟花】 这一天，注定被载入天鹅直播的史册。 【江入云：一千个烟花！！！！！一千个！！！！是我看错了吗？】 【三千春风渡：楼上你没看错！是一千个，我看天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打赏一千个！】 【林深时刻：卧槽这位土豪爸爸是不是以为一千个烟花，是一千块钱？】 【摘星星也摘月亮：楼上不可能。普通人卡里能有这么多钱？】 那一千个烟花还在砰砰炸裂，把所有污言秽语和杠精涤荡一空。到后来，观众们干脆默默欣赏起烟花来。 天鹅直播的烟花特效做得很美，璀璨如烟云，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沙雕大声哈哈哈：啊，这就是金钱的美丽】 【云闲之：谁给我的胆子，居然敢看一百万的烟花】 随着烟花的炸裂，天鹅直播间再一次涌入大量观众。 【华岁十一：刚才的那些喷子呢？都闭麦了？】 【西式炸鸡块：那个唯爱兰若，不就是隔壁兰若的老粉吗？名字都不换就出来丢人？】 【金桔柠檬不加冰：某些主播做个人吧，我看你们在别人直播间带节奏不是一次两次了，信不信我扒了你马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鹅的主播也分帮结派，有些大主播的粉和团队常常会去别人的直播间捣乱，带节奏。他们人多势众，经常把别人的直播间搞得乌烟瘴气。有些势头不错的新主播，就这么被挤兑得离开了天鹅。 许多观众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次借着有土豪撑腰，纷纷趁机开口。也有些被欺负的小主播，趁机一吐苦水的。 破旧电脑后，一个蓬头垢面中年男打着电话：“兰姐，还继续骂不？我们养的号全被天鹅官方禁了！现在在注册新的小号，速度都快跟不上了……” “骂个屁啊！没看见有人打定主意要给她撑腰吗？再骂下去白白便宜了她，先让水军撤了！”尖锐嗓音透着气急败坏，“对了，找人查一查这个新主播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回顾笙笙的直播间。 观众们在弹幕里撕得热闹非凡。等烟花终于停歇，屏幕上才出现了一盘精美至极的刺身。 橙红肥美的厚切三文鱼刺身，红白相间的脆嫩北极贝，剥了壳的半透明甜虾，错落有致地摆在一个木质托盘上。 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抓着木勺，把一大碗米饭打散，挖出一小团在掌心团紧捏实。她动作有些生疏，旁边明显摆着一只手机，眼尖的观众可以看见屏幕上是做寿司的图片教程。 【华岁十一：卧槽，在我们吵架的时候，主播在学做寿司吗…】 【玉子卷：小姐姐这个心态好哇，除了666我还能说什么】 【三千春风渡：那个粉色的寿司是什么做的！绿色的那个又是什么？】 【蓝胖子能次三大碗米饭：我手里的烤冷面它不香了……】 “绿色的是牛油果寿司，口感肥美膏腴，跟三文鱼很像。粉红色的是樱花寿司，颜色是用红曲粉染的。”顾笙笙娓娓道来，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优美流畅。 她做好几种寿司后，把剩下的三文鱼边角料和牛油果都切成粒，加上酱料做了一份牛油果三文鱼粒沙拉，点缀上橙红剔透的鱼籽。 【俺是柠檬精：呜呜呜呜看主播做饭太舒服了，一点都不浪费呢】 【别枝惊了雀：我太馋了！】 【多吃青菜：旺仔今天过年啦，这么多刺身！小姐姐你家还缺猫吗，会喊666的那种】 “不要了，养猫太麻烦了。”顾笙笙认真地道。然后无视掉一片心碎的弹幕，拿出一口平底锅来：“刚才做的都是生寿司，现在我要做一个玉子烧。” 顾笙笙拿出几颗新鲜鸡蛋。她单手捏住鸡蛋在碗边一嗑，捏开，高抬手腕，只见橙红色鸡蛋裹着云朵状透明蛋清落入玻璃碗中。连着五颗鸡蛋敲入碗中，动作如行云流水。 【花生糖hst：小仙女打鸡蛋都这么赏心悦目】 【一颗欣欣：这是什么鸡蛋啊，看着好新鲜，颜色跟超市里买的都不一样】 【沙雕大声哈哈哈：我去，你们没发现主播做饭都用的依云矿泉水？这水在进口超市几十块一瓶啊！】 【江入云：楼上是新来的吧，小仙女超有钱呀】 在这些半开玩笑的弹幕里，顾笙笙的有钱人设再一次被树立起来。顾笙笙想了想，没反驳。她现在可是拥有一百万打赏的人，真的很有钱哦。 顾笙笙垂眸专心做玉子烧。鸡蛋加少许盐糖和牛奶打匀，用的是巧劲儿：“鸡蛋液里不能有气泡，不然煎出来的鸡蛋就不嫩了。” 平底锅里抹少许油，缓缓倒入一半鸡蛋液等待凝固。顾笙笙盯着火候，每当鸡蛋液凝固后，就用木铲推起，再倒入新的鸡蛋液。最后一次，在锅底摆了几片薄薄黄瓜片。 有弹幕提醒她：【华岁十一：玉子烧应该是方形的，小姐姐你用的是圆锅！】 “呀，谢谢提醒，差一点就做成圆的了。”顾笙笙惊讶道。 然后，就看见顾笙笙慢吞吞用铲子控制着鸡蛋液，摆弄几下，盛出的玉子烧黄澄澄，颤巍巍，俨然变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长方体。 顾笙笙拿一把长刀，轻巧地将滚烫玉子烧切成块。每一块鹅黄色玉子烧的表面都嵌着嫩绿色圆黄瓜片，宛如春日里的迎春花，令人赏心悦目。 【别枝惊了雀：谁能看清楚主播刚刚是怎么做到的？玉子烧忽然就变成长方体了！】 【云闲之：这个玉子烧太美了，我觉得我学会了！】 【葡萄有点甜：楼上想太多，过来人告诉你，小姐姐的手艺太有迷惑性了，你自己做的时候就会明白有多难】 ”叮”地一声，烤箱提示音响起。顾笙笙戴上手套，端出一碗东西：“这是油浸金枪鱼。今天的海鲜太多了，所以做成油浸金枪鱼保存，明天做饭团吃。”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千个烟花】 ！！！！！！！！ 这一回，连天鹅直播的高层也被惊动了。天鹅直播是国内最火的直播平台，什么土豪粉丝没见过，却是第一次有人接连打赏1000个烟花。1000个烟花就是100万！天鹅直播一整个月的打赏流水也没有这么多！ 天鹅直播的技术组一边拼命维护服务器，一边追踪到这位“s”，是新号，只关注了“旺仔不听话”一个直播间。结合“旺仔直播间”横空出世后，已经收到两百五十多万打赏的事，天鹅高层下令：必须维护住这位金主爸爸！ 当即，天鹅直播技术组大肆封杀在“旺仔不听话”直播间捣乱的小号。 这一举动使得坊间传闻愈演愈烈：“旺仔不听话”是某位神秘富家千金在玩票，极有可能就是天鹅大股东的女儿或小三！ 这些猜测越传越离谱，顾笙笙的直播间倒是消停了：毕竟没有人想跟官方平台硬杠，万一被穿了小鞋怎么办？ 顾笙笙直接下线，跟沈妄吃晚饭去了——她本想感谢一下那位s，再跟他说不用送那么多礼物的。无奈大量观众涌进来看热闹，把她挤掉了线…… 晚饭摆在前廊。夕阳温柔，晚风徐徐，两人坐在木质前廊上，小方桌上摆着寿司，刺身，玉子烧，再配上一壶热腾腾玄米茶，实在是神仙也不换。 沈妄今天眼睛上没有蒙纱布，穿着白衬衫和灰蓝色羊毛开衫，袖子挽起露出修长腕骨，平素的锐利冷漠被冲淡，显出几分端秀风流。 他捏着蘸了芥末酱油的寿司，放入口中咀嚼，眉宇间显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顾笙笙盯着他红润起来的唇，怀疑道：”那芥末不呛吗？“ 沈妄将食物咽下，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试试。” 顾笙笙将信将疑，夹了一个牛油果寿司蘸了蘸，放入口中。一股青芥末特有的味道充溢了口腔，微辣，刺激，十分提神，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呛。 64 顾笙笙一喜，张口要向沈妄通报这个新发现，不提防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犹如被人迎面一拳狠击在鼻子上，刺鼻呛味直冲天灵盖：“……！！！” 顾笙笙犹如土拨鼠般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抽着气双手乱挥，扯着沈妄的袖子直摇。 沈妄皱眉：“好好吃饭，别乱撒娇。” 顾笙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涕泗横流，使劲儿扒拉他袖子。 沈妄听她声音都不对劲了，摸到她脸上湿漉漉的，眉梢一跳：“蠢东西，把嘴闭上！” 顾笙笙呛得昏头涨脑，一听这话更是委屈直抽抽。沈妄托着她下巴，手指塞入她口中想把寿司抠出来。 顾笙笙早就吐了寿司，他只摸到了软乎乎的小舌头，湿漉漉口水沿着他指关节滴落。顾笙笙像个撒泼的奶猫，一口咬住他手指。 沈妄额角青筋直跳，直向把她甩出去算了。他一把将顾笙笙横抱在腿上，强行掐住顾笙笙两颊把手指抽出，又捏紧了顾笙笙的嘴：“别张嘴，用鼻子呼吸！” 顾笙笙觉得沈妄是要她死，无奈抵不过沈妄的力气，呜呜咽咽地被捏住嘴，只能用鼻子呼吸。一时间，那股呛辣要命的感觉竟渐渐缓了下来。 顾笙笙劫后余生，慢慢从沈妄腿上滑下来，又崇拜又惊讶：“真的没事了，沈妄，你懂得好多呀！” 沈妄举起湿漉漉的修长手指，一字一顿：“再有下一次，你……” ”不会了不会了！”顾笙笙十分上道，颠颠拿了湿毛巾给沈妄擦手。 沈妄的手指修长如玉，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很漂亮又有力度的手。此时食指上烙了小小尖尖的深红色牙印，像戴了一枚戒指。 顾笙笙心虚，偷偷看了眼沈妄。沈妄脸色淡淡，看不出火气。等手被擦拭干净，就重新拿起筷子：“北极贝。” “好，给你一块最漂亮的。”顾笙笙理亏在先，十分体贴周到地给沈妄夹菜。 那些鱼肉肥美，顾笙笙只吃了几块就饱了，沈妄却是胃口极佳，一桌子刺身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顾笙笙推着沈妄的轮椅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忍不住道：“你真的很喜欢吃海鲜哦，你是不是属猫的？” 沈妄提醒：“十二生肖里没有猫。” 顾笙笙心中叹气，沈妄真没意思，都不能领会她的小幽默。 五分钟后，沈妄脸色发青：“你转来转去干什么！” 顾笙笙无辜道：“我推着你散步呀。” 院子里都是草，只有前庭这一小块可供轮椅活动，顾笙笙只好推着沈妄来回转。 沈妄快被转吐了，忍无可忍道：“出去散步。” 沈家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出门便是一条缓而宽的环山公路。路边的凤凰木高耸入云，风一吹，如火的凤凰花就纷纷坠落，与路边色彩斑斓的虞美人相映成趣。 抬眼就能看见金色沙滩与暗色礁石，再远处海天一色，令人心胸为之开阔。 此时一枚咸蛋黄般的夕阳，正缓缓降下海平面。 顾笙笙推着沈妄走到路边，这儿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围栏，做成观景台。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台阶，往下可以走到沙滩上。顾笙笙眼巴巴看着那柔软的沙滩，不知踩上去有多柔软。 可惜沈妄的轮椅肯定下不去。顾笙笙推着沈妄停在围栏边，不远处跟着的保镖立刻如临大敌，绷紧肌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笙笙浑然不觉，沈妄也没有下一秒就会被推下去的自觉，安安静静坐着，享受着海风拂面。 顾笙笙惊叹道：“这就是海，好壮观啊！” 前世顾家地处江南，哪里见过这样波澜壮阔的海。大海，她只从兜售珍珠的客商口中听过。 顾笙笙太开心了，一连问了许多遍，沈妄终于不耐烦道：“是。” 她眼中含着雀跃：“那可以下去抓螃蟹，捡贝壳吗？” “……不知道。” 顾笙笙失望道：“你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沈妄凉凉勾起唇角：“我只知道别的，比如——” 他嗓音磁性，带了魅惑的钩子，明知有陷阱，顾笙笙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巴巴地凑上去：“比如什么？” 大手瞬间捏住她纤细后颈。掌心带着温热的茧，指骨蕴含无限力道，缓慢揉捏：“比如怎么把人绑石头沉海。” 顾笙笙从头麻到了脚，带着哭腔颤巍巍表示：海边风浪大礁石多，她一点也不喜欢出门，以后大家都别去海边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喜欢海的。顾笙笙捡了几朵完整漂亮的凤凰花，掐了一朵虞美人，悄悄别在沈妄鬓边。 沈妄全不知情，冷淡矜贵地端坐在轮椅上。那朵鲜红虞美人映着他苍白的脸和几道伤痕，似泼血梨花，艳中带煞。 顾笙笙端详了他一番，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对着他拍了一张。 “咔嚓。”响亮的快门声和着闪光灯，吓得顾笙笙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沈妄微微拧眉：“怎么？” “没，没什么，我自拍呢。”顾笙笙心脏砰砰跳，把手机捂在胸口。 好在沈妄没多问：“回去了。” “好。今晚还看电影吗？x时代有四部呢。” “你别回去了，留在这吧。” …… 夕阳已经沉入大海，只剩下一丝丝秃头还浮在海平面上，海风渐冷。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顾笙笙推着沈妄回家了。 那朵虞美人一直簪在沈妄的鬓边。顾笙笙推着沈妄回家时,早忘了这一茬。轮椅咕噜噜压过地面，压爆了保镖们掉落一地的眼球。 门口的保镖换了一批新的，个个跟铁塔一样高壮,脾气却很温驯，平时还会帮李嫂扛米打下手。其中就不乏脑子一根筋的家伙，还不等沈妄和顾笙笙走远,就小声道：“先生头发上……” 其他保镖一脚把他的话踹了回去。 晚上，顾笙笙推着沈妄去洗手间,两人一坐一站，在镜子前洗漱。 沈妄用热毛巾擦着脸,苍白如玉的肌肤被热水熏蒸出几分血色，顾笙笙越看沈妄的模样越好看,一个劲儿地偷笑。 沈妄当下不动声色，等洗漱后顾笙笙扶着他上床,反手就把她压在床上。 顾笙笙惊叫一声：“干，干嘛呀……” 沈妄居高临下压着她,灯光从他身后落下，线条深邃的脸显出几分阴鸷莫测。他另只手在鬓边一拂，修长如玉的指间拈了一朵殷红如血的花。 “……”顾笙笙十分干脆：“我错了。” 沈妄扯起唇角,他牙齿雪白，透着股冷森森的意味：“你错了？嗯？” 顾笙笙不知道一个病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沈妄的手像铁钳，又像压住猎物的狼爪，侵略感十足地咬住她咽喉。 “我只是觉得很漂亮,这朵虞美人是红色的呢……”顾笙笙试图解释，然后看着沈妄的脸色，又慢慢闭上了嘴。 沈妄将那朵虞美人放在顾笙笙的唇上,拇指缓缓碾过花瓣。虞美人离开枝头有一段时间了，花瓣微微卷起，抚上去是柔软的丝绒质感。 很软，却不及花瓣下的唇。 顾笙笙闭紧了唇，杏眸越睁越大。直到舌尖尝到了一点微苦味道，才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唔……” 察觉到那不安分的小小挣动，沈妄恶意地加重手劲，柔软的虞美人花瓣被碾成鲜红汁水，散发出一股花儿特有的，青涩，微甜的气味。 顾笙笙的眼底泛起了雾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沿着脊背窜起，令她颈侧细腻的肌肤都泛起了细细颤栗。 然而下一秒，沈妄松开了手。 “再有下次……”他磁性嗓音拖长，一贯的淡漠优雅，留给顾笙笙想象的余地。 顾笙笙半晌才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巴，雪白手背上一抹淡红。 沈妄趴在床上，双臂交叠枕在脸下。顾笙笙跪坐在旁，卖力地帮沈妄捏肩捶背。 这也是顾笙笙在视频里看到的。视频里说，长期卧床的人后背很容易长褥疮，而且血脉不通畅，长期下去坏处多多。 沈妄长期卧床，肩膀和脖子的肌肉十分僵硬，血脉不畅。顾笙笙手捏掌揉，使出了看家本领，势要把沈妄硬邦邦肌肉揉成软面团。 顾笙笙大着舌头，学土味小视频说话：“老板，系不系第一次来窝们店呀，还满意我的服务吗？要不要办张会员卡呀？” 沈妄阖着眼，神色淡淡：“舌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顾笙笙一秒恢复正常，委屈巴巴：“我的手好酸。” 沈妄冷嗤：“继续。” “呜……”顾笙笙耷拉下脑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不了你明天也往我头发上插花。” 沈妄扬起眉梢。 顾笙笙立刻改口：“给你煲汤，我捡了好些凤凰花，跟猪骨薏仁一起煲汤最祛湿气的。不喜欢？那桂花糕？海棠酥？玫瑰花馒头？” 沈妄现在最听不得一个花字，当下捏住顾笙笙后颈，把她按进被子里好一通揉捏。顾笙笙又笑又喘，抱着他的手腕直蹬腿。 柔软床垫水波似的晃动。 这种熟悉的频率令沈妄油然而生一股荒诞感。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与女人在床上滚成一团，就……就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顾笙笙的智商实在叫他难以生出别的什么心思，那感觉就像是对着一只漂亮又闹腾的小奶猫，被烦得不行时也只会想揉乱它漂亮的毛毛，捏一捏粉嫩耳朵尖，逗得它挥舞爪爪喵嗷喵嗷叫。 那点儿悄然而生的欲念被沈妄客观地评断为身体的自然反应。 沈妄觉浅，从前他常年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如今被子里多了个人，他反而难得地睡了几个好觉。他很珍惜这种困意，当顾笙笙从他怀中慢慢蹭出去时，沈妄也只是偏了头，继续安静地睡着。 顾笙笙捂着电话，轻手轻脚帮沈妄把被子掖好，这才踮着脚跑到浴室里接电话。 “顾笙笙！你还知道开电话！”女人洪亮的质问声响起。 顾笙笙一早醒来脑袋懵懵的，被人劈头盖脸地质问一句，十分不爽：“你谁啊？” 那头明显被噎了一下：“……是我！你才嫁入豪门几天，连你经纪人都不认识了？这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啊？” “哦，龙姐。”顾笙笙想起来了。 自从顾笙笙来到这个世界，龙姐就从未出现过，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份艺人合约在身。 龙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通知顾笙笙：“下周一来参加《朝歌》试镜。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当女一是别想了，我好说歹说才给你争取到女三。你要是又跟上次一样闹，就直接赔违约金走人吧！” 缓了缓，龙姐又道：“龙姐还是很看好你的，别让我失望。” “……谢谢龙姐。”顾笙笙楞楞的，挂了电话后就望着镜子发呆。 在原书里，龙姐在三个月后直接给顾笙笙发了一纸律师函，要她赔偿三千万违约金，并未给她这个试镜的机会。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根本就不会演戏啊……但是她也拿不出三千万的赔偿金。 顾笙笙忧心忡忡地揉着面，雪白面团里加了红心火龙果汁，揉匀后变成了玫瑰粉色。把面团搓成一个个小圆剂子，按成圆薄片，再一片片叠加卷起。 只见她纤细手指灵巧翻动，掌心就多出一朵活灵活现的玫瑰花来。 顾笙笙面有得色，看向窗边坐着的沈妄。他用银质水果叉将一块火龙果慢慢送入口中，唇上染了一抹鲜红，对顾笙笙的眼神毫无反应。 顾笙笙知道他知道自己在看他，就是不想理会——这幅样子她在那只黑猫身上见过太多次了。 哼。顾笙笙撇开头。好在沈妄不夸她，弹幕却是一如往常地捧场。 【花生糖hst：神仙颜值！这种美丽馒头是真实存在的吗？】 【金桔柠檬不加冰：仙女做饭就是不一样！】 【云闲之：呜呜呜呜呜我手里的干面包它又不香了】 【沙雕就会哈哈哈：我觉得又学会了！】 【别枝惊了雀：不，楼上，你清醒一点！】 顾笙笙把玫瑰花馒头放进蒸笼里。另外拿起一大盆晾干水分的玫瑰花瓣，撒入白砂糖，用擀面杖将花瓣与白砂糖碾碎，混合在一起。 “要轻轻的，不要把玫瑰花捣得太烂。味道不会变差，会不好看。对，我们小仙女都爱漂亮。” 这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活，顾笙笙慢慢碾磨着，玫瑰花汁水的气味飘忽而出，雪白砂糖也染上了玫瑰的颜色。顾笙笙看着碗中变得嫣红，软哒哒的花瓣，不知想起什么，脸颊后知后觉地飞起一抹红。 比玫瑰花瓣更娇艳。 可惜沈妄看不见这人间绝色，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顾笙笙立刻惊醒，忙放下碗跑过去。 直播还开着，顾笙笙怕被观众听见声音，凑在沈妄耳边小小声地说话，软嫩嗓音伴随呼吸落在他耳畔：“怎么啦？” 沈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小仙女？” 顾笙笙得意洋洋：“我就是！” 沈妄点点头，一点看不出敷衍：“茶冷了，小仙女。” 顾笙笙每天被直播间叫小仙女，她自己也十分认可这个称呼的。可从沈妄嘴里吐出来，就叫她觉得分外地不好意思。 顾笙笙倒掉冷掉的玫瑰花茶，重新泡了一杯热的给沈妄：“会有点烫，你待会儿再喝，别烫到舌头哦？” 顾笙笙好一会儿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玉子卷：笙笙是去给猫咪添水了吗？好温柔啊！】 【游离态：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小仙女还是羡慕猫咪】 【米盒子：来赌主播的猫到底是什么品种吧！布偶扣1，暹罗扣2，英短扣3……】 粉丝对于顾笙笙有猫这件事深信不疑，每天都孜孜不倦地在弹幕里cue旺仔，让顾笙笙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有只矜贵，挑嘴又难养的猫咪了。 玫瑰花酱终于碾磨均匀。顾笙笙把发好的油酥皮擀开，包入一团玫瑰花酱朝下收口，按平。她一共做了二十只玫瑰花饼，送入烤箱。 与此同时，一锅热腾腾的玫瑰花馒头也出锅了。馒头发得暄软，玫瑰色比红曲粉染出的更温柔明亮，就着玫瑰花酱与玫瑰花茶，吃得人口齿噙香。 沈妄不嗜甜，略蘸了一点玫瑰花酱罢了。顾笙笙却掰着热乎乎馒头，在玫瑰花酱里滚了一圈才送入口中，馥郁的甜味溢满口腔。 她裹着柔软的羊毛开衫，屈膝窝在椅子里，一边吃一边跟席雪儿聊天。 “我在剧组拍戏呢，一大早冻得跟蚂蚱似的，冷死我了，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做早饭呀。” “我的老天爷啊，我是听错了吗？笙笙，虽然沈霆琛那渣男和白莲花厮混在一起，可你也千万别把自己憋疯了！听说明珠新上了热玛吉六代，我请你整一个，改善改善形象和心情！” 顾笙笙不太会打字，席雪儿是冻得不想打字，两人聊的是语音。顾笙笙还点的外放，一来一往沈妄全听见了。他一脸“妈的智障”，搞得顾笙笙又憋屈又无从反驳。 席雪儿这家伙还在叨叨：“笙笙你上次整的鼻子多好看啊，我现在还后悔呢，你……” 顾笙笙忙摁掉这条语音，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警告你了，别再瞎整！我做了点养颜的玫瑰花饼，回头给你送点儿。” “行呀行呀，没想到笙笙你是东方不亮西方亮，痛定思痛决定修炼厨艺，通过……我靠！你是鬼啊，杵在这儿想吓死谁？！”席雪儿嗷地一嗓子。 顾笙笙奇怪道：“怎么了？” 那头吵吵嚷嚷，好半天才响起席雪儿的声音：“还不是那个顾云烟！穿着一身白衣跟个女鬼似的，无声无息的站在我后头，偷听人家讲电话，深井冰啊！我还没怎么呢，她就开始嘤嘤嘤，什么毛病啊！气得我狠狠骂了她一顿，也算是帮你出气了！” 明明有交代席雪儿不要招惹顾云烟的。 “哎你……”顾笙笙看了眼对面的沈妄，欲言又止。 沈妄自顾自吃着早餐，动作优雅，没有分给她一丁点表情。 顾笙笙把一大堆话都咽了下去，还是等见面再说吧。顾笙笙道：“你跟安荷今天拍完戏有空吗？我把玫瑰花饼给你们送去。” 席雪儿痛快道：“行啊，我今天的戏上午就能拍完，安荷最近没开工，在医院陪她爸呢，我们一块儿买点东西去看看？” “好。” 挂了电话，顾笙笙搓搓小手，眼巴巴看着对面的沈妄：“沈妄沈妄，我，我想……” 沈妄皱眉：“想什么，好好说。” “我想出去跟雪儿和安荷见面。”顾笙笙语气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她除了去整容院的那一回，就没再出过门了。 沈妄停顿片刻，终于在顾笙笙眼巴巴的注视里，点了头。 顾笙笙欢呼雀跃，跑上楼去换衣服了。 能出门就这么高兴？沈妄将手中的半个馒头丢下，顿觉兴味索然。 65 橙柠姐妹花在安荷爸爸的病房里再度聚首。 顾笙笙才摘下口罩,就听到席雪儿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谁！笙笙你的脸……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去整了！你整了什么项目快点告诉我！” “……”顾笙笙揉了揉耳朵道：“你可以再大点声，把安爸爸吵醒了。” 席雪儿大咧咧道：“那岂不是更好？” 安荷的父亲成为植物人第五年了。但是安荷把父亲照顾得很好，他鼻子上插着管子,神色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 安荷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你少胡说八道！不过笙笙，你这脸……” 席雪儿和安荷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笙笙的脸。她没有了高高的鼻子和尖下巴,杏眸雪肌樱桃唇，一头乌黑长发丝绸般垂在身后,一颦一笑灵动非常。 “真好看啊，笙笙……”席雪儿艳羡不已,捏捏顾笙笙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对比了一下手感，莫名心酸,“快告诉我，你到底微调了哪里？这也太自然了吧？” 顾笙笙的五官与从前并无二致,可整个人犹如拂去表面尘埃的明珠，焕发出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她那双杏眸，波光流转间令人心驰神荡。 顾笙笙扭头躲避：“真的没有整,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别捏我的脸了，你们现在这样也很好看呀,比整容的样子好看。” 顾笙笙说的是实话。两人的五官也恢复了原样，席雪儿长相艳丽张扬，安荷五官清秀气质恬淡,各有特色，比之前不知好看多少倍。 席雪儿被夸得心神俱爽，搭着顾笙笙的肩膀,三人开始讨论正事。 顾笙笙把龙姐忽然要她试镜《朝歌》的事说了一遍，还提起了三千万的违约金。 席雪儿一听就叫起来：“《朝歌》！天啊，我做梦都想演！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安荷沉吟：“《朝歌》可是公司明年主打的大剧，一群人为了龙套都能打破头，公司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给你？何况……公司都在传，沈霆琛沈二少给剧组投资，内定了顾云烟当女一。” 席雪儿也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了，听完安荷的分析，顿时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顾笙笙现在声名狼藉，又传说她整容整毁了。公司怎么会把这么好的机会交给顾笙笙？还威胁她不去就要赔违约金？ 三人苦思冥想。 “卧槽！”席雪儿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顾云烟想借机羞辱你呗！她之前买通稿拉踩你，现在再借着新剧吊打你一波！到时候她肯定会继续发通告踩你，这是陷阱！万一她也借着拍戏打你耳光怎么办？！” 顾笙笙觉得，席雪儿应该去当一个编剧：“你说得太对了！那我不去了！” “那怎么行？！”席雪儿和安荷异口同声。 玩笑归玩笑，这个机会对于顾笙笙这种咖位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明知是毒药，也要拼死啃一啃的。何况…… “你赔得起违约金？” 虽然小说里总裁们的资产动辄千亿起，可三千万对于现在的顾家，并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一笔资金。顾笙笙更不会向原主的父母要钱——这对可怜的父母还被蒙在鼓里呢。 见顾笙笙沮丧地摇头，安荷道：“你别担心。那顾云烟要给自己操白莲花人设，不敢在片场对你明着使坏的。我跟雪儿也会去试镜，到时候我们三个一块儿，不怕她。” “对！”席雪儿眯起眼，露出杀气！“那白莲花天天在片场旁敲侧击地跟我套话，打听你的情况来着。今天还偷听我打电话，被我狠狠怼了一通。到时候她再来，看我撕她个满脸开花！” 顾笙笙更头疼了。在原书里，得罪顾云烟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她们三个一起去送人头吗？ 顾笙笙认真地抓住席雪儿的手：“答应我，你平时离顾云烟远远的，千万不要去招惹她，更不要跟她作对，知道吗？” “啧，你怎么这么胆小了？”席雪儿一脸不以为然。 “反正你得听我的！”顾笙笙严肃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带玫瑰花饼了！” “别别别！”席雪儿紧紧抱住那盒玫瑰花饼，“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这饼可太好吃了，我吃完皮肤真的能变得跟你一样好吗？” 顾笙笙笑道：“当然能。”这可是加了灵气做出来的食物呢。 席雪儿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那你下次给我多带点儿。” 三人聊着天，安荷给父亲按摩完了腿脚，道：“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席雪儿道：“这就走啊？难得有空，咱们多陪陪安叔叔呗。” 安荷嫌弃道：“你们太吵了。” 顾笙笙无辜道：“我吵吗？我不吵，都是雪儿在吵。” “好啊你，我什么时候吵你了！”席雪儿捏着顾笙笙的脸，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安荷垂眸浅笑。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病人的气味，并不好闻，顾笙笙和席雪儿却从没露出过一点嫌弃的神色，还总找机会陪她来探望父亲。 爸爸，你可以放心了，我有这两位好朋友呢。 离开医院前，顾笙笙陪着席雪儿去了一趟洗手间。顾笙笙在走廊外头等，拿出手机给沈妄发语音。 “沈妄沈妄，我现在要跟朋友去吃午饭。你在家里干什么呢？” “我给你选了几部好看的电影，你想看的话，叫阿城给你放就行啦。” “沈妄沈妄，你在睡觉吗？” 沈妄回了一条语音，顾笙笙举起手机放在耳边。 冷冰冰的三个字：“你很吵。” “那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好了金枪鱼饭团和味增汤，叫李嫂热一下就好啦。”顾笙笙知道沈妄不让别人喂他吃饭，出门前特地给他做了饭团，沈妄自己就能抓着吃了。 “吃了。”沈妄那头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他低沉嗓音被电流送入耳中，叫顾笙笙耳根忽然痒了一下。 顾笙笙都能想象到沈妄说这话时，眉心微舒，透着一丁点儿漫不经心与慵懒，好似一只晒太阳的黑猫。 顾笙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翘着脚尖：“我都饿了呢，等会儿我们要去吃烤肉哦，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要是好吃，我回来就给你做。” 沈妄不怎么回答，有一搭没一搭，顾笙笙自己津津有味地说下去。 走廊那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有车祸伤者被急匆匆送进急救室，家属们愤怒地围着一个穿着光鲜的男人，几个交警在努力维持秩序，家属们仍是愤怒地冲上前，推搡哭喊。 在唾骂那男人酒驾，自以为有钱就能拿钱买人命。 浓烈的血腥味伴随一点酒气送入鼻尖。这种场面和气味让顾笙笙开始不安起来。她抓紧了手机：“沈妄，有人出车祸被送到医院了，好多血……” 沈妄的声音响起：“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其他人呢？” 顾笙笙吸了吸鼻子：“雪儿在洗手间，我在等她。” 沈妄：“……走到安全的地方，不要看。” 顾笙笙听话地转开头，家属凄厉的哭喊声仍然送入耳中，顾笙笙的心都揪了起来：“他们一直在哭。” 沈妄那边没再回复了。顾笙笙躲到走廊拐角处，委屈地捂住耳朵，只盼着席雪儿赶快从洗手间出来。 忽然，一道震惊的嗓音响起：“笙笙！” 顾笙笙闻言回眸，亦是心中震颤，那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原主记忆中的沈霆琛俊美不凡，风流倜傥，唇角一抹坏笑总是勾得她小鹿乱撞。此时顾霆琛却是狼狈不堪，一身西装被扯得皱巴巴，脸上还有伤痕。一股浓烈的酒气与血腥味从他身上飘散出来。 原来刚才酒驾撞人的就是他。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顾笙笙转身就走。 沈霆琛几步赶上来，一把扯下顾笙笙的口罩：“你……” 沈霆琛带着醉意的眼闪过惊艳，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笙笙，真的是你？你的脸不是已经……” 他着魔般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这张绝色容颜。 “啪！”一只香奈儿手包暗器般甩下，砸得沈霆琛抽了口气。 “你要不要脸，大白天耍流氓呢！”席雪儿从天而降，把顾笙笙护在身后，冲沈霆琛怒目而视。 沈霆琛脱口而出：“笙笙是我的未婚妻！” 席雪儿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我没听错吧？笙笙现在不是你的大嫂吗？沈二公子追求顾云烟的事，整个娱乐圈都传遍了。” 顾笙笙小心扯了扯席雪儿的手，示意她冷静，被她一把甩到身后。 沈霆琛心一虚，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顾笙笙：“笙笙，那些传言根本不是真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了你很久……” 不等席雪儿开口，顾笙笙反问道：“多久？” 沈霆琛一愣：“什……什么？” 顾笙笙干脆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你一直在找我，你找了多久？连你母亲和妹妹都能找到别墅来，你会找不到吗？” 沈霆琛被那双清澈眼眸看得狼狈，又舍不得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笙笙，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我没有放弃找你，只是忙得脱不开身……” 席雪儿持续冷笑：“呵，忙得脱不开身？是每天忙着接送顾云烟，忙着跟顾云烟打情骂俏吧？” 沈霆琛矢口否认：“你胡说！我跟云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这可不是别人胡说。”安荷赶赴战场，温温柔柔地道：“全剧组都知道了，沈二少要给顾云烟投资，捧她当《朝歌》的女一号呢！” 席雪儿默契地接上：“顾云烟当女一就算了，还非点名我们笙笙给她作配，厉害厉害，社会社会。” 一口黑锅严严实实扣在了顾云烟身上。 顾笙笙费解地皱着眉，才想开口就被席雪儿掐了一把，疼得眼泛泪花。落在沈霆琛眼中，恨不得将她搂紧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无奈席雪儿和安荷严严实实挡在前头。 沈霆琛掐了掐掌心，道：“笙笙，这件事绝对是误会。我是给剧组投资了，但是没有点名让你给云烟作配，你听我解释……” 顾笙笙打断他，慢吞吞道：“要解释，不如解释解释网上的热搜。你跟顾云烟要怎么样是你们的事，可我们好歹曾经订过婚，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但凡是个男人，就别搞买热搜黑人的那一套。” 席雪儿听得暗爽，连连道：“对对对！你还算不算男人啊？能不能光明磊落点？搞那么下作的手段，非要踩着前未婚妻的名声给新人铺路？” 沈霆琛被骂得脸都绿了，摸不着头脑道：“什么热搜？” “呵，还不承认呢！”席雪儿打开热搜，把手机送到沈霆琛眼前，“看见了？” “顾笙笙片场殴打顾云烟”“顾云烟神仙落泪”“顾云烟演技吊打顾笙笙”……一个个tag对顾笙笙极尽侮辱，后头跟着吹捧顾云烟的热搜。 沈霆琛的酒气全散了，他眼神直指看向顾笙笙：“不是我。笙笙，你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不用你解决。只要你管好你自己和顾云烟，别再来招惹我就好了。”顾笙笙轻轻皱了下鼻尖。沈霆琛身上全是血腥味和酒气，加上原主残留的情绪波动，叫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再跟沈霆琛多说废话，拉着席雪儿和安荷转身离开。 沈霆琛正要追上去，却被交警拦住：“沈先生，麻烦您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和酒精检测。” 沈霆琛这些天一直过得很不顺。 先是公司里的大股东联合起来与他作对，他启动的几个大项目统统被叫停，原本站在他这边的叔伯们也纷纷转了风向，冷眼旁观。直到他父母那天在家大吵一架，他才知道是母亲柳萍跑到沈妄的别墅闹了一场。 父亲的冷言冷语犹在耳畔：“要不是你非把顾笙笙塞给沈妄，能惹得老爷子动怒？霆琛的权利能被收回去？” 听到这话，原本想劝架的沈霆琛顿时熄了心。他在公司处处碰壁，在家也是心烦不堪，今天喝了几杯酒后开车，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摆路边摊的男人。他撕了一张支票丢给他，那家人却是不依不饶，扯着他来医院。 沈霆琛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偏偏在这时，叫他遇见了顾笙笙。 “霆琛！霆琛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顾云烟急匆匆赶来，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中。 沈霆琛的伤口被碰个正着，不由得闷哼一声，他强笑道：“云烟，你不是要拍戏吗？怎么来了？” “我……我担心你。”顾云烟红着脸，轻轻从沈霆琛怀里退开，“我，我听到消息，立刻就请假赶过来了。” 沈霆琛道：“我刚才碰见了笙笙。” “笙笙姐？”顾云烟心中一紧，立刻觑着沈霆琛的表情道，“笙笙姐怎么来了医院了？她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脸又……” 沈霆琛眉头一皱。偏偏顾云烟还在说：“其实笙笙姐长得很美，做那些项目是画蛇添足了……” “是啊。”沈霆琛往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叹息。 顾笙笙无疑是很美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违背母亲的意愿，弃那么多名门闺秀而选择与顾笙笙履行婚约。可惜顾笙笙美则美矣，对他痴迷过分，更兼之性格肤浅，再美的皮囊在看腻后也消退了光芒。 再后来，顾笙笙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去整了容，把好端端一张脸弄得俗不可耐。 如果说之前他之前只是遗憾，现在简直是含恨了——顾笙笙的脸根本没有毁，甚至比以前更美了！ 顾云烟没想到沈霆琛会附和自己的话，而且脸上情绪复杂，就是没有她预料中的厌恶和暴躁——从前只要提起顾笙笙整容的事，沈霆琛就会暴跳如雷。 顾云烟咬了咬唇：“要不是因为这样，霆琛你也不会跟笙笙姐吵架。你们也许就不会……” 沈霆琛第一次觉得，顾云烟的话太多了。他忽然想起来道：“之前网上有人黑笙笙，你知道吗？” 顾云烟心中一跳，抬眸看着沈霆琛道：“那件事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可是你说网上的事小打小闹，不用放在心上。” 沈霆琛的大脑被酒精麻痹，运转得比平时慢一些，恍惚间记起顾云烟是跟他提过这么一句。他没深想，道：“没事，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时间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放心你。”顾云烟道。 顾云烟依赖的眼神让沈霆琛找回了一点自信，他勾起一抹风流摇曳的坏笑：“想留下来陪我？” 顾云烟脸红了：“别胡说。” 沈霆琛笑了起来，他拿起皱巴巴的外套，起身道：“走，我送你回去吧。” 律师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沈霆琛带着顾云烟从大门走出去，一旁是红着眼睛的受害人家属。他们虽然愤怒，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他们需要钱来医治家人。 就在这时，一道闪光灯响起。 “有记者！” 顾云烟下意识就躲到了沈霆琛身后，沈霆琛皱眉，不远处有辆黑车发动了：“抓住他！” 保镖应声冲出，记者的车已经嗖地开了出去。 不远处，席雪儿的车里，顾笙笙三人看完了全场热闹。 席雪儿大笑起来：“爽！太爽了，等着明天上头条吧！劈腿还酒驾，极品渣男！” 顾笙笙睁着杏眸，道：“我觉得还是酒驾更恶劣一点。” 席雪儿嫌弃道：“你这会儿会说话了，刚才怎么变哑巴了？趁着我们在，骂死他，至少上去甩渣男两耳光啊！” “就知道窝里横，平时嘴巴厉害，到了关键时刻一点不顶用。”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跟沈霆琛和顾云烟起冲突吗？”顾笙笙说到这儿，又有点儿挫败：“而且你们说得太快了，我都插不进去。” 席雪儿道：“我看你是对那渣男旧情难忘吧，舍不得让我们骂他！安荷你也是，刚才就我一个人拉仇恨！” 安荷摇了摇手机，笑得高深莫测：“你以为是谁跟记者爆的料？” 顾笙笙：“……” 席雪儿：“……” 两人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不要随便得罪安荷。 车窗被敲了敲。顾笙笙降下车窗，保镖阿城躬身，举起手里的手机道：“夫人，请您接电话。” 顾笙笙接过手机，才贴到耳朵上，就听到冷冷质问：“怎么不接电话！” “我……哦我的手机关了静音。”顾笙笙这才想起沈妄，赶紧道歉，“你找我有事吗？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带奶茶？” “……你不用回来了。” 顾笙笙忙捂着话筒，对那头慢吞吞道：“哦，我也想你。” “嘟嘟嘟……”电话直接挂断了。 顾笙笙把电话还给阿城，道：“我们要去吃饭，你的车跟在后面吧。” 车窗一摇上，席雪儿和安荷眼睛雪亮地盯住她：“你想谁啊？！” 顾笙笙随口道：“我的猫。” 顾笙笙打开手机，才发现沈妄给自己发了语音，还打了电话。还来不及点开，手机就被席雪儿抢走了。 “你干嘛呀！”顾笙笙伸手去抢，被安荷从背后抱住。 安荷笑道：“快听快听！是不是猫叫！” 席雪儿点开。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吓哭了？” “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做饭。” “……接电话。” 顾笙笙终于挣开安荷的手，抢回自己的手机：“讨厌！干嘛随便翻别人的手机。” 席雪儿愣愣的，捂着脸道：“我我我，我的耳朵怀孕了！笙笙，把这段语音发给我，我要用来做起床铃声！” “才不给！”顾笙笙把手机藏到背后。 “哇哦～”席雪儿高高挑起眉头，“这么护食儿啊？顾笙笙你不是从前的你了。你以前可是恨不得把顾霆琛的内裤尺寸都跟姐妹分享的，现在是怎么了？” “……我有画面了！别说了！”顾笙笙尖叫。 席雪儿捧腹大笑。安荷忍着笑，道：“笙笙，你不会是真的跟沈妄日久生情了吧？” 顾笙笙道：“哪种情？” 席雪儿道：“哪种日？” 安荷一脸烂笑，捶打席雪儿：“你别耍贱了！在说正经的呢！” 顾笙笙没听懂她们在笑什么，就温吞吞道：“不是的，我只是在照顾沈妄，等他腿好了我就走。” 席雪儿道：“顾笙笙你真应该听听你刚才跟沈妄说话的语气，嗲得我都要受不了了，何况是男人。” “还是一个处于伤病之中，心灵脆弱的男人。”安荷补充。 “我哪有嗲！”顾笙笙脸都红了。 车子恰好停在餐厅门口，顾笙笙抢先下车了。 安荷一下子收了笑，忧心忡忡对席雪儿道：“那个沈妄不是残疾得厉害吗？笙笙怎么会对他……“ 席雪儿搜出沈妄的照片，放在安荷眼前：“喏。” 晚饭吃的是烤肉，各色小菜摆了满桌，上等牛肉在石盘上滋滋作响，香气诱人。顾笙笙拿着夹子认真翻腾肉片，往席雪儿和安荷碗里饭。 “快吃呀，安荷，你发什么呆？” 安荷忽然深吸口气，严肃道：“笙笙，你帮我问问，沈妄还有没有未婚的兄弟？” 顾笙笙道：“有啊，沈霆琛。” “当我没说。”安荷瞬间清醒过来。 席雪儿乐不可支，笑完了又有些发愁：“要是沈妄没出车祸就好了，真是论哪儿都吊打沈霆琛这个渣男。” 顾笙笙倒是很清醒：“那就轮不到我了。快吃快吃，这个紫菜包饭味道不错，我要打包一份带回家。” 席雪儿坏笑：“带回家给谁？” 顾笙笙还没开口，席雪儿和安荷就异口同声：“喂猫～” 66 烤肉店的灯光明亮,烤肉的滋滋声和谈笑声热闹极了。 顾笙笙脸颊被烤肉的热气熏得红扑扑，嘴唇也被烫得泛红，油汪汪地像抹了口脂。她嘴硬道：“就是喂猫！” 席雪儿看着她,忽然压低声音：“笙笙，你跟沈妄结婚以后，有没有～” “什么？”顾笙笙吐着舌尖,忙着找水喝。 安荷也挤眉弄眼：“就是那个，那个。” 顾笙笙杏眸含水,天真又无辜：“哪个？” “哎哟，你装纯装得越来越像了！早有这个演技怎么会被嘲？”席雪儿笑得贱兮兮,双手交扣拍打，发出十分低俗的拟声词。 顾笙笙喝了一口大麦茶,是热的，赶紧拿了根黄瓜条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席雪儿翻了个大白眼。安荷直白道：“你跟沈妄,晚上怎么睡的？” 顾笙笙听懂了：“一起睡的。” “哇哦！快说快说！”安荷和席雪儿两眼放出八卦的光芒，齐刷刷坐近,如饥似渴：“快点分享！沈妄在床上表现如何？” 顾笙笙连忙诉苦：“他好凶，还总掐我脖子。” 席雪儿和安荷脸色一变：“我去，他家暴你？！不过沈妄他不是看不见吗？腿也不能动,他掐你怎么不跑？” 顾笙笙想了想，有些忸怩地道：“我想跟他一块睡嘛。” 席雪儿：“……” 安荷：“……” 两人沉默良久,看着灯光中顾笙笙滋润透白的小脸，半晌竖起拇指：“姐妹，不愧是你。” 这三位姐妹花说来心酸,虽然入圈早，却因为忙于拍戏，一直没有过男朋友。早就约好了,谁要是第一个开荤，一定要分享自己的经历。没想到顾笙笙一开荤就玩得这么刺激，真是听着就叫人脸红呢。 顾笙笙浑然不知自己在姐妹心中树立起的高大形象。她拿起一片生菜，摆上两片烤得焦黄的烤里脊，佐以脆黄瓜条和少许辣白菜，再加上少许辣酱，包了个漂亮的菜包。 香而不腻，滋味很特别。顾笙笙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配菜和调料，准备回家做给沈妄吃。 谁知吃完饭，席雪儿非拉着顾笙笙和安荷去逛街。顾笙笙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出门呢，很快就逛得乐不思蜀。 她们逛的是高级百货商场，各大奢侈品店橱窗明亮，各季新款在金钱加持下闪烁耀眼光辉，勾得女孩子们走不动路。席雪儿连着刷了好几个包，顾笙笙和安荷则是看得多，买得少。 安荷是节俭，顾笙笙是惦记着那三千万违约金，而且这些衣服的款式在她看来很奇怪，布料也好少。顾笙笙倒是买了很多好吃的，奶茶欧包手工巧克力，她一看见这些新奇漂亮的点心就走不动路。 顾笙笙第一次体会到买买买的感觉，如此美妙。当保镖来提醒她该回家时，才惊觉都到十点了。 顾笙笙惊呼：“好晚了，我得回家了。” 席雪儿正在兴头上，道：“才十点回什么家啊。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今晚去我家睡呗？” 席雪儿独自住一套公寓，顾笙笙和安荷常常去她家住，一起看通宵电影，聊天聊到睡着。顾笙笙有些心动，看向保镖。 保镖露出为难神色，道；“夫人，是先生来电问您几时回去。” 席雪儿不满地啧了声，才要说话就被安荷扯了下。她心思细，低声对席雪儿道：“笙笙到底嫁了人。别得罪了那沈妄，笙笙回去要难做的。” 席雪儿这才按捺下来。 顾笙笙也道：“我买的奶茶得趁热喝呢，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跟你们一起玩。” 顾笙笙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别墅二楼的灯光还亮着，车还没进门，李嫂就迎了出来：“夫人回来了。” “李嫂你还没睡呢？”顾笙笙把一个袋子递给李嫂，“我给你带了盒巧克力，很好吃的！” 李嫂接过那盒包装精致，一看就很贵的巧克力，笑道：“谢谢夫人。夫人今天逛得开心？” 顾笙笙兴致勃勃：“嗯，那家商场里东西好多，好漂亮。” 李嫂心中叹息，还是个孩子呢，哪有不爱热闹的，难为夫人在别墅里闷了这么久。李嫂小心地指了指楼上，对顾笙笙低声道：“先生还没睡，等了夫人很久。” 顾笙笙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挺高兴地道：“哦，那正好，我给他带了好吃的！” 卧室里亮着灯，沈妄已经换了睡衣，安安静静靠在床头，听到顾笙笙跟他打招呼，头也不抬，继续听他的新闻。 顾笙笙早习惯他的态度了。她叫李嫂把买回来的奶茶点心都装盘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一杯奶茶，插好吸管，喜滋滋跟沈妄献宝：“这家的奶茶味道可好了，你喝一口试试看。” 沈妄冷冷道：“拿开。” 顾笙笙强烈安利：“我点的无糖，不会太甜的。不想喝的话，我还给你带了紫菜包饭，欧包，还有巧克力！哎呀，商场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我都吃不过来。” 沈妄道：“你今天玩得很开心？” “是呀。”顾笙笙高兴点头。 沈妄似乎生出一点兴趣：“都玩什么了。” 顾笙笙这个话篓子立刻滔滔不绝起来：“我们去医院陪安荷爸爸聊天了。然后去吃烤肉，聊天，还逛街买买买。” 沈妄语气淡淡：“就这些？” “嗯……嗯。”顾笙笙想到了顾霆琛，犹豫地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跟沈妄说。 沈妄已经别开头：“离我远点。” “为什么？你还没吃我给你带的点心呢！”顾笙笙把吸管往沈妄嘴上怼，“这个芋泥奶茶特别香，你赏个脸喝一口嘛，我排了大半天的队，被雪儿骂了好久。” 沈妄冷嗤：“你熏到我了。” “！！！”顾笙笙一蹦三尺远，先偷偷闻了闻自己身上，才嚷嚷道：“你身上才有味道！你是狗鼻子吗！” 她叫嚣完，又躲开了一点。她身上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点烤肉味，但是她都喷了祛味喷雾了，除了沈妄这样的狗鼻子，别人也闻不出来的。 顾笙笙小脸涨红，恼羞成怒地去卫生间洗澡了，也不要跟沈妄说话了。 沈妄等了半天，却听见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脸色也沉了。出去玩了一趟，不仅心野了，脾气都大了。 顾笙笙倒没想那么多。温热的水花当头淋下，她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裹着浴巾出来时，早就把那点儿气忘光了。 她穿着睡裙钻进被窝里，又窸窸窣窣给自己掖被角。这一回，沈妄毫不留情，一手肘把她怼得滚出了被窝。 “呜哇！”顾笙笙面朝下趴在地毯上，好半天才愣愣捂住屁股。 沈妄！居然……无耻！ 顾笙笙一声不吭爬起来，又上了床，扯起被角往里钻。沈妄手肘压住被角，顾笙笙费了半天劲儿也没钻进去。 要是放在平时，顾笙笙早就奶声奶气地跟沈妄撒娇了。今天却没了声音，哒哒哒下床去了。 过了会儿，床垫塌陷下去，顾笙笙抱着床新被子回来了。她安安稳稳躺下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妄：“……” 两人就这么展开了冷战。应该说，是沈妄单方面的冷战。 顾笙笙忙着赚钱呢。她为了能多赚点钱，直播的时候变得勤快起来，还接受了其他主播的连线pk，很是炫了几次技：雕嫩豆腐，拆鸡骨，手剥生鸡蛋等等…… 连跟沈妄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在认真听大神主播“价值百万”的直播经验，势要把直播间做大做强。 沈妄终于忍无可忍，率先打破冷战：“吵死了，关掉。” 顾笙笙委屈道：“我想向前辈学习学习，多赚点钱嘛。” 沈妄拧了下眉：“你很缺钱？” “算是缺吧。”顾笙笙虚心请教沈妄：“三千万算多吗？” 沈妄冷笑：“你嫁给我，沈家才出五百万，你觉得呢？” 顾笙笙又掰着手指道：“一个奔驰五十块，一个烟花一千块，多少个烟花才能赚到三千万呀？” “旺仔直播间”后台的打赏收益已经达到两百五十多万，其中两百万都是土豪粉“s”打赏的，扣掉平台的抽成和税费，到手才一百万多点。离三千万违约金还差好多…… 顾笙笙都开始期盼着“s”再给她打赏几次了。可惜这位大神却没有再出现过，其他粉丝陆陆续续给她打赏，也只是杯水车薪。 沈妄道：“你要三千万做什么？” “公司要我赔三千万违约金。”顾笙笙幽幽叹了口气，给沈妄舀了一勺蒸水蛋：“可是我的钱不够。不提这个啦，菜都要凉了，你快点吃吧。” 拙劣而幼稚的暗示。 沈妄拿起勺子，动作很稳。他冷静地回溯着顾笙笙这些天的反常，原来都是为了钱。 不过是三千万，你情我愿，买一只乖顺黏人的金丝雀，并不吃亏。如果她昨天没去见沈霆琛，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坦白，如果她再沉住气一些，彻彻底底将他骗过……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天边雷声滚滚，乌云低垂，空气里饱含水汽，扰得人心绪不宁。 顾笙笙终于发现沈妄的低气压。她关了直播，精心熬了一锅薏仁淮山排骨汤，沈妄只喝了两口，就偏头说饱了。 顾笙笙看着他眉宇间的阴郁，动了动嘴唇，也没再说话了。晚上睡觉时，她磨磨蹭蹭半天才上床，整个人都蜷成一团，跟沈妄保持着距离。 沈妄动了下，手肘不经意碰到她的腰，顾笙笙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弹起来。 卧室里的温度霎时间冷下去：“你又犯什么毛病？” 顾笙笙心脏砰砰直跳，她犹豫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每到暴风雨之夜就会发疯吗？” 顾笙笙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沈妄睡着了。被窝外太冷了，顾笙笙小心翼翼躺了回去。 黑暗里蓦地伸来一只手，捏住顾笙笙脆弱脖颈：“唔！” 沈妄冷嗤：“对，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最讨厌你这种弱小又聒噪的东西，到时候一不小心掐断你的脖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笙笙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就知道！她刚穿来的那天就是雷雨夜，沈妄差点把她掐死！正想着，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 顾笙笙：“……！！！” 沈妄的手一直没移开，带茧的指腹蹭得她脖颈发痒，顾笙笙紧张得直咽口水，扒着沈妄的手颤巍巍道：“沈妄沈妄，你清醒一点，好好想一想，没了我，谁给你做饭吃，谁帮你擦脸，谁扶你去洗手间……你要控制你自己！” 她像只不安分的小奶猫，温热，绵软，带着一股子奶香。被人翻过来挠肚皮，也只会蹬着腿喵喵叫，连指甲都不会伸。 那道尖锐嗓音又回荡在耳边：“死瞎子，你怎么还不去死？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不能跟霆琛在一起！你去死啊！”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那纤细颈骨。 让她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别墅里不知哪扇窗未曾关严，玻璃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雷雨大作。胸中那股躁郁开始横冲直撞，沈妄眉心笼上一层阴霾，不知不觉收紧了手。 颈侧的动脉被温热指腹压住，顾笙笙呼吸渐渐困难起来。沈妄很少捏疼她，这种窒息感几乎令她回到刚穿来的那一天…… 顾笙笙一害怕就越发絮叨，嘴里滔滔不绝报起菜名：“开水白菜文思豆腐奶油炖菜香煎鸡排红酒烩牛肉酸萝卜老鸭汤……咕噜。” 顾笙笙把自己说饿了，直咽口水，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聒噪！”沈妄收紧手指，冷森森道，“再说一个字，掐死你。” 闪电应景地划破苍穹，青白光芒映亮沈妄深邃轮廓，他容色苍白，映着薄红唇角，端的是煞气四溢。 顾笙笙嗓音戛然而止，僵着身体不敢再动弹了。 沈妄胸膛起伏，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慢慢松开手，才要收回去，却被一只绵软小手勾住。 “嗯？”磁性嗓音发出低低一个音节，意味很明显：皮痒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顾笙笙摇着头。 “……说话。” “我怕打雷，想牵着手。”顾笙笙一说完，又赶快闭上嘴，就怕沈妄又掐她。 沈妄嗤了声，抽回了手。 不让牵啊……顾笙笙失望地扁了嘴。一只温热大手又探过来，把她的小手裹入掌心。 沈妄冷冰冰一个人，手掌却温暖宽厚。炎阳之力沿着手指传入身体，顾笙笙惊讶地睁大眼睛。 顾笙笙犹豫良久：“沈妄，你身上疼不疼？我给你按摩一下腿吧？” 沈妄嗓音微哑，透出几分慵懒，已然恢复如常：“不想睡就滚下去，别烦我。” 顾笙笙闭了嘴。手指轻轻摩挲他手背，青筋迸起。若不是她发现沈妄体内的炎阳之气正在横冲直撞，也不会知道这个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此时竟在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这些日子，顾笙笙每天做直播攒的灵气都用来帮沈妄调理身体了，他体内灵流很久没有如此□□过。 看来沈佳萱虽然满嘴胡话，有一句话却是真的：沈妄每到雷雨夜就会分外狂躁。 上一次沈妄差点掐死她，这一次沈妄只是掐红了她的脸。看来沈妄还是有进步的。顾笙笙这样想着，放松神思与沈妄“双修”起来。横冲直撞的炎阳之气遇到了清凉温柔的水系灵流，如百炼钢化绕指柔般缓和下来，再缓缓送回沈妄体内。 通过这一阵子的直播，顾笙笙的灵核逐渐凝实，在双修过程中也能留存一部分灵气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得了一点点修为就要赶紧渡给沈妄，否则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她额外分了一部分灵气暖着沈妄的双腿。他双腿有伤，在雨天定会酸疼难忍。 不知是不是双修的原因，沈妄的体质本能地吸引着顾笙笙。她不知不觉又钻进了沈妄怀里。她半梦半醒地咕哝：“你别不高兴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笙笙不知道沈妄怎么了，这些天沈妄冷冰冰的，比之前总捏她脸蛋还让她难受。 沈妄呼吸逐渐平缓，一只手在顾笙笙背上停留许久，终究未曾推开她。 也许是这风雨夜太冷，他暂且放纵自己，贪恋这一点虚妄的温存。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醒来时，顾笙笙是被硌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沈妄身上。而沈妄早已醒了，眉心紧皱，阴沉沉酝酿着风暴。 67 顾笙笙杏眸里带着几分才睡醒的怔忪,花了了一点儿时间来理解现在的状况 她严严实实地压在沈妄身上，两人之间毫无缝隙，因此沈妄的一呼一吸都能轻易地传递给她,包括沈妄僵硬的肌肉，抿紧的唇角，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还有抵着她的…… 猫咪尾巴？ 说时迟那时快，顾笙笙猛地坐起身来。同时紧紧抓住沈妄的两只手,给他来了一个床咚。 沈妄：“……！！！” 沈妄的表情有刹那的狰狞。 看着沈妄额上冒出的冷汗和紧咬的牙关，顾笙笙不知所措地道：“沈妄你怎么啦？” 沈妄一声不吭,慢慢调整呼吸。 顾笙笙见他漆黑鬓角都染了潮意，快要哭了：“沈妄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呀……” 她不安分地晃动，沈妄又是一声闷哼,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迸出来：“你压到我了。” 顾笙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结结实实地坐到了什么。 “……”顾笙笙按紧了沈妄的双手。 沈妄好容易缓了口气,被她用力压住，眼前又是一黑，咬牙道：“还不滚下去？” 顾笙笙十分清醒：“松开手你就会打我的！” 沈妄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道：“不松开现在就弄死你。” “那我就不下去！”顾笙笙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要哭似的嚷嚷。 顾笙笙骑虎难下。 沈妄的表情凶得可怕,眼角飞起一抹红，比平时又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侵略感。顾笙笙双手分别压着他坚硬腕骨，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是从尾椎骨升起一股颤栗。 两人对峙着，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沈妄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被子已经从顾笙笙身上滑下去,她只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睡裙，冷空气激得她肌肤生出细细的颤栗。沈妄又是一声低喘，嗓音粗嘎：“别动！” 顾笙笙吓得打了个嗝，委屈道：“我没动。” 沈妄脸色难看极了：“你还动？” “我没有！”顾笙笙又害怕又不服气，慢吞吞地跟沈妄讲道理：“是你一直在动，你还说我。” 谁料沈妄勃然大怒：“闭嘴！滚下去！” 顾笙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明明就是你，为什么骂人？” 染了哭腔的嗓音奶声奶气，像裹了蜜糖的毒药，散发着令男人无法抗拒的甜意。 沈妄脸色顿时僵住，要怒不怒的，半晌道：“又发嗲。” 顾笙笙一声不吭，软乎乎一团还骑在他身上，无端让人想起被欺负了的奶猫。 沈妄烦躁起来，哑着嗓威胁：“好，不是你！可以下去了？” 顾笙笙吸了吸鼻子：“那你还打我吗？” “今天不打。”沈妄说话留有余地，并冷静提议：“把眼泪擦一擦，不准再哭。” 顾笙笙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我没哭！好冷呀，冻得我都要流鼻水了。” 沈妄：“……” 顾笙笙从沈妄身上蹦下去之前，把他重重地又压了一下。顾笙笙没发觉，哒哒哒跑去穿了厚厚的毛衣，踩着毛茸茸拖鞋回来：“沈妄沈妄，今天好冷，我给你拿了件毛衣。起来呀，我扶你去洗手间。” 沈妄面朝里躺着，肩膀微微蜷缩，半晌挤出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 沈妄什么时候添了赖床的毛病了？顾笙笙摊摊手，自己先去洗漱了。 原主摆了一洗脸台的瓶瓶罐罐，顾笙笙刚来时每天都很认真地用洗面奶洗脸，洗完后又涂护肤品保养，在脸上拍拍打打一层又一层。 后来她也烦了，每天只用清水洗脸，一张小脸仍然晶莹剔透，半点毛孔和瑕疵也无。 顾笙笙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给自己编了个漂亮的发髻，这才容光焕发地出去。 沈妄已经坐起来了，脸色冷冰冰，下令叫顾笙笙给他拿套干净衣服。 “可是昨晚才换的呀。”鉴于今早刚在沈妄那里记了一笔，顾笙笙乖乖地咽下疑问，拿了套干净衣服给他。 等沈妄换好衣服，顾笙笙就背着他，两人大熊背小熊地挪去洗手间了。现在沈妄的右腿隐隐有了力气，不再像之前，把顾笙笙压倒在地上好几次。 沈妄双手搭在顾笙笙肩上，从背后好像一个拥抱的姿势，恰好将顾笙笙困在怀中。他身上的味道将顾笙笙包围起来，除了他身上一贯的清冷气味，还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味。 在沈妄洗漱的时候，顾笙笙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 沈妄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你又干什么！” “没，没什么。”顾笙笙见闯了祸，赶紧跑开了。 顾笙笙轻轻皱起鼻子，在屋子里四处嗅：有股石楠花的味道。最后嗅到气味的源头，沈妄换下的脏衣服。黑色丝质睡衣团成一团，顾笙笙捡起来，掉下一团皱巴巴内裤。 顾笙笙红着脸捡起来，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沈妄他……尿裤子了？ 怪不得一大早醒来这么凶。顾笙笙怕沈妄害羞，体贴地把那一团脏衣服都用水打湿了，混在脏衣篓里，这样李嫂洗衣服的时候就不会发现了。 今天的早餐是松饼和奶咖。 顾笙笙第一次做松饼，做法简单极了。几个鸡蛋敲入碗中，蛋黄加入几勺面粉和牛奶搅拌均与，蛋白则加入糖和几滴柠檬汁，打发至蓬松发硬的状态，再把蛋黄糊和蛋白糊翻拌均匀。 平底锅加热后，舀起一勺糊糊举高，倒入锅中，再盖上锅盖加热几分钟。用锅铲给松饼翻个面，一个表面微微发黄，蓬松如云的松饼就做成了。 顾笙笙一连做了十几个松饼，又用筷子打发卡仕达酱。 一块块微黄蓬松的松饼叠放在盘子里，撒上雪白糖粉，点缀上草莓粒和蓝莓，再挤上卡仕达酱，勾得弹幕又是一阵狼嚎。 【沙雕只会哈哈哈：妈妈我想吃松饼！我现在就要下单！然后支付宝余额阻止了我】 【是米蔻呀：我把n年前买的松饼材料翻出来了】 【西式炸鸡块：冷静地吃着手里的煎饼果子，煎饼果子更好吃呜呜呜呜呜】 顾笙笙看着弹幕，认真道：“煎饼果子没有松饼好吃，我做的松饼最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小仙女的胜负心！】 【米盒子：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吃一口】 【百香果控：小仙女拿出牛奶了，今天早餐也喝牛奶吗？】 “不是，今天喝点别的，旺仔点餐了。”顾笙笙认真回答，拿起子撬开了玻璃牛奶瓶。 她先忍不住喝了一口冰牛奶。每天早上送来的牛奶装在胖胖的玻璃瓶里，瓶口凝着一层厚厚的奶油，喝下去醇香甘甜，不用加热也不带任何腥膻味，比她从前喝的牛乳不知美味多少。 顾笙笙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才放下瓶子。 【小仙女怎么能偷喝啊！】 【花生糖hst：我都听见声音了，这是吃播吗？】 “你……你们听得见？”顾笙笙一紧张就打了个嗝，赶紧把那瓶牛奶拿开：“咳，我今天要做奶咖，你们认真看哦。” 【肥崽咕咕咕：哈哈哈哈哈哈假装无事发生】 【小胖橘猫：偷喝当场被抓包哈哈哈哈】 【没听见没听见，宝贝继续喝没关系】 顾笙笙脸颊都热了，同手同脚地去拿了一罐子咖啡粉打开，挖出两勺放在玻璃瓶里，又加了两勺糖和两勺水。 【金仙的脸颊肉：这个咖啡好贵嗷！我不知不觉抱住了富婆大腿】 【时十七：闻言去查了一下这个牌子的咖啡粉，除了666我还能说什么】 【自闭naotan：又开始炫富了，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拿空罐子唬人】 顾笙笙不知道这个牌子的咖啡粉有多贵，只是随手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她垂眸认真打奶泡，打到提起筷子时奶泡呈弯钩状就停下了。 她把牛奶倒入两个玻璃杯里，牛奶加到七分满，再加入奶泡。只见雪白牛奶与咖色奶泡界限分明，用勺子来回搅拌也不会混成一处，分外养眼。 【沙雕只会哈哈哈：我今天也觉得自己学会了！】 【多吃青菜：不你没有。】 顾笙笙做好早餐，十分干脆地关了直播，就端着去跟沈妄一起吃了。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做松饼视频，把“旺仔不听话”再一次上了天鹅直播间首页。 微博有位美食博主“我每天靠看吃播续命”，发了一条段视频：“神仙做饭！做松饼的教程多了，用一双筷子就能打发蛋白的高手你们见过吗！”@“旺仔不听话”。 这位美食博主日常搬运各种美食教程和视频，有几十万粉丝，这条视频瞬间被转发扩散开来。 【小仙女爱吃肉：用筷子打发蛋白有什么难的，我爸都会】 【徐徐：你说的轻巧，主播用一双筷子三分钟就打发了，你爸能行？】 【小仙女爱吃肉：我收回刚才的话，主播这手法绝了，我打蛋白的时候喘成狗，她怎么做到姿势这么美这么轻松的！】 【顾念白：我靠我靠我靠，我爱上主播的声音了】 其实顾笙笙倒不是特意炫技，纯粹是找不到电动打蛋器在哪儿了。 在电动打蛋器不普及的时候，用筷子打发蛋白是基本操作，很多人都会，可是这非常耗费体力和耐力，再有经验的人也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但顾笙笙用一双筷子三分钟就打发了蛋白，很多人都是抱着怀疑的心态点进去的，还有质疑这视频剪辑过。 很快就被打脸：这是天鹅直播间的直播，哪来的机会造假？ “我每天靠看吃播续命”还发起了一个挑战：用筷子打发蛋白，看看谁能用时最短。 微博上的用户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恰逢假期，这个活动获得了积极的响应，还有人发给了自己爸妈。“旺仔不听话”在十分意外的情况下，火进了爸爸妈妈的朋友圈。 醇厚微苦的香气传来,原本坐在窗下的沈妄，破天荒地主动推着轮椅转身：“咖啡？” “对哟，我做了奶咖。”顾笙笙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走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盘满满的松饼,一大碗草莓，两杯奶咖和果酱，很沉,顾笙笙有些吃力地双手举着，慢吞吞挪过来。 沈妄听见她话音里带着喘,皱了皱眉：“气喘匀了再说话。” 顾笙笙用手肘把桌上的水杯推开，哐当把托盘放下：“呼……手酸死了,哎呀！” 水杯翻倒，清水泼在沈妄的裤裆上,迅速洇湿一大片。 沈妄：“……” 顾笙笙抓起餐巾慌忙给他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冰不冰呀？” 沈妄脸色铁青，一字一顿：“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你又冤枉人。还好不是牛奶哦，牛奶好烫的。”顾笙笙嫩声嫩气地解释，“不信我把牛奶端给你。” “……不用！”沈妄胯下一紧,一把抢过餐巾挡住要害。 顾笙笙义正言辞道：“你都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沈妄闭着眼，胸膛几番起伏后才咬着牙道：“我信。” 顾笙笙道：“你难受不难受呀,要不要换条裤子？不然我拿电吹风帮你吹一吹？” 沈妄的语气透出一分虚弱：“不用，你离我远一点。” “哦。”顾笙笙把沉重的实木椅子拖开，椅子刮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得沈妄脑仁生疼，胯下生风。 沈妄端起奶咖喝了一口，皱眉：“怎么全是牛奶？” “有咖啡奶泡呀,好苦。”顾笙笙也喝了一口，唇上挂了一圈咖啡色奶胡子。 醇苦的咖啡香被裹在浓郁的甜牛奶中，变得醇厚软滑。沈妄又喝了一口，聊胜于无：“一股奶味儿。” “你说谁？”顾笙笙抬头。 “说你。”沈妄唇角飞快掠起一丝弧度，顾笙笙爱喝牛奶，身上总带着股奶香。 顾笙笙慢吞吞瞪他一眼，可惜沈妄看不见，她这很有杀伤力的一眼丝毫没起作用。 对面的沈妄背后是敞开的窗，淡金色阳光将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男人墨色短发梳理在脑后，露出深邃锐利的五官。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沈妄端着牛奶慢慢啜饮，雍容得仿佛在饮78年的窖藏红酒。 顾笙笙捧着胖乎乎的牛奶杯，心中一动，慢慢挪到沈妄身边：“沈妄沈妄，你是不是很会做生意？” 沈妄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抵着顾笙笙软绵绵脸颊往外推，发出单个音节：“嗯？” 顾笙笙没计较，扒拉着沈妄的手指：“李嫂说，你上过很厉害的杂志封面，还常常上新闻的。你一定很会赚钱吧？” 沈妄似笑非笑：“你看我现在这样，有钱？” “你肯定会好起来的！”顾笙笙笃定道，“到时候一定会打败沈霆琛那个混蛋！” 见风使舵的女人。沈妄挑了挑眉，心情意外地不坏。他又戳了一下顾笙笙软嫩脸颊，包子似的陷下去一个坑，又弹回来：“闭嘴，给我一个松饼。” 顾笙笙狮子大开口：“一个松饼五百万！” 沈妄淡淡侧过头：“你倒是很敢开口？” 顾笙笙秒怂，思考半晌才谨慎地举起巴掌：“一个五百块。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免费给你做饭了，我的劳动是有价值的，我必须把我的劳动变现！” 顾笙笙上了好几天的大神视频课，学会了好多专业知识！ 沈妄脸上一直带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成交。” 顾笙笙这才拿起一个松饼递给沈妄。 松饼鼓胀绵软，像一朵一朵蓬松云彩，咀嚼起来有淡淡的奶香与浓浓的蛋香。浇上蜂蜜，蘸着卡仕达酱，更是甜美难言。 沈妄不嗜甜，只用松饼卷着一点卡仕达酱与草莓果粒吃。顾笙笙给松饼浇了蜂蜜，蘸了厚厚的一层卡仕达酱咬下，愉悦地晃悠着双腿：“松饼真好吃，软软的，比我以前做的包子馒头好吃多了！牛奶也好喝，咖啡也很香，就是好苦。” 这也算咖啡？沈妄道：“这是咖啡粉泡的？” 顾笙笙点点头：“嗯，装在金色罐子里的。李嫂说那个很贵，开始还不让我用呢。” “没所谓。”沈妄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道：“这个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顾笙笙眼睛一亮：“银行卡也可以吗？” 沈妄吃饱喝足，身体放松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桌面：“就这么想要三千万？说说看，拿了做什么。” “经纪人说，我不拍戏就要赔三千万违约金。”顾笙笙当沈妄态度松动了，一股脑和盘托出，“只好把钱还了，我就自由啦。” 沈妄指尖一顿，低沉嗓音透着蛊惑：“自由了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顾笙笙撑着下巴，神往道，“天鹅上好多人发自己旅游的视频，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沈妄冷嗤：“那你慢慢想。” “……哼！”顾笙笙也没指望沈妄真的会给她三千万，可是沈妄这态度也太气人了！她拖住沈妄的轮椅，道：“你刚才吃了七个松饼，给我三千五百块！” 沈妄冷笑：“你家公司还欠着我五百万，从那里头扣。” “……骗人，你刚才都没有说！”顾笙笙双手抓着轮椅不放，被沈妄拖着走。 沈妄推着轮椅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顾笙笙也不放弃，执着地念叨：“给我钱，给我钱。” 沈妄的轮椅上好似挂了只赖皮的奶猫，软乎乎沉甸甸的一小团。他揉了揉额角，终于道：“给你三千万也不是不可以。” 顾笙笙眼睛刷地亮起：“真的给我吗？” 沈妄手指轻抬，顾笙笙自觉地把脸凑上来，他捏住那软嫩脸颊，捻了捻：“但是要让我看见你的价值。” 沈妄的指腹粗糙，蹭得顾笙笙痒酥酥的，她下意识道：“我不会出卖□□的！” “……当我没说。”沈妄收回手，推轮椅转身。 顾笙笙双手拽定轮椅：“你继续说继续说，怎么样才能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沈妄皱着眉，一根根掰开她手指：“第一件事，不准撒娇。” “我没有。”顾笙笙乖乖松开手，指尖却被沈妄捉在手中，仰头看着沈妄。 他低头，闭着的双眼狭长，眼尾上挑，薄薄眼皮上有非常深邃漂亮的痕。他语气总是带着寒意，与掌心的热度大相径庭：“第二件，不准反驳我的话。” “可……唔。”顾笙笙的嘴巴被捏住了，只好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沈妄继续道：“第三，想要什么直接对我说，不要撒谎。” 他停顿了一会儿，道：“你哑巴了？” 顾笙笙这才道：“我以为还有第四第五呢。” “等我想起来再说，你先好好表现。”沈妄捻了捻手指，手感很好。他想象不出一个小怪物，为什么拥有这么柔软的嘴唇。 沈妄忽然推着轮椅要转身，还趴在他膝上的顾笙笙猛地扑倒在地：“呜！好痛……” 沈妄听到一声闷响，眉头一跳：“怎么了？” “摔倒了。”顾笙笙爬起来，耷拉着脑袋：“好痛。” 沈妄拧着眉：“蠢死了，过来。” 顾笙笙耷拉着脑袋走到沈妄跟前，撸起袖子，雪白胳膊红了一片：“都磕破了。” 沈妄抬起手，摸到她纤细滑腻的肌肤，好似摸到一块嫩豆腐：“哪里破了？” 沈妄放轻手劲从手肘捏到指尖，确认顾笙笙一点油皮都没破，更没有筋骨内伤。 顾笙笙抽着气：“这儿磕得快破了，特别疼。” 沈妄听得她奶声奶气的嗓音，沉声道：“你才答应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不准撒娇。”顾笙笙说完，又小小地抽了口气，“好痛，你轻一点碰。” 沈妄觉得，捏死算了。但是顾笙笙哭起来太吵，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他还是默许了顾笙笙窝进自己怀里睡回笼觉的行为。 68 卧室里窗户打开，冬日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大床上。沈妄半靠在床头听新闻，顾笙笙就窝在他身边。两人身上的炎阳之气和水系灵气交换融合，再慢慢送到沈妄身上，替他调理身体。 无奈沈妄根本不领情，还总嫌弃顾笙笙吵。顾笙笙只好把耳机戴上，继续跟席雪儿和安荷聊天。 席雪儿：“笙笙，刚才顾云烟在剧组跟龙姐说话，我假装路过听了一耳朵，好像在说你。” 顾笙笙不敢发语音，只好戳着屏幕打字：“说我什么？疑惑奶猫头.jpg” 席雪儿：“没听清，就听见《朝歌》和你的名字，肯定是说你坏话，不让你去拍！” 安荷：“她现在有沈霆琛当靠山，那笙笙的角色危险了。” 席雪儿：“谁敢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她整个天堂！笙笙，你一句话，姐妹今天帮你撕烂她的脸！” 安荷：“你别冲动！笙笙上次在片场揍她的下场你忘了吗？要打等她出了片场，套上麻袋再打。” 席雪儿：“@笙笙你怎么不说话？” 顾笙笙终于戳完一句话：“不拍更好，我不想拍戏。” 席雪儿：“你少说胡话了。下星期就要试镜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不说了，轮到我上场了，886。” 席雪儿关了手机，整了整旗袍，摇曳生姿地去拍自己的戏了。经过顾云烟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云烟穿着民国学生装，很适合她的清纯气质，她注意到席雪儿的视线，笑笑继续对龙姐道：“……我不介意的。我跟笙笙姐合作过几次了，只要她不介意给我做配就好。” 龙姐满意道：“云烟你一向懂事。顾笙笙有你一半的聪明乖巧就好了。要不是沈氏有人打招呼，非要给她安排个角色，我也不会再给她机会。哎，她好好一张脸弄成那样，怎么上镜！” 顾云烟听见“沈氏”二字时脸色微变，直到最后一句才又舒展眉心，忙对龙姐道：“笙笙姐她长得很漂亮，虽然整了容，上镜也不明显的。” 龙姐道：“嗨，现在观众眼睛毒着呢，云烟你这种天然清纯的才有观众缘。你好好准备《朝歌》的试镜，龙姐很看好你。” 顾云烟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朝歌》女一号有七八分准了。她脸颊发红，强忍着喜悦跟龙姐再三道谢。 等顾云烟一走，龙姐的笑就变成了鄙夷。。顾笙笙固然愚蠢刁蛮，顾云烟又是什么好东西？抢了顾笙笙的未婚夫，还踩着她吸了一波血。偏偏要装模作样，求龙姐给顾笙笙再安排个好角色。 龙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顾云烟那点儿心思在她眼中一览无余：想再踩顾笙笙一波，用她的整容脸衬托自己的天然无污染罢了。 顾笙笙本来是龙姐手中最有前途的新人，现在因为顾云烟出师未捷身先死，折了龙姐最大的财路。要不是看在沈霆琛的面子，她才不会来跟顾云烟浪费口舌。 这边，顾笙笙还在看自己的直播间。旺仔直播间涌入好多新观众，往期的视频也被翻出来打赏，营养液把她送上了栽培榜第十五名。 顾笙笙跟沈妄炫耀：“原来大家都不会用筷子打蛋白。我三分钟就可以打发，他们用十几分钟都打不好呢。” 沈妄安静地睡着。 顾笙笙凑到他耳朵上：“沈妄沈妄，我知道你没睡着。” 沈妄眉心一跳，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笙笙惊讶道：“我随口乱说的，原来你真的没睡着呀。” “……”沈妄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顾笙笙丢开手机，跪坐起来：“沈妄沈妄，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我不喝。”沈妄一早上换了两次裤子，并不是很想换第三次。 顾笙笙又道：“那你饿不饿，我昨天做的椰子冻可以吃喽。” 沈妄闭着眼：“不饿，你安静点。” 顾笙笙失望道：“可我想好好表现一下。” 沈妄闭着眼一声不吭。身边一小块床垫塌陷下去，顾笙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沈妄莫名脑补出一只耷拉脑袋的奶猫。 半晌，他慵懒道：“帮我揉揉腿。” “好——”顾笙笙来了精神：“我去关窗户，你的腿不能吹风。” 沈妄道：“别关。” 冬日里难得有这样的好阳光，暖融融照在大床上。顾笙笙也不是很想关窗户，就像个小丫鬟一样跪坐在沈妄身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替他捏腿。 李嫂端着水果上来，门没关，她一眼就瞧见先生躺在床上，夫人穿着松垮垮睡裙跪在一旁，手伸进被子里动来动去。 顾笙笙一边捏，一边问沈妄：“舒服吗？这个力度行不行？我胳膊好酸哦……” “还行，继续。”沈妄闭着眼，语调慵懒，带着一点儿哑，“嘶，轻一点。” 李嫂：“……” 顾笙笙仔仔细细帮沈妄捏了一回腿。沈妄原本冰冷的小腿热了起来,腿骨上的无数微小裂缝，又被灵气治愈了少许。 沈妄眉心舒展，不知是不是惬意得睡着了。 手机里的新闻已经播完,开始放娱乐八卦：“……昨日沈二公子酒驾撞人，身边陪同美女疑似新晋小花顾云烟……” 顾笙笙屏住呼吸，看了沈妄一眼,偷偷伸手把新闻摁掉。 “我在听。”沈妄嗓音透着慵懒。 顾笙笙摆弄着手机，嘀咕道：“你也听娱乐八卦呀？” 沈妄反问道：“昨天出去,你碰见什么人了？” 顾笙笙语气发飘：“我跟雪儿和安荷出去玩了，我们去逛街,还一起吃了饭。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一提起沈霆琛和顾云烟，顾笙笙就生出一股莫名心虚,生怕沈妄会想起原主之前做的坏事。可她实在不会说谎，心脏砰砰乱跳,拿眼睛偷偷瞟沈妄。 沈妄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顾笙笙怕沈妄再问一句自己就要露馅,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道：“沈妄沈妄，放点歌听吧,总听新闻多无聊。” “嗯。”沈妄应了一声，那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散去。 今天是周末,下午林老来复诊时，对沈妄的恢复啧啧称奇了一番：“恢复得挺好，看来我开的药有点效用,你坚持给他泡。” 顾笙笙兴奋道：“沈妄的腿是不是有机会恢复了？” “别想太多。”林老泼她冷水，“他这双腿保住不截肢就是万幸，还想走路？” 顾笙笙急道：“才不会,沈妄的腿一定会好的。” 林老是个直性子，较真道：“嘿，你这丫头是不信我的医术了？他的腿是粉碎性骨折，我当初也跟着一起会诊过。我开的药顶多保证他阴雨天少点痛苦……” 顾笙笙眼圈都红了，大声反驳：“不会的！沈妄的右腿都有知觉了，肯定会好的！” 林老一看娇滴滴的小姑娘红了眼，顿时干咳起来，不上不下的：“咳，其实也没那么绝对，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有一定几率出现奇迹。” 林老这一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顾笙笙嘴巴越来越扁：“你不信我的话！” 沈妄一直闭着眼，神色淡淡，仿佛林老谈论的不是他。此时听得顾笙笙的哭腔，道：“过来。” 顾笙笙走到沈妄身边，告状似的道：“沈妄你告诉他，你的右腿已经有知觉了。” “出息，哭什么。”沈妄抬手，摸到顾笙笙脸颊，脸颊没有水意，“去拿些点心来。” “哦。”顾笙笙蔫头搭脑出去了。 林老忙喊道：“别忘了桃花酥，再泡一壶上回的玄米茶来。” “不给！”顾笙笙凶起来语气也是糯糯的，一跺脚跑了。 林老嘿地笑出声。这小丫头太好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急眼。 却听沈妄冷冷道：“下次再惹哭她，你自己哄。” “咳咳，这丫头也太容易哭了。”林老忙忍住笑，干咳道，“不过你这小媳妇儿算是娶着了，懂得心疼人。” 沈妄不置可否，唇角扬起一抹自得。 林老打开医药箱，取出银针。他嘴上絮絮叨叨，下手却稳准狠，一根根银针准确无误地插进沈妄头部的穴位里。 卧室里逐渐安静下去，只有偶尔几声闷哼。沈妄手指紧紧抠住轮椅扶手，用力之大指节泛白，鸦黑鬓角也泛起潮意。 林老捻着银针，神色凝重地再下半寸，唏嘘道：“还挺能忍，往常给人扎到这份儿上，都已经哭爹喊娘了。还有几根，能忍吗？” 沈妄咬紧牙关，冷哼道：“下针。” 臭小子。林老吹胡子瞪眼，忽然瞥见顾笙笙端着点心进来了，手里最后一根针飞快捻下，沈妄终于闷哼出声。 “沈妄！”顾笙笙吓得直冲过来，粉色桃花酥咕噜噜滚了一地。 林老心疼得拍大腿：“我的桃花酥啊！” 顾笙笙直接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抓住沈妄的手担心道：“没事吧？你怎么满头都是汗，你……你哭啦？！” 沈妄额上滚满汗水，眼角也是通红，听见顾笙笙的话，眉梢跳了跳，紧紧捏住她纤细的手：“……闭嘴。” 顾笙笙半蹲下来看着沈妄。沈妄一向很能忍痛，她第一次见沈妄这么痛苦的样子。她的手指小心翼翼避开银针，抹掉沈妄额上和脸上的汗水。 柔软的指尖抚过脸颊，使得疼痛消退，又泛起别样的酥麻。 沈妄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才要开口，却听顾笙笙凶巴巴道：“您怎么下手那么重！” 林老正吃着桃花酥，美得胡子直翘，闻言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他吃不了疼还怪上我了？枉我一把年纪天天赶来给他扎针，真是……” 顾笙笙大声道：“您就是故意的！下次再弄疼他，我就不给你做点心了！” 林老憋了半天，道：“别，行行，我下次当心点，保证不弄疼你男人，行了吧？” “哼！”顾笙笙为了强调自己的怒气，又哼了一遍，然后又软下嗓音，“沈妄，喝口热水。” 沈妄的唇碰到吸管，他含住吸了一口，甘甜的温水滋润咽喉，眉心顿时舒展开来。等他喝完水，顾笙笙又拿了块点心喂他嘴里。 林老重重咳嗽几声，表示自己不是个摆设。 顾笙笙奇怪地回头看他，关切道：“您怎么了？噎着了？我给您倒杯茶。” 沈妄忽然咳嗽了两声。 顾笙笙忙回头看他：“你怎么了？你也噎着了？还是头疼？” 沈妄握拳抵着唇，脸上露出像是痛苦又不是很痛苦的神色：“噎着了。” 顾笙笙忙给沈妄拍拍背，又端水喂他喝，随口对林老道：“您多喝点茶水，我今天泡的是普洱。” 小两口旁若无人，林老这个大功臣完全被撇在了一边。 林老看得老脸发红，提着李嫂给打包的两盒点心赶紧走了。一出门就打了个电话：“沈淮山，你这老东西总算干了件好事儿！” 沈老爷子听完林老的一番抱怨，笑声洪亮：“你也不看看是谁找的，我这孙媳妇儿没话说！还是个明星！过阵子要拍大片儿哪，上映了你得去看！” 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生出点孩子气来。沈老爷子听说自家大孙子和孙媳妇儿感情好，顿时把替嫁这事儿抛开了，对自己选孙媳妇儿的眼光自得不已。 沈老爷子挂完电话，又对着老管家吹嘘半晌，忽然想起来道：“上次让给笙笙安排个角色，怎么样了？” 老管家道：“安排下去了，给少奶奶安排了个好角色。只是要少奶奶也参加试镜。” 沈老爷子听到这，很赞同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就算是走后门，也不能让人落下话柄。” 顾笙笙空降《朝歌》剧组这件事，谁也没想到是沈老爷子在背后安排的。沈老爷子和老管家对娱乐圈都不曾涉足，只安排给了底下的人，底下人只当是哪位高层要塞的人，思来想去只给顾笙笙安排了个女三号。 这件事，连沈霆琛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现在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想这些小事。 他那日酒驾的事，被人拍下图片发在了网上。虽然热搜很快就撤下来了，可网上对于“酒驾”“富二代”等字眼十分敏感，加上他身边的顾云烟，吸引来大量吃瓜群众，这个新闻一直沸沸扬扬地在民众间发酵，连沈氏的股价也一度受到波及。 公司的股东们召开会议，言谈间硝烟弥漫，又把沈霆琛和沈妄作对比，弄得沈霆琛灰头土脸。回到家，沈国昌又指着他一顿臭骂，柳萍护着儿子，两人又吵了起来。 沈霆琛烦得要命，直接回了他在市中心的私宅。冷冰冰的客厅里，几个酒瓶子东倒西歪，酒气弥漫。 手机滴滴滴响了起来，“云烟”二字跃然于屏幕。沈霆琛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顾云烟嗓音温柔：“霆琛，我看见新闻了，很担心你。你现在还好吗？” 顾云烟嗓音温柔，有种令人心静的感染力，沈霆琛不由自主地道：“别担心，我没事。关于你的新闻也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压下去了。” 顾云烟柔声道：“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担心。” 沈霆琛心情好了些，忍不住道：“云烟，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顾云烟顿了顿，为难道：“我在剧组呢，今晚有大夜戏，你来的话我也没办法陪你。” 沈霆琛有些失望，还是道：“嗯，拍戏要紧。” 顾云烟急忙道：“过两天，过两天我拍完戏，就去找你。” 顾云烟语气低了下去，透着难掩的羞涩，引得人浮想联翩。沈霆琛唇角浮现出笑意，正要说话，却听那头传来汽车鸣笛声。 顾云烟急急道：“霆琛，导演在催了，我先挂了，再见。” 沈霆琛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皱眉：剧组哪里来的车笛声？他烦躁地倒在地毯上，胡乱划着手机，狐朋狗友一个也不想找。 手指忽然停在一个名字：1笙笙。 这是顾笙笙输进他手机里的。那时候两人感情正好，顾笙笙恃宠而骄拿了他的手机，把自己的名字输在第一个。这个举动现在看来，实在有些可爱。 他不免拿顾笙笙来跟顾云烟比，要是顾笙笙，只要他一个电话过去，不论她是在拍戏还是拍电影，顾笙笙都会毫不犹豫地赶过来陪自己的。 笙笙。顾霆琛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医院里的惊鸿一瞥，手指就拨出了电话。 冷冰冰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 顾笙笙跟沈妄刚看完一场电影。顾笙笙意犹未尽，闹着还想看下一部，沈妄不惯着她：“很晚了，明天再看。” 顾笙笙不死心：“还早呢，再看一部。” “小怪物。”沈妄对这个词挺满意，又叫了一遍：“把灯关了。” 顾笙笙不情不愿地关了灯，嘀嘀咕咕：“我不是小怪物！你总给人取外号，而且说不定我比你大呢！” “呵。”沈妄用一声冷笑作为回应，底气却明显不足。 顾笙笙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该不是不知道我的年纪吧？” “啧。”沈妄冷漠地侧过头，把被子呼啦一下扯到自己那边。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顾笙笙本来压着被角呢，被扯得一骨碌撞到沈妄胳膊上：“我们好歹结婚了几个月，你连我几岁都不知道呀？” 沉默了半晌，沈妄唇角勾起冷嘲：“你不是我娶的。” 是了，原主只是一个冲喜的吉祥物。让世人看见，沈家对这个已然成了废人的沈妄，是多么仁至义尽。 没有人问过沈妄的意见，也没有人关心他这位新妻子会如何“照料”他。 沈妄又怎么会过问她的年岁呢？ 一团温温软软贴到胳膊上，顾笙笙在他耳边道：“你先说，你多大？” “很大。”沉默半晌，黑暗里响起的嗓音格外磁性，尾音微扬。 顾笙笙刨根问底：“那是多大？” 嫩声嫩气的嗓音仿佛不带一丝邪念，恰是这天真风情最致命。沈妄下颌线条绷紧，后悔跟这装乖卖傻的小东西斗法：“闭嘴，睡觉。” 顾笙笙不说话了。 沈妄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要入睡，一只微凉小手倏忽摸到他下面。沈妄猛地弓起上身，炸开低吼：“你摸哪！” 顾笙笙也被吓得炸毛：“我……我想帮你按按腿，怎么了？” “我……我想给你捏捏腿,怎么了？” 黑暗里，只听见沈妄粗重的呼吸声。 顾笙笙无辜极了，想把手收回来。她一动,就被沈妄用力按住手腕：“别乱动。” “我没有乱动。”顾笙笙辩解，可沈妄只是把她拖进怀里，手指插入她绸缎般的发间梳理。 这是沈妄的新习惯。顾笙笙一头长发浓密柔顺,凉滑如绸缎，带着淡淡的蔷薇香。沈妄睡觉和听新闻时,会让顾笙笙窝在自己怀里，撸猫似的把玩她的长发。 顾笙笙觉得沈妄对她头发的兴趣有些太高了,也没多想。她熟门熟路地趴在沈妄怀里，脸颊贴在沈妄胸膛。 沈妄的手指慢慢拂过发丝,偶尔触碰头皮，带来痒酥酥的感觉。顾笙笙惬意地眯着眼,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 沈妄漫不经心道：“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沈妄身上的炎阳之气过于炙热，心脏跳得很急,吵得很。顾笙笙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我觉得你不大。” “……”沈妄手指一紧。 许久，顾笙笙嫩声嫩气地道：“沈妄,你弄疼我了。” 沈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掐住她纤细腰肢,像抓住猎物般将她牢牢钳制在怀中。 顾笙笙整个人压在沈妄怀里，嗓音都染了哭腔：“沈妄，我喘不上气了,真的好痛……” “那刚才是假的？”沈妄定了定神，一手掐住顾笙笙的后颈。 顾笙笙脖颈纤细，肌肤娇嫩得像初开的花瓣。沈妄粗糙指腹慢慢揉捏,就听得顾笙笙小声抽了口气。 69 顾笙笙点了播放，然后哒哒哒冲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跟沈妄挤在一块儿，拍拍心口：“好黑哦，真吓人。哇，电影开始了！” 电影开场，一阵熟悉飘渺的音乐声响起。 沈妄：“……你真要看这部？” “嗯啊，就这部电影的衣服好看。”顾笙笙兴致勃勃地盯着屏幕。 沈妄唇角泛起一丝古怪神色，不过老电影的配乐优美舒缓，沈妄闭着眼听，也觉心神安宁。 然后顾笙笙开始小嘴叭叭： “这书生长得真好看！他一定能高中状元！他叫什么名字，我要粉他！” “这个姑娘深更半夜出门不害怕吗？她的衣服好美啊，就是头发很奇怪，像个米老鼠。”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女鬼吃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屏风上一片香艳的肢体起伏，顾笙笙本来看得小脸红扑扑呢，冷不丁鲜血四溅，一个女鬼抓着条疑似人腿的东西啃得鲜血淋漓。 顾笙笙看了个正着，手里一盘子蛋白糖全掀飞了，惨叫着往沈妄怀里钻。 沈妄：“……” 顾笙笙啊啊啊在他怀里一顿乱钻，好像受惊的小袋鼠在找妈妈的育儿袋。沈妄被自己的这个想象弄得浑身发麻，捏住顾笙笙的后颈：“别叫，你……” 顾笙笙拼命往他身上缠，手撕开了双腿就盘了上来，继续土拨鼠尖叫。 沈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双手捂紧她耳朵：“别叫了！” 偏偏女鬼又是一阵咯咯怪笑，伴随着撕裂声和惨叫声，360度无死角地环绕在卧室。 顾笙笙再次爆发出一阵惨叫，都要背过气去了，双腿还拼命往沈妄身上踢蹬。 猛地被踢中要害，沈妄闷哼一声，脸色铁青。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只好一手搂着顾笙笙，一手去摸遥控器。 啪。 诡异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卧室里只剩下顾笙笙的尖叫。 顾笙笙面朝下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软绵绵蔫答答，还沉浸在这辈子第一部鬼片的冲击里：“我以为是个书生进京赶考，遇到小姐私定终生的故事呢！” “吓死我了，我现在心还砰砰跳！” “我不会再快乐了。” 沈妄忍无可忍，终于作出此生最大让步：“……只要你闭嘴，就给你放x时代。” x时代俊男美女，纸醉金迷，完全没有吓人的画面。顾笙笙总算放松下来，靠在沈妄身边喜滋滋地看。 她一边看一边给沈妄讲解里头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跟她是好姐妹，她跟她的男朋友睡了，她又把她的暗恋对象抢了，然后她的男朋友跟另外一个女人跑了。 她俩吵架了，她俩和好了，她跟她又吵架了，他死了，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又回来了…… 顾笙笙脑筋不够用，讲到一半自己也糊涂了：“咦，不对，原来这个男的没有死，他怎么染了个头发，别人就不认识他了呢？” 沈妄木着脸，任由顾笙笙叭叭叭，权当自己聋了。无奈电影的主角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吵架，几个不同口音的女声尖锐地吵架，痛哭，最后在一首歌曲中抱头和好…… 顾笙笙说了半天，忽然道：“差点忘了我的点心，看电影要吃东西才行。” 她把床头的托盘端过来，放在沈妄的膝盖上吃。这是顾笙笙新做的蛋白霜糖和山楂馅软糕，蛋白霜糖减了糖份，淡淡的奶香，入口即化。山楂馅软糕滚着糯米粉，糯叽叽的，里头一点儿山楂馅酸甜可口，做宵夜相当填胃。 点心一端过来，顾笙笙发现沈妄开始理自己了，还主动跟自己一起吃点心。 顾笙笙把自己的桂花茶端过来喂他喝，沈妄唇瓣润泽，低磁嗓音微扬：“她们这次，又为什么吵架？” 、 “旺仔不听话”上线了。今天一进入直播间，顾笙笙就发现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格外多，弹幕也变得奇怪起来。 顾笙笙一日三餐都会直播。一有空就来刷刷顾笙笙的直播间，已经成了许多观众们的习惯。顾笙笙的直播间干干净净，没有精致片头和配乐。镜头永远对着明亮洁净的灶台，安静时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 顾笙笙不怎么跟观众聊天，有时候她熬粥，一熬就是两三个钟头。她把粥放在火上就走开了，镜头里只对着一只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袅袅雾气。 观众们就在弹幕里聊聊天，分享一下生活里发生的小事。或者把直播开着当背景音，走开去做自己的事。 在顾笙笙看来，这些观众就像一群没见过面的小姐妹和街坊，热闹有趣。 今天的弹幕却是火药味十足。 【自闭naotan：现在什么垃圾都能上首页榜了，走了。】 【陶叔：新人主播榜一能有这么多烟花？自己给自己刷的吧，笑死我了】 【锦绣：呵呵，这么大的厨房是租来的吧，给自己操富贵花人设？】 顾笙笙莫名其妙，后台响起了私信提示。 顾笙笙干脆退出直播间，查看私信。除了一些观众的表白和杠精的辱骂，还有一条来自天鹅官方的私信。 顾笙笙点开：“叮咚，您收到一封来自天鹅的私信。” “亲爱的旺仔不听话，您的直播间已进入新秀栽培榜前五十名。请发送一张正面无p个人照至天鹅后台，参与选拔。” “新秀栽培榜……”顾笙笙愣了愣，这才想起天鹅的那个活动：送营养液可将主播送上新秀栽培榜。 顾笙笙这才明白直播间为什么被捣乱。 她对这个榜单没什么感觉，原身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如果不是因为丑闻爆出，她被公司冷藏，现在就应该进剧组拍戏了。可其他人不知道啊，都把半路杀出的顾笙笙当作黑马，恨不得把这个未长成的对手掐死在起点。 顾笙笙有些好笑。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娱乐圈多少有些了解。 天鹅的新秀栽培榜第一名可以获得参与电视剧拍摄的机会，但是拍电视肯定对形象就有所要求。毕竟天鹅直播上的主播长什么样的都有。剧组方面需要提前掌握主播的个人形象，以便调整角色定位和戏份。 也就是说：就算你当上榜一，如果你是个丑八怪，也就只能当个露脸三秒的炮灰而已。 不知道这些人在争个什么劲儿。 顾笙笙关掉后台，重新登入直播间。那些人还在刷屏，顾笙笙只当没看见，洗洗手开始做菜。 今天冰箱里有很新鲜的三文鱼和贝类，顾笙笙是第一次做这个，拿着橙红色鱼肉有些无从下手。 【自闭naotan：不是炒作自己是厨艺小天才，不管什么菜都一次就学会？原来连生蚝都不会做啊？】 【唯爱兰若：主播每天做海鲜，是抄海鲜小舟的吧，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 【花生糖hst：哪来的这么多杠精！】 【风一吹就散了：@唯爱兰若对，只有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可笑死我了，全世界的海鲜都被你家主子垄断了，别人都不能做了是吧？】 【吃不吃鲲鹏呀：这些杠精是同行吧，id都没改掉呢】 那些引战的号顿时开喷，它们训练有素，带着一长串垃圾话刷屏占领弹幕。 【沐沐：主播装还不让说了？榜单就是你自己刷的吧！】 【南辰：不露脸肯定长得丑】 【啊嗔：自炒丑逼快滚】 一小撮护着顾笙笙的观众根本吵不过他们，更多的观众被这乌烟瘴气的弹幕弄得心烦，纷纷退出了直播间。 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屏幕上砰砰砰又炸起了烟花。 【系统提示：anisette打赏一百个烟花】 又是一百个烟花。 这一回，烟花还用上了喊话功能，全平台首页都浮现出这句话： 【anisette：不是小号。】 天鹅直播再一次，沸腾了！ “anisette”在直播平台从来只砸钱，不多一句废话。他居然为这个新主播破例了！ 【捡来的骄傲：土豪都解释了，他不是主播的小号，杠精出来道歉！】 【kateee1966:说人家新主播是小号，来自炒。我看你们是同行，眼红来捣乱吧？】 几乎是立刻，杠精们开始大规模反扑。 【自闭naotan；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小号怎么会帮她解释？】 【啊嗔：自炒丑逼心虚了】 【锦绣：哪个小号会承认自己是小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些杠精开始发脏话，哪一个弹幕敢为顾笙笙说话，就会被一拥而上各种问候下三路。 砰砰砰。 【系统提示：anisette打赏一百个烟花】 【系统提示：别枝惊了雀打赏一个烟花】 【系统提示：华岁十一打赏一个烟花】 好似跟他们杠上一般，弹幕上的烟花炸个不停，每次烟花炸开后弹幕会有一分钟的停滞，紧接着无数小号再次反扑。 就在直播间再一次沦陷时，画面忽然一黑，画面卡顿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直播间卡住了，正要刷新，画面陡然亮起。 激昂的旋律飞扬，伴随着璀璨烟花砰砰炸裂，点亮了整个天鹅直播首页。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千个烟花】 这一天，注定被载入天鹅直播的史册。 【江入云：一千个烟花！！！！！一千个！！！！是我看错了吗？】 【三千春风渡：楼上你没看错！是一千个，我看天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打赏一千个！】 【林深时刻：卧槽这位土豪爸爸是不是以为一千个烟花，是一千块钱？】 【摘星星也摘月亮：楼上不可能。普通人卡里能有这么多钱？】 那一千个烟花还在砰砰炸裂，把所有污言秽语和杠精涤荡一空。到后来，观众们干脆默默欣赏起烟花来。 天鹅直播的烟花特效做得很美，璀璨如烟云，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沙雕大声哈哈哈：啊，这就是金钱的美丽】 【云闲之：谁给我的胆子，居然敢看一百万的烟花】 随着烟花的炸裂，天鹅直播间再一次涌入大量观众。 【华岁十一：刚才的那些喷子呢？都闭麦了？】 【西式炸鸡块：那个唯爱兰若，不就是隔壁兰若的老粉吗？名字都不换就出来丢人？】 【金桔柠檬不加冰：某些主播做个人吧，我看你们在别人直播间带节奏不是一次两次了，信不信我扒了你马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鹅的主播也分帮结派，有些大主播的粉和团队常常会去别人的直播间捣乱，带节奏。他们人多势众，经常把别人的直播间搞得乌烟瘴气。有些势头不错的新主播，就这么被挤兑得离开了天鹅。 许多观众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次借着有土豪撑腰，纷纷趁机开口。也有些被欺负的小主播，趁机一吐苦水的。 破旧电脑后，一个蓬头垢面中年男打着电话：“兰姐，还继续骂不？我们养的号全被天鹅官方禁了！现在在注册新的小号，速度都快跟不上了……” “骂个屁啊！没看见有人打定主意要给她撑腰吗？再骂下去白白便宜了她，先让水军撤了！”尖锐嗓音透着气急败坏，“对了，找人查一查这个新主播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回顾笙笙的直播间。 观众们在弹幕里撕得热闹非凡。等烟花终于停歇，屏幕上才出现了一盘精美至极的刺身。 橙红肥美的厚切三文鱼刺身，红白相间的脆嫩北极贝，剥了壳的半透明甜虾，错落有致地摆在一个木质托盘上。 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抓着木勺，把一大碗米饭打散，挖出一小团在掌心团紧捏实。她动作有些生疏，旁边明显摆着一只手机，眼尖的观众可以看见屏幕上是做寿司的图片教程。 【华岁十一：卧槽，在我们吵架的时候，主播在学做寿司吗…】 【玉子卷：小姐姐这个心态好哇，除了666我还能说什么】 【三千春风渡：那个粉色的寿司是什么做的！绿色的那个又是什么？】 【蓝胖子能次三大碗米饭：我手里的烤冷面它不香了……】 “绿色的是牛油果寿司，口感肥美膏腴，跟三文鱼很像。粉红色的是樱花寿司，颜色是用红曲粉染的。”顾笙笙娓娓道来，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优美流畅。 她做好几种寿司后，把剩下的三文鱼边角料和牛油果都切成粒，加上酱料做了一份牛油果三文鱼粒沙拉，点缀上橙红剔透的鱼籽。 【俺是柠檬精：呜呜呜呜看主播做饭太舒服了，一点都不浪费呢】 【别枝惊了雀：我太馋了！】 【多吃青菜：旺仔今天过年啦，这么多刺身！小姐姐你家还缺猫吗，会喊666的那种】 “不要了，养猫太麻烦了。”顾笙笙认真地道。然后无视掉一片心碎的弹幕，拿出一口平底锅来：“刚才做的都是生寿司，现在我要做一个玉子烧。” 顾笙笙拿出几颗新鲜鸡蛋。她单手捏住鸡蛋在碗边一嗑，捏开，高抬手腕，只见橙红色鸡蛋裹着云朵状透明蛋清落入玻璃碗中。连着五颗鸡蛋敲入碗中，动作如行云流水。 【花生糖hst：小仙女打鸡蛋都这么赏心悦目】 【一颗欣欣：这是什么鸡蛋啊，看着好新鲜，颜色跟超市里买的都不一样】 【沙雕大声哈哈哈：我去，你们没发现主播做饭都用的依云矿泉水？这水在进口超市几十块一瓶啊！】 【江入云：楼上是新来的吧，小仙女超有钱呀】 在这些半开玩笑的弹幕里，顾笙笙的有钱人设再一次被树立起来。顾笙笙想了想，没反驳。她现在可是拥有一百万打赏的人，真的很有钱哦。 顾笙笙垂眸专心做玉子烧。鸡蛋加少许盐糖和牛奶打匀，用的是巧劲儿：“鸡蛋液里不能有气泡，不然煎出来的鸡蛋就不嫩了。” 平底锅里抹少许油，缓缓倒入一半鸡蛋液等待凝固。顾笙笙盯着火候，每当鸡蛋液凝固后，就用木铲推起，再倒入新的鸡蛋液。最后一次，在锅底摆了几片薄薄黄瓜片。 有弹幕提醒她：【华岁十一：玉子烧应该是方形的，小姐姐你用的是圆锅！】 “呀，谢谢提醒，差一点就做成圆的了。”顾笙笙惊讶道。 然后，就看见顾笙笙慢吞吞用铲子控制着鸡蛋液，摆弄几下，盛出的玉子烧黄澄澄，颤巍巍，俨然变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长方体。 顾笙笙拿一把长刀，轻巧地将滚烫玉子烧切成块。每一块鹅黄色玉子烧的表面都嵌着嫩绿色圆黄瓜片，宛如春日里的迎春花，令人赏心悦目。 【别枝惊了雀：谁能看清楚主播刚刚是怎么做到的？玉子烧忽然就变成长方体了！】 【云闲之：这个玉子烧太美了，我觉得我学会了！】 【葡萄有点甜：楼上想太多，过来人告诉你，小姐姐的手艺太有迷惑性了，你自己做的时候就会明白有多难】 ”叮”地一声，烤箱提示音响起。顾笙笙戴上手套，端出一碗东西：“这是油浸金枪鱼。今天的海鲜太多了，所以做成油浸金枪鱼保存，明天做饭团吃。”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千个烟花】 ！！！！！！！！ 70 这一回，连天鹅直播的高层也被惊动了。天鹅直播是国内最火的直播平台，什么土豪粉丝没见过，却是第一次有人接连打赏1000个烟花。1000个烟花就是100万！天鹅直播一整个月的打赏流水也没有这么多！ 天鹅直播的技术组一边拼命维护服务器，一边追踪到这位“s”，是新号，只关注了“旺仔不听话”一个直播间。结合“旺仔直播间”横空出世后，已经收到两百五十多万打赏的事，天鹅高层下令：必须维护住这位金主爸爸！ 当即，天鹅直播技术组大肆封杀在“旺仔不听话”直播间捣乱的小号。 这一举动使得坊间传闻愈演愈烈：“旺仔不听话”是某位神秘富家千金在玩票，极有可能就是天鹅大股东的女儿或小三！ 这些猜测越传越离谱，顾笙笙的直播间倒是消停了：毕竟没有人想跟官方平台硬杠，万一被穿了小鞋怎么办？ 顾笙笙直接下线，跟沈妄吃晚饭去了——她本想感谢一下那位s，再跟他说不用送那么多礼物的。无奈大量观众涌进来看热闹，把她挤掉了线…… 晚饭摆在前廊。夕阳温柔，晚风徐徐，两人坐在木质前廊上，小方桌上摆着寿司，刺身，玉子烧，再配上一壶热腾腾玄米茶，实在是神仙也不换。 沈妄今天眼睛上没有蒙纱布，穿着白衬衫和灰蓝色羊毛开衫，袖子挽起露出修长腕骨，平素的锐利冷漠被冲淡，显出几分端秀风流。 他捏着蘸了芥末酱油的寿司，放入口中咀嚼，眉宇间显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顾笙笙盯着他红润起来的唇，怀疑道：”那芥末不呛吗？“ 沈妄将食物咽下，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试试。” 顾笙笙将信将疑，夹了一个牛油果寿司蘸了蘸，放入口中。一股青芥末特有的味道充溢了口腔，微辣，刺激，十分提神，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呛。 顾笙笙一喜，张口要向沈妄通报这个新发现，不提防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犹如被人迎面一拳狠击在鼻子上，刺鼻呛味直冲天灵盖：“……！！！” 顾笙笙犹如土拨鼠般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抽着气双手乱挥，扯着沈妄的袖子直摇。 沈妄皱眉：“好好吃饭，别乱撒娇。” 顾笙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涕泗横流，使劲儿扒拉他袖子。 沈妄听她声音都不对劲了，摸到她脸上湿漉漉的，眉梢一跳：“蠢东西，把嘴闭上！” 顾笙笙呛得昏头涨脑，一听这话更是委屈直抽抽。沈妄托着她下巴，手指塞入她口中想把寿司抠出来。 顾笙笙早就吐了寿司，他只摸到了软乎乎的小舌头，湿漉漉口水沿着他指关节滴落。顾笙笙像个撒泼的奶猫，一口咬住他手指。 沈妄额角青筋直跳，直向把她甩出去算了。他一把将顾笙笙横抱在腿上，强行掐住顾笙笙两颊把手指抽出，又捏紧了顾笙笙的嘴：“别张嘴，用鼻子呼吸！” 顾笙笙觉得沈妄是要她死，无奈抵不过沈妄的力气，呜呜咽咽地被捏住嘴，只能用鼻子呼吸。一时间，那股呛辣要命的感觉竟渐渐缓了下来。 顾笙笙劫后余生，慢慢从沈妄腿上滑下来，又崇拜又惊讶：“真的没事了，沈妄，你懂得好多呀！” 沈妄举起湿漉漉的修长手指，一字一顿：“再有下一次，你……” ”不会了不会了！”顾笙笙十分上道，颠颠拿了湿毛巾给沈妄擦手。 沈妄的手指修长如玉，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很漂亮又有力度的手。此时食指上烙了小小尖尖的深红色牙印，像戴了一枚戒指。 顾笙笙心虚，偷偷看了眼沈妄。沈妄脸色淡淡，看不出火气。等手被擦拭干净，就重新拿起筷子：“北极贝。” “好，给你一块最漂亮的。”顾笙笙理亏在先，十分体贴周到地给沈妄夹菜。 那些鱼肉肥美，顾笙笙只吃了几块就饱了，沈妄却是胃口极佳，一桌子刺身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顾笙笙推着沈妄的轮椅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忍不住道：“你真的很喜欢吃海鲜哦，你是不是属猫的？” 沈妄提醒：“十二生肖里没有猫。” 顾笙笙心中叹气，沈妄真没意思，都不能领会她的小幽默。 五分钟后，沈妄脸色发青：“你转来转去干什么！” 顾笙笙无辜道：“我推着你散步呀。” 院子里都是草，只有前庭这一小块可供轮椅活动，顾笙笙只好推着沈妄来回转。 沈妄快被转吐了，忍无可忍道：“出去散步。” 沈家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出门便是一条缓而宽的环山公路。路边的凤凰木高耸入云，风一吹，如火的凤凰花就纷纷坠落，与路边色彩斑斓的虞美人相映成趣。 抬眼就能看见金色沙滩与暗色礁石，再远处海天一色，令人心胸为之开阔。 此时一枚咸蛋黄般的夕阳，正缓缓降下海平面。 顾笙笙推着沈妄走到路边，这儿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围栏，做成观景台。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台阶，往下可以走到沙滩上。顾笙笙眼巴巴看着那柔软的沙滩，不知踩上去有多柔软。 可惜沈妄的轮椅肯定下不去。顾笙笙推着沈妄停在围栏边，不远处跟着的保镖立刻如临大敌，绷紧肌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笙笙浑然不觉，沈妄也没有下一秒就会被推下去的自觉，安安静静坐着，享受着海风拂面。 顾笙笙惊叹道：“这就是海，好壮观啊！” 前世顾家地处江南，哪里见过这样波澜壮阔的海。大海，她只从兜售珍珠的客商口中听过。 顾笙笙太开心了，一连问了许多遍，沈妄终于不耐烦道：“是。” 她眼中含着雀跃：“那可以下去抓螃蟹，捡贝壳吗？” “……不知道。” 顾笙笙失望道：“你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沈妄凉凉勾起唇角：“我只知道别的，比如——” 他嗓音磁性，带了魅惑的钩子，明知有陷阱，顾笙笙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巴巴地凑上去：“比如什么？” 大手瞬间捏住她纤细后颈。掌心带着温热的茧，指骨蕴含无限力道，缓慢揉捏：“比如怎么把人绑石头沉海。” 顾笙笙从头麻到了脚，带着哭腔颤巍巍表示：海边风浪大礁石多，她一点也不喜欢出门，以后大家都别去海边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喜欢海的。顾笙笙捡了几朵完整漂亮的凤凰花，掐了一朵虞美人，悄悄别在沈妄鬓边。 沈妄全不知情，冷淡矜贵地端坐在轮椅上。那朵鲜红虞美人映着他苍白的脸和几道伤痕，似泼血梨花，艳中带煞。 顾笙笙端详了他一番，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对着他拍了一张。 “咔嚓。”响亮的快门声和着闪光灯，吓得顾笙笙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沈妄微微拧眉：“怎么？” “没，没什么，我自拍呢。”顾笙笙心脏砰砰跳，把手机捂在胸口。 好在沈妄没多问：“回去了。” “好。今晚还看电影吗？x时代有四部呢。” “你别回去了，留在这吧。” …… 夕阳已经沉入大海，只剩下一丝丝秃头还浮在海平面上，海风渐冷。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顾笙笙推着沈妄回家了。 那朵虞美人一直簪在沈妄的鬓边。顾笙笙推着沈妄回家时,早忘了这一茬。轮椅咕噜噜压过地面，压爆了保镖们掉落一地的眼球。 门口的保镖换了一批新的，个个跟铁塔一样高壮,脾气却很温驯，平时还会帮李嫂扛米打下手。其中就不乏脑子一根筋的家伙，还不等沈妄和顾笙笙走远,就小声道：“先生头发上……” 其他保镖一脚把他的话踹了回去。 晚上，顾笙笙推着沈妄去洗手间,两人一坐一站，在镜子前洗漱。 沈妄用热毛巾擦着脸,苍白如玉的肌肤被热水熏蒸出几分血色，顾笙笙越看沈妄的模样越好看,一个劲儿地偷笑。 沈妄当下不动声色，等洗漱后顾笙笙扶着他上床,反手就把她压在床上。 顾笙笙惊叫一声：“干，干嘛呀……” 沈妄居高临下压着她,灯光从他身后落下，线条深邃的脸显出几分阴鸷莫测。他另只手在鬓边一拂，修长如玉的指间拈了一朵殷红如血的花。 “……”顾笙笙十分干脆：“我错了。” 沈妄扯起唇角,他牙齿雪白，透着股冷森森的意味：“你错了？嗯？” 顾笙笙不知道一个病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沈妄的手像铁钳，又像压住猎物的狼爪，侵略感十足地咬住她咽喉。 “我只是觉得很漂亮,这朵虞美人是红色的呢……”顾笙笙试图解释，然后看着沈妄的脸色，又慢慢闭上了嘴。 沈妄将那朵虞美人放在顾笙笙的唇上,拇指缓缓碾过花瓣。虞美人离开枝头有一段时间了，花瓣微微卷起，抚上去是柔软的丝绒质感。 很软，却不及花瓣下的唇。 顾笙笙闭紧了唇，杏眸越睁越大。直到舌尖尝到了一点微苦味道，才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唔……” 察觉到那不安分的小小挣动，沈妄恶意地加重手劲，柔软的虞美人花瓣被碾成鲜红汁水，散发出一股花儿特有的，青涩，微甜的气味。 顾笙笙的眼底泛起了雾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沿着脊背窜起，令她颈侧细腻的肌肤都泛起了细细颤栗。 然而下一秒，沈妄松开了手。 “再有下次……”他磁性嗓音拖长，一贯的淡漠优雅，留给顾笙笙想象的余地。 顾笙笙半晌才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巴，雪白手背上一抹淡红。 沈妄趴在床上，双臂交叠枕在脸下。顾笙笙跪坐在旁，卖力地帮沈妄捏肩捶背。 这也是顾笙笙在视频里看到的。视频里说，长期卧床的人后背很容易长褥疮，而且血脉不通畅，长期下去坏处多多。 沈妄长期卧床，肩膀和脖子的肌肉十分僵硬，血脉不畅。顾笙笙手捏掌揉，使出了看家本领，势要把沈妄硬邦邦肌肉揉成软面团。 顾笙笙大着舌头，学土味小视频说话：“老板，系不系第一次来窝们店呀，还满意我的服务吗？要不要办张会员卡呀？” 沈妄阖着眼，神色淡淡：“舌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顾笙笙一秒恢复正常，委屈巴巴：“我的手好酸。” 沈妄冷嗤：“继续。” “呜……”顾笙笙耷拉下脑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不了你明天也往我头发上插花。” 沈妄扬起眉梢。 顾笙笙立刻改口：“给你煲汤，我捡了好些凤凰花，跟猪骨薏仁一起煲汤最祛湿气的。不喜欢？那桂花糕？海棠酥？玫瑰花馒头？” 沈妄现在最听不得一个花字，当下捏住顾笙笙后颈，把她按进被子里好一通揉捏。顾笙笙又笑又喘，抱着他的手腕直蹬腿。 柔软床垫水波似的晃动。 这种熟悉的频率令沈妄油然而生一股荒诞感。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与女人在床上滚成一团，就……就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顾笙笙的智商实在叫他难以生出别的什么心思，那感觉就像是对着一只漂亮又闹腾的小奶猫，被烦得不行时也只会想揉乱它漂亮的毛毛，捏一捏粉嫩耳朵尖，逗得它挥舞爪爪喵嗷喵嗷叫。 那点儿悄然而生的欲念被沈妄客观地评断为身体的自然反应。 沈妄觉浅，从前他常年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如今被子里多了个人，他反而难得地睡了几个好觉。他很珍惜这种困意，当顾笙笙从他怀中慢慢蹭出去时，沈妄也只是偏了头，继续安静地睡着。 顾笙笙捂着电话，轻手轻脚帮沈妄把被子掖好，这才踮着脚跑到浴室里接电话。 “顾笙笙！你还知道开电话！”女人洪亮的质问声响起。 顾笙笙一早醒来脑袋懵懵的，被人劈头盖脸地质问一句，十分不爽：“你谁啊？” 那头明显被噎了一下：“……是我！你才嫁入豪门几天，连你经纪人都不认识了？这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啊？” “哦，龙姐。”顾笙笙想起来了。 自从顾笙笙来到这个世界，龙姐就从未出现过，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份艺人合约在身。 龙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通知顾笙笙：“下周一来参加《朝歌》试镜。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当女一是别想了，我好说歹说才给你争取到女三。你要是又跟上次一样闹，就直接赔违约金走人吧！” 缓了缓，龙姐又道：“龙姐还是很看好你的，别让我失望。” “……谢谢龙姐。”顾笙笙楞楞的，挂了电话后就望着镜子发呆。 在原书里，龙姐在三个月后直接给顾笙笙发了一纸律师函，要她赔偿三千万违约金，并未给她这个试镜的机会。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根本就不会演戏啊……但是她也拿不出三千万的赔偿金。 顾笙笙忧心忡忡地揉着面，雪白面团里加了红心火龙果汁，揉匀后变成了玫瑰粉色。把面团搓成一个个小圆剂子，按成圆薄片，再一片片叠加卷起。 只见她纤细手指灵巧翻动，掌心就多出一朵活灵活现的玫瑰花来。 顾笙笙面有得色，看向窗边坐着的沈妄。他用银质水果叉将一块火龙果慢慢送入口中，唇上染了一抹鲜红，对顾笙笙的眼神毫无反应。 顾笙笙知道他知道自己在看他，就是不想理会——这幅样子她在那只黑猫身上见过太多次了。 哼。顾笙笙撇开头。好在沈妄不夸她，弹幕却是一如往常地捧场。 【花生糖hst：神仙颜值！这种美丽馒头是真实存在的吗？】 【金桔柠檬不加冰：仙女做饭就是不一样！】 【云闲之：呜呜呜呜呜我手里的干面包它又不香了】 【沙雕就会哈哈哈：我觉得又学会了！】 【别枝惊了雀：不，楼上，你清醒一点！】 顾笙笙把玫瑰花馒头放进蒸笼里。另外拿起一大盆晾干水分的玫瑰花瓣，撒入白砂糖，用擀面杖将花瓣与白砂糖碾碎，混合在一起。 “要轻轻的，不要把玫瑰花捣得太烂。味道不会变差，会不好看。对，我们小仙女都爱漂亮。” 这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活，顾笙笙慢慢碾磨着，玫瑰花汁水的气味飘忽而出，雪白砂糖也染上了玫瑰的颜色。顾笙笙看着碗中变得嫣红，软哒哒的花瓣，不知想起什么，脸颊后知后觉地飞起一抹红。 比玫瑰花瓣更娇艳。 可惜沈妄看不见这人间绝色，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顾笙笙立刻惊醒，忙放下碗跑过去。 直播还开着，顾笙笙怕被观众听见声音，凑在沈妄耳边小小声地说话，软嫩嗓音伴随呼吸落在他耳畔：“怎么啦？” 沈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小仙女？” 顾笙笙得意洋洋：“我就是！” 沈妄点点头，一点看不出敷衍：“茶冷了，小仙女。” 顾笙笙每天被直播间叫小仙女，她自己也十分认可这个称呼的。可从沈妄嘴里吐出来，就叫她觉得分外地不好意思。 顾笙笙倒掉冷掉的玫瑰花茶，重新泡了一杯热的给沈妄：“会有点烫，你待会儿再喝，别烫到舌头哦？” 顾笙笙好一会儿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玉子卷：笙笙是去给猫咪添水了吗？好温柔啊！】 【游离态：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小仙女还是羡慕猫咪】 【米盒子：来赌主播的猫到底是什么品种吧！布偶扣1，暹罗扣2，英短扣3……】 粉丝对于顾笙笙有猫这件事深信不疑，每天都孜孜不倦地在弹幕里cue旺仔，让顾笙笙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有只矜贵，挑嘴又难养的猫咪了。 玫瑰花酱终于碾磨均匀。顾笙笙把发好的油酥皮擀开，包入一团玫瑰花酱朝下收口，按平。她一共做了二十只玫瑰花饼，送入烤箱。 与此同时，一锅热腾腾的玫瑰花馒头也出锅了。馒头发得暄软，玫瑰色比红曲粉染出的更温柔明亮，就着玫瑰花酱与玫瑰花茶，吃得人口齿噙香。 沈妄不嗜甜，略蘸了一点玫瑰花酱罢了。顾笙笙却掰着热乎乎馒头，在玫瑰花酱里滚了一圈才送入口中，馥郁的甜味溢满口腔。 她裹着柔软的羊毛开衫，屈膝窝在椅子里，一边吃一边跟席雪儿聊天。 “我在剧组拍戏呢，一大早冻得跟蚂蚱似的，冷死我了，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做早饭呀。” “我的老天爷啊，我是听错了吗？笙笙，虽然沈霆琛那渣男和白莲花厮混在一起，可你也千万别把自己憋疯了！听说明珠新上了热玛吉六代，我请你整一个，改善改善形象和心情！” 顾笙笙不太会打字，席雪儿是冻得不想打字，两人聊的是语音。顾笙笙还点的外放，一来一往沈妄全听见了。他一脸“妈的智障”，搞得顾笙笙又憋屈又无从反驳。 席雪儿这家伙还在叨叨：“笙笙你上次整的鼻子多好看啊，我现在还后悔呢，你……” 顾笙笙忙摁掉这条语音，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警告你了，别再瞎整！我做了点养颜的玫瑰花饼，回头给你送点儿。” “行呀行呀，没想到笙笙你是东方不亮西方亮，痛定思痛决定修炼厨艺，通过……我靠！你是鬼啊，杵在这儿想吓死谁？！”席雪儿嗷地一嗓子。 顾笙笙奇怪道：“怎么了？” 那头吵吵嚷嚷，好半天才响起席雪儿的声音：“还不是那个顾云烟！穿着一身白衣跟个女鬼似的，无声无息的站在我后头，偷听人家讲电话，深井冰啊！我还没怎么呢，她就开始嘤嘤嘤，什么毛病啊！气得我狠狠骂了她一顿，也算是帮你出气了！” 明明有交代席雪儿不要招惹顾云烟的。 “哎你……”顾笙笙看了眼对面的沈妄，欲言又止。 沈妄自顾自吃着早餐，动作优雅，没有分给她一丁点表情。 顾笙笙把一大堆话都咽了下去，还是等见面再说吧。顾笙笙道：“你跟安荷今天拍完戏有空吗？我把玫瑰花饼给你们送去。” 席雪儿痛快道：“行啊，我今天的戏上午就能拍完，安荷最近没开工，在医院陪她爸呢，我们一块儿买点东西去看看？” “好。” 挂了电话，顾笙笙搓搓小手，眼巴巴看着对面的沈妄：“沈妄沈妄，我，我想……” 沈妄皱眉：“想什么，好好说。” “我想出去跟雪儿和安荷见面。”顾笙笙语气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她除了去整容院的那一回，就没再出过门了。 沈妄停顿片刻，终于在顾笙笙眼巴巴的注视里，点了头。 顾笙笙欢呼雀跃，跑上楼去换衣服了。 能出门就这么高兴？沈妄将手中的半个馒头丢下，顿觉兴味索然。 71 橙柠姐妹花在安荷爸爸的病房里再度聚首。 顾笙笙才摘下口罩,就听到席雪儿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谁！笙笙你的脸……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去整了！你整了什么项目快点告诉我！” “……”顾笙笙揉了揉耳朵道：“你可以再大点声，把安爸爸吵醒了。” 席雪儿大咧咧道：“那岂不是更好？” 安荷的父亲成为植物人第五年了。但是安荷把父亲照顾得很好，他鼻子上插着管子,神色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 安荷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你少胡说八道！不过笙笙，你这脸……” 席雪儿和安荷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笙笙的脸。她没有了高高的鼻子和尖下巴,杏眸雪肌樱桃唇，一头乌黑长发丝绸般垂在身后,一颦一笑灵动非常。 “真好看啊，笙笙……”席雪儿艳羡不已,捏捏顾笙笙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对比了一下手感，莫名心酸,“快告诉我，你到底微调了哪里？这也太自然了吧？” 顾笙笙的五官与从前并无二致,可整个人犹如拂去表面尘埃的明珠，焕发出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她那双杏眸，波光流转间令人心驰神荡。 顾笙笙扭头躲避：“真的没有整,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别捏我的脸了，你们现在这样也很好看呀,比整容的样子好看。” 顾笙笙说的是实话。两人的五官也恢复了原样，席雪儿长相艳丽张扬，安荷五官清秀气质恬淡,各有特色，比之前不知好看多少倍。 席雪儿被夸得心神俱爽，搭着顾笙笙的肩膀,三人开始讨论正事。 顾笙笙把龙姐忽然要她试镜《朝歌》的事说了一遍，还提起了三千万的违约金。 席雪儿一听就叫起来：“《朝歌》！天啊，我做梦都想演！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安荷沉吟：“《朝歌》可是公司明年主打的大剧，一群人为了龙套都能打破头，公司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给你？何况……公司都在传，沈霆琛沈二少给剧组投资，内定了顾云烟当女一。” 席雪儿也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了，听完安荷的分析，顿时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顾笙笙现在声名狼藉，又传说她整容整毁了。公司怎么会把这么好的机会交给顾笙笙？还威胁她不去就要赔违约金？ 三人苦思冥想。 “卧槽！”席雪儿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顾云烟想借机羞辱你呗！她之前买通稿拉踩你，现在再借着新剧吊打你一波！到时候她肯定会继续发通告踩你，这是陷阱！万一她也借着拍戏打你耳光怎么办？！” 顾笙笙觉得，席雪儿应该去当一个编剧：“你说得太对了！那我不去了！” “那怎么行？！”席雪儿和安荷异口同声。 玩笑归玩笑，这个机会对于顾笙笙这种咖位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明知是毒药，也要拼死啃一啃的。何况…… “你赔得起违约金？” 虽然小说里总裁们的资产动辄千亿起，可三千万对于现在的顾家，并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一笔资金。顾笙笙更不会向原主的父母要钱——这对可怜的父母还被蒙在鼓里呢。 见顾笙笙沮丧地摇头，安荷道：“你别担心。那顾云烟要给自己操白莲花人设，不敢在片场对你明着使坏的。我跟雪儿也会去试镜，到时候我们三个一块儿，不怕她。” “对！”席雪儿眯起眼，露出杀气！“那白莲花天天在片场旁敲侧击地跟我套话，打听你的情况来着。今天还偷听我打电话，被我狠狠怼了一通。到时候她再来，看我撕她个满脸开花！” 顾笙笙更头疼了。在原书里，得罪顾云烟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她们三个一起去送人头吗？ 顾笙笙认真地抓住席雪儿的手：“答应我，你平时离顾云烟远远的，千万不要去招惹她，更不要跟她作对，知道吗？” “啧，你怎么这么胆小了？”席雪儿一脸不以为然。 “反正你得听我的！”顾笙笙严肃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带玫瑰花饼了！” “别别别！”席雪儿紧紧抱住那盒玫瑰花饼，“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这饼可太好吃了，我吃完皮肤真的能变得跟你一样好吗？” 顾笙笙笑道：“当然能。”这可是加了灵气做出来的食物呢。 席雪儿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那你下次给我多带点儿。” 三人聊着天，安荷给父亲按摩完了腿脚，道：“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席雪儿道：“这就走啊？难得有空，咱们多陪陪安叔叔呗。” 安荷嫌弃道：“你们太吵了。” 顾笙笙无辜道：“我吵吗？我不吵，都是雪儿在吵。” “好啊你，我什么时候吵你了！”席雪儿捏着顾笙笙的脸，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安荷垂眸浅笑。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病人的气味，并不好闻，顾笙笙和席雪儿却从没露出过一点嫌弃的神色，还总找机会陪她来探望父亲。 爸爸，你可以放心了，我有这两位好朋友呢。 离开医院前，顾笙笙陪着席雪儿去了一趟洗手间。顾笙笙在走廊外头等，拿出手机给沈妄发语音。 “沈妄沈妄，我现在要跟朋友去吃午饭。你在家里干什么呢？” “我给你选了几部好看的电影，你想看的话，叫阿城给你放就行啦。” “沈妄沈妄，你在睡觉吗？” 沈妄回了一条语音，顾笙笙举起手机放在耳边。 冷冰冰的三个字：“你很吵。” “那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好了金枪鱼饭团和味增汤，叫李嫂热一下就好啦。”顾笙笙知道沈妄不让别人喂他吃饭，出门前特地给他做了饭团，沈妄自己就能抓着吃了。 “吃了。”沈妄那头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他低沉嗓音被电流送入耳中，叫顾笙笙耳根忽然痒了一下。 顾笙笙都能想象到沈妄说这话时，眉心微舒，透着一丁点儿漫不经心与慵懒，好似一只晒太阳的黑猫。 顾笙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翘着脚尖：“我都饿了呢，等会儿我们要去吃烤肉哦，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要是好吃，我回来就给你做。” 沈妄不怎么回答，有一搭没一搭，顾笙笙自己津津有味地说下去。 走廊那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有车祸伤者被急匆匆送进急救室，家属们愤怒地围着一个穿着光鲜的男人，几个交警在努力维持秩序，家属们仍是愤怒地冲上前，推搡哭喊。 在唾骂那男人酒驾，自以为有钱就能拿钱买人命。 浓烈的血腥味伴随一点酒气送入鼻尖。这种场面和气味让顾笙笙开始不安起来。她抓紧了手机：“沈妄，有人出车祸被送到医院了，好多血……” 沈妄的声音响起：“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其他人呢？” 顾笙笙吸了吸鼻子：“雪儿在洗手间，我在等她。” 沈妄：“……走到安全的地方，不要看。” 顾笙笙听话地转开头，家属凄厉的哭喊声仍然送入耳中，顾笙笙的心都揪了起来：“他们一直在哭。” 沈妄那边没再回复了。顾笙笙躲到走廊拐角处，委屈地捂住耳朵，只盼着席雪儿赶快从洗手间出来。 忽然，一道震惊的嗓音响起：“笙笙！” 顾笙笙闻言回眸，亦是心中震颤，那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原主记忆中的沈霆琛俊美不凡，风流倜傥，唇角一抹坏笑总是勾得她小鹿乱撞。此时顾霆琛却是狼狈不堪，一身西装被扯得皱巴巴，脸上还有伤痕。一股浓烈的酒气与血腥味从他身上飘散出来。 原来刚才酒驾撞人的就是他。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顾笙笙转身就走。 沈霆琛几步赶上来，一把扯下顾笙笙的口罩：“你……” 沈霆琛带着醉意的眼闪过惊艳，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笙笙，真的是你？你的脸不是已经……” 他着魔般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这张绝色容颜。 “啪！”一只香奈儿手包暗器般甩下，砸得沈霆琛抽了口气。 “你要不要脸，大白天耍流氓呢！”席雪儿从天而降，把顾笙笙护在身后，冲沈霆琛怒目而视。 沈霆琛脱口而出：“笙笙是我的未婚妻！” 席雪儿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我没听错吧？笙笙现在不是你的大嫂吗？沈二公子追求顾云烟的事，整个娱乐圈都传遍了。” 顾笙笙小心扯了扯席雪儿的手，示意她冷静，被她一把甩到身后。 沈霆琛心一虚，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顾笙笙：“笙笙，那些传言根本不是真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了你很久……” 不等席雪儿开口，顾笙笙反问道：“多久？” 沈霆琛一愣：“什……什么？” 顾笙笙干脆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你一直在找我，你找了多久？连你母亲和妹妹都能找到别墅来，你会找不到吗？” 沈霆琛被那双清澈眼眸看得狼狈，又舍不得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笙笙，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我没有放弃找你，只是忙得脱不开身……” 席雪儿持续冷笑：“呵，忙得脱不开身？是每天忙着接送顾云烟，忙着跟顾云烟打情骂俏吧？” 沈霆琛矢口否认：“你胡说！我跟云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这可不是别人胡说。”安荷赶赴战场，温温柔柔地道：“全剧组都知道了，沈二少要给顾云烟投资，捧她当《朝歌》的女一号呢！” 席雪儿默契地接上：“顾云烟当女一就算了，还非点名我们笙笙给她作配，厉害厉害，社会社会。” 一口黑锅严严实实扣在了顾云烟身上。 顾笙笙费解地皱着眉，才想开口就被席雪儿掐了一把，疼得眼泛泪花。落在沈霆琛眼中，恨不得将她搂紧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无奈席雪儿和安荷严严实实挡在前头。 沈霆琛掐了掐掌心，道：“笙笙，这件事绝对是误会。我是给剧组投资了，但是没有点名让你给云烟作配，你听我解释……” 顾笙笙打断他，慢吞吞道：“要解释，不如解释解释网上的热搜。你跟顾云烟要怎么样是你们的事，可我们好歹曾经订过婚，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但凡是个男人，就别搞买热搜黑人的那一套。” 席雪儿听得暗爽，连连道：“对对对！你还算不算男人啊？能不能光明磊落点？搞那么下作的手段，非要踩着前未婚妻的名声给新人铺路？” 沈霆琛被骂得脸都绿了，摸不着头脑道：“什么热搜？” “呵，还不承认呢！”席雪儿打开热搜，把手机送到沈霆琛眼前，“看见了？” “顾笙笙片场殴打顾云烟”“顾云烟神仙落泪”“顾云烟演技吊打顾笙笙”……一个个tag对顾笙笙极尽侮辱，后头跟着吹捧顾云烟的热搜。 沈霆琛的酒气全散了，他眼神直指看向顾笙笙：“不是我。笙笙，你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不用你解决。只要你管好你自己和顾云烟，别再来招惹我就好了。”顾笙笙轻轻皱了下鼻尖。沈霆琛身上全是血腥味和酒气，加上原主残留的情绪波动，叫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再跟沈霆琛多说废话，拉着席雪儿和安荷转身离开。 沈霆琛正要追上去，却被交警拦住：“沈先生，麻烦您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和酒精检测。” 沈霆琛这些天一直过得很不顺。 先是公司里的大股东联合起来与他作对，他启动的几个大项目统统被叫停，原本站在他这边的叔伯们也纷纷转了风向，冷眼旁观。直到他父母那天在家大吵一架，他才知道是母亲柳萍跑到沈妄的别墅闹了一场。 父亲的冷言冷语犹在耳畔：“要不是你非把顾笙笙塞给沈妄，能惹得老爷子动怒？霆琛的权利能被收回去？” 听到这话，原本想劝架的沈霆琛顿时熄了心。他在公司处处碰壁，在家也是心烦不堪，今天喝了几杯酒后开车，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摆路边摊的男人。他撕了一张支票丢给他，那家人却是不依不饶，扯着他来医院。 沈霆琛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偏偏在这时，叫他遇见了顾笙笙。 “霆琛！霆琛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顾云烟急匆匆赶来，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中。 沈霆琛的伤口被碰个正着，不由得闷哼一声，他强笑道：“云烟，你不是要拍戏吗？怎么来了？” “我……我担心你。”顾云烟红着脸，轻轻从沈霆琛怀里退开，“我，我听到消息，立刻就请假赶过来了。” 沈霆琛道：“我刚才碰见了笙笙。” “笙笙姐？”顾云烟心中一紧，立刻觑着沈霆琛的表情道，“笙笙姐怎么来了医院了？她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脸又……” 沈霆琛眉头一皱。偏偏顾云烟还在说：“其实笙笙姐长得很美，做那些项目是画蛇添足了……” “是啊。”沈霆琛往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叹息。 顾笙笙无疑是很美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违背母亲的意愿，弃那么多名门闺秀而选择与顾笙笙履行婚约。可惜顾笙笙美则美矣，对他痴迷过分，更兼之性格肤浅，再美的皮囊在看腻后也消退了光芒。 再后来，顾笙笙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去整了容，把好端端一张脸弄得俗不可耐。 如果说之前他之前只是遗憾，现在简直是含恨了——顾笙笙的脸根本没有毁，甚至比以前更美了！ 顾云烟没想到沈霆琛会附和自己的话，而且脸上情绪复杂，就是没有她预料中的厌恶和暴躁——从前只要提起顾笙笙整容的事，沈霆琛就会暴跳如雷。 顾云烟咬了咬唇：“要不是因为这样，霆琛你也不会跟笙笙姐吵架。你们也许就不会……” 沈霆琛第一次觉得，顾云烟的话太多了。他忽然想起来道：“之前网上有人黑笙笙，你知道吗？” 顾云烟心中一跳，抬眸看着沈霆琛道：“那件事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可是你说网上的事小打小闹，不用放在心上。” 沈霆琛的大脑被酒精麻痹，运转得比平时慢一些，恍惚间记起顾云烟是跟他提过这么一句。他没深想，道：“没事，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时间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放心你。”顾云烟道。 顾云烟依赖的眼神让沈霆琛找回了一点自信，他勾起一抹风流摇曳的坏笑：“想留下来陪我？” 顾云烟脸红了：“别胡说。” 沈霆琛笑了起来，他拿起皱巴巴的外套，起身道：“走，我送你回去吧。” 律师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沈霆琛带着顾云烟从大门走出去，一旁是红着眼睛的受害人家属。他们虽然愤怒，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他们需要钱来医治家人。 就在这时，一道闪光灯响起。 “有记者！” 顾云烟下意识就躲到了沈霆琛身后，沈霆琛皱眉，不远处有辆黑车发动了：“抓住他！” 保镖应声冲出，记者的车已经嗖地开了出去。 不远处，席雪儿的车里，顾笙笙三人看完了全场热闹。 席雪儿大笑起来：“爽！太爽了，等着明天上头条吧！劈腿还酒驾，极品渣男！” 顾笙笙睁着杏眸，道：“我觉得还是酒驾更恶劣一点。” 席雪儿嫌弃道：“你这会儿会说话了，刚才怎么变哑巴了？趁着我们在，骂死他，至少上去甩渣男两耳光啊！” “就知道窝里横，平时嘴巴厉害，到了关键时刻一点不顶用。”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跟沈霆琛和顾云烟起冲突吗？”顾笙笙说到这儿，又有点儿挫败：“而且你们说得太快了，我都插不进去。” 席雪儿道：“我看你是对那渣男旧情难忘吧，舍不得让我们骂他！安荷你也是，刚才就我一个人拉仇恨！” 安荷摇了摇手机，笑得高深莫测：“你以为是谁跟记者爆的料？” 顾笙笙：“……” 72 两人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不要随便得罪安荷。 车窗被敲了敲。顾笙笙降下车窗，保镖阿城躬身，举起手里的手机道：“夫人，请您接电话。” 顾笙笙接过手机，才贴到耳朵上，就听到冷冷质问：“怎么不接电话！” “我……哦我的手机关了静音。”顾笙笙这才想起沈妄，赶紧道歉，“你找我有事吗？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带奶茶？” “……你不用回来了。” 顾笙笙忙捂着话筒，对那头慢吞吞道：“哦，我也想你。” “嘟嘟嘟……”电话直接挂断了。 顾笙笙把电话还给阿城，道：“我们要去吃饭，你的车跟在后面吧。” 车窗一摇上，席雪儿和安荷眼睛雪亮地盯住她：“你想谁啊？！” 顾笙笙随口道：“我的猫。” 顾笙笙打开手机，才发现沈妄给自己发了语音，还打了电话。还来不及点开，手机就被席雪儿抢走了。 “你干嘛呀！”顾笙笙伸手去抢，被安荷从背后抱住。 安荷笑道：“快听快听！是不是猫叫！” 席雪儿点开。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吓哭了？” “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做饭。” “……接电话。” 顾笙笙终于挣开安荷的手，抢回自己的手机：“讨厌！干嘛随便翻别人的手机。” 席雪儿愣愣的，捂着脸道：“我我我，我的耳朵怀孕了！笙笙，把这段语音发给我，我要用来做起床铃声！” “才不给！”顾笙笙把手机藏到背后。 “哇哦～”席雪儿高高挑起眉头，“这么护食儿啊？顾笙笙你不是从前的你了。你以前可是恨不得把顾霆琛的内裤尺寸都跟姐妹分享的，现在是怎么了？” “……我有画面了！别说了！”顾笙笙尖叫。 席雪儿捧腹大笑。安荷忍着笑，道：“笙笙，你不会是真的跟沈妄日久生情了吧？” 顾笙笙道：“哪种情？” 席雪儿道：“哪种日？” 安荷一脸烂笑，捶打席雪儿：“你别耍贱了！在说正经的呢！” 顾笙笙没听懂她们在笑什么，就温吞吞道：“不是的，我只是在照顾沈妄，等他腿好了我就走。” 席雪儿道：“顾笙笙你真应该听听你刚才跟沈妄说话的语气，嗲得我都要受不了了，何况是男人。” “还是一个处于伤病之中，心灵脆弱的男人。”安荷补充。 “我哪有嗲！”顾笙笙脸都红了。 车子恰好停在餐厅门口，顾笙笙抢先下车了。 安荷一下子收了笑，忧心忡忡对席雪儿道：“那个沈妄不是残疾得厉害吗？笙笙怎么会对他……“ 席雪儿搜出沈妄的照片，放在安荷眼前：“喏。” 晚饭吃的是烤肉，各色小菜摆了满桌，上等牛肉在石盘上滋滋作响，香气诱人。顾笙笙拿着夹子认真翻腾肉片，往席雪儿和安荷碗里饭。 “快吃呀，安荷，你发什么呆？” 安荷忽然深吸口气，严肃道：“笙笙，你帮我问问，沈妄还有没有未婚的兄弟？” 顾笙笙道：“有啊，沈霆琛。” “当我没说。”安荷瞬间清醒过来。 席雪儿乐不可支，笑完了又有些发愁：“要是沈妄没出车祸就好了，真是论哪儿都吊打沈霆琛这个渣男。” 顾笙笙倒是很清醒：“那就轮不到我了。快吃快吃，这个紫菜包饭味道不错，我要打包一份带回家。” 席雪儿坏笑：“带回家给谁？” 顾笙笙还没开口，席雪儿和安荷就异口同声：“喂猫～” 烤肉店的灯光明亮,烤肉的滋滋声和谈笑声热闹极了。 顾笙笙脸颊被烤肉的热气熏得红扑扑，嘴唇也被烫得泛红，油汪汪地像抹了口脂。她嘴硬道：“就是喂猫！” 席雪儿看着她,忽然压低声音：“笙笙，你跟沈妄结婚以后，有没有～” “什么？”顾笙笙吐着舌尖,忙着找水喝。 安荷也挤眉弄眼：“就是那个，那个。” 顾笙笙杏眸含水,天真又无辜：“哪个？” “哎哟，你装纯装得越来越像了！早有这个演技怎么会被嘲？”席雪儿笑得贱兮兮,双手交扣拍打，发出十分低俗的拟声词。 顾笙笙喝了一口大麦茶,是热的，赶紧拿了根黄瓜条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席雪儿翻了个大白眼。安荷直白道：“你跟沈妄,晚上怎么睡的？” 顾笙笙听懂了：“一起睡的。” “哇哦！快说快说！”安荷和席雪儿两眼放出八卦的光芒，齐刷刷坐近,如饥似渴：“快点分享！沈妄在床上表现如何？” 顾笙笙连忙诉苦：“他好凶，还总掐我脖子。” 席雪儿和安荷脸色一变：“我去，他家暴你？！不过沈妄他不是看不见吗？腿也不能动,他掐你怎么不跑？” 顾笙笙想了想，有些忸怩地道：“我想跟他一块睡嘛。” 席雪儿：“……” 安荷：“……” 两人沉默良久,看着灯光中顾笙笙滋润透白的小脸，半晌竖起拇指：“姐妹，不愧是你。” 这三位姐妹花说来心酸,虽然入圈早，却因为忙于拍戏，一直没有过男朋友。早就约好了,谁要是第一个开荤，一定要分享自己的经历。没想到顾笙笙一开荤就玩得这么刺激，真是听着就叫人脸红呢。 顾笙笙浑然不知自己在姐妹心中树立起的高大形象。她拿起一片生菜，摆上两片烤得焦黄的烤里脊，佐以脆黄瓜条和少许辣白菜，再加上少许辣酱，包了个漂亮的菜包。 香而不腻，滋味很特别。顾笙笙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配菜和调料，准备回家做给沈妄吃。 谁知吃完饭，席雪儿非拉着顾笙笙和安荷去逛街。顾笙笙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出门呢，很快就逛得乐不思蜀。 她们逛的是高级百货商场，各大奢侈品店橱窗明亮，各季新款在金钱加持下闪烁耀眼光辉，勾得女孩子们走不动路。席雪儿连着刷了好几个包，顾笙笙和安荷则是看得多，买得少。 安荷是节俭，顾笙笙是惦记着那三千万违约金，而且这些衣服的款式在她看来很奇怪，布料也好少。顾笙笙倒是买了很多好吃的，奶茶欧包手工巧克力，她一看见这些新奇漂亮的点心就走不动路。 顾笙笙第一次体会到买买买的感觉，如此美妙。当保镖来提醒她该回家时，才惊觉都到十点了。 顾笙笙惊呼：“好晚了，我得回家了。” 席雪儿正在兴头上，道：“才十点回什么家啊。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今晚去我家睡呗？” 席雪儿独自住一套公寓，顾笙笙和安荷常常去她家住，一起看通宵电影，聊天聊到睡着。顾笙笙有些心动，看向保镖。 保镖露出为难神色，道；“夫人，是先生来电问您几时回去。” 席雪儿不满地啧了声，才要说话就被安荷扯了下。她心思细，低声对席雪儿道：“笙笙到底嫁了人。别得罪了那沈妄，笙笙回去要难做的。” 席雪儿这才按捺下来。 顾笙笙也道：“我买的奶茶得趁热喝呢，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跟你们一起玩。” 顾笙笙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别墅二楼的灯光还亮着，车还没进门，李嫂就迎了出来：“夫人回来了。” “李嫂你还没睡呢？”顾笙笙把一个袋子递给李嫂，“我给你带了盒巧克力，很好吃的！” 李嫂接过那盒包装精致，一看就很贵的巧克力，笑道：“谢谢夫人。夫人今天逛得开心？” 顾笙笙兴致勃勃：“嗯，那家商场里东西好多，好漂亮。” 李嫂心中叹息，还是个孩子呢，哪有不爱热闹的，难为夫人在别墅里闷了这么久。李嫂小心地指了指楼上，对顾笙笙低声道：“先生还没睡，等了夫人很久。” 顾笙笙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挺高兴地道：“哦，那正好，我给他带了好吃的！” 卧室里亮着灯，沈妄已经换了睡衣，安安静静靠在床头，听到顾笙笙跟他打招呼，头也不抬，继续听他的新闻。 顾笙笙早习惯他的态度了。她叫李嫂把买回来的奶茶点心都装盘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一杯奶茶，插好吸管，喜滋滋跟沈妄献宝：“这家的奶茶味道可好了，你喝一口试试看。” 沈妄冷冷道：“拿开。” 顾笙笙强烈安利：“我点的无糖，不会太甜的。不想喝的话，我还给你带了紫菜包饭，欧包，还有巧克力！哎呀，商场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我都吃不过来。” 沈妄道：“你今天玩得很开心？” “是呀。”顾笙笙高兴点头。 沈妄似乎生出一点兴趣：“都玩什么了。” 顾笙笙这个话篓子立刻滔滔不绝起来：“我们去医院陪安荷爸爸聊天了。然后去吃烤肉，聊天，还逛街买买买。” 沈妄语气淡淡：“就这些？” “嗯……嗯。”顾笙笙想到了顾霆琛，犹豫地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跟沈妄说。 沈妄已经别开头：“离我远点。” “为什么？你还没吃我给你带的点心呢！”顾笙笙把吸管往沈妄嘴上怼，“这个芋泥奶茶特别香，你赏个脸喝一口嘛，我排了大半天的队，被雪儿骂了好久。” 沈妄冷嗤：“你熏到我了。” “！！！”顾笙笙一蹦三尺远，先偷偷闻了闻自己身上，才嚷嚷道：“你身上才有味道！你是狗鼻子吗！” 她叫嚣完，又躲开了一点。她身上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点烤肉味，但是她都喷了祛味喷雾了，除了沈妄这样的狗鼻子，别人也闻不出来的。 顾笙笙小脸涨红，恼羞成怒地去卫生间洗澡了，也不要跟沈妄说话了。 沈妄等了半天，却听见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脸色也沉了。出去玩了一趟，不仅心野了，脾气都大了。 顾笙笙倒没想那么多。温热的水花当头淋下，她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裹着浴巾出来时，早就把那点儿气忘光了。 她穿着睡裙钻进被窝里，又窸窸窣窣给自己掖被角。这一回，沈妄毫不留情，一手肘把她怼得滚出了被窝。 “呜哇！”顾笙笙面朝下趴在地毯上，好半天才愣愣捂住屁股。 沈妄！居然……无耻！ 顾笙笙一声不吭爬起来，又上了床，扯起被角往里钻。沈妄手肘压住被角，顾笙笙费了半天劲儿也没钻进去。 要是放在平时，顾笙笙早就奶声奶气地跟沈妄撒娇了。今天却没了声音，哒哒哒下床去了。 过了会儿，床垫塌陷下去，顾笙笙抱着床新被子回来了。她安安稳稳躺下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妄：“……” 两人就这么展开了冷战。应该说，是沈妄单方面的冷战。 顾笙笙忙着赚钱呢。她为了能多赚点钱，直播的时候变得勤快起来，还接受了其他主播的连线pk，很是炫了几次技：雕嫩豆腐，拆鸡骨，手剥生鸡蛋等等…… 连跟沈妄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在认真听大神主播“价值百万”的直播经验，势要把直播间做大做强。 沈妄终于忍无可忍，率先打破冷战：“吵死了，关掉。” 顾笙笙委屈道：“我想向前辈学习学习，多赚点钱嘛。” 沈妄拧了下眉：“你很缺钱？” “算是缺吧。”顾笙笙虚心请教沈妄：“三千万算多吗？” 沈妄冷笑：“你嫁给我，沈家才出五百万，你觉得呢？” 顾笙笙又掰着手指道：“一个奔驰五十块，一个烟花一千块，多少个烟花才能赚到三千万呀？” “旺仔直播间”后台的打赏收益已经达到两百五十多万，其中两百万都是土豪粉“s”打赏的，扣掉平台的抽成和税费，到手才一百万多点。离三千万违约金还差好多…… 顾笙笙都开始期盼着“s”再给她打赏几次了。可惜这位大神却没有再出现过，其他粉丝陆陆续续给她打赏，也只是杯水车薪。 沈妄道：“你要三千万做什么？” “公司要我赔三千万违约金。”顾笙笙幽幽叹了口气，给沈妄舀了一勺蒸水蛋：“可是我的钱不够。不提这个啦，菜都要凉了，你快点吃吧。” 拙劣而幼稚的暗示。 沈妄拿起勺子，动作很稳。他冷静地回溯着顾笙笙这些天的反常，原来都是为了钱。 不过是三千万，你情我愿，买一只乖顺黏人的金丝雀，并不吃亏。如果她昨天没去见沈霆琛，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坦白，如果她再沉住气一些，彻彻底底将他骗过……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天边雷声滚滚，乌云低垂，空气里饱含水汽，扰得人心绪不宁。 顾笙笙终于发现沈妄的低气压。她关了直播，精心熬了一锅薏仁淮山排骨汤，沈妄只喝了两口，就偏头说饱了。 顾笙笙看着他眉宇间的阴郁，动了动嘴唇，也没再说话了。晚上睡觉时，她磨磨蹭蹭半天才上床，整个人都蜷成一团，跟沈妄保持着距离。 沈妄动了下，手肘不经意碰到她的腰，顾笙笙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弹起来。 卧室里的温度霎时间冷下去：“你又犯什么毛病？” 顾笙笙心脏砰砰直跳，她犹豫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每到暴风雨之夜就会发疯吗？” 顾笙笙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沈妄睡着了。被窝外太冷了，顾笙笙小心翼翼躺了回去。 黑暗里蓦地伸来一只手，捏住顾笙笙脆弱脖颈：“唔！” 沈妄冷嗤：“对，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最讨厌你这种弱小又聒噪的东西，到时候一不小心掐断你的脖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笙笙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就知道！她刚穿来的那天就是雷雨夜，沈妄差点把她掐死！正想着，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 顾笙笙：“……！！！” 沈妄的手一直没移开，带茧的指腹蹭得她脖颈发痒，顾笙笙紧张得直咽口水，扒着沈妄的手颤巍巍道：“沈妄沈妄，你清醒一点，好好想一想，没了我，谁给你做饭吃，谁帮你擦脸，谁扶你去洗手间……你要控制你自己！” 她像只不安分的小奶猫，温热，绵软，带着一股子奶香。被人翻过来挠肚皮，也只会蹬着腿喵喵叫，连指甲都不会伸。 那道尖锐嗓音又回荡在耳边：“死瞎子，你怎么还不去死？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不能跟霆琛在一起！你去死啊！” 73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那纤细颈骨。 让她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别墅里不知哪扇窗未曾关严，玻璃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雷雨大作。胸中那股躁郁开始横冲直撞，沈妄眉心笼上一层阴霾，不知不觉收紧了手。 颈侧的动脉被温热指腹压住，顾笙笙呼吸渐渐困难起来。沈妄很少捏疼她，这种窒息感几乎令她回到刚穿来的那一天…… 顾笙笙一害怕就越发絮叨，嘴里滔滔不绝报起菜名：“开水白菜文思豆腐奶油炖菜香煎鸡排红酒烩牛肉酸萝卜老鸭汤……咕噜。” 顾笙笙把自己说饿了，直咽口水，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聒噪！”沈妄收紧手指，冷森森道，“再说一个字，掐死你。” 闪电应景地划破苍穹，青白光芒映亮沈妄深邃轮廓，他容色苍白，映着薄红唇角，端的是煞气四溢。 顾笙笙嗓音戛然而止，僵着身体不敢再动弹了。 沈妄胸膛起伏，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慢慢松开手，才要收回去，却被一只绵软小手勾住。 “嗯？”磁性嗓音发出低低一个音节，意味很明显：皮痒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顾笙笙摇着头。 “……说话。” “我怕打雷，想牵着手。”顾笙笙一说完，又赶快闭上嘴，就怕沈妄又掐她。 沈妄嗤了声，抽回了手。 不让牵啊……顾笙笙失望地扁了嘴。一只温热大手又探过来，把她的小手裹入掌心。 沈妄冷冰冰一个人，手掌却温暖宽厚。炎阳之力沿着手指传入身体，顾笙笙惊讶地睁大眼睛。 顾笙笙犹豫良久：“沈妄，你身上疼不疼？我给你按摩一下腿吧？” 沈妄嗓音微哑，透出几分慵懒，已然恢复如常：“不想睡就滚下去，别烦我。” 顾笙笙闭了嘴。手指轻轻摩挲他手背，青筋迸起。若不是她发现沈妄体内的炎阳之气正在横冲直撞，也不会知道这个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此时竟在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这些日子，顾笙笙每天做直播攒的灵气都用来帮沈妄调理身体了，他体内灵流很久没有如此□□过。 看来沈佳萱虽然满嘴胡话，有一句话却是真的：沈妄每到雷雨夜就会分外狂躁。 上一次沈妄差点掐死她，这一次沈妄只是掐红了她的脸。看来沈妄还是有进步的。顾笙笙这样想着，放松神思与沈妄“双修”起来。横冲直撞的炎阳之气遇到了清凉温柔的水系灵流，如百炼钢化绕指柔般缓和下来，再缓缓送回沈妄体内。 通过这一阵子的直播，顾笙笙的灵核逐渐凝实，在双修过程中也能留存一部分灵气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得了一点点修为就要赶紧渡给沈妄，否则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她额外分了一部分灵气暖着沈妄的双腿。他双腿有伤，在雨天定会酸疼难忍。 不知是不是双修的原因，沈妄的体质本能地吸引着顾笙笙。她不知不觉又钻进了沈妄怀里。她半梦半醒地咕哝：“你别不高兴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笙笙不知道沈妄怎么了，这些天沈妄冷冰冰的，比之前总捏她脸蛋还让她难受。 沈妄呼吸逐渐平缓，一只手在顾笙笙背上停留许久，终究未曾推开她。 也许是这风雨夜太冷，他暂且放纵自己，贪恋这一点虚妄的温存。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醒来时，顾笙笙是被硌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沈妄身上。而沈妄早已醒了，眉心紧皱，阴沉沉酝酿着风暴。 顾笙笙杏眸里带着几分才睡醒的怔忪,花了了一点儿时间来理解现在的状况 她严严实实地压在沈妄身上，两人之间毫无缝隙，因此沈妄的一呼一吸都能轻易地传递给她,包括沈妄僵硬的肌肉，抿紧的唇角，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还有抵着她的…… 猫咪尾巴？ 说时迟那时快，顾笙笙猛地坐起身来。同时紧紧抓住沈妄的两只手,给他来了一个床咚。 沈妄：“……！！！” 沈妄的表情有刹那的狰狞。 看着沈妄额上冒出的冷汗和紧咬的牙关，顾笙笙不知所措地道：“沈妄你怎么啦？” 沈妄一声不吭,慢慢调整呼吸。 顾笙笙见他漆黑鬓角都染了潮意，快要哭了：“沈妄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呀……” 她不安分地晃动，沈妄又是一声闷哼,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迸出来：“你压到我了。” 顾笙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结结实实地坐到了什么。 “……”顾笙笙按紧了沈妄的双手。 沈妄好容易缓了口气,被她用力压住，眼前又是一黑，咬牙道：“还不滚下去？” 顾笙笙十分清醒：“松开手你就会打我的！” 沈妄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道：“不松开现在就弄死你。” “那我就不下去！”顾笙笙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要哭似的嚷嚷。 顾笙笙骑虎难下。 沈妄的表情凶得可怕,眼角飞起一抹红，比平时又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侵略感。顾笙笙双手分别压着他坚硬腕骨，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是从尾椎骨升起一股颤栗。 两人对峙着，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沈妄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被子已经从顾笙笙身上滑下去,她只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睡裙，冷空气激得她肌肤生出细细的颤栗。沈妄又是一声低喘，嗓音粗嘎：“别动！” 顾笙笙吓得打了个嗝，委屈道：“我没动。” 沈妄脸色难看极了：“你还动？” “我没有！”顾笙笙又害怕又不服气，慢吞吞地跟沈妄讲道理：“是你一直在动，你还说我。” 谁料沈妄勃然大怒：“闭嘴！滚下去！” 顾笙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明明就是你，为什么骂人？” 染了哭腔的嗓音奶声奶气，像裹了蜜糖的毒药，散发着令男人无法抗拒的甜意。 沈妄脸色顿时僵住，要怒不怒的，半晌道：“又发嗲。” 顾笙笙一声不吭，软乎乎一团还骑在他身上，无端让人想起被欺负了的奶猫。 沈妄烦躁起来，哑着嗓威胁：“好，不是你！可以下去了？” 顾笙笙吸了吸鼻子：“那你还打我吗？” “今天不打。”沈妄说话留有余地，并冷静提议：“把眼泪擦一擦，不准再哭。” 顾笙笙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我没哭！好冷呀，冻得我都要流鼻水了。” 沈妄：“……” 顾笙笙从沈妄身上蹦下去之前，把他重重地又压了一下。顾笙笙没发觉，哒哒哒跑去穿了厚厚的毛衣，踩着毛茸茸拖鞋回来：“沈妄沈妄，今天好冷，我给你拿了件毛衣。起来呀，我扶你去洗手间。” 沈妄面朝里躺着，肩膀微微蜷缩，半晌挤出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 沈妄什么时候添了赖床的毛病了？顾笙笙摊摊手，自己先去洗漱了。 原主摆了一洗脸台的瓶瓶罐罐，顾笙笙刚来时每天都很认真地用洗面奶洗脸，洗完后又涂护肤品保养，在脸上拍拍打打一层又一层。 后来她也烦了，每天只用清水洗脸，一张小脸仍然晶莹剔透，半点毛孔和瑕疵也无。 顾笙笙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给自己编了个漂亮的发髻，这才容光焕发地出去。 沈妄已经坐起来了，脸色冷冰冰，下令叫顾笙笙给他拿套干净衣服。 “可是昨晚才换的呀。”鉴于今早刚在沈妄那里记了一笔，顾笙笙乖乖地咽下疑问，拿了套干净衣服给他。 等沈妄换好衣服，顾笙笙就背着他，两人大熊背小熊地挪去洗手间了。现在沈妄的右腿隐隐有了力气，不再像之前，把顾笙笙压倒在地上好几次。 沈妄双手搭在顾笙笙肩上，从背后好像一个拥抱的姿势，恰好将顾笙笙困在怀中。他身上的味道将顾笙笙包围起来，除了他身上一贯的清冷气味，还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味。 在沈妄洗漱的时候，顾笙笙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 沈妄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你又干什么！” “没，没什么。”顾笙笙见闯了祸，赶紧跑开了。 顾笙笙轻轻皱起鼻子，在屋子里四处嗅：有股石楠花的味道。最后嗅到气味的源头，沈妄换下的脏衣服。黑色丝质睡衣团成一团，顾笙笙捡起来，掉下一团皱巴巴内裤。 顾笙笙红着脸捡起来，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沈妄他……尿裤子了？ 怪不得一大早醒来这么凶。顾笙笙怕沈妄害羞，体贴地把那一团脏衣服都用水打湿了，混在脏衣篓里，这样李嫂洗衣服的时候就不会发现了。 今天的早餐是松饼和奶咖。 顾笙笙第一次做松饼，做法简单极了。几个鸡蛋敲入碗中，蛋黄加入几勺面粉和牛奶搅拌均与，蛋白则加入糖和几滴柠檬汁，打发至蓬松发硬的状态，再把蛋黄糊和蛋白糊翻拌均匀。 平底锅加热后，舀起一勺糊糊举高，倒入锅中，再盖上锅盖加热几分钟。用锅铲给松饼翻个面，一个表面微微发黄，蓬松如云的松饼就做成了。 顾笙笙一连做了十几个松饼，又用筷子打发卡仕达酱。 一块块微黄蓬松的松饼叠放在盘子里，撒上雪白糖粉，点缀上草莓粒和蓝莓，再挤上卡仕达酱，勾得弹幕又是一阵狼嚎。 【沙雕只会哈哈哈：妈妈我想吃松饼！我现在就要下单！然后支付宝余额阻止了我】 【是米蔻呀：我把n年前买的松饼材料翻出来了】 【西式炸鸡块：冷静地吃着手里的煎饼果子，煎饼果子更好吃呜呜呜呜呜】 顾笙笙看着弹幕，认真道：“煎饼果子没有松饼好吃，我做的松饼最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小仙女的胜负心！】 【米盒子：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吃一口】 【百香果控：小仙女拿出牛奶了，今天早餐也喝牛奶吗？】 “不是，今天喝点别的，旺仔点餐了。”顾笙笙认真回答，拿起子撬开了玻璃牛奶瓶。 她先忍不住喝了一口冰牛奶。每天早上送来的牛奶装在胖胖的玻璃瓶里，瓶口凝着一层厚厚的奶油，喝下去醇香甘甜，不用加热也不带任何腥膻味，比她从前喝的牛乳不知美味多少。 顾笙笙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才放下瓶子。 【小仙女怎么能偷喝啊！】 【花生糖hst：我都听见声音了，这是吃播吗？】 “你……你们听得见？”顾笙笙一紧张就打了个嗝，赶紧把那瓶牛奶拿开：“咳，我今天要做奶咖，你们认真看哦。” 【肥崽咕咕咕：哈哈哈哈哈哈假装无事发生】 【小胖橘猫：偷喝当场被抓包哈哈哈哈】 【没听见没听见，宝贝继续喝没关系】 顾笙笙脸颊都热了，同手同脚地去拿了一罐子咖啡粉打开，挖出两勺放在玻璃瓶里，又加了两勺糖和两勺水。 【金仙的脸颊肉：这个咖啡好贵嗷！我不知不觉抱住了富婆大腿】 【时十七：闻言去查了一下这个牌子的咖啡粉，除了666我还能说什么】 【自闭naotan：又开始炫富了，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拿空罐子唬人】 顾笙笙不知道这个牌子的咖啡粉有多贵，只是随手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她垂眸认真打奶泡，打到提起筷子时奶泡呈弯钩状就停下了。 她把牛奶倒入两个玻璃杯里，牛奶加到七分满，再加入奶泡。只见雪白牛奶与咖色奶泡界限分明，用勺子来回搅拌也不会混成一处，分外养眼。 【沙雕只会哈哈哈：我今天也觉得自己学会了！】 【多吃青菜：不你没有。】 顾笙笙做好早餐，十分干脆地关了直播，就端着去跟沈妄一起吃了。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做松饼视频，把“旺仔不听话”再一次上了天鹅直播间首页。 微博有位美食博主“我每天靠看吃播续命”，发了一条段视频：“神仙做饭！做松饼的教程多了，用一双筷子就能打发蛋白的高手你们见过吗！”@“旺仔不听话”。 这位美食博主日常搬运各种美食教程和视频，有几十万粉丝，这条视频瞬间被转发扩散开来。 【小仙女爱吃肉：用筷子打发蛋白有什么难的，我爸都会】 【徐徐：你说的轻巧，主播用一双筷子三分钟就打发了，你爸能行？】 【小仙女爱吃肉：我收回刚才的话，主播这手法绝了，我打蛋白的时候喘成狗，她怎么做到姿势这么美这么轻松的！】 【顾念白：我靠我靠我靠，我爱上主播的声音了】 其实顾笙笙倒不是特意炫技，纯粹是找不到电动打蛋器在哪儿了。 在电动打蛋器不普及的时候，用筷子打发蛋白是基本操作，很多人都会，可是这非常耗费体力和耐力，再有经验的人也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但顾笙笙用一双筷子三分钟就打发了蛋白，很多人都是抱着怀疑的心态点进去的，还有质疑这视频剪辑过。 很快就被打脸：这是天鹅直播间的直播，哪来的机会造假？ “我每天靠看吃播续命”还发起了一个挑战：用筷子打发蛋白，看看谁能用时最短。 微博上的用户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恰逢假期，这个活动获得了积极的响应，还有人发给了自己爸妈。“旺仔不听话”在十分意外的情况下，火进了爸爸妈妈的朋友圈。 醇厚微苦的香气传来,原本坐在窗下的沈妄，破天荒地主动推着轮椅转身：“咖啡？” “对哟，我做了奶咖。”顾笙笙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走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盘满满的松饼,一大碗草莓，两杯奶咖和果酱，很沉,顾笙笙有些吃力地双手举着，慢吞吞挪过来。 沈妄听见她话音里带着喘,皱了皱眉：“气喘匀了再说话。” 顾笙笙用手肘把桌上的水杯推开，哐当把托盘放下：“呼……手酸死了,哎呀！” 水杯翻倒，清水泼在沈妄的裤裆上,迅速洇湿一大片。 沈妄：“……” 顾笙笙抓起餐巾慌忙给他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冰不冰呀？” 沈妄脸色铁青，一字一顿：“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你又冤枉人。还好不是牛奶哦，牛奶好烫的。”顾笙笙嫩声嫩气地解释，“不信我把牛奶端给你。” “……不用！”沈妄胯下一紧,一把抢过餐巾挡住要害。 顾笙笙义正言辞道：“你都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沈妄闭着眼，胸膛几番起伏后才咬着牙道：“我信。” 顾笙笙道：“你难受不难受呀,要不要换条裤子？不然我拿电吹风帮你吹一吹？” 沈妄的语气透出一分虚弱：“不用，你离我远一点。” “哦。”顾笙笙把沉重的实木椅子拖开，椅子刮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得沈妄脑仁生疼，胯下生风。 沈妄端起奶咖喝了一口，皱眉：“怎么全是牛奶？” “有咖啡奶泡呀,好苦。”顾笙笙也喝了一口，唇上挂了一圈咖啡色奶胡子。 醇苦的咖啡香被裹在浓郁的甜牛奶中，变得醇厚软滑。沈妄又喝了一口，聊胜于无：“一股奶味儿。” “你说谁？”顾笙笙抬头。 “说你。”沈妄唇角飞快掠起一丝弧度，顾笙笙爱喝牛奶，身上总带着股奶香。 顾笙笙慢吞吞瞪他一眼，可惜沈妄看不见，她这很有杀伤力的一眼丝毫没起作用。 对面的沈妄背后是敞开的窗，淡金色阳光将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男人墨色短发梳理在脑后，露出深邃锐利的五官。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沈妄端着牛奶慢慢啜饮，雍容得仿佛在饮78年的窖藏红酒。 顾笙笙捧着胖乎乎的牛奶杯，心中一动，慢慢挪到沈妄身边：“沈妄沈妄，你是不是很会做生意？” 沈妄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抵着顾笙笙软绵绵脸颊往外推，发出单个音节：“嗯？” 顾笙笙没计较，扒拉着沈妄的手指：“李嫂说，你上过很厉害的杂志封面，还常常上新闻的。你一定很会赚钱吧？” 沈妄似笑非笑：“你看我现在这样，有钱？” “你肯定会好起来的！”顾笙笙笃定道，“到时候一定会打败沈霆琛那个混蛋！” 见风使舵的女人。沈妄挑了挑眉，心情意外地不坏。他又戳了一下顾笙笙软嫩脸颊，包子似的陷下去一个坑，又弹回来：“闭嘴，给我一个松饼。” 顾笙笙狮子大开口：“一个松饼五百万！” 沈妄淡淡侧过头：“你倒是很敢开口？” 顾笙笙秒怂，思考半晌才谨慎地举起巴掌：“一个五百块。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免费给你做饭了，我的劳动是有价值的，我必须把我的劳动变现！” 顾笙笙上了好几天的大神视频课，学会了好多专业知识！ 沈妄脸上一直带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成交。” 顾笙笙这才拿起一个松饼递给沈妄。 松饼鼓胀绵软，像一朵一朵蓬松云彩，咀嚼起来有淡淡的奶香与浓浓的蛋香。浇上蜂蜜，蘸着卡仕达酱，更是甜美难言。 沈妄不嗜甜，只用松饼卷着一点卡仕达酱与草莓果粒吃。顾笙笙给松饼浇了蜂蜜，蘸了厚厚的一层卡仕达酱咬下，愉悦地晃悠着双腿：“松饼真好吃，软软的，比我以前做的包子馒头好吃多了！牛奶也好喝，咖啡也很香，就是好苦。” 这也算咖啡？沈妄道：“这是咖啡粉泡的？” 顾笙笙点点头：“嗯，装在金色罐子里的。李嫂说那个很贵，开始还不让我用呢。” “没所谓。”沈妄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道：“这个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顾笙笙眼睛一亮：“银行卡也可以吗？” 沈妄吃饱喝足，身体放松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桌面：“就这么想要三千万？说说看，拿了做什么。” 74 只好把钱还了，我就自由啦。” 沈妄指尖一顿，低沉嗓音透着蛊惑：“自由了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顾笙笙撑着下巴，神往道，“天鹅上好多人发自己旅游的视频，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沈妄冷嗤：“那你慢慢想。” “……哼！”顾笙笙也没指望沈妄真的会给她三千万，可是沈妄这态度也太气人了！她拖住沈妄的轮椅，道：“你刚才吃了七个松饼，给我三千五百块！” 沈妄冷笑：“你家公司还欠着我五百万，从那里头扣。” “……骗人，你刚才都没有说！”顾笙笙双手抓着轮椅不放，被沈妄拖着走。 沈妄推着轮椅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顾笙笙也不放弃，执着地念叨：“给我钱，给我钱。” 沈妄的轮椅上好似挂了只赖皮的奶猫，软乎乎沉甸甸的一小团。他揉了揉额角，终于道：“给你三千万也不是不可以。” 顾笙笙眼睛刷地亮起：“真的给我吗？” 沈妄手指轻抬，顾笙笙自觉地把脸凑上来，他捏住那软嫩脸颊，捻了捻：“但是要让我看见你的价值。” 沈妄的指腹粗糙，蹭得顾笙笙痒酥酥的，她下意识道：“我不会出卖□□的！” “……当我没说。”沈妄收回手，推轮椅转身。 顾笙笙双手拽定轮椅：“你继续说继续说，怎么样才能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沈妄皱着眉，一根根掰开她手指：“第一件事，不准撒娇。” “我没有。”顾笙笙乖乖松开手，指尖却被沈妄捉在手中，仰头看着沈妄。 他低头，闭着的双眼狭长，眼尾上挑，薄薄眼皮上有非常深邃漂亮的痕。他语气总是带着寒意，与掌心的热度大相径庭：“第二件，不准反驳我的话。” “可……唔。”顾笙笙的嘴巴被捏住了，只好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沈妄继续道：“第三，想要什么直接对我说，不要撒谎。” 他停顿了一会儿，道：“你哑巴了？” 顾笙笙这才道：“我以为还有第四第五呢。” “等我想起来再说，你先好好表现。”沈妄捻了捻手指，手感很好。他想象不出一个小怪物，为什么拥有这么柔软的嘴唇。 沈妄忽然推着轮椅要转身，还趴在他膝上的顾笙笙猛地扑倒在地：“呜！好痛……” 沈妄听到一声闷响，眉头一跳：“怎么了？” “摔倒了。”顾笙笙爬起来，耷拉着脑袋：“好痛。” 沈妄拧着眉：“蠢死了，过来。” 顾笙笙耷拉着脑袋走到沈妄跟前，撸起袖子，雪白胳膊红了一片：“都磕破了。” 沈妄抬起手，摸到她纤细滑腻的肌肤，好似摸到一块嫩豆腐：“哪里破了？” 沈妄放轻手劲从手肘捏到指尖，确认顾笙笙一点油皮都没破，更没有筋骨内伤。 顾笙笙抽着气：“这儿磕得快破了，特别疼。” 沈妄听得她奶声奶气的嗓音，沉声道：“你才答应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不准撒娇。”顾笙笙说完，又小小地抽了口气，“好痛，你轻一点碰。” 沈妄觉得，捏死算了。但是顾笙笙哭起来太吵，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他还是默许了顾笙笙窝进自己怀里睡回笼觉的行为。 卧室里窗户打开，冬日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大床上。沈妄半靠在床头听新闻，顾笙笙就窝在他身边。两人身上的炎阳之气和水系灵气交换融合，再慢慢送到沈妄身上，替他调理身体。 无奈沈妄根本不领情，还总嫌弃顾笙笙吵。顾笙笙只好把耳机戴上，继续跟席雪儿和安荷聊天。 席雪儿：“笙笙，刚才顾云烟在剧组跟龙姐说话，我假装路过听了一耳朵，好像在说你。” 顾笙笙不敢发语音，只好戳着屏幕打字：“说我什么？疑惑奶猫头.jpg” 席雪儿：“没听清，就听见《朝歌》和你的名字，肯定是说你坏话，不让你去拍！” 安荷：“她现在有沈霆琛当靠山，那笙笙的角色危险了。” 席雪儿：“谁敢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她整个天堂！笙笙，你一句话，姐妹今天帮你撕烂她的脸！” 安荷：“你别冲动！笙笙上次在片场揍她的下场你忘了吗？要打等她出了片场，套上麻袋再打。” 席雪儿：“@笙笙你怎么不说话？” 顾笙笙终于戳完一句话：“不拍更好，我不想拍戏。” 席雪儿：“你少说胡话了。下星期就要试镜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不说了，轮到我上场了，886。” 席雪儿关了手机，整了整旗袍，摇曳生姿地去拍自己的戏了。经过顾云烟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云烟穿着民国学生装，很适合她的清纯气质，她注意到席雪儿的视线，笑笑继续对龙姐道：“……我不介意的。我跟笙笙姐合作过几次了，只要她不介意给我做配就好。” 龙姐满意道：“云烟你一向懂事。顾笙笙有你一半的聪明乖巧就好了。要不是沈氏有人打招呼，非要给她安排个角色，我也不会再给她机会。哎，她好好一张脸弄成那样，怎么上镜！” 顾云烟听见“沈氏”二字时脸色微变，直到最后一句才又舒展眉心，忙对龙姐道：“笙笙姐她长得很漂亮，虽然整了容，上镜也不明显的。” 龙姐道：“嗨，现在观众眼睛毒着呢，云烟你这种天然清纯的才有观众缘。你好好准备《朝歌》的试镜，龙姐很看好你。” 顾云烟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朝歌》女一号有七八分准了。她脸颊发红，强忍着喜悦跟龙姐再三道谢。 等顾云烟一走，龙姐的笑就变成了鄙夷。。顾笙笙固然愚蠢刁蛮，顾云烟又是什么好东西？抢了顾笙笙的未婚夫，还踩着她吸了一波血。偏偏要装模作样，求龙姐给顾笙笙再安排个好角色。 龙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顾云烟那点儿心思在她眼中一览无余：想再踩顾笙笙一波，用她的整容脸衬托自己的天然无污染罢了。 顾笙笙本来是龙姐手中最有前途的新人，现在因为顾云烟出师未捷身先死，折了龙姐最大的财路。要不是看在沈霆琛的面子，她才不会来跟顾云烟浪费口舌。 这边，顾笙笙还在看自己的直播间。旺仔直播间涌入好多新观众，往期的视频也被翻出来打赏，营养液把她送上了栽培榜第十五名。 顾笙笙跟沈妄炫耀：“原来大家都不会用筷子打蛋白。我三分钟就可以打发，他们用十几分钟都打不好呢。” 沈妄安静地睡着。 顾笙笙凑到他耳朵上：“沈妄沈妄，我知道你没睡着。” 沈妄眉心一跳，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笙笙惊讶道：“我随口乱说的，原来你真的没睡着呀。” “……”沈妄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顾笙笙丢开手机，跪坐起来：“沈妄沈妄，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我不喝。”沈妄一早上换了两次裤子，并不是很想换第三次。 顾笙笙又道：“那你饿不饿，我昨天做的椰子冻可以吃喽。” 沈妄闭着眼：“不饿，你安静点。” 顾笙笙失望道：“可我想好好表现一下。” 沈妄闭着眼一声不吭。身边一小块床垫塌陷下去，顾笙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沈妄莫名脑补出一只耷拉脑袋的奶猫。 半晌，他慵懒道：“帮我揉揉腿。” “好——”顾笙笙来了精神：“我去关窗户，你的腿不能吹风。” 沈妄道：“别关。” 冬日里难得有这样的好阳光，暖融融照在大床上。顾笙笙也不是很想关窗户，就像个小丫鬟一样跪坐在沈妄身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替他捏腿。 李嫂端着水果上来，门没关，她一眼就瞧见先生躺在床上，夫人穿着松垮垮睡裙跪在一旁，手伸进被子里动来动去。 顾笙笙一边捏，一边问沈妄：“舒服吗？这个力度行不行？我胳膊好酸哦……” “还行，继续。”沈妄闭着眼，语调慵懒，带着一点儿哑，“嘶，轻一点。” 李嫂：“……” 顾笙笙仔仔细细帮沈妄捏了一回腿。沈妄原本冰冷的小腿热了起来,腿骨上的无数微小裂缝，又被灵气治愈了少许。 沈妄眉心舒展，不知是不是惬意得睡着了。 手机里的新闻已经播完,开始放娱乐八卦：“……昨日沈二公子酒驾撞人，身边陪同美女疑似新晋小花顾云烟……” 顾笙笙屏住呼吸，看了沈妄一眼,偷偷伸手把新闻摁掉。 “我在听。”沈妄嗓音透着慵懒。 顾笙笙摆弄着手机，嘀咕道：“你也听娱乐八卦呀？” 沈妄反问道：“昨天出去,你碰见什么人了？” 顾笙笙语气发飘：“我跟雪儿和安荷出去玩了，我们去逛街,还一起吃了饭。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一提起沈霆琛和顾云烟，顾笙笙就生出一股莫名心虚,生怕沈妄会想起原主之前做的坏事。可她实在不会说谎，心脏砰砰乱跳,拿眼睛偷偷瞟沈妄。 沈妄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顾笙笙怕沈妄再问一句自己就要露馅,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道：“沈妄沈妄，放点歌听吧,总听新闻多无聊。” “嗯。”沈妄应了一声，那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散去。 今天是周末,下午林老来复诊时，对沈妄的恢复啧啧称奇了一番：“恢复得挺好，看来我开的药有点效用,你坚持给他泡。” 顾笙笙兴奋道：“沈妄的腿是不是有机会恢复了？” “别想太多。”林老泼她冷水，“他这双腿保住不截肢就是万幸，还想走路？” 顾笙笙急道：“才不会,沈妄的腿一定会好的。” 林老是个直性子，较真道：“嘿，你这丫头是不信我的医术了？他的腿是粉碎性骨折，我当初也跟着一起会诊过。我开的药顶多保证他阴雨天少点痛苦……” 顾笙笙眼圈都红了，大声反驳：“不会的！沈妄的右腿都有知觉了，肯定会好的！” 林老一看娇滴滴的小姑娘红了眼，顿时干咳起来，不上不下的：“咳，其实也没那么绝对，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有一定几率出现奇迹。” 林老这一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顾笙笙嘴巴越来越扁：“你不信我的话！” 沈妄一直闭着眼，神色淡淡，仿佛林老谈论的不是他。此时听得顾笙笙的哭腔，道：“过来。” 顾笙笙走到沈妄身边，告状似的道：“沈妄你告诉他，你的右腿已经有知觉了。” “出息，哭什么。”沈妄抬手，摸到顾笙笙脸颊，脸颊没有水意，“去拿些点心来。” “哦。”顾笙笙蔫头搭脑出去了。 林老忙喊道：“别忘了桃花酥，再泡一壶上回的玄米茶来。” “不给！”顾笙笙凶起来语气也是糯糯的，一跺脚跑了。 林老嘿地笑出声。这小丫头太好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急眼。 却听沈妄冷冷道：“下次再惹哭她，你自己哄。” “咳咳，这丫头也太容易哭了。”林老忙忍住笑，干咳道，“不过你这小媳妇儿算是娶着了，懂得心疼人。” 沈妄不置可否，唇角扬起一抹自得。 林老打开医药箱，取出银针。他嘴上絮絮叨叨，下手却稳准狠，一根根银针准确无误地插进沈妄头部的穴位里。 卧室里逐渐安静下去，只有偶尔几声闷哼。沈妄手指紧紧抠住轮椅扶手，用力之大指节泛白，鸦黑鬓角也泛起潮意。 林老捻着银针，神色凝重地再下半寸，唏嘘道：“还挺能忍，往常给人扎到这份儿上，都已经哭爹喊娘了。还有几根，能忍吗？” 沈妄咬紧牙关，冷哼道：“下针。” 臭小子。林老吹胡子瞪眼，忽然瞥见顾笙笙端着点心进来了，手里最后一根针飞快捻下，沈妄终于闷哼出声。 “沈妄！”顾笙笙吓得直冲过来，粉色桃花酥咕噜噜滚了一地。 林老心疼得拍大腿：“我的桃花酥啊！” 顾笙笙直接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抓住沈妄的手担心道：“没事吧？你怎么满头都是汗，你……你哭啦？！” 沈妄额上滚满汗水，眼角也是通红，听见顾笙笙的话，眉梢跳了跳，紧紧捏住她纤细的手：“……闭嘴。” 顾笙笙半蹲下来看着沈妄。沈妄一向很能忍痛，她第一次见沈妄这么痛苦的样子。她的手指小心翼翼避开银针，抹掉沈妄额上和脸上的汗水。 柔软的指尖抚过脸颊，使得疼痛消退，又泛起别样的酥麻。 沈妄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才要开口，却听顾笙笙凶巴巴道：“您怎么下手那么重！” 林老正吃着桃花酥，美得胡子直翘，闻言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他吃不了疼还怪上我了？枉我一把年纪天天赶来给他扎针，真是……” 顾笙笙大声道：“您就是故意的！下次再弄疼他，我就不给你做点心了！” 林老憋了半天，道：“别，行行，我下次当心点，保证不弄疼你男人，行了吧？” “哼！”顾笙笙为了强调自己的怒气，又哼了一遍，然后又软下嗓音，“沈妄，喝口热水。” 沈妄的唇碰到吸管，他含住吸了一口，甘甜的温水滋润咽喉，眉心顿时舒展开来。等他喝完水，顾笙笙又拿了块点心喂他嘴里。 林老重重咳嗽几声，表示自己不是个摆设。 顾笙笙奇怪地回头看他，关切道：“您怎么了？噎着了？我给您倒杯茶。” 沈妄忽然咳嗽了两声。 顾笙笙忙回头看他：“你怎么了？你也噎着了？还是头疼？” 沈妄握拳抵着唇，脸上露出像是痛苦又不是很痛苦的神色：“噎着了。” 顾笙笙忙给沈妄拍拍背，又端水喂他喝，随口对林老道：“您多喝点茶水，我今天泡的是普洱。” 小两口旁若无人，林老这个大功臣完全被撇在了一边。 林老看得老脸发红，提着李嫂给打包的两盒点心赶紧走了。一出门就打了个电话：“沈淮山，你这老东西总算干了件好事儿！” 沈老爷子听完林老的一番抱怨，笑声洪亮：“你也不看看是谁找的，我这孙媳妇儿没话说！还是个明星！过阵子要拍大片儿哪，上映了你得去看！” 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生出点孩子气来。沈老爷子听说自家大孙子和孙媳妇儿感情好，顿时把替嫁这事儿抛开了，对自己选孙媳妇儿的眼光自得不已。 沈老爷子挂完电话，又对着老管家吹嘘半晌，忽然想起来道：“上次让给笙笙安排个角色，怎么样了？” 75 老管家道：“安排下去了，给少奶奶安排了个好角色。只是要少奶奶也参加试镜。” 沈老爷子听到这，很赞同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就算是走后门，也不能让人落下话柄。” 顾笙笙空降《朝歌》剧组这件事，谁也没想到是沈老爷子在背后安排的。沈老爷子和老管家对娱乐圈都不曾涉足，只安排给了底下的人，底下人只当是哪位高层要塞的人，思来想去只给顾笙笙安排了个女三号。 这件事，连沈霆琛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现在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想这些小事。 他那日酒驾的事，被人拍下图片发在了网上。虽然热搜很快就撤下来了，可网上对于“酒驾”“富二代”等字眼十分敏感，加上他身边的顾云烟，吸引来大量吃瓜群众，这个新闻一直沸沸扬扬地在民众间发酵，连沈氏的股价也一度受到波及。 公司的股东们召开会议，言谈间硝烟弥漫，又把沈霆琛和沈妄作对比，弄得沈霆琛灰头土脸。回到家，沈国昌又指着他一顿臭骂，柳萍护着儿子，两人又吵了起来。 沈霆琛烦得要命，直接回了他在市中心的私宅。冷冰冰的客厅里，几个酒瓶子东倒西歪，酒气弥漫。 手机滴滴滴响了起来，“云烟”二字跃然于屏幕。沈霆琛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顾云烟嗓音温柔：“霆琛，我看见新闻了，很担心你。你现在还好吗？” 顾云烟嗓音温柔，有种令人心静的感染力，沈霆琛不由自主地道：“别担心，我没事。关于你的新闻也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压下去了。” 顾云烟柔声道：“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担心。” 沈霆琛心情好了些，忍不住道：“云烟，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顾云烟顿了顿，为难道：“我在剧组呢，今晚有大夜戏，你来的话我也没办法陪你。” 沈霆琛有些失望，还是道：“嗯，拍戏要紧。” 顾云烟急忙道：“过两天，过两天我拍完戏，就去找你。” 顾云烟语气低了下去，透着难掩的羞涩，引得人浮想联翩。沈霆琛唇角浮现出笑意，正要说话，却听那头传来汽车鸣笛声。 顾云烟急急道：“霆琛，导演在催了，我先挂了，再见。” 沈霆琛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皱眉：剧组哪里来的车笛声？他烦躁地倒在地毯上，胡乱划着手机，狐朋狗友一个也不想找。 手指忽然停在一个名字：1笙笙。 这是顾笙笙输进他手机里的。那时候两人感情正好，顾笙笙恃宠而骄拿了他的手机，把自己的名字输在第一个。这个举动现在看来，实在有些可爱。 他不免拿顾笙笙来跟顾云烟比，要是顾笙笙，只要他一个电话过去，不论她是在拍戏还是拍电影，顾笙笙都会毫不犹豫地赶过来陪自己的。 笙笙。顾霆琛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医院里的惊鸿一瞥，手指就拨出了电话。 冷冰冰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 顾笙笙跟沈妄刚看完一场电影。顾笙笙意犹未尽，闹着还想看下一部，沈妄不惯着她：“很晚了，明天再看。” 顾笙笙不死心：“还早呢，再看一部。” “小怪物。”沈妄对这个词挺满意，又叫了一遍：“把灯关了。” 顾笙笙不情不愿地关了灯，嘀嘀咕咕：“我不是小怪物！你总给人取外号，而且说不定我比你大呢！” “呵。”沈妄用一声冷笑作为回应，底气却明显不足。 顾笙笙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该不是不知道我的年纪吧？” “啧。”沈妄冷漠地侧过头，把被子呼啦一下扯到自己那边。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顾笙笙本来压着被角呢，被扯得一骨碌撞到沈妄胳膊上：“我们好歹结婚了几个月，你连我几岁都不知道呀？” 沉默了半晌，沈妄唇角勾起冷嘲：“你不是我娶的。” 是了，原主只是一个冲喜的吉祥物。让世人看见，沈家对这个已然成了废人的沈妄，是多么仁至义尽。 没有人问过沈妄的意见，也没有人关心他这位新妻子会如何“照料”他。 沈妄又怎么会过问她的年岁呢？ 一团温温软软贴到胳膊上，顾笙笙在他耳边道：“你先说，你多大？” “很大。”沉默半晌，黑暗里响起的嗓音格外磁性，尾音微扬。 顾笙笙刨根问底：“那是多大？” 嫩声嫩气的嗓音仿佛不带一丝邪念，恰是这天真风情最致命。沈妄下颌线条绷紧，后悔跟这装乖卖傻的小东西斗法：“闭嘴，睡觉。” 顾笙笙不说话了。 沈妄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要入睡，一只微凉小手倏忽摸到他下面。沈妄猛地弓起上身，炸开低吼：“你摸哪！” 顾笙笙也被吓得炸毛：“我……我想帮你按按腿，怎么了？” “我……我想给你捏捏腿,怎么了？” 黑暗里，只听见沈妄粗重的呼吸声。 顾笙笙无辜极了，想把手收回来。她一动,就被沈妄用力按住手腕：“别乱动。” “我没有乱动。”顾笙笙辩解，可沈妄只是把她拖进怀里，手指插入她绸缎般的发间梳理。 这是沈妄的新习惯。顾笙笙一头长发浓密柔顺,凉滑如绸缎，带着淡淡的蔷薇香。沈妄睡觉和听新闻时,会让顾笙笙窝在自己怀里，撸猫似的把玩她的长发。 顾笙笙觉得沈妄对她头发的兴趣有些太高了,也没多想。她熟门熟路地趴在沈妄怀里，脸颊贴在沈妄胸膛。 沈妄的手指慢慢拂过发丝,偶尔触碰头皮，带来痒酥酥的感觉。顾笙笙惬意地眯着眼,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 沈妄漫不经心道：“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沈妄身上的炎阳之气过于炙热，心脏跳得很急,吵得很。顾笙笙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我觉得你不大。” “……”沈妄手指一紧。 许久，顾笙笙嫩声嫩气地道：“沈妄,你弄疼我了。” 沈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掐住她纤细腰肢,像抓住猎物般将她牢牢钳制在怀中。 顾笙笙整个人压在沈妄怀里，嗓音都染了哭腔：“沈妄，我喘不上气了,真的好痛……” “那刚才是假的？”沈妄定了定神，一手掐住顾笙笙的后颈。 顾笙笙脖颈纤细，肌肤娇嫩得像初开的花瓣。沈妄粗糙指腹慢慢揉捏,就听得顾笙笙小声抽了口气。 “都很痛。”顾笙笙语气里撒娇的成分居多，慢吞吞把那一缕头发抽回来，又想从沈妄怀里挣出来。 这种小奶猫一样绵软的反抗很容易激发人骨子里的破坏欲，沈妄扣紧她手腕，不无恶意地贴近她耳畔：“不是想知道我多大吗？” 炙热呼吸喷洒在耳畔，顾笙笙颤了颤，把脸转过来。 她香甜的呼吸落在沈妄唇上，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沈妄觉得，自己好似在闻一朵花，只要低下头，就能吻到娇嫩花瓣。 顾笙笙期待地问：“说呀，你多大？” 沈妄咬牙，把她的脸按进怀里：“闭嘴，以后再告诉你。” 沈妄心浮气躁，热汗沿着额角一滴滴往下滚落。 偏偏顾笙笙不知死活，一声声催问：“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沈妄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等春天。” “哦。”顾笙笙得到答案，终于安静下来。 不到五分钟，她抵着沈妄的胸口往外推，像猫咪的小爪子踩来踩去：“不要揉我，痒痒的，很奇怪。” 沈妄没有回应，胳膊铁钳般箍着顾笙笙。顾笙笙扑腾了半天，平白热得一头汗，也只好蜷缩在沈妄怀里乖乖睡了。 顾笙笙梦见了那只黑猫。 那次她远游归家，给黑猫带了个好漂亮的金铃铛。可黑猫一点也不买账，冷冰冰掉头就跑，好似不认得她了。顾笙笙亲自下厨，做了黑猫最喜欢的炸小鱼和龙井虾仁，黑猫也只是蹲在树梢，无动于衷。 顾笙笙怒上心头，指着它道：“你再不下来，我就把虾仁送给隔壁的花花了！” 黑猫听了，猛地从枝头一跃而下，把顾笙笙结结实实压倒在地上。 柔软的草地溅起无数飞花，黑猫把顾笙笙压在身下，口吐人言：“那是我的虾！” 嗓音低沉迷人，俨然是沈妄的声音。 顾笙笙也没发觉不对，她挺高兴地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黑猫不回答，把一枝小白花丢在顾笙笙怀里。细碎小花累累垂垂，映着嫩绿叶片只能称作别致，比起黑猫从前送的花儿差远了。 顾笙笙嗅了嗅花儿，问埋头吃饭的黑猫：“这花儿不好看，香味怪怪的。这当饭钱可不够。” 黑猫道：“那你让你玩我的尾巴吧。” 毛茸茸热乎乎的猫尾巴在顾笙笙怀里扫来扫去，她小心翼翼碰了碰，受宠若惊：“真的让我摸吗？” 黑猫不耐烦道：“就这一次。” 顾笙笙欢呼起来，双手抱紧猫尾巴。黑猫忽然变得好大，尾巴毛茸茸，她双手都抱不拢，整个人幸福地扑进猫咪的毛里打滚。她抓抓猫尾巴，又揪揪猫耳朵，当她翻身骑到黑猫背上时，黑猫忽然翻脸，把她甩了下去。 “呜！”顾笙笙猛地睁开眼，却被阳光刺得冒出泪水来。 昨晚没关窗户，风掀起窗帘透入一线阳光，正对着顾笙笙的脸。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毯上。 好在地毯铺得厚，顾笙笙爬起来，看着床上闭眼安睡的沈妄，把手伸到他鼻子下试探。 没有呼吸。 顾笙笙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数到第五十秒时，沈妄终于开口：“你皮又痒了？” 顾笙笙赶紧把手收回来，假装疑惑地问：“我怎么又摔到地上了？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呀？” 在顾笙笙谴责的视线里，沈妄悠悠开口：“你睡相太差。” “……明明是你推我下去的！”顾笙笙气道。 沈妄淡定道：“你有什么证据？” “你狡辩！”顾笙笙光着脚在地上蹦跶，又跳到床上，居高临下地对沈妄谈判：“你答应过让我睡床上的，你不能再把我推下去了！” 沈妄曲起右肘枕在脑后，慵懒语调格外气人：“我没答应过后一句。” 顾笙笙一跺脚：“那我今天不给你做饭了。” 沈妄抓住她纤细脚踝，一扯，顾笙笙就扑倒在被子上。 顾笙笙晕头转向，在软绵绵被子里挣扎着翻过身。沈妄顺势握住她□□的脚，从绷紧足弓到软嫩脚心，一手就可掌握。 顾笙笙双腿乱蹬：“你干嘛，好痒，松开我！” 沈妄轻嗤：“求我。” 顾笙笙眼也不眨，软绵绵道：“求求你。” “……出息。”沈妄松开手。 顾笙笙一骨碌翻身下床，躲得远远地，捂着自己雪白的脚丫，脸颊飞红，眼底都泛起了水光。 沈妄又抬手，招小猫似的：“拿睡衣来。” 这些日子阳光晴好，顾笙笙让李嫂把贴身衣物都翻出来洗晒了一遍。布料晒得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与阳光的味道，穿在身上温暖妥帖。 沈妄的睡意都是黑色丝绸面料，映着他冷白肤色格外贵气。他双腿不能动，裤腿皱巴巴堆叠起来。顾笙笙的操心劲儿又上来了，半蹲下去帮他整理裤腿，忽地抽了抽鼻尖。 石楠花的味道。她忽然想起，梦里黑猫送给她的小白花，不也是石楠花吗？ 当顾笙笙扶着沈妄去洗手间时，石楠花的香气变得越发明显。石楠花香夹杂着沈妄身上特有的冷淡香气，变成一股侵略性很强的气味。 顾笙笙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后颈隐隐发麻。当沈妄拒绝跟她一起下楼做饭时，顾笙笙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转头就跑了。 等待顾笙笙软语央求的沈妄：“……” “旺仔不听话”上线了。 “旺仔不听话”改名为“旺仔特别不听话”。 【鸭丫：哈哈哈哈哈旺仔干什么坏事了，为什么特别不听话】 “他……”顾笙笙满腹心酸，悻悻然道，“它不听话，乱玩花。” 【黑糖小奶乐：玩什么花了】 【我不是皮蛋：曝光它！曝光它！】 【别枝惊了雀：支持主播曝光当事猫】 怎么没有人支持揍猫呢？顾笙笙看着满屏“旺仔小可爱”，气得脸都大了，哐哐哐切肉。 上好牛肩肉十分柔软，顺着纹理竖切。只见刀光雪亮，肉片不断落在砧板上。 【沙雕只会哈哈哈：主播小心手啊！】 【花生糖hst：明知道小姐姐刀工一流，还是看得提心吊胆】 “不会切到手的。”顾笙笙把切好的牛肉展开，厚薄均匀，肌理间隐约透出光线。 切好牛肉放在一边，顾笙笙拿出冻硬的五花肉，开始切片。 【小熊软糖：这肉切得比机器还均匀！瑞斯拜】 【江入云：全都是肉，主播是不是要做烤肉！】 【十诫诗：烤肉+1，我看见辣白菜了，是韩式烤肉对不对！】 【仙女又馋我了：呜呜呜呜呜我去泡一碗泡面再看】 弹幕馋得嗷嗷叫，营养液呈直线上升。 “你们猜对了，今天要做的就是烤肉。”顾笙笙笑吟吟道，“我现在要做辣酱。” 韩式辣酱，生抽，料酒，白砂糖，胡椒粉和一小把黑芝麻混合，考虑到沈妄挑嘴不吃葱蒜，顾笙笙只放了半颗洋葱和半颗梨子，把这些酱料放入料理机打匀，香气与她在烤肉店吃到的别无二致。 顾笙笙把一半的牛肉和猪肉拌入酱料腌制起来。这些牛肉品级很高，无需腌制就能尝到牛肉最原始的滋味。 接下来，顾笙笙开始处理海鲜。她把新鲜的小章鱼清洗干净，用少许料酒和盐巴抓匀，再撕掉黑膜，掏去内脏和嘴巴。新鲜大虾剥壳去虾线备用。 弹幕刷了起来： 【沙雕就会哈哈哈：不是要惩罚旺仔吗！怎么还给它做海鲜！】 顾笙笙辩解：“这不是给他做的，是我自己吃的。” 【尚华倾邪：不要解释了，我们都懂】 【江江在线追书：对对，我们懂得，不是给旺仔吃的】 【草莓小奶盖：对对对，什么调料都不加的海鲜是给人吃的，不是给旺仔的。】 【顾念白：我们都懂嘻嘻嘻】 顾笙笙气得瞪眼，不要再跟弹幕说话了。她飞快地给香菇打花刀，又切了两盘子辣白菜，切了黄瓜条，青椒和生菜叶子，就关了直播。 花园里有紫藤花架，花架下摆着长桌，那儿是从前别墅主人招待客人野餐的地方。李嫂把这儿清理干净，把烤盘和青菜水果一一端上来。 顾笙笙推着沈妄走过来时，沈妄陡然僵住了。 76 顾笙笙推着沈妄走到花架下：“我准备牛肉和五花肉,还有你喜欢的鱿鱼和虾，一会儿我帮你烤……怎么了？” 轮椅忽然受到一阵阻力，不再往前。顾笙笙推了一下,发现是沈妄扣住轮椅扶手上的按键，他道：“这是哪里？” “紫藤花架呀。李嫂说这儿是野餐的地方，还能搭烧烤架子呢。等夏天晚上,这儿可以烧烤，喝啤酒。” 紫藤花架下有一条长桌,正处在上风口。边上有一个大石台，供别墅主人开烧烤派对待客,也可以乘凉赏花。石台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当年的别墅主人宾客如云。 今天没有搭烧烤架,长桌上摆着烤盘和菜品水果。烤盘上的肉片烤得滋滋作响，油脂四溅,浓郁香气在花园里飘散开来。 顾笙笙喜滋滋地说了一通，却发现沈妄脸色很难看。 沈妄道：“我要回去。” 顾笙笙奇怪道：“怎么啦？你不喜欢烤肉吗？是不是嫌味道太大,我会帮你烤的。” 沈妄唇角紧抿。顾笙笙早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软声道：“我准备了很久的，尝一块嘛。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做别的,我先推你过去……” “别自作聪明。我要回去！”沈妄冷声强调，眉宇间尽是煞气。 他嗓音不高,气势却骇人，把边上的李嫂都吓了一跳，屏声静气地看着两人,保镖们也都看了过来，然后赶紧收回视线，鼻观眼眼关心。 沈妄这些日子,从没这样凶过她，何况还是当着别人的面。顾笙笙难堪得眼圈都红了。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沈妄又道：“傻站着干什么？” 顾笙笙一张嘴就带了哭腔：“我不要理你！” 沈妄冷下脸，也不再理她，自顾自推着轮椅转身，轮椅轧过草坪，鲜嫩青草折断发出青涩气味。两个保镖连忙上前，推着沈妄进门。 等沈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嫂才小心翼翼上来：“夫人，先生他脾气有时候不好，夫人您别委屈。” “我没事！”顾笙笙背过身去。 烤盘上的肉片仍然滋滋作响，边缘烤得焦黑，香气发苦。李嫂把电源关了，小心请示：“夫人，您先吃点儿？” 顾笙笙瓮声瓮气道，“我也不想吃了，东西撤掉吧。” 李嫂不敢多说，把一盘盘鲜肉和精致菜品都撤了下去。 眨眼间，花园里只剩下顾笙笙一个。 顾笙笙坐在草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缩成小小一团。 从二楼窗户看下去，就见她写着委屈的背影，好似被无故欺负了的小奶猫。 沈妄正坐在窗边，窗帘半掩，光线明暗交界落在沈妄身上，越发显得阴郁冰冷。 李嫂心惊胆战。怎么夫人一不在，先生又变回原来那吓人的样子了。她通报了一声，战战兢兢端着饭菜进来：“先生，这是夫人交代我给您做的。” 沈妄眉梢也没动一下。李嫂的手艺其实不错，可尝过顾笙笙的手艺，这饭菜的香气就再也无法勾动食欲了：“端下去。” 李嫂无奈，乍着胆子道：“夫人毕竟是小姑娘，受不了重话，先生您别跟她计较。” 沈妄反问：“我对她说重话了？” 李嫂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搅着围裙道：“也……也不是。夫人她今天特地为先生您做的烤肉，说您肯定爱吃。您不赏脸，夫人难免委屈……” 沈妄恍惚回想起顾笙笙方才的语气，雀跃欢喜地请他吃烤肉。可他…… 李嫂说了一通，沈妄却没有反应，只好端着托盘转身要走。 背后冷不丁响起磁性嗓音：“她人呢？” “呃？”李嫂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小心道：“夫人自己坐在草地上。没吃饭。嗯，也没披外套。” 沈妄牙关咬紧：“她跟谁使性子！叫她滚上来！” 李嫂吓了一跳：“是是是。” 李嫂转身没走几步，沈妄又道：“站住！” 李嫂都要哭了，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沈妄顿了顿，道：“叫她上来。” 卧室里安静得过分，手机播放着新闻，仍然驱不散浓重的黑暗和沉默。沈妄坐在窗边，哪怕是刚刚失明的那段日子，也未觉得这般难熬。 沈妄掀开窗帘，睁眼向外看去。黑暗，眼前唯有黑暗。他默默凝视黑暗良久，直至眼前泛起眩晕，眩晕中有一点白光，刺得他闭上眼睛。 沈妄摔下天鹅绒窗帘，揉着额角，等待那阵眩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门咔哒一声推开了，带进一股阳光烘干的青草味和蔷薇花香。这股香气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走进来。 沈妄抬起脸，望向顾笙笙的方向。顾笙笙每回进门，都要娇声嫩气地叫沈妄的名字。从前嫌她聒噪，现在却嫌她太安静了。 沈妄拧起眉头，等了半天，顾笙笙却绕开他走到床边坐下了，一言不发。 两人一个在窗边，一个坐床上，卧室里只有沉默。 在无声的僵持中，沈妄终于抬手：“过来。” 顾笙笙仍是一声不吭，床垫吱压，听声音还躺下来了。 沈妄呼吸沉了沉，推动轮椅靠近床边。顾笙笙一下子跳下床，哒哒哒跑开了。 沈妄一字一顿：“再跑一步，把你腿打断。” 顾笙笙终于忍不住了，跳脚道：“你就会吓唬我！” 沈妄冷道：“你大可以试试。” 沉重的威压袭来，顾笙笙僵在原地，要动不敢动，嗓音都染了哭腔：“……我最讨厌你了。” 沈妄循声，推着轮椅过来，将她堵在窗前。 往后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顾笙笙往后躲，被沈妄一把抓住手腕：“讨厌谁？” “……”顾笙笙咬住唇，用力把手往外挣。 沈妄收紧手，冷声逼问：“讨厌谁？” 顾笙笙仍在挣扎，她皮娇肉嫩，手腕挣扎间很快红了一片，发出吃痛的抽气声。沈妄心头火起，一把将她拖到膝盖上：“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最讨厌你！”顾笙笙气得浑身哆嗦，终于叫出声来，“你这个人又傲慢又霸道，还总掐我，你以为我很喜欢给你做饭，讨你开心吗？” 沈妄怒极反笑：“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这些日子撒痴撒娇，是想要什么？就为了三千万？” 沈妄把一张支票塞进顾笙笙胸口，冷而脆的支票刮在顾笙笙肌肤上：“拿着，滚吧。” 图穷匕见。顾笙笙脸颊滚烫，浑身颤抖。她这些日子跟沈妄同吃同睡，每天努力照顾他，连自己都忘了初心。此时听到沈妄的话，才知道在他眼中，自己跟原主并无任何区别。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呼吸相闻，空气却冷得要凝出水来。 沈妄看不见顾笙笙的表情，只听得她呼吸急促，夹杂无法抑制的抽噎，叫他心浮气躁。沈妄按着顾笙笙纤细腰肢，往怀里扣紧：“你……” 啪嗒，一滴泪水落在沈妄唇上。 小怪物的眼泪是咸的。沈妄还未来得及发火，更多的泪水雨点般落在他脸上，衣襟上。 沈妄不得不把顾笙笙的脑袋按进怀里，道：“哭什么！” 沈妄不说则已，一说，顾笙笙就哇地哭出声来：“你为什么凶我！我招你惹你了，我烤肉给你吃，你还凶我！” 沈妄按着不停扑腾想滑下他膝盖的顾笙笙，像捉一只撒泼的奶猫，用力轻了重了都不行，很有些头疼：“不是凶你。” 顾笙笙忍住泪，反问：“那是什么？” “……”沈妄下颌线条绷紧，又沉默下去。 “你没话说了，你就是凶我！”顾笙笙气道，“你根本不尊重我，你也不喜欢我，我……我想回家。” 回家。这个闸口一开，顾笙笙再也抑制不住，悲从中来。她这些天一直回避着想家，想父母，她所见所想只有沈妄一个人，可沈妄又这样欺负她。 顾笙笙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沈妄的前襟都被打湿了，他搂着顾笙笙，听见她奶音都哭出来了，终于道：“没有。是不喜欢紫藤花架。” 顾笙笙一秒收声，抽噎道：“为，为什么？” 她没注意第一句话，沈妄声线收紧，不知是松口气还是懊恼：“没有为什么。” 顾笙笙湿漉漉睫毛颤了颤，一滴眼泪挂在脸颊：“所以你是讨厌紫藤花架，才凶我吗？” “没凶……”沈妄放弃了，“是。” 顾笙笙想了想，又扑腾起来：“那也不行！你每次都这样，对我凶巴巴的！” 这一回，顾笙笙扑腾的力度小多了，语气也透出点精神来。沈妄捏着她后颈，上下揉搓她，顾笙笙娇气地叫了声，躲不开也就不躲了，她习惯了沈妄这种逗小猫小狗一样的动作，有种不带□□味道的亲昵。 两人这就算和好了。顾笙笙挣扎着直起身，从胸口掏出那张捂热的支票来：“这支票真的给我吗？我可以用吗？” 方才顾笙笙挣扎时在他腿上蹭来蹭去，沈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处，漫不经心道：“嗯，想买什么都行。” “那我要用来还违约金！”顾笙笙高兴道，在沈妄腿上摇来晃去。 沈妄哑声：“然后呢？” 顾笙笙用“你真笨”的语气道：“然后我就自由啦。” 沈妄脸色一变，忽然抬手去抢，可顾笙笙早就准备，反手把支票藏到身后。沈妄捉住她，她小腰一扭，猫儿一样从沈妄怀里滚了下去。 “你过来！”沈妄脸色铁青。 顾笙笙躲得老远，背过身喜滋滋举起支票，愣住了：“这支票上怎么没写字？沈妄你又骗我！” “……”沈妄淡定道：“嗯，骗你的。” 顾笙笙一把将支票揉成团，扔到了沈妄头上：“我，最最讨厌你了！” 一小团支票砸过来。沈妄抬手接住,扔掉。轻飘飘道：“饿了，吃饭。” 顾笙笙气得原地跳脚，小声骂道：“吃你的头。” 她第一次说脏话,说完还有点小心虚，赶紧偷偷看了沈妄一眼。沈妄双手搭在轮椅上，微微俯身垂询：“你说什么？” 顾笙笙眼神乱飘,嘴硬道：“没，没说什么啊！” 沈妄判断了一下方向,推着轮椅靠近她：“我听见了，你说讨厌。” 随着沈妄靠近,仿佛有无形压力裹住顾笙笙，她打了个哆嗦：“我说你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呵。”沈妄似笑非笑，“去烤肉。” 顾笙笙气鼓鼓,拿了条毯子给沈妄盖在腿上，推着他下楼去了。那张无上限的空白支票,皱巴巴躺在地板上。 既然沈妄不愿意去紫藤花架下烤肉，两人就在厨房吃饭。谁知沈妄还嫌油烟味太大，自己远远地坐在窗户下,顾笙笙一个人在烤盘前烤得热火朝天。 五花肉，牛肩肉,虾仁，鱿鱼……在烤盘上滋滋作响。顾笙笙利索地给五花肉刷上辣酱，翻面,等边缘卷起就立刻夹出。 她展开一片生菜，放上五花肉，辣白菜和一点儿黄瓜丝裹好,用手托着颠颠儿跑到沈妄身边：“给。” 五花肉的肥肉已经被烤成半透明样子，油脂被控出来，嚼起来肥而不腻，比牛肉还香。顾笙笙忙活了半天也饿了，肚子发出“咕噜”一声。 沈妄正要张口，闻声抬头“看”了顾笙笙一眼：“你还饿着？” “不用担心我，等你吃完我再吃。”顾笙笙坚强地道。 沈妄举起菜包。 在顾笙笙期待的眼神里，沈妄把一整个菜包放进自己嘴里吃掉，才施施然道：“你吵到我了。” 顾笙笙：“……” 李嫂进厨房时被河豚似的顾笙笙吓了一跳，夫人的脸怎么圆了一圈？ 李嫂系上围裙，道：“夫人，烤肉油烟味大，我来吧。” 顾笙笙气嘟嘟的：“沈妄要吃我烤的。” 沈妄道：“我们去院子里吃。” “哎？”顾笙笙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用我烤肉吗？” 沈妄已经把餐巾取下：“嗯。” 顾笙笙嘴一扁，放下烤肉夹子，推着沈妄去院子里。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温暖起来，草地上铺了毯子，顾笙笙扶着沈妄坐下来，地上软绒绒的，还能闻到青草的气味和花香。两人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吃烤肉，惬意得像是在野餐。 肉和调料是顾笙笙亲手腌制的，李嫂只负责烤，味道还是比她自己烤的差远了。可沈妄吃得依然很快，好像尝不出什么区别。 顾笙笙把一个菜包喂到沈妄嘴边，看着他面色如常地吃下去，心里闷闷的。 沈妄平时只肯吃她做的东西，连米饭是李嫂蒸的都能尝出来，今天怎么转性子了？顾笙笙越想越不高兴，小脸又气大了一圈。 一根黄瓜条戳到她脸上，顾笙笙回过神，炸毛道：“干嘛呀！讨厌！” 她一张嘴，沈妄就把黄瓜条塞进她嘴里了：“吃饭发什么呆。” 农庄送来的白玉黄瓜，清香脆甜，顾笙笙嚼得咯吱咯吱响，又伸手去拿。黄瓜篮子摆在沈妄手边，被他大手拦住。 顾笙笙忿忿地瞪着沈妄：“你干嘛呀？” 沈妄道：“喜欢吃？” 顾笙笙道：“喜欢，给我。” 沈妄薄红唇角掀起一抹笑，又拿起一根黄瓜条：“我喂你。” 他那笑不像好笑，顾笙笙也没多想，看了看他修长手指拈着的黄瓜条，探身过去咬住了。 黄瓜条有一指长，沈妄捏着不放，顾笙笙从尾端咬起，小仓鼠似的咔滋咔滋啃，一直啃到沈妄指尖。 沈妄把剩下的一点黄瓜条塞进顾笙笙口中，手指也随之探入，触到一点儿湿润柔软的舌尖。 小舌躲闪，藏在贝齿后不愿被戏弄。沈妄心念一动，指尖忽然剧痛。 “嘶！”沈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手指半天没说话。 李嫂又端了一盘热腾腾烤肉过来，见状不安道：“先生，是不是我放太多辣酱了？” 顾笙笙双手捧着菜包啃，认真道：“不是，他把自己手指咬到了。” 沈妄脸色铁青，就听李嫂喜不自胜地谦虚道：“我的手艺哪有这么好，都是夫人调味调得好。” 等李嫂走了，沈妄缓过一口气，正要发难，香喷喷烤肉又喂到了嘴边：“这片牛肉烤得最好了，给你吃。” 嫩声嫩气，撒娇卖乖的意味不要太明显。沈妄咀嚼着烤肉，很受用地舒展了眉头。 李嫂的手艺到底不如顾笙笙，沈妄吃了七八分饱就不再吃。烤肉和菜都撤了下去，端来几盘子水果点心。 顾笙笙贪嘴又吃了些车厘子，腆着小肚子瘫在沈妄腿上。 “沈妄沈妄，我好撑啊。” 沈妄道：“起来散散步。” 顾笙笙蹬了蹬腿：“我不想动。” 沈妄嫌弃道：“你是猪吗？” 顾笙笙呜了声：“我真的胖了吗？” 沈妄张手量了下她的腰，纤细柔软的一把，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莫非是在这儿？沈妄的手指不自觉往上，被顾笙笙的手挡住了。 顾笙笙扒拉着沈妄的手：“很痒，不要捏。” 沈妄回过神，不动声色地道：“胖多了，肚子上都是肉。” “……我不胖！”顾笙笙捏了捏自己的肚子，真的捏到了一点点。 沈妄道：“吃饱了就睡，不胖才怪。” “你还不是一样。”顾笙笙不服气地捏沈妄的肚子，摸到强韧紧实的一块腹肌：“……” 顾笙笙酸不溜丢：“你不要偷偷吸气。” 沈妄下巴轻抬，一贯的傲慢淡然：“打一拳试试。” 顾笙笙真的爬起来，捏紧小拳头，气沉丹田，对着沈妄的腹肌就是一记直拳：“喝！” 沈妄：“……！” 顾笙笙捧着发红的手背，包着泪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锻炼了？” 沈妄捏住顾笙笙后颈，把人拉进怀里，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想守寡？” 顾笙笙害怕之余还期待了下：“遗产能分到三千万吗？” 那一天，顾笙笙没能知道沈妄的遗产有多少，沈妄倒是差点继承她的遗产。顾笙笙叫得那么惨，都没有一个保镖来劝架，她对这个人情冷漠的世界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晚上，顾笙笙泡在浴缸里，含泪向席雪儿和安荷诉苦，着重强调了沈妄的丧心病狂。 安荷：“我听笙笙你的语气，怎么挺乐在其中的？” 顾笙笙气道：“我才没有。我都被他掐红了！” 席雪儿和安荷异口同声：“掐哪儿了？” “掐我脸。”顾笙笙哭唧唧。 席雪儿：“这不能忍！谁敢掐我的脸，我掐断他的鸡儿！” 顾笙笙想象了一下沈妄的那里，脸红了：“你好粗俗。” 席雪儿烂笑：“顾笙笙，你都开过荤了，还这样害羞可不行。来来来，我分享几个好东西给你。” 77 席雪儿发来几个名字很奇怪的文件：“晋江不可描述1.avi文件传送中。” “晋江不可描述2.avi文件传送中。” “晋江不可描述3.avi文件传送中。” 席雪儿：“这个特刺激，是我的珍藏，特地贡献给笙笙了。” 安荷：“好人一生平安。” 顾笙笙看片名像犯罪悬疑片，道：“才三部呀，有没有多一点发给我。” 席雪儿震惊了：“你想看几部啊？” 顾笙笙炫耀道：“我每天晚上都跟沈妄一起看，这三部一下就看完了。” 席雪儿：“这么刺激？” 安荷：“不愧是你。” 席雪儿：“这三部就够刺激了，你跟好好观摩学习一下，保证沈妄神魂颠倒。” “那我才不给他看，我还生沈妄的气呢！”顾笙笙又巴拉巴拉抱怨了一通，把沈妄说话不算话，用空白支票欺骗自己的感情的事说了。 席雪儿半天没说话，发来一条语音：“沈妄的空白支票？啊啊啊啊啊啊那是随便你填的意思啊！把我们三个都赎了也绰绰有余啊！” 安荷：“！！！” 顾笙笙：“？？？” 顾笙笙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浴巾一裹就冲了出去。 沈妄只觉一阵带着水汽的香风袭来，顾笙笙哒哒哒跑到桌子边，不知道在翻找什么：“撒什么癔症？” “支票，支票！”顾笙笙急得跳脚，在屋子里一通乱找，又把垃圾桶倒过来，金属质垃圾桶里空空如也，已经被李嫂清理了。 顾笙笙发出一声失望的呜咽，缠着沈妄道：“你再给我一张。” 沈妄靠在床头，端肃冷淡，说出的话却可恶极了：“支票是你自己扔的。” 顾笙笙指责他：“那空白支票可以随便填，你故意不告诉我的！” 沈妄冷嗤：“蠢东西。” “你……阿嚏！”顾笙笙打了个喷嚏。 沈妄对着她的方向皱眉道：“你光着跑出来的？” 顾笙笙一掐小腰：“我裹着浴巾的！” 沈妄唇角挑起一抹了然笑意。顾笙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脸轰然烧得通红，气哼哼甩手回了浴室。 浴室里哗啦啦水声又响起来了。湿漉漉的香气萦绕鼻尖，勾着人心神耳意都飘往浴室的方向。 丰沛的水蒸气附在玻璃门上，镜子逐渐变得透明，清晰映照出浴室里的情景。暖调的灯光里，顾笙笙惬意地躺在浴缸里，湿漉漉发丝海藻般披散，缠绕在柔润的肩，雪白的手臂，纤细笔直的长腿翘起，任由热水浇淋。 她的脸隐在雾气之后，似水泽灵气幻化成的妖精，一个侧影便勾魂摄魄。 沈妄睁眼，望住了浴室的方向。 顾笙笙站起身,跨出浴缸。湿漉漉长发披散在雪白肩膀和胸前，窈窕曲线半遮半掩，水珠沿着发梢滴落,滚过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最香艳的笔触也画不出这一幕的千万分之一。 烟花绽开一刹那，又归为黑暗。 浴室里有大面全身镜，顾笙笙对镜顾盼,她的身材与从前别无二致，纤腰,非要仔细探究，就是胸前丰盈了些,脸颊也略略长了些肉，被热水蒸得粉扑扑,像盛夏枝头将熟未熟的蜜桃 顾笙笙捏了捏脸颊，怒上心头,都是沈妄捏肿的！她的脸本来都不大！ 想到这儿，顾笙笙胡乱擦干自己,裹上浴巾推门出去。 一推门，正对上沈妄：“你？” 沈妄朝着浴室的方向，不知坐了多久。 顾笙笙回头看了眼浴室门,玻璃门里的一切清晰可见，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朝着浴室干嘛？” 沈妄顿了顿，刻薄道：“我以为你淹死在里面了。” 顾笙笙不说话,两根手指扒拉眼皮冲沈妄做鬼脸，沈妄毫无反应，皱眉道：“哑巴了？......又没凶你,怎么不说话？” 顾笙笙松口气，指责他：“以后不准再掐我的脸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沈妄不理她，使唤道：“倒杯水来。” 顾笙笙踩着软绵绵拖鞋，去倒了杯热水来，絮絮叨叨：“多喝点水，今天中午烤肉吃得上火了吧，嗓子都哑了。” 沈妄挑剔道：“要冷水。” 顾笙笙没办法，只好给他吹吹凉：“不烫了。冬天喝冷水会感冒。” 沈妄端着杯子抿了口，听得布料摩擦声。热水入喉，烧得心中无明火更燥热。 顾笙笙解开浴巾，翻出一条白色睡裙套上。她往床上一蹦，香香软软的一团钻进被窝，沈妄却呼啦把被子卷过去，背对她躺下了。 “沈妄，沈妄？”顾笙笙撑起身，探过去看沈妄。沈妄闭着眼，面容苍白如玉，狭长眼尾沁着一线红意，仔细看去，鸦黑鬓角亦有潮意。 顾笙笙手拢喇叭，对着沈妄耳朵：“沈妄，起来看电影。” “不看。”沈妄道。 顾笙笙才洗过澡，身上带着软暖的香。沈妄双眼看不见，其他感官因此越发敏锐，顾笙笙香甜吐息落入他耳中，那股热意灼得他口干舌燥。心中那只野兽几欲脱笼而出，想要撕碎什么，好好解一解渴。 顾笙笙没有半点自觉，缠着他一个劲儿撒娇：“看嘛，每天都看的，为什么不看？” 沈妄道：“今天困了。” 顾笙笙就道：“那明天再看，我给你按摩腿吧。” 顾笙笙乖起来的时候是真乖，小奶音甜甜的，叫人只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疼一疼。沈妄自认不是心软的人，也很难对她冷下脸。他挡住顾笙笙的手：“不用，你也躺下来。” 顾笙笙不听话，沈妄伸手拉她，摸到蓬松柔软的布料，再摸，才是光滑香软的顾笙笙。 沈妄烫着般一顿，顾笙笙已经躲开了。身侧床垫下压，是顾笙笙躺了下来。她小小声道：“你把我睡裙领子扯下来了。” “裙子太大了。”沈妄面色镇定，捻了捻手指。 顾笙笙哼唧：“你不懂，这样好看。” 顾笙笙的睡裙都是复古浮夸的款式，泡泡袖花边蕾丝，宽松领口露出羊脂玉般纤细锁骨。她陷在这堆柔软华丽的布料里，像个昂贵精致的人偶娃娃。 沈妄修长指节埋入她丰厚凉滑的发间，轻轻梳理，逗弄猫儿似的。粗糙滚烫的指腹偶然划过她肌肤，顾笙笙除了怕痒地躲一下，也没什么反应。 她跟沈妄太亲密了，亲密到好像左手摸右手。 顾笙笙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撑着不肯睡：“沈妄，我周天要去试镜呢。” “嗯？”沈妄发出一个音节，手指不自觉扣紧。 顾笙笙继续道：“雪儿和安荷也要去的，是《朝歌》的试镜。我没看过《朝歌》呢，我要试镜的是第一美人的角色。” 她最后一句话透着小得意。 沈妄表情古怪，考虑到今天娇气包刚哭过，到底把刻薄话咽下去：“你想去？” “嗯。”顾笙笙道，“反正我去了也不一定能试镜上。” 沈妄便道：“选不上别哭鼻子。” 顾笙笙点点头：“雪儿说了，《朝歌》是大ip，光有美貌是不够的。” 沈妄忽然转开头：“嗯。你高兴就好。” 沈妄尾音奇妙地上扬，似乎在笑。顾笙笙趁机把脚丫子贴在他腿上，苦恼道：“我看了其他候选人的照片，都没有我漂亮。要是我明天去了，导演把我选上了怎么办？我好担心啊。” “选上就拍，我给你投资。”沈妄再也忍不住，抬手挡在脸上，肩膀颤动。 “你抖什么呀？你……你笑什么！”顾笙笙扒拉沈妄的胳膊，恼羞成怒，整个人都扑到沈妄身上，“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了！” …… 顾笙笙还没去试镜，直播间先上了一次热搜：#仙女做饭旺仔不听话直播间#。 上次的手打蛋白意外走红后，微博大v“我靠吃播续命”尝到热度，剪辑了一个“旺仔不听话”的十分钟视频。跟现在那些氛围主播不同，顾笙笙是真的拥有一手绝妙的厨艺，再简单的食材也能在她手中变成色香味俱全安的美食。而且顾笙笙没露脸，光是靠嗓音和一双手，已经引得微博狂喊仙女。 这视频一经推出，立刻引来巨大反响，各大博主也跟着纷纷转发。不到一夜，已经登上了热搜前十。 天鹅直播见“旺仔不听话”自带流量，更是给了“旺仔不听话”一个首页推荐位。一时间，顾笙笙直播间的栽培榜排名直线上升，直接冲进了前五。 前五名的大主播一看就急了，纷纷加播，号召粉丝给自己砸营养液。大主播们粉丝基础牢固，后援强势，等顾笙笙上播时，“旺仔不听话”已经掉到了第七名，弹幕正热火朝天地给她打榜。 【米盒子：小仙女冲鸭！我们送你出道！】 【小熊软糖：加油，我所有的营养液都给主播了】 【爱吃青菜：姐妹们把营养液都给小仙女鸭！想看看小仙女长什么样！】 以上是正常的。还有一些沙雕发言： 【时十七：我想看猫咪！】 【沙雕只会哈哈哈：送旺仔走花路！】 【金桔柠檬不加冰：给旺仔打call！守护最好的旺仔！】 顾笙笙敬谢不敏。她已经有一个推不掉的试镜了，不想再去第二个。何况原主现在名声这么差，她这个直播间掉了马，只怕这些人会马上翻脸骂她。 微博上，热搜“仙女做饭旺仔不听话直播间”恰好跟“顾笙笙滚出娱乐圈”排在一起，看着相当讽刺。 顾笙笙切好紫甘蓝丝，和樱桃萝卜片，苦苣，虾仁以及油炸辣椒都放进玻璃沙拉碗里，再浇上油醋汁，一碗色彩鲜艳的沙拉就做好了。 【百香果控：都是蔬菜，不馋】 下一秒，就见顾笙笙打开烤箱，端出了滋滋作响的战斧牛排。 顾笙笙戴着手套，用刀把热腾腾的牛排切开，汁水四溢，丰厚牛肉最里层还带着血丝，鲜嫩无比。她把牛排切割好，呈扇形摆在盘子里，点缀上甘蓝叶子和迷迭香。 【苏苏苏七：大晚上我为什么要点进这个直播间！】 【百香果控：噗通跪下了】 【空罐子：自从关注了主播，我的宵夜就没断过】 【吃不吃鲲鹏呀：楼上为什么在我家安监控】 【沙雕只会哈哈哈：楼上+1】 【时十七：主播我能去你家吃饭吗，就吃一口】 顾笙笙打开一瓶气泡水，注入加冰块的玻璃杯中，再挤入一角柠檬。灯光里，无数气泡浮起破裂，映着浮沉的柠檬片，令人开始分泌口水。 【爱吃青菜：我不想吃牛排了，我更想喝气泡水……】 顾笙笙道：“明天请假，有事不播了。” 弹幕里一阵哀嚎，有人问顾笙笙要去干什么。顾笙笙含糊道：“有些事要忙。” 大部分弹幕都很理解，让顾笙笙去忙自己的事情要紧。也有杠精批评顾笙笙播出不如别的主播勤快，还不如去看别的主播。 弹幕里顿时又掐了起来。顾笙笙直接点了退出直播间，在退出的前一秒，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千个烟花。】 顾笙笙还来不及震惊，已经退出了直播间。她回到天鹅直播首页，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金钱的美丽。一千个烟花的特效映亮了整个天鹅直播首页，“旺仔不听话”直播间链接也在首页久久停留。 顾笙笙捧着手机飞奔上楼：“沈妄，沈妄！” 沈妄端坐在桌前，手机倒扣在桌面，听得顾笙笙直冲过来，抬手按住她脑袋：“一惊一乍。” “快看……快听！烟花！”顾笙笙把手机举到沈妄耳边。 一千个烟花已经放到尾声，烟花炸裂的声音盛大旷远，令人眼前似乎浮现出烟花漫天的盛景。 沈妄反应平平：“烟花而已。” 顾笙笙有些失望，敝帚自珍地看着手机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一千个烟花很难得的，其他主播都没有。” 沈妄在她腮上拧了一下：“好，了不起。” 顾笙笙小脸如沐春风，立刻笑开。就听沈妄接着问：“晚餐呢？” “……我叫李嫂端上来。”顾笙笙气呼呼按下铃。 沈妄道：“宅子里佣人不够，得增加人手。” 顾笙笙深以为然：“对，李嫂每天要打扫卫生，又要洗衣服，还得负责厨房的清理。好辛苦。” 沈妄赞同：“嗯。” 两人沉默一会儿。沈妄道：“然后？” 顾笙笙很可爱地反问：“然后什么？” “……”沈妄认清了现实，道：“没什么，我会处理。” 这天起，沈妄又给顾笙笙换了个外号：小废物。 豪门大家娶妻，要么挑选门当户对的妻子作为助力，要么选才德兼备的打理内务，也有爱色的娶个绝色花瓶。 不知沈家是多么火眼金睛，才能从万千选择里挑出这个又蠢又娇气的小怪物。 等牛排入口，沈妄又不得不承认；沈家还是做了一件好事。 牛排鲜嫩无比，南瓜汤奶香浓郁，只有那一碗沙拉遭到了沈妄的强烈抗拒。尤其是苦苣叶子，沈妄宣称连灾年的兔子都不会吃这玩意儿。 顾笙笙认为灾年根本不会有兔子，早就被人打光了。 沈妄报以冷笑，并吃了一大块牛肉。 顾笙笙把牛排端得老远，大声道：“你每天光吃肉，一口蔬菜都不吃，这样可不行！” 沈妄臭着脸：“南瓜也是蔬菜。” “要吃绿叶菜才行。”顾笙笙把一片苦苣叶子喂到沈妄嘴边。 沈妄誓死不从，一字一顿：“这不是人吃的。” “怎么就不能吃了？我吃给你看！”顾笙笙把苦苣叶子放进嘴里，“……呕，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苦死了啊呸呸呸！” 顾笙笙猛喝了一大杯柠檬气泡水，才稍稍冲掉舌尖的麻痹感。她泪汪汪，内疚道：“太苦了，是我不好。” 她认错认得痛快，让沈妄嘲讽的话都停在了舌尖。他脸色微僵，抬手：“过来。” 顾笙笙委屈地凑过去。沈妄摸到她脸颊，指腹抹掉眼角的泪水：“动不动就哭。” “我没哭，眼泪自己冒出来的。”顾笙笙辩解。 “……出息。”这一句话出口，低沉缱绻，令彼此都是心中一荡。 好半天，顾笙笙拖动椅子，坐到了沈妄对面：“快，快吃。牛排都要凉了。” 沈妄定定神，心不在焉地端起水喝了口。顾笙笙咕嘟咕嘟喝光气泡水，含了个冰块在嘴里，也没能消退脸上的热度。 她舌尖抵着冰块，努力让自己语气欢快起来：“明天就要试镜了！我都准备好了！好期待呀！” “你真的想去？”沈妄指尖敲击桌面。 顾笙笙道：“当然喽。我熬夜看了《朝歌》，还跟雪儿和安荷视频彩排了几段呢。” 沈妄不动声色，把一张支票揉成团扣在掌心：“嗯。好好表现。” 顾笙笙抖擞道：“你想看我表演一下吗？” 顾笙笙上一次给他表演，是天鹅上红极一时的“吃芹的雨人”。沈妄当机立断：“吃饭。” 可能是担心顾笙笙给他表演，吃完饭沈妄就催着顾笙笙洗漱，两人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笙笙是被沈妄掐醒的。她没什么起床气，软绵绵哼唧了几声，就慢腾腾从被窝里拱出来。 顾笙笙长发凌乱，小脸略带憔悴。这几天沈妄睡觉总把她当抱枕似的压着，弄得她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醒来时一身汗津津的。 沈妄倒是早就醒了，神清气爽地坐在轮椅上，正在捏她的脸。 “咦？”顾笙笙伸个懒腰，懵懂地看着沈妄，“你怎么起床啦？谁扶你起来的？” 沈妄抬起下巴，冲床头扶手的方向示意。 自从这一批保镖来后，顾笙笙让人改装了主卧，床头洗手间等地方都安了扶手，方便沈妄行动。可沈妄一次都没用过，平时还是要顾笙笙亲力亲为地扶他。 顾笙笙眼前一亮：“你都能自己起来了！我就说了，林老的医术能治好你！林老真厉害！” “……”关那老头子什么事。沈妄不轻不重地把杯子撂下，“一大早就聒噪。” 顾笙笙嘴巴一撇：“你一大早就凶人。” 沈妄：“还顶嘴？” 顾笙笙跳下床，哒哒哒跑进浴室：“我没有，我去洗澡。” 顾笙笙冲了个澡出来，已经八点了。她急匆匆擦了擦头发，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席雪儿约她九点碰头，她得抓紧时间给沈妄做早餐。 谁知走出浴室，桌上已经摆着丰盛的早餐。两碗热腾腾香糯米粥，凉拌莴笋，醋渍海带丝，酸辣藕带，炒牛奶。 78 李嫂把一碟子奶黄包放下，笑道：“夫人，今早您要去面试。先生特地让我准备的早餐。” 沈妄脸色不豫，冲顾笙笙道：“傻站着做什么？不去试镜了？” “哦，哦。”顾笙笙忙跑过去，先推着沈妄到桌子边坐好，自己才坐到他身边。 沈妄淡淡一句：“吃饭也要黏人。” 到底没赶她。 顾笙笙双手捧起一碗粥，嗓音甜软：“大郎，来吃药了。” “……”沈妄温声道，“把脸凑过来。” 顾笙笙把一勺粥怼进他嘴里：“啊——” 沈妄咽下粥：“你下次再看乱七八糟的……” 顾笙笙再怼一勺，：“嘘，不要抱怨，抱我。” 沈妄此时要是一只猫，恐怕尾巴都炸开了：“再说一个字，弄死你。” 顾笙笙不说话了，乖乖喂沈妄喝粥。李嫂熬粥很有一手，加上食材好，熬出的粥香软滑糯，寒冬的早晨喝下去浑身都暖了。顾笙笙和沈妄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早餐，楼下就响起了车笛声。 顾笙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好漂亮的车，谁来啦？” “……是送你的。”沈妄道：“你该出发了。” 顾笙笙迷迷糊糊没有时间观念，昨晚随口对沈妄提了一句，沈妄倒是记得，还给她安排好了。 车库里那辆全球限量版玛莎拉蒂开了出来，挑选出最威武的两位保镖严正以待。李嫂一脸激动，活像目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夫人，别紧张，平常心对待！” 顾笙笙本来不紧张的，这会儿心里也打起鼓来。她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呀？” 她嗓音甜得像融化的奶糖。周围一圈保镖全红了耳根，扭头不敢看她。 沈妄绷紧脸，抬手，捏住顾笙笙送上来的脸颊：“撒什么娇。” 顾笙笙道：“我自己去会紧张。”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现实，只哼哼唧唧地对着沈妄撒娇。 沈妄不为所动，捏捏她脸颊：“是你自己要去的，选不上别哭。” “不会的。”顾笙笙斩钉截铁，“我肯定不会哭。” 沈妄还未开口，顾笙笙接着道：“我会忍着回来再哭。” 周围传来“噗嗤”的失笑声。沈妄冷脸：“谁？” 众人顿时屏息敛气，一个憨憨被人踹了出来，赶紧低头：“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不敢了！” 顾笙笙见那个憨憨保镖满头冷汗，就道：“沈妄，让他给我开车吧。” 沈妄转向顾笙笙：“嗯？” 顾笙笙解释道：“他上次开车挺稳的。” 沈妄便点了点头：“那就他吧。” 保镖如蒙大赦，道：“谢谢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妄淡淡道：“谢夫人。” “是是，谢谢夫人！”保镖赶紧转向顾笙笙。 一直到车开出了好远，沈妄坐着轮椅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了一个点。顾笙笙趴在车窗上，鼻子酸酸的。 保镖阿城开着车，又对顾笙笙道了一次谢。顾笙笙回过身来，道：“沈妄其实人挺好的，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前排两个保镖眼神交流。 夫人直呼先生名字？ 先生人挺好的？ 实在不知从何接起，车子里一阵沉默。 好在顾笙笙不需要他们回答，捧着手机跟席雪儿和安荷发消息。这两人从城郊剧组出发，堵在了路上。顾笙笙的车倒是一路顺畅，别人看见这辆豪车都纷纷避让，生怕刮到它一点半点。 《朝歌》是橙柠明年主推的大剧。试镜室外，或坐或站了十几个姑娘小伙子，个个放在人群里都是抢眼的漂亮，互相孔雀开屏似的争奇斗艳。 这时，一个新人走了过来。她穿着剧组必备的黑色羽绒服，仍看得出身材高挑纤细，绸缎般的发随意披散肩上，惹得众人都抬眼看她。 等她走近，都议论纷纷：“这谁啊？来试镜还戴口罩？” “认不出，新人吧。” “眼睛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就不用遮脸了。” 新人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冲门口的助力要了号，昂头左右看了一圈，就慢吞吞走开了。 这新人正是顾笙笙。席雪儿和安荷还没来，她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不舒服，躲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才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顾笙笙低头，看见了一双锃亮皮鞋。有人在，她说了声“打扰”就要退出，却被那人抢先一步拦住：“笙笙？” 不知是孽缘还是其他，每次都能碰到沈霆琛。 沈霆琛也有些意外，很快就收敛神色，换作惊喜：“笙笙，我知道你今天会来试镜，特地来这里等你。” 顾笙笙慢吞吞道：“我听到其他人说，你是送顾云烟来的。” “……云烟她恰好跟我顺路。”沈霆琛面不改色，迅速转移话题，“笙笙，这部剧我有投资，如果你想拍，我……” 顾笙笙打断他的话：“一部剧塞两个人，不太好吧。” 沈霆琛再度哑口无言。他忍不住深吸一口烟，缓缓呼出：“笙笙，你变了好多。” 从前的顾笙笙从未有过这样尖锐的时候。顾笙笙再任性，只要沈霆琛提一句分手，她就会抛弃所有骄傲来哀求他。 顾笙笙正要酝酿一句刻薄话来骂他，就听沈霆琛继续道：“可我居然觉得，这样的你让我找回最开始的心动了。” 顾笙笙倒退三步，脸色煞白。 沈霆琛见她杏眸含水，心疼地要伸手来扶她，顾笙笙却跟见了鬼似的，一把甩开他，踉踉跄跄往外跑。 沈霆琛在后头追了几步，可顾笙笙一口气跑出满是人的走廊外头，他立刻停住了脚步。沈家二少爷在娱乐圈大名鼎鼎，要是被人看见追着顾笙笙跑，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沈霆琛眼神复杂，盯着顾笙笙的背影。看着顾笙笙的反应，他心里反而安定了些，顾笙笙是被他伤得太重，只要他耐心些，一定能将她哄回来。 顾笙笙捂着狂跳的心脏，缓了缓。她最厌烦沈霆琛纠缠不休，尤其是他每次出现都激起原主残留的执念。顾笙笙定定神，心中默念：沈霆琛这个渣男不值得你这样执着。他眼光那么差，顾云烟长得还没你漂亮呢…… 顾笙笙絮絮叨叨半天，念及顾云烟时，原主残留的情绪一阵激荡，令顾笙笙神魂不稳，几乎昏厥过去。 “笙笙！你怎么了？”席雪儿一进来就看见顾笙笙脸色惨白，忙扑上来扶住她。 顾笙笙浑浑噩噩，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车上了。 席雪儿和安荷一左一右地夹着她，满眼担心：“笙笙，你怎么了？” 顾笙笙杏眸湿润，恍惚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席雪儿拍拍胸口：“你真是吓死人了。刚才脸色煞白的，还一个劲儿说胡话。” 顾笙笙道：“我说什么了？” 安荷道：“你念叨着顾云烟和沈霆琛的名字，报仇啊恨啊，吓死我们了，我懂你想报仇的心思，也不能大大咧咧在剧组喊出来吧？还好旁边没人听见，我捂着你的嘴把你拖上车的。” 顾笙笙粉唇轻启，一字一顿：“我要撕了顾云烟。” 她脑海里似有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原主与沈霆琛顾云烟二人的往事在她脑中清晰浮现。如果说顾笙笙从前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一回却是与原主共情，以原主的视角回溯往事。 原主的种种不甘，愤懑，仇恨，一次又一次被踩在脚下的无能为力，都令顾笙笙感同身受。这一切，竟然只因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她就欠了原主一段因果。顾笙笙答应替原主报仇，消弭执念。 席雪儿大乐，拍着顾笙笙的肩膀：“有仇必报，这才是我的姐妹！你一句话，我们今晚就去堵她，带上沈家的保镖，狠狠揍她一顿。” 顾笙笙学着沈妄的语气，冷丝丝道：“不，我要拍《朝歌》。她不是发通稿艳压我吗？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颜值碾压。” 最后四字，顾笙笙一字一顿，杏眸散发出一股杀气！ 席雪儿和安荷对视一眼，忽然捂住了胸口。小奶猫自以为很凶地亮爪子，好萌啊…… “男一号可是贺子卿呢！只要能跟贺子卿对戏,演个丫鬟我也愿意。” “亲爱的你这么漂亮，肯定能被选上。到时候红了，可别忘了我呀。” “呵呵你才是呢。” 走廊上,等着试镜的众人商业互吹，却也心知肚明轮不到自己当主角：“刚才顾云烟可是沈二少陪着来的。你说她会演周寒芷还是宁歌？” “肯定是周寒芷，黑化的角色谁演谁爆。” “真羡慕她,有沈二少捧着，还不是想演什么是什么。” 众人正说着,顾云烟从洗手间的方向走了出来。 “嘘......”众人齐刷刷收声，换上谄媚热情的笑脸迎了上去。 “云烟姐,来这边坐。” 顾云烟淡笑。对着这一群还没闯出名头的18线，她还真够格被称呼一句云烟姐,何况这些人刚才可是毫不掩饰地想往沈霆琛身上扑，她不屑与她们为伍。 十八线们也感受到顾云烟不爱搭理自己,有要面子的心里暗骂一句就走开了，也有想往上爬的,继续对顾云烟笑脸相迎，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地打探一句：“云烟姐,你准备了哪一段戏啊？“ 顾云烟柔柔道：“大家的机会都是一样的，只要好好表现,导演会根据我们的表现来选择。” 顾云烟敷衍着众人，眼睛却不自觉在人群中搜索。沈霆琛陪着她来试镜，怎么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这一瞥之下她没见到沈霆琛,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笙笙姐！” 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的顾笙笙脚步一顿，似乎要转头就走。顾云烟直接推开众人,朝着她紧赶几步，亲热地叫道：“笙笙姐！你也来试镜吗！” 众人循声看去，穿黑色羽绒服戴口罩的，正是方才惊鸿一瞥的那位新人。顾云烟亲昵地去牵她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顾笙笙直接走到门口的场务那里，自报姓名：“顾笙笙，来试镜的。” 助力翻了下名单，把表格和笔递给她：“你迟到了啊，赶紧填一下。” 顾笙笙用不惯水笔，抓着笔一笔一画地填写起来，好多个简体字都不会写，顾笙笙写得特别艰难。顾云烟还在边上喋喋不休，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聒噪。平时沈妄也是这么嫌弃她的吗？ 其他人早就炸开了马蜂窝。 “笙笙姐？该不会是那个整容失败的顾笙笙吧？” “肯定是，你看她戴着口罩呢。” ”原来是她！呵呵，名声都臭大街了，还有脸来试镜，是抱上了什么大腿吗？“ “卧槽，什么金主这么重口味！” 娱乐圈拜高踩低是常见的事，众人都知道顾笙笙跟顾云烟是死对头，故意贬低顾笙笙，也有讨好顾云烟的意思在里头。 顾云烟含怒道：“你们别乱说。笙笙姐她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她打你的视频都上热搜了，你还帮她说话。” “而且她没整容失败的话，干嘛戴着口罩？” “对对，叫她把口罩摘下来看看。” 顾云烟为顾笙笙分辨了几句，她气势弱弱的，满脸为难。也不知道是在替顾笙笙说话，还是火上浇油。 就在这时，试镜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场务探出头怒道：“吵什么吵！里头在试镜呢，是谁在这里闹？不想试镜就回家！” 开玩笑，这个机会可是她们一飞冲天的踏板，谁肯错过。 立刻有人指着顾笙笙：“是她！“ “顾笙笙整容失败了，戴着口罩凭什么来试镜？” 顾笙笙的满天飞，场务也有所耳闻。场务看着顾笙笙脸上的口罩：“你的脸要是有问题，可不能进去啊。” “我的脸没问题。”顾笙笙专心写字，暂时腾不开手，没理会。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摘下来给大家看看啊！” “张导说试镜的时候不能浓妆，我们可都是化着淡妆来的。要是让她这种人也得到试镜机会，太不公平了！” 反正法不责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情绪又激动起来。 里头不知道谁说了句话，场务忙回头道：“导演，是那个顾笙笙。她不肯摘口罩，在跟人吵架呢。” 面试了一整天，主要角色还没定下来，张导脸色沉沉。再听到这事，怒道：“把闹事的赶出去！” 一边的编剧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道：“张导，这顾笙笙是递了的。”言下之意，都是有后台的，您再忍忍。 张导烦躁地出了口气：“叫她们都一块儿进来吧！“ “这……”其他人面面相觑，可看着张导下一秒就要暴走的样子，还是答应下来。 场务打开试镜室的门，道：“剩下的人都进来。” 众人傻了眼：这是集体试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门一开，十几个漂亮女生鱼贯而入。娱乐圈从不缺美人，可美人也有不同的档次，当十几个女生一字排开时，这种差距就分外明显。 编剧一眼就看见了穿白色羽绒服的顾云烟。她妆容清淡，长发清汤挂面地披在肩上，在一圈盛装打扮，妆容精致的美人中，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顾云烟漂亮得恰到好处，不带侵略性，是偶像剧里最受欢迎的脸——可以让普通女生自我代入，又受父母辈的喜欢。最重要的是，沈二少打过招呼了。 编剧小声在张导耳边道：“导演，那是顾云烟……“ 张导也正盯着某个方向看，抬手：“你。” 接到编剧暗示的眼神，顾云烟按耐着喜悦，上前一步：“导演好，我叫……“ “不是你。我说的是她。”张导手指一晃，指着顾云烟身后。 人群里冒出几声窃笑。顾云烟脸烧得滚烫，强忍着若无其事地往后退回去。 其他人看见风头最劲的顾云烟出糗，都是幸灾乐祸，同时抬头去看被张导选中的幸运儿。 是顾笙笙。她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又站在灯光不可及的队伍最边缘，除了火眼金睛的张导，还真没人发现她。 顾笙笙排众而出。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泠泠杏眸。光看着一双眼，就已经叫人心驰神荡。 79 张导道：“刚才是你在外面闹？” “不是的！”顾云烟急道：“笙笙姐只是不想摘口罩，不是故意闹事。” 一句话直接坐实了顾笙笙闹事。 张导淡淡看了顾云烟一眼：“我问的是她，她没长舌头？你倒是很为她操心。” 顾云烟脸颊微红，诚恳道：“对不起导演，是我心急逾越了。” 张导指着顾笙笙：“你来说，为什么不摘口罩？” 顾笙笙慢吞吞道：“我在填报名表，没来得及摘而已。” 顾云烟看着顾笙笙，小声道：“笙笙姐，你要是实在为难，也没关系……” 她话音未落，就见顾笙笙抬手摘了口罩。 顾云烟的眼神有一闪而过的窃喜，随即就变成了不可置信。 整个演播厅都有刹那的寂静，伴随着抽气声。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只是往那儿一站，就叫整个演播厅蓬荜生辉。 所有灯光都自动笼罩在顾笙笙的身上，从她绸缎般的发丝上流淌下来。杏眼桃腮，唇是三月枝头最娇嫩的桃花色。 她无疑是知道自己很美的。浑身上下都写着四个字：恃美行凶。偏偏眉眼笼着一层稚气，像不谙世事的巫祝，又似话本里的狐仙——天真又残忍。 她就这样昂着头，残忍又肆意地将旁边的顾云烟比成了灰头土脸的小鹌鹑。 顾云烟几乎是下意识后退，想挡住自己化了淡妆的脸。其他人更是久久无言，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只要顾笙笙交出整容医生的电话，她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席雪儿和安荷紧紧握着手，爽得飞起。她们俩沉默了半天，就是为了看顾笙笙摘下口罩，成功逆袭打脸的这一幕！ 张导咳嗽两声，率先打破沉默：“看你这脸，倒是很自然啊。没带妆？” 顾笙笙轻抬下巴：“纯素颜。” 编剧笑了：“看得出来，一点妆都没带。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啊。” “而且绝对纯天然！”席雪儿插嘴。她此时喜不自胜，嗓门也大了点，惹得张导瞥了她一眼。 席雪儿赶紧低头装鹌鹑。 张导倒也没发火。他见过多少美人，都能透过皮肉看骨相了。顾笙笙这张脸，的确是天然的。 顾笙笙直接通过了初选，没人有异议。《朝歌》里的绝世美人满地走，总得有一个颜值真正能打的压场面，哪怕放着当花瓶呢。 剩下的人则需要试镜了。张导道：“抓紧时间，现在开始试镜。谁先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想第一个。这跟选秀比赛一样，第一个出场的人很难给评委留下最深的印象，还容易被后面的人逆袭。 有个编剧笑道：“这里面是顾云烟经验最足，还担任过《桃花坞》的女一号。不如你先来？” 这个编剧不动声色地帮顾云烟在导演面前加深了印象。可顾云烟这时魂不守舍，闻言道：“我？我……” 顾笙笙戳了下安荷。 安荷立刻道：“导演，我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开始。” 张导道：“行，那就从你开始吧。” 等顾云烟反应过来，安荷已经走上台。她试镜的是周寒芷奉师命刺杀魏无双的那一幕，属于文中的小高潮。在这次刺杀后，冰山雪莲周寒芷开始正式黑化。 安荷的演技大大超出顾笙笙的预料。她把周寒芷的小女儿情思，师命不可违的纠结，对魏无双的又爱又恨演绎得细腻入微。 顾笙笙看向一边的顾云烟。她脸色惨白地看着台上安荷的表演，像是见了鬼。 安荷试镜的片段,跟她事先准备的一模一样！连演绎方式也跟她如出一辙，甚至比她更细腻，更内敛。 当安荷试镜完毕,几个编剧都连连点头，连张导也说了句：“不错。” 顾云烟慌了手脚。当时给她透底的编剧，分别推荐了周寒芷和宁歌的两个经典片段让她练习。可她觉得这次试镜十拿九稳,根本没好好练另外一个。 可安荷长相清秀温婉，跟顾云烟撞了型,论美貌又比顾云烟高出一筹。顾云烟在她之后再演这个片段，无疑是东施效颦。 顾云烟决定试宁歌的片段。她在心里默默复习着宁歌的名场面,一边观察其他选手的表演。接下去几个人表现平平，偶有出彩的地方,都跟自己没得比。 顾云烟心下稍安，在一个演砸的女生下场后,她连忙举手，却被席雪儿抢了先。 席雪儿试镜的是宁歌。红玫瑰宁歌身穿喜服,当着武林群雄的面逼婚魏无双。 宁歌灿若玫瑰，张扬自信，在感情上也占据着主动权,逼得左右摇摆的魏无双终于承认自己的感情。 席雪儿演技虽然不是十分出色，可五官艳丽,气质张扬，把这一段演得相当到位。 顾云烟脑子发木，怎么会这样？她不信事情会这样凑巧,可它就是发生了：安荷和席雪儿都跟她撞了戏。 直到所有人都表演完毕，只剩下呆站的顾云烟。 有人小声提醒：“云烟姐，轮到你了！沈二少来看你表演了呢！” 顾云烟猛地抬起头,看见了沈霆琛。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导演身边，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顾云烟深吸口气，汗水沿着后背涔涔滚落。她今天软磨硬泡，一定要沈霆琛来看自己试镜，是为了让他亲眼看见顾笙笙出糗。 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场的试镜者虽然演技稚嫩，都不乏亮点。张导心情不错，竟然有心思开玩笑了：“顾云烟是吧，就剩下你压轴了。“ 众人都当顾云烟是在拿乔，特地等到最后一个才出场，此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顾云烟脑子发懵，上台时还不小心崴了下脚。沈霆琛脱口而出：“小心！” 其他人立刻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放在平时，顾云烟一定会害羞又紧张，今天却是没有半点享受的心情。 顾云烟站在台上，往下看着众人都是面目模糊的，灯光照得她脸上汗水滚滚，妆容融化脱落。 顾云烟呆站许久，台下的人开始嗡嗡议论：“内心戏要演这么久吗？” “怎么还没开始？” “这是什么新派表演法吗？” 顾云烟一横心，选了宁歌的片段：“今天武林群雄云集……云集于此。”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顾云烟越急越乱，卡了壳。 众人全懵了：就这？就这？ 顾云烟破罐子破摔，一口气演了下去。可她长相气质跟宁歌相差甚远，当她颤着嗓子，问出那句经典台词：“魏无双，你跟不跟我走”时，把霸气郡主生生演成了琼瑶女主。 台下有人噗嗤笑了出来。顾云烟脑子里嗡嗡响，总觉得是顾笙笙在笑她。她越想越泄了气势，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试镜的。 当顾云烟硬着头皮演完时，全场一丝掌声也无。张导脸色铁青，其他几个编剧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沉默半天，有个编剧才开口：“沈二少，您看这……” 顾云烟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羞耻，而是下意识看向顾笙笙。顾笙笙没把口罩戴回去，正侧头跟安荷和席雪儿说什么，颊边带着一点甜笑。 而沈霆琛，正一瞬不眨地望着顾笙笙。被编剧小声提醒，才回过神来。 “顾云烟小姐的表演……”沈霆琛沉默片刻，找出个中性词，“很有张力。” 顾云烟松了口气，感激又依赖地看着沈霆琛，只要沈霆琛还护着她，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沈二少开了金口，编剧们也只得捏着鼻子附和几句。张导脸色铁青，保持着沉默。可他也无法跟资本抗衡，只能让顾云烟入选。 可其他参选者就不服气了。顾云烟刚才那场表演从头崩到尾，她们每一个人都自认为可以吊打她，凭什么被她涮下去？ 还好今天改成了集体试镜，要是单独试镜，给关系户当了垫脚石还糊里糊涂呢！ 编剧和导演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尴尬的一幕：台上编剧在点评，台下的试镜者都在看手机。这是她们无声的抗议——反正注定陪跑了。 顾云烟倒是认真完了编剧干巴巴的点评，鞠躬道：“谢谢导演和编剧们对我的认可，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断提高自己的演技，不让编剧和导演失望。” 【烟消云散白莲婊】微信群：“呕，我要吐了。” “垃圾桶！垃圾桶！” “呕呕呕……” 这次连编剧都不知道怎么回了，道：“今天辛苦大家了，三天后会通知大家试镜结果。” 匆匆结束了这场试镜。 一出门，众人满肚子火气都冲着顾云烟去了。 ：“这不公平！要是早就内定好了角色，为什么拉着我们来陪跑？” “早觉得她婊里婊气，顾笙笙再怎么说，脸也吊打她十条街！” “我为了试镜这个角色，可是特地推了另一部十拿九稳的试镜！卧槽我不服！“ “沈二少是疯了吗，输给安荷我都没这么不服！” 有人噼里啪啦按着手机，发了条酸气冲天的微博：没有后台，不抱大腿，在这个娱乐圈是不是注定走不远？【委屈】【委屈】 其他人立刻赶来评论：【谁让咱们没金主呢。把霸气郡主演成琼瑶剧，也是没谁了】 【难姐难妹，哎，以后见到这朵白莲就躲着走。】 餐厅里，顾云烟看着手机，幽幽叹了口气。 沈霆琛关心道：“怎么了？” “有人在我微博底下骂人，说我今天选上了，不公平。”顾云烟红着眼道。 沈霆琛满不在乎：“这些人活得太失败，靠着骂人发泄，不用理会。这酒是我存在这里的，味道很柔和，试试看。” 顾云烟西子捧心状：“我明明很努力，为什么要被她们这样诋毁？她们还说今天的试镜，都是你给我找来的机会。” 沈霆琛放下红酒杯，道：“笙笙以前被骂的时候，你不是说这在娱乐圈是常事吗？笙笙被骂得可比你惨多了。” 顾云烟哑然。随即，她红了眼圈：“你最近总提起笙笙姐。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笙笙姐？” 顾云烟说罢，眼睛紧紧盯着沈霆琛。果然，沈霆琛脸色沉了。 沈霆琛自认为对顾云烟不薄。他在公司地位不稳，还扛着压力给顾云烟砸了《朝歌》的投资。见顾云烟试镜砸了心情不好，还特地带她出来吃饭散心，可顾云烟一味地看着手机，又唉声叹气的。 现在又一个劲儿在他面前提起顾笙笙。 沈霆琛扔下餐巾，道：“我想起公司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霆琛！”顾云烟拦之不及，眼睁睁看着沈霆琛走了。 沈霆琛从来没对她这样不耐烦过。顾云烟今天饱受打击，她含着泪，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日料馆里。顾笙笙盘腿而坐，跟安荷席雪儿吃庆功宴。 谈起今天试镜的事，席雪儿大呼痛快，顾笙笙也颇为解气。 在原书里，顾云烟的这场试镜视频被放上微博，为她圈粉无数。后来《朝歌》大爆，顾云烟靠着周寒芷这个角色，拿下了来年的视后，为影后之路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这次她让安荷和席雪儿抢了她的风头，也算为原主出了一口气。 可原书里，顾云烟从一寂寂无名十八线走上影后之路，靠的根本不是演技，而是沈霆琛和其他追求者为她保驾护航，更不用说她还有一个最大的金手指。 要扳倒顾云烟，路还长着呢。 席雪儿道：“笙笙，你可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顾云烟会选这个片段的？你看见没有，其他人笑她东施效颦呢！” 安荷笑着道：“这还用猜，顾云烟有沈霆琛的内幕消息，笙笙当然也有内幕消息，对不对？” 席雪儿惊呼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肯定是沈妄告诉你的！” 顾笙笙：“……”明明是她的功劳，只好算在沈妄的头上了。 席雪儿搭着顾笙笙的肩，高兴道：“今天真是太解气了！顾云烟不是天天发通告碾压你吗？今天也轮到姐姐碾压她一回。” 顾笙笙怕席雪儿到时候失望，提醒道：“有顾霆琛在，她肯定能选上女主角之一。” 席雪儿满不在乎：“我知道，这个大ip女主怎么也轮不到我。但能气一气她也是好的，你看见那些人现在怎么骂她没？安荷你把微博小号借我，我也喷一喷她。” 安荷忽然道：“快看，顾云烟发微博了！” 顾云烟v：经得起多少诋毁，就担得起多少赞美。顾云烟，加油，带着爱和努力一路前行【加油】【爱心】 顾云烟的这条微博发出不到十分钟，又删了。可有人眼疾手快截了图，发在【烟消云散白莲婊】微信群，群里飞快开嘲。 席雪儿道：“牛逼，这也说得出口。“ 安荷：“顾云烟这时候就不能安静点吗？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别人看来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笙笙并不意外，顾云烟是真的认为自己演技一流。她扫了一遍顾云烟的微博，发现都是些岁月静好，心灵鸡汤，还有精修的直男斩自拍。 顾笙笙羡慕道：“她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好句子，我也想发。” 安荷和席雪儿：“……闭嘴吧你。” 天色将晚,夕阳笼罩在别墅雪白外墙上，宁谧沉静。直到门口响起车笛声，这座别墅才忽然有了动静,好似忽然活了过来。 屋子里有一股沐浴后的香气。 沈妄穿着黑色丝质睡衣，乌黑发丝犹带湿气，慵懒地靠在床头。 顾笙笙脚步轻快地跑进卧室,展开双臂：“沈妄！我凯旋而归啦！” 沈妄眉梢也没动一下：“这件事，你已经发了不下五十条微信告知过我。” “是吗？”顾笙笙回想了一下,又快活道：“我还是想当面告诉你嘛！我还给你带了寿司，你是不是等急了？” 沈妄勾唇冷笑：“自作多情。” 顾笙笙一点儿不泄气,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跑去关窗户：“你刚才一直在窗户边等我,我在楼下都看见啦。你冷不冷？” 沈妄的脸黑得要滴出水来：“我是在吹风！谁会等你？” 顾笙笙摸了摸沈妄的肩膀：“你的手都是冷的，还说没等我。” 沈妄的回答是把顾笙笙按在被子上,从头到尾揉搓了一遍。顾笙笙叫得奶音都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我不敢了呜……” 沈妄听着这声音，忽然收紧胳膊,将顾笙笙压进了怀里。 他力气很大，顾笙笙有些喘不上气来：“沈妄，你压死我了。” 沈妄没回答,在顾笙笙颈侧嗅了嗅：“喝酒了？” “喝了一点清酒。”顾笙笙呼吸间带着甜甜的酒气，语气发飘。 怪不得这么皮痒。沈妄又嗅了嗅,森森犬齿距离顾笙笙的颈动脉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谁准你在外面喝酒的？” 顾笙笙一听就委屈道：“我想早点回来陪你吃饭，雪儿不让，罚我喝了三杯呢。” 高涨的火气嗤地一声被浇灭,转而腾起一股难言的，柔软的悸动。 沈妄嗓音低哑，呢喃般重复：“回来,陪我？” “嗯，这家寿司很好吃，想带回来给你尝尝。”顾笙笙蹬了蹬腿，“沈妄，我拖鞋掉了，jio冷。“ 沈妄松开手，顾笙笙从他怀里溜走了。 这家寿司味道的确好。用木质餐盒层层包裹，带回来后风味不减。顾笙笙和沈妄两人对坐，用手捏着寿司吃。 沈妄吃东西时很安静，顾笙笙则滔滔不绝：“我是全场唯一没有试镜就被选上的！我准备了好久的才艺表演都没用上，真是好可惜呢。” 沈妄面无表情：“第五十一遍。” 顾笙笙强忍得意，道：“导演说了，下星期通知进组试妆，最终确定角色。” 沈妄捏紧筷子：“不准去。” 顾笙笙一愣：“为什么？你说过的，如果我选上了，就让我去拍戏，还给我投资！” “……”沈妄忽然发难，“这什么寿司，咸死了！” 顾笙笙抓住他胳膊：“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过的！” 沈妄转移话题：“不是不想拍戏？我给你三千万赎身，行了吧？” 顾笙笙不依不饶：“不行，我现在就想拍戏了，我就要拍戏！” 她还要打败顾云烟呢，不拍戏怎么碾压她！ 沈妄只当听不见，把顾笙笙从胳膊上扒拉下去。 顾笙笙开启小猫念经模式，挂在沈妄的轮椅上：“你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也不要给你做饭了……” 沈妄淡定地吃寿司，淡定地洗漱，淡定地上厕所……这个淡定不起来，他在拉下裤链之前，侧头询问顾笙笙：“要看吗？” 顾笙笙忽然伸手，刷一下抓紧沈妄的裤腰。 沈妄：“……松手。” 顾笙笙怒向胆边生：“你不让我去拍戏，就等着尿裤子吧！” 沈妄呵一声：“不出去是吗？” 顾笙笙：“！！！” 80 三分钟后，顾笙笙捂着脸走出浴室，一头栽进被子里。 她瞎了！！！ 为了把刚才看见的东西赶出脑海，顾笙笙赶紧拿出手机，翻出几个土味视频洗眼睛。有新消息不断跳出来。 几个是陌生号码，都是今天一块试镜的女生。见顾笙笙有希望主演《朝歌》，纷纷向她示好，还拉她进群讲顾云烟坏话。 顾笙笙一一摁掉，发现两个新的好友申请。 “笙笙，你拉黑我了？我是霆琛，通过一下。” “笙笙姐，沈家终于放你出门了吗？你跟爸爸妈妈联系了没有？” 顾笙笙皱眉，陷入了思考。原主的爸爸妈妈一直以为原主嫁给了沈霆琛，正在国外度蜜月。前些日子，原主的手机被收走后，一直有专人定时给原主爸妈发消息，所以原主爸妈至今不知道原主替嫁的事。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的……顾笙笙正想着，顾云烟的好友申请又来了。 顾笙笙把沈霆琛的申请拒绝掉，通过了顾云烟的好友申请。 顾云烟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她每次跟人聊天时，为了防止留下证据，都会选择开语音。 顾笙笙接通了。 隔着电流，顾云烟的声音柔柔的：“笙笙姐，今天见面那么急，都来不及问你的情况。霆琛哥也来看试镜了，你们碰见了吗？” 顾笙笙慢吞吞道：“哦，他也来了吗？” 顾云烟套话不成，只是笑笑：“霆琛哥他就坐在导演旁边，笙笙姐你没有看见吗？” “没看清楚，还以为是导演养的小白脸呢，长得一脸肾亏样。”顾笙笙把今天群里学到的骂人话直接搬来用了。 她嗓音又软又甜，说出这种垃圾话格外违和，有种别样的杀伤力。 顾云烟足足沉默了十秒，顾笙笙猜她一定很后悔没有开录音。 顾云烟重新开口，语气如常：“笙笙姐，你嫁给沈妄以后，过得还好吗？我一直很担心你。” 顾笙笙屁股被拍了下，她猛回头，是沈妄推着轮椅回来了。 她慢吞吞翻个身，给沈妄让出地方，继续道：“我的事，你不要对爸爸妈妈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顾云烟道：“我知道，我也怕爸爸妈妈知道了会伤心，一直替你瞒着呢。可纸包不住火，要是笙笙姐你要拍戏，剧组官宣，爸爸妈妈肯定会知道你在国内的。” 顾笙笙道：“你的意思，是叫我退出剧组？” 顾云烟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的情况。” 顾笙笙道：“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今天试镜的表现要笑掉人家大牙了，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家收养的，丢不起这个人。” 顾笙笙一口气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沈妄已经靠在床头，似笑非笑道：“跟谁打电话，这么凶？” 顾笙笙翻个身，把脚塞进沈妄怀里，道：“顾云烟。” 顾笙笙一双脚丫子冰凉，沈妄捏捏她脚踝，漫不经心道：“那是谁？” 顾云烟是谁？她是本书真正的女主，顾笙笙的堂妹，自小父母双亡，被顾家收养。顾云烟温柔乖巧，不仅分走了父母的宠爱，还抢走了顾笙笙的未婚夫。 可笑原主不知这两人早就搞到了一块，还以为是沈妄阻碍了自己和沈霆琛的爱情。她不仅趁沈妄虚弱时折磨虐待他，还对沈霆琛穷追不舍，出尽洋相。下场可想而知——顾家破产，原主不得不陪酒换资源。可她再怎么陪酒□□，也无法获得比顾云烟更好的资源和星途，还被顾云烟的追求者们打压。后来，她被设计染上毒瘾，昔日的富家千金为了吸毒，沦落到人尽可夫的地步…… 顾云烟却是顺风顺水。她成了名震娱乐圈的影后，沈家少奶奶。沈霆琛对她死心塌地，一票追求者为她鞍前马后，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在顾家家破人亡时，顾云烟也曾伤心落泪过，还为了沈霆琛的可怕手段跟他吵了一架。沈霆琛气得把她囚禁在别墅里，这样又那样了一个月，两人又和好了。 于是，顾家的事就这样揭了过去，再也无人记得。 原主残存在身体里的意识，让顾笙笙也浑身发抖，好似重新体会到原主当时愤怒绝望的心境。 顾笙笙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她是我家的养女，沈霆琛现任女朋友。” 沈妄冷笑：“怪不得。” 顾笙笙疑惑道：“怪不得什么？” 沈妄直接把她脚丫子推开了。 怪不得顾笙笙打电话的语气那样凶悍，原来又是为了沈霆琛。 顾笙笙深吸口气，她也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每次遇到和顾云烟沈霆琛相关的事，她都会变得格外有攻击性。 既然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就一定会帮助原主更改命运，不再重蹈覆辙！ 逆天改运的第一步，就是哄好未来的反派大佬！ 当顾笙笙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时，沈妄开口就是一句：“滚远点。” 顾笙笙揪着他衣角：“怎么啦？你答应让我睡床上的！” 沈妄把被子扯过去：“没答应让你进被窝。” 被子全没了，顾笙笙哆嗦了一下，软声央求：“我又不会妨碍你，我睡相很好的。” 沈妄嗓音低醇，吐字刻薄：“你会丑到我。” 顾笙笙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对不起，原来的顾笙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报仇了。我现在就要走上你的老路，把沈妄活活掐死…… 沈妄抬手，掐住顾笙笙比划的手：“爪子不想要了？乱摸什么？” 有时候顾笙笙真怀疑沈妄到底有没有瞎。她扁着嘴，闷闷道：“没有。你头发乱了，我想帮你整理一下。” 沈妄立刻道：“哪里乱了？” 骚包的男人，就算每天只待在房间里，也要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顾笙笙胡乱给他理了理头发，还扎了个小揪揪：“弄好了。” 沈妄的额发撩起,露出一张英俊得近乎刻薄的脸。他的眉峰锐利分明，眼尾上挑，显得贵气凛冽。鼻梁高挺,令人疑心他有西方血统，可他的唇是纯东方的优美，不厚不薄,透着诱人亲吻的薄红。 沈妄身上慑人的气势，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与年纪。顾笙笙傻看着他,好似第一次认识沈妄。 沈妄侧头，嗓音低醇：“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顾笙笙不吭声，想起初见沈妄时他苍白消瘦的模样,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自豪感，又有些酸溜溜。沈妄是她养好的,可是一点都养不熟，到现在还凶她。 跟那只黑猫一样,没良心。也许她该养条狗呢？ 沈妄等了半天，顾笙笙仍是一声不吭。他看不见顾笙笙的脸，只能靠她的语气来判断她的情绪。一旦顾笙笙不说话,他就有种失控感。 沈妄忍了忍，把压在被子上的手移开了：“我数到三,再不躺好就滚下床！” 顾笙笙动了，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动作却稍显迟疑,跟平时的迫不及待完全不同。进了被窝乖巧躺平，一动不动，跟沈妄保持着距离。 沈妄往后靠了靠,顾笙笙就往后挪，两人中间始终能再塞进一个顾笙笙，冷风飕飕往里灌。 沈妄忍无可忍，翻过身去跟顾笙笙脸对脸：“脾气这么大？让你进被窝了，还甩什么脸子？” 沈妄嗓音低磁，张口却是掩不住的气急败坏。 顾笙笙不知道他气从何来，视线上移，盯着沈妄头上的小揪揪，笑容逐渐表情包化：“你好骚啊。” …… 满床凌乱。 顾笙笙蜷缩在被窝里，露出一张潮红带泪的小脸，诠释着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妄黑色真丝睡衣的袖口卷起，露出一截苍白坚硬腕骨，他往后靠，脸上带着大战过后的餍足，就差指间一根事后烟了：“谁骚？” “……我。”顾笙笙含着屈辱的泪，把脸埋进被窝里。 沈妄冷嗤，把顾笙笙拎起来，嗅了嗅她颈侧；“没有，只有奶味儿，发育好了吗？” 闹腾了一场，沈妄身上温度很高，凛冽的冷香里夹杂了荷尔蒙的气味。他语气漫不经心，带了一股轻佻又风流的意味，尾音仿佛带了小钩子。 顾笙笙不高兴地躲了一下，被他直接拖到胸口搂着，大手掐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顾笙笙很想反驳一句“你发育得也不好”，可两人肌肤相贴，沈妄身上每一寸骨骼都在明晃晃地告诉她，这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身体，发育得不是一般地好——尽管顾笙笙没有见过其他男人的。 顾笙笙憋着气，忽然道：“那谁发育好了？” 沈妄正拿手指丈量顾笙笙的腰围，闻言一愣：“什么？” 顾笙笙又慢吞吞重复了一遍：“你说我没发育好，你怎么知道我没发育好？你量过别人的吗？” 她嫩声嫩气的，语调跟平时问他喜欢吃哪种口味的牛肉没什么区别。不知为何，沈妄就是觉得脊背一凉。 沈妄迟疑片刻，忽然又为自己的迟疑感到恼羞成怒。这个小怪物一步步登堂入室，现在都开始吃飞醋了。他捏住这个小怪物的脸：“问那么多做什么！” “疼！”顾笙笙扭脸躲开，想从沈妄怀里下去。 沈妄却搂着她不放。沈妄胸膛宽阔，手臂有力，摆弄起顾笙笙就像摆弄一个小玩意儿：“一身奶味儿，还不让说了。” 顾笙笙挣不开也就不挣了。她嗅了嗅自己身上，又嗅嗅沈妄，认真道：“没有奶味儿。” “有。”沈妄埋进顾笙笙的颈侧，高挺鼻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细腻肌肤下的动脉，惹得顾笙笙小声叫了起来。 他收紧手，呼吸滚烫：“别叫！” 沈妄呼吸急促，他掐着顾笙笙的手腕，带茧的指腹一寸寸摩挲着顾笙笙薄嫩肌肤。两人离得很近，顾笙笙能看见他的唇色逐渐变红。 沈妄喉结咽动，催促道：“说点什么。” 顾笙笙小声道：“说什么？” 沈妄好似渴极了，唇似有若无贴着她：“什么都行。” 顾笙笙摸了下沈妄的下巴，语气里别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好扎手，今天没有刮胡子。” 沈妄的下巴泛着淡青色，并不显得邋遢，有种落拓的英俊。顾笙笙的手指划过，就见他利落的下颌线绷紧，忽然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今天沈妄勒得她很疼，又喘不上气来，顾笙笙脸颊发热，不安分地挣动：“好热，你勒死我了。” 沈妄被她蹭得呼吸急促，火星四溅，有那么一瞬间，他撑起身俯视着顾笙笙。 灯光从他背后落下，沈妄发丝凌乱，明知他双目已渺，顾笙笙仍有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住的错觉。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沈妄忽然翻过身去，沉沉地喘了一口气。 顾笙笙得了自由，赶紧翻身下床。她踩着软绵绵拖鞋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时看着镜子，镜中人眼波纷乱，小脸潮红，一边宽松领口都滑到了臂弯里，露出半边雪白肩膀，满是红痕。 顾笙笙的肌肤嫩得一碰就留印子，沈妄总揉搓她，洗澡的时候顾笙笙都会被自己身上的印子吓一跳。她还偷偷担心过，等夏天的时候该怎么办。 等到夏天，沈妄的眼睛和腿也盖好了吧。顾笙笙乐观地想着，到那时候她就自由了。 顾笙笙把领口和裙摆整理好，哒哒哒又跑回床上。她带着寒气钻进被窝里，窸窸窣窣地一番折腾，柔软身躯不时碰到沈妄，把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煽起来。 沈妄闭着眼，双手安静地搭在被子上。他没有，只等那股火气自行消退。他是双腿残废，其他地方又没废，顾笙笙日日滚在他怀里撒娇撒痴，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把人办了。 可顾笙笙今天着实不乖，躺下许久还在固涌。 沈妄说话时胸腔震动，音色撩人：“平时沾床就睡，今天闹什么？” “不知道，就是睡不着。”顾笙笙耳根痒痒的，翻个面拿右脸压着沈妄胸膛。 沈妄皱眉道：“你喝什么了？” 顾笙笙恍然大悟：“哦，我喝了两杯奶茶。” “你是猪吗？”沈妄又捏了把顾笙笙腰上的，满把，指尖似乎都残留着滑腻触感。 其中一杯奶茶是给沈妄带的，她一时生气就自己全喝了。顾笙笙委屈，顾笙笙不说。 她闹。 “沈妄沈妄，我睡不着。” “难受，jio冷。” “我心跳得好快，你摸摸看。” 听到最后一句，沈妄有了反应，二话不说把手伸过去。 然后被顾笙笙握住，放在自己腕上按住脉搏；“是不是很快？” “……”沈妄深吸口气，一字一顿：“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笙笙来了精神，翻身趴在沈妄被子上：“我睡不着，你陪我看电影。” 沈妄道：“不看。” “可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躺着。” “我一个人躺着害怕。”顾笙笙拿起遥控器塞进沈妄手里，嫩声嫩气地央求：“我看电影就能睡着了。” 又撒娇。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别人都是干柴烈火，偏偏他在这儿哄奶猫。 沈妄语气烦躁：“打得开你就看。” “我会开。”顾笙笙摆弄了一会儿遥控器，成功把手机和投影仪连接上了，“有三部，你想看哪一部？” “……最短的。”沈妄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教她规矩一条都记不住，吃喝玩乐倒是一学就会。 顾笙笙高兴道：“好哦！你真会选，这部写着精品呢。” 沈妄无奈地坐起身来，靠着个软垫。沈妄的床上除了枕头，什么也不放。顾笙笙的床上却堆满了软垫抱枕，有时候沈妄要摸索一会儿，才能把顾笙笙从垫子堆里揪出来。 顾笙笙也扯着被子靠过来，像猫儿一样窝在沈妄和软垫中间。她悄咪咪把脚丫又塞进沈妄怀里，裙摆下一双光滑纤细的脚丫，冰冰凉，像羊脂玉雕琢而成。 贴着沈妄的小腹，没一会儿就被捂热了。 电影传输完毕，投影仪上漆黑一片，停顿了好几秒，片头出现了一行日语，音乐声响了起来。 “是日语片呢。”顾笙笙挺新奇地看着。 沈妄全部注意力都在下腹，也就忽略了那熟悉的音乐。 画面上渐渐亮起车灯，看样子是在郊外，有杂乱脚步声和风声。 顾笙笙有些紧张，躲到沈妄胳膊边，露出一双含水的杏眸：“这是鬼片吗？片名没有写呀。” 沈妄道：“怕就关了。” “我不怕，我要看下去。”顾笙笙嘴硬道。 沈妄不耐烦地啧了声，抬手，顾笙笙就自动钻进他臂弯里，还紧紧搂着他胳膊。有了沈妄在，顾笙笙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偷偷看屏幕。 屏幕上出现个夜跑的女孩子，穿着运动衫和热裤，身材很好。这电影拍摄视角相当浸入式，摄像头摇摇晃晃跟着女孩子，看得顾笙笙也紧张起来。 “有坏人跟着她，要抢劫还是要绑架……啊！是绑架！”顾笙笙小声惊叫，“他们把她抓到车里去了。” 顾笙笙习惯性地开始讲解剧情：“车子里好宽敞，还把人绑起来了！” “开始脱……脱她衣服了！” 每次电影放到这种情节时，镜头就会忽然变黑。可顾笙笙等了半天，镜头也没转开。她一双杏眸越睁越大，连呼吸都停住了。 沈妄越听越不对劲：“你看的什么？” 顾笙笙磕巴道：“就电……电影啊。” 当音响里传出女人做作惊恐的声音时，沈妄脸色骤然铁青。 81 顾笙笙还傻盯着屏幕移不开眼睛。在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出现之前,沈妄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关了！” “呜呜呜呜闷死了……”顾笙笙用力扒拉沈妄的手。 沈妄想伸手去摸遥控器，顾笙笙却猛地挣扎起来，遥控器飞了出去,不知掉在哪里。 不可描述的声音全方位立体式环绕在整个卧室。 层层递进。 高chao迭起。 久久回荡。 沈妄紧紧压着顾笙笙，掩耳盗铃般捂着她的耳朵。顾笙笙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其它,乖乖地一动不动。 沈妄从没哪次这样深深痛恨过，这片子真他妈该死的长,且不堪入耳。 那些表演出的，娇媚而做作的shenyin,男人兽一般的chuan，在卧室里此起彼伏。 沈妄捂着顾笙笙耳朵的掌心潮热起来,忍不住摩挲她微凉的脸颊。结实腰gan紧紧贴住她的，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那股来自xiongxing的,最原始野蛮的蠢动。 顾笙笙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起来，那点儿微弱挣扎令狩猎者仿佛闻见了血腥味,骤然兴奋起来。 ...... 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后，片子终于进入尾声。 沈妄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仍伏在顾笙笙身上,似猛兽圈禁自己的猎物。 两人紧贴的衣衫潮热，不知是谁出了汗。顾笙笙身上的香气馥郁起来,像蔷薇，又似融化的奶糖，如今又沾染了沈妄特有的味道。 这个味道在自己身上时,沈妄并不觉得如何，他自己的味道出现在顾笙笙身上，莫名给了他一种满足感,继而勾起他内心深处更强烈的欲望。 攻击，侵占，令她由内而外，每一寸肌肤，都彻底染上自己的味道。 沈妄呼吸急促，与顾笙笙紧贴的胸腔里，两颗心脏急促跳动，频率趋于一致。 沈妄这才恍惚记起，方才顾笙笙在他怀里是挣扎过的，也许还哭了。 他并未在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这种声音时，还能维持理智。 他手指陷入一堆柔软蓬松的裙摆里，已扯到了腰际。下面是一双光滑纤细的腿，笔直，紧绷。 沈妄把裙摆抚下去，抬手圈住顾笙笙的腰肢。 顾笙笙抑制不住地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呜咽，奶声奶气，似是哭得噎住了。 沈妄险些被她这一声弄得再度失去理智。 自从车祸后，他再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欲望。 “我说过，想要什么直接对我说，不要拐弯抹角。”沈妄开口，语调冷漠，嗓音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他喉结吞咽，手指镇定地抚摸那双柔嫩的唇：“还是你在暗示我，你喜欢这样粗鲁的？” 顾笙笙一言不发，牙关紧咬。 身体却簌簌发抖，可怜又可爱。 男人在这种时候脾气都会格外地好，沈妄也不例外，他贴着顾笙笙滚烫脸颊，近乎诱哄：“别装睡了，抖得这么厉害。我不会弄疼你，乖一点。” “......”顾笙笙像朵娇嫩的花儿，簌簌颤抖，紧闭着花苞不愿意被人窥见春色。 沈妄的手指揉搓着她唇瓣，揉得那湿润得樱桃唇娇艳欲滴。他音色迷人，能将纯洁的圣女也拉下神坛：“乖，张嘴。” 顾笙笙终于迟疑地张了口，潮湿的喘息落在沈妄指尖，诱人深入。 下一秒，小尖牙猛地叩紧。 沈妄指尖剧痛，潮涌欲念火上浇油：“……又咬人。” 他掐住顾笙笙脸颊迫她张口，无奈顾笙笙咬定手指不放松，沈妄待要用强，捏着她软嫩得似一碰就破的脸颊，到底没下得去手。 僵持半晌，沈妄摸到满手湿润，不知是泪水还是口水。终是爆了一句粗口，翻过身去。 顾笙笙得以脱身，第一反应不是逃，她浑身上下连指尖都是软的，咬着唇，杏眸里水波颤动。 三观被震碎后，还来不及重组。 她脑子里有太多的新知识需要消化。 而沈妄方才的举动，也令她又惊讶，又无所适从。 顾笙笙慢慢爬起来，看着沈妄。沈妄鬓发潮湿，嗓音沙哑；“放水，我要洗澡。” 顾笙笙打开衣柜，里面泾渭分明：一边是男士衣物，黑外套白衬衫，标签上手绣花体英文，散发昂贵的金钱气息。另一边的女士衣裙被比得艳俗不堪，靠数量取胜。 顾笙笙对原主品味头疼了一瞬，找出一套黑色睡衣。顿了顿，打开抽屉，指尖拎出一条内裤。 薄薄一弹头，跟大佬冷酷禁欲气质完全不同。码数很大。 顾笙笙不自觉对比了一下不小心看到的，脸颊烫得要冒烟。 浴室里终于响起冲水声。 顾笙笙在洗手间外等了会儿，小小声道：“沈妄沈妄，你好了没？我要进来了。” 她一边提醒，一边慢慢推开门：“我拿了几件你的干净衣服，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顾笙笙杏眸慢慢睁大，盯着沈妄敞开的衣襟。 浴室柔和灯光里，穿黑色丝质睡衣的男人衣襟敞开，深刻锁骨泛起冷玉般色泽，与男人冷漠禁欲的气质杂糅在一起，矛盾又迷人。 而且，她又闻到了石楠花的味道。 顾笙笙视线本能地下移，沈妄坐在轮椅上，睡衣下摆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她迷迷糊糊感受到了什么，可又说不出来，这种感知叫她脸颊发红，站在浴室门口迟疑着。 沈妄侧过头，准确无误地“望”住她：“愣着干什么？” 顾笙笙“啊”了一声，脸颊滚烫，惊慌道；“我没看你！” 沈妄冷嗤一声。 顾笙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妄说的是“干什么”，偏她心虚听成了“看什么”，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笙笙脸颊涨得通红，一跺脚：“你自己这样衣衫不整的，我一眼就看到了，又不是我想看的？！” 她像只撒泼奶猫一样嚷嚷，用虚张声势来掩盖狼狈，叫人更想捏一捏她炸毛的小尾巴。 沈妄手指无意识捻了捻：“过来，帮我脱衣服。” 顾笙笙瞪圆杏眼：“你自己不能脱吗？” “过来。”嗓音如金石振振，透着傲慢与不容反驳的威压。 那个贴着她脸颊，潮热地吐息呢喃的沈妄，眼前这个坦然，冰冷的沈妄。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顾笙笙的错觉。 沈妄不耐，提高嗓音：“过来。” 顾笙笙耷拉着小尾巴，不情不愿挪过去。 本以为扶沈妄上洗手间，已经是她遇到过的最大挑战。谁曾想，现在还得伺候他洗澡。 沈妄双腿不良于行，光是替他脱衣就是很大的挑战。还好是在家中，沈妄只穿了单薄的睡衣。 顾笙笙小心地避开他肌肤，脱下皱巴巴睡衣。男人苍白瘦削的胸膛袒露出来，肩膀很宽。 沈妄在车祸前，想必有一副很好的身材。哪怕如今久病瘦削，仍是宽肩窄腰，腹部薄薄一层肌肉紧实非常。 轮到裤子时，就陷入了僵局。 顾笙笙半蹲在他膝盖前，左看右看，视线无处安放：“你……你抬下腰……” 沈妄不动，顾笙笙只好抓着他的裤腰，往下褪。无奈轮椅固定不住，顺着两人的动作滑来滑去。 顾笙笙的眼睛总忍不住看到不应该看的地方，在几次不小心摸到沈妄后，急躁起来：“这裤子怎么这么难脱，轮椅还转来转去的……” 从前沈妄洗澡时，都有护工伺候。这些天护工被赶走，也有保镖可以使唤。可深夜不好叫保镖上来，此时这窘境，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思及此，沈妄凉凉道：“怪谁？” “怪轮椅！”顾笙笙眼都热了，像找到知音一样倾倒苦水：“你看它这样转来转去的，根本没办法脱嘛！” 沈妄：“……” 顾笙笙挽了下袖子，深吸口气，正要继续与沈妄的裤子奋战。却见沈妄按了下轮椅扶手，轮子立刻定住，再不乱动。 “？？？”顾笙笙推了推轮椅，怒道：“这轮椅可以固定的？你怎么不早说？” 沈妄淡淡反问：“你问了？” 这厮分明就是在消遣她！顾笙笙气鼓鼓，一时间倒把尴尬忘了。 ***** 放好热水，顾笙笙充当拐杖，扶着沈妄坐进浴缸。 只是此时没了衣物阻隔，那股炎阳之气澎湃汹涌，指尖一触碰就叫嚣着想涌入她体内。 顾笙笙吓了一跳，不等沈妄坐稳就松开手。 哗啦一声，沈妄几乎是跌进浴缸里，还好他反应快，大手抓住浴缸边缘才没磕破后脑勺。他一把捏住顾笙笙纤细后颈：“你是故意的？” 顾笙笙也溅了一身水，惊魂未定地挣扎：“不……不是故意的，真的。” 手里好似奶猫在扑腾，软乎乎扭来扭去。沈妄手指又捏了捏。 顾笙笙半跪在地上，膝盖被地砖磨得生疼。她最受不了疼，又挣不开沈妄的手，嗓音都带了潮气：“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膝盖疼了，你快点放开我！” 又发嗲。就在顾笙笙要哭出来的前一秒，沈妄终于松了手。 浴室里热气蒸腾，男人仰靠在浴缸上，乌黑发丝全部撩起，灯光将他轮廓深邃的脸镀上一层柔光，褪去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顾笙笙跟个小丫鬟一样，委屈巴巴蹲在浴缸边帮他洗头，搓得满手泡沫，好似在洗一只大型犬。她还卖力地给沈妄按摩头皮：“水温合适吗？这个力度可以吗？” 沈妄眉心轻拧：“这香味太甜。” 呵，玫瑰香浓郁甜腻，有损大佬的男子气概。 “好哦。”顾笙笙阳奉阴违，往浴缸里扔了颗花香沐浴球。 没一会儿，水面上就盛开了大团大团雪白泡沫，香气氤氲浮动，如同闯入晨雾森林中的野蔷薇花丛。 这香气比玫瑰味清淡许多，那一点甜隐隐绰绰藏在雾后，勾着嗅觉一路探寻。却是沿着发间摩挲的纤细十指，从腕间，发梢，浅浅淡淡地透出来。 沈妄鼻尖轻嗅，竟没有挑剔，只道：“继续按摩。” 顾笙笙纤细十指灵活,手劲恰好，每一下都准确地按中穴位。热水冲洗干净泡沫，洗出一头清爽乌黑短发。 洗完头发,沈妄又道：“帮我搓背。” 他双手撑在浴缸边缘，坐起身来。男人后背宽阔，蝴蝶骨分外鲜明,水珠沿着脊椎往下滚落，至腰间以下便没入了泡沫里。 浴室里的蔷薇香被他身上热度熏蒸,扑在顾笙笙脸上。 顾笙笙小脸凝重，双手捉着毛巾在沈妄背上搓,用力大得像在揉面团，几把搓下去,沈妄冷白流畅的腰窝都红了。 好容易擦完背，顾笙笙呼吸都不稳了,只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氧气：“好……好了。” 沈妄却不放过她：“还有别处。” 顾笙笙头晕脑胀，愣愣问：“哪里？” 沈妄嗓音低哑,音色撩人：“你说过很长的地方。” “好……好吧。”顾笙笙答应得痛快。 沈妄略感意外，顾笙笙一只手已经伸进水中捞他的腿，“把腿抬起来。” 沈妄：“……” 顾笙笙抱着他一条腿往外拖,沈妄手指扣紧浴缸边缘：“好了不用洗了，放下！” 顾笙笙松开手,沈妄没有知觉的腿砸进水中，哗啦溅了顾笙笙一脸，还溅到她嘴里。 顾笙笙土拨鼠尖叫了三分钟。 沈妄撑着头,先前还幸灾乐祸，听得她呸呸呸半天，又跑去刷牙漱口,笑容也维持不住了。他一直讲究又卫生，顾笙笙这反应好像他有多脏似的。 沈妄越想越窝火：“……你别以为自己多干净！” 顾笙笙本来都刷完牙了，闻言又打开水咕噜噜漱了一遍口，恹恹地拿莲蓬头冲脸：“那可是你的洗澡水！” “洗澡水怎么了？”沈妄脸色阴沉不定，捏住顾笙笙的后颈，摸下去才发现她浑身湿透，柔软层叠布料紧贴在她纤薄脊背上。 顾笙笙身材纤细，却不干瘦，充满年轻活力的身体像熟透的蜜桃，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却不过分饱满，介于女人和少女之间，恰恰合了沈妄的喜好。 顾笙笙伏低，身体像猫儿一样舒展开柔软弧度，娇气地抱怨：“我喝了你的洗澡水，你还问我怎么了？” 沈妄听得她语气里那点儿娇滴，心情不觉又好起来，大手往下捏住她后颈揉捏：“喝一点洗澡水怎么了？以后……给你吃的东西多了。” “吃什么？”顾笙笙侧头，湿漉漉杏眸闪动水光。 “真想吃？”沈妄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里仿佛藏了调音器，好听得紧。 顾笙笙直觉沈妄的笑不是好笑，就扁了扁嘴：“不想。我自己做的更好吃。” “这个你做不出来。”沈妄逗了顾笙笙几句，只觉这小怪物装纯卖乖当真炉火纯青，偏偏自己就吃她这套。 想到这里，沈妄又有些不悦，他近来情绪太容易被牵动。他抿唇，仰头享受热水浴，不再说话。 热水从天花板的喷头洒落，不断浇淋在两人身上，很是惬意。 顾笙笙半伏在浴缸边缘，纯白的睡裙被浇湿了，半透明的一堆布料裹着她，海藻般的长发半垂在肩上，半落在沈妄手中。 灯光温柔地拓下她的剪影，香艳的一副美人图。 顾笙笙昏昏欲睡，脸颊发烫，连沈妄抚弄她脸颊，她只软绵绵哼了声，把脸贴在他掌心蹭了蹭。这种毫无防备的依赖，实在可心得紧。 如果放在从前，他会把她抱回床上，或者就在这浴室里，进行一场晋江不可描述的运动，恣意地掌控她的一切。可现在，他连把她抱回床上都做不到。 说起来，小怪物跟了他，什么好处也没尝过。 顾笙笙后颈一阵一阵地发麻，被沈妄捏醒了，才发觉自己趴在浴缸边上睡着了。 两人一番折腾，出了浴室时已是凌晨三点。顾笙笙睡眠一向准时，这时奶茶的劲儿也过去了，困得东倒西歪。 沈妄只能自己摸索着穿好内裤，黑色丝质睡袍胡乱裹在身上，冷白胸肌在灯光下线条分明。 顾笙笙拿毛巾要给他擦头发，沈妄催促：“先去把湿衣服换了。” 顾笙笙这才发觉，自己还穿着湿漉漉的睡裙。她脱到一半才想起去看沈妄，沈妄坐在床头，乌黑短发湿漉漉垂在额上，床头灯映着他深邃轮廓，一双眼阖着。 顾笙笙也就慢吞吞转过身去，吸饱水的裙子沉甸甸落在地上，似白生生湿漉漉的一朵蔷薇花。 她把身上擦干了，重新套一条蓬松堆叠的睡裙，从宽松领口套进去，裙摆哗啦垂落在脚踝，荡开，落下。 海藻般的发还往下滴水，她将头发盘起擦拭，露出纤细雪白的天鹅颈，几缕黑发不听话地垂落，水珠沿着领口滚了进去。 顾笙笙胡乱擦了擦，实在困得不行，整个人都歪在梳妆台上，脑袋一点一点，犯困的奶猫似的。 “过来。”沈妄出声。 顾笙笙丢下电吹风，慢吞吞走到床边，整个人一歪就靠在沈妄怀里：“我帮你擦头发……” 湿漉漉的发垂落在沈妄臂弯，很快浸湿他的睡衣。沈妄搂着顾笙笙，他容色冶艳，低头看她时意外地生出几分柔和：“今晚不吹了，睡吧。” 顾笙笙只差这一句，闭上眼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半靠在沈妄怀中，双腿半垂在床边，就这么坦然地睡着了。 沈妄莫名想起从前看到的一张图，软乎乎的小奶猫一半趴在奶盆里，一半挂在窝里。他把这个莫名的念头丢开，手臂一用力，把顾笙笙抱进了被窝里。 她一头浓密长发湿漉漉的，未曾擦干。沈妄忍了又忍，拿了床边的浴巾给她擦拭。 沈妄第一回干这种事，手劲儿没轻重，扯断了好几根乌黑长发在手中。 顾笙笙哼唧了一声，软绵绵翻过来，在沈妄怀里蹭了一会儿，寻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沈妄这才把一口气吐了出来。顾笙笙平时软绵绵，任人捏圆搓扁也不生气。只有上一回，沈妄把玩她头发时不小心拽断几根，顾笙笙炸了毛，咬住他胳膊怎么哄都不松口，愣是啃得沈妄满胳膊都是口水。 沈妄把那几根头发裹在浴巾里，团成团丢开毁尸灭迹。再顺一顺顾笙笙的长发，柔软微湿，散发着甜甜的蔷薇香。 分明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顾笙笙身上的气味总是比他甜些，还带着淡淡的奶味儿。只是闻着这味道，纾解过的欲望就再次轰然而起。 82 顾笙笙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闭着眼在床上固涌半天，软绵绵叫：“沈妄……” “夫人好。”齐刷刷的陌生嗓音。 顾笙笙顿时睁开眼，对上床边一圈女佣：“！！！” 顾笙笙翻身坐起，她杏眸圆睁，睡裙凌乱地滑落肩头，乌黑长发随之垂落，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女佣们训练有素，目不斜视，为首的李嫂给顾笙笙端上一杯水，笑道：“夫人，这些是新来的女佣。先生让我带来给您过目，以后就由她们伺候，您想怎么给她们分配活计？” 顾笙笙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温热的柠檬水入口，她逐渐清醒过来：“李嫂你负责吧。” 李嫂顿时容光焕发，强忍喜色道：“楼下还有一些佣人园丁，也有厨师。您……” “你看着办吧。”顾笙笙左顾右盼，脸上透着不自知的委屈：“沈妄呢？” 李嫂道：“先生在楼上的健身室。” 顾笙笙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找他了。” “夫人您把鞋穿上。”有机灵的女佣上前，把毛绒拖鞋放在顾笙笙脚边，拿外套给她披上。 顾笙笙从小被伺候惯的，由着女佣帮她披上衣服，就哒哒哒走了，还不让人跟着。 等顾笙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好半天才有女佣小声道：“夫人可真……美啊。” 女佣斟酌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更有力的词语来形容。 在来到这所别墅时，女佣中年轻有姿色的，还曾经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看见顾笙笙后，那点儿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金屋藏娇，藏的合该是这种美人。 其他女佣也纷纷点头：“看起来年纪很小。” “跟先生看样貌倒是一对。” 李嫂眼刀刮了过去：“胡说什么！” 说错话的女佣赶紧低头：“我……我没说什么。” 李嫂严肃道：“别以为夫人看着年纪小，先生眼睛不方便，就可以乱说话。这儿容不下乱嚼主人舌根的人！也容不下偷奸耍滑的！” 女佣们慌忙称是，再也不敢乱说话，顺从李嫂的安排各自去干活了。 等人一走，李嫂就喜上眉梢。她就知道自己没跟错人，顾笙笙一句话，她直接从最末等的粗使女佣成了女佣主管！ 顾笙笙第一次上三楼。三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光线明亮，伸手就能摸到树梢。健身室在左手边，占了三楼一半的面积。 她探头走进去，里头四面都是玻璃墙，一眼就看见沈妄。沈妄穿着黑色背心，戴着手套，正在做卧推。 顾笙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妄。 他额上汗水熠熠，手臂上肌肉线条隆起，他身上特有的那股冷淡香味和炎阳之气，隔了好远就扑面而来。 比起平时端肃的贵公子模样，此刻的沈妄显得年轻许多，更有侵略性，也令顾笙笙生出一股陌生感。 顾笙笙哒哒哒走进去：“沈妄沈妄。” 沈妄动作一顿，坚持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才推开杠铃，额上汗水滴落，他呼吸微促：“你怎么跑上来了？” 顾笙笙现在更在乎另一件事：“你果然背着我偷偷锻炼了！” “你果然背着我偷偷锻炼了！” 沈妄侧头,汗水沿着利落的下颌线条滚落：“撒什么癔症，过来。” 顾笙笙盯着他汗湿背心下的肌肉线条，磨磨蹭蹭走过去。沈妄坐着,一抬手恰好圈住顾笙笙腰肢，摸到柔软蓬松的睡裙，脸色一变：“穿成这样就跑上来了？” “我穿着外套呢。” 顾笙笙还未说完,沈妄一把将她扣进怀里，双手扯住她外套衣襟拢紧：“出去！” “干嘛呀！”顾笙笙吓了一跳,沈妄这句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顾笙笙抬头，才发现边上有一位高壮的男人,不知站了多久。 顾笙笙脸颊烧了起来，一头扎进沈妄怀里。 “还不滚！”沈妄冷声。 那人原本怔怔偷看顾笙笙的脸,被沈妄一声冷叱，忙低了头匆匆出去。 沈妄练得浑身是汗,顾笙笙却是香香的，一股干净的奶味儿。他的大手落在顾笙笙后脖颈上,惩罚似的揉捏几下，顾笙笙就嘤嘤呜呜叫起来。 “蠢东西。”沈妄把顾笙笙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从单薄脊背摸到凹陷腰窝,最后捏住她柔滑微凉的脚踝。想到她穿着露肩露腿的小裙子叫别人瞧见，火气就止不住地往上涌：“佣人们都是吃干饭的？让你光着脚到处跑？” 顾笙笙怕痒,又不敢躲：“不关李嫂的事，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沈妄把顾笙笙的裙摆往下扯，试图遮住她的小腿：“找我干什么？” 顾笙笙裙摆被扯下去,大半边肩膀都露出来了。她捂着领口，恹恹道：“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女佣在房间。” 她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撒娇,像认生的小奶猫，只认准他一个。 沈妄蓄势待发的火气，全堵在胸口，腾地化作了另一种火气：“就这么黏人？” 顾笙笙耷拉着杏眼：“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这一点沈妄表示认同：“佣人晚上不会留宿。你看谁不顺眼，辞退就是。” 顾笙笙越说越委屈：“那厨房呢？为什么要请厨师，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喵喵喵喵喵。 小怪物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连这种飞醋也要吃。放在从前，也不是没有女人痴缠过他，就算是船王千金，沈妄也未曾给过半分颜面。 思及此处，沈妄绷紧脸，冷淡道：“你高兴做饭，就随你。” 顾笙笙看看沈妄的脸色，要怒不怒，似喜还嗔，复杂得很。顾笙笙判断了一会，认为沈妄心情不错，就继续提要求：“那我做饭的时候，也不准他们来看！” “可以。”沈妄不耐烦这些小事，“他们都归你管，你爱怎样都行。”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不准再穿成这样到处跑。” 顾笙笙红着脸，忙打岔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沈妄道：“健身教练。” 顾笙笙好奇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之前也是他在陪你锻炼吗？” 沈妄凶起来：“你打听他干什么？他被解雇了！” “我关心你嘛。”顾笙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健身房。 健身房面积很大，各种健身器械都经过特别设计，配合沈妄的需求。四处都安了扶手，还有平衡杠，地上铺着厚厚的软垫。顾笙笙近来查了很多复健方面的知识，知道这是专门为双腿复健设置的。 顾笙笙不知道这间健身房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她跑过去扶着平衡杠，扶手对于她来说太高了，却正适合沈妄。 顾笙笙突发奇想：“沈妄，你过来走走看。” 沈妄下颌线绷紧，坐着没动：“把水给我。” “你过来走走看，我就给你水。”顾笙笙跑过去，她拉着沈妄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试试看嘛。” 自车祸后，没有人敢在沈妄面前提及“走路”二字。顾笙笙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他的逆鳞，他大手捏住顾笙笙纤细脖颈，语气森冷：“我看你是皮痒了。” “就试一试嘛。这些天我一直给你按摩，还拿药给你敷腿。”顾笙笙又开始絮絮叨叨，”连林老都说，你的腿好转多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哭。沈妄漠然垂着眼睫，由着顾笙笙娇声嫩气地磨他。 五分钟后，两人小熊背大熊地往平衡杠挪。 顾笙笙叫了一声。 沈妄皱眉：“叫什么？” “你蹭了我一身汗。”顾笙笙皱着小鼻子，“把我弄湿了。” “……”沈妄炙热呼吸喷在她耳后，要笑不笑的：“是你缠着我要的，我会把你弄得更脏。” “全是你的味道。”顾笙笙皱着鼻子，沈妄出了汗也并不难闻，只是令她觉得有些奇妙。 沈妄冰雪似的一个人，怀抱却是滚烫的，也会出汗。 沈妄闻言，恶劣地贴住顾笙笙纤细凉滑的天鹅颈，让她染上更多的，属于自己的味道。 顾笙笙没躲开，她把沈妄背过来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沈妄的手让他扶住平衡杠。 沈妄唇角游刃有余的笑渐渐凝固，他扶着平衡杠，臂力能轻易支撑他全身的重量，那双腿却是僵硬，生疏的。 他甚至不愿用脚踏足实地。 双腿粉碎性骨折，再无复原可能。沈老爷子为他寻医问药，求遍中外名医，纵你有泼天富贵，仍是天命难违。 顾笙笙在他怀中喘个不停，纤细绵软的一双手扶着他：“好……好了，你扶稳了。” 她喘得又急又甜，比昨晚梦中更鲜活。横亘在心头的阴霾暂时散去，沈妄一只手用力圈住她：“没力气，站不稳。”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顾笙笙大言不惭，语气却认真极了，双手拢在沈妄身侧，拍拍他胳膊示意，“实在站不住，你就搭着我的肩膀，我托着你。” 顾笙笙话音刚落，肩上陡然压下一座五指山，把顾笙笙生生压低了一个头。 “呃！”顾笙笙差点跪下。 沈妄捏住她肩膀，语气绷紧，胳膊就要收回去：“撑不住？算了吧。” “我……我撑得住！”顾笙笙一把抓住沈妄搭在肩上的手，深吸一口气，“我没问题的！” 天道在上，她今天就开直播！她一定是太久没有修炼，灵气耗尽才会这样虚弱！ 顾笙笙费劲吧啦地背着沈妄，慢慢在平衡杠上走了一遍，出了一身的汗。她几乎站不稳，还是沈妄从后头搂着她：“不行了？” “我……我可以！”顾笙笙脸颊潮红，额发都湿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沈妄拍了拍顾笙笙的后背给她顺气：“累了就下次。” “不。”顾笙笙执拗地抱住沈妄的胳膊，说一句喘三喘：“我……我可以的，你让我……让我歇歇……我喝口水。” 沈妄不语，摸到她汗湿的鬓角，自言自语似的：“蠢东西。” 顾笙笙咕嘟咕嘟喝了水，湿润的红唇开阖：“你说什么？” “我也渴了。”沈妄面无表情道。 顾笙笙举高水杯，喂到沈妄唇边。沈妄仰头喝了，尝到一点儿甜味。 顾笙笙看着他滚动汗水的喉结，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她喝过的。 好在沈妄没发觉，只是捏捏她后颈：“松开吧。我自己试一次。” “好！那你要小心一点。”顾笙笙慢慢松开手，让到一旁。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沈妄撑着平衡杠的双臂松懈下来，尝试着迈出左脚。 沈妄的右腿有一点知觉，轻轻点着地面，踩实，发力。 顾笙笙杏眸亮起，一点儿笑意还未完全凝结，就见沈妄高大身躯一晃，右腿屈膝，猛地跪落地面。 “沈妄！”顾笙笙吓得心跳暂停，猛地扑过去。 沈妄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汗湿的刘海挡住眼睛，神色晦暗不明。顾笙笙只能从他发白的指节上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沈妄……”顾笙笙内疚又担心，小心翼翼勾住沈妄的手指，试图给他传送一点儿微弱的安慰。 她后悔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用灵气治疗沈妄的腿，腿骨里那些细微裂纹已然修复大半，她以为…… “对不起。”顾笙笙一张口，就带出了哭腔。 倒把沈妄逗笑了：“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他声音如常。 顾笙笙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却发现不是装出来的。 沈妄扶着栏杆，换了个姿势坐在垫子上，语气慵懒：“嗯？真哭了？” “我才没哭！”顾笙笙眨眨眼，凑过去，亲亲热热地贴在沈妄身边。 沈妄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抵着顾笙笙的脑门往外推：“一身汗，别贴着我。” 顾笙笙杏眸闪动，忽然贴上沈妄的颈侧，学着沈妄刚才的动作，蹭了蹭他：“现在你也湿了。” “……没那功能。”沈妄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地扬起。他抓住要躲开的顾笙笙，把她揉得嘤嘤呜呜叫，不带任何□□意味的。 顾笙笙被揉得直蹬腿，也乖乖地黏着沈妄，想安慰人的小动物似的，笨拙又贴心。 她没话找话：“你是怎么练的，我也想练成这样！” 这话也不全是恭维。顾笙笙盯着沈妄的肚子，黑色背心汗湿后紧贴在腹肌上，勾勒出两道深邃的人鱼线。热气腾腾，性感贲张。她又捏捏自己肚子上的，羡慕极了。 沈妄往后撑着垫子，锻炼后的肌肉线条漂亮地舒展，山峦起伏，说出来的话却很不中听：“就你？又娇气又懒，继续当只猪吧。” 顾笙笙提议：“我再打你的肚子一拳，看看比上次更硬吗？” 沈妄立刻直起身来：“……带你练也不是不行。” 在沈妄的指导下，顾笙笙在跑步机上走了五分钟，掉头就下来了：“我饿了，吃饱了再练。” 顾笙笙拿起外套给沈妄披上,推着他下楼去。一路上叽叽喳喳：“运动果然消耗体力，我都饿了呢。” 沈妄挖苦道：“嗯，真是辛苦你了。” 顾笙笙煞有介事道：“你也是。复健需要增强营养,我中午给你做些补身健体的菜色。” 沈妄唇角又牵起一抹笑，冷飕飕的：“你觉得我需要补肾？” 顾笙笙还没回答，边上响起陌生的声音：“先生好,夫人好！” 沈妄唇角的笑立刻敛去。从三楼到二楼，处处都有佣人问好,沈妄周身气息都冷肃起来，把佣人吓得屏息静气。 等两人回到卧室,沈妄要洗澡，命令顾笙笙给自己脱衣服。顾笙笙不要,两人正在拉扯，一个小女佣冒冒失失推门而入。 “啊！对不起,先生夫人，我不知道你们在卧室……” 小女佣吓得手里东西掉了一地,拼命道歉，嗓音怯生生。 顾笙笙把沈妄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回头道：“没关系,出去吧。” 那小女佣吓坏了，蹲下去手忙脚乱捡东西,还一个劲儿道歉：“李嫂说先生和夫人在健身室，我才进来的。夫人您别生气，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笙笙看了她一眼。 沈妄不耐烦地呵斥：“滚出去！” 顾笙笙都吓了一跳，更别提那小女佣。等小女佣白着脸跑了，顾笙笙心脏还在砰砰跳,她批评沈妄：“你太凶了，对佣人也应该和气一点。” 沈妄自己把背心脱了，闻言道：“我又不是卖笑的。过来。” 顾笙笙看着他精悍的肌肉线条，再看他冷戾的眉眼，哼唧道：“今天来了那么多佣人，为什么没有男护工？” 沈妄轻嗤：“有了护工，还要你干什么？” “我负责给你做饭呀。”顾笙笙立刻道。 沈妄道：“有厨师。” 顾笙笙一个头锤就撞到沈妄怀里：“你说过让我做饭的！” 沈妄接住她，轮椅都被撞得往后退：“……我看你是真的皮痒。” …… 家里佣人多了，就没有了隐私。先生和夫人大白天呆在房间里洗澡，快下午才出来。负责清扫主卧的女佣作证，浴缸里的水都漫到门口去了。 等顾笙笙下了楼，看见佣人们在李嫂的指派下打扫整理，平素冷清的别墅一派兴欣向荣。 瞧见顾笙笙下楼，李嫂忙迎上来：“夫人，我让人大扫除呢，是不是吵到您和先生了？” 顾笙笙笑道：“没有。我下来做点吃的。这些人还听指挥吗？” 佣人们顿时竖起耳朵，生怕李嫂一句不好，就把这么好的工作给丢了。李嫂笑道：“都还行，挺勤快的。这里有几个干净利索的，夫人您挑两个，以后负责伺候您。” 几个长相端正的年轻女佣应声站出来。这种女佣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能伺候夫人小姐穿衣打扮。 顾笙笙看了眼，道：“刚才送东西去卧室的，是哪个？” 李嫂道：“是小李。” 李嫂转身，指着最边上一个：“你过来。” 其他女佣都向小李投去羡慕的眼神。当贴身女佣和普通女佣，工资差上许多，福利也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还有机会接触到先生。 被指到的小女佣却是犹犹豫豫，走上前来。 顾笙笙接着道：“你被解雇了。” 小女佣脸色骤变：“夫人，为什么解雇我？我做错什么了？” 顾笙笙还未开口，李嫂就叱道：“夫人解雇你还需要跟你解释吗？” 那小女佣强忍泪水，坚持道：“夫人，我刚才是不小心闯进卧室，我已经……” “你还有脸说！”李嫂破口大骂，“你从前没学过规矩？进主人卧室之前要敲门也不懂吗？你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不会给你介绍信！去，来个人看着她收拾东西！” 那不安分的小女佣被赶走了，剩下的女佣不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恭敬多了。顾笙笙随手指了两个女佣，她们也不敢露出高兴神色，恭恭敬敬应了。 李嫂唱红脸，顾笙笙就道：“勤快是好事，可是下次别冒冒失失，不敲门就闯进主人卧室。先生发起脾气可吓人了。” 顾笙笙说这话是发自内心，落在女佣们耳中可就别有深意了。原先还觉得这小夫人长得又美又娇滴，是个软柿子，谁知一上来就杀鸡儆猴，醋劲儿大得很。 李嫂差点把事儿办砸，惴惴不安跟顾笙笙赔罪：“是我没考虑周全。夫人，您选的那两个女佣也太年轻了，要不再换两个年纪大，长得不那么漂亮的？” 顾笙笙：“没所谓，反正都没我漂亮。” “……”李嫂看着顾笙笙俏生生的侧脸，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等顾笙笙进了厨房，厨师和帮佣以为自己也要失业了，满头大汗地央求：“夫人，您想吃什么我来做就行，您怎么能亲自下厨呢？” 李嫂道：“你们懂什么，先生只吃夫人亲手做的东西。你们出去外头等着。” 等人都赶出去，顾笙笙揉了揉额头，学着沈妄的语气老气横秋道：“人多了真麻烦。” 李嫂笑道：“有这么多人伺候，可是别人做梦也不敢想的福气呢。” 顾笙笙莫名想起一个表情包：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她摇摇头，对李嫂道：“帮我把手机架起来，我要直播了。” 李嫂答应着：“好，夫人您的直播间人气可高了，我还给你送了营养液哪。” “旺仔不听话”上线了。 83 弹幕瞬间爆炸：【米盒子：奶奶，您追的主播终于上线了！】 【爱吃青菜：好幸运，一上来就发现小姐姐开播了！】 【时十七：小仙女总算回来了呜呜呜呜呜】 【沙雕就会哈哈哈：这几天没看直播吃饭都不香了】 【花生糖hst：主播好几天没播，去哪儿啦！】 顾笙笙认真道：“我这几天在忙工作呢。” 【小熊软糖：没关系，小仙女工作要紧！】 【多吃青菜：今天要做什么菜呀】 顾笙笙看了看料理台。有专业大厨打下手就是好，各种新鲜食材都料理干净，一一摆在灶台上。 她选了一块泡在水里的嫩豆腐。 【时十七：要做豆腐吗？麻婆豆腐扣1，文思豆腐扣2】 弹幕上1112222闪成一片。 顾笙笙故意卖关子，并不回答弹幕的问题。她烧开一锅水，把豆腐焯三十秒就捞出沥干。再把豆腐捣烂，过筛。 【米盒子：在做甜品吧？】 【爱吃青菜：豆浆！】 【我的头发没有了：豆乳奶茶！】 【花生糖hst:做馒头！】 南豆腐格外细嫩，过筛后细腻如浆。顾笙笙把豆腐放在一边备用。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奶油奶酪，隔水融化后加入白砂糖，想到沈妄不吃甜，又把白砂糖挖出一半。 顾笙笙把奶油奶酪和白砂糖搅拌均匀，再加入豆腐泥搅拌均匀。 顾笙笙把吉利丁片泡进水里，隔水融化，挤入柠檬汁，一起倒进搅拌好的奶酪豆腐泥里，再加入适量温牛奶搅拌均匀。 【玉子卷：这样看着就很好吃了，想尝尝】 【草莓小脑斧：我猜到了！是奶酪豆腐！】 【米盒子：嗷嗷嗷想吃！】 【天洵洲：立刻饿了么下单点了一份】 【沙雕就会哈哈哈：饿了么给你多少钱，我美团双倍】 顾笙笙弯起眼睛，甜嫩嗓音带着一点儿惊讶：“猜对了。这是我上次在店里吃到的点心，可以加蜂蜜吃，也可以淋上味淋和葱花，吃咸的。” 【咸豆花邪教啊！】 【咸党biss，甜党当立！】 【打倒甜豆花！】 弹幕陷入了甜咸豆花之争，然后又扯起了甜咸粽子，乃至豆浆的官配是油条还是大饼，吵吵个不停，还拉着顾笙笙评理。 【主播是甜党还是咸党！】 【竹蜻蜓：小仙女这么甜，肯定是甜党！】 【牧牧今天超可爱：不，我不能接受主播是甜豆花异端！主播快告诉我！】 顾笙笙没想到为了甜豆花和咸豆花也能吵成这样，她灵机一动道：“旺仔不能吃甜也不能吃咸，所以……我吃原味。” 【kateee嘤……主播好温柔】 【是是是我是你妈：不知道该羡慕旺仔还是羡慕主播】 【时十七：我们旺仔多吃点儿，姨母爱你！啾咪】 云吸猫让弹幕又恢复了和谐。 顾笙笙松口气。她把混合好的豆腐泥重新过筛，以保证口感更加细腻，然后倒入模具：“冷藏两三个小时就能吃了。” 【沙雕就会哈哈哈：这个简单，我学会了！】 【玲玲今天有男朋友了吗：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米盒子：这个真的好简单，我也会了！】 【：xiiiyaaya今晚就买块豆腐来试试！】 【爱吃青菜：主播明天做什么呀，预定麻薯欧包可以吗！】 顾笙笙歉意道：“我明天有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请假了，上播随缘。” 弹幕顿时一片失望哀嚎，但是大部分都理解主播，还嘱咐顾笙笙好好工作。也有弹幕开始喷顾笙笙不敬业，给她砸鸡蛋的。 砸鸡蛋的特效音格外刺耳，而且会糊在屏幕上三秒。一有领头找茬的，其他人也开始跟风骂起来，不知是水军还是路人。 顾笙笙没上播的这段时间，旺仔不听话的排名又升了，骂人找茬的格外多，顾笙笙没理会，她把甜品放进冰箱，就用厨师配好的菜开始做晚餐。 等她做好一道荔枝肉时，就听得屏幕又炸开了烟花。 可今天砸烟花的却不是s。 这次砸烟花的不是s,而是榜二anisette。 一百个烟花在屏幕上不断盛开着，顾笙笙对着屏幕道谢：“谢谢这位……粉丝的烟花。” 顾笙笙不会念这个名字，却很眼熟。在s大佬以千个烟花横空出世之前,anisette是顾笙笙直播间的榜一，现在成了榜二，打赏十分大方。 【anisette：多久回来？】 顾笙笙道：“不确定呢。” 说完这句,看着屏幕上还在盛开的烟花，顾笙笙有些内疚地补充：“我会尽量抽时间,给大家直播。” 【系统提示：anisette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百个烟花】 【时十七：霸道总裁和软萌小厨娘？】 【花生糖hst:忽然磕到了！】 【沙雕就会哈哈哈：kswlkswl】 顾笙笙想了半天，也猜不出“kswl”是什么意思,暗暗记下来等待会儿上网查一下。她的沉默好似害羞，anisette也没再说话,让弹幕调戏得更欢了。 直播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等顾笙笙做好三菜一汤，退出直播间时,才发现anisette给自己发了一条私信，是一串微信号。 顾笙笙已经不是没有见识的小白了,天鹅有些主播会跟自己的大粉私联，出去约会或接受礼物。这些传闻似是而非，充斥着暧昧和桃色的气氛。 但这位anisette并没对她说什么奇怪的话,顾笙笙把私信删掉了，没有拉黑他。 冬天黑得很快,窗外已经完全浸入黑暗，别墅却是灯火通明。 别墅里温暖如春，良好的通风循环系统保持着空气的新鲜。被佣人们洒扫布置过的别墅,像一件被擦拭过的古董般熠熠生辉，每一块地砖都光洁如新。 顾笙笙提着裙摆轻快地跑上二楼时，佣人已经推着餐车,在卧室门口等她。 顾笙笙推开门，沈妄不在卧室里：“先生呢？” 佣人道：“先生在书房，吩咐过让夫人先吃。” 顾笙笙道：“菜冷了就不好吃了。你们把饭菜摆好，我去找他。” 不等佣人再说话，顾笙笙就向书房走去。说来奇妙，顾笙笙在这间别墅住了许久，直到今天才离开卧室，向其他区域探险。 书房的门关着，听不到里头的声音。顾笙笙敲敲门，不等沈妄回应就推开门，把脑袋伸进去：“沈妄沈妄——” 嗓音戛然而止。书房里站着三个精英模样的男女，正惊愕地看着她，视线都不算友善。 顾笙笙嗖一下缩回去了。 三人：“……” 惊鸿一瞥，那富有冲击力的美貌残留在视网膜上，令女人如临大敌，也令男人心旌摇荡，不免替她掬一把同情泪——在沈先生工作时间打扰他的，下场不言而喻。 三人默默将视线转向书桌后英俊冷漠的男人，就听他自言自语道：“这么黏人。” 三人：“……”听出了一丝炫耀是怎么回事？ 沈妄又道：“进来，什么事？” 门轻轻推开，顾笙笙慢吞吞走进来。走廊的灯光从上而下落在她脸上，瓷白肌肤泛起柔光，绸缎般的黑发垂落肩头，像个昂贵的人偶娃娃。 她有世上最动听的嗓音，透着一点娇：“我叫你吃饭。” 沈妄不自觉捻了捻手指，道：“吩咐过让你先吃。” 书房里气氛严肃，沈妄端坐在书桌后，陡然生出一股距离感来。顾笙笙知道沈妄在忙正事，她冒冒失失闯进来，怕沈妄又要捏她，就强调了一句：“菜冷了就不好吃，等你一起吃。” 曲眉飞快地看她一眼，毫不掩饰的轻蔑。小门小户出身，只知道在厨房里钻研讨好男人。 沈妄道：“十分钟。” 顾笙笙道：“菜要冷掉了。” 沈妄道：“五分钟。” 顾笙笙就出去了。 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周未先回过神来，道：“先生，那是……冲喜的那位吗？” 他斟酌半天，用“那位”来指代顾笙笙。三人是沈妄心腹，都隐约知晓在沈妄受伤时，这位送来冲喜的女人是怎么对待沈妄的。 沈妄指尖轻敲桌面，语气淡下来：“叫夫人。” 一股沉重压力袭来，三人都是背脊生寒，忙低头应是。也就是周未与沈妄关系不同，换了其他人，怕是眉这么轻易被放过。 几人继续先前的话题。五分钟后，周未和李竞住了口。 曲眉却另起话题：“沈先生，关于沈氏上个季度的账务问题，我已经全部……” “下次再说。”沈妄抬手，“你们三人把问题汇总，由周未向我汇报。” 沈妄语气决断，三人都低头应是，只有曲眉不甘心，收到李竞的眼神，才不甘心地闭上嘴。 书房门很快就开了。 三人鱼贯而出，发现顾笙笙还在门口。 这位小夫人靠着墙玩手机，用手指绕着乌黑发尾，神态很有些天真稚气。 三人都向她问好，叫她“夫人”，语气态度都比方才恭敬许多。 顾笙笙抬起杏眸，眸光流转间打量过三人的脸。这三人都不超过三十，气质精干内敛。他们是沈妄的心腹和得力干将，在原书中追随沈妄到最后。 可书中没有说过，沈妄的心腹之一是个女人。 曲眉敏锐地察觉到了顾笙笙的眼神。她向来自负美貌，可在顾笙笙的打量中竟觉面皮发烫，只觉她视线中带着轻蔑嘲讽。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男人难以觉察。书房里的沈妄微微抬声：“进来。” 顾笙笙就转头，哒哒哒走进书房了。 周未向李竞小声唏嘘：“老板是不是被下蛊了！这也不是他的审美啊？” 李竞道：“美成那样了还要什么审美？” 周未道：“可boss又看不见……” 李竞道：“闭嘴吧。被boss听见你就死了。” 曲眉落在后头，忽然道：“我落下了一份文件，回去拿。” 她不等另外两人回答，就走回了二楼。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放轻了脚步靠近书房。 书房门半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高大英挺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难得见他没穿正装的样子，白衬衫袖口折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腕。窈窕纤细的背影挡着他的脸，不知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居然坐上了书桌。 曲眉眼皮一跳。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沈妄的严苛和难以相处，她跟了沈妄三年，才能做到不出差池。这个被送来冲喜的玩意儿，也敢在沈妄办公的桌子上放肆。 可沈妄并无反应，他看不见。曲眉心念电转，上前敲了敲门：“沈先生，我落下一份文件。” 曲眉推开半掩的门。顾笙笙回头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坐在书桌上，繁复层叠的裙摆散开，一双纤细小腿晃啊晃，少女的肌肤饱满细嫩，散发着独属于青春的甜美气息，肆无忌惮，像主人家娇宠的猫，浑不把外人放在眼中 隔着顾笙笙，沈妄嗓音冷淡慵懒：“哪一份，自己找。” “是。”曲眉靠近书桌，迟疑道，“可夫人……” 她语气为难，欲言又止。 沈妄扬了下眉，抬手摸去，终于发现顾笙笙在捣乱：“怎么上桌了？” 不是曲眉预料中的震怒，沈妄嗓音平淡，有种习以为常的纵容。 顾笙笙脚丫晃得欢快：“我没地方坐。” 这一回，沈妄没说话，抬手一扯。顾笙笙裙摆飞扬，跌进了沈妄怀里，文件四散一地。 顾笙笙举起手腕：“好痛。” “有人在，撒什么娇。”沈妄嗓音淡漠。 两人之间仿佛自带气场，把其他人全部排斥在外。曲眉看着沈妄看似不耐，却握住顾笙笙的手腕轻轻摩挲，一时有些失神。 许是曲眉眼神太明显，沈妄这才想起到有旁人在：“文件找到了？” “……是。”曲眉穿着窄窄一步裙，十公分细高跟，此时不得不半蹲下去捡一地资料，着实自讨苦吃。随便抽了一份文件，就匆忙告辞了。 等外人一走，顾笙笙又开始作。她宣称自己的手腕被沈妄捏伤了，这下走也走不动了，赖在他腿上不起来。 沈妄低头，他眉眼深邃，闭着眼时别有一种清冷倦怠：“你要我这个瘸子抱你回去？” 顾笙笙窝在他臂弯里，很自在地晃了晃脚丫：“我今天做了龙井虾仁。” 沈妄啧了声，道：“坐稳了，掉地上不管你。” 沈妄松开顾笙笙，双手推动轮椅，顾笙笙忙搂住他脖颈，指挥道：“右转，直走，出门口了……” 沈妄一定是个好司机，在顾笙笙的胡乱指挥下仍操控轮椅稳稳当当出了书房，回到卧室，中途只撞了一次栏杆。 顾笙笙一进卧室立刻不药而愈，跳下地：“快看看菜冷了没有。” 饭菜都摆在桌上，严严实实盖着盖子。一掀盖子，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顾笙笙欣喜地道：“饭菜还是热的，快点吃。” 沈妄不动声色揉了揉小腿。刚才撞上栏杆，隐隐有些疼。他面上不显，被顾笙笙推到桌子边，吃到一半时才道：“你不是手腕受伤了？” “……对。”顾笙笙嘴硬，“好痛，我带伤喂你吃饭呢。” 沈妄唇角一翘：“这么可怜，以后换我喂你。” 沈妄嗓音里有未尽的笑意，分外磁性。 偏顾笙笙是个一摸就翻肚皮的，想也不想就点头；“一言为定。” 沈妄差点被汤呛到。他扯了餐巾擦嘴，把唇角笑意隐去。 晚饭是三菜一汤，龙井虾仁荔枝肉，清炒豆苗和一碗菌菇老鸭汤。顾笙笙宣称自己今天运动了，胃口大开，多吃了半碗饭。 沈妄是一贯的好胃口，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现在顾笙笙再也不好奇他吃的这么多，为什么不胖了。沈妄今天在健身房举的杠铃，比她还沉！ 听顾笙笙说完，沈妄双手抱住她掂了掂：“再吃下去，你就更沉了。” “……我也会减肥的！”顾笙笙大声宣布，“进剧组之前，我都不能再吃宵夜了。” 顾笙笙扳着沈妄的肩膀，严肃道：“沈妄，你也要监督我。” 沈妄似笑非笑，从鼻子里嗯了声。 等宵夜上来，顾笙笙就不是她自己了。沈妄捏着她软嫩小脸，她只是嘤嘤叫，抱着点心盘子不撒手。 沈妄极尽刻薄地嘲讽了顾笙笙一番。事实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他唇角一勾，嘲讽力就胜过千言万语。 顾笙笙含着屈辱的热泪，大口大口吃着奶酪豆腐：“吃完这顿我就不吃了。” 她碎碎念，不知道是哄沈妄还是哄自己。 沈妄靠在床头，戴着蓝牙耳机听助理汇报工作，并不理会顾笙笙。 顾笙笙眨眨眼，抱着共沉沦的心态凑过去，非要沈妄也吃：“你吃一口，好好吃的，吃嘛。” 沈妄不耐烦道：“不吃甜的。” 然后就被塞了一口。 舌尖先尝到浓郁的奶酪，继而是淡淡的豆香，冰凉细腻，入口即化，的确是很特别的口感。沈妄不知不觉，就吃了一整盘。 只好重新刷牙漱口。 两人重新上床，顾笙笙又窸窸窣窣地拱过来。沈妄认真听耳机里一系列复杂数据，随手揉揉她脑袋。顾笙笙就乖乖不动了，埋在他怀里不知在做什么。 等沈妄跟助理谈完，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染上深夜的霜气。他摸到顾笙笙搭在被子上的手，冰凉。 顾笙笙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手还紧紧攥着他衣摆。 沈妄摘掉耳机躺下去，把顾笙笙拢进怀里，慢慢摩挲她柔软冰凉的胳膊，直到暖热。 怀里抱着一团香软，困意很容易就蔓延上来。沈妄漫不经心地想，小怪物今晚似乎格外黏人。 浴室里雾气弥漫,大浴缸里放满热水，飘满了玫瑰花瓣。 沈妄往后靠在浴缸边缘，闭目养神,鲜红花瓣不断落在他英俊冷漠的脸上。 他启唇，嗓音磁性：“你再撒一个试试？” 顾笙笙悻悻把花瓣篮子放下了：“人家特地给你准备的花瓣澡呢。” 沈妄唇角微勾，抓住顾笙笙的手腕,把她拖下水。 顾笙笙扒着光滑的浴缸边缘叫救命，身上蓬松柔软小裙子吸水后变得沉重,直往肩膀下滑。 顾笙笙只好捂着胸口，这样一来整个人都往下沉,幸亏沈妄捞住她：“我的新裙子……” 沈妄唇贴在她鬓边，被热水熏蒸出的红比玫瑰色更诱人：“还摘花吗？” “我还摘。”顾笙笙换了个姿势,仰面靠在沈妄怀里，雪白蓬松的裙摆浮在水面,像一朵花，“我喜欢洗花瓣澡……” 顾笙笙从前最喜欢用花瓣泡澡,洗完整个人都香香的，肌肤剔透。顾笙笙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从花园里摘了一大篮子带露水的鲜花,沈妄还不领情。 沈妄低头闻她，薄嫩肌肤里散发出甜美的香气,分不清是花瓣的香还是她的香：“下次别胡闹，花匠差点被你吓到心脏病发。” 花园里的玫瑰花都是名种，被顾笙笙领着女佣全薅秃了。老花匠一把年纪遭此惊吓,颤巍巍跑来跟沈妄哭诉。 84 李嫂把一碟子奶黄包放下，笑道：“夫人，今早您要去面试。先生特地让我准备的早餐。” 沈妄脸色不豫，冲顾笙笙道：“傻站着做什么？不去试镜了？” “哦，哦。”顾笙笙忙跑过去，先推着沈妄到桌子边坐好，自己才坐到他身边。 沈妄淡淡一句：“吃饭也要黏人。” 到底没赶她。 顾笙笙双手捧起一碗粥，嗓音甜软：“大郎，来吃药了。” “……”沈妄温声道，“把脸凑过来。” 顾笙笙把一勺粥怼进他嘴里：“啊——” 沈妄咽下粥：“你下次再看乱七八糟的……” 顾笙笙再怼一勺，：“嘘，不要抱怨，抱我。” 沈妄此时要是一只猫，恐怕尾巴都炸开了：“再说一个字，弄死你。” 顾笙笙不说话了，乖乖喂沈妄喝粥。李嫂熬粥很有一手，加上食材好，熬出的粥香软滑糯，寒冬的早晨喝下去浑身都暖了。顾笙笙和沈妄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早餐，楼下就响起了车笛声。 顾笙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好漂亮的车，谁来啦？” “……是送你的。”沈妄道：“你该出发了。” 顾笙笙迷迷糊糊没有时间观念，昨晚随口对沈妄提了一句，沈妄倒是记得，还给她安排好了。 车库里那辆全球限量版玛莎拉蒂开了出来，挑选出最威武的两位保镖严正以待。李嫂一脸激动，活像目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夫人，别紧张，平常心对待！” 顾笙笙本来不紧张的，这会儿心里也打起鼓来。她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呀？” 她嗓音甜得像融化的奶糖。周围一圈保镖全红了耳根，扭头不敢看她。 沈妄绷紧脸，抬手，捏住顾笙笙送上来的脸颊：“撒什么娇。” 顾笙笙道：“我自己去会紧张。”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现实，只哼哼唧唧地对着沈妄撒娇。 沈妄不为所动，捏捏她脸颊：“是你自己要去的，选不上别哭。” “不会的。”顾笙笙斩钉截铁，“我肯定不会哭。” 沈妄还未开口，顾笙笙接着道：“我会忍着回来再哭。” 周围传来“噗嗤”的失笑声。沈妄冷脸：“谁？” 众人顿时屏息敛气，一个憨憨被人踹了出来，赶紧低头：“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不敢了！” 顾笙笙见那个憨憨保镖满头冷汗，就道：“沈妄，让他给我开车吧。” 沈妄转向顾笙笙：“嗯？” 顾笙笙解释道：“他上次开车挺稳的。” 沈妄便点了点头：“那就他吧。” 保镖如蒙大赦，道：“谢谢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妄淡淡道：“谢夫人。” “是是，谢谢夫人！”保镖赶紧转向顾笙笙。 一直到车开出了好远，沈妄坐着轮椅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了一个点。顾笙笙趴在车窗上，鼻子酸酸的。 保镖阿城开着车，又对顾笙笙道了一次谢。顾笙笙回过身来，道：“沈妄其实人挺好的，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前排两个保镖眼神交流。 夫人直呼先生名字？ 先生人挺好的？ 实在不知从何接起，车子里一阵沉默。 好在顾笙笙不需要他们回答，捧着手机跟席雪儿和安荷发消息。这两人从城郊剧组出发，堵在了路上。顾笙笙的车倒是一路顺畅，别人看见这辆豪车都纷纷避让，生怕刮到它一点半点。 《朝歌》是橙柠明年主推的大剧。试镜室外，或坐或站了十几个姑娘小伙子，个个放在人群里都是抢眼的漂亮，互相孔雀开屏似的争奇斗艳。 这时，一个新人走了过来。她穿着剧组必备的黑色羽绒服，仍看得出身材高挑纤细，绸缎般的发随意披散肩上，惹得众人都抬眼看她。 等她走近，都议论纷纷：“这谁啊？来试镜还戴口罩？” “认不出，新人吧。” “眼睛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就不用遮脸了。” 新人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冲门口的助力要了号，昂头左右看了一圈，就慢吞吞走开了。 这新人正是顾笙笙。席雪儿和安荷还没来，她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不舒服，躲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才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顾笙笙低头，看见了一双锃亮皮鞋。有人在，她说了声“打扰”就要退出，却被那人抢先一步拦住：“笙笙？” 不知是孽缘还是其他，每次都能碰到沈霆琛。 沈霆琛也有些意外，很快就收敛神色，换作惊喜：“笙笙，我知道你今天会来试镜，特地来这里等你。” 顾笙笙慢吞吞道：“我听到其他人说，你是送顾云烟来的。” “……云烟她恰好跟我顺路。”沈霆琛面不改色，迅速转移话题，“笙笙，这部剧我有投资，如果你想拍，我……” 顾笙笙打断他的话：“一部剧塞两个人，不太好吧。” 沈霆琛再度哑口无言。他忍不住深吸一口烟，缓缓呼出：“笙笙，你变了好多。” 从前的顾笙笙从未有过这样尖锐的时候。顾笙笙再任性，只要沈霆琛提一句分手，她就会抛弃所有骄傲来哀求他。 顾笙笙正要酝酿一句刻薄话来骂他，就听沈霆琛继续道：“可我居然觉得，这样的你让我找回最开始的心动了。” 顾笙笙倒退三步，脸色煞白。 沈霆琛见她杏眸含水，心疼地要伸手来扶她，顾笙笙却跟见了鬼似的，一把甩开他，踉踉跄跄往外跑。 沈霆琛在后头追了几步，可顾笙笙一口气跑出满是人的走廊外头，他立刻停住了脚步。沈家二少爷在娱乐圈大名鼎鼎，要是被人看见追着顾笙笙跑，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沈霆琛眼神复杂，盯着顾笙笙的背影。看着顾笙笙的反应，他心里反而安定了些，顾笙笙是被他伤得太重，只要他耐心些，一定能将她哄回来。 顾笙笙捂着狂跳的心脏，缓了缓。她最厌烦沈霆琛纠缠不休，尤其是他每次出现都激起原主残留的执念。顾笙笙定定神，心中默念：沈霆琛这个渣男不值得你这样执着。他眼光那么差，顾云烟长得还没你漂亮呢…… 顾笙笙絮絮叨叨半天，念及顾云烟时，原主残留的情绪一阵激荡，令顾笙笙神魂不稳，几乎昏厥过去。 “笙笙！你怎么了？”席雪儿一进来就看见顾笙笙脸色惨白，忙扑上来扶住她。 顾笙笙浑浑噩噩，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车上了。 席雪儿和安荷一左一右地夹着她，满眼担心：“笙笙，你怎么了？” 顾笙笙杏眸湿润，恍惚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席雪儿拍拍胸口：“你真是吓死人了。刚才脸色煞白的，还一个劲儿说胡话。” 顾笙笙道：“我说什么了？” 安荷道：“你念叨着顾云烟和沈霆琛的名字，报仇啊恨啊，吓死我们了，我懂你想报仇的心思，也不能大大咧咧在剧组喊出来吧？还好旁边没人听见，我捂着你的嘴把你拖上车的。” 顾笙笙粉唇轻启，一字一顿：“我要撕了顾云烟。” 她脑海里似有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原主与沈霆琛顾云烟二人的往事在她脑中清晰浮现。如果说顾笙笙从前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一回却是与原主共情，以原主的视角回溯往事。 原主的种种不甘，愤懑，仇恨，一次又一次被踩在脚下的无能为力，都令顾笙笙感同身受。这一切，竟然只因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她就欠了原主一段因果。顾笙笙答应替原主报仇，消弭执念。 席雪儿大乐，拍着顾笙笙的肩膀：“有仇必报，这才是我的姐妹！你一句话，我们今晚就去堵她，带上沈家的保镖，狠狠揍她一顿。” 顾笙笙学着沈妄的语气，冷丝丝道：“不，我要拍《朝歌》。她不是发通稿艳压我吗？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颜值碾压。” 最后四字，顾笙笙一字一顿，杏眸散发出一股杀气！ 席雪儿和安荷对视一眼，忽然捂住了胸口。小奶猫自以为很凶地亮爪子，好萌啊…… “男一号可是贺子卿呢！只要能跟贺子卿对戏,演个丫鬟我也愿意。” “亲爱的你这么漂亮，肯定能被选上。到时候红了，可别忘了我呀。” “呵呵你才是呢。” 走廊上,等着试镜的众人商业互吹，却也心知肚明轮不到自己当主角：“刚才顾云烟可是沈二少陪着来的。你说她会演周寒芷还是宁歌？” “肯定是周寒芷，黑化的角色谁演谁爆。” “真羡慕她,有沈二少捧着，还不是想演什么是什么。” 众人正说着,顾云烟从洗手间的方向走了出来。 “嘘......”众人齐刷刷收声，换上谄媚热情的笑脸迎了上去。 “云烟姐,来这边坐。” 顾云烟淡笑。对着这一群还没闯出名头的18线，她还真够格被称呼一句云烟姐,何况这些人刚才可是毫不掩饰地想往沈霆琛身上扑，她不屑与她们为伍。 十八线们也感受到顾云烟不爱搭理自己,有要面子的心里暗骂一句就走开了，也有想往上爬的,继续对顾云烟笑脸相迎，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地打探一句：“云烟姐,你准备了哪一段戏啊？“ 顾云烟柔柔道：“大家的机会都是一样的，只要好好表现,导演会根据我们的表现来选择。” 顾云烟敷衍着众人，眼睛却不自觉在人群中搜索。沈霆琛陪着她来试镜，怎么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这一瞥之下她没见到沈霆琛,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笙笙姐！” 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的顾笙笙脚步一顿，似乎要转头就走。顾云烟直接推开众人,朝着她紧赶几步，亲热地叫道：“笙笙姐！你也来试镜吗！” 众人循声看去，穿黑色羽绒服戴口罩的，正是方才惊鸿一瞥的那位新人。顾云烟亲昵地去牵她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顾笙笙直接走到门口的场务那里，自报姓名：“顾笙笙，来试镜的。” 助力翻了下名单，把表格和笔递给她：“你迟到了啊，赶紧填一下。” 顾笙笙用不惯水笔，抓着笔一笔一画地填写起来，好多个简体字都不会写，顾笙笙写得特别艰难。顾云烟还在边上喋喋不休，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聒噪。平时沈妄也是这么嫌弃她的吗？ 其他人早就炸开了马蜂窝。 “笙笙姐？该不会是那个整容失败的顾笙笙吧？” “肯定是，你看她戴着口罩呢。” ”原来是她！呵呵，名声都臭大街了，还有脸来试镜，是抱上了什么大腿吗？“ “卧槽，什么金主这么重口味！” 娱乐圈拜高踩低是常见的事，众人都知道顾笙笙跟顾云烟是死对头，故意贬低顾笙笙，也有讨好顾云烟的意思在里头。 顾云烟含怒道：“你们别乱说。笙笙姐她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她打你的视频都上热搜了，你还帮她说话。” “而且她没整容失败的话，干嘛戴着口罩？” “对对，叫她把口罩摘下来看看。” 顾云烟为顾笙笙分辨了几句，她气势弱弱的，满脸为难。也不知道是在替顾笙笙说话，还是火上浇油。 就在这时，试镜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场务探出头怒道：“吵什么吵！里头在试镜呢，是谁在这里闹？不想试镜就回家！” 开玩笑，这个机会可是她们一飞冲天的踏板，谁肯错过。 立刻有人指着顾笙笙：“是她！“ “顾笙笙整容失败了，戴着口罩凭什么来试镜？” 顾笙笙的满天飞，场务也有所耳闻。场务看着顾笙笙脸上的口罩：“你的脸要是有问题，可不能进去啊。” “我的脸没问题。”顾笙笙专心写字，暂时腾不开手，没理会。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摘下来给大家看看啊！” “张导说试镜的时候不能浓妆，我们可都是化着淡妆来的。要是让她这种人也得到试镜机会，太不公平了！” 反正法不责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情绪又激动起来。 里头不知道谁说了句话，场务忙回头道：“导演，是那个顾笙笙。她不肯摘口罩，在跟人吵架呢。” 面试了一整天，主要角色还没定下来，张导脸色沉沉。再听到这事，怒道：“把闹事的赶出去！” 一边的编剧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道：“张导，这顾笙笙是递了的。”言下之意，都是有后台的，您再忍忍。 张导烦躁地出了口气：“叫她们都一块儿进来吧！“ “这……”其他人面面相觑，可看着张导下一秒就要暴走的样子，还是答应下来。 场务打开试镜室的门，道：“剩下的人都进来。” 众人傻了眼：这是集体试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门一开，十几个漂亮女生鱼贯而入。娱乐圈从不缺美人，可美人也有不同的档次，当十几个女生一字排开时，这种差距就分外明显。 编剧一眼就看见了穿白色羽绒服的顾云烟。她妆容清淡，长发清汤挂面地披在肩上，在一圈盛装打扮，妆容精致的美人中，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顾云烟漂亮得恰到好处，不带侵略性，是偶像剧里最受欢迎的脸——可以让普通女生自我代入，又受父母辈的喜欢。最重要的是，沈二少打过招呼了。 编剧小声在张导耳边道：“导演，那是顾云烟……“ 张导也正盯着某个方向看，抬手：“你。” 接到编剧暗示的眼神，顾云烟按耐着喜悦，上前一步：“导演好，我叫……“ “不是你。我说的是她。”张导手指一晃，指着顾云烟身后。 人群里冒出几声窃笑。顾云烟脸烧得滚烫，强忍着若无其事地往后退回去。 其他人看见风头最劲的顾云烟出糗，都是幸灾乐祸，同时抬头去看被张导选中的幸运儿。 是顾笙笙。她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又站在灯光不可及的队伍最边缘，除了火眼金睛的张导，还真没人发现她。 顾笙笙排众而出。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泠泠杏眸。光看着一双眼，就已经叫人心驰神荡。 85 这部小说能在众多男频文里脱颖而出，不仅是因为故事格局大，情节精彩，更因为书中的女角色个性分明，书中两大女主宁歌和周寒芷的红白玫瑰之争，更是在《朝歌》完结十年后，仍能在论坛引起腥风血雨。 作为一代人的回忆，《朝歌》这个ip自带千万流量，是橙柠明年最重要的扛鼎大剧，特地请来了业内大导张谦执导。 张导是出了名的严厉，拍戏时最讨厌投资方塞人走后门，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可他拍出的几部剧都叫好又叫座，投资方既讨厌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请他。 《朝歌》的选角还没最终确定，众人都在等待今天的试妆。顾笙笙在现场见到了几个熟人。顾云烟自然是一个，席雪儿和安荷也都通过了初选。其余几个都是生面孔，很年轻的十八线演员，个个长相都有特色，气质不俗，可见张导的眼力。 顾云烟看着比上回憔悴许多。席雪儿和安荷却是容光焕发，拉着顾笙笙在一边小声说话：“笙笙，你打算试哪个角色？“ 张导也饶有兴致地问顾笙笙：“你想演哪个角色？周寒芷还是宁歌？” 编剧笑道：“我猜是周寒芷。” 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顾笙笙论颜值都能胜任。可周寒芷最后没跟男主角魏无双在一起，而且后期黑化，这个角色的挑战性和记忆点都比宁歌更高。 来参加试镜的小花，也都在争夺周寒芷这个角色。 顾笙笙想也没想，宣布道：“我想演楚明芙。” 导演一怔：“楚明芙？” 编剧打量着顾笙笙的脸,道：“你真想演楚明芙？你知不知道，楚明芙是个争议很大的人物？“ 顾笙笙立刻抬起小下巴：“我熬夜看完了这本书，当然知道。” 她这一抬头的神态,又傲又娇，美得叫人无法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编剧话多了几分真心：“楚明芙这个角色戏份很少，也不讨喜。你大可以选择更好的。” 张导赞同道：“你完全可以试试阿诺的角色。” 张导的意思很明显：除了宁歌和周寒芷双女主,其他角色由着顾笙笙挑。 书中除了腥风血雨的红白玫瑰双女主之外，小丫鬟桢桢,苗疆女阿诺，小师妹江環,每个女角色都各有千秋，多多少少都与魏无双有着感情纠葛,能捞得一票粉丝，顾笙笙选哪个都比楚明芙保险。 顾笙笙道：“导演,你问我想演谁的。我就想选楚明芙。” 她语气温软，态度却很决断。张导思索一番,答应了；“那就试试，先去试妆。” 当得知顾笙笙选了楚明芙时，其他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顾笙笙挑了冷门,其他的好角色就空出了位置，自己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席雪儿差点气疯,在化妆室就抓着顾笙笙猛摇：“你怎么想的！阿诺桢桢小师妹，你选哪一个都稳赢啊！为什么偏偏选了楚明芙！” 安荷考虑得更现实：“楚明芙虽然出现得早，可她戏份少啊！” 顾笙笙被摇得头昏眼花：“我要吐了,放开我……” 席雪儿说了半天，见顾笙笙油盐不进的，气得甩手：“真是气死我了！” 顾笙笙抱着她胳膊,道：“别气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是上次的玫瑰饼吗？”席雪儿一秒熄火，“我剩下的半盒都让我妈抢走了，她吃完更年期症状都好了不少，一个劲儿问我哪儿买的！” 顾笙笙笑道：“这个简单，我下次多多给你做。” 安荷也凑过来：“我也要！你看我最近的皮肤是不是好多了？” 顾笙笙满口答应，哄着她们去试镜了，她自己一个人去化妆室。 顾笙笙去化妆室时，顾云烟也在，三个造型师正围着她做造型，众星捧月一般。听说顾笙笙要化妆，一个造型师道：“等会儿吧，我们在给云烟做呢。” 顾云烟从镜子里看她，温和地笑道：“笙笙姐，对不起啊，我这个造型太复杂了，你稍等一会儿。” 顾笙笙就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给沈妄发消息。 “沈妄沈妄，我在化妆室了。” “你吃午饭了没，我昨晚炖的牛肉，中午可以吃哦。” 有其他人在，她用打字的，反正沈妄的手机可以转换成语音听。她发了好多条，沈妄一条也没回，顾笙笙又发了几个委屈的表情包。 顾云烟好几次想跟她搭话，顾笙笙都不理她，把手机放下，撑着下巴发闷。 不知过了多久，席雪儿和安荷也来了。她们俩都已经扮上了，《朝歌》的服化道花了大价钱，造型做得相当精致。 席雪儿一看顾笙笙就道：“你怎么还没化妆换衣服？” 顾笙笙打起精神站起来：“还没轮到我。” 边上的造型师立刻道：“这是什么话啊？总得先把主角化完吧？” 席雪儿是个暴脾气：“呵，都大半钟头了吧，三个人围着她一个化，她长了三个脑袋？你别看着笙笙脾气好就想欺负人！” 那几个化妆师心思被戳破，一时间没人敢答话。圈子里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席雪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顾云烟忙打圆场：“都是我不好。linda老师，你去帮笙笙姐化吧。” “可这造型只有我会，其他人可不行。”linda是几个造型师里资历最老的，专门做古典造型。 另个造型师斜了顾笙笙一眼：“毕竟是主角嘛，造型总要精心一点，拍定妆照的时候，主角可是c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强调着“主角”。顾云烟爱莫能助道：“笙笙姐，那麻烦你再等等吧。” 安荷死命拉着要炸的席雪儿，小声道：“别闹了！得罪了造型师没好处。” 造型师在剧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现代还好说，古装造型只有依赖造型师。要是得罪了造型师，在化妆的时候动点手脚，保管叫你有苦难言。 席雪儿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安荷好声好气地对linda道：“linda老师，那我们就等。请问要等多久，得给我们个准话吧？导演在等呢。” 安荷抬出导演，linda不阴不阳地笑道：“这个造型难做啊，我哪能给你准话。” 顾云烟柔柔地劝了半天，终于起身道：“我该去拍照了。” 几个造型师纷纷起身，跟着她：“造型到了现场还得调整。” 这一回，安荷都受不了了：“笙笙还等着呢！” 有个资历老会做人的，笑笑道：“对不住，一时间忘了你在等。这样，泡泡你去帮她化吧。” 席雪儿差点气死：“她是个实习的！” 顾笙笙拉住她，道：“算了，我来自己吧。” “什么？”席雪儿惊讶道，“你别傻了，这是古装。” 顾笙笙道：“不就是流云髻吗，我会。” 顾笙笙解开发卡，一头浓密长发倾泻而下，绸缎般闪闪发光。 连想嘲讽她的linda，都一时失神。这样的好头发，她做造型师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linda一时技痒，语气都好了不少：“你这头发又长又密，最适合做流云髻，堕马髻也好看。你等我十……不，五分钟，我帮你做。” 谁料顾笙笙温吞吞道：“你梳错了，流云髻不应该梳那么正，松一些才有流云的意境。” linda一时被呛住，另一个造型师冷笑：“多少大剧组都请linda老师去做造型，你拍过几部网剧啊，也敢在这儿大言不惭？你见过流云髻吗？” 另一个造型师也道：“这种流云髻，只有我们linda会做。” “我家手最笨的丫鬟也梳得比她好。”顾笙笙回头，杏眸波光闪动，真挚又坦诚，“她的假发片，太明显了。” 顾云烟的脸色也登时铁青。她头发是不如顾笙笙多，更不如她的柔顺光亮，塞了许多假发片才达到效果。 席雪儿大乐，趁胜追击：“呵呵，做过几部古装雷剧啊也敢称老师了？我们笙笙头发这么多，不梳也好看。不像某些人，塞了满头假发还是那么稀疏。” 顾云烟脚步踉跄地走了。 顾笙笙恍若未闻，直接去了背对她们的梳妆台前坐下。 她对着镜子，纤纤素手拢起长发，几番拧转，别上一枚最普通的发簪。 顾笙笙对镜自照，不甚满意：“要是元宵在就好了，她最会梳发髻……” “我去！”席雪儿猛地凑上来，扳着顾笙笙的肩膀左看右看：“你还真会梳啊……什么时候学的！” “等会儿我也帮你梳。”顾笙笙弄好头发，化妆却不会了，她看着那实习生道：“你叫泡泡是吗？帮我化妆吧。” 泡泡呆呆的：“我？” 席雪儿小声道：“她看着笨手笨脚的，别给你化坏了。” 泡泡又惊又喜，鼓足勇气才道：“我……我会化。” 泡泡拿出自己的小化妆箱来。她是个实习生，化妆品不是大牌子的，色号也不全。席雪儿在旁十分不满，总担心她把顾笙笙画丑了，搞得泡泡战战兢兢。 顾笙笙不堪其扰，让安荷把席雪儿拖走了，让她们俩先去拍试妆照。她对泡泡道：“别紧张，你随便发挥。” 说完，顾笙笙就闭上了眼。 泡泡看着她的脸直发愣，也只有这样的美貌，才有底气说“你随便发挥”。泡泡的手有些抖，端详了半天，才开始下手。 “……好了。”泡泡紧张道。 顾笙笙睁开眼，泡泡竟然很有一手，寥寥几笔，把她容貌中的古典气质全描绘出来了。 顾笙笙夸奖道：“你当什么实习生啊，手艺太好了吧。” 泡泡红着脸，偷偷松了口气，顾笙笙长得这样美，想画丑都难。 等到换衣服时，又遇到了难题。顾笙笙最后一个才换装，好看的衣服都被选走了。泡泡奇怪道：“明明有楚明芙的戏服，刚刚还看见的。” 剩下的衣服颜色都不甚出挑，要么就是太大，泡泡只好选了一条素白绣暗纹的裙装为顾笙笙换上：“太素了。” 顾笙笙不甚在意，她从道具里选了一条绛紫色鞭子，卷在手中就出去了。 定妆照现场，莺莺燕燕们争奇斗艳。而顾云烟稳稳站在c位，linda给她化的妆容精致无比，把周寒芷前期的楚楚动人，冷艳气质展露都淋漓尽致。而且她穿着一袭飘飘欲仙的白色长裙，在一干花红柳绿里，就显得格外出挑。 顾云烟听着造型师和其他演员对自己大加夸赞，心中松了口气。当轮到她拍独照时，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提起裙摆走到幕布前。 现场忽然安静了一瞬，抽气声此起彼伏。顾云烟心中不免暗暗欣喜，她的造型这样成功吗？ 顾云烟蹙眉，摆出周寒芷标志性的冰山美人脸，慢慢抬起头来。 却见台下众人都转头，看着门口，连摄影师也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顾云烟一愣，心中忽然生起不好的预告，她顺着众人视线看去，脸色顿时煞白。 立在门口的人，云鬟雾鬓，黛眉杏目，樱唇含朱，眉心一点花钿，是烙印世人心口的朱砂。 顾笙笙一身素白衣裙，素白皓腕上缠着一道绛紫色长鞭，那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她的美貌已经不需要任何装饰。 淡极始知花更艳，当她款款走来时，众人都恨不得跪伏在她裙下。 顾笙笙在台下，顾云烟在台上。两人都梳着流云髻，都是一身素白。顾云烟的素，在顾笙笙的对比下，便成了拙劣和寡淡。 顾云烟一时间脸色煞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导演和编剧们都围到顾笙笙身边。等摄影师回过神来帮她拍摄时，顾云烟怎么也找不回状态了。 张导便道：“先拍楚明芙吧，你下去找找感觉再拍。” 顾笙笙上台时与顾云烟擦肩而过。顾笙笙杏眸波光流转,嘲讽地向她瞥了一眼，那轻慢又狂妄的姿态与从前的顾笙笙如出一辙。 顾云烟胸口堵得难受，可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当顾笙笙在幕布前站定时,张导还喝了声彩：“就是这个表情！楚明芙的情绪抓得很稳，快拍！啧,顾云烟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挡镜头了！” 顾云烟脸轰地滚烫起来,忙低着头下去了。 旁边有人吃吃地笑起来。等顾云烟看过去时，众人都若无其事地看着台上：“顾笙笙的脸在哪里修复的？太美了吧。” “太美了,我一个女的都受不了了……还好我跟她没对手戏。” “看着很自然，有整吗？之前网上的丑照是假的吧？” “这事儿云烟肯定知道,云烟你说，顾笙笙她的脸在哪里做的啊？” 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半真半假地向顾云烟打探。顾云烟笑容勉强，道：“笙笙姐的事，我不太清楚呢。” “切。”旁人不屑,恨不得拿放大镜检查顾笙笙到底做了哪些修补。 顾笙笙立在幕布前，全部的聚光灯都落在她身上,愣是挑不出她的一丝瑕疵来。摄影师托着相机拍个不停，张导为她讲戏的语气都耐心许多。 顾笙笙的眉毛经过修饰，妩媚中格外多了一丝英气。素色衣裙也掩不住她世家千金的气度。紫色长鞭卷在皓腕上,愈发显得肤如凝脂。 顾笙笙貌美惊人，从前有不少画师为她做画，摆姿势十分娴熟。她瞥见地上的道具剑,脚尖一勾，接住剑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众人轰然叫好。 张导带头鼓掌，对编剧道，“这顾笙笙以前学过？一看就有功底，姿势摆得漂亮。” 编剧笑道：“她以前拍过两部古装仙侠，多少学过点儿。我看她拍得差不多了，该拍周寒芷的部分了，毕竟周寒芷才是主角嘛。。” 这个编剧得过沈霆琛吩咐，处处帮着顾云烟说话。 张导仍盯着顾笙笙：“还没敲定角色呢，别周寒芷周寒芷的。” 悄悄凑过来的顾云烟听见，心里重重一跳。等顾笙笙终于拍完，轮到她上台时，顾云烟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慌张里，勉强摆了几个姿势。 张导见状，皱眉道：“怎么回事？周寒芷是掌门座下第一得意弟子，她前期性格柔弱，也有一股骄傲在，你这个畏畏缩缩的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武林第一美人吗？” “哈哈，有顾笙笙在，谁还敢称第一美人啊？” 方才顾云烟一人占着三个造型师，其他姑娘早就积了火气，这会儿纷纷落井下石，听着众人的议论，顾云烟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 她越摆越不对劲，挽剑花时手一抖，道具剑当啷落地。 不知谁嗤地笑出声来。顾云烟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被汗水冲花了，狼狈不堪地站在台上。 席雪儿直接道：“导演，不如让我们先拍吧？我找好感觉了。” 其他人也纷纷抢着表现，拖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没功夫陪着顾云烟在这儿耗。导演只好点头，让顾云烟先下去，好好找到感觉再来。 顾云烟再也受不了了，跑出去给沈霆琛打电话：“霆琛，你现在在忙吗？” 沈霆琛那边很安静，声音也很低：“怎么了？” 顾云烟沉浸在自己的委屈里，一股脑地把刚才的事都告诉了沈霆琛。 会议室里，众人都盯着沈霆琛看。沈霆琛只得起身，拿着电话出去：“会议休息十分钟。” 电话里的顾云烟还在喋喋不休，说顾笙笙如何如何在片场排挤她。沈霆琛算着时间，不得不打断她：“云烟，笙笙的性子向来如此，你从前都不跟她计较的。” 顾云烟噎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后悔了，开始怪我当初介入你跟笙笙姐之间……”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沈霆琛疲倦万分，“云烟，你说过拍戏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天分。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专注自己的角色就好，不要总跟笙笙比。” 顾云烟哑口无言。沈霆琛随口安慰了她几句就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 几个老股东正嘀咕道：“开会时怎么能接电话。” “为了个女人……” 这些声音毫不掩饰地落在沈霆琛耳中，令他愈发烦躁。他上次酒驾的事，因为顾云烟被大肆报道，沈氏股价大跌。这些人越来越不服他，这次又为了给顾云烟投资的事不断弹劾他。 偏偏顾云烟不能理解他，成天还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分场合地给他打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顾云烟的眼泪摇摇欲坠，掐紧了掌心。顾笙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跟她穿一样的衣服，学着她挽剑花，就是为了羞辱她……沈霆琛还偏袒顾笙笙。 她咬着唇，忍不住又发了一条微博：@顾云烟v：努力到底有没有用？失落，迷茫……【委屈脸】 86 粉丝们立刻赶来安慰她，亲亲抱抱举高高。顾云烟看着评论，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自从顾笙笙在片场打她的视频流出，人们同情弱者，可为她吸了不少粉。 电话很快响起。顾云烟看着那个名字，纠结了一下才接起来。 一个吊儿郎当的低音炮响起：“受什么委屈了？” 顾云烟精神好了些，小声道：“我只是感慨一句而已，没事的。你不用忙吗？” 男人笑道：“有什么事比你重要。心情不好可以给我说说看，说出来会好受点。” 顾云烟在沈霆琛那儿受到的冷遇，在这人面前得到了弥补。她忽略掉自己被颜值碾压的事，把事情添油加醋，变成了顾笙笙带人排挤她。 她说完，那边只回了一句：“你放心，我帮你出气。” 顾云烟心脏砰砰跳，忙道：“我心情不好，抱怨得太多了。其实是我自己不够优秀，你千万不要做什么。上次的通稿，我已经觉得很内疚了。要是我爸爸妈妈看见，肯定会伤心。” “呵，你那对养父母不配让你这样护着。你就是太善良了，总被那顾笙笙欺负。”男人说完，又甜言蜜语哄起顾云烟来。 顾云烟又不好马上挂断电话，只能红着脸听着，偶尔回几句：“你别瞎说了，导演那边结束了，我要挂电话了。” 她说要挂电话，又禁不住男人的歪缠继续聊，不知不觉走远了。 她身后的保姆车窗降下，一个卷发青年侧头看她，眉眼间满是没睡醒的烦躁。 …… 书房灯光明亮，映着沈妄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轻轻捻着手指，打开手机。顾笙笙甜软嗓音又响起来：“沈妄沈妄，你在干什么呀？” 一句接一句，都是琐碎天真的絮语，把冰冷黑暗的房间点亮，充填暖意。 机械声偶尔响起，提示翻译表情包：“收到图片：理理你的小猫咪呀。” “收到图片：流泪猫猫头。” “收到图片：我可以摸摸你的鸟吗。” 沈妄：“……” 沈妄唇角的笑意凝固，疑心自己听错了，重新播放一遍，然后猛地扣掉手机，坐了半天呼吸才缓和下来。耳边仿佛听见用顾笙笙奶声奶气的腔调复述这句话，耳根再次悄悄泛红。 那一边的顾笙笙卸完妆，换回自己的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却见席雪儿和安荷正在化妆。 顾笙笙道：“才卸妆，你们怎么又打扮起来了？” 不仅是安荷和席雪儿，其他姑娘也都在拿小粉盒补妆，个个收拾得光鲜亮丽，比来试镜时还用心。 席雪儿拉过顾笙笙，兴奋道：“导演说晚上吃开工饭，谢子卿也会来！” “谢子卿？谢子卿是谁？” “哈哈哈你开玩笑吧，还有哪个谢子卿！”一边的姑娘抽口气，“就是撕漫男谢子卿啊！”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起谢子卿来，言语之间都是兴奋。 席雪儿抓住顾笙笙道：“笙笙，你是有家室的人，待会儿千万别跟我抢啊！” “对对，你就这样素颜着去。不对，你素颜也好看啊……你待会儿低头吃饭，别抬头。” 顾笙笙很讲义气地道：“放心，我绝不抬头，我就当自己落枕了！” 剧组的晚餐选在一家私房菜，开了个大包厢，隐私性不错。 谢子卿姗姗来迟。 谢子卿一出现，整个包厢的气氛都沸腾起来，原本还算矜持的姑娘们犹如孔雀开屏，纷纷向谢子卿发起进攻。 顾笙笙惦记着“撕漫男”，多看了他一眼。谢子卿二十出头的年纪，褐色卷发，黑t恤破洞牛仔裤马丁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俊俏非常，薄薄的眼皮垂着，有种被惯坏的不可一世。 张导笑着拍他的肩膀：“子卿，你来迟了，得罚酒。” 谢子卿还未开口，一边的顾云烟柔柔道：“导演，您刚才还说明天要开机，不准大家喝酒的。就喝果汁代替吧。” 谢子卿终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饶是顾云烟也不由得脸颊发红，端起一杯青瓜汁递给他：“喝这个吧。” 谢子卿伸手接过去。 顾云烟暗暗欣喜，她做过功课，谢子卿不沾酒，喜欢的饮料是青瓜汁。她笑容恬淡又体贴，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喜欢的温柔姐姐。 其他姑娘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暗恨顾云烟仗着主演的身份，坐在谢子卿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 谢子卿接过青瓜汁，转手放在了一位编剧手边，笑：“看您饮料喝完了，喝这杯吧。” 他又端起啤酒：“祝开工顺利，新剧大卖。” 姑娘们心花怒放，纷纷端起杯子附和。只有顾云烟脸色僵硬，谢子卿这个举动无异于当众打她的脸，她什么地方招惹了他？ 顾笙笙也端起果汁跟众人碰了杯。她的视线无意间跟谢子卿对视了一秒，他先是露出短暂的惊艳，随即就淡漠地转开头去，丝毫不掩反感。 顾笙笙：“？？？” 顾笙笙摸不着头脑，低下头看手机，席雪儿和安荷在群里疯狂嗷嗷。 席雪儿：“笙笙你把头再低下去一点！不要抬头！你坐我旁边，对比太惨烈了！” 安荷：“太帅了太帅了！不愧是我的墙头，鉴婊达人！” 席雪儿；“就为了他打脸白莲花的壮举，我今晚要为他献身！我装作喝醉走错他房间，有没有胜算？” 安荷：“放着我先来！” 顾笙笙：“疑惑奶猫头.jpg。他很帅吗？” 席雪儿：“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漫画人物吗？撕开漫画走出来的男人啊！” 顾笙笙对“撕漫男”这个词觉得很新奇，撕开漫画走出来的男人。那她就是撕开小说走出来的女人喽？ 她立刻把这个富有创意的想法告诉了沈妄。发完消息，她才看见沈妄先前回复了她。 “回来让你摸。” 顾笙笙：“？？？” 顾笙笙往上拉，发现自己发的一串猫猫头表情包里，有一个猫猫摸小鸡的动图：“我可以摸摸你的鸟吗？” 她挺高兴地道：“你真的有鸟啊？” 沈妄的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好半天也没发过来，电话倒是直接打过来了。 顾笙笙捂着电话，溜到走廊上去接。 二楼走廊外种满了高高的常青树，风吹来有冷冽的松林气味，跟沈妄身上的气味很相似。 顾笙笙把电话扣在耳边，沈妄嗓音沉沉：“我有没有鸟你不知道？” “我没见过呀。”顾笙笙回想了一下，沈家别墅里根本没见过鸟类宠物，只有厨房窗台上每天喂的胖麻雀。 沈妄低低笑了声：“装痴卖傻。试镜完了？” “嗯！我试完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拍戏了。”顾笙笙自豪道，“我的角色是第一个定下来的，其他人的角色还没定呢。” 沈妄似笑非笑，道：“这么厉害啊。” 隔着电流，沈妄的嗓音越发低磁，透着一股隐约的宠溺。顾笙笙就偏了偏头，很想滚进沈妄怀里蹭蹭：“嗯……我最厉害，你再多夸我一句。” 沈妄低低笑了两声：“今天的夸奖份额用完了。” “哼！”顾笙笙皱起鼻子，“那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沈妄慢条斯理：“你敢？” “……”顾笙笙气成个河豚，在地上来回蹦跶；“你就会吓唬我！” 如果此时书房有第二个人在，定会惊讶于沈妄脸上还能出现这样的表情，他冷峻脸庞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柔和下去，唇角弯折：“你那边有风声，在做什么？” “跟剧组大家一起聚餐呀。”顾笙笙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嗲声嗲气道，“他们在喝酒，雪儿不让我抬头，就出来了。” 沈妄道：“不让你抬头？她欺负你？” “她不让我看谢子卿。”顾笙笙神秘兮兮道，“雪儿想灌醉谢子卿，然后装作走错房间，把他拿下。” 这是顾笙笙第二次提到别的男人。沈妄语气淡了：“谢子卿是谁？” 顾笙笙学着席雪儿的语气，夸张道：“你连他都不认识？他是娱乐圈最红的顶流呀！颜值担当！” 沈妄眉宇间风雨欲来，语气却是愈发和缓：“是么？你也觉得他好看？” “好看呀。”顾笙笙坦白地点点头，她一手搭在栏杆上，翘起一只脚丫，“但是没你好看。”比我自己就更差远了。 小猫爪子精确无误挠中痒处。 沈妄抿唇，把唇角弧度扯平，道：“少发嗲。不准喝酒，也不准看那个谢子卿。敢看一眼……” 沈妄想说一句狠话，顿了片刻才道：“把你脸掐肿。” “呜！”顾笙笙捂住自己的娇嫩脸庞，沈妄简直心狠手辣！她后退两步，忽然踩到别人鞋上。 顾笙笙低头,她正踩在一只黑色靴子上，忙移开脚，一个小巧的脚印留在了上头。 “沈妄,我先挂了哦。”顾笙笙小声说了句，把电话挂断。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去，沈妄面无表情摩挲着手机壳,小怪物敢挂他的电话，欠教训了。 走廊上风声飒飒,顾笙笙转过身，谢子卿就站在她身后。他没穿外套,手抄在口袋里，整面无表情看着她。 顾笙笙道：“对不起。” 谢子卿道：“对不起什么？” 顾笙笙指着他的鞋：“踩到你了,对不起。” 谢子卿垂着眼皮，就那么盯着她,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并不友好，顾笙笙也不乐意了：“踩到你是我不对,可是你站得太近了，我不知道你在我后面。” 谢子卿终于嗤了声，上前一步,整个人笼罩住顾笙笙：“灌醉我？把我拿下？” 谢子卿个子很高，顾笙笙不得不抬头看他,怒道：“你怎么偷听别人讲电话？” “小姐，你说要睡我的声音从走廊那一头就能听到了。”谢子卿舌尖顶了顶脸颊，眉目桀骜,“如果这是你引起我注意的新方式，未免太老套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顾笙笙否认三连,瞪大了杏眸，灯光下一张小脸活色生香。 纵是谢子卿也不由得晃了眼，见顾笙笙窘红了脸狡辩，就不耐道：“算了，在剧组就好好拍戏，别打我的主意。” 谢子卿说罢，转身迈着大长腿走了，背过身时揉了揉鼻尖，掩饰掉脸颊的微热。 顾笙笙一脑袋问号，过了一会儿才回去包厢，谢子卿已经走了。大家明天还要开工，便也早早地散了。 剧组住在影视城附近的一家酒店，不算高档，胜在干净，离剧组也近。可这种酒店的地段往往不会太好，席雪儿就神秘兮兮地告诉顾笙笙，这家酒店的隔壁就是一家殡仪馆。 顾笙笙立刻觉得周遭阴气森森，拉着安荷和席雪儿的胳膊不放：“你们跟我一起住。” 席雪儿掐着嗓子：“笙笙，快看你身后～” 顾笙笙要哭了，尖叫：“你不要再说了！” 席雪儿大笑：“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安荷嗔怪道：“还不是你说鬼故事吓唬她？” 顾笙笙说什么也不要一个人待着了，安荷好笑道：“雪儿你别吓唬她了。笙笙你等会儿啊，我去房间把行李放好。你一个人就带了好几个箱子，房间放不下。” 顾笙笙道：“我跟你们一起。” “你结婚以后也太黏人了吧。”席雪儿乐不可支，搭着顾笙笙肩膀八卦，“沈妄受得了你吗？” 沈妄总嫌她烦。顾笙笙有些委屈，嘴上却不能认输：“他……他才不会嫌我黏人呢。” 安荷也笑：“就是，笙笙撒娇连我都受不了，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何况沈妄呢～” 安荷回去放行李了，顾笙笙和席雪儿在门口聊天等她。谁知顾云烟迎面走了过来，两人立刻收住话头，转身就要回屋。 这排斥之意太过明显，顾云烟脚步一顿，旋即扬起个笑容向顾笙笙打招呼：“笙笙姐，好巧，你住309，我就住在307。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了。” 席雪儿挑眉道：“照应就不必了，你最好跟笙笙保持一点距离，省得我们笙笙又被发通稿拉踩。” 顾云烟诚恳地看着顾笙笙：“笙笙姐，那些通稿的确不是我买的。我那时也只是个小演员，哪有资源去买热搜？我还求过龙姐把热搜压下去……” 顾云烟的长相不带一点攻击性，配合着柔弱语调，实在很难引起人的恶感。可顾笙笙看着她的脸，就打从心底里生出厌恶。 原主负面情绪像深渊中涌出的冷气，让顾笙笙不由自主地想要发火。她冷冷打断顾云烟的话：“你别再解释了，是也好不是也罢，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这些话我没兴趣听。” 顾云烟含泪道：“笙笙姐，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 顾笙笙杏眸清泠泠，不笑时美得盛气凌人：“哭什么哭，向我解释你很委屈吗？我欺负你了吗？” 顾云烟也被她的咄咄逼人吓到似的，声音哽咽起来：“不……没，没有……” 看见顾云烟这样，席雪儿不自在道：“你哭什么啊，好像我们怎么你了似的。笙笙，别理她了，咱们走吧。” 顾笙笙回过神来，转身就要进屋，谁料顾云烟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笙笙姐……” “放开！”顾笙笙本就被原主影响了情绪，当下一把就把她甩开。 顾云烟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在顾笙笙三人的注视下，她浮夸又优美地往后跌倒，黑发和裙摆一起飞扬，慢动作倒在了高大英俊的男人怀里。 沈霆琛一脸心疼地搂着顾云烟：“云烟，没事吧？“ 顾云烟的眼泪像断线珠子般滚落：“霆琛……” 顾笙笙：“……” 席雪儿：“……” 一看见沈霆琛，再看见沈霆琛和顾云烟搂在一起，原主残留的怨念又开始翻涌。顾笙笙杏眸泛红，几乎克制不住想上去撕烂他们两个。 顾云烟含着泪，懂事地道：“霆琛哥，我没事的，刚才只是误会。” “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不用替她解释。”沈霆琛看向顾笙笙：“笙笙，你刚才太过分了，又要对云烟动手吗？“ 沈霆琛这段日子主持沈氏大局，身上隐隐带着威势。席雪儿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拉着顾笙笙道：“笙笙，咱们回去吧。” 顾笙笙强忍怒火，不情不愿被她拉着走，背后却传来呵斥：“站住！” 这一句如火上浇油，顾笙笙心中的小火苗蹭地蹿起来，站住脚，转头怒瞪沈霆琛：“你凶谁？” 她眼尾飞红，映得小脸美艳不可方物。沈霆琛望住那张脸，一时间口干舌燥，险些忘了言语。 顾笙笙看着他的脸就来气，柳眉倒竖：“你喊我站住干什么？” 沈霆琛定定神，沉声道：“我要你向云烟道歉。” 沈霆琛的那点儿威势跟沈妄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顾笙笙哪能被他唬住，一抬小下巴：“我不要。” 沈霆琛最烦她这刁蛮性子，可此时看着顾笙笙眸光流转，灵动非常的模样，又生不起气来：“刚才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云烟对你百般示好，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脾气？” 顾笙笙奇道：“我为什么要改？” “就当是为了我。“沈霆琛脱口而出。 顾笙笙：“？？？“ 顾云烟：“……” 席雪儿：“！！！”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唯一的吃瓜群众席雪儿，兴奋得像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她面上冷静，手指打字如飞：“安荷，快点过来看戏！回家的诱惑现场版！！！” 顾笙笙神色复杂。在沈霆琛这句话后，她都能听见原主振聋发聩的一声”呸“。爱上这种渣男，青春真是喂了狗。 看清了渣男的真面目，原主的怨念陡然消散了大半，顾笙笙捂着心口，暗暗松一口气。随即，她看向了顾云烟。 顾云烟已是脸色煞白。沈霆琛看见顾云烟的模样，心里一揪：“云烟……” 顾云烟惨笑一声，摇着头：“霆琛哥，你不用顾忌我。我一直知道自己比不上笙笙姐，你只是可怜我罢了。” 顾云烟转头，忍着泪对顾笙笙道：“笙笙姐，霆琛哥他一直都惦记着你的。你嫁给沈妄以后，他也一直没有放弃找你。我祝你们早日解开误会，我……我先回去了。” 顾云烟说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似的，转头匆匆跑开。沈霆琛拔腿就追了上去：“云烟，你等等！” 两人你追我赶，消失在走廊尽头。安荷从角落里晃了出来，一脸的惊恐：“这两人一直都这么琼瑶吗？” 席雪儿道：“这剧情太老土了吧？” “天鹅的小视频都是这样拍的！”顾笙笙不允许有人说她收藏的小视频老土，“有几个可感人了，我都看哭了呢！” 说罢，顾笙笙表情复杂，带着一丝丝羡慕：“他们这样跑出去，天上肯定会下大雨，然后他们就在雨里拥抱和好了。” 她话音刚落，天上轰然响起了雷声，随即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席雪儿抬手，捂在安荷和自己的额头上：“是笙笙发烧了还是我发烧了，你听见外面的雨声了吗？” 安荷把她的手扒下去：“是顾云烟和沈霆琛要发烧了。下雨了好冷，快进屋吧。” 风雨从走廊窗户涌进来，三人哆哆嗦嗦地跑进了房间。一进门，安荷就惊讶道：“天啊，笙笙，记得房间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房间内部，窗帘和全套的家具都更换过，桌上摆着英国瓷制茶具，大床上铺着一看就很高档柔软的床品，缀满蕾丝的软垫，地上铺着华丽的手工羊毛地毯。 顾笙笙拉开衣柜，她的行李已经全部归置整齐。 顾笙笙道：“肯定是李嫂来收拾过了。” 安荷又一次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你们有钱人永远能刷新我的认知。改造这间酒店房间的钱，够在本市付个首付了。” 87 席雪儿把玩着桌上的茶具，笑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光这一套茶具就够了。” 安荷吃了一嘴柠檬，表示不想跟你们这些腐败的资产阶级说话，直接去洗澡了。等席雪儿也洗完，顾笙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浴巾。 席雪儿躺在床上玩手机，安荷坐着看剧本。顾笙笙再三叮嘱她们俩，一定要等她洗完澡再睡觉。如果听见她呼救，要第一时间破门而入拯救她，把洗澡的气氛弄得格外悲壮。 顾笙笙磨蹭了五分钟还不进浴室，席雪儿表示自己可以进去陪她洗鸳鸯浴，顾笙笙掉头就走进浴室，把门甩上了，她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洗澡。 浴室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摆着顾笙笙用惯的全套沐浴用品和护肤品，连浴缸也焕然如新。 顾笙笙舒服地泡在热水里，只是背靠着坚硬光滑的浴缸边缘，总不如沈妄的胸膛舒服。她想到沈妄，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咔嚓——”一道闪电落下，随即炸开了响雷，也炸得顾笙笙一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沈妄每到雷雨夜就会情绪失控，没有自己为他调理，他体内的炎阳之气躁动起来，只怕会痛苦万分。 顾笙笙拿出手机给沈妄发消息，沈妄却没有回复。随着外头的雷声越来越急，她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顾笙笙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心慌之下没有注意，拨通了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显示：“视频接通中。”顾笙笙才发觉是视频,正要按掉，沈妄那边接通了。 屏幕上黑漆漆的。 “沈妄？沈妄？”顾笙笙晃一晃手机，“你在吗？” 视频那头一片安静,可以听见窗外电闪雷鸣声。沈妄嗓音沉沉，比平时显得有些虚弱：“我在。” 顾笙笙奇怪道：“我怎么看不见你？你没开视频吗？” 沈妄坐在黑暗中，眼前的手机散发出温暖灯光,像一团朦胧的橘色萤火：“……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顾笙笙一哆嗦，嗓音都带上了哭腔：“你不是沈妄是谁？你……你是沈妄没错吧！” “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蠢东西。”这种刻薄而优雅的语调,旁人还真是学不会。 下一秒，沈妄开了灯。床头灯映亮屏幕,穿着黑色睡衣的沈妄靠在床头，镜头由下而上对着他的脸,下颌线条鲜明，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英俊： 顾笙笙放下心来,气鼓鼓道：“还不是你先吓唬我的。” 有了沈妄的声音在耳边，顾笙笙的心就安定了许多。她趴在浴缸边缘,举着手机道：“你也没睡觉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叫李嫂煮完安神汤，给你喝完再睡。” 嫩声嫩气的嗓音，偏要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吩咐他这,吩咐他那。 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里，沈妄的心口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他偏要板着脸道：“你就让我喝隔夜的汤？” “那可是我亲自配了材料熬的,熬了好久呢！”顾笙笙睁大眼睛，那些汤耗费了她不少灵气，就为了给沈妄补身体,“你一定要全部喝光，一滴也不准浪费！” 人去了剧组，还要管着自己喝她熬的汤,小怪物醋劲太大了。沈妄心中舒畅，连雷雨夜格外躁动的情绪都似乎平复不少。 窗外又是一阵雷电交加。顾笙笙嘤了声：“沈妄沈妄，雷声好响啊……” 雷声响彻天地，隐隐能感到大地震动。风雨从未关紧的窗户卷进来，有水滴溅到沈妄眼睑。他捂住眼，揉了揉再睁开。 手机上那团雾霭陡然被抹去，活色生香地跃入眼中。 惊鸿一瞥，镜头翻转往下滑，沿着天鹅颈和锁骨再往下，堪堪横在晋江即将不可描述之处，入目皆是温软雪白，是雪中梅，梨芯蕊。湿漉漉长发散落肩头，半遮半掩更添香艳。 似被热水泡酥了筋骨，顾笙笙嗓音越发地甜软：“沈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妄嗓音发紧：“网卡了。” “有吗？家里的网从来不卡。”简直是如丝般顺滑。顾笙笙疑惑地拿起手机，“我这边好端端的。” 沈妄喉结吞咽，嗓音却沉静如常：“不信你举起来试试。” 顾笙笙就把手机举起来，仰头看着。灯光与水光交映落在她绝色的脸上，似蒙了层飘渺的纱。水珠在她细腻肌肤上滚动，挂在沈妄喉结上将落未落，沿着吞咽的动作终于啪嗒落下。 沈妄那头格外安静，仔细听去，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沈妄，你那边还卡着吗？”顾笙笙手都酸了，把手机放下来，却听得沈妄那边似乎喘了一声。 顾笙笙忙把手机重新举起来。 沈妄手指攥住软枕，胸口涌动的郁气化作另一种燥动，直直往下坠，火星迸溅。 沈妄嗓音哑得不像话：“你……你泡这么久，水冷不冷？” “有一点，幸好你提醒我了。”沈妄可是难得关心她呢！顾笙笙甜甜道，“那我不泡了，我起来穿衣服。” “……”沈妄屏住呼吸。 就在顾笙笙起身的前一瞬，浴室门忽然被推开，席雪儿走进来：“笙笙你在里头干什么呢，安荷担心你被淹死……” 席雪儿的嗓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浴缸里的顾笙笙。 顾笙笙不着寸缕，乌发杏眸，娇嫩肌肤被热水熏蒸出诱人的浅粉色，此时正举着手机对着自己胸口，从席雪儿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她屏幕上的男人轮廓。 席雪儿：“没什么我先出去了。” 席雪儿掉头就走，把门关上了。 还好她没看见什么。顾笙笙松口气，就听门外爆出一声：“笙笙在跟人□□呢！” “！！！”顾笙笙手一滑，手机“咚”地掉进了水里。 …… 直到第二天，顾笙笙还在解释：“我真的没有跟别人□□，跟我视频的是沈妄。” 席雪儿一脸忸怩：“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夫妻□□不犯法的，跟人家一个未婚少女解释什么啦。” 顾笙笙追着席雪儿：“我没有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沈妄的助理送来崭新手机。顾笙笙得了新手机还挺高兴：“沈妄叫你给我送来的吗？” 周未帮顾笙笙把卡装好，殷勤推荐道：“是。先生说夫人手机落水了，特地吩咐我一早送来。这是市面上最新款，像素堪比专业相机。” 周未能混成沈妄的贴身助理，除了一段旧缘外，靠的就是体贴上意。他自觉一番话说得很好，不动声色帮总裁邀了功。 谁知他话音落下，却见自家夫人的小脸涨得通红。而席雪儿安荷两个抿着嘴，噗嗤噗嗤像两个漏气的气球似的。 被赶走的周未一头雾水。身后，席雪儿和安荷爆发出一阵大笑。 路过的妹子看见她们笑成这样，半酸半劝道：“收敛着点吧，别得意过头了，天上掉的馅饼又飞了。” 安荷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什么馅饼？” 妹子只当她在装，冷笑道：“剧组群公告出来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顾笙笙正好开机，打开微信发现多了个群：“是主演公告出来了。安荷，安荷你演周寒芷！” 据编剧爆料，当时张导拍着桌子，跟投资方的人吼得脸红脖子粗：“你们自己看看试戏和剧照，顾云烟的演技根本驾驭不了周寒芷！” 张导这一回的态度格外强硬，加上顾云烟的表现的确被安荷碾压了一大截，投资方的人无法，只好向沈霆琛报告这件事。 沈霆琛正躺在温柔乡里。跟顾云烟在冬天的大雨里一番追逐后，第二天就发起高烧，还得强撑着去上班。他昏沉沉听下属报告，只道：“云烟必须演主角，其他的你看着安排，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于是乎，在一番讨价还价后，顾云烟演宁歌，周寒芷则落在了安荷头上。 其他演员则跟原定的没什么出入，主演名单当天就官宣了，为了防止投资方再反悔。 这个消息在剧组掀起了轩然大波，在微博上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v们纷纷转发这条消息：“《朝歌》官宣主演名单：谢子卿饰魏无双，顾云烟饰宁歌，安荷饰周寒芷，席雪儿饰阿诺，凌灵饰小师妹，顾笙笙饰楚明芙。” 这个主演名单公布后，除了顾云烟的粉丝怨气冲天，心疼顾云烟被抢了好角色之外，微博上吵翻了天。一千个读者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粉丝们总觉得没有人能完美演绎出自己心目中的角色。 可是！当看见出演楚明芙的人，居然是上过热搜的整容恶毒女顾笙笙时，粉丝们仿佛找到了发泄口，怒气全冲着顾笙笙去了：“靠怎么是这个恶毒整容女！” “恭喜笙姐本色出演楚明芙。” “本人寒芷粉，平心而论楚明芙是比宁歌和周寒芷更美的存在啊，顾笙笙配吗？” “呵呵，呵呵，原书第一白月光就这？散了吧，扑街预定。” “楚明芙根本就是bug。导演还不如不拍，谁能演出楚明芙？” 《朝歌》能成为一代经典，很大的原因是人物个个精彩。在这些精彩的女角色中，楚明芙仍能一枝独秀，《朝歌》帖提楚明芙必撕，堪称书中第一腥风血雨女。 楚明芙是谁？楚明芙是魏无双的初恋，也是魏无双黑化的源泉。她给了初入江湖的魏无双最深重的打击，使魏无双在生死关头获得武林绝学，从此真正卷入江湖风波。 楚明芙心高气傲，至死也未看上魏无双，是魏无双一生的意难平，也是所有读者心中的意难平。据民间统计，在男读者写的《朝歌》同人文里，十本有十本都在写魏无双收服楚明芙入后宫，在女读者写的《朝歌》同人文里，十本有十本都在黑化楚明芙。 可无论其他的女主粉怎么黑楚明芙，无可否认的是：楚明芙是魏无双心头的朱砂痣，她对魏无双的影响远胜于宁、周二女。 而且，由原书作者和男主魏无双亲自鉴定：楚明芙容貌绝色，不逊于天下第一美人宁歌。 你说说，就这么一个bug般，叫男主和读者又爱又恨的角色，怎么能落到整容失败的顾笙笙头上？ 也有路人说了句：“看过顾笙笙出道的剧照，很美啊。” 这人立刻被顾云烟的粉丝一拥而上教做人，甩了无数张顾笙笙的丑照和黑料：“这种整容失败的货色你也看得上？看点阳间的东西吧！” 就在这时，一个大v紧接着发了条微博：“演楚明芙的顾笙笙，不会是那个顾笙笙吧？顾云烟要小心了。”配图：“社会你笙姐。” 大v和营销号纷纷转发，一时间，顾笙笙的黑料又炒得满天飞，重新回到了热搜上。 《朝歌》的官博底下全是侮辱谩骂，让导演快点换掉顾笙笙，别让顾笙笙侮辱了他们心中的楚明芙。 微博上纷纷扰扰，顾笙笙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脚踩在谢子卿的胸口，眉梢扬起。 顾笙笙一脚踏在谢子卿胸口,怒道：“是你杀了我的黑将军？” 寒风卷朔雪，衣裳褴褛的少年浑身是血，身边几条恶犬环伺。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只睁大了眼睛，仰望着少女绝色娇艳的脸。 少女见这个小叫花子直勾勾盯着自己，没有半分忏悔,柳眉倒竖，扬鞭就朝他脸上抽下。 长鞭卷起风声,“啪”地抽在少年脸颊边，溅起飞雪。 “卡！”导演喊停：“顾笙笙,跟你说过好几次，往脸上抽！这是道具鞭子,抽不死人的！” 又ng了一次。 这场戏是全剧的第一组镜头，无边的雪地里,逃亡至此的谢子卿被恶犬围攻，濒死的绝境下少年爆发全力,杀死了领头的一只恶犬。 谁知这恶犬是楚家大小姐楚明芙的爱犬，楚明芙盛怒之下将谢子卿狠狠抽打一顿，拖行马后。 剧组取景地选在雪山脚下,气温达到零下十几度。谢子卿在地上躺了一个钟头，脸色青白。 偏偏顾笙笙又ng了。 几个助理一拥而上,拿着羽绒服热水和暖宝宝围住谢子卿，扶着他从地上起来。 谢子卿的助理怒道：“导演，再拍下去子卿的身体受不了的！有没有搞错啊,一场戏ng十几次，故意折腾人吗？” 谢子卿是当红流量，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坚持拍到现在还没发飙已经很有风度。导演也只能安抚几句，中场休息半小时。 顾笙笙耷拉着脑袋，走到休息区坐下。她没有助理，只有化妆师泡泡给她拿了羽绒服裹上，又给她一杯热水：“笙笙姐，你脸都冻白了，快喝点热的。” “谢谢。”顾笙笙接过热水，对泡泡笑了笑。 旁边立刻有人吼道：“那个化妆师，还不过来！我们凌凌妆还没补好呢！” “哦，哦来了。”泡泡忙对顾笙笙抱歉地笑了笑，拿起化妆箱跑过去了。 那个小演员冲顾笙笙斜了眼，找茬把泡泡支使得团团转。顾笙笙再傻也看出来了，她们这是冲着自己来的。顾笙笙把谢子卿的团队得罪透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不过她们暂时不敢跟顾笙笙正面开撕，就挑软柿子欺负。 谢子卿回到车上坐着休息，他的脸冻得青白，双手捧着热水杯暖着。车窗忽然被敲了敲，谢子卿降下车窗，看着窗下的人。 顾笙笙垮着小脸，一手还提着鞭子，另只手藏在背后：“对不起。” “省着点道歉的力气，多琢磨琢磨演技，省得连累别人。”谢子卿俊俏的脸上沾满道具血，面无表情时分外冷漠。 顾笙笙饱经沈妄锉磨，才不会被吓退。她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谢子卿：“还是要道歉的。这个给你。” 一个粉色的保温杯。谢子卿看了眼：“你的赔礼，是你用过的保温杯？” “……是我自己煮的红枣桂圆姜汤。”顾笙笙把保温杯举高点，“你在雪地里躺了那么久，需要这个。” 这个汤听起来特别像女生们特殊时期喝的。这句刻薄话在舌尖滚了滚，谢子卿的视线忽然落在顾笙笙的手指上。 顾笙笙无一处不美，那双手更是纤细无骨，指甲盖都是粉盈盈的，此时却被冻得十指发红。举着保温杯时，还在微微颤抖。 谢子卿牙疼似地啧了声，把保温杯抽走了。 顾笙笙等了半天，踮脚扒着车窗道：“你原谅我了吗？” “……”谢子卿拿手机把她的手指撬开，不耐烦道，“只要你下午不ng。” 顾笙笙眼睛亮了亮，道：“我尽力而为！” 等再次开拍时，群演和配角们都很不耐烦地看着顾笙笙，连导演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对顾笙笙叮嘱：“你好好发挥，再抽不准就后期剪辑。” 顾笙笙硬着头皮，提着鞭子走向谢子卿。 出乎意料地，这场戏拍得很顺利。 听着导演的夸奖，顾笙笙看着自己手里的鞭子，简直有些回不过神。方才不断躲闪的谢子卿每一下都撞到了她的鞭子上。他的动作十分有技巧，从镜头里看去，就是顾笙笙每一鞭都准确无误地抽中了谢子卿。 顾笙笙拍完戏后，特地在房车边等着谢子卿：“你刚才拍戏的时候，是在帮我吧？” 谢子卿卸了妆，懒洋洋斜她一眼：“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冻出肺炎。” 这算是原谅自己了吗？顾笙笙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就转身走开了。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喂。” 顾笙笙回头，一个东西迎面飞进怀中。顾笙笙下意识接住，是个沉甸甸的暖手宝。 顾笙笙双手抱着暖手宝，热度让她的冻僵的手指感到一阵蚂蚁咬似的刺痛和痒麻。她微微歪头：“为什么给我？” 谢子卿不耐地道：“还你的暖身汤，我们扯平了。” “谢子卿，你真是个好人。”顾笙笙杏眸潋滟，忽然忸怩地看向一边，“谢子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她冻得粉粉的颊边忽然飞起红晕，看着更是娇艳不可方物。谢子卿心里不由得也是一紧，这女人不会想表白吧？“你，你想说什么？” 顾笙笙深吸口气，坦白道：“其实第一次我是故意ng的，想整你。” 谢子卿的表情活像被人打了一拳。顾笙笙连忙补充：“只有第一次，后面是手冻僵了，总打不准……真的。你现在原谅我了吗？不说话就是默认……好，再见。” 谢子卿的脸色越来越黑，顾笙笙说不下去了，赶紧转身走人。 顾笙笙单方面认为谢子卿应该原谅了自己。因为下午谢子卿的团队请剧组喝奶茶时，谢子卿的助理亲自拿了一杯给顾笙笙。其他的小演员们见风使舵，对顾笙笙也和颜悦色起来。 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接下去的打戏。顾笙笙自幼学舞，也学过剑舞，身姿翩跹如燕，拍起来得心应手，获得了导演和武术指导的大力夸奖。其他人却是频频ng，这会儿谢子卿的火气全转到其他人身上了。 88 只是谢子卿拍完戏后就把顾笙笙当空气，一句话都不跟她说。顾笙笙也不在意，抱着暖手宝大摇大摆地回酒店了。 那个暖手宝很有用。下午温度骤降，顾笙笙又要拍打戏，脱了披风差点被冻死，全靠暖手宝续命。 沈妄听说她用别人给的暖手宝，语气很不好：“佣人没给你准备暖手宝和保暖衣物？” 顾笙笙洗完澡，整个人躲在被窝里跟沈妄通电话，心虚道：“我忘带了。” 其实是嫌重没带。剧组来景区拍摄一个星期，顾笙笙没让沈妄派人来照顾自己，李嫂准备的一大箱取暖设备也没带来。 沈妄道：“你怎么不把你的脑子忘掉？” 顾笙笙一拳砸在被子上：“哼！你再说我我就挂电话了！” 沈妄冷嗤：“是你缠着我打电话的。你知不知道跟你打电话的时间里，我能赚多少钱？” 顾笙笙立刻改口，嗓音甜得像蜜糖：“金钱有价，真情无价。陪我再聊个十分钟嘛，安荷和雪儿她们快回来了。” 沈妄揉了揉额角，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我要连线开个会议，你乖乖闭嘴，不要出声。” “好～”顾笙笙懒洋洋趴在床上，举着手机看视频里的沈妄，他穿着黑色丝质睡袍，半垂眼睫，神色是工作时特有的冷肃和上位的从容。只要看着他，顾笙笙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沈妄耳上戴着蓝牙耳机，显然正在做工作相关的事，偶尔报出一串顾笙笙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数据。 顾笙笙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惊醒了顾笙笙。 屏幕上显示“席雪儿”，时间已是夜里十二点。顾笙笙打个呵欠：“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席雪儿语气急促：“医院忽然打电话来，说安荷父亲情况有些不好，我现在开车载她回去市区！” “什么？！”顾笙笙一个翻身坐起来，“没什么事吧？需要我一起去吗？” 席雪儿道：“不用，我们已经开出景区了。你一个人睡可以吗？” 顾笙笙忙摇头道：“我没事的。你让安荷别太担心了，伯父肯定不会有事的！” 席雪儿道：“嗯嗯，你也别太担心。路况不好，我先挂了。” 电话里一阵忙音。顾笙笙心神不定地回忆了一遍原书，确定安荷父亲是在最后才去世的，所以今晚肯定不会有事。 可她就不一定了。顾笙笙给泡泡打了个电话，提示已关机。 顾笙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咯噔一下。浴室影影绰绰的玻璃门，窗帘的缝隙，紧闭的衣柜，乃至床底下……似乎都藏着窥视的眼睛。 顾笙笙钻进了被窝里。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顾笙笙抖着手，从被窝里伸手嗖地把手机抓了进去。 是沈妄。 顾笙笙惊魂未定，接起电话。 沈妄不悦道：“怎么忽然挂了？” “沈妄……”顾笙笙委屈地叫了声。 沈妄顿了下，低磁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怎么了？” 顾笙笙恹恹地道：“你能不能陪我聊到明天早上？” 沈妄皱眉，“你的两个朋友去哪儿了？你一个人？” 顾笙笙就把安荷爸爸的事说了。沈妄听完，道：“那你就乖乖睡。闭上眼睛，别胡思乱想。” 顾笙笙嘤嘤呜呜地把脸扎进被子里：“我不敢，我要你陪我聊天。” 沈妄啧了声：“那就把视频打开。” “不要。”顾笙笙很警惕地道，“万一视频里出现了别的什么呢？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沈妄嫌弃：“你那两个朋友又带着你看了什么鬼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提那个字！”顾笙笙哇哇大哭。 “……”沈妄一字一句，“不准哭！” 顾笙笙继续嘤嘤：“那你陪我聊天。” 沈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顾笙笙这才放松了些，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小小声跟沈妄说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沈妄的话更少，偶尔应她一声。 说到后来，顾笙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会忽然惊醒过来，问一句：“沈妄，你在不在？” 电话信号不太好，沈妄的声音听起来很远，语气却很清醒：“嗯，我在。” 顾笙笙眼皮往下垂，她困得要命，终于陷入了梦乡。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笙笙猛地惊醒过来，炸毛猫儿似的瞪着房门。 不是错觉。门又被敲了三声。 午夜，酒店，敲门声。 一瞬间，所有看过的恐怖电影和午夜传说都浮现在脑海。 顾笙笙颤抖着抓起手机，带着哭腔小声地叫：“沈妄，有人敲门，救命啊！” “别怕，是我。”沈妄顿了顿，“开门。” “是我。” 磁性嗓音透过电流传来,与门外的声音重合。与此同时，门板又被叩响。 顾笙笙掀开被子一跃而下，冲到门口,踮脚往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灯光尽数落在一人身上。沈妄端坐在轮椅上，黑色大衣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眉眼低垂,英俊得近乎妖冶。 顾笙笙握住门把手的动作顿住了。 门外的沈妄抬头，似乎隔着猫眼与她对视,嗓音诱惑力十足：“开门。” 顾笙笙心跳忽然乱了一拍。妖精鬼魅惯会幻化出绝色皮相，诱人为他开门：“你……你是真的沈妄吗？” “……”沈妄顿了顿,“是我。” 顾笙笙听出了心虚的味道，她警惕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是真的沈妄？” 沈妄反问：“你要我怎么证明？” 顾笙笙问道：“沈妄平时叫我什么？” 沈妄毫不犹豫：“小怪物。” 顾笙笙又道：“沈妄喜欢捏我哪儿？” 沈妄咳嗽了几声,握拳抵唇，片刻后才迟疑道：“……脸？”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太可疑了！”顾笙笙杏眸滴溜溜转，道：“沈妄平时给我唱歌的,你唱几句给我听。” “我走了。”沈妄一抬手，身后保镖就推着他要转身。 “呜……等等等等！沈妄！”顾笙笙急得跳脚，顾不得其他,猛地拉开门。 沈妄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丝笑：“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团温软就撞进了怀里：“沈妄，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刚才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沈妄拉开大衣，把她裹进怀里。沈妄黑色大衣上沾了寒气,手指和怀抱却是温暖，干燥的，带着顾笙笙熟悉的气息。顾笙笙像个黏人的猫咪,急切地往他怀里拱，嘤嘤呜呜地诉说委屈。 沈妄不得不提醒她：“还有其他人。” 顾笙笙抬起头，一圈保镖和佣人站在不远处，个个鼻观眼眼观心，脸上写满了“我不存在”。 “！！！”顾笙笙一头扎进沈妄怀里，不要出去了。 沈妄抬手，佣人们抱着东西鱼贯而入，不多时就布置完毕。 沈妄亲自推着轮椅进屋，这才解开大衣，捏一捏顾笙笙红扑扑的脸颊：“人都走了，你想闷死自己吗？” 顾笙笙这才抬起头来，发现房间里焕然一新，床品换成了家里惯用的那一套，柔软干燥，散发着阳光的香气。 顾笙笙跳到床上，抱住个软垫舒服地蹭了蹭。 “是我最喜欢的垫子！” 沈妄脱掉大衣，跟着躺上床，摸到顾笙笙怀里的软垫，很不客气地抽走扔到一边去。 顾笙笙哼唧一声，就被沈妄抓住腰扣进了怀里。沈妄胸膛宽阔，怀抱温暖，散发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炎阳之气。 顾笙笙在沈妄胸口拱来拱去，直到沈妄不耐烦地按住她：“别蹭了，没奶。” “……粗俗！”顾笙笙脸颊涨得滚烫，大声地指责他。 沈妄啧了声：“那我走了。” “你走啊。”顾笙笙翻个身，骑在沈妄肚子上，把他压着。 沈妄结实腰杆一挺，把顾笙笙颠得差点滚下去，她小声惊叫：“干嘛呀，不要！” 沈妄嗤了声，又顶了顾笙笙一下，胸膛震动：“蠢东西。” 顾笙笙忙抓着沈妄的衣襟，见他红润唇角扯开抹笑，看起来有些坏，忽然就觉出了些不好意思来。 顾笙笙从沈妄怀里翻身下去，背对他躺着。这床平时三个女生一起也不觉挤，今天却觉得太逼仄，沈妄身上滚烫的温度紧贴着她后背。 顾笙笙的睡意忽然消失了，她睁着水光潋滟的杏眸，盯着桌上的一个小盒子发呆。那小盒子先前没有，是沈家带来的。顾笙笙在心里猜测那里面是什么好吃的。 一只有力的胳膊从背后圈上来，把顾笙笙捞回去，让她跟自己脸对脸。 “还不睡。”沈妄用的是肯定句。 顾笙笙瞪着沈妄那张可恶又英俊的脸，两人呼吸交缠，空气里的氧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她不由自主地屏息：“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沈妄道：“你睡觉没这么老实。” 沈妄说话时，唇瓣似有若无地碰到顾笙笙的。顾笙笙偏了偏头，沈妄大手又抚上她后颈，缓缓揉捏：“睡觉，明天不用拍戏？” “要……要的。”沈妄的手温暖干燥，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揉得顾笙笙后颈一阵阵酥麻，跟猫儿似的眯眼，脚趾也蜷缩起来：“明天八点，要喊我……” 顾笙笙在沈妄怀里拱了拱，寻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在她睡着之前，额头印下柔软的触感，像落了一片雪花。 灯光熄灭。沈妄把顾笙笙拢在怀中，柔软的一团紧贴胸口，契合而妥帖，把这些日子的空洞尽数填满。 沈妄这一觉睡得久违地沉。当他闻着一阵米粥的香气醒来时，第一反应是摸向怀中，却抱了个空。 沈妄眉眼间瞬间现出暴戾之气，猛地坐起身来。 “沈妄，你醒啦？”一道甜软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仿佛是踏空的瞬间，被一只手温柔地拉住。沈妄胸膛起伏，睁开眼向声音来处望去。 眼前是明亮柔软的光，朦朦胧胧映出窗边一道纤细柔软的身影。沈妄向她伸出手。 小炖锅里的米粥雪白细腻，不断翻滚着泡泡。顾笙笙搅了搅，把盖子盖上，哒哒哒走回床边。 顾笙笙握住沈妄的一只手，想扶他起来，却被沈妄圈住，把脸埋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还蹭了蹭。 向来只有自己对沈妄撒娇的，沈妄这种撒娇似的姿态着实罕见。顾笙笙觉得很新奇，又痒痒的。 顾笙笙偷偷摸了把沈妄凌乱的短发：“干嘛呀？” 沈妄语调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起这么早？” 顾笙笙得意地抬起小下巴：“没想到吧？安荷一早给我打电话了，她爸爸没事，她跟雪儿正赶回来呢。你怎么睡得这么熟，电话铃声都没把你吵醒。” 沈妄眉头皱了皱。他睡觉向来警醒，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偏偏顾笙笙还不知死活地嘲笑：“你才是猪。” 沈妄胳膊一紧，勒得顾笙笙用力薅他头发：“勒死我了，松开松开！” 沈妄磨了磨牙，笑得冷飕飕：“谁才是猪？” “我……我是。”顾笙笙小脸憋得滚圆。 沈妄这才松开她，懒洋洋靠回床头：“煮了什么？” “大米粥。”顾笙笙咕咕哝哝，“人家一大早起来给你煮粥，你还欺负我。” 沈妄坦然自若：“我坐直升飞机过来陪你睡，我应得的。” 可恶，输了。顾笙笙眼泪汪汪，殷勤伺候沈大恩人洗漱，又听从沈妄的意思，没往米粥里放小青菜。 “那午饭要多吃青菜哦！” 沈妄装作没听见这句话，把被子拉起来，躺在一堆软垫里补眠。这几日公事繁忙，又忙了一夜，饶是沈妄也有些吃不消。 他闭着眼，听着顾笙笙在小小的房间里轻快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忙些什么，小炖锅咕嘟咕冒泡，米粥的香气充满了屋子。 这场景陌生而家常，令沈妄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顾笙笙把衣服换好，米粥也熬好了。她打开锅盖，大米粥熬得粒粒将化未化，雪白香滑。顾笙笙舀了一碗，用勺子搅着，一口一口地吹凉喂给沈妄吃。 这小炖锅是顾笙笙用来煮暖身汤的，大米是跟酒店厨房要的，不是什么好米，佐粥的也只有一包榨菜。 可素来挑剔的沈妄却一口接一口一口，喝得眉眼舒展，胃里暖足。小小一锅粥，不过两三碗份量，沈妄一个人全喝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顾笙笙就把桌上的小盒子拿过来，里头是精致漂亮的曲奇饼，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她拿起一个杏仁曲奇，很违心地送到沈妄唇边：“你要不要吃饼干？” 沈妄听着她虚伪的语气，眉梢一挑，张嘴咬了口。 “嘤！”顾笙笙委屈地把手指从沈妄嘴里拔出来，手指上有浅浅的红牙痕：“你怎么咬人呀！” 沈妄舔了舔唇：“看不见，咬错了。你再给我一块。” 顾笙笙很生气地把饼干塞进自己嘴里，再也不要跟沈妄分享了。这一小盒曲奇饼做得小巧，一共八片。顾笙笙吃完就跟沈妄告状：“怎么才一点点，我都没吃饱。” 谁知沈妄淡定道：“照着你的食量做的，你吃的甜食太多了。” 顾笙笙不依：“我还想吃。” “想吃就回家吃。”沈妄磁性嗓音透着蛊惑，“家里新请了个法国甜点师，做布丁和杏仁饼一绝。” “……”顾笙笙吞了口口水，“等我回家吃的！” 沈妄抬手，摸了下顾笙笙唇角，摸到细细的糖粒，十分嫌弃地替她抹掉：“嗯，给你留着。” 顾笙笙下意识舔了下唇角，柔软小舌卷去糖粒，甜蜜地融化在舌尖，似乎还碰到了什么。 顾笙笙也没注意，端着一杯温开水喂沈妄喝两口，再给他擦擦嘴：“你要再睡一觉吗？” 沈妄喉结吞咽，半天才嗯了声。顾笙笙扶着沈妄躺下，替他盖好被子，沈妄也不说话。 顾笙笙又趴在被子上道：“你今天不回去吧？” 软乎乎沉甸甸一团压在身上，实在是甜蜜的负担。沈妄嗓音沙哑，“想我留下？” 顾笙笙忙道：“这边有温泉呢，如果你留下，我傍晚收工就带你去。” 顾笙笙甜甜软软的嗓音里透着期待，叫人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沈妄思索片刻，勉为其难道：“可以。” 等顾笙笙欢天喜地出门去了，沈妄才掀开被子，长叹了口气。他额上是细密的汗水，乌黑额发泛起潮意。 沈妄抬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湿润，柔软的触感。 他迟疑良久，将指尖覆上唇瓣。 大雪从昨夜开始下,扯棉搓絮般纷纷扬扬落下，没过了小腿。顾笙笙穿着厚厚的小皮靴，嘎吱嘎吱踩在莹白雪地里,费劲地走到剧组的拍摄场地。 泡泡一见顾笙笙，就紧张道：“笙笙姐，我晚上睡觉关机了,今天早上才看见你给我打电话，你那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笙笙啊了声,才想起昨晚害怕的时候给泡泡打过电话，她摇摇头：“没什么事的。” 泡泡松口气,拿着刷子给顾笙笙仔细上妆。顾笙笙的皮肤水润剔透，半点瑕疵也无,五官更是臻近完美，泡泡总担心自己的妆容会损坏顾笙笙的美貌。 顾笙笙挽起长发,灵巧地挽成发髻，露出雪白纤细的天鹅颈。她肌肤白腻得发光,后颈有几点桃花似的红痕，往下没入衣服里。 “！”泡泡手里的化妆盘差点打翻。 顾笙笙从镜子里看她：“你没事吧？怎么了？” 泡泡才要开口，安荷和席雪儿匆匆跑进来,卷进一股风雪寒气：“冷死我了，还好赶上了！差一点……” 安荷抬头,看见泡泡也在，立刻捅了席雪儿一下，两人私自脱离剧组的事绝不能传出去。席雪儿立刻改口：“都怪我睡过头了,笙笙你也是，不喊我们一声。” 顾笙笙接收到安荷的眼神，也浮夸道：“谁让你们晚上闹那么晚,不睡觉的。” 安荷和席雪儿顾不得说其他的，赶忙去更衣室换戏服了。时间不早，两人还要做发型上妆，没有一个迟到的人能从张导手里活下来。 昨晚笙笙姐是跟席雪儿和安荷一起睡的，这些痕迹……泡泡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一抖，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些奇怪的画面甩出去。 顾笙笙疑惑地看着泡泡：“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泡泡红着脸摇头，在心里谴责自己，笙笙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想！ 泡泡调了些遮瑕膏，替顾笙笙把脖颈后的红痕遮掩了过去，再披上毛领披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顾笙笙很适合穿红色，《朝歌》的戏装又尤其精致华丽，衬得顾笙笙越发明艳照人。楚明芙的家族居住在雪山下，她出场时穿着冬装，身披貂裘。 许多女演员都不愿意做冬装造型，很容易显胖。顾笙笙却不然，她穿着厚实的毛毛领冬装，身型却丝毫不显臃肿，打戏更是轻盈曼妙。 今天拍的镜头比较轻松，楚明芙与魏无双感情渐笃，两人在雪山中追逐打闹，楚明芙向魏无双演示家传剑法，一起烤肉，两小无猜的氛围甜得腻人。 魏无双已经被楚家收养，换了世家公子装束，意气风发，对着楚明芙时却仍是那个衣衫褴褛的穷小子，他跟楚明芙再亲昵，再快乐时，眼神里仍带着藏不住的卑微和渴盼。 顾笙笙接不住谢子卿的戏。她的眼神太剔透，演不出楚明芙恶毒又娇滴的复杂劲儿。导演只好为她讲戏：“你就透过魏无双，去想你喜欢的人，你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顾笙笙杏眸闪动，盯着谢子卿的脸看，他无疑是很英俊的，可惜轮廓稍显稚嫩，喜怒都形于色。 她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来，英俊，成熟，冷漠。他不会像魏无双这样笑得肆意又灿烂，他只会微微勾起唇角，透着一点嘲弄和傲慢。 可他也会在深夜，不辞风雪地赶来陪她。在她哭泣时，也会把她抱进怀里，哄一哄。沈妄就是这样，可恶又矛盾。 顾笙笙小脸一阵阵发红，情绪高涨，看着魏无双的眼眸闪闪发亮，甜得演魏无双的谢子卿都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发红，这组镜头一拍完，就说要喝水，逃也似的跑远了。 导演击节称赞：“演得太有层次感了！把楚明芙不得不对穷小子假以辞色，心里的不甘纠结全演出来了！” 顾笙笙哪里知道导演脑补了那么多。结束了中午的拍摄，她已经饥肠辘辘，脚步轻快地向餐车走去。 89 吃饭时间，配角和群演们裹着羽绒服，捧着盒饭凑在一块儿。滴水成冰的天气，众人却聊得热火朝天，众星捧月的自然是顾云烟。 “别说了，她来了！”有人小声提醒，众人顿时收了声。 顾云烟笑着跟顾笙笙打招呼：“笙笙姐，来这边坐吧。” 顾云烟穿着宁歌的装束，妆容也画得明艳凌厉，与她本人温柔恬淡的气质十分违和。顾笙笙也穿红衣，冶艳逼人，连个眼风也没赏给她，径自走过去拿饭盒。 有个小配角凌灵存心讨好顾云烟，扬声笑道：“笙笙姐，看你胃口好气色好的，昨天肯定睡得不错吧？” 顾笙笙奇怪地反问：“你睡得不好吗？” “哎，我们孤枕难眠，跟你怎么能比。”凌灵得意地跟旁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顾笙笙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可那种来自群体的恶意与排斥感，她敏锐地感受到了。 顾笙笙慢吞吞点头：“看出来了，你眼袋好重。” 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凌灵脸色难看得像吞了只苍蝇，眼神恶狠狠瞪着顾笙笙的脸。 那是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顾笙笙的小脸剔透得像剥了壳的荔枝，眼尾泛着一线粉色，端地是面若桃花，一副被滋润透的模样。 反观凌灵，年纪不大，应酬交际甚多，挂着个眼袋，打了厚厚的粉底也掩不住憔悴。 顾笙笙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的脸色，捧了份盒饭就跑到化妆室去了。她满心期待今天的戏快点拍完，可以早点跟沈妄去泡温泉呢。 等顾笙笙的背影远去，顾云烟才劝道：“笙笙姐性子就是这样的，我代她向你道歉，你不要生她的气。” 旁人也道：“是啊是啊，人家现在可是导演钦点的楚明芙，连谢子卿都对她特别关照呢。性子再大又怎么样，你惹不起的。” 这一番话看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剧组里人尽皆知，凌灵百般讨好谢子卿，可谢子卿对她丝毫不假以辞色。倒是昨天，有人亲眼看见谢子卿用顾笙笙的保温杯喝汤。 不提则已，一提这个凌灵眼睛都烧红了，口不择言道凌灵一时间怒火翻滚，口不择言道：“呵，她摆出那副高贵样子骗谁呢？打量从前的黑料没人记得？白天勾搭着谢子卿，晚上还有金主来酒店滋润着……” 谢子卿穿着戏服走过来，正将凌灵最后一句话听进耳中。他皱起眉，凌厉干净的脸上透出不加掩饰的厌恶：“长舌妇。” 一句话冷冰冰砸下来，砸得凌灵脸色煞白，众人更是噤若寒蝉。谢子卿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下午拍摄时，顾笙笙就发现谢子卿心不在焉，一拍完戏就纠结地看着自己，好像有话要说。 顾笙笙也没功夫理会，皱眉想着温泉的事。她不知道泡温泉应该准备什么，而且沈妄又特别挑剔，一定得把攻略做好…… 顾笙笙拧着眉头，一脸苦闷。谢子卿深吸口气，终于硬邦邦吐出一句话：“清者自清，没必要为了谣言困扰自己。” 顾笙笙回过神来：“啊？什么谣言？” 谢子卿抬眼打量她，似乎在评估她是不是在装傻：“她们说，说昨晚有人去你房间，你门口还有保镖守着。” 谢子卿斟酌用词，干巴巴地说完这句话，自己先别开脸去。 顾笙笙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凌灵在阴阳怪气什么了。 剧组的演员们都住在同一楼层，昨夜沈妄来找她时动静颇大，肯定有人看见了，加上今早还守在门口的保镖，也难怪令人生出些桃色香艳的遐想来。 如果自己红一点，今天微博头条就是“神秘金主夜探顾笙笙香闺”了。 顾笙笙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对谢子卿道：“谢谢你相信我。” 谢子卿立刻撇清：“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喜欢她们造谣毁女孩子名声，换成别人也一样。” 顾笙笙更苦恼了，她好像辜负了谢子卿的信任啊：“不是，其实我……” 谢子卿打断她：“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们只是同事罢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好。”顾笙笙一脸莫名。 连谢子卿都听说的谣言，其他人更不可能不知道。谣言长了脚，在剧组里传了一圈，傍晚收工时席雪儿兴冲冲跑来告诉顾笙笙：“听说我和安荷和你，昨晚一起陪神秘金主睡了！” 顾笙笙一口茶全喷在她身上。 席雪儿尖叫着跳起来：“我的衣服啊！” 顾笙笙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刚才说……说什么？” 席雪儿哭丧着脸，扯了许多纸巾擦拭戏服。安荷表情古怪地解释道：“我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跟大佬传绯闻，居是在这种剧情里。” 三人素来是一起住的，席雪儿和安荷昨晚偷偷离开剧组的事，除了顾笙笙没有人知道。神秘大佬夜访309，众人自然就把席雪儿和安荷也算进去了。 顾笙笙完全失去表情管理，又气又笑道：“胡说八道！” 安荷也忍不住笑了：“这个猜想太离谱，也没人信啦。但是沈妄真的来了？” “嗯。”顾笙笙一边卸妆一边道：“今晚你们不用陪我睡了，我要跟沈妄去泡温泉。” 席雪儿擦干净衣服，酸溜溜道：“啧啧啧啧啧。顾笙笙你重色轻友人设不倒啊，当初你瞎了眼迷上沈霆琛的时候，也没抛下我们不理过。” 顾笙笙提着小包，出门前甩下一句：“沈霆琛配跟沈妄比吗？” 雪山下有大大小小几百口温泉眼,据说有舒筋活血，益寿延年的功效。温泉眼上盖起了一间精致的温泉山庄，实行会员制,价格高昂，每年慕名前来的游客仍是络绎不绝。 温泉山庄里雾气袅袅，一进门就是几口鹅卵石砌成的温泉眼,冬日里花木茂盛。木制回廊上挂着红灯笼，灯光矇昧。穿着和服的侍者踩着木屐,恭敬地在前头引路。 顾笙笙昂头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忍不住抓紧沈妄的手：“沈妄,这里……” “没有鬼，别怕。”沈妄轻轻捏她指尖,还有外人在，小怪物就要撒娇了。 “不是怕鬼。”顾笙笙恹恹的。 沈妄道：“那是怎么了？” 这些复古建筑让她想起自己家了。顾笙笙不知该怎么说,哼哼唧唧地把手抽回来。沈妄却捉住她手指，一扯,把她抱在了膝头。 保镖立刻上前，推着轮椅往前走。 顾笙笙坐进沈妄怀里，下意识搂住他脖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干嘛呀？” 沈妄唇角轻勾，捏了下她后颈：“抱你行了吧,不准再撒娇。” “我才没有要你抱。”顾笙笙一偏头埋进了沈妄肩窝里，脚丫晃得欢快。 身后保镖鼻观眼眼关心，装作没看见夫人弯弯的一双眼。 顾笙笙靠在沈妄温暖的怀中,想家的心酸就渐渐淡去了，也有心情欣赏周遭景色，听侍者介绍温泉。 一路上行经许多温泉,有大有小，花样繁多。什么牛奶温泉，红酒温泉，咖啡温泉，也有养生的药泉。 当顾笙笙跃跃欲试地想尝试牛奶浴时，沈妄铁腕镇压了她：“那是公共浴池，你皮痒了？” 侍者将他们领到一间独立小庭院前。拉开房门，小小一间房，榻榻米上叠放整齐的两套深蓝色卷草纹浴袍。 顾笙笙本来嘟着嘴的，等侍者拉开通往后院的门时，眼睛瞬间发亮。 庭院里，一口用鹅卵石砌成的温泉池子冒着袅袅雾气，池边一棵不知名的花树，嫣红花瓣随着白雪飘飘洒洒落入池中，美若幻境。 听着顾笙笙欣喜的呼声，沈妄唇角勾起一闪而过的弧度。 侍者柔声介绍：“这里是我们最好的一口泉眼，池边的花树有百年历史，花瓣泡澡有令肌肤润泽白皙的功效。许多女客人都想订这间房，起码要提前预定半年呢。” 顾笙笙的注意力全在如画的庭院里，欣喜道：“沈妄，这棵树居然开着花，树冠像红云一样！” 侍者的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看了眼沈妄。保镖们也屏住呼吸。 先生双目失明，夫人怎么能对先生说这种话！ 顾笙笙杏眸闪闪发亮，笑靥里盛着蜜糖，丝毫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保镖心中为夫人捏了把汗。就在漫长的一瞬之后，沈妄慢悠悠嗯了声，语气温和：“我闻到了。” 众人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顾笙笙得到了回答，就高高兴兴地捡起衣服去冲澡了。女孩子动作慢，顾笙笙冲过澡，湿着长发从浴室出来时，沈妄已经泡进了池子里。 顾笙笙散着长发，赤脚站在池边，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压着脚心穴位，又酸又麻。她轻轻伸出一只脚，莹白如玉的足尖碰到水面，就惊得叫起来。 “好烫啊！” 听得顾笙笙像小猫伸爪子似的，试探了几回也没敢下来，沈妄懒洋洋道：“再不下来，想冻死？” “可是水好烫。”顾笙笙狐疑地盯着沈妄。 沈妄泡在温泉中，舒展双臂往后靠在池壁上，冷白色的肌肤浸湿了，在月光雪色里熠熠生辉，水珠吻过紧实漂亮的肌肉线条，重新落入池中。 他乌黑发丝略带潮意，唇色鲜红，平白生出几分欲，与平素清冷矜贵的形象大相径庭。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可恶的本性：“那你就别下来，冻着吧。” 顾笙笙一跺脚：“我偏要下去！” 顾笙笙穿着深蓝色的和式浴衣，宽大的腰封束着纤细腰肢，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她先解开腰封，浴衣就往下滑。 沈妄呼吸一顿。 顾笙笙忽然停了手，她望向小池子对面的沈妄，遥遥相隔，树影恰好落在沈妄脸上。明知道沈妄看不见，顾笙笙还是有些羞涩。 她半侧过身去，把浴衣脱下。深蓝色柔软布料滑过肌肤，柔润的肩比雪更白，往下滑落。 一阵风吹过，嫣红花瓣簌簌落下，阻隔视线。 伴随着哗啦水声，顾笙笙已经落进了温泉里。水波晃动，顾笙笙踩着水游到沈妄身边去。 沈妄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他乌黑眼睫湿润，落了片嫣红花瓣，好看得紧。 顾笙笙平生未见过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可她盯着沈妄半晌，不得不承认，沈妄长得很英俊。 一个人，原来可以将漂亮和危险结合得这样完美。 沈妄忽然撑住岸边，哗啦出了水，大量水珠沿着肩膀和胳膊的肌肉线条往下滚。他舒口气，大型犬似的晃了晃短发，难得的恣意。 “呜！”顾笙笙捂住眼睛，“你你你！” 沈妄立刻扯过浴巾围在腰上，好在泡得整个人发红，也看不出窘意。他在顾笙笙跟前，很容易就忘了那些面具和枷锁。 沈妄撸了把短发，将整张脸完全展露出来：“叫什么，又不是看过。” 顾笙笙气道：“那……那也不可以这样！” “哪样？“沈妄轻轻动了下右脚。那只脚慢慢抬起不到五公分，就沉重地落回温泉水中，溅起水花。 顾笙笙无端端被溅了一脸水，气得抓住沈妄的腿往下拖。 ……沈妄纹丝不动。 沈妄双腿垂落在温泉里，修长指间捏着一只小小酒杯，他饮酒的样子风雅极了，顾笙笙看得眼馋，疑心自己方才没品出这酒的真正滋味，也想要再喝一杯。 沈妄手指抵着她额头：“小朋友不能喝酒。” “我不小了。我说不定比你大呢！”顾笙笙扒拉沈妄的手。 沈妄唇角微翘。他已经派人查过，顾笙笙比他小，因此沈妄丝毫不受影响，慢悠悠逗了顾笙笙一番，等她要炸毛了，才道：“好好按摩，表现好了就让你喝一杯。” 顾笙笙眼巴巴地盯着沈妄，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喉结咽动，看着分外诱人。 顾笙笙嘟哝：“不给我喝酒，我也会帮你按摩的。” 顾笙笙泡在水中，双手卖力地给沈妄捏着腿。她特地跟林老学过，纤细有力的手指每一下都准确地按中沈妄腿上的穴位。 顾笙笙一边按，一边用灵气试探沈妄腿上的旧伤。腿骨上的裂纹已经修复了近三分之二，不知是温泉水的功效还是按摩的原因，血脉也畅通了。 顾笙笙心中欢喜，越发卖力地帮沈妄按摩，按完左腿按右腿，按完小腿，还沿着膝盖往上敲打。 沈妄双手往后撑着池壁，半眯着眼静静享受。他双腿知觉轻微，比起按摩的舒畅，他更享受顾笙笙卖力地照顾他，关心他。 顾笙笙吭哧吭哧地捏着他没有知觉的腿，一边嫩声嫩气地问：“这里有感觉吗？这里会不会痛？” 沈妄眉眼舒展，时而轻轻嗯一声。浑身上下每一寸筋脉都被捏通，捏舒展了，酥酥麻麻沿着小腿一路往上攀爬。 忽然，他身体弓一样绷紧：“别捏了……” 顾笙笙正捏到他膝盖上，奇怪道：“我没用力呀。” 沈妄按住她的手，浸泡过温泉的肌肤滑腻不堪。沈妄触电般松开她，又按住了腰间的浴巾。 他拧着眉，一字一句艰难道：“别捏了。” 沈妄眉眼舒展，时而轻轻嗯一声。浑身上下每一寸筋脉都被捏通，捏舒展了，酥酥麻麻沿着小腿一路往上攀爬。 忽然，他身体弓一样绷紧：“别捏了……” 顾笙笙正捏到他膝盖上，奇怪道：“我没用力呀。” 沈妄按住她的手，浸泡过温泉的肌肤滑腻不堪。沈妄触电般松开她，又按住了腰间的浴巾。 他拧着眉，一字一句艰难道：“别捏了。” 顾笙笙看着他眉心纠结，很痛苦的样子，也担心起来：“我手劲儿有那么重吗？” 汗水沿着额头一点一滴滑落，沈妄深吸口气：“不是。按很久了，你休息一会。” 顾笙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沈妄，你今天好好。” 沈妄哑着嗓，呼出的都是灼热气息：“嗯？我怎么好了？” “你今天让我坐轮椅，还关心我。”顾笙笙甜甜地说，她的手搭在沈妄腿上，仰头看着他。 顾笙笙的眼神，月光般明晃晃落在脸上，每滑过一处，就在那儿燃起火焰。水珠沿着沈妄湿漉漉鬓发往下落，一直滚到喉结处。 沈妄仰起头，让雪花落在脸颊，一点冰凉转瞬即逝，热度仍在不断攀升。 顾笙笙就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捧起一点水来，她盯着沈妄立体俊美的侧脸，没敢泼到他脸上，就轻轻地将水泼到他肩膀上。 沈妄终于开口，语调慵懒：“很热，别黏人。” “……”顾笙笙鼓了脸，忿忿地游走了。 水面上浮着一个小几，摆着新鲜水果和酒水。顾笙笙拿起小酒瓶倒了一杯，嫣红花瓣落在琥珀色酒水中，有淡淡的青梅酒香。 她回头偷偷看沈妄一眼，沈妄舒服地泡着温泉，没理会自己，便放下心来喝了一口。 清淡的酸甜转瞬即逝，顾笙笙皱起小脸，忙叉起一小块西瓜咬着，让甘甜汁水冲淡那股酒味。 “这西瓜好甜！”顾笙笙眼眸一亮，推着小几慢慢扑腾到沈妄身边，向他推荐。 太黏人了。好容易平复一些的温度，再次轰然燃起。沈妄不得不开口：“你不是想煮温泉蛋？” “对呀！”顾笙笙被转移了注意力。 五分钟后，顾笙笙穿着浴袍走在去厨房的路上。她还是想告诉沈妄，岸边有铃可以叫服务生送来的。 顾笙笙踩着木屐，一路沿着游廊往前哒哒哒地走。前面有两条分叉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侍者，就随便选了一条往前走。 没走到厨房，反而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口用假山隔开的温泉。顾笙笙想回头，却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有人在哭。 顾笙笙不由得站住了，谁在哭？ 周遭雾气飘渺，红灯朦胧，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顾笙笙瞬间就炸了毛。她呆立在原地，明明想逃，腿却怎么也迈不开了。 沈妄，沈妄救命！就在顾笙笙要哭出来之前，她终于听见了一道人声。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需要帮助吗？” 听到这声音，温泉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顾笙笙转头，端着酒水的侍者站在身后，正是刚才服务她跟沈妄的那一个。 顾笙笙眼眸泛起雾气，点点头：“我，我走错路了。” 这嗓音带着一点娇，辨识度很高。沈霆琛骤然直起身来，脱口而出道：“笙笙？” 顾笙笙自然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她对侍者道：“我们快走吧。” 这里的贵客们都讲究隐私。让客人私自闯到这儿是她失职，侍者连忙点头，引着顾笙笙往前一绕，就从小路离开了。 顾笙笙回头看了眼，月光下的假山石阴森森，不远处响起重物哗啦出水的声音，吓得她头皮发麻，加快脚步往回跑。 沈霆琛爬出温泉，湿漉漉地冲出来一看。月色如霜，小径上空无一人，哪有什么顾笙笙。他揉了揉额头，掏出手机：“查一下，今夜入住的客人里有没有姓顾的。” 沈霆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方才那是笙笙的声音。 “霆琛……”沈霆琛听到这声音，暗叫不好。 他回过头，顾云烟呆站在温泉水中，乳白色裙子湿漉漉紧贴在身上，眼眸里含了泪。 沈霆琛心里揪了下。他脱下湿漉漉外套给顾云烟披上，艰难道：“云烟，刚才……你……先上岸再说。” 90 顾云烟凄楚地笑了笑：“我明白，刚才是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霆琛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心里更是复杂。方才两人都喝了些酒，意乱情迷之际，终于要突破第一道防线。 可偏偏在这时听见笙笙的声音。 沈霆琛一身湿漉漉，被冷风一吹，什么欲念都没了。这会儿，他只想把顾云烟送回去，立刻把顾笙笙找出来。 木屐敲击着鹅卵石小径。 顾笙笙连鸡蛋都不要了，一路奔回小庭院，哗啦推开门。 “沈妄沈妄！” 沈妄浸泡在池水中，漂亮锋利的眉拧着，汗水一滴滴沿着眉骨往下滚。听得那一声带着哭腔，软绵绵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肩膀一僵，喉间发出一声低叹。 顾笙笙全然没发觉沈妄的异样，踢掉木屐就跳下温泉，想快点去沈妄身边。 谁知脚下打滑，呛了一口水。 滑腻烫热的泉水包围了顾笙笙，她双手乱挥，只记得叫出那个名字：“沈妄！” 水中的世界寂静无声，月光投射进来，映亮水底的鹅卵石，细软的花瓣，顾笙笙的长发海藻般散开。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背后环抱住顾笙笙，将她翻转过去，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何其深邃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蕴含着万千星辰。顾笙笙杏眸圆睁，温泉水仿佛沸腾起来，烧得她心如擂鼓，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男人英俊矜冷的脸在眼前放大，比温泉水更炙热的唇覆上她的。 顾笙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顾笙笙失去了意识。她像无根的浮萍被水波席卷浮沉，直到沈妄抱住了她。 属于沈妄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顾笙笙□□着,慢慢睁开了水润的杏眸。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披着深蓝色浴袍,乌黑的短发往下滴着水，却丝毫不损害他的英俊威严,锋利的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眼神深沉,坚定。 顾笙笙咳嗽起来，抬手去推他：“你是谁？” 男人肩膀一僵,随即扭头怒道：“她怎么了？！不是说只是暂时性昏厥？” 熟悉而磁性的嗓音，比大提琴更动听,透着令人胆寒的威压。顾笙笙脑子里晕乎乎的，软绵绵抬起淡粉色纤细的手指。 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配合地低下头来，让顾笙笙的手指盖在他眼睛上。 高挺的鼻梁，形状漂亮的菱唇,下颌的弧度坚硬而富有男人味。顾笙笙终于反应过来：“沈妄……” “是我。”沈妄似是长出了一口气，大手覆在她发顶揉了揉,回头时语气又变回冷肃，“替她检查一下。” 淡黄色灯光由上而下投射下来，周围围着一圈模糊人影。顾笙笙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榻榻米上,身上已经穿好了浴袍，不知道是谁给她换的。 顾笙笙捂住衣襟，紧张地环顾四周,看见了一脸担忧的李嫂和女佣们，这才松口气。她软绵绵道：“我怎么晕倒了？” 医生温和地解释道；“夫人没有大碍。只是进入温泉太急，身体承受不住而导致的昏厥。泡这种温泉的时候，时间不能太长，而且要注意补充水分。” 顾笙笙有些丢脸，转过头贴近沈妄的手。沈妄冷肃的唇角一勾，大手捂住她娇嫩脸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笙笙听到这声音，又抬眼去看沈妄。她见过沈妄睁眼的样子，那时沈妄的眼睛是一对漂亮却无神的黑曜石，与现在全然不同。 沈妄见顾笙笙恍惚的样子，越发担心，叫医生再给她检查一次。 医生忙上前，给顾笙笙做了一次检查，再次确认顾笙笙只是太急进入温泉而导致的昏厥。 期间，顾笙笙睁着水润杏眸一直盯着沈妄看，表情又乖，又有些呆。沈妄摸着她的头，确认道：“她的头没事？” “夫人没有外伤。”医生收起医药箱，道：“倒是沈先生您的眼睛，我建议您尽快到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听到这句话，顾笙笙猛地坐了起来：“对啊，你的眼睛……你能看见了？” “……”沈妄的唇闭上了，扫了医生一眼。 医生背脊一凉，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笙笙水润的杏眸盯着沈妄，追问：“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那双眼妩媚而天真，沈妄额上缓缓渗出汗水，语气平静道：“就在刚才。” 医生福至心灵般补充：“方才夫人落水，想来沈先生是在情急之下受到刺激，这才忽然恢复的视力。” 顾笙笙忽闪着杏眸，看看医生，又看向沈妄，一砸拳头：“原来如此！太好了，这算是因祸得福呢！” 沈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 顾笙笙便拉着医生，要他给沈妄检查一下眼睛。医生小心检查了一番，又询问沈妄：“沈先生，您的眼睛现在感觉如何？” “不舒服，疼。” “看东西清晰吗？” “很模糊。” 顾笙笙心疼地看向沈妄：“那怎么办？” 医生揣度上意，斟酌着道：“看来沈先生的视力只是暂时性地恢复，建议不要用眼过度，身边人一定要尽心照料。如果有什么不适，要尽快去医院就诊。” 医生说完，得到沈妄一个淡淡的赞许眼神，终于松口气，功成身退。助理送医生出去，佣人们也随之退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顾笙笙和沈妄两人。 顾笙笙欣喜地凑过去，捧着沈妄的脸：“你的眼睛真的好了，我早就说过，你会好起来的！” “嗯。”沈妄呼吸微窒，看着她绝色的面容。 顾笙笙浑然不觉，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沈妄的眼窝很深，眼角微微上挑，眼瞳漆黑深邃，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 顾笙笙的视线往下流连，落在沈妄的唇上，莫名地想起梦里的那一个吻。不对，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两人呼吸交缠，心中都激荡起莫名的情愫。一时间，小小的和室里空气暧昧起来。 沈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骗子。” 顾笙笙睫毛颤动，杏眸微微睁大了，灵动非常。还未开口，沈妄就好似听见她奶声奶气地说：“我怎么就是小骗子啦？” 沈妄并不打算回答顾笙笙的话，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高。 顾笙笙顺着他的动作抬起脸，这种顺从是出自于信赖，像某种漂亮而天真的动物，浑然不知将脆弱脖颈暴露在野兽獠牙下的危险。 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啊颤，像振翅欲飞的蝶，掩不住一双天真妩媚的眼。鼻梁纤细挺俏，唇是枝头含苞欲放的桃花粉，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嫩红舌尖。 准确地在沈妄心口开了一枪。 沈妄的指腹粗糙温暖，摸得她痒酥酥的。顾笙笙脚趾蜷缩，按住沈妄的手：“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顾笙笙的小心思全然写在脸上，脸颊红扑扑地看着他，好似雪地里盛开的桃花。沈妄知道她想听什么，他平生阅美无数，也未曾领略过这样的绝色。 沈妄看着她的脸，心情越发复杂。他以为只属于自己的小怪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到了多少窥伺觊觎？ 沈妄不笑时脸很冷，眼神更是冷漠，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艳。顾笙笙被他看得发毛，就扒拉开他的手往后躲。 “别动。”沈妄不悦，下意识就将人扯进怀中。 随即一怔：“……你哭什么？” 顾笙笙杏眸睁大，一瞬间就泛起了水光，她本来没想哭，这是她受惊后生理性的反应罢了。可在听到沈妄的话后，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红了眼：“你凶我！” 嫩声嫩气，正搔在沈妄心中最痒处，更抵不过这绝色面容的冲击。 沈妄几乎是下意识否认：“没有。” 顾笙笙就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吗？” 要命，太乖了。沈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伸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一点牛奶，你刚才泡温泉太久，要补充水分。” 打开杯盖，牛奶还是温热的。顾笙笙想接过来，沈妄却握着杯子不放。 她也没多想，就着沈妄的手，低头喝了一小口，味道不坏。 从前都是顾笙笙喂他吃饭喝水，沈妄看着她粉润的唇贴着杯沿，小口地啜饮牛奶，偶尔伸出舌尖舔掉唇上乳白奶汁，呼吸渐沉。 封闭的空间里，气温在渐渐升高，将那一缕幽微的蔷薇香蒸腾得越发香甜。 不能再这样下去。沈妄强迫自己转开视线，道：“刚才为什么跑那么急？被吓着了？” 顾笙笙早就忘了刚才的事，歪头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我……我听到有女人哭。这里是不是有鬼？” 沈妄又想捏她的脸了：“哭声有什么好害怕？一惊一乍。” “那哭声好吓人的！像这样……”顾笙笙软着嗓音，模仿着刚才听见的那种哭声，断断续续，似哭非哭。 沈妄：“……” 沈妄脸色古怪，直接捏住顾笙笙的脸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呜不要捏我。”顾笙笙扒拉着他的手指，很不乐意地揉了揉脸颊，倒把白嫩小脸揉红了一片，还反问他：“你知道吗？” 顾笙笙的天真全然不似作伪，沈妄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若有所思：“不知道。” “那你还说我。”顾笙笙扳回一局，扬眉吐气地爬起来。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有些熟悉。顾笙笙回头看去：“谁在外面？” 沈妄眼底闪过冷嘲，道：“不用理会，去刷牙睡觉。” 顾笙笙就乖乖道：“好，我扶你起来。” 顾笙笙弯身去扶沈妄，沈妄也环抱住她纤细腰肢，影子落在糊了白纸的木质推拉门上，纤细的身影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分外亲昵。 沈霆琛红了眼，却被高大保镖拦在外头，不准他前进一步。 “我要见笙笙！” 保镖一板一眼：“大少爷和少奶奶就寝了，不准任何人打搅，二少爷请回吧。” 沈霆琛咬着牙，死死盯着推拉门上那一对亲昵的剪影。 从前顾笙笙是他的未婚妻时，两人的关系大部分是顾笙笙在追求他，后来他跟顾云烟有了暧昧，两人关系更是时好时坏，别说是这样亲密的举动，他连顾笙笙的脸都没亲过。 何况沈妄还是个眼瞎腿瘸的残废，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顾笙笙竟能这样主动吗！ 沈霆琛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只觉一顶绿帽子从天而降，结结实实扣在了自己头顶。 却不去想，顾笙笙和沈妄早已是合法夫妻。 无奈门口的保镖根本不把这位沈家二少爷放在眼里，沈霆琛孤身一人，再不甘也只能忿恨离去。等回到房间，顾云烟却已经离开了，只给他留下一张便签。 “我先回剧组了。你记得吃感冒药，不要生病。” 沈霆琛看了眼桌上的感冒药，心情越发纠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此时此刻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想顾云烟了，满心都是门上交缠的亲昵影子，还有顾笙笙那张绝色的脸。 这是一间木质基调的房间，榻榻米上铺着米白色床单，暖色灯光蜜糖一样在房间里缓缓流淌。 顾笙笙赤脚站在榻榻米上，脚背雪白，脚趾是一颗颗精巧的粉色贝壳，往上是纤细雪白的小腿，腰肢纤细，无一处不美。 沈妄看着这双脚轻盈地转来转去，偶尔踩住他深蓝色衣摆，被他扣住脚踝：“还闹。” 顾笙笙顺势倒了下去，她第一次睡榻榻米，新奇地在被子上滚了滚，像占地盘的小猫那样留下了淡淡的蔷薇香。 沈妄安静地躺着，单手枕在脑后，任由顾笙笙胡闹。顾笙笙又越过沈妄，抬手去拧那盏小巧精致的灯。 这榻榻米很窄，不比家里的kingsize大床，顾笙笙滚来滚去都不免碰到沈妄，乌黑凉滑的长发垂下，荡来荡去，香气撩拨着沈妄的嗅觉。他不由得侧过头去，恰恰埋入一团香软间。 炙热呼吸喷洒在肌肤上，顾笙笙低下头，受惊的猫儿一样弹开：“你干嘛！” 91 “你干嘛！”顾笙笙缩在房间角落,双手捂胸，惊恐万状地瞪着沈妄。沈妄方才那一转头，恰恰埋进她胸前,顾笙笙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肌肤至今仍在隐隐发烫。 沈妄不语，眼神深深地落在她胸前。顾笙笙低头一看,她穿着深蓝色交领浴衣，领口有些散开,露出一小片雪白娇嫩的肌肤。 “啊啊啊啊啊！”顾笙笙一阵土拨鼠尖叫。 沈妄头疼道：“不准叫。” “啊啊啊啊啊！”顾笙笙再一次尖叫。 沈妄撑着榻榻米坐起身来，柔软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穿着跟顾笙笙同款的深蓝色浴袍，这种沉静的颜色很适合他,禁欲又贵气。 沈妄一坐起来，顾笙笙就闭上了嘴,她紧紧缩在墙角，杏眸含水,乌黑长发凌乱散落在肩上，好似被欺负惨了。 沈妄缓和脸色，冲她伸出手：“过来。” “不要。”顾笙笙警惕地瞪着他,满脸都写着“你是个坏人”。 她这样天真又警惕的模样，很容易勾起人骨子里的恶念,想把她捉进怀里，把她弄哭，抑或是更多晋江不可描述的内容。 沈妄道：“为什么？” “你刚才,你刚才……”顾笙笙紧紧攥着领口，连耳带腮都红了，娇痴如醉：“你自己心里清楚！登徒子！轻浮！” 沈妄的眼睛掠过她领口,淡淡道：“是你忽然靠过来。” “哎？”没料到沈妄居然倒打一耙，顾笙笙傻眼了。 沈妄道：“论起来，我才是被轻薄的那个。” 顾笙笙微微歪头，沈妄的逻辑和一本正经的态度把她诓住了。 顾笙笙认真思索的模样比想象中还要可爱，沈妄眼底闪过一丝笑，耐心等待。 果然，顾笙笙被绕晕了，泄气地垮下小脸：“我不是故意的，你以后也不可以再……再那样了。” 沈妄不打算做这个承诺，他冲顾笙笙伸手：“你不冷吗？过来。” 温泉山庄有着天然地热，冬夜里温度也不低，可顾笙笙怕冷，穿着一件浴袍坐在地上许久，被沈妄一提醒就觉出冷来。 顾笙笙揉了揉胳膊，膝行几步爬到沈妄身边：“好冷，我要感冒了怎么办？” “怪谁？”沈妄将被子掀开。 顾笙笙看了他一眼，没像平时那样一头钻进他怀里打滚，有些迟疑地靠过来。 沈妄抬手一扯，直接将顾笙笙裹进了被子里，摸到她胳膊都是冰的，皱眉道：“冻成这样。” 顾笙笙由着他说，背靠着沈妄宽阔温暖的胸膛，一言不发。 手掌隔着织物也能感受到独属于少女的纤细无骨，沿着手臂揉搓到指尖，直到肌肤泛起热度。 沈妄又换顾笙笙的另一只手握在掌心，那只手白皙无暇，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像一枚枚淡粉色晶莹的水晶片。 直到顾笙笙抽了抽手，沈妄才回过神来：“好了，下次再这样就不管你。” 顾笙笙立刻回头瞪他，她一双潋滟杏眸天生含情，威慑不足，倒似在勾人。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半晌，又各自撇开头去。 顾笙笙还窝在沈妄怀中，平时她在沈妄怀里翻来滚去，躺得妥帖又坦然。此刻却浑身紧绷，尽量减少跟沈妄的肢体接触，一动也不敢动。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半晌，沈妄先开道：“不早了，睡觉。” “好。”顾笙笙忙点点头。 顾笙笙探身去关了灯，然后躺了下来。 沈妄睡觉一向安静，顾笙笙也一反常态，一动不动地躺着，被角都不掖了。 可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气氛更古怪了。 许久，顾笙笙一点点固涌起来。身下的榻榻米不比家中床垫柔软，她睡得不舒服，不断地蹭来蹭去。 沈妄胳膊一伸，把被子裹在她身上，顺手将人搂进怀里困住：“又在闹什么，明天不想起来了？” “榻榻米太硬了。”顾笙笙咕哝着，嗓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沈妄道：“我叫人送床垫来。” “不，不用啦。”顾笙笙忙扯住沈妄的衣襟，不想大半夜又兴师动众，“我就是换了地方，有点睡不着。” 沈妄这才罢了，大手轻轻摸下她的头发：“闭上眼，睡不着就数羊。” 顾笙笙抬起头：“怎么数？” 沈妄面无表情地道：“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这样数下去。” 顾笙笙哦了声。 安静了一会儿，顾笙笙忽然催促道：“继续数呀，我还没睡着。” “……”沈妄再一次想给顾笙笙检查下脑子：“是让你数，不是我数。” “那多没意思啊。”顾笙笙失望道，“还不如听你给我讲故事呢。” 沈妄大手罩住她的脸，把她脑袋按进怀里：“做梦。” 顾笙笙被迫埋进沈妄怀中，柔软织物散发着洗涤剂的淡淡香气，更多的是沈妄身上沐浴后干净温暖的气味。隔着宽厚胸膛，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震动她的耳膜。 渐渐地，这心跳声愈来愈急促，擂鼓般在她耳边震动。顾笙笙抬起头，借着透进来的淡淡月色，隐约可见沈妄紧绷的下颌线条。 顾笙笙愣是被他的心跳震清醒了：“沈妄沈妄，我睡不着。” 沈妄胸腔震动，嗓音低磁，也无睡意：“那你要怎么样？” 顾笙笙蹬了蹬脚：“我有点饿了，你饿不饿？” 沈妄看透了她的小心思，道：“按铃叫宵夜吧。” “耶！”顾笙笙翻身爬起。 温泉山庄能吸引上流社会的客人，除了天然温泉，美食也是一绝。今天晚餐时上的几道甜点，顾笙笙都赞不绝口，心心念念晚上泡温泉的时候还要吃，可惜她晕过去了。 顾笙笙盘腿坐着，翻看着单子随口乱点了七八样点心。然后偷偷看了眼沈妄，见他没有要阻止自己，就理直气壮地又点了一壶清酒。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拿走顾笙笙手里的话筒，对着电话取消了几样甜食，又补充道：“加一杯热牛奶。” 顾笙笙软绵绵地瞪着他，敢怒不敢言道：“干嘛呀？” 沈妄把电话扣掉，才似笑非笑地扫过她的脸。顾笙笙杏眼桃腮，只差将恃美行凶写在脸上，可最近养得好，脸颊微微丰腴，带着一点未褪的奶膘。 沈妄手指发痒，顺手就捏了上去，得像水豆腐：“监督你减肥。” “我不胖！不胖！”顾笙笙一个头锤就撞进沈妄怀里，被他顺势捏住后颈皮，又揉搓了一番。 通往后院的门被拉开。 夜里的空气夹杂雪气花香，深吸一口，五脏六腑都被涤荡一新。 沈妄半靠在门边，仰头望着夜空。明纱般的月色落在他身上，将他完美的侧脸勾勒得纤毫毕现。 顾笙笙窝在沈妄身边吃点心。 小几上摆着羊羹，草莓大福，三色糯米丸子，都是糯唧唧又香甜的点心。顾笙笙吃得脸颊鼓鼓，举起一串丸子递给沈妄：“这个不会很甜，给你吃。” “我不饿。”沈妄一瞬不眨望着夜空。 顾笙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墨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是亘古不变的景色。小庭院中月色如水，花树如盖，花瓣雨伴随雪花，洋洋洒洒落入蒸腾雾气的温泉。 顾笙笙看了一会儿，喟叹道：“这样好的月色，要有酒才不算辜负。” “说得不错。”沈妄抬手，拿起陶质小酒瓶。 顾笙笙忙举起杯子，期待地看着他。 沈妄淡淡一扬眉梢，把顾笙笙手中的酒杯拿走，换成牛奶：“你喝奶。” 顾笙笙小脸登时鼓成了河豚。 沈妄举起酒瓶，轻轻碰在胖乎乎的白瓷奶杯上，仰头喝下，姿态优雅又潇洒。 顾笙笙瞪了他半天，也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牛奶，啪地放下空杯。 沈妄一挑眉：“嗯？” “……我手滑。”顾笙笙秒怂，粉润的唇还沾着乳白奶渍，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沈妄才喝下去的酒，腾地化作酒精在腹中燃起。 他移开眼，重新转向庭院里的景色。那一株花树树干足有合抱粗，花瓣洋洋洒洒落下，像一场嫣红的雪。 顾笙笙吃饱了，重新刷过牙回来，沈妄仍在坐在原处。他仪态极好，即便是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时，也依然坐得肩背挺直。 顾笙笙疑惑道：“这景色有那么好看吗？” 沈妄只穿着一件深蓝色浴衣，浸在溶溶月色中，显得冷峭而疏离：“说不定明天就看不见了。” 顾笙笙没有回答。 沈妄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样的话于他而言几乎是剖白心迹了，可惜没有人听。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顾笙笙裹着被子蹭过来，把被子分给沈妄一半：“快点进来，好冷。” 沈妄顿了顿，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肩上，顾笙笙顺势就倒在他腿上，姿势熟练得像个惯于碰瓷的猫咪。 柔软的羽毛被裹着两个人，隔开了夜晚的霜寒，顾笙笙枕着沈妄的大腿，软绵绵发出一声唯叹：“今晚的月色真美。” 顾笙笙看着庭中月色，沈妄垂眸看她，视线一瞬不眨。 温泉水流潺潺，不知何处偶尔传来一声猫叫，也是懒洋洋的，在这撩人月色中丝毫不显突兀。 顾笙笙掩唇小小打了个哈欠，睫毛湿润，眼角挂了一滴泪珠。 沈妄揉一揉她的发丝：“进屋睡吧。” “不，我陪你看一夜的月亮。”顾笙笙眼皮直耷拉，口齿不清地道，“沈妄，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沈妄道：“嗯。” 顾笙笙又嘟哝道：“你要有信心。” 沈妄眼眸落在她粉嫩唇瓣上，嗓音克制而冷淡：“我需要一点鼓励。” 顾笙笙半梦半醒地道：“什么鼓励？” “一个晚安吻。” 晚安吻。 “好啊。”顾笙笙口齿缠绵,甜得像融化得奶糖。 沈妄喉结一动，指腹轻轻抚过她姣好秀致的脸颊轮廓，眼神幽暗：“好？” “嗯……好的。”顾笙笙抬起眼来看他。 月色落在她脸上,泛起柔雾般的珠光，毫无瑕疵。沈妄低头靠近她，高挺鼻梁触碰着她的,呼吸交缠。 顾笙笙长睫颤动，杏眸中三千秋水明晃晃,天真，困倦,和不自知的信赖。 沈妄喉咙灼热：“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 那双杏儿眼波光潋滟,倒映着他充满欲望的眼。沈妄抬手，覆盖在她眼睛上,长睫颤动，像拢住了一只蝶。 “我看不见了。”樱粉色的唇开阖,泛着水色，是春日枝头初开的桃花。 原来从前错过的，是这样绝色的风景。 滚烫,略带干燥的唇覆上，像在亲吻一朵清晨里的蔷薇花瓣,丝绒般娇嫩，甜美得超出想象。 唇瓣细细触碰，樱粉色的花瓣被蹂躏得泛起诱人的艳丽色泽。沈妄松开了手,对上顾笙笙水光潋滟的眸。 她娇声嫩气地问：“这就是接吻吗？” “不是。”沈妄以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低哑而克制：“真正的接吻……更多。想学吗？” 顾笙笙抬起胳膊，深蓝色宽大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胳膊，柔软地攀上沈妄的脖子：“想的。” 他们又吻了一次。 月色被云掩住，小小和室门檐上挂着木制灯笼，随着风急促晃动，温泉水滑腻滚烫，无孔不入地侵袭感官。 好热，顾笙笙脚趾蜷缩，绸缎般的乌黑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与雪白肌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天鹅颈往上扬起，将脆弱咽喉暴露出来，眼神雾蒙蒙地写满了不自知的情欲：“沈妄……” 像只缠人的，邀宠的猫儿。纤细的手指钻入他指缝，十指交扣，渴极了似地贴上来：“沈妄……” “想要？”沈妄抽出手指，反握住她纤细手腕按在木地板上，她力气弱得不比一只猫儿更大。 这种感觉令他从脊背处升起一阵快感，极大地满足了他内心阴暗的掌控欲。想把她弄哭，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沈妄的唇贴在她眼角，一点点吮去泪水：“你是我的。” 顾笙笙好似感受到危险，眼角泛起绯红，脸颊也是红的，深深浅浅的粉色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盛放，她像一朵初绽的花儿，吐露出诱人的香，又似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只知紧紧攀附住唯一的依靠：“沈妄……” …… 久违的“旺仔不听话”开播了。 清晨五点半，晨光熹微，直播间里只有小猫三两只。 【我在做梦吗？主播上线了？】 “是我，大家早上好。”镜头很随意地架在假山石上，对着雾气袅袅的温泉。晨光里，顾笙笙的嗓音甜美空灵，带着一点儿晨起特有的慵懒。 【小仙女！我可想死你啦！】 【我听到水声了，是不是温泉？】 【小仙女不做美食，改播旅行日常了吗？】 顾笙笙慢吞吞道：“不是日常，今天做温泉蛋。” 顾笙笙提起一个竹编小篮子，里头放着七八个圆滚滚的鸡蛋，个头不大。她舀起温泉水冲了冲鸡蛋，这才将小篮子浸入温泉，把手挂在岸边的钩子上。 【就这？就这？】 【哈哈哈哈哈史上最简单美食直播】 【小仙女来聊聊天嘛，转一下镜头，让我们看看温泉！】 顾笙笙看了眼屋子里，沈妄还闭目安睡，唇角不知为何带着一丝笑。她把门轻轻拉上，这才转动手机镜头。 晨光熹微，日式小庭院正中是雾气袅袅的温泉水，绿树如茵，伞盖红云，山石嶙峋，篱笆环绕，连接泉眼的竹筒斜搭在石盆上方，滴答滴答。 小院古朴而优美。乍一眼望去，顾笙笙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家。 弹幕更是嗷嗷叫： 【太美了太美了！小仙女是回到天上了吗】 【这是哪里嗷嗷嗷】 【小仙女一个人来的吗？】 都是不能回答的问题。顾笙笙眨眨眼，笨拙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哈哈哈我是打完游戏还没睡，就刷到主播的直播了！这是熬夜党的胜利！】 【熬夜+1】 【我不一样，我是起来背书，明天要考试呜呜呜】 顾笙笙关心道：“不要熬夜，会掉头发。” 【扎心了。】 【举报这个主播对我人生攻击！】 【举报了！】 顾笙笙杏眸里闪过一丝无措，甜甜地求饶：“不要举报我。……我下次教你们做补肾乌发的药膳。” 【你说我肾虚……又中一刀。】 【过分了，举报举报！】 【除非主播亲手做给我吃，不会原谅了！】 【哈哈哈哈哈我装不下去了，主播怎么可以这么甜啊！】 【小仙女快来我怀里，不要理这些坏人！】 【楼上你……】 顾笙笙歪头看着屏幕上一串哈哈哈，这才领会到大家在跟她开玩笑。她网上冲浪的时间太短，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呢。 她看了眼时间，把小篮子从温泉里提起来，淅淅沥沥往下滴水。她小心地拨拉一个鸡蛋出来，鸡蛋壳滚烫，她吓了一跳，鸡蛋啪嗒掉在鹅卵石上。 深红色鸡蛋壳裂开，冒出一小缕白色雾气，雪白透亮的半流质蛋白裹着橙红色蛋黄，分外诱人。 【主播小心手！】 【小仙女没烫到吧？】 【鸡蛋没熟，有细菌的，能吃吗？】 “有一点点痛，没烫伤。”顾笙笙捏了捏耳垂，道：“这是可以生吃的鸡蛋，没关系的。我要去喊旺仔吃早餐了，再见。” 顾笙笙关掉了直播，提着小篮子回屋了，留下弹幕嗷嗷“主播居然带猫去泡温泉”。 沈妄睁眼看着低矮雪白的天花板，脸色很难看。他一动，裤裆里凉凉的感觉就告诉他，他昨晚又做了春梦，还……简直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 推拉门刷地拉开，透进来一股夹杂淡淡硫磺味的清新空气。顾笙笙哒哒哒走过来，跪坐到他身边就掀被子：“沈妄沈妄……” “！”沈妄一把将被子按住，睁开眼来，深邃眼眸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也吸进去，看得顾笙笙脸颊一热，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醒了呀？”顾笙笙回过神，嗓音软软的，“你今天睡得好熟，我起来的时候你都没有醒，还说梦话。” “……”沈妄一僵，不动声色道，“我说什么了？” 顾笙笙杏眸灵动地一转：“你说你平时不应该欺负我，还说要给我三千万呜呜呜……我不敢了，松手松手，好痛……” 沈妄松了手指，看着那桃腮上一点红色也无，立刻又捏了一把：“敢骗我？” 顾笙笙眼底立刻泛起雾气来，泪汪汪地捧着脸：“你真的说了梦话嘛，还一直喘气，还笑。” 沈妄果断捏住顾笙笙粉嫩的唇，转移话题：“你一早出去，又折腾什么？” 顾笙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举起手指撒娇，“我的手指烫到了，好痛。” “怎么？”沈妄立刻坐起身来，抓住她的手仔细检查：“烫到哪里了？” “这里，好痛。”顾笙笙慢举起食指，白嫩指尖上有一点红。 沈妄看着那点儿“伤口”，顿了顿，没好气地捏了她脸颊一下：“蠢东西，怎么烫到的？” “你又说我。我还给你煮温泉蛋吃呢。”顾笙笙被他说得委屈起来，樱粉色的唇一扁，转身要走开。 92 一只有力的胳膊从背后圈住她腰肢，把她往后一扯：“还有脾气了？” 沈妄嗓音里犹带沙哑倦意，胸膛的温度异常地高。顾笙笙侧头看去，他鸦黑的鬓发都染了潮气。 “好热。”顾笙笙掰着他胳膊往外推，沈妄胳膊收得更紧了，把抓住她受伤的手指举起来。 自古论美人，手也是一个重要的评断标准。 顾笙笙的手比沈妄的小一号，她手指修长，指尖纤纤，指甲是莹润的淡粉色，整只手白嫩得近乎透明，与沈妄骨节分明，冷白色的大手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那无暇的指尖一抹粉色，像白雪上落了一片樱花。 一阵风吹过，凉意冲淡指尖上残留的灼痛。 顾笙笙惊讶地回眸，看着沈妄线条冷漠立体的侧脸：“哎？” 沈妄眼角微微勾起，漂亮得勾人心魄。他也侧头，与顾笙笙呼吸交缠，漆黑眸中闪过戏谑：“吹一吹，痛痛飞。” 顾笙笙屏住了呼吸，脸颊泛起红晕，眼波如醉地望着他，勾得沈妄下腹又是一阵躁动。 他鼻尖轻蹭顾笙笙的，呼吸灼热：“还要吹吗？” 顾笙笙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忽然往后一折，笑出声来：“沈妄，你好幼稚哦。” 沈妄：“……” 顾笙笙滚倒在榻榻米上，又灵活地翻身坐起：“你干嘛推我！” 沈妄黑着脸：“你太重了，肥猫。” “你说我是什么？”顾笙笙一双明亮杏儿眼睁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沈妄凤眸睥睨一扫：“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说我是肥猫，我都听见了。”顾笙笙磨着牙，向沈妄露出最凶残的表情。 奶猫龇牙.jpg。 更像了。软乎乎自以为很凶的奶猫。 沈妄捻了捻手指，道：“温泉蛋呢？” 顾笙笙背过身去，气鼓鼓道：“你说我肥，我不要给你吃了！” 这句话令人联想起昨夜梦中香艳。 沈妄榄尖似的喉结动了动，从背后揽住顾笙笙的腰肢，在她软乎乎肚皮上捏了捏。 顾笙笙痒得浑身发颤，在她叫出声之前沈妄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评价道：“腰还是细的。” “真的？”顾笙笙将信将疑地回头，杏眸和唇角都已经挂上了欣喜的甜笑。 这么好骗。 沈妄支着头，道：“嗯。肉都在长在该长的地方。” “我就说了我不胖的。”顾笙笙心里暖洋洋的，颠儿颠儿地爬起来：“我们吃早餐吧，我给你剥温泉蛋！” 她身后，沈妄肩膀颤动，将脸转向后院。 晨光乍破，新的一天开始了。 顾笙笙和沈妄洗漱后，对坐着吃早餐。 顾笙笙把温泉蛋磕开，盖在热腾腾白米饭上。催着沈妄：“快尝尝。” 沈妄垂眸，温泉蛋的蛋黄比蛋清先熟，像颗橙黄色的杏子，蛋白却是半凝固的状态，入口全无腥味，只有浓郁的蛋香，口感。 “不错。”沈妄眉心舒展。 能得到沈妄一句“不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顾笙笙笑逐颜开，抓起筷子兴致勃勃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这些东洋菜，分量都好少。” 小几上，古朴的日式餐具盛着食物：味增汤，米饭，烤鱼，海苔，玉子烧，白萝卜泥，梅干……还有些顾笙笙认不出的，多是渍物冷食。 有一碟白乎乎盖着红色鱼肉的菜，她用筷子一挑，才发现那是黏糊糊山药泥盖着生金枪鱼。顾笙笙吞了吞口水，筷子一转送到了沈妄碗里：“你喜欢吃鱼肉，给你吃。” 沈妄唇角微勾，礼尚往来地夹了一颗梅干放进她碗中：“你怎么不吃饭？” 顾笙笙好奇地看着手边的一小碟腌豆子：“这是什么，气味好奇妙。” 沈妄道：“纳豆。” 顾笙笙拿筷子搅纳豆，褐色的豆子黏糊糊地牵出丝来，浓厚顺滑。她弯起眼眸，惊奇地向沈妄展示：“你看，好多丝——” 她的笑容分外有感染力，令人心情忍不住要跟着愉悦起来。沈妄压下唇角：“试试味道。” 顾笙笙试着尝了一口纳豆，与它奇妙的臭味不同，纳豆入口是腥甜的，黏糊糊的丝粘腻，拌在热米饭里别有一番滋味。 “味道很特别。接下来尝试一下白萝卜泥。”顾笙笙向下一道小菜伸出筷子。 沈妄直接敲了下她的手，舀起一勺味增汤送到她嘴边：“不喜欢吃冷的就别碰了，喝口热汤。” 顾笙笙盯着那只勺子，没张嘴。 沈妄冷着眉眼：“怎么？嫌弃我？” 顾笙笙杏眸转动，看着他：“好烫，你没有吹凉。” “……”沈妄生疏吹了吹，倒把汤吹撒了不少。 顾笙笙小心提议：“不然我自己喝吧。” 沈妄愤怒地又舀起一勺，这回克制地轻轻吹了半天，才把勺子怼到顾笙笙嘴边。 顾笙笙只好张嘴喝了，嫣红舌尖习惯性地舔了舔唇，眼眸一亮：“这个好喝。” 沈妄又舀起一勺米饭喂给她，顾笙笙啊呜吃掉，腮帮子秀气地鼓动。 沈妄觉出些喂猫似的趣味来，一勺米饭一勺汤地喂顾笙笙。他做事一板一眼，每一勺间隔时间都像计算过的精准。 顾笙笙一边吃一边玩纳豆，还被他教训：“吃饭要专心。” 顾笙笙鼓着腮帮子咀嚼，简直回到幼年时被娘亲追着喂饭的噩梦经历。她眼眸转动，看见桌上还有一只烤鱼，就拖过来。 顾笙笙用筷子细细剔下鱼肉，推到沈妄手边，努力避开沈妄的勺子：“你……你也粗，不要光顾着我。” 沈妄唇角轻勾，把一筷子鲜嫩鱼肉送到顾笙笙嘴边：“先喂饱你。” 顾笙笙眼底泛起了泪花，艰难地伸直脖子咽下嘴里的饭，再张嘴接了鱼肉。 沈妄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难得喂她一次饭，小怪物感动得都要哭了。 顾笙笙眯着眼，愉悦地咀嚼着嘴里的鱼肉。这烤海鱼细嫩非常，皮酥肉嫩，顾笙笙咽下去，张嘴还要。 沈妄又夹了一筷子喂她，看着她樱粉色的唇沾染油光，嫣红小舌偶尔舔过唇角，猫儿似的愉悦地眯起眼。 “沈妄，沈妄。” 沈妄猛地回过神，顾笙笙正歪头看着他，把一盘子鱼肉都推到他手边，感动地道：“你快吃饭吧，饿得直吞口水了。” “……”沈妄沉默一会儿,张嘴接了鱼肉。 顾笙笙趁机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顾笙笙起身去漱口了，餐桌前只剩下沈妄一人。烤鱼犹带温度,吃在口中却索然无味起来。 顾笙笙在洗手间哼着歌儿，对着镜子梳头发。 沈妄皱眉，手指将陶瓷小筷枕推到地上,当啷啷一声脆响。 顾笙笙从洗手间探出头来：“怎么啦？” 只见沈妄阖了眼，拧着眉道：“……眼睛有点疼。” 顾笙笙吓得扔了梳子,急忙跑过来跪在沈妄面前，扳着他的脸细看：“让我看看！昨天医生说你不能让眼睛太累的,现在看得见吗？” 沈妄神色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闭着眼不说话。 “到底怎么疼的,快让我看看。”顾笙笙手指贴上沈妄的眼睛，细细抚摸过去。 眼睛是格外脆弱要紧的部位,顾笙笙不敢随便释放灵力探寻，感受到沈妄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担心得要死：“这可怎么办啊？” 顾笙笙手指纤细柔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 这种感觉令他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再未被人这样珍重温柔地对待过。 沈妄不由得生出几分留恋，在顾笙笙手指离开时,不由得抓住她的手。 沈妄这样子让人更担心了，顾笙笙拿手指扒开他的眼皮：“我看看，没有发红呀。” 沈妄；“……” 沈妄握住顾笙笙的手,眉眼凝重：“没那么疼了，忍得住。” “疼怎么可以忍呢！我刚才被烫到，都疼得叫出声了。”顾笙笙一砸拳头：“我打电话给林老！” 沈妄立刻揪住她后衣领：“不用。” “你不要怕扎针！多亏林老的针灸你才好得这么快,我会让林老不扎疼你的！”顾笙笙原地踏步，后衣领被扯得老宽。 沈妄就是不松手。 他眉眼锐利，眼角微微挑起一丝冶艳的弧度，此时眉心微敛，似有无限愁绪。 顾笙笙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忘了言语。 沈妄揉了揉额角，有些骑虎难下了：“我……”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眼睛上忽然吹来一阵微风，似香暖的春风，又似蝴蝶翅膀轻轻拂过。 沈妄手指不自觉收紧，听得顾笙笙一声低叫：“你捏痛我了！” 沈妄顺势一扯，将顾笙笙拽进怀中，瘾君子般贴在她发上深深吸了口气，呼吸灼热：“你刚才做了什么？” 沈妄抱得太紧了，顾笙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学你的。吹一吹，痛痛飞。” 同样的一句话，被她奶声奶气地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幼稚。沈妄嗓音里隐有笑意，沉沉落进顾笙笙耳中：“你几岁了。” 顾笙笙歪头躲开，很严肃地道：“女人的年纪是秘密！” “……”沈妄绅士地道：“冒犯了。” 由于沈大佬的眼睛忽然失明，接下去的早饭，又换成顾笙笙喂沈妄吃了。 顾笙笙坐到沈妄身边，端着米饭喂他，见缝插针地喂一筷子青菜。沈妄皱皱眉，顾笙笙就道：“你不能光吃鱼，要吃点蔬菜。” 沈妄苦大仇深地咽下蔬菜，表情跟从前那只黑猫被逼吃猫草的表情一模一样。 顾笙笙偷笑，念在沈妄是病号的份上，又给他剔了一条烤鱼肉，沈妄的眉心立刻舒展了。 如果他有尾巴，此时肯定愉悦地弯了起来。 沈妄吃相优雅，速度也很快，但是也有些架不住顾笙笙的喂饭速度了：“……咳咳。” 沈妄握拳抵着唇低咳，顾笙笙忙拿餐巾给他，一边给他拍着背：“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沈妄擦擦嘴，道：“没事，这么急干什么？” 顾笙笙心虚道：“我今早九点开工，一会儿得去上妆呢。” 沈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餐巾放下：“嗯。我吃饱了。” 沈妄这些日子一定有好好锻炼，当他脱下深蓝色浴袍时，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就展露在顾笙笙眼前。 和室狭小，没有地方可回避，沈妄身上特有的冷淡香气与蓬勃热度就扑面而来，弄得顾笙笙忽然有些脸热。 她忙转身，拉开衣柜。沈妄的全套衣物笔挺地挂在衣柜里，是纯黑色的三件套正装，深蓝色领结和蓝宝石袖扣摆在一旁。 顾笙笙拧着脖子，把衣物往后递给沈妄。听着他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胳膊偶尔会碰到她，又是一阵窘。 沈妄独自穿好衬衫西裤，这些日子他身体元气恢复，一人做这些事不算勉强。可当他看见顾笙笙背对着他时，就生出一丝不顺心来。 沈妄捉住她一缕乌黑长发：“小怪物。” “干嘛啊！”顾笙笙背对着他，腰肢细细，往下勾勒出圆润的线条。 沈妄阻止自己继续看下去，轻轻一扯她发丝：“帮我系扣子。” 顾笙笙的唯一逆鳞就是头发，随时能从软绵绵奶猫变成炸毛奶猫。她猛地转头：“你再扯我头发！” 沈妄低垂眼睫，英俊贵气的面容略显苍白，病芍药似的：“扣子系不上，我看不清。” “啊，你……”顾笙笙瞬间就软了下去，又心疼又内疚地凑过来，“没关系，我帮你系。“ 沈妄胸膛宽阔，锁骨深邃，白衬衫扣子系错几颗，隐约露出块垒分明的紧实腰腹。顾笙笙勾住他衣襟，仔细解开系错的扣子。 沈妄倾身，似乎要配合他，可两人离得太近了，呼吸交缠。 沈妄密密交错的长睫下，乌黑眼珠光华内蕴，令顾笙笙分不清他此时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 顾笙笙屏住呼吸，不去闻他身上荷尔蒙的香。可指尖一不小心触碰到他胸膛，炙热的炎阳之气就叫嚣着向她涌来。再看着沈妄冷肃端贵的脸，有种奇异而矛盾的欲感。 有那么一瞬间，沈妄的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她唇角。 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炸得顾笙笙呼吸急促，脸颊滚烫，冥冥中她感到自己跟沈妄之间生出一种秘密的联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 这种感觉奇妙而刺激，像从前她独自一人去偷看被擒获的魔龙。那只魔龙忽然睁眼，金黄色竖瞳盯住她时，那一瞬间从背脊直冲天灵感的颤栗。 顾笙笙手指一颤，盛着蓝宝石袖扣的盒子掉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惊散了屋中暧昧的气息。 “掉……掉了。我的手怎么忽然拿不稳了，真是的……”顾笙笙蹲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一边胡乱摸索着地上的蓝宝石，脸颊上的温度半天都没下去。 沈妄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攥了一下，“嗯”了一声。等顾笙笙笨拙地替他扣袖扣时，道：“时候不早，我让保镖送你去剧组。” 明知道过几天两人就能见面了，顾笙笙还是生出了一股依依不舍来，她眼巴巴看着沈妄道：“你今天就要回去吗？” 沈妄尾音带了一丝隐隐的上扬：“不想我走？” “……”顾笙笙睫毛掩住灵动的杏眸，帮沈妄整理着笔挺的领口，小声咕哝：“没有。” 顾笙笙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可爱得让人想将她狠狠揉进怀中。 沈妄心情大好，揉了揉她乌黑发丝，难得解释了一句：“今天是沈氏的股东大会，我要出席。” “哎？”顾笙笙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你要去参加股东大会？” 沈妄道：“我是沈氏的执行总裁，去参加会议很奇怪？” 顾笙笙混乱了：“可是……可现在沈氏的掌权人，不是沈霆琛吗？沈霆琛他……” 原书里，沈霆琛在股东大会上以一票险胜，成功代替残疾的沈妄成为沈氏的执行总裁。沈霆琛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沈氏旗下所有高端线的代言人都换做顾云烟，真正的肯爱千金轻一笑。 而顾云烟在成为沈氏集团的代言人后，接连爆了两部作品，又拿下了当年的视后。沈氏集团的股价为此节节攀高。 沈氏的董事会里，先前还有人质疑沈霆琛为顾云烟投资太多，此刻全都变成了对沈霆琛眼光的钦佩，从此对沈霆琛心悦臣服，沈霆琛在公司彻底站稳了脚跟。 书中用大段笔墨描写了沈霆琛的这段逆袭打脸，顾笙笙印象十分深刻。 当时沈妄被原主顾笙笙折磨得身体虚弱，连床也下不来，更别提参加这场股东大会了。今天沈妄却精神抖擞，要去夺回失去的江山了。 顾笙笙睫毛颤动，有些心神不定。沈霆琛和顾云烟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她不知道沈妄去挑战天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妄听得顾笙笙念出“沈霆琛”三个字时，周身气息立时就冷了。此时见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定，心口更是一团尖锐冷意。 一提起沈霆琛，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笙笙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问他：“你可不可以别去啊？” “嗯？”沈妄嘲讽地扬了扬眉，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一字一顿：“凭什么？” 沈妄的语气很尖锐，好似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顾笙笙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没什么。你想去就去吧。”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顾笙笙，此时却蔫得像只受了欺负的奶猫。沈妄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他心中越怒，面上就越是不显，线条坚毅的下颌紧绷着：“还有别的想说吗？” 顾笙笙想了半天，道：“你等会儿在开会的时候，别让沈霆琛太下不来台，行吗？” 沈妄一窒，脑门发绿，眼前发黑。 93 沈妄闭了闭眼：“你怕我对他做什么？” 顾笙笙浑然不觉山雨欲来,抓着沈妄的袖子道：“他肯定斗不过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别让他输得太难堪。” 顾笙笙觉得自己好懂说话的艺术哦。沈氏能有今天,全凭沈妄一人之力。要让沈妄把公司拱手相让无疑是天方夜谭，只能顺着毛摸，让沈妄高抬贵手。 在顾笙笙眼巴巴的注视下,沈妄唇角抿成一线，在自己彻底失控之前推动轮椅转身,将顾笙笙撇在原地。 顾笙笙忙拉住轮椅，呆呆道：“沈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沈妄手背青筋迸起，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我答应你。够了吗？” “还不够。”顾笙笙嗓音甜软,天真又残忍。 早知如此。他贪恋的那一点温存本就是假相，胸中仿佛被钝器搅动的陌生痛楚,越发显得他软弱可笑。 沈妄自嘲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一团香软偎进怀中,凉滑带着香气的发贴在他颈侧。 沈妄一怔，胸口的怒火骤然烟消云散，变作了一种酸甜交织的陌生悸动,令他几乎恼羞成怒，低吼：“干什么？！” “双……双修一下。”顾笙笙被沈妄吼得一哆嗦,抬起头偷偷看他。 沈妄这幅气势汹汹浑身冒冷气的架势，总觉得要出事。她想给他一点灵气，至少让他眼睛暂时恢复,支撑到会议结束。 沈妄浑然没注意到顾笙笙回答了什么，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捏住轮椅扶手，克制自己不去抱住怀里的顾笙笙。 这不比拒绝一只碰瓷的小奶猫更容易。 顾笙笙软绵绵埋在他怀中,凉滑柔顺的长发像一匹上好绸缎，贴在沈妄的颈侧。只需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发上清甜的蔷薇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顾笙笙埋在沈妄宽阔温暖的怀抱中，凝神吸收他身上澎湃席卷的炎阳之力。在这些日子的双修中，顾笙笙的水系灵气仿佛修筑堤坝，疏通洪水般，将沈妄炎阳之气收拢理顺。 如今沈妄体内的炎阳之气虽然澎湃，却不再横冲直撞。炎阳体质得天独厚，较常人更加健壮，再佐以林老的针灸，沈妄的视力恢复得比书中早了两年。 如今只剩下沈妄的双腿。他腿骨上的微小裂缝已经治愈十之八九，可沈妄还是站不起来。顾笙笙放出灵力想要再探，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沈妄的掌心滚烫干燥，像燃着一把火。顾笙笙抬头，望进沈妄深邃如夜空的眼中。 “够了。”沈妄轻轻捏住顾笙笙软嫩脸颊，“只要沈霆琛识相，我可以放他一马。” 顾笙笙杏眸闪闪发亮，竖起大拇指就是一顿彩虹屁：“沈妄你真好，真是明白事理，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沈妄松了手，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顾笙笙心领神会，爬起身推着沈妄出去了。 天气晴好，木质长廊擦得一尘不染，挂在檐下的风铃无风自动，碰撞出叮咚声响，听得人心生愉悦。 顾笙笙和沈妄在酒店门口分开了，保镖开车将她送回剧组。时间踩得刚刚好，顾笙笙没有迟到。 只是谢子卿见她气喘吁吁，两颊泛红，给了她一瓶热奶茶。 顾笙笙珍惜地藏在外套里，等休息的时候拿出来，还是热的。顾笙笙欢喜地捧着看了看，还拍了张照片，这才拧开来喝了一小口。 醇香浓郁，口感丝滑。 沈氏集团。偌大会议室里坐着十余位股东，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中暗流涌动。 那些年过半百，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老狐狸们，此时额上冷汗涔涔，恨不得将头缩进啤酒肚里，暗自叫苦不迭。 想起这尊煞神的手段，又恨上了沈霆琛母子俩。要不是他们乱传消息，令他们以为沈妄已废，他们怎么会扶持沈霆琛上位！ 主位上，冷漠俊美的男人双手交叠，姿态从容，仿佛察觉不到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或者说，这种压迫感本身就是他所带来的。 他像猫戏老鼠般，享受着狩猎的快感。 而沈霆琛的脸色更是难看。他盯着沈妄坐的位置，脑子都是蒙的。看着沈妄忽然出现打断他接任总裁的位置，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顾笙笙。 原以为沈妄已是废人，他跟顾笙笙之间定是有名无实，可此时看着沈妄的样子，他就不由得想起昨晚在温泉。 他被沈妄的保镖拦在门外时，笙笙跟沈妄就在里头。他们…… 沈霆琛被自己的猜测激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时，“嗡”地一声。 所有人都被惊得一颤，谁的手机在响？！ 沈霆琛被众人盯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不是他。 最后，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沈妄漫不经心地拿起盖在桌面上的手机，点开。 沈妄的微信里干干净净，只有一个人会给他发消息。 那是一张奶茶的照片。 香水瓶状的玻璃瓶，剔透瓶身里深褐色奶液缓缓流淌。 “谢子卿给我的奶茶！” 谢子卿？沈妄记忆里极好，谢子卿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出现好几次了。 “是最近很流行的网红奶茶呢，剧组这么偏僻，外卖都不送，谢子卿能买到，好厉害。” 一杯奶茶罢了。他命人从巴黎空运一衣帽间的奢侈品给她，也没见她高兴成这样。 “很好喝，我尝出配方了，回家给你做。” 他最讨厌奶茶。 沈妄拇指落在屏幕上，停顿数秒，回了一个“……”。 手机倒扣在桌面，金属与坚硬橡木碰撞，发出“啪嗒”一声。 沈妄掀起眼皮，扫向众人。 众人一凛，瞬间收回视线，鼻观眼眼观心。只有沈霆琛暗自咬牙，他在主持会议时接过顾云烟的电话，那些老头子可是好一顿批评，接连几天开会时都在阴阳怪气。 沈妄这样做时，却无一人敢出言置喙。 沈妄眼尾轻掠，自然将沈霆琛的表情收入眼中，七情上面。 沈妄自小看不上这个被女人养废的，名义上的弟弟。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心中暗暗羡慕过他。 小小的沈霆琛摔倒了，会哇哇大哭。柳萍会一边嗔怪着，一边温柔地给他擦眼泪，拍打裤子上的灰尘。阳光落在柳萍身上，她俗艳的面容也变得柔和，圣洁。 躲在花丛后的小男孩，将这一幕记了许多年。 沈霆琛是被爱着的。 从前有柳萍，后来又多了顾笙笙。 想到这里，沈妄的眸色黯了黯。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今晨的那个拥抱，像是黑沉沉的沼泽里开出一朵花来，令他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指节轻敲桌面，语气从容：“诸位，投票还要继续吗？” 众人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既然沈，沈总回来了，这个投票自然作废。” 沈霆琛肩膀一松，坐在位置上直愣神。他占了沈妄的位置许久，这个疯子居然这样轻易就放过他。 沈霆琛心情复杂地看向沈妄，如果他跟沈妄易地而处，他一定会好好羞辱他一顿。 顾笙笙看着“……”，陷入了沉思。 沈妄从前要么不回，要么只回她语音。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笙笙求知欲十足，按住语音输入说话：“你不喜欢奶茶吗？” 语音输入法自动转化成文字，很适合顾笙笙这个半吊子现代人，就是容易出错别字。顾笙笙正要检查一下，冷不丁一个黑影挡在面前，吓得她手一按就发出去了。 “干什么忽然吓人啊？”顾笙笙一看眼前人，就炸了毛。 顾云烟穿着红色劲装，妆容英气妩媚，与她柔弱的表情相当违和。她拿着一杯热饮：“笙笙姐，我请大家喝奶茶，这杯是你的。” 顾笙笙鼻尖轻嗅，闻到奶茶里的红豆香，多看了一眼。 顾云烟捧着奶茶，殷切道：“奶茶是三分糖，加了笙笙姐你最喜欢的红豆，暖身又不会发胖的。” 顾笙笙别开头，忍住馋意：“我不要。” 哪怕是一杯奶茶，也是因果，顾笙笙才不要承顾云烟的情。 顾云烟看见她手中的奶茶瓶子，惊讶道：“这家奶茶不配送的，笙笙姐你从哪买的？” 周围的人早就明里暗里看着这对死对头说话，闻声纷纷竖起耳朵，小声交换情报：“我刚才看见谢子卿的助理拿了几瓶。” “哇，那谢子卿和顾笙笙真的……” “少胡说，谢子卿怎么会跟她一起，肯定是她自己买来炒作的！” 顾笙笙厌烦地扯了扯披风，挡住手中的奶茶瓶子，起身走开：“不关你的事，别在这里挑拨。” “我没有。笙笙姐，你等等。”顾云烟追了上来，“笙笙姐，你别误会我。” 两人一路走到偏僻无人处，顾笙笙猛地回头，盯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云烟一愣，看着顾笙笙那双明亮妩媚的杏眸，几乎有种被看穿心底的错觉。她定定神：“笙笙姐，你昨晚在哪里休息的？” 顾笙笙最讨厌她这种藏藏掖掖的试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直盯着我？” 那就是承认了。顾云烟心中有了数，轻声道：“不是的。今早我也来得晚，正好看见笙笙姐你从一辆宾利上下来。” “那又怎么样？”顾笙笙表情烦躁。与顾云烟接触越久，原主残留的情绪就越容易影响她。 顾云烟眼神忽然往她身后看了眼，语气恳切又难过：“笙笙姐，我只是担心你，剧组里最近的传闻太多了。还有人说你跟谢子卿……” 顾笙笙断然道：“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少胡说八道。” “那再好不过。”一道冷然的嗓音从顾笙笙身后响起。 “那再好不过。” 谢子卿从保姆车上下来。他扎着高马尾,窄袖轻裘，端的是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可惜此时脸色不虞，活像谁招惹了他。 顾云烟“啊”了一声,笑道：“子卿，你刚才一直在车上休息吗？我在跟笙笙闲聊，没有吵到你吧？” 谢子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云烟笑容未褪,将手中的奶茶借花献佛：“笙笙姐要减肥，这杯奶茶给你。” 谢子卿碰也不碰那奶茶：“我也减肥。” 谢子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盒饭要吃两份，剧组上下都知道。这句话无疑是不给顾云烟面子了。 饶是顾云烟,脸色也有些尴尬。她的人缘一向好，实在不懂为什么谢子卿这样厌恶自己。 顾笙笙见两人对话,偷偷贴着边就要走开，却被谢子卿喊住：“你站住。” 顾云烟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笑笑：“我要去背台词了，你们聊吧。” 顾笙笙只得转身,跟谢子卿面面相觑。谢子卿没有开口的意思，搞得顾笙笙心中惴惴。方才也没说他什么坏话，可背后说人被当场逮住,还是有些尴尬。 顾笙笙想了想，举起手里的奶茶瓶子：“很好喝,刚才忘了谢你。” 谢子卿看见那瓶子，脸色更不爽了，忽然扬手丢了个东西过来。顾笙笙手忙脚乱地接住,是个可爱的保温杯。 谢子卿道：“还你。” 保温杯空了。顾笙笙灵机一动道：“你喜欢上次的姜汤吗？我下次……” “没有下次。”谢子卿横眉竖目，“我再跟你强调一遍，我从来不跟剧组的女演员有私下往来。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 “哦,好哦。”顾笙笙慢吞吞点头，杏眸如水。 谢子卿不由得一阵烦躁，平白生出一股委屈了她的错觉。 正迟疑，顾笙笙就松口气道：“正好我的砂锅太小了，要是给你一份，雪儿和安荷就没得喝了。” 谢子卿：“……” “砰”地一声。谢子卿狠狠甩上车门，倒在座位上，长腿往前座上一架。 经纪人见他这样，知道少爷脾气又发作了：“早跟你说过，那顾云烟有心计，可顾笙笙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别被她的脸骗了，小心她抱你大腿炒绯闻。” 谢子卿扬手飞出一个抱枕：“少教训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好好，你休息一会儿，开工我叫你。”经纪人下车了。 车门一关，谢子卿就烦躁地蹬了脚前座。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替顾笙笙仗义执言，就想锤自己一拳！ 想起顾笙笙天真烂漫的脸，谢子卿越发挫败，他自诩演技天才，居然看不穿她的伪装！经纪人说得没错，女人都是骗子！ 谢子卿一脸气不顺，掏出手机刷了会儿，习惯性地点进天鹅直播。 特别关注有提示，点进去一看，“旺仔不听话”更新了。 “今天我做温泉蛋。”用的不是专业录音设备，甜润嗓音显得有些失真。 云雾缭绕，绿树红花，日式庭院，风铃叮咚，伴随着潺潺流水声显得分外空灵。谢子卿心情舒畅，忘了她不回自己私信的事，利索地砸了两百个烟花。 可惜这是回放，听不到小仙女甜甜地感谢他。谢子卿反复地把视频重看了两遍，只觉这温泉环境甚好，截图发给助理叫他查出是哪家。 直播间里天天叫主播土豪，只有谢子卿才看得出，她的海景大厨房，每日的食材，连去的温泉也是私密会所，只对会员开放。这不仅是土豪那么简单，定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谢子卿退到后台，滴滴响起许多消息提示，主播们纷纷跟他私信打招呼：【兰若：哥哥上线啦？兰若今天做杏仁露，哥哥来支持一下嘛。】 【小甜酒：哥哥，小甜酒给你跳舞吖】 【哥哥哥哥……】 谢子卿随心所欲，看谁顺眼就给谁打赏，每次上线都有一堆漂亮主播私信他，给他发自拍，约他出去的数不胜数。 谢子卿一划到底，落在跟“旺仔不听话”的对话框。谢子卿上回鬼使神差地给她发了自己的微信，发完就后悔了。 94 谢子卿好歹算娱乐圈顶流，私联主播的消息传出，绝对能令微博崩溃。可谢子卿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如果小仙女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办？ 谢子卿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一样，惴惴了许久，结果她根本没有回复。谢子卿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退出了天鹅直播。 接下去的几天，顾笙笙开始密集地拍摄文戏，每天累得奄奄一息，晚上跟沈妄视频的时候都在背台词。 两人连着视频，顾笙笙声情并茂地念台词，沈妄面无表情地工作，倒也有几分和谐。 楚明芙前期台词不多，以舞蹈和打戏居多，顾笙笙还应付得来，轮到文戏就吃力了。镜头会如实地将演员的演技放大，呈现给观众，无法掺水。 好在有安荷。安荷的演技细腻，跟席雪儿手把手地教顾笙笙。顾笙笙的眼眸天生传情，加上一张无死角的盛世美颜，倒也糊弄过去了。 顾笙笙从前的黑历史“强颜欢笑.jpg”深入人心，张导对她的期待是及格就好，结果顾笙笙的表现让张导颇为惊喜。而且顾笙笙看着娇滴滴，脾气倒是很好，让她吊威亚，冰天雪地里补拍，也都没二话。一个多月拍下来，剧组上下对她的评价都大为改观。 顾云烟那边却是屡屡ng。顾云烟的长相特质本就不适合宁歌，强行凹明艳张扬的人设，还总被演对手戏的安荷演技碾压。张导对顾云烟的忍耐到了极限，在片场怒吼她好几次。 顾云烟除了掉眼泪，就是向大家拼命道歉。一开始还有人安慰她，次数多了众人都怨声载道起来。因为顾云烟一个人的ng，全剧组都得陪着她冰天雪地的挨冻。再说了，你顾云烟不是靠演技上过热搜吗？就这？ 顾笙笙杀青的那一天，恰好是元宵节。 导演请全剧组吃了一顿热腾腾的元宵，小巧的糯米里裹了芝麻糊，软糯香甜。顾笙笙捧着碗元宵，被众人围着。 今天的顾笙笙杀青的日子，这顿元宵也算为她践行。素来吝啬夸奖的张导，难得地勉励了笙笙一番，让她以后要再接再厉。 泡泡拉着顾笙笙，眼泪汪汪：“笙笙姐，你上次教我的发髻，我还没学会呢。” “笙笙，你走了，我们就喝不到你煲的汤了。” “我微博关注你了，有空出来玩！” “对对，拉你进我们的群哦。” 也许是元宵佳节，剧组的年轻姑娘们都亲亲热热地跟顾笙笙告别。尽管知道这亲热半真半假，顾笙笙还是很感动。 在这个世界，她除了席雪儿和安荷，还没有交到其他的朋友呢。 顾笙笙拿手机加了好几个姑娘的微信，忽然觉得一阵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去，是谢子卿。 谢子卿吃完一碗元宵，正看着不远处的锅。他食量大，一碗根本吃不饱，碍着面子又不肯添。 顾笙笙犹豫了下，走过去：“我这碗没动过。给你。” 谢子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一脸淤青妆，显得有些凶。 这些日子，谢子卿言出必行，除了拍戏之外，完全跟顾笙笙零交流。顾笙笙从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除了沈妄还没特地讨好过谁，自然也不会再去跟谢子卿示好。 只是今天要分开了，顾笙笙还是决定跟谢子卿说声谢谢。 谢子卿脸色有些古怪：“谢我干什么？”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配合我，我的演技不会过关的。”顾笙笙仰头，杏眸写满了诚恳，实在具有迷惑性。 有时候谢子卿都有些疑惑，顾笙笙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好吗？ 顾笙笙把那一碗元宵捧到谢子卿眼前，修真之人最重因果，她用这一碗元宵还谢子卿的善意：“所以谢谢你。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主动跟你说话的，拍完这部戏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谢子卿盯着那碗元宵，终于接了过去。 沈妄隔着车窗，遥遥望见的就是这一幕。 导演无疑很懂顾笙笙的美，楚明芙的每一套戏装都是红色，绛红，火红，绯红，深深浅浅，映出她一张芙蓉面。 顾笙笙的最后一场戏是楚明芙自戕，面上残妆未褪，凄艳非常。此时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隔着雾气袅袅，又显出几分娇憨来。 英俊挺拔的青年站在她面前，一个玄衣一个红衣，显得如此登对。 看着谢子卿将元宵接过去，顾笙笙松了口气，两人同时擦肩而过，倒是有些从此相忘江湖的洒脱。 安荷端了一碗新的元宵过来，小声道：“哎，你跟谢子卿说什么呢？你们又和好了？” 这些日子，谢子卿跟顾笙笙的零互动，全剧组都看在眼里。 顾笙笙道：“没有啊，我跟他本来就没好过，为什么要和好。你这碗元宵给我。” 安荷道：“干嘛啊？” 顾笙笙捧着热腾腾的元宵，趁着没人注意，跑向了雪场外的那辆低调豪车。 “沈妄沈妄！” 车窗关着，司机居然不下来给她开门。顾笙笙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快开门！” 她口中的呼气融化车窗上的霜花，映出涂得鲜红的美人唇，艳鬼似的。 “碗好烫啊，我捧不住了。”顾笙笙奶声奶气的，拖出一点委屈腔调来。 前排的司机都忍不住回头：“先生……” 沈妄顿了顿，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转头。 一碗元宵就塞了过来，幸而沈妄眼疾手快捧住碗，大手稳稳托住碗底。 “烫烫烫！”顾笙笙手指乱甩，捏着耳垂降温，眼底都泛起了隐约水色。 “有那么烫？”沈妄皱皱眉，把碗放在桌板上，伸手捏住顾笙笙的手看了眼，一点儿淡淡的红。 又上当了。沈妄气得一甩手，却被顾笙笙抓住指尖。 顾笙笙就跟小猫一样翻出肚皮，娇娇地埋怨他：“你还知道关心我呀。” 她眼尾勾勒一抹淡红，睨来的那一眼，风情撩人。 “又撒娇。”沈妄冷冰冰吐字,被握住的手却没有放开。 司机察言观色，将车门打开。顾笙笙提着裙摆钻进车里，带来一身冰雪寒气。 沈妄一动不动,没有要给她挪地方的意思。 顾笙笙眼波流转：“劳驾，让一让。” 沈妄仍是淡淡看她，像座山一样挡在身前。顾笙笙想了想,抬起一条腿跨过沈妄，想爬进车里。 长长的鲜红裙摆落在沈妄枪灰色笔挺西裤上,她一条腿跨过去，撑着椅背又抬起另一条腿,腰上忽然被一股大力勒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横倒在沈妄的腿上。 “呜！你做什么啊？”顾笙笙挣扎着翻过身,愤愤地瞪着沈妄，眼尾一抹桃花色。 沈妄心中一悸。抬手,指尖轻轻沿着她眼角抚过，又落在鲜红的唇上。顾笙笙眼波如醉,睫毛簌簌颤抖不休，却乖乖地没有避开他的手。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笙笙，一身红衣,眼带桃花，天真又妖冶,像修成人形的小狐妖，笑吟吟将落单的书生引进山里去。 她方才，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 下一秒，大手笼在顾笙笙的脸上，粗鲁地揉花她的唇脂：“丑八怪。” “……呜！沈妄讨厌鬼！我…”顾笙笙气得吱哇乱叫。她“我”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有力的狠话，就把头一扭：“我都不想理你了，也不要回家了！” “回家。”沈妄慢慢念出这个词，舌尖莫名尝出一点甜，“那你去哪儿？” 顾笙笙抱着胳膊：“我回剧组。” 沈妄道：“你去。” 顾笙笙一愣，飞快地看了沈妄一眼，沈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顾笙笙眼圈一红，一言不发就拉开车门。 一只大手比她更快，按住了车门把手，也按住了顾笙笙冰凉的小手。 原以为顾笙笙会像平常一样，嗲声嗲气地软语求他，没想到今天脾气还挺大。 沈妄嗓音沉沉，从头顶落下：“去哪儿？” “不是你让我回去吗？”顾笙笙越说越委屈，两颗豆大眼泪啪嗒，砸在沈妄手背上。 沈妄手指一颤，捏住顾笙笙下巴抬起来。顾笙笙皮肤雪白，眼圈一红就分外显眼，湿漉漉的眼睫毛黏成一簇一簇的，映着眼尾一抹红，不显妖冶，反显娇憨。 沈妄指尖拨弄她睫毛，语气戏谑：“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顾笙笙抱住沈妄的手就咬下去。 沈妄的手指修长，骨骼坚硬，带着干净的，淡淡的药味。牙齿咬下去，没咬着多少肉，倒被硌得牙疼。 顾笙笙偷眼看沈妄，恰好撞上他深邃眼眸，隐约闪过一丝笑。 “……”顾笙笙牙关一错，狠狠地咬紧。别以为她不敢真咬！ 沈妄“嘶”地一声，手指捏住顾笙笙两颊：“松口。哪来的野猫，乱咬人。” 顾笙笙听了更气，死死合着牙。沈妄捏一捏她软嫩脸颊，下不去手，冷静嗓音终于透出一丝气急：“你给我松口，再咬把你牙敲掉……小怪物，顾笙笙，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乖，现在松口就给你买包。” “唔凹包！”顾笙笙眼神坚毅。 沈妄额上青筋直跳，闭了闭眼：“你想怎么样？” 顾笙笙眉飞色舞：“嗦对唔以……” “……”沈妄沉默片刻，摸到顾笙笙腰上，挠了挠。 顾笙笙顿时松了口，像踩了电门一样在沈妄腿上乱滚：“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太过分了哈哈哈哈哈……你讨厌！” 她唇妆花了，鬓发散乱，笑出的眼泪挂在眼角，狼狈得像雪地里打过滚的猫咪，一身漂亮皮毛全揉乱了。 沈妄无动于衷，手指在她肋下和绵软腰肢上轻挠：“我讨厌？那谁不讨厌？刚才跟你说话的人？” 顾笙笙双腿乱蹬：“那是谢子卿哈哈哈哈……快放开我！” 听着她嘴里说出其他男人的名字，沈妄脸色更冷：“你刚才给他元宵吃。” “那……那是剧组的……”顾笙笙抱住沈妄的手腕，笑得快喘不上气，脑子却忽然灵光，“不是我煮的……” 沈妄手指顿住。 顾笙笙福至心灵，忙接着道：“真的真的，就是剧组发的元宵而已。他拍戏的时候挺关照我的，我就给他拿一碗嘛。” 顾笙笙强调：“我给你的这一碗，元宵更多的。” 沈妄盯着她片刻，压在心口沉甸甸的郁气，蓦然消散不少，终于高抬贵手放开了顾笙笙。 顾笙笙可就不高兴了，她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有气无力地指责沈妄：“我给你元宵吃，你还欺负我！” 沈妄不语，抬起手放在顾笙笙眼前。那只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此时手背上一排圆圆牙印，红红的一小圈，像盖了个戳。 而且，牙印上沾染了些疑似口水的晶莹。 顾笙笙脸颊一红，眼神四下乱飘，忽忽然急中生智：“元宵都要凉掉了，还不快点吃！” 那碗元宵摆在桌板上，已经不再散发热气。顾笙笙把碗捧给沈妄，要用甜甜糯米黏住沈妄的嘴。 沈妄垂眸看着碗里浮沉的元宵，轻抬下巴，意思很明显：喂我。 顾笙笙道：“你现在眼睛能看见，自己吃。” 沈妄就把手上牙印又往她眼前一递，面无表情：“手疼。” “是你先欺负我，我才反击的。“顾笙笙说得理直气壮，到底还是接过碗，亲自喂沈妄吃元宵。 乳白色面汤中元宵浮沉。用勺子轻轻搅动，又散发出一股微薄的热气。这元宵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元宵，超市冰柜里的速冻品。元宵泡得有些松软了，舀在勺子里不是圆润饱满的一颗，半融化似地塌在勺子里。 吃在口中，面皮仍是糯的，滚烫的芝麻馅儿流淌在舌尖，带着猪油的，顶诱人的香气。 沈妄吃了一个，把勺子接过去，也舀起一颗元宵喂到顾笙笙嘴边。 顾笙笙小小口地咬了口，雪白元宵上沾染了一点嫣红口脂，平白生出点香艳味道来。 顾笙笙也看见了，忽然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你今天第一次来探班，我特地把妆留着给你看的。” “是么？”沈妄尾音上扬：“想让我看？” 顾笙笙别开脸：“不是看现在的！” 她的妆被沈妄揉乱了，样子肯定很傻。顾笙笙看向车窗，隐约看见车窗上的倒影，清泠泠一双杏眸，唇红却是蹭了不少在脸颊上。 顾笙笙被自己丑到了，赶紧把脸扭回来，想吃完那颗元宵：“我……” 顾笙笙傻愣愣地，看着沈妄将染了她唇膏的那颗元宵，咬入口中。 又下雪了。 雪花洋洋洒洒从深蓝色夜空飘落,线条流畅奢华的黑色豪车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薄雪。 顾笙笙脸颊紧贴在车窗上，软嫩小脸挤得变形,车窗凝结霜雾，又被热气融化一小片，往下缓缓滚落水珠。 沈妄看着她道：“窗户冰,过来。” “不要！登徒子！”顾笙笙整个人紧贴在车窗边缘，嘀嘀咕咕指责沈妄。 沈妄唇角牵动个很小的弧度,忍住了：“吃你一个元宵罢了。” 顾笙笙气道：“那是一个元宵吗？！” 沈妄认真垂询：“那是什么？” “那是……”还真是个元宵。顾笙笙憋了半天，又气道,“那元宵是我咬过的！” 沈妄提醒：“你常把咬过的肥肉放在我碗里。” “……那不一样的！”顾笙笙忿忿地看着他，明知沈妄是在狡辩,却不好意思把实话说出来。 沈妄吃了她嘴上的胭脂。这在话本里，是登徒子才会干的香艳勾当。 想到那染了一点红的元宵,被沈妄咬在口中，咽下。顾笙笙的脸颊就烧得厉害,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七上八下。 车厢里不知何时升起挡板，将后车厢划成一个封闭的空间。顾笙笙忽然觉得空气有些不够用,又把脸颊贴到车窗上，像只把脸藏在肉垫下,掩耳盗铃的奶猫。 顾笙笙肌肤雪白，黑发里露出的白嫩耳根和后颈都泛了粉，看着可口极了。沈妄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也没说话。 车厢里一时安静无声，这安静并不尴尬，只是让人心里长了草似的,坐立不安。 半晌，沈妄先开了口：“你的脸冷不冷？” “有一点。”顾笙笙被他提醒，才觉得半边脸都冻麻了，慢慢回过头来。 她轻轻拍了下脸颊，手指上有一点湿润，担心道：“怎么样，我的粉底没有化掉吧？” 顾笙笙贴着窗的半边脸粉底融了，冻得白里泛粉，跟另外半边凄艳残妆形成鲜明对比，唇脂蹭花了一圈，她还双手捧着脸，很可爱地看着沈妄。 沈妄也非凡夫俗子，脸色丝毫未变：“没有，很好。” 顾笙笙有点儿高兴了，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那我去卸妆换衣服，再跟你回家吧。” “嗯。”沈妄掏出一方叠得整齐的蓝白格手帕，“脸擦……” 砰地一声，风雪卷入车厢，顾笙笙已经跳下车，脚步轻快地跑向灯火通明的片场。 沈妄镇定地收回手帕。 剧组的休息室上空，爆发出一阵尖叫：“鬼啊！！！” 顾笙笙气鼓鼓地坐在化妆台前，拿卸妆湿巾不断地擦拭脸颊。残妆褪去，露出肌肤雪白细腻的底色，眉如墨画，眼含秋水，唇是诱人的桃花粉。 席雪儿和安荷惊魂未定，泪汪汪抱成一团。还是安荷先回过神来：“笙笙你真是，吓死我了。” 顾笙笙幽怨地从镜子里看她们：“真的有那么丑吗？” 两人互相看对方，安荷言不由衷地道：“不丑不丑。” 席雪儿小声补刀：“是吓人啊。” 顾笙笙愤怒地一砸拳头：“你们太过分了！沈妄都说我这样也好看的！” 席雪儿震惊道：“沈妄又瞎啦？” 顾笙笙抓起一个粉扑就朝她扔过去。 雪越下越大，扑簌簌落在车顶。司机询问道：“雪再落下去路就不好走了。需要打个电话给夫人吗？” “别催。”沈妄侧头看着暖色的路灯，深邃的眼眸也被镀上了暖意：“她动作慢。” 风雪夜，有一人可等，也是幸事。 不多时，灯火通明处走出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她披着光，脚步轻快，在雪地上咯吱咯吱踩出两行小巧脚印。 沈妄雕塑般的身形动了，打开车门。视线没了阻隔，才看见顾笙笙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 三人说说笑笑，在看见沈妄时，两个女生都是一僵。倒是顾笙笙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顾笙笙裹着黑色羽绒服，脸颊冻得发红。沈妄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上，又扣上帽子。 顾笙笙半张小脸都被埋在领口里，只露出灵动的杏眸。 她挣扎着把嘴露出来，煞有介事地介绍道：“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雪儿和安荷，是我的好朋友。安荷雪儿，这是沈妄。” 沈妄视线转向顾笙笙身后。 席雪儿和安荷像两只鹌鹑，你推我，我推你。 顾笙笙快活道：“雪儿，安荷，你们不是嚷嚷着非要来看沈妄吗？” 顾笙笙翘着小尾巴，语气里颇有些洋洋得意。沈妄多好看啊，不怕别人看，走到哪儿都倍有面子。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两人心里否认三连，努力撑起微笑向沈妄道：“您，您好……” 端坐在车上的男人穿着三件套考究西装，俊美，冷酷，脸上每一道线条都是上帝的杰作。与传闻唯一相符的，是那独属于上位者的慑人气势。 他语气堪称温和，是神祗向凡人的俯就：“笙笙常提起你们。初次见面，没准备礼物，这两张名片请收下。” 纯黑色哑光金属名片，镀着沈妄的名字。 拿着这张名片，可以在沈氏旗下任何一家商场享受vip待遇和折扣。这张名片更深层的含义是，她们得到了沈妄的庇护。 此时的安荷和席雪儿浑然不知，只是低眉顺眼地接过名片，然后就忙不迭地告别了顾笙笙。 等车子开出了老远，顾笙笙还在跟沈妄道：“她们两个今天好反常。” 沈妄闭目养神，淡淡道：“不反常，跟电话里一样。” 95 顿了顿，又道：“给你发电影的是哪一个？” 顾笙笙一头雾水：“是雪儿。” 沈妄嗯了声，继续闭目养神。 顾笙笙被他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会觉得雪儿是个坏朋友吧？顾笙笙努力辩解：“雪儿对我很好的，她帮我怼顾云烟，跟安荷一起帮我练台词……” 顾笙笙絮絮叨叨半天，沈妄终于捏住她后颈，岔开话题：“雪儿是哪个？” 顾笙笙埋怨道：“你都分不清她们两个吗？雪儿是卷发的。” 沈妄回想一下，漫不经心道：“哦，漂亮的那个。” 顾笙笙慢吞吞哦了声，道：“你是说安荷不漂亮吗？” 沈妄揉捏着顾笙笙后颈，随口解释：“她也漂亮，气质更温柔，两人站在一起时，不容易被第一眼就注意到。” 顾笙笙就坐直了，歪头看着沈妄道：“你观察得好认真哦。所以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雪儿吗？” 沈妄：“……我没注意。” 顾笙笙道：“可你刚才说了，第一眼先注意到雪儿的。” 沈妄深吸口气：“我只看了一眼。” 顾笙笙奶声奶气：“一眼就能观察到这么多，你好厉害哟。” 沈妄微微眯起眼，倾身靠近顾笙笙，冷淡的香气与炙热呼吸一并送入顾笙笙耳畔，嗓音磁性：“你在吃醋？” 指腹带着粗糙薄茧，抚过之处，柔嫩耳垂泛起了淡粉色。 顾笙笙眼波颤动，呵气如兰：“你在转移话题？” 沈妄：“……” 他面无表情转向前方，忽然冲司机道：“开快点。” 竖起耳朵偷听的司机一抖，赶紧踩下油门。 劳斯莱斯飞驰在柏油路上，在雪地里轧出两道车辙，一路延向远方。 后座上的两人一左一右望着窗外，对话有一搭没一搭： “所以你觉得雪儿比安荷漂亮是吗？” “……都不漂亮。” “你凭什么说我最好的朋友不漂亮！” “……” “那你觉得谁漂亮啊？” “你。” “你好油腻。” “你下车吧。” “把我扔掉，好娶一个新的漂亮老婆吗？” “……车开快点！” 后座上神仙打架,可怜司机无辜被殃及，三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缩减到两个小时。 等回到别墅，已是深夜十二点。大雪纷飞,别墅远远望去像童话中的白色小屋，灯光温暖。 沈妄从前不喜热闹，别墅里从来安静冷清。而顾笙笙胆小,时时刻刻要家中有灯光，有人气。此时看来,倒也不坏。 沈妄收回视线，落在顾笙笙脸上。她作到半路就睡着了,枕着他的胳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等车停下，李嫂迎上来：“先生,夫人……” 沈妄作个噤声的手势，李嫂往车里一看,才看清沈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黑色羽绒服的毛毛领下露出半张白嫩小脸,不是夫人还能是谁。 沈妄一动，他怀里的顾笙笙就醒了：“唔……这是哪里？” 羽绒服滑下去，露出一双水汪汪杏眸和樱粉唇瓣,脸颊上还有被他衬衫扣子硌出的红印子。 沈妄语气放轻：“到家了。” 顾笙笙揉着眼睛坐起来：“这么快就到了。我的手机呢？” 顾笙笙才醒的模样懵懂可爱，半靠在沈妄肩膀上,浑然忘了刚才的事。 沈妄松口气，纡尊降贵地亲自帮她把手机从座位下找出来，递给她。 顾笙笙捧着手机,自言自语：“我给安荷和雪儿报平安。对了，你要给雪儿带个话吗？” 沈妄面无表情敲敲车窗：“我要下车！” 顾笙笙哼一声，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冷空气扑面而来,顾笙笙打了个哆嗦：“好冷，怎么这么冷的！” 李嫂把伞撑在她头顶，笑道：“下了几天的雪了，当然冷。看来会下到过年呢。” 保镖把轮椅抬了出来，沈妄在保镖的搀扶下坐到轮椅上，看了眼顾笙笙。她站在一边跟李嫂说话，没像平时一样乖乖过来给推轮椅，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李嫂笑道：“夫人，宵夜要现在送来吗？” 顾笙笙道：“什么宵夜？” 李嫂絮絮道：“先生吩咐给您准备了宵夜，都是您爱吃的菜呢，还有夫人上回说喜欢吃的杏仁饼和点心，都备下了。” 这个李嫂话很多，沈妄今天倒觉得她唠叨得在点子上，当顾笙笙朝他看过来时，勾起唇角，笑了笑。 由于沈妄长久地不笑，面部肌肉僵硬，兼之笑得矜持，这个笑容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落在顾笙笙眼中反成了挑衅。 顾笙笙本来都不气了，见他还敢冷笑，气得抱着胳膊道：“我不吃了！最讨厌杏仁！” 李嫂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发脾气，本想笑，看了眼沈妄的脸色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冰天雪地，冷不过沈妄周身散发的冷气。保镖和佣人们纷纷低眉顺眼，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沈妄脸色变了又变，把怀里的盒子递给保镖，冷冷道：“扔了。” “这……”保镖跟接了块烫手山芋似的，“扔了太可惜了吧？” 沈妄凤眸一凛，保镖连忙点头：“是，我这就扔了。” 顾笙笙偷偷看着那点心盒，听见这话忍不住道：“浪费食物会被雷劈的。” 沈妄报以冷笑：“又不是给你的。” 他话一出口就觉不好。顾笙笙身子一晃，小脸煞白，继而眼圈泛红，杏眸里迅速泛起了一层水雾。 沈妄心里揪了起来。碍于四周全是人，又扯不下脸去哄她。就眼睁睁看着顾笙笙红着眼，转头哒哒哒跑了。 沈妄沉声，吼傻站着的一圈佣人：“还不追上去！” 李嫂恍然大悟，第一个赶上去：“夫人跑慢点儿，下雪地滑！” 顾笙笙本来跑到门口就站住了，还偷偷回头看。见人追上来了，就放心地跑上楼去了。 沈妄揉了揉额角，糟心之余，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顾笙笙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泡澡。酒店的浴缸窄小，哪有家里的舒服。 雪白浴缸里注满热水，日日空运来的新鲜花瓣洒入水中，香气馥郁。顾笙笙枕着胳膊趴在浴缸边缘，一个女佣替她按摩，一个女佣拿着马毛梳子，把顾笙笙一头长发梳顺，瀑布般垂落在肩上，闪闪发光。 灯光下，顾笙笙肌肤如雪，湿漉漉黑发落在肌肤上，只有唇是诱人的樱粉色，看得女佣都有些脸红。 顾笙笙咬着吸管喝一口鲜榨果汁补充水分，脸颊被热水熏得粉扑扑，惬意得像只猫儿。 顾笙笙上一次要女佣伺候着洗澡时，沈妄黑着脸把女佣赶走了，还说她骄奢淫逸。顾笙笙握拳一砸水面，最讨厌沈妄了！ 女佣无辜被溅了一脸水：“夫人，我……我按得不好吗？” 顾笙笙忙给她擦擦脸：“没，挺好的。” ------------- “我好想你啊……” 沈妄一进门就听见这话，耳根一热。还以为她能生多久气，一转头又来撒娇了。 说想她，太肉麻，说不想，小怪物不会又要哭吧？沈妄正犹豫，又听顾笙笙抑扬顿挫：“还有你！想死你了……” 卧室跟顾笙笙离开之前一模一样，灯光柔和明亮，kingsize大床宽敞柔软，摆着顾笙笙最喜欢的软垫。 顾笙笙在车上睡了一觉，洗过澡就又精神起来，在大床上来回翻滚，抱着被子和软垫深情告白。 后脑勺忽然挨了一下，充作暗器的是一只印满小熊花纹的腰垫。 顾笙笙第一次网购，就为沈妄精心挑选了这个腰垫，39.9还包邮。沈妄一直用着，等眼睛能看见了，也已经用惯了，倒也没扔。 顾笙笙抓住腰垫，回头一看，沈妄推着轮椅，一身寒气地靠近她。 顾笙笙举起腰垫就要砸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软垫砸过去。 沈妄抬手就接住，对她道：“那个垫子还我。” 顾笙笙把垫子往后藏：“凭什么，这个是我买的。” 沈妄冷眼：“你送给我，就是我的。” 顾笙笙开启记仇模式：“反正你也不要，我把它扔掉。” “这么厉害。”沈妄倒是笑了，气定神闲地抬起下巴：“你扔一个我看看。” “……”顾笙笙抓着小熊软垫看了看，小熊可爱的黑豆眼看着她，到底舍不得。嘴巴一撇：“你不要就算了，我拿去送给老园丁。” 沈妄怒道：“谁说我不要。” 顾笙笙道：“你不是让我扔掉吗？你急什么。” “谁急了？”沈妄眉头打结，抓住顾笙笙的手腕去拿垫子。 顾笙笙飞快地把垫子换到另一只手上，还藏到背后去。沈妄冷笑，扭住她胳膊就要掰回来。 顾笙笙情急之下，一把将软垫塞进了睡裙领子里。 沈妄：“……” 顾笙笙身材窈窕，婀娜有致，此时胸口忽然鼓起一大团，看着格外地。好在她裙子宽松，软枕很快就往下掉到肚子上。这下，看着足足有五月孕龄。 顾笙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按着软枕冲沈妄挑衅道：“反正你也不珍惜我的礼物，我要收回来了！” 沈妄赶紧往顾笙笙娇艳欲滴的小脸上多看了几眼，好冲淡对她智商的嫌弃。这么一看，把火气也看出来了。 沈妄撑住床边的扶手，右脚踩住地面，站了起来。 沈妄很高，黑色商务西装带来比平时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贵气凌厉，气势慑人。顾笙笙一时晃神，不过片刻，高大身形一晃就欺身压了下来。 顾笙笙却很欣喜，搂住他脖子道：“你能站起来了！” 沈妄额上渗着细汗，呼吸微促，被她这个动作弄得眼眸一黯。 顾笙笙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呢，立刻把手收回来：“你干嘛压着我？” 沈妄双手撑在顾笙笙脸侧，嗓音微哑：“你把我的礼物藏在衣服里，是要我亲手来拆？” “……才不是。”顾笙笙懵懂地感到一丝危险，爬起来就跑，却被抓住脚踝，一拧一扯就噗通栽进被子里。 她徒劳地抓着被子，脚踝被大力一扯，身不由己地往后滑。沈妄顶开顾笙笙双膝，让她双腿分开，盘在自己结实的腰杆上。 顾笙笙扑腾了几下，这个动作根本使不上力气，反而将裙摆蹭得往上卷起，露出一截光洁细嫩的小腿，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沈妄嗓音发哑：“你拿不拿出来？” 沈妄滚烫的呼吸落在脸上，顾笙笙脸颊就跟着滚烫起来，像揉了两团胭脂，映着雪白肌肤根本无从掩饰。 她嘴硬道：“你自己拿！” 沈妄的眼底陡然泛起炽热的光，往下看。喉结一动：“这是你说的。” 顾笙笙被他看得发毛，开始往后挪：“我开玩笑的。” 沈妄单手就把她双手扣在头顶，像打量猎物一般在她身上扫视，似乎在思考如何下口。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 沈妄冷哼：“省着点力气，待会儿叫。” 顾笙笙一秒收声，扁着嘴瞪他，眼睛湿漉漉的，刚出生的奶猫似的。顾笙笙裹在蓬松蕾丝的宽边睡裙里，更显得天使般纯净无暇。 沈妄跟她对视着，大手就有些落不下去。要从她领口往里掏，实在有些不雅。要是从裙摆往上摸，就更猥亵了。 顾笙笙见沈妄一只大手在自己胸前来回比划，背着光的脸神色忽明忽暗，跟电影里的采花贼有得一拼，吓得颤巍巍道：“我把软垫还给你还不成吗？你松开我，我就拿出来。” 顾笙笙身上散发着洗澡后特有的暖香，肌肤滑如羊脂玉。沈妄看着她颤动的睫毛，骨子里的恶劣被勾得蠢蠢欲动：“你拿出来，我就起来。” “好。”顾笙笙动了动手指，“那你把我的手放开。” “……”认怂得这么快。沈妄深吸口气，松开了她。 顾笙笙立刻从沈妄怀里爬起来，她小脸绯红，长发凌乱，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一爬起来就瞪了沈妄一眼。 沈妄扬眉，顾笙笙赶紧背过身去，沈妄只看得见她纤薄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微动，可爱极了。 顾笙笙从领口把软垫掏了出来，脸颊有一点红，把它丢给沈妄。 沈妄接住软垫，柔软的细棉布料捂得暖暖的，忍不住闻了闻。 顾笙笙睁大了眼睛：“你干嘛……干嘛闻它！” 沈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着顾笙笙惊恐的样子就是一阵恼羞成怒：“这垫子上都是你的味道。” “哪有什么味道，我才洗过澡的！”顾笙笙顿时炸了毛。 沈妄淡定道：“你自己闻闻。” 顾笙笙信以为真，凑过来闻了闻，小软垫每天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带着香气：“哪有什么味道？” “一股奶味儿。”沈妄拦腰把她抱住，“都是你蹭上去的。” 顾笙笙明白过来，气得在沈妄怀里扑腾，拿小拳头猛击他胸口。 顾笙笙这些日子在剧组拍打戏，拳脚功夫练习得不错，锤得沈妄闷咳几声，抓住她两只手：“够了，再打我还手了……打完就别生气了？” 沈妄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温柔，嗓音低了下去，尴尬地住了口。 怀里的顾笙笙脸颊红扑扑的，眼眸却是闪闪发亮，蒙着一层水色，还要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你还知道我在生气呀？” 要命。沈妄绷着的那点儿矜持就全崩塌了，鼻尖轻轻蹭过顾笙笙的：“现在还气吗？” 顾笙笙有些怕痒地往后躲了下，她本来不是很气了，被沈妄一提又记了起来：“你刚才又凶我，还把我的饼干扔掉了。你还夸雪儿漂亮。” 沈妄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你摸摸我怀里是什么。” 顾笙笙眨巴着眼睛看他，期待地把手伸过去：“硬硬的，什么呀？” “……”沈妄怒吼：“往上摸！” “……”沈妄怒吼,“往上摸！” 顾笙笙举起两根手指头，杏眸水湛湛的，意思明显：凶两次了。 沈妄道：“你怎么越来越娇气了？这也叫凶？” 以前沈妄把顾笙笙推下床,她也只会翻个身爬起来，继续黏着自己喵喵叫。现在对她说话大声一点，顾笙笙都能气得炸毛。 顾笙笙杏眸圆睁：“对哦,你以前对我更凶……” 沈妄翻身就要坐起来。 顾笙笙忙揪住他领带：“我还没找到礼物呢！” 沈妄被勒得脸色一青，只得转回来：“松手。” 顾笙笙松开领带,往沈妄怀里摸去。沈妄腰腹坚实，胸膛宽阔,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蓬勃热度，暖阳一般,跟他这个人森冷气质截然不同。 沈妄按住顾笙笙不安分的爪子，眼中隐隐燃着两簇火：“你是不是欠……” “找到啦！”顾笙笙欢呼起来,从沈妄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点心盒子。纤腰柔软一折，就从沈妄怀里滚开了,兴致勃勃趴在床上拆开看。 巴掌大的点心盒子，恰好摆了四颗色彩绚丽的小圆饼，粉嫩可爱。顾笙笙捧着左看右看：“好漂亮,这是什么点心？” 沈妄撑着额头，默默调整着呼吸,不是很想理会她。 顾笙笙就喵喵喵地追问：“你看看嘛，这个是什么？” 沈妄无可奈何地掀起眼皮，却见顾笙笙趴在自己旁边,雪白脚丫翘起来，柔软裙子在腰窝塌陷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宽松领口晃荡着,恰恰露出一弯雪白柔软。 沈妄哑声吐出一句外文：“macaron。” “什么？”顾笙笙抬眼看他。 沈妄道：“这点心叫马卡龙，它还有一个名字……” 顾笙笙最是捧场的，追问道：“叫什么？” “少女的酥胸。”五个字，咬字格外地暧昧，和着炙热眼神落在顾笙笙胸前，隔着薄薄布料也烫得她颤了颤。 顾笙笙杏眸微睁，随即脸颊晕红如醉，扬手就往沈妄脸上推：“登徒子！” 沈妄一侧头，柔软，炙热的唇就烙在她掌心，恰似一个吻。 两人都是一怔。 顾笙笙急忙把手藏到背后，眼波如醉：“才不会有点心叫这种名字！” 沈妄撑着床慢慢起身，凛冽凤眸淡淡扫过她：“马卡龙口感和少女酥胸一模一样，故有此称。” 顾笙笙看着沈妄一本正经的表情，想了一会儿：“你骗我的。” 沈妄脱掉西装外套，坐到轮椅上：“不信自己摸摸。” 顾笙笙皱着眉，觑着沈妄进了浴室，就悄悄背过身去，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哪有这种口感的点心？ 96 背后响起一声低笑。顾笙笙猛地转过头去，恰好对上沈妄唇角未褪的笑意。 “登！徒！子！” …… 顾笙笙气鼓鼓坐在床上，看着手里可爱的马卡龙，都有些下不了口了。恰好手机叮咚响起来，有新消息。 是经纪人叫顾笙笙配合剧组宣传，发一条营业微博。 顾笙笙很久不开微博了，她每次一打开微博就被源源不断的消息和私信震得手抖，都在嘲她丑人多作怪，要么就骂她关系户进组毁《朝歌》原著。 今天也一样。 剧组发了一张楚明芙的剧照，并@了顾笙笙。她一袭红衣，于大雪中纵马而来。画面结构极美，看不清脸，却是扑面而来的风华与骄傲。 评论里有人惊叹：“这张图也太美了，抱走当壁纸。” “楚明芙我可以！谁演的！” “不错啊，这骑马的姿势一看就是行家。” “《朝歌》十年老粉，看这剧照的质感，我就放心了。” 顾笙笙转发了这条微博，只发了两个字：“期待。”很快，官博就转发了顾笙笙的微博，席雪儿和安荷紧随其后，剧组的其他人也转发了。 先前的评论反响还算好。顾笙笙一转发，那些厌恶顾笙笙的网民像苍蝇见了血，蜂拥而来。其中以顾云烟的粉丝为首，带着顾笙笙的黑料和丑图屠了《朝歌》宣传的所有热门评论，一遍又一遍地刷。 网上的节奏太容易带，许多人看了热评，便跟着唾骂几句，仿佛不积极就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正义感。 很快，同剧组的几个演员就把转发顾笙笙的微博删了，只有席雪儿和安荷没删，还有一个泡泡。 安荷和泡泡被喷得关了评论，席雪儿连评论都不关，还发了一张新自拍，四十五度角磨皮锥子脸那种，不及她本人十分之一美。关键是她不仅给自己修图，还帮安荷和顾笙笙也修了。顾笙笙打了个哆嗦，赶紧发消息让席雪儿把这些图删了。 可惜这图已经被顾云烟的粉丝保存，又成了嘲笑顾笙笙的新素材。 “难怪剧照要放背影了，正脸不敢见人啊。” “这骑马的一看就有功底，肯定是替身吧。顾云烟可是亲自上阵吊威亚，跟这种人一块儿拍戏太委屈了。” “原来在片场打顾云烟的就是她啊，去搜了一下正面照，爷吐了。” “张导口味太重了，连这种整容脸也潜。” …… 这些戾气深重的微博，很容易勾起原主的情绪。顾笙笙退出了微博，也就没看见《朝歌》官博又发了一张新剧照。 恰好沈妄湿着头发，推着轮椅出来了，靠近时身上散发着一阵冰冷的水汽。他脸色有些白，嘴唇却异常地红，眼眸像黑曜石一样闪着冷硬深邃的光。 顾笙笙立刻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扶着沈妄坐到床上，又拿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嗔怪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可以洗冷水澡？会感冒的。” 沈妄甩了甩短发，冰凉水珠溅到顾笙笙脸上，眯着眼享受被温柔擦拭头发的感觉。 顾笙笙使坏地一通乱揉。然后就嘤嘤叫起来：“松，松手，我不敢了……” 沈妄捏着顾笙笙的后颈皮，把人按在怀里揉了一顿，视线落到点心盒子上：“怎么还没吃？” 顾笙笙很纠结地看着那些可爱的马卡龙，别开脸：“我不饿。” 沈妄胸膛震动，道：“那就扔了。” “不行！“顾笙笙急忙抬眼，正对上沈妄似笑非笑的眼眸，这才明白他又在消遣自己。 顾笙笙愤怒地坐到床的另一边，拈起一颗红色马卡龙咬了口。外壳酥脆异常，入口即化，属于杏仁粉的淡淡苦香与草莓味融合得恰到好处，润而不湿。 顾笙笙品了品马卡龙的配方，没提防点心渣子掉了一床，夹心里鲜红的草莓果酱沿着纤白手指往下淌，在灯光下泛起黏稠莹润的光。她忙忙地侧头舔去，嫣红小舌一闪而过。 顾笙笙怕沈妄凶她弄脏了床，忙翻个身挡住床单上的点心渣子，却与沈妄炙热胸膛撞了个正着。 不知何时，沈妄已经靠近了她，眼神定定落在她唇上。 顾笙笙心虚地把小圆饼举到沈妄唇边：“你吃吗？” 沈妄张口，将那被咬过一口的小点心连指尖一块口中。 顾笙笙叫了一声，忙把手指从沈妄口中抽出来，却被咬住了指尖。她睫毛轻颤，紧张道：“你别咬我啊。” 她狠狠咬过沈妄几次，生怕他报复回来，就嫩声嫩气地跟他讲道理：“我手指疼的话，明天就不能给你做饭了……呜！” 指尖被坚硬锋利的齿尖磨了磨，最后下指尖，顾笙笙浑身一颤。 沈妄舔了舔唇，眸色沉沉地望着顾笙笙。 纤细莹白的手指尖湿漉漉地，带着浅浅的牙痕。顾笙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浓密睫毛倾覆，掩去一双灵动杏眸。 看不见那双天真的眼，顾笙笙容貌中的冷和艳就分外夺目，像个昂贵的人偶娃娃。 卧室里的空气逐渐升温。 在这种奇妙而可堪回味的沉默中，顾笙笙悄悄看了沈妄一眼，眼波在密密匝匝的睫毛下一闪，对上沈妄的视线也不知道躲，湿漉漉地看着他。 两人的眼神一触就缠上了，拆也拆不开。 顾笙笙眼睁睁看着沈妄靠近自己，他靠得太近了，身上冰冷的水汽被过高的体温蒸发殆尽，特有的冷淡香气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 粗糙指腹轻轻蹭过唇角，沾染了一点鲜红果酱，随后，换做了柔软的唇。 清晨路过花园时，勾住袖口的那一株初开的蔷薇，带着露水的花瓣轻轻拂过手背，不期而遇的悸动。 顾笙笙杏眸里含着三千秋水，明晃晃倒映出一双写满欲望的眼。 沈妄微微退开，捂住她的眼：“这种时候，应该闭上眼睛。” “为什么？”顾笙笙睫毛在他掌心里颤动，像拢住了一双蝴蝶。 沈妄重新贴住她软嫩的唇，含糊道：“因为这是晚安吻。” 唇与唇轻轻一触，旋即退开。沈妄慢慢放下手来，顾笙笙一双杏眸湿漉漉，天真又直白地看着他。 她无意识地抬手碰了碰唇：“上一次，不是这样亲的。” 沈妄喉结微动：“上一次？” 顾笙笙歪了歪头，有些恍惚：“在温泉的时候，晚安吻，有伸舌头。” 沈妄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他身上那层贵气冷漠的壳被打破了，露出一种与往常迥异的野蛮的火光。 一股危险和隐隐酥麻的触感从神经末梢直冲脑干，顾笙笙心脏狂跳，好似被大型猛兽咬住了咽喉。 不等她后退，就被大手扣住了后颈，不容闪躲。 沈妄按住他的猎物，将那酸甜，的果酱，糖粉，一一舔舐干净，卷入口中。顾笙笙一双杏眸湿漉漉看着他，直到他终于松了口。 沈妄呼吸急促，心跳如雷，与顾笙笙鼻尖相抵：“是这种吗？” 顾笙笙呼吸微促,香甜的吐息落在沈妄唇上：“我……我记不清了，是梦到的。” 沈妄低低笑了起来，胸膛里好似藏了一架管风琴,好听得紧：“我帮你想起来。” 于是，沈妄再一次将唇覆上，帮顾笙笙加深了记忆。 顾笙笙的唇尝起来是甜的,像的布丁，又似初开的花瓣,沈妄将那一点可爱的唇珠衔在口中细细吮吻，樱粉色的唇逐渐变红,娇艳欲滴。 顾笙笙睫毛颤抖，不知不觉伸出手环住了沈妄的胳膊,心里醺醺然似荡起了秋千，倏忽飞到最高处,又荡了下去，没个着落,只有沈妄宽厚坚实的肩是唯一的倚靠。 两人都生疏得很，沈妄很快就无师自通，高挺的鼻尖轻轻蹭着顾笙笙的,低声诱哄：“张嘴。” ……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隐约听见细微水声。 等顾笙笙回过神时,两人已经滚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顾笙笙陷入软绵绵的被子里，沈妄身上特有的冷淡香气与热度席卷而来,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炎阳之气涌入体内，顾笙笙从未觉得灵气如此充沛，如久旱逢甘霖。 原来亲吻的感觉这样美妙。顾笙笙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在柔软床单上轻轻蹭动。 偏偏沈妄忽然抬起头来，两人唇瓣分开时发出“啵”地一声，叫人耳热。 沈妄鸦黑的短发泛起潮意，低低喘息着，眼底翻涌着顾笙笙看不懂的情绪。顾笙笙有些不乐意，纤细手指埋入他发间，放肆地揉乱了。 沈妄顺着她的动作抬起眼来，凌乱额发后是一双黑漆漆的眉眼，汗水沿着冷白肌肤往下滚，只有唇是红的，有种煞气腾腾的艳色。 顾笙笙眼角泛粉，用沈妄最无法抗拒的，奶声奶气的腔调叫：“沈妄。” 沈妄低声回应：“嗯？” “沈妄。”顾笙笙长腿勾住沈妄后腰，用一种恃宠而骄的姿态抬起脸来，“还要亲。” 沈妄眼底有什么轰然崩塌了。 两人又吻了一次。 这一次，顾笙笙有些喘不上气来。如果说方才的吻是荡秋千，这一回就是海上掀起了狂风巨浪，她是浪尖的一叶扁舟，几乎要被撕碎。 再吻下去，就要锁文了。 顾笙笙喘不上气来了，嘴巴也开始疼，就推沈妄的肩膀。可她越推，沈妄的动作就越凶狠，要把她一口一口吃下肚似的。 顾笙笙舌根发麻，含糊挣扎道：“停，不亲了。” 男人在这紧要关头，哪个能停下？沈妄从不是禁欲之人，这几个月顾笙笙日日缠着他撩拨，如今终于能尝上一口，哪肯罢休。 顾笙笙发出要哭似的呜咽，努力抽出手腕：“晚安吻亲完就要睡觉了。” 她这微弱挣扎，除了火上浇油并无其他用处，沈妄似笑非笑道：“是，这就睡你。” 顾笙笙脸颊通红，怒道：“我听得懂，你在占我便宜！” 沈妄惊讶道：“变聪明了？” 这下顾笙笙可真生气了，摇头摆尾地扑腾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沈妄被蹭得火星乱迸，不断吻在顾笙笙脸颊上，用鼻尖蹭她，迷人嗓音能将圣女也拉下祭坛：“别怕，不会弄疼你的……” 顾笙笙不肯听，躲闪着嚷嚷道：“我要咬人了！” 沈妄只是笑，胸膛震动：“你咬。” 于是顾笙笙在沈妄将舌头伸进来时，一口咬了下去。 沈妄浑身一震，口中有血腥味弥漫开来。猛兽见了血更加激发凶性，他凤眸隐隐泛红，更加用力地压制住顾笙笙双手，眼神一寸寸刮过她白嫩肌肤和嫣红的唇。 沈妄冷着脸时，看着很吓人。顾笙笙先发制人，嘴一撇就要哭。 “……被咬的是我，你哭什么。”沈妄不敢再凶她第三次，郁闷不堪地把脸埋进顾笙笙冰凉馥郁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 顾笙笙见沈妄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就理直气壮道：“是你让我咬的。” 沈妄沉沉地压着顾笙笙，热气蓬勃：“我让你咬你就咬？平时让你乖怎么不乖？” “今天不咬了。”顾笙笙卖乖地道，又推沈妄：“我喘不上气了，你好沉啊，硌人。” 顾笙笙每说一句，沈妄的呼吸就沉重一分，他松开顾笙笙的手腕，把她整个搂在怀里，烦躁地道：“闭嘴，让我抱一会儿。” 顾笙笙拿脑袋轻轻撞沈妄的下巴，又抱住他胳膊：“那你不准乱摸。” 沈妄“嘘”了声，顾笙笙就乖乖闭上嘴，灵动眼眸转动，盯着沈妄形状分明的喉结。 卧室里灯光熄灭，只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边地板上的月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沈妄呼吸沉沉。 过了会儿，顾笙笙小声地叫：“手拿出来！” 大床上布料窸窸窣窣摩擦，床脚吱呀。又过了会儿，“啪”地一声脆响，终于安静下去。 …… 顾笙笙在剧组这些日子着实累着了，小脸上奶膘都褪了些，越发凸显出容貌中的浓艳。晨光里，她一把绸缎般的长发逶迤散落枕畔，桃腮泛粉，唇瓣微微分开，像在等一个亲吻。 沈妄静静审视着她，每一次看见顾笙笙，都会重新被惊艳一遍。沈霆琛究竟中了什么邪，才会将顾笙笙拱手相让？ 不。应该问，顾笙笙是中了什么邪，才会苦追沈霆琛而不可得。 沈妄垂眸，望着顾笙笙毫无防备的睡颜，眸中酝酿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在沈妄的注视下，顾笙笙吧嗒了一下嘴，粉嫩唇角挂出一丝可疑的晶莹。然后，她十分自然地贴上沈妄深蓝色的丝质睡衣，蹭了蹭。 “……”沈妄心口的阴云散去，变成了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和嫌弃。 到底没把她推下床，只是泄愤地在嘴巴上亲了一口。又香又软，于是又亲了一口。 闹钟轻轻震动起来。沈妄深吸口气，克制地把顾笙笙扯着自己衣领的手扒开，谁知一动，顾笙笙就哼唧起来，八爪鱼似的把他缠得更紧。 沈妄有些无奈地看着睡着了也要缠人的顾笙笙。 沈妄素来自制，恢复健康后日日早起，雷打不误。他车祸后躺了半年，倒是让公司里的魑魅魍魉统统现了形。他重新接管沈氏，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何况他还有另外的打算。 沈妄轻轻将一个抱枕塞进顾笙笙怀里，抱枕软绵绵，哪及得上沈妄怀里温暖坚实。 顾笙笙又哼唧了一声。 沈妄只得把抱枕丢开，抱着顾笙笙撸猫似的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绸缎般的长发，顾笙笙眉头渐渐舒展，又甜甜地睡了过去。 沈妄唇角轻勾，生出一丝被小猫认主的满足感。 这些日子顾笙笙不在身边，他又开始失眠，索性熬夜工作。算起来，只有昨夜睡得最好。 沈妄索性闭上眼，抱着顾笙笙重新睡下了。 这一觉就睡过了头。沈妄是被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的，他还没睁开眼，就先闻到了一股香气。 顾笙笙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用钳子夹核桃。她眼睛光顾着看手机里的视频，咔嚓一下，核桃连壳带仁都夹碎了。 顾笙笙就把核桃仁扒拉出来，丢进嘴里，新鲜饱满的大核桃仁脆脆的，嚼得满口香甜。她满足地左摇右晃，被视频逗得直笑。 身后床垫晃动，顾笙笙回过头，见沈妄醒了，就道：“你怎么才醒呀？” 沈妄掀开被子坐起来，淡淡道：“我一早起来，是谁抱着我不让我起的？” 顾笙笙根本不记得了，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沈妄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撑着扶手下床。顾笙笙忙光着脚下床，帮沈妄把轮椅推过来。 沈妄见她白生生一双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就道：“回床上去。感冒了不管你。” 顾笙笙就坐回床边晃悠着腿，虚伪地道：“不用我帮忙吗？” 沈妄睨她一眼：“这些日子你帮过忙？” 沈妄如今身上有了力气，右脚也能微微使力，上下床去洗手间这些事自己都能做到。他生性要强，除了顾笙笙之外，已经不用旁人帮手。 何况，现在沈妄视力恢复，上洗手间和洗澡这种事，顾笙笙就害羞起来，不要帮他了。 顾笙笙跟沈妄想到了一处，耳根一红，就撇开头不理他了。 沈妄去洗手间解决了生理需求，又打开水龙头洗漱一番，清清爽爽地出来了。 顾笙笙拿着钳子，还在吭哧吭哧夹核桃。 沈妄道：“你在做什么？” 顾笙笙兴致勃勃道：“我剥了核桃仁，准备做琥珀核桃。” 沈妄无奈：“我是说，这种事怎么不交给佣人做？” “这是送给爷爷的。”顾笙笙回头，看着沈妄的表情，哼哼起来：“大年三十要去给爷爷拜年，你不知道吗？” 沈妄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琥珀核桃也能当礼物。沈妄视线落在放核桃仁的瓷碗里，用眼睛都数得清：“打算做几颗？” “还不是这个钳子太难用了。”顾笙笙冲沈妄告状似的伸出手，雪白细嫩的掌心被钳子压出一点红印子。 沈妄在她手掌上轻轻一拍。在顾笙笙喵喵大叫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沈妄这回浅尝辄止：“这是早安吻。” 顾笙笙呆呆的，像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奶猫。沈妄没事人似的，从篮子里抓住几颗核桃，大手一捏，送到顾笙笙眼前。 核桃壳片片碎开。 顾笙笙虎躯一震，小脾气全咽了下去，怯生生地看了眼沈妄。 沈妄矜持地抬起下巴，把手掌往前一送：“拿去。” 顾笙笙小心翼翼地扒拉开核桃壳，把几颗完整的核桃仁捡出来，还把一颗最大的送到沈妄嘴里。 97 沈妄被伺候得那是相当满意，一边咔咔地帮顾笙笙捏核桃仁，一边道：“你怎么知道要回老宅过年？” “爷爷告诉我的呀。”顾笙笙又抖擞起来，把脚架在沈妄腿上暖着，“我特地问了爷爷喜欢吃什么点心，爷爷说喜欢吃琥珀核桃。” 沈妄漫不经心：“老爷子还有牙么？” 顾笙笙嗔怪道：“不敬长辈！怪不得爷爷说你脾气坏，是个臭小子。” 沈妄咔嚓捏碎一把核桃，似笑非笑：“跟爷爷聊得挺多？还说了我什么？” “……说你打小就特别聪明，是个商业奇才，同辈翘楚，特别给爷爷长脸。”顾笙笙低眉顺眼。 沈妄把核桃仁丢进碗里，肥头大耳的核桃仁堆了满满一碗：“够了吗？” “够啦！”顾笙笙杏眸亮晶晶地道，“沈妄好厉害！” 沈妄矜持抬手，顾笙笙忙双手递上手帕。他把手指擦干净，道：“饿了。” 顾笙笙笑道：“粥也该熬好了。我推你下楼吃。” “在房间吃。” “下楼晒晒太阳嘛。” “不晒。” “走啦走啦。” “……随你。” 顾笙笙推着沈妄下楼吃早餐。 今天阳光很好,两人喝碗粥，一块在院子里晒太阳散步。花园里的植物们被老园丁侍弄得郁郁葱葱，各色玫瑰花开得娇艳欲滴。 顾笙笙掐了一朵玫瑰簪在鬓边,显摆给沈妄看：“好看吗？” 沈妄抬眼望她，鲜红如血的玫瑰映着雪白肌肤，端的是人比花娇。 他勾了勾手指,顾笙笙乖乖地俯下身：“怎么了？” 沈妄将那朵玫瑰调整一下，指腹拂过她光洁额头,又落在她别致的发髻上：“这个发髻谁给你梳的？” “我自己梳的。“顾笙笙得意地侧过头。 顾笙笙一头乌发如云，挑起几缕编成发髻,只用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固定，颇有古韵。 沈妄淡淡道：“很美。” “说我吗？”顾笙笙欣喜地回头。 沈妄道：“说花。” 顾笙笙气鼓鼓摘下花,丢在沈妄脸上。 沈妄接下花，放在唇边轻轻一嗅,眼底闪过促狭笑意。 顾笙笙气道：“不理你了。我要去做午饭！” 沈妄也要处理一些公事，便点点头：“午饭吃糖醋鱼。” 顾笙笙双手交叉：“今天你没有点餐的资格。” “好。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沈妄唇角一勾。 顾笙笙被他不按套路的出牌搞得发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总觉得沈妄怪怪的。 这几天沈妄好说话得过分，对她也特别好,至今为止只掐过她三次。有天晚上顾笙笙喝多了牛奶，夜里爬起来上洗手间,回来时不小心踩了沈妄一脚。 那一脚踩得很寸，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妄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脸色铁青。顾笙笙当时就吓傻了：“你……你没事吧？” 沈妄捂着被子,死活不让顾笙笙检查他的伤口，从他额角细汗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来看，实在痛得不轻。 好半天,他才指着顾笙笙，咬牙切齿中又透着一丝虚弱：“你这个……” 顾笙笙哭唧唧地把脸凑上去：“你轻点掐。” 沈妄大手捏住顾笙笙软嫩脸颊，到底没掐下去，只把她揉了一顿。这要放在从前，脸都得被他掐肿不可。 顾笙笙摸着自己的脸，有些热了。 李嫂凑过来：“夫人，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 顾笙笙回过神来：“我笑了吗？我哪有笑啊。” 李嫂忍住笑，道：“没有没有。今天中午备下了鱼，是要做糖醋鱼吗？” 顾笙笙一撇嘴：“不做鱼了。” 李嫂察言观色道：“可先生喜欢吃啊。前些天夫人不在家，厨师做的糖醋鱼和海鲜，先生都没怎么动，说没夫人做的好吃。” “他才不会这样说呢。”顾笙笙把头昂得高高的，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得意劲儿。 李嫂差点憋不住：“先生总是这么个意思。谁不知道先生最记挂夫人了，昨儿推了工作去接您，还特地要厨师做了一盒点心带给您吃。” 顾笙笙推着李嫂出去：“好啦好啦，我要做饭了。” 等李嫂一出去，顾笙笙就捧着脸，原地蹦跶了几下。可是说好不做鱼的，她才不会食言！ 顾笙笙从冰箱里拿出了鲜鱿鱼。 “旺仔不听话”又上线啦。 三杯糯米和白米混合清洗后，倒入生抽、蚝油和料酒调味，腊肠，胡萝卜，香菇切丁，混入米中搅拌均匀，加水，入锅煮饭。 新鲜鱿鱼抽掉骨头和内脏，把表面一层透明的皮撕掉，挤掉眼睛。今晨刚捕捞的新鲜鱿鱼并无太大腥味，肉质雪白。 【我猜到了！小仙女要做鱿鱼包饭！】 【这个饭最近好火，我还想着去网红店打卡呢。现在可以跟着小仙女做了，我学会了！】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楼上+1。这是错觉，你不会】 顾笙笙笑道：“这个的确很简单。只要掌握好调味的比例就可以了，认真看着我做。” 【主播今天的声音特甜，你们有没有发现？】 【发现了，脚步都格外轻快啊】 【是不是恋爱了？】 “没有啊！”顾笙笙矢口否认。 弹幕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顾笙笙急了，顿时纷纷起哄。 【果然有情况啊！】 【否认得这么快肯定是心虚】 【呜呜呜呜呜呜小仙女是我的，妈妈不允许啊！是谁拱了我家的白菜！】 弹幕里的观众平时就喜欢逗顾笙笙，也有杠精骂人，顾笙笙从没有当真过。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就特别脸红，干脆低下头不看了。 正好米饭蒸好了。顾笙笙打开电饭煲，蒸好的米饭呈淡淡的褐色，打散后油亮晶莹，颗颗分明。 “米饭蒸得比平时硬一点，口感会更好。现在把它塞进鱿鱼里。” 顾笙笙抓住滑溜溜的鱿鱼，挖起米饭填进鱿鱼的肚子里，填满后用牙签封口。 平底锅刷油烧热后，把鱿鱼放入锅里，小锅慢煎。等到鱿鱼颜色变得金黄，盛出放在案板上，切成一片一片地放入盘子里。 顾笙笙洗过手，拿起一只小锅，加入蚝油和水小火煮开，倒入再挤入柠檬汁，最后加入水淀粉，等芡汁浓稠后便浇在鱿鱼上。 鱿鱼金黄，芡汁浓郁，散发着热腾腾雾气，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弹幕刷得飞快，各种小礼物和营养液更是打赏不断。顾笙笙身上一道金光转瞬即没，她精神一振。 今早起来，她的灵核仿佛被灵药淬炼过，变得分外稳固，大量的修为涌入也能被吸纳。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灵核就像一个蓄电池。顾笙笙从前的灵核脆弱，每次只能保存一点电力，过多就有炸裂的风险。而她现在的灵核就被扩容升级，可以一次存储大量电力。 顾笙笙心中大喜，这样她就不用每次得到一点灵气就赶紧渡给沈妄了。何况，她还守着沈妄这样一个太阳能，可以随时随地补充灵力。 顾笙笙的好运气还没结束。席雪儿给她打了个电话，声嘶力竭：“看热搜！” 顾笙笙一惊：“我又被黑了？” “不是！你快看，快看！”席雪儿尖叫。 顾笙笙打开微博，差点被爆炸式涌入的消息提示把手机挤爆。点开一开，热搜上的“楚明芙”后面跟了个“爆”。 事情的起因是《朝歌》官博发的一张剧照。 顾笙笙一袭红衣，骑在高大的白马上，背景是茫茫大雪，她黑发飞扬，微微眯起眼望着镜头，杏眸光华流转。 现代的p图手段p得出盈盈花盛处，却如何也修不出这脉脉眼中波。 何况这张照片清晰得睫毛都分毫毕现，画上的少女肌肤白皙得泛起朦胧光晕，愣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张照片发出后的半小时，转发量就达到了一万多。又被嗅觉灵敏的营销号大量转发，短短一夜之间，转发量和评论就达到了几十万。 《朝歌》的微博是编剧在打理，昨晚也是气不过喷子们乱骂人才发了这张照片，负气发完后就去睡了。 谁知一早起来，就直接上了热搜。 评论和转发里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是谁！！！我要粉她！！！” 《朝歌》的粉丝们更是傻了眼，仿佛天降彩票。 “楚明芙粉恐成最大赢家？” “我的天，这就是楚明芙！艳压红白玫瑰的大bug终于有了脸！” “这个恃美行凶的劲儿，活生生的楚明芙啊。” “这才叫艳压！这才叫艳压！顾云烟的粉出来看看。” “抱走云烟不约。整容咖高p照片，谁信谁傻逼。” 很快，顾笙笙的黑子们又带着黑料杀到了。她所有作品和黑料又被扒出来轮了一遍，还在所有的舔颜微博下不断地刷顾笙笙的丑照。 有些人被劝退了，但是广大网民们更多的是颜狗，哪管粉粉黑黑小圈子里的事。 “太美了，我没了。顾笙笙这张脸太能打了。” “顾云烟的粉能别ky吗，我只是个肤浅的颜狗，不想管你们主子的恩恩怨怨。” “顾笙笙终于不折腾她那张脸了。谁还记得她刚出道的时候，一张剧照就轰动微博啊！” 世人归根结底都是颜控。顾笙笙这一张剧照，让人想起了她刚出道的时候，也曾经靠一张剧照惊艳过微博。 可顾笙笙如今的颜值，又比刚出道时增加了不知多少倍。明明五官还是一模一样，整个人的美貌值却是蹭蹭地涨，从美人进化成了人间绝色。 黑子们见风头不对，终于停止了刷黑料。可惜剧组只放出了这一张照片，有营销大v就把顾笙笙刚出道时拍的几部作品翻了出来，但是舔颜大军们发现，从前的顾笙笙美则美矣，演技却很一般，完全没有这张照片带来的震撼。 到了傍晚，这条热搜的热度就渐渐淡了下去。 但是立刻，《朝歌》剧组又爆了一个热搜：“顾云烟安荷”。 影视城中，《朝歌》剧组的拍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卡！”导演喊了一声。 几个吊着威亚的主演立刻被放了下来。这场高难度打戏足足拍了三天，又不能用替身，主演们个个都脱了一层皮，连身体最强壮的谢子卿脸色都有些发白，更别提顾云烟几个女生了。 一落地，顾云烟身体晃了晃，还不等她摔倒，“咕咚”一声，安荷直接倒在了地上。 “安荷晕倒了！” “救人啊！” 现场一阵慌乱的尖叫。谢子卿二话不说，把安荷扶起来，几个工作人员围上来，把安荷扶到一边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 来探班的榴莲直播恰好见到这一幕，立刻将这一幕收录下来。 顾云烟反而被撇在了一边，表情几分僵硬。她是真的快撑不住了，可这时候她要是露出异样，反而让人觉得她在跟风安荷，装模作样。 《朝歌》是今冬最受瞩目的大ip，又有谢子卿这个大流量在，娱记们都想挖一点料。可谢子卿咖位大，回应了几个问题后就回保姆车上休息了，娱记们只能围着剩下的几位女演员采访，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顾云烟。 记者问道：“听说拍打戏都是各位主演们亲身上阵？是不是很辛苦？” “是啊。最近几场打戏都是高难度的，我们导演为了追求完美，几组镜头拍了三天呢。” 记者笑道：“安荷刚才晕倒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话题忽然cue到安荷，顾云烟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安荷笑着解释道：“今天这场戏从早上一直拍到现在，我有些低血糖才晕倒的。” 顾云烟柔柔地笑着插话：“安荷你以后可得多吃一点，今天把我吓坏了呢。” 安荷笑道：“不好意思，刚才吓到大家了。” 记者就笑道：“安荷已经很瘦了，还需要减肥吗？” 安荷一愣，抿唇笑着没有搭话。记者已经在问顾云烟下一个话题了。 席雪儿差点没忍住，等轮到她回答时，把话题带回了安荷身上：“安荷为了拍这场戏，在威亚上吊了一天，怕化了妆一滴水都没喝才晕倒的。” 记者道：“哦，这场戏难度很大吗？” 顾云烟一愣，不等她转移话题，凌灵就抢着道：“是云烟敬业啦。这场戏是觉得不够完美，坚持重拍了七次呢。” 顾云烟眼前一黑，差点没绷住表情。 顾云烟的经纪人见势不对，直接出来打断了采访，可是直播平台上早就炸了锅。 记者差点笑出声来，榴莲直播的导演更是乐得直拍大腿。观众们爱看什么？塑料姐妹扯头花啊！ 顾云烟委屈极了。自从跟顾笙笙同组以来，她当真是拼尽全力在拍这部戏，可这个角色根本不适合她，又有跟她撞型的安荷跟她演对手戏，让她打心眼里觉得无能为力。 这一场打戏，顾云烟咬着牙拍了三天，每一个镜头都要拍到尽善尽美为止，身上不知磨破了多少伤口，每次拍完厚厚的戏服都被汗湿透了。可导演非但很少夸奖她，反而还责怪她，现在其他人更是趁着直播给自己泼脏水。 顾云烟越想越委屈，加上精疲力尽，表情和语气就不免带了出来。经纪人一直在旁边给她使眼色打手势，她才勉强笑了笑。 这场直播因为被顾云烟经纪人打断，只持续了短短四十分钟，但已经足够网友们解读了！ 今天的网友们个个都成了福尔摩斯，把几个女生之间的各种微表情和标点符号都放大研究。反正这几位女演员都没什么粉，只有顾云烟一家独大，根本控不住场。 “顾云烟太绿茶了吧。明明是自己ng害安荷吊了一天威亚，被她说成安荷减肥才晕倒的。像不像身边的那种绿茶婊，总能让你吃亏还有苦说不出。”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安荷当时的表情好让人心疼啊，都不会解释的。” “幸亏席雪儿帮忙说话，不然就吃了哑巴亏了。” “看不出她平时是这种人哦。” “凌灵补刀的时候，几个女生的表情太好笑了吧。” “撕得好，撕得再响一点！” 顾云烟的粉丝们立刻控场：“现在的网友闲得慌吧，人家同事间开几句玩笑也能脑补这么多，开文字狱吗？” “就是，一群八婆。” “顾云烟敬业脾气好是有目共睹的。请大家把目光放在演员的作品上，不要人身攻击。” 有网友道：“前阵子你家骂顾笙笙的时候，可是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整个圈子就属你家嘴最臭好吗？” “对对，我现在开始觉得顾笙笙惨了。说不定也是被顾云烟坑了。” “顾云烟是绿茶不错，帮顾笙笙洗白也大可不必。她打人视频可是有实锤的。”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顾云烟怎么还没出来解释啊？平时她可是住在微博上的。” 顾云烟自然看见了热搜。 她拍那几场戏是真的下了死工夫。一回宾馆就发起了烧，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也因此失去了最好的控评时机。 等她发现自己上了热搜，急匆匆给沈霆琛打电话时，那些视频截图已经满天飞，根本控不住场了。 “霆琛，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歪曲我的话？我明明是为了戏，为了大家好……” 沈霆琛人在外地开会，只能安慰她：“你别担心，我已经跟视频网站沟通过了，他们很快就会把视频删掉的。” “删掉有什么用啊，现在到处都是了！”顾云烟心情焦灼，嗓音一时间高起来。 沈霆琛一愣，他琛从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被顾云烟这一句顶得直冒火，沉默了会儿才道：“你早在直播完就该立刻通知我处理的，现在过了几个小时，要封住网民的嘴哪有那么容易。” 沈霆琛的语气很僵硬。顾云烟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好，可她心里委屈。在她看来，沈霆琛是沈氏的二少爷，一个微博的小小热搜都撤不掉，分明是他对自己不够上心。 再有，在进《朝歌》剧组时。沈霆琛明明保证让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角色。可最后她却失去了原本势在必得的周寒芷，只能去演不适合自己的宁歌。 一桩桩一件件事积压下来，顾云烟越想越觉得委屈，负气道：“算了，就让那些网民继续骂好了，也不麻烦你了。” 沈霆琛沉默片刻，直接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传出的忙音，顾云烟忍不住趴在被子上哭了起来。 自从顾云烟跟沈霆琛认识以来，他都把她捧在掌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可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之间不知出现了什么问题，总是磕磕绊绊。 沈霆琛也是满脑门的官司。现在沈霆琛几乎很少去剧组探班了。他每次去探班，两人总会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摩擦，顾云烟又那么柔弱，一言不合就红了眼圈，弄得沈霆琛分外无力。 想到这里，沈霆琛捂住自己的心脏，表情沉醉又痛苦。一个男人真的会同时爱着两个女人吗？他以为自己是喜欢顾笙笙的，他爱美人，顾笙笙无疑是最顶级的美人。可顾云烟却不一样，她长相不算很出众，更无法跟顾笙笙比较。 可顾云烟对他而言仿佛有一种魔力，冥冥中吸引着他。好几次，沈霆琛都想着干脆跟顾云烟彻底断掉，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去见她。 沈霆琛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电话响起，他接通：“事情办妥了吗？” 助理道：“视频网站那边不肯下架视频，微博也不肯删热搜。” 沈霆琛皱眉：“没告诉他们是我的意思？” “说了。”助理语气为难，“他们的态度很强硬，就是不肯删……” “废物！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沈霆琛暴怒，一把将电话砸了。 助理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表情不掩鄙夷。他刚才还想提醒一下沈霆琛，这件事背后可能有另一位大人物在插手。可见沈霆琛这种态度，也不愿再多嘴了。 他是沈老派给沈霆琛的助理，可是一身才干毫无用处，成天都在为沈霆琛的小情儿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助理想着沈妄几位助理的待遇，心思越发活络起来。 98 顾云烟抱着被子一边哭,一边忍不住要刷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看看网友们对自己说了什么。 顾云烟出道以来,演的两三部剧不温不火，也积累了一些粉丝。上一回踩着顾笙笙上了热搜，更是直接出圈,为她大大增加知名度。人们天生容易同情弱者，加之顾云烟长相温柔可欺,自然把她代入了被欺负的角色中。 这一次的直播翻车，大大出乎了网友们的预料,也打破了顾云烟立下的人设。 视频越转越多，顾云烟从前的采访和视频也被人翻出来进行解读。 “顾云烟极品绿茶了。每次采访必cue顾笙笙,不提顾笙笙会死吗？” “笑死爷了，顾云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绩吗？被顾笙笙打上热搜？” “顾笙笙至少长得美,顾云烟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还演天下第一美人宁歌？” “她根本不适合演宁歌,服了，有资本捧就是好。” 顾云烟的粉丝在努力控评： “自从在《微笑时光》里认识你，你就一直是我心中那个白裙飘飘的初恋！” “守护最好的云烟！我们永远支持你！” “请对网络暴力说不！” 也有粉装路人带节奏：“顾云烟虽然绿茶了点,另外几个女演员也不是善茬儿吧，现在只有她出来道歉,怜爱了。” 顾云烟的经纪公司也派了大量水军和营销号纷纷转发，虽然流量不大，但节奏带得不错,甚至带起了“怜爱顾云烟”的tag。 可顾云烟的眼睛就只盯着骂自己的微博。每看一条，就像被扎了一刀，气得又哭起来。她哪有什么资本在捧她,就算是沈霆琛，也不过是给她一个进剧组的机会罢了。她拥有现在的一切，明明都是靠自己奋斗得来的。 可是沈霆琛不帮自己，经纪公司也不帮自己压热搜，她还能靠谁呢？顾云烟越想越委屈，双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按了一通。 很快，顾云烟v就发出了一条长微博，标题是：“对不起。” “我是一个内心脆弱，从来不吝啬用最大善意拥抱别人的人。在这次直播遭到误解，广泛传播以后，我哭到了现在。我从来没想到一个单纯的直播视频会造成这么大的误解。首先，我要向安荷、雪儿以及被这件事波及的所有人道歉！我是个单纯，直白，不善于伪装的人。对于工作，我投入最大的努力，永远难忘冰天雪地里，那一场又一场的打戏，每次从威亚上下来，厚厚的戏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省略卖惨抒情五百字：“我从没买过任何热搜，也不愿意参与任何炒作。但无论如何，这场风波是因我而起，我在这里诚恳地向所有人道歉，请大家不要将矛盾转移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接下去，我会更加努力地修行，把最好的作品和爱带给支持我，相信我的粉丝们，朋友们。加油！顾云烟。加油！宁歌。” “我继续看《朝歌》原著去喽。看多少次都看不够【吐舌】【卖萌】” 附上图片：【顾云烟片场受伤坚强微笑】【顾云烟深夜捧剧本研读】【一张《朝歌》原著手机截图】 发完这条微博，顾云烟胸中郁气一扫而空，信心十足地等着口碑反转。然后又发了一条朋友圈，选择可见分组时，习惯性地要屏蔽掉养父母，心念一动，忽然改了主意。 顾云烟发完那条朋友圈以后，很快就有几个备胎和大粉纷纷点赞安慰，她委屈而不失坚强地回应了几个大粉，又得到了一波彩虹屁，顾云烟心里总算好受了点。 就在这时，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过来：“顾云烟你疯了！不是告诉你公关团队会解决吗，乱发什么微博！” 顾云烟被骂得一怔，继而委屈道：“我只是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不行吗？” 经纪人道：“你看看你自己发的什么！” 经纪人甩过来一张截图，正是顾云烟发的《朝歌》原著截图。 顾云烟不解：“这是《朝歌》原著啊，有什么问题？” 经纪人很上火：“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呢！你发的截图是盗文！” 顾云烟眼神一闪。她的确习惯在网上下载txt小说来看，《朝歌》也是她在网上找的盗文，放在手机里反复细读。她根本觉得没什么，听经纪人的语气才觉得有些不妥。 想到这，顾云烟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大家看小说不都是在网上找的吗？” 经纪人气得直冷笑，直接挂断电话，甩给她一个微博链接。 顾云烟生出一丝浓重的不安，手滑了几次才打开微博。是个百万粉丝的大v：“顾云烟居然看盗文？替金老不值。支持正版从我做起。” 配图顾云烟的微博截图，用红线标出了《朝歌txt》标题和盗文阅读器标志。 这条微博的阅读量已经超过百万。 热搜上“顾云烟安荷”已经被挤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顾云烟看盗版《朝歌》”。 顾云烟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拳，眼前发黑，手脚发凉。 她那条长微博评论已经过十万，底下齐刷刷的评论： “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看盗文？” “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看盗文？” “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看盗文？” 顾云烟的粉丝们越虐越死忠，在大粉的带领下疯狂跟吃瓜路人撕逼。顾云烟的大站还煞有介事发了条四不像的律师函，指名要告几个爆顾云烟黑料的大v。 她们撕顾笙笙撕惯了，却没料到这回踢了铁板。 被点名的一个娱乐圈大v，直接发微博爆料：“某热搜小花为了把自己拍好，一个镜头翻来覆去拍一整天，同组不火的女演员和群演只能挂在威亚上陪着她耗。以上内容全部属实，我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负责。ps:这位小花最大的料远远不止这件，某家粉丝消停点，惹急了我，倒霉的是你家主子。” 评论顿时炸了：“博主好刚！那件事圈里人都知道，你敢发出来，这号不要了？” “什么料啊，快说快说！” “莫非是我也知道的那件？！” “我也知道。我再透露一点，这件事跟顾笙笙也有关系。” 底下一片吃瓜声。 好在那几个大v还有所顾忌，并没真的爆出什么来。可是现在网络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个胆子大的就爆出来了。 顾云烟被捏住命门，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立刻通知几个大粉把律师函删掉，不要再跟网友撕逼，又屁滚尿流地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赵姐怎么办啊呜呜呜，肯定是有人在黑我！” 经纪人那边也是一头包，听着顾云烟颠三倒四的哭诉，反应很冷淡：“早就让你别乱发，为什么自作主张！我们好容易才把节奏带走，现在搞砸了吧！” 顾云烟能屈能伸，立刻哭着向经纪人道歉，又软语哀求了一番。经纪人才道：“黑红也是红，你现在在上升期，作品马上要出了，操点热度是好事。你先别出声，过几天《朝歌》开播了，我们再帮你运作。” 顾云烟听了，更是委屈：“可我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能一直放任他们诋毁我的名誉！” 经纪人跟公关团队吵得口干舌燥，听顾云烟唧唧歪歪忍不住打断：“你忘了之前顾笙笙被咱们踩成什么样了？你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 顾云烟不假思索道；“她是真的打了我啊！” 经纪人道：“你还真的抢了她男朋友呢！” 顾云烟脸一红，无话可说，泪就涌了出来：“我……我……”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这个顾云烟又当又立，资质平平，本来就胜在听话又有观众缘，可自从跟了沈霆琛，就变得越来越没脑子了。要不是有沈霆琛给她撑腰，早就不想捧她了。 顾云烟一连串自杀式操作，给网友们带来了无限欢乐，也把安荷和席雪儿乐坏了，两人在群里实时转播，顾笙笙吃瓜吃得眼花缭乱。 席雪儿：“哈哈哈哈哈这个贱人终于翻车了！报应报应！那几个大v怎么不把她跟沈霆琛的事爆出来，那才是大新闻呢！” 安荷道：“大家也就口嗨一下，谁敢爆沈家的新闻啊。” 那些大v也不傻，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要是敢真带上沈家二公子，号都要被炸了。 席雪儿和安荷兴奋地说了一通，却发现顾笙笙不吭声：“笙笙干嘛呢！不跟我们一起举杯庆祝吗？干杯我的朋友.jpg” 安荷：”cheers.干杯我的朋友.jpg。” 好半天，顾笙笙才发了张“干杯我的朋友.jpg”，又发了条语音：“我在搜琥珀核桃的做法呢。” 安荷：“过年红包不需要了，我要半斤核桃谢谢！” 席雪儿：“一声姐妹大过天！给我，白嫖.jpg” 顾笙笙道：“核桃仁是沈妄亲手剥的，你们亲自跟沈妄道谢吧。” “对不起，我不配。” “对不起，我不配。” 两人直接退出了群聊。 顾笙笙看着屏幕上的对话，又歪头看看身边安静午睡的沈妄，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怎么看也不会吃人呀。 沈妄察觉到她的视线，眼也不睁就道：“看什么？” “你好看。”顾笙笙甜甜地笑。 沈妄唇角溢出一丝浅笑，随后察觉到不对，抬手就摸到了额上的小揪揪。 身边床垫一动，顾笙笙跳下床跑了。 沈妄慢慢坐起来，扯下皮筋，还是个带小蝴蝶结的。他眯眼：“你过来。” 顾笙笙藏在窗帘后，只露出一双眼：“不。” 沈妄盯着她白生生的脚丫：“再不听话，惩罚加倍。” 顾笙笙跳脚：“你就会吓唬我！” 沈妄开始倒数：“三，二……” “过去可以，你要保证不打我。”顾笙笙忙忙打断他。 沈妄从鼻子哼了声，似笑非笑：“可以。” 顾笙笙忽闪着眼睛：“不骗我？” 沈妄点头：“不骗你。” 顾笙笙将信将疑，还是试试探探地过来了。 沈妄看着她，心里闪过奇异的柔软。顾笙笙太好骗了，简直像某种山林里未见过生人的幼兽，不管上过几次当，拿个小果子哄一哄，就又哒哒哒跑进你怀里了。 等把顾笙笙抱进怀里，随便揉了几把，也就舍不得再欺负了。 倒是顾笙笙趴在沈妄怀里，嫩声嫩气地道：“沈妄，去医院的事……” 沈妄脸皮一紧：“发嗲也没用，不去医院！” 顾笙笙趴在沈妄怀里,抬头看他：“林老都说了，你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复原，但是还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还有你的腿,也得去复查呀。” “不去。” “去嘛。” “你这是讳疾忌医！” “呵。” 不管顾笙笙怎么撒娇，许诺给他做好吃的，沈妄就是两个字：“不去。” 顾笙笙推了半天,犟不过沈妄，就从他怀里挣开,面朝下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沈妄安之若素，自顾自处理公务,修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键盘。没一会儿又停住，瞥了眼顾笙笙。 顾笙笙还趴着,奶猫自闭。 沈妄担心她把自己闷死，握住顾笙笙的脚丫挠了挠。 顾笙笙痒得笑了声,又忙忍住，蹬了蹬脚要挣开,以表明自己赌气的决心。 她脚丫光滑，踩在掌心里的力道也是软绵绵的，像小猫肉垫。 “……过阵子,再去。”沈妄收紧手。 顾笙笙立刻回头：“今天就去。” 沈妄不想让顾笙笙这么容易动摇自己的决定，沉默不语。顾笙笙抓住他的衣摆摇晃：“沈妄,沈妄——” “够了。”沈妄啪地合上笔记本，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不准再发嗲。” 顾笙笙不说话了,把下巴搁在笔记本上，湿漉漉杏眸从下往上盯着沈妄。 “……你哪里学来的？” 顾笙笙得意洋洋：“那你去不去？” 沈妄磨着牙，一字一顿：“帮我换衣服。” 沈妄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普普通通一件白衬衫被他穿出了杂志封面的效果。他垂着凤眼，修长手指不疾不徐地将云母扣子一颗颗扣起，直扣到最后一颗。笔挺领口掩住了坚实迷人的胸肌，却更凸显出他形状分明的喉结和修长脖颈，可惜很少有人胆敢放肆注目他。 沈妄抬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顾笙笙来不及躲开的视线。 顾笙笙心里一跳，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随便拿了件外套：“这件，穿这件吧。” 沈妄没接：“这件？” 顾笙笙回过神，手里是一件宝蓝色西装，材质闪闪发光，肩膀到胸前还有大团银线绣花，整件衣服都散发着两个字：“风骚。” 偌大衣帽间里，属于沈妄的衣物只有用一小面墙，其余都是顾笙笙的。沈妄的衣服颜色单调，从商务西装到宴会礼服再到风衣外套，深深浅浅不同质感的黑，衬衫则是一水的白，领口标签都有手工绣上的名字缩写。怎么挑都不会出错，也不知道顾笙笙从哪里寻出这么一件奇葩。 顾笙笙没想到沈妄这么嫌弃这外套，卖力推荐道：“这件外套颜色多好看，衬得脸白，不信你试试。” 沈妄傲慢地宣称，宁愿吃一星期的素也不会穿上这件衣服出去见人。 于是顾笙笙没敢告诉沈妄，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穿过这件外套好几次了。沈妄气质冷肃，俊美苍白，穿得明明就很好看，保镖和佣人们都看得直了眼呢！ 沈妄亲自选了件黑色西装，剪裁极佳，把他贵气凛冽的气质完全烘托出来。顾笙笙老气横秋道：“你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过年了要穿得喜庆一点。” 过年对于沈妄来说，与其他364日并无区别。可顾笙笙摇头晃脑故作老成的模样很可爱，便道：“用那条暗红色的领带吧。” 顾笙笙拿起那条领带递给沈妄，沈妄不接，扬起下巴看她：“帮我打。” 顾笙笙道：“你自己都能穿衣服了……好吧。” 顾笙笙把领带给沈妄系上，沈妄坐着，顾笙笙低头站在他身前，低头很认真地帮他打领带。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暗红色丝绸领带中灵活穿梭，柔软触感偶尔隔着衬衫布料碰到肌肤，令人想到这双手握着其他东西时，该是何种风景。 待会还要出门，沈妄及时止住这个念头。他将视线从顾笙笙的手指上转开，抬眼去看她的脸，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见顾笙笙浓密卷翘的睫毛，肌肤犹如剥了壳的荔枝，离着这样近的距离也看不出一丝瑕疵。 顾笙笙香甜的呼吸软软地拂在他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沈妄握紧了轮椅扶手，在这种甜蜜的煎熬中，顾笙笙终于说话了：“弄歪了，再来一次。” 顾笙笙打领带的手艺还不甚熟练，说完就要扯开重系，沈妄轮椅直接退开：“不用了。” 顾笙笙道：“可是歪掉了。” “这样就很好。”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消散，沈妄暗暗松口气，语气再度恢复清明，“你去换衣服。” 顾笙笙每天都在这衣帽间里选衣服，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快活：“今天穿哪件好呢？” 沈妄道：“裙子。” 顾笙笙就挑了件红色的低胸裙子。沈妄一见就拧了眉，顾笙笙却笑道：“跟你领带的颜色一样哦。” 99 沈妄话到嘴边，对上她弯弯的杏眸就说不出口了。 等顾笙笙换好裙子出来，沈妄眸色黯沉地落在她身上，终于没忍住；“回去换了。” “不要。”顾笙笙在沈妄面前转了一圈，“不好看吗？” 这裙子的红是清晨初开的玫瑰花瓣上撷取而来的，映着顾笙笙的雪肤花容，艳极近妖。她浑然不知收敛自己的美，这种特质格外引起人的破坏欲。 也想护住她，替她挡去一切不怀好意的觊觎，让她继续保留这脆弱的天真。 沈妄勾勾手指，顾笙笙就期待地凑过去，又问一遍：“好看吗？” 一件斗篷就落在顾笙笙身上。 这件斗篷也是红色，裹得整个人严严实实十分保暖，帽兜一戴，盖住了顾笙笙的眼睛，只露出粉粉的唇。 沈妄端详她一下，吐出三个字：“小红帽。” 顾笙笙把帽子拉下来，低头看看还挺喜欢，就跟沈妄一道喜气洋洋地去医院了。好在沈妄去的医院是高级的私立医院，一对一预约制服务，才免了被其他病患家属殴打。 院长一行人早就等在门口，亲自迎接沈妄，在看见跟在沈妄身边的顾笙笙时，也未露出意外神色，迎着他们去诊疗室：“沈先生，沈夫人，仪器和团队都已经准备好了。” 最近《朝歌》热度很高，也有人认出了顾笙笙。但私立医院的人员个个训练有素，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客人的隐私，并没有人露出异样眼光，更不会去索要签名。 这家眼科医院的团队与设备都是国内顶尖的。沈妄当初车祸伤了眼，就是在这家医院做的手术，院长亲自操刀才保住了他的眼球。 在得知沈妄的双眼复明后，院长早就催促沈妄尽快来医院复诊了。可惜沈妄不知是讳疾忌医还是如何，根本不理会。 还是沈妄的爷爷曲线救国，打电话告知了顾笙笙这件事。顾笙笙很放在心上，立刻就把沈妄拖来了。 可是一到医院，顾笙笙反而害怕起来，一步不离沈妄。当沈妄要进检查室时，顾笙笙还可怜巴巴地问：“我不能一起进去吗？” 沈妄捏了捏顾笙笙指尖，语气堪称温柔：“我很快就出来。” 顾笙笙就抓着他衣摆不放：“你把外套给我。” 周遭一圈医护人员偷偷交换眼神，个个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骇然。 这位沈先生从前在医院住着养伤，脾气有多可怕是众所周知的。可冲着他的脸，多少小护士仍然前赴后继，无一不铩羽而归，捧着破碎芳心痛哭退场。 顾笙笙这样不知死活，怕是…… 沈妄的脸本就冷，拧眉时越发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雷霆之怒。 众人的心悬到了半空。众目睽睽之下，沈妄抬手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下递给顾笙笙。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仍是端贵得不可侵犯：“乖一点。” 顾笙笙这才罢了，抱着外套道：“你才要乖一点，配合医生的检查，我在这里等你。” 沈妄忍住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淡淡一点头，轮椅轧过一地惊掉的眼球，施施然进了诊室。 国外运来的顶尖设备启动，扫描过沈妄的眼球。然后是一系列细致的检查与测试，沈妄第一次这么配合。 沈妄的眼睛曾被断定不可能恢复，可如今他的的确确复明了，而且恢复得很好。院长和几位专家反复讨论，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沈先生，您的头部是否经过什么撞击？” “没有。” “您接受过其他治疗吗？” “有，针灸。” 院长精神为之一振：“多长时间？” 沈妄道：“两个月。” 院长震惊道：“一切指征都很正常。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只凭借针灸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意外吗？” “意外？”沈妄低低重复这两字，“有。” 院长急忙追问：“是什么？” 沈妄似笑非笑：“我结婚了。” 院长：“……” 无论如何，沈妄的复明都是个好消息。院长放松下来，调侃道：“看得出来，沈先生和夫人感情很好。” 沈妄微抬下巴，漫不经心似的：“她就是黏人。” 顿了顿，又催道：“快点。” 院长提醒：“您才进来二十分钟。” 所以到底是谁黏人？ 医院里一切都是苍白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医院特有的悲伤，死气，格外吸引鬼魅。 顾笙笙只觉得后脖颈上隐隐有风拂过，好似谁吹了一口气，吓得一哆嗦，忙抱紧了沈妄的外套。沈妄身上的温度与气味还残留在上头。她把脸埋进去深吸口气，丰沛的炎阳之气扑面而来，四周隐隐的阴冷瞬间褪去。 沈妄从会诊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沈妄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泛起阵阵惊涛骇浪，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紧了轮椅扶手。 顾笙笙把脸埋在自己的衣服里嗅，模样痴迷得像在闻猫薄荷的猫咪。顾笙笙平日里撒娇卖乖,他却从不知道她在背地里竟…… 院长收拾好资料，跟在沈妄身后出来：“沈先生，还有一些注意事项要交代给您。” 这声音惊动了顾笙笙。她抬眼瞧见沈妄出了诊疗室,忙迎上去：“沈妄，检查结果怎么样？” 院长笑道：“请沈夫人放心,检查结果很好，沈先生的眼睛基本上已经恢复,只是有些注意事项要交代。” 顾笙笙立刻道：“要注意什么，告诉我吧。” 院长道：“沈先生的眼睛能够康复,简直是个奇迹。日常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尽量减少用眼。一旦有异样,就立刻来我们医院检查。” 顾笙笙一一记下，趁机批评沈妄；“你眼睛才好就天天对着电脑工作,现在听见大夫怎么说了吧？” 若有其他人敢这样对沈妄说话，只怕要被立刻丢出去。从顾笙笙嘴里说出来，却有种格外的亲昵,令沈妄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沈妄的眼睛无虞，可是双腿却没有这么幸运了。骨科的医生用先进仪器帮沈妄检查了双腿腿骨的愈合情况,举着黑色的大片子看了半晌。 顾笙笙见医生神色凝重，急忙道：“大夫，沈妄的腿怎么样了？” 沈妄握住顾笙笙搭在轮椅背上的手,安抚地捏了捏。顾笙笙却嫌热，直接抽回手去，催促医生赶紧说。 方才还偷偷闻自己的衣服,等正主到了眼前却忸怩起来了。沈妄这样一想就宽容起来，看着顾笙笙难得的焦躁模样，心中竟是生出难言的喜悦。 医生终于开口：“沈先生的腿骨曾经粉碎性骨折，骨骼上一定会留下痕迹。可如今从片子上看，沈先生腿骨上的裂痕居然消失大半……” 顾笙笙假惺惺道：“会不会是你们的机器坏了？” 沈妄看了她一眼。顾笙笙就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在他跟前藏不住任何一点小心思。 医生听了顾笙笙的话，忙道：“我们医院的仪器是全球最先进的了，不可能测错啊。” 顾笙笙就拿过片子，学着医生的模样举起来对着光细看，腿骨上的细小裂痕清晰可见，比她用灵气探测的要准确多了。残留的裂痕多分布在难以探寻的位置，有些在胫骨后侧，顾笙笙暗暗记下这些裂痕的位置，才把片子还给医生。 医生想不通沈妄的腿骨为何恢复得这么快，小心翼翼地道：“沈先生现在膝盖以上，有没有知觉呢？” 沈妄不语。 医生也没抱多大希望，这位祖宗当初在医院的表现历历在目，谁敢对他说个“站”字，只怕饭碗都要保不住。 医生正想着，就听顾笙笙自豪地道：“沈妄都能站起来了！” 医生虎躯一震！ 顾笙笙接着道：“你不信吗？沈妄右脚有力气的，只是站不了很久。对不对沈妄？” 医生不可置信地道：“这是真的吗？沈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您……您可以试试站起来吗？” 顾笙笙道：“可以的！” 沈妄又美又冷的凤眸睨过来，意思很明显：“自作主张。” 顾笙笙腆着小脸笑：“沈妄，你在家不是站得很好吗？让大夫看看，好帮你治腿呀。” 沈妄从鼻子里发出个气音，没同意，也没说反对。 顾笙笙就冲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医生连忙道：“那就来这儿。” 诊疗室里就有病人复建用的走道，顾笙笙把沈妄推到扶手边，固定好轮椅。 沈妄唇角抿紧，脊背又微微僵硬起来。他扶住扶手，先费劲地将右腿挪到地上，再搬着左腿放在地上。 沈妄手臂肌肉隆起，借着手臂的肌肉就站了起来。他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视角骤然升高，几乎有些晕眩。 沈妄身形一晃，一只软软的小手立刻按在他后腰上，按得十分不是地方。沈妄本就站得费劲，呼吸又乱了一拍。 顾笙笙还期待道：“沈妄，你别怕，我就站在你背后扶着。” 谁怕了？沈妄一口气顶了上来，身体一晃，站直了。 沈妄双腿修长挺拔，堪比t台名模的比例，不难看出他右腿的力气更大，撑住全身大半重量，而左脚只能轻轻点地。 几个医生立刻围上来，仔细观察沈妄的站姿。不过片刻，沈妄眉心一拧，就坐回了轮椅上， 饶是如此，医生们也大喜过望。 “23秒，奇迹啊！”医生说着今天出现在沈妄身上频率最高的两个字。 医生们围着沈妄的双腿检查，还轻轻地敲击他的腿，捏一捏小腿肌肉。 沈妄拧起眉头。顾笙笙立刻抱住他胳膊，香香软软的一团撑着他，小声道：“忍一忍，大夫在帮你检查身体呢。” 沈妄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让别人碰？” 顾笙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刚来的时候，你也不让我碰的。” 沈妄眼神复杂，似在问自己：“现在怎么让你碰了？” 顾笙笙吃惊道：“我又不是别人！” 沈妄怔然抬眸，对上顾笙笙含水的杏眸，一派天真又理直气壮。两人对视半晌，沈妄第一次先移开了眼睛。 顾笙笙还有些愤愤。她辛辛苦苦给沈妄顺毛，喂好吃的，努力了多久才撸上猫的？沈妄怎能把她跟别人相提并论！ 在沈妄眼里，她就这么不重要吗！ 从医院出来了二十分钟，沈妄也没有来哄她。 两人坐在车后座，沈妄只顾着听前排副驾上的助理跟他汇报工作。顾笙笙好没意思，自己面朝车窗看着外头，留给沈妄一个后脑勺。 看着看着，顾笙笙就被外头的景色吸引了。 顾笙笙来了这个世界后，几乎都呆在半山别墅和郊区的剧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夜景呢。 此时华灯初上，开往市中心的路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大厦的led墙上不时播放着明星的大幅广告。 “在看什么？”背后覆上温暖胸膛，沈妄低磁嗓音响起。 顾笙笙的注意力早就转移了，兴奋地比划给沈妄听；“那个广告，在墙上的，好大。” 沈妄看向窗外，窗外景色飞驰而过，已经看不见了：“是led墙广告？” “对，我知道叫这个。”顾笙笙憧憬道，“好气派，只有最红的明星才能上去吧。” 小乡巴佬。沈妄唇角微勾：“是么。”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 前排的助理李竞笑着插话道：“那云鹤大厦是我们先生的产业。夫人想上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哎？云鹤大厦是你的？”顾笙笙杏眸瞪圆了，望向沈妄。 李竞不免从后视镜看了顾笙笙一眼。 说她傻吧，她能把自家boss迷得君王不早朝，还会拐着弯地要资源。说她聪明，装天真也装得太过了吧？ 云鹤大厦是a市标志性的建筑物之一，也是沈妄一手创建，顾笙笙身为沈妄的枕边人怎会不知？ 自家boss可是最讨厌别人在他跟前耍心机的。 可沈妄非但没有嫌恶之色，还似笑非笑地在顾笙笙脸颊捏了下：“是。” 沈妄从前不能理解圈中人养小明星的乐趣在哪里，大把大把地砸资源和代言，却亏得血本无归。 如今他算是懂了。 听得顾笙笙嫩声嫩气撒个娇，他只怕能将整个沈氏都捧到她面前，体验一把烽火戏诸侯。 可顾笙笙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沈妄把人抱过来：“蠢东西，这也能呛着。” 话虽如此，大手还是轻轻抚着她单薄后背，听她咳得可怜，眉头都皱了起来。叫前排的助理：“拿瓶水来。” 助理忙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矿泉水，起开瓶盖递过来。 沈妄把水递到顾笙笙唇边，喂她喝了几口，樱粉色唇瓣沾了水色越发莹润。 顾笙笙缓过气来，道：“大厦为什么叫云鹤？” 沈妄拇指抹掉她唇边水珠，软嫩得像一片樱花。顿了顿，才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句诗。” 顾笙笙将脸颊贴在沈妄掌心，道：“你妈妈一定是个心胸旷达的人。” 也许是怀中一团温软填补了空缺，沈妄第一次放任自己怀念母亲：“嗯。她教我习字，临的就是这首诗。” “妈妈知道云鹤大厦的话，一定会为你骄傲的。”顾笙笙闷闷道。 “妈妈”两个字莫名地取悦了沈妄，他揉了揉顾笙笙的发丝，唇角隐有笑意。 顾笙笙的心情却是复杂极了。云鹤大厦是原书中一个重要的景点，书中顾云烟每次获得奖项与代言，广告都会在云鹤大厦的led墙上反复播放。 云鹤大厦的广告不仅大大提升了顾云烟的身价与知名度，更是顾云烟和沈霆琛爱情故事的见证，还吸引了一大波的cp粉。两人在秀恩爱时，还默认了“云鹤”里的云，是沈霆琛对顾云烟的告白。 原来云鹤大厦竟是沈妄创立的。 可恶！越想越气，真想去揍沈霆琛和顾云烟一顿！ 唇上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下。沈妄举着水，深邃凤眸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喉咙还不舒服？再喝一口。” 顾笙笙睫毛颤了颤，忽然一头扎进沈妄怀里。 沈妄手一颤，清澈水珠顺瓶口落在真皮座椅上。他顾不得其他，只搂着顾笙笙：“……不想喝水就不喝。撒什么娇？” 顾笙笙闷了半天，瓮声瓮气道：“沈妄，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妄,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顾笙笙话音铿锵有力，带着幼稚可笑，又不容辩驳的气势。 沈妄唇角轻勾,却是笑不出来。顾笙笙还往他怀里拱来拱去，他耳尖发红，双手僵硬地在半空中停顿瞬间,还是落在了顾笙笙背上。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助理和司机都自觉地往窗外看。助理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家boss把夫人揽在怀里，两人静静依偎的姿态简直赏心悦目。 一道凌厉眼风扫过来,把偷瞄的助理冻在原地。对夫人再温柔，面对他时还是那个冷冰冰的boss。 助理心里委屈,助理不敢说：“先生，到地方了。” 沈妄收回视线,揉了揉怀里的顾笙笙，声音透着不甚熟练的柔和：“回家再抱,你看看窗外。” 顾笙笙慢吞吞抬起头，卷翘眼睫有些湿漉漉的：“这是哪里？” 顾笙笙这才发觉车停在一间酒店门口。 沈妄主动握住顾笙笙的手：“上次说过，在你去拍戏前会带你出门吃饭,这次补上。” 酒店里灯火辉煌，豪车如云,连门童也穿着制服，长得格外挺拔俊俏。一进酒店，寒冷的空气就被隔绝在外,鲜花香氛被暖气熏得越发馥郁，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酒店经理格外热情地迎出来，将沈妄一行人引入vip直升梯,直上顶楼。这间酒店是a城最高的建筑，直升梯对外的玻璃是透明的，可以将城市夜景一览无余。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不断跳跃，直升梯匀速上升带来的失重感令肾上腺素飙升，望着外头的夜景，让人生出一股俯瞰天下的豪气。 顾笙笙先前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等电梯越升越高，小脸上笑容就渐渐凝固了。 好在电梯很快就抵达顶楼。门一开，顾笙笙就急匆匆迈了出去，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顾笙笙小小地呼出口气，忽觉背后一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她转头，沈妄还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难怪觉得忘了什么……顾笙笙忙跑回电梯里，把沈妄推出来，还谴责地扫了眼保镖和助理们。 被先生拒绝又被夫人的嫌弃的保镖助理们：“……” 顶楼风光又与楼下不同。灯光昏黄，鲜花香气格外清幽，舒缓悦耳的钢琴声缓缓流淌，别有一番浪漫氛围。 最奇妙的是，穹顶与四周墙壁皆是玻璃，若是天气晴好，仰头便可见满天星光。 整个餐厅都被沈妄包下了，两人隔着餐桌对坐。餐桌上铺着雪白桌布，银质餐具闪闪发光，花瓶里的红玫瑰上水珠滚动，甚至点了蜡烛。 顾笙笙一咏三叹：“这就是烛光晚餐吗？好浪漫，我可以拍几个小视频吗？” 沈妄温声道：“我们在全城最浪漫的地方，不要让它变土。” 顾笙笙满不在意，拿出手机给沈妄：“帮我拍，帮我拍！” 沈妄啧了声，还是接过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顾笙笙：“要怎么拍？” 顾笙笙忙摆出天鹅直播上最火的剪刀手，嘟嘴瞪眼，还抽出玫瑰花摆了个中国阿姨最爱的轻嗅蔷薇。 100 沈妄双目一阵刺痛：“你摆点正常的。” 顾笙笙摆了半天，结果沈妄一张都没拍，也不乐意了：“我摆的都是网红拍照姿势，你什么都不懂！” 沈妄菱唇轻启：“是，我瞎了。” “哼！再也不要你拍了。”顾笙笙托着下巴，气鼓鼓扭开脸。 “喀嚓”一声轻响，顾笙笙瞪过去，就对上沈妄举起的手机。她还来不及调整表情，“喀嚓”“喀嚓”几声，被定格在画面中。 顾笙笙气得伸手去抢，沈妄按了几下手机，才由着她抢回去了。 “你干嘛拍我生气的样子！”顾笙笙忙翻看手机，画面上的她气急败坏的，看起来别提多傻了，“把我拍得难看死了，讨厌！” 顾笙笙气得全部删掉。沈妄笑而不语，那几张照片都传到了他手机上。他施施然翻看手机，把顾笙笙托腮的那一张设成了屏保。 照片上的红裙美人托着腮，小脸含怒，一双杏眸瞪着他，是穿透屏幕的生动风情。 坐在对面的顾笙笙已经气成了河豚，嘴巴都撅了起来。沈妄终于良心发现，认真地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沈妄审美极佳，构图光线无一不美，稍稍捕捉了顾笙笙七分风情，这才让顾笙笙转嗔为喜。 顾笙笙一边欣赏照片，一边对沈妄说：“你不早告诉我要来这种地方吃饭，我都没有戴珠宝。” 顾笙笙脱了斗篷，只穿着一袭红裙，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与锁骨。烛光中，只见她杏眸如水，肌肤胜雪，丰厚乌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如明珠生晕，胜过世上一切珠宝。 沈妄内心那难以言喻的巨大独占欲又漫上来。想把她带回家，锁起来。 好在侍应生及时将面包送了上来。顾笙笙看着大大小小的银质餐具，好奇地摆弄着。她没吃过这种正式的西餐，在原主的记忆里，这种细枝末节的礼仪早就模糊。 沈妄抿了一口酒，看着顾笙笙道：“不是早就喊饿了，怎么不吃？” 顾笙笙迟疑地拿起一个叉子，然后偷眼看沈妄。 沈妄道：“不会用？” “谁说我不会！”顾笙笙虚张声势，纤细手指滑过一排餐具，迟疑了会儿，拿起中间的一个餐叉。 沈妄优雅地晃动杯中红酒，透过水晶杯的折射将顾笙笙的小表情收入眼中，眼底闪过笑意。 见沈妄没露出异议，顾笙笙自信地将叉子伸向面包。 沈妄拿餐巾按了按唇角，忍住笑。 桌上有果酱和黄油，顾笙笙挑起一点果酱抹在面包上，满足地咬下一口。然后好奇地看着盛在杯子里的鸡蛋：“西餐也吃水煮蛋吗？” 沈妄用黄油刀敲开蛋壳，从鸡蛋顶端挖出半凝固的蛋黄抹在面包上，“试试？” 顾笙笙一向乐于尝试各种食物，尝了一口，惊为天蛋：“这个好吃。” 顾笙笙吃完一块面包，喝了口柠檬水。侍应生就上来收走了面包篮子和餐叉，又送上精致的冷盘。 等侍应生离开后，顾笙笙才委屈道：“面包还没吃完。” 沈妄道：“别吃撑了，留着肚子吃别的。” 沈妄一本正经地拿起汤勺，挖了一块鹅肝冻。 顾笙笙有样学样，也跟着拿勺子挖了一块鹅肝冻，放入口中，奶油般醇厚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顾笙笙很喜欢鹅肝冻的口感，沈妄见状，把自己的那盘也放到她面前。 顾笙笙杏眸发亮：“这个好好吃。这个是什么？” 沈妄胡说八道：“奶油布丁，你不认得？” 顾笙笙忙挺了挺胸，一本正经道：“我当然认得，这不是考考你嘛？但是这个奶油布丁口感好特别，有奶香味，还有一股特殊的淡淡苦味……是加了禽类的肝脏？也不对，鸭肝鹅肝口感都干涩偏粉……” 沈妄艰难地握拳抵住唇，肩膀轻轻颤动。 前菜和汤还好说，顾笙笙学着沈妄的样子糊弄过去了。等龙虾送上来，顾笙笙就彻底傻眼了。沈妄面前那盘是牛排，她也没办法偷学。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妄姿态优雅地切着牛排，自己则跟那只狰狞的龙虾面面相觑。 沈妄还道：“怎么不吃？” “我……我还不饿。”顾笙笙眼神飘忽。 沈妄勾了勾唇：“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顾笙笙抓起刀叉，苦恼地看着龙虾，不知从何下手。 沈妄将切好的牛排换到顾笙笙跟前，道：“你吃这个。” 顾笙笙嘴硬到底：“我要吃龙虾。” 沈妄低低笑了声，只好道：“到我这边来。” 顾笙笙磨磨蹭蹭，还是坐到沈妄身边。沈妄用餐巾擦擦手，修长手指按住龙虾，用餐刀划开龙虾脊背，咔咔几下直接掰开，露出白嫩鲜香的虾肉。 “好厉害！”顾笙笙小声惊呼，仰头看着看着沈妄，杏眸闪动着崇拜的光。 沈妄矜持：“一只龙虾罢了。” 顾笙笙道：“我就不会开。” 沈妄用柠檬水洗了手，又擦干净手指：“不会就告诉我，今天怎么这么嘴硬？” 顾笙笙忸怩了会儿，小小声道：“我怕你笑我。” 沈妄诧异道：“原来你也有脸皮薄的时候。”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呢，顾笙笙瞪圆眼睛，沈妄就把一叉子虾肉塞进她嘴里。 顾笙笙鼓动腮帮子细细咀嚼：“好吃！” 沈妄把叉子放进她手里：“回去，自己拿着吃。” “懒得换位子了。”顾笙笙坐在沈妄身边，拿着叉子挑虾肉吃。 沈妄啧了声，任由她黏着自己了。 等甜点上来，是一小块点缀草莓的蛋糕。沈妄不吃甜食，可乐坏了顾笙笙。 沈妄慢慢啜着红酒，见顾笙笙左一口右一口地吃得开心，腮帮子鼓鼓的，没忍住又捏了一把。照这种吃法，没过几天奶膘又要长回来了。 顾笙笙被捏了下，抬眼看沈妄，忽然仰头：“下雪了！” 玻璃穹顶是透明的，只见洋洋洒洒的雪花不断飘落，向人扑面而来。 顾笙笙仰着头，好似感受到雪花落在鼻尖，羽毛般软软的一点凉意。她欣喜道：“真好看。” 见顾笙笙喜欢，沈妄唇角也隐现笑意。 顾笙笙称赞道：“太厉害了，好像伸手就能接住雪花！” 侍应生上前倒酒，闻言微笑着介绍：“我们这间空中玻璃餐厅，是全城独一无二的浪漫。仰头欣赏夜空，低头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低头？顾笙笙闻言低头看去。 脚底下原本该踩着的地板，空无一物。万千灯火都在她脚下，甲壳虫似的车流发着光，构成连接这座城市的纽带。 顾笙笙眼前一黑。 餐厅是悬空于大厦墙体之外的空中楼阁。从顾笙笙的视角俯瞰,当真是浩乎如凭虚御风，凌万顷之茫然。 她身子一晃，高跟鞋根与玻璃地面敲击,发出清脆的一声。 刹那间，脚下透明玻璃蛛网般扩散……顾笙笙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喉咙一梗，定睛往下看,更是双腿发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只见精神抖擞的顾笙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放了气的河豚似的软绵绵滑落地面，浑身每一根骨头都被抽干了力气似的。 沈妄先前还当她摆了个美人醉卧的姿势,等瞧见她的脸色，心中一紧：“笙笙！” 顾笙笙浑身发抖,水珠迅速在眼眶中打着转，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本能地叫着：“沈……沈妄……” 顾笙笙的眼神哀切得像落入危险的小奶猫，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妄,好像他是她唯一仰赖的救命稻草。 也许男人骨子都喜欢被人当作大英雄来仰赖，尤其是被顾笙笙这样的绝色美人盯着，简直能激发所有雄性生物的保护欲。 沈妄推动轮椅就要过去,顾笙笙呼吸急促，终于尖利地喊了一声：“别过来！” 沈妄一愣,皱眉看着看她：“怎么了？” “会……会掉下去的，会摔死的！”顾笙笙手指软绵绵撑在地面，摸到了冰冷坚硬的玻璃,可一往下看还是晕眩得要吐，“太高了，太高了呜呜呜呜沈妄救命啊！不行你不能过来,玻璃会碎的！我会掉下去，我们都会掉下去呜呜呜我不想死哇……” 沈妄推着轮椅，要过去捉她：“你抽什么风？” 沈妄一动，顾笙笙就土拨鼠尖叫：“你别动！会掉下去呜啊啊啊啊……怎么这么高啊，天道爷爷救命啊！沈妄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沈妄：“……” 顾笙笙泪流满面，语无伦次：“沈妄，我的所有密码都是六个0，钱都留给你……冰箱里还有刚腌好的海螺肉你要记得吃。你丢掉的蓝牙耳机是被我弄坏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哇……对了我的衣服包包都分给安荷和雪儿，我最喜欢的珍珠耳环留给你做个念想吧，首饰给你的新老婆……你以后娶的老婆一定没我漂亮呜呜呜呜……” 顾笙笙安排着她的小小财产，说到最后一句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漂亮的小脸狼狈不堪，又可怜又可笑。 沈妄却笑不出来。他从未见过顾笙笙吓成这样，好像神经紧绷到极限的猫咪，只需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彻底崩溃。 沈妄语气却是越发冷淡沉静：“别乱动，这玻璃是不会碎的，承受几百个你的重量也绰绰有余。不要往下看，看着我。” 顾笙笙抽噎着看向沈妄，深邃眼眸仿佛蕴含万千星辰，也将她纳入其中，保护起来。 沈妄推动轮椅，慢慢靠近顾笙笙，像在诱哄一只受惊吓的小猫：“乖。就这样，看着我，只看着我。” 沈妄磁性的嗓音蛊惑人心，顾笙笙隔着泪眼看着沈妄慢慢向自己靠近。她粉唇颤抖，想叫沈妄不要过来，又盼着她过来。 风声呼啸，雪花狂舞着扑向这个灯火璀璨的水晶盒子，要将顾笙笙也一并撕碎。顾笙笙紧紧攥着裙摆，她曾经从万丈高空坠落一次，那种身如断线纸鸢的感觉至今在她噩梦中回放。 一只大手抓住顾笙笙的手。 漫天大雪中，端贵冷淡的男人周身仿佛散发着光芒，拯救她于绝境之中。 顾笙笙被扯入温暖坚实的怀中，一股熟悉的冷淡香气瞬间包围了她。顾笙笙紧紧搂住沈妄，在他怀中蜷成一团，彻底没了力气：“沈妄……沈妄，吓死我了真的要吓死了……我要死掉了……” 沈妄将顾笙笙紧紧按在心口，唇似有若无地吻着她发丝：“蠢东西，你死不了。” 刻薄的语气在此时的顾笙笙耳中，也是如此亲切。她急切地把脸往沈妄怀里拱，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三魂七魄这才慢慢归位。 “对不起。”低低的三个字落在耳畔，轻微不可闻，立刻消散在风中。 顾笙笙却听见了，眼睫毛还挂着泪，就惊讶地瞪大眼睛抬头看他：“你说什么？你刚刚是说了对不起吗？” 沈妄这一回没有否认，语气里透出一丝挫败：“我没考虑到你恐高的情况，以为你会喜欢……” 顾笙笙心里一甜，忙打断沈妄的话：“我喜欢的！这里很漂亮，菜也很好吃，今天晚上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顾笙笙杏儿眼哭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现在却认真地安慰起沈妄了，还连着用了两个“真的”来强调自己的心情。 实在叫人心软。 沈妄眼眸温柔：”嗯，我也很开心。“ “真的呀？你能开心真是太好了。”沈妄很少表达出喜悦，顾笙笙欢喜地搂住他脖子，“那我们下次还……来？” 顾笙笙说到最后，语气艰难。 沈妄戏谑：“还来？你不怕高了？” 顾笙笙坐在沈妄怀中，安全感回来了，小尾巴也翘起来了：“我只是有一点点怕而已，是你没提前告诉我，我太意外了。” 沈妄揉揉她的发丝：“下次去别家。a城有很多特色餐厅可以带你去。” 顾笙笙脚尖欢快晃动：“好——” 轮椅咕噜噜轧过地面，顾笙笙坐在沈妄怀中，安全地离开了这空中楼阁。直到进了电梯，顾笙笙也没下来，沈妄也不放开她，就这么相依为命般抱着。 保镖和助理见怪不怪，训练有素的侍应生也目不斜视。等下了一楼，顾笙笙要去洗手间洗把脸，整理一下头发。 沈妄道：“不要乱跑。” “知道了。”顾笙笙从沈妄怀里站起身，理了理裙摆。 沈妄道：“你低头。” 顾笙笙弯下腰去，沈妄抬手理了理她乌黑的发丝：“去吧。” 顾笙笙一笑，转身跟着侍应生离开了。沈妄一个眼神，保镖立刻跟在了顾笙笙身后。 谢子卿疑心自己看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顾笙笙？ 两人在走廊上迎面相遇。顾笙笙一袭红裙，与平素的模样大相径庭，好一朵人间富贵花。两人打了个照面，灯光下，顾笙笙眼角绯红，显而易见是哭过一场。 顾笙笙锦衣华服，出现在这不属于她的富贵场合，又眼角含泪，不免让谢子卿联想到许多，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你……”谢子卿还未开口，顾笙笙就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 顾笙笙不笑时眉目妖冶，擦身而过时留下淡淡蔷薇香，端的是高贵冷艳。 谢子卿的表情活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子卿，你也有搭讪失败的时候啊？”谢子卿的二姐从洗手间出来，幸灾乐祸地拍着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她搭讪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明明是她在……我……”明明是顾笙笙在剧组搭讪他，想方设法地刷存在感，谢子卿不想说女孩子是非，憋得脸红脖子粗。 二姐还一个劲儿气他：“那姑娘是真美。依我看，我们全家都比不上，都能跟我们奶奶年轻时一战了。” “我告诉爷爷去。” 二姐膝盖一软：“别，我们奶奶现在还是美，全天下哪有人比得上！你敢去告状，我就告诉他们你搭讪姑娘失败。” 谢子卿炸毛：“我没搭讪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二姐眼神放光：“哦？！” 谢子卿“啊啊啊”地揉着头发，暴走了。 顾笙笙补着妆，忽然侧头：“谢子卿疯了？” 顾笙笙没多想，把小粉盒塞回包里，出去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她回到沈妄身边，两人一块回家了。 今晚那场小插曲没有影响顾笙笙的心情，她洗过澡，滚在床上翻看沈妄的手机：“沈妄，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沈妄正在工作，闻言侧头看她一眼。 顾笙笙缩了缩脖子：“你都知道我的密码了！” 沈妄淡淡道：“我的遗产里也会写你的名字。” 顾笙笙垂眼，嘀嘀咕咕：“网上说过，没有人能活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你的手机里是不是也有秘密？” 沈妄把手机抽走，又抓住顾笙笙的手。 顾笙笙秒怂，喵喵直叫：“我开玩笑的，有话好好说，你答应过不打人的！” 沈妄按了几下手机，把顾笙笙的拇指按上去，又把手机丢给她：“指纹录进去了。玩吧，别吵我。” 顾笙笙杏眸睁得圆圆的：“真的呀？你真的把我的指纹录进去了？” “怕你的猪脑子记不住密码。”沈妄耳根泛红，很不耐地道。 顾笙笙用指纹试了下，真的打开了。她喜滋滋开口：“沈妄你真……这屏保是怎么回事！” 沈妄道：“再吵就别玩。” 顾笙笙立刻闭嘴，小声咕哝着翻看手机：“我找一张漂亮的照片给你当屏保。我看看……今天拍的照片都很好看呢，特别是这张……你刚才居然在录像！” 从顾笙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分配遗产，到哭哭啼啼被沈妄抱入怀中，都被镜头稳稳收录下来。 顾笙笙再一次愤怒地质问沈妄：“人家这么害怕，你居然还录像？！” 沈妄淡定如常：“视频可以作为遗产分配的证据。” 顾笙笙怒叫：“我告诉你的密码是假的，我的首饰也不会留给你的新老婆，做梦去吧！” “来谈谈我的蓝牙耳机？” “呜呜呜我今天真的吓坏了，头还在晕……” …… 此时的西方某国，顾厚柏正陪着妻子刘雅婷逛商场。两人结婚二十多年，一直忙于家庭与生意，还从没出来度过这么长的假期。 如今两个女儿，一个事业蒸蒸日上，一个嫁得如意郎君，心中大石落下，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出来享受二人世界。 刘雅婷穿着一条黑色亮片的露背长裙出来。她人到中年，保养得却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她也很自鸣得意：“老顾，你看我这条裙子怎么样？” 顾厚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力捧场，而是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 刘雅婷不满地道：“老顾～你看什么呢，比你老婆还好看？” 顾厚柏抬头，表情凝重：“你快看云烟的朋友圈。” “我笙笙怎么了！”刘雅婷忙凑过去一看，顾云烟的朋友圈写着：不听，不看。《朝歌》加油，宁歌加油。 可她附带了一张剧组合照，合照中的红衣少女只占了一个小小位置，却让人第一眼只看得见她：“笙笙怎么在这里头？她不是跟霆琛度蜜月去了？！” 二女儿顾云烟常常跟他们通话，刘雅婷知道这部戏是顾云烟刚拍的《朝歌》，可应该在瑞士度蜜月的顾笙笙为什么会在里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中陡然生出了浓重的不安。 101 顾云烟的手机屏幕闪烁，有五十几通未接电话，统统来自她的养父母。看来自己的那条朋友圈被他们看见了。 顾云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这件事养父母迟早会知道的，顾笙笙嫁给了沈妄，木已成舟，他们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一牵扯到顾笙笙，他们就这样方寸大乱。如果事情出在自己身上，他们会这样吗？亲生的和收养的，终究有区别。 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真正关心自己。顾云烟越想越伤心，自虐般翻着微博，全是骂她的。 最致命的是一个大v发了张打码的豪车图片，道：“某热搜小花日常被豪车接送，清纯人设疑似崩塌？” 底下全是幸灾乐祸的看客。 “热搜小花？是那个顾云烟吧。” “她好low啊，被包养了还看盗文，金主却这十几块钱？” “我早就觉得顾云烟很假了，一股浓浓的绿茶味，原来是被包养的。” 当初顾笙笙被骂上热搜时，顾云烟总忍不住登陆小号，看着那些辱骂顾笙笙的评论和黑图，还会用小号点赞。 可轮到自己时，顾云烟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每一句话都像匕首，血淋淋地插在自己心脏上。 顾云烟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把一头精心保养的秀发都扯下来：“没有没有！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我……” 紧接着，经纪人打来电话：“你也太不注意了！平时跟沈霆琛出入剧组为什么不低调点，我们公司的水军快控不住场了！之前谈好的广告商和剧组已经发话，如果这次新闻还压不下去，就要跟我们解约！你自己好自为之！” 顾云烟哭得浑身发抖，却还本能地抓住了经纪人话里的暗示：现在唯一能帮她压下评论的，只有沈霆琛了。可他最近根本不理自己……不，还有一个人。 顾云烟犹豫了一瞬。虽然沈霆琛最近对她很不好，可自己还是喜欢他的。她也不该再接受别人的帮助……只是一瞬，想起微博上对顾笙笙的赞美，和对自己的攻击，顾云烟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号键。 网上的新闻沸沸扬扬，又不免牵扯到顾笙笙。顾笙笙的微博借着这次的热度，涨了二三十万粉丝。 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也有人夸她：“小姐姐好美啊，期待你的楚明棠！” “我是《朝歌》十年的老粉了，感谢你让楚明棠有了脸。” “笙笙，我从你的第一部剧就是路好了，你别听网上那些，我会一直支持你哒～” 也有杠精和顾云烟的粉丝谩骂，评论很快就乌烟瘴气了。不过比起从前人人喊打的局面，已经温和许多。 顾笙笙挑着夸自己的评论看，喜滋滋地截图发到群里。 席雪儿和安荷已经在刷屏了。两人幸灾乐祸了好几天，还没乐完。 顾笙笙道：“那照片不会是你们放的吧？” 席雪儿和安荷都矢口否认。 安荷道：“我手里有她跟沈霆琛亲热的照片，要放也放这张啊。” 席雪儿：“我去！你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 安荷：黄豆捂嘴笑。 席雪儿：“……” 顾笙笙：“……” 顾笙笙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得罪安荷。 席雪儿振奋道：“反正这次顾云烟是翻不了身了！除非老天爷眷顾她，再爆个流量恋爱的大新闻！” 而另一边，谢子卿正后悔自己难得的休假为什么要回家。二姐这个大嘴巴把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告诉了全家。 谢子卿的爷爷生了四儿一女，家族基业鼎盛，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发展，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倒没有其他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可家族成员感情太好也有太好的坏处，处于叛逆期的谢子卿就特别烦他的一堆堂姐妹们。 无奈家中从他爷爷开始，都偏心女儿。再加上谢子卿是全家最丑的孩子，他从小只能生活在姐姐们的阴影之下。 三嫂笑：“难得啊。自恋小孔雀终于动春心了，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五堂妹道：“是不是跟你拍戏的顾笙笙啊？” 大姐忙道：“顾笙笙不行。” 谢子卿一皱眉，小堂妹心直口快地问：“为什么不行？顾笙笙长得好美。” 谢家子弟个个颜值出众，戏称“全家最丑”的谢子卿放进娱乐圈就已是顶流，可以想像得到小堂妹一句“好美”是多么有分量的夸奖了。 几个女眷立刻翻出手机，互相交流了一番顾笙笙的照片：“的确美。” “难怪子卿喜欢了。” “可是这女孩子太多了吧？” “只要子卿喜欢不就行了？咱们是什么人家，这点小事姐姐给你搞定。” 谢子卿烦得直接跳了起来：“说了不是她不是她！你们有完没完！” 沉稳冷酷的二堂哥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 谢子卿小霸王似的，就怕这个二堂哥。当下气冲冲朝着厨房跑了，自从喝过顾笙笙煲的汤，他再喝其他的汤都没滋味了，只有奶奶煲的汤才能比一比这样子。 女眷们把二堂哥又骂了一顿，责怪他干嘛动手打孩子。谢子卿落下的手机嗡嗡响了下，小堂妹拿起来一看：“我哥还看直播呢？他关注的这个主播我也喜欢！” 几个女人八卦地凑过来：“会不会就是她啊？” 还是端庄温柔的大嫂直接把手机抢过去：“你们别乱翻子卿的手机，他真要生气的。这个怎么关啊？” 小堂妹扑上去：“给我给我！” 几人闹成了一团。 凌晨一点半。 橙柠姐妹花群里。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席雪儿：“反正这次顾云烟是翻不了身了！除非老天爷眷顾她，再爆个流量恋爱的大新闻！” 安荷：“……“ 顾笙笙：“……” 席雪儿：“？” 安荷发了张图：“谢子卿天鹅账号曝光，疑恋上美食女主播。” 席雪儿：“卧槽！我这开过光的嘴啊！” 谢子卿是谁？娱乐圈顶流，光靠一张脸就风靡万千少女的男人。从出道开始，他的颜值和不营业的气质就为他吸引了一大波少女粉。 谢子卿的新闻一出，微博直接瘫痪了，哪里还有人记得顾云烟。 谢子卿在天鹅的账号被扒了个底朝天。 “我知道这个账号啊！天鹅著名土豪粉，打赏过很多女主播。最近很火的那个旺仔不听话，他是榜二！” “两个人在直播间互动可甜蜜了！” “我不能接受！我以为的高岭之花男神爱豆，私底下居然是个爱看直播的精神小伙！” “谁告诉你看直播就是精神小伙了？那个旺仔不听话是美食主播，做菜可厉害了。” “谢子卿太纯情了吧，主播连脸都没露就给人打赏几十万。怜爱了。” 顾笙笙的直播间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网友们惊奇地发现，这个新手主播的榜一比谢子卿还豪，竟打赏了好几百万。而且网络福尔摩斯们怎么搜索，也搜不出一点这位主播的私人信息。 倒是有人提了嘴：“主播的声音好好听，怎么有点耳熟呢？” “原来我看过这个主播的视频！就是那个很火的手打蛋白！” “这是什么神仙主播啊！我粉了粉了！” “我男神果然有品位，换我我也粉啊！” 谢子卿公司的实力与顾云烟的不可同日而语，粉丝战斗力是一等一的，加上有谢家做后盾，舆论风向很快就被带到“谢子卿爱看直播”上。直男爱豆私下爱看土味小直播，这种反差萌再一次为谢子卿圈了一波粉。 连带着顾笙笙的直播间人气也水涨船高。谢子卿的粉丝们认定自家爱豆品味高，喜欢的直播间当然也是坠叼的！ 至于主播本人么？呵呵，跟她们爱豆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们爱豆也打赏男主播呢！ 顾云烟真是喜从天上来。 顾云烟的公司在公关上投入了太大的成本，都打算放弃顾云烟了，没想到天降甘霖。顾云烟发着愣，直到经纪人打电话过来，她才反应过来。 经济人喜道：“这次运气太好了！谢子卿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顾云烟急忙抓住电话，欣喜若狂：“他们现在有了大新闻，不会再骂我了吧？要不要……要不要再发一些谢子卿的新闻？” “你疯了？谢子卿也是你能招惹的？”经纪人警告道，“你之前那部戏马上就播出了，你安分点儿。作品好了，网友们很快就会忘记你之前的事的。” 顾云烟之前拍的两部戏都快开播了，戏的质量都很不错。顾云烟心中稍定，道：“赵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挂电话之前，顾云烟又想到什么：“赵姐，谢子卿的新闻会不会是别人放出来的？” “你是说，别人放谢子卿的料替你挡灾？“经纪人失笑，嘲讽地嗯了声，“是的吧。” 挂了电话，顾云烟脸颊微热。没想到那个男人说到做到，才答应她不到半小时，就真的替她压下了这件事。 再对比沈霆琛，顾云烟心中越发地委屈了。她好好地冷了沈霆琛几天，反而去赴了另一个人的约。当然，这并不是约会，她只是为了感激他罢了。 谢子卿的热搜很快就压了下去，热度却不减。顾云烟的公司趁机狠狠宣传了一波顾云烟的新剧，水军把之前的都压下去了。 顾云烟的团队还对几个大v发了律师函，指责大v造谣损害顾云烟的名誉。大v们挂了个道歉信，顾云烟转发后，大度表示自己不会再追究。 随着顾云烟的新剧播出，她的口碑终于渐渐好起来。 席雪儿和安荷对此气愤不已，席雪儿拿小号在顾云烟微博底下刷她的黑料，可是都被水军压下去，又被删除，一点水花都起不来。 席雪儿怒道：“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这个绿茶婊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又让她复活了！” 顾笙笙慢吞吞道：“你别气了，你要跟顾云烟比运气，会把自己气死的。” 席雪儿气炸了：“顾笙笙你到底是谁那边的！还帮着顾云烟说话！” 顾笙笙无辜，她说的是实话。顾云烟可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啊。这一次的意外再次表明，顾云烟气运加身，还能再蹦跶许久呢。 顾笙笙软声哄席雪儿：“我在做琥珀核桃，做好了给你吃啊。” 席雪儿这才罢了。 顾笙笙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除了沈妄剥的那一碗核桃仁，佣人们又剥了一大盆。顾笙笙烧了一锅开水，把核桃仁烫了一遍，锅里的水就变成了褐色。 “核桃仁的皮有涩味，要烫过才不会麻嘴哦。现在把核桃仁沥干水～” 顾笙笙往锅里倒橄榄油，等滋滋冒烟了，就把核桃仁倒进锅中，木铲翻炒着让核桃均匀受热：“如果核桃仁的水分没沥干，就会炸你一脸的油，很危险——” 顾笙笙一边做一边讲解，语气比平时直播活泼多了，骚话也特别多：“烫到了我会心疼的～” 沈妄面无表情看她一眼：“你今天怎么不开直播？” 非要来荼毒他的耳朵。 顾笙笙深沉地叹口气：“名利，有时候是一种负担。” 沈妄接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说完，沈妄就想掐死自己。天天跟着顾笙笙听土味视频，他也被传染了！ 顾笙笙冲沈妄竖起了大拇指：“你也是很有内涵的人呢。” 锅里的核桃仁毕毕剥剥地响着，很快就发出了诱人的香气，颜色也变得焦黄。 沈妄闻见了香气，就看过来：“炸得脆吗？” 顾笙笙拨拉出一个核桃仁，吹了半天塞进嘴里嚼了嚼：“脆！” 沈妄：“……拿一个给我！” 核桃都补不了小怪物的脑子。 顾笙笙把炸好的核桃仁都捞出来，放在盆子里晾着，拿了两颗过来给沈妄吃：“想吃就直接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我们都这么熟了，总是猜来猜去的多麻烦……” “吵死了。”沈妄吃了两颗核桃仁，就翻脸赶顾笙笙。 顾笙笙哼唧着走开了。她就着炸核桃仁剩下的油，倒了两碗白砂糖进去，小火慢慢熬煮糖浆。 木铲子不断在锅里划着圈，等焦糖颜色渐渐变黄，就把核桃仁倒进去。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稍一不注意糖壳就会变焦，或者返沙。 丢在一边的手机嗡嗡响起。顾笙笙没空接，就冲沈妄道：“帮我接一下。” 沈妄拿起手机，一眼就看见了屏保。然后接起：“哪位？” 核桃仁有些多，顾笙笙双手抓着铲子，有些吃力地将核桃仁翻炒均匀，让每一颗核桃仁都沾上金黄色的糖壳。 盛出后，顾笙笙又往其中一半琥珀核桃上撒了白芝麻。只见一颗颗琥珀色核桃仁晶莹透亮，颗颗完整无缺，点缀了白芝麻更是赏心悦目。看一眼，舌尖就仿佛尝到了那酥脆焦糖的甜味。 顾笙笙拿了一颗颠颠跑向沈妄：“我做的琥珀核桃，果然是全世界坠～叼的！” 沈妄不准她说这句话，说是脏话。顾笙笙得意忘形地又说了，沈妄这次却没揍她，而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顾笙笙有些奇怪：“怎么了？” 沈妄按住话筒，深邃眼眸望着她：“你父亲的电话。” 琥珀核桃掉在地上,糖壳碎开了。 顾笙笙诧异万分，事实上她常常忘记原主这对父母的存在。他们怎么会忽然给自己打电话？原书里，至少等顾云烟和沈霆琛官宣后,这对工具人父母才会登场的。 顾笙笙的情绪变化完全写在脸上，沈妄凝眉：“怎么了？” 顾笙笙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犹豫地接过手机。 带着温度的手机扣在耳边,顾笙笙仍是怔怔的，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电话里响起一道女声：“笙笙！笙笙！你告诉妈妈，你现在不是跟霆琛在国外度蜜月吗？你怎么会嫁给沈家那个残废！” 残废二字让顾笙笙瞬间回神,她愤怒地反驳：“不是的！” 顾笙笙的否认很含糊，刘雅婷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自欺欺人道：“不是什么？你告诉妈妈，那些长舌妇都是乱说的对不对,你嫁的是霆琛对不对？刚结婚那阵子你不是常常给爸爸妈妈发消息，说你们在国外度蜜月吗？好端端怎么会有人造谣说你嫁的不是霆琛？” 刘雅婷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顾笙笙几次想要解释都无从开口。一阵混乱后，电话那边归于安静，换了男声：“笙笙,是爸爸。” “……“这嗓音太熟悉，顾笙笙张了张口,呐呐叫了声：“爸爸。” 那头沉默了一瞬，语气越发严肃：“笙笙，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没事吧？！” “天啊老顾,笙笙都愿意喊你爸爸了，这是受了多大的欺负啊！”刘雅婷大呼小叫。 顾厚柏严肃追问；“笙笙，告诉爸爸你现在在哪？” 顾笙笙被吵得晕头转向：“我现在在沈妄的别墅。” 一句话击碎了顾家父母最后的幻想。女儿真的被嫁给沈妄冲喜了。刘雅婷哭嚷起来：“沈家这天杀的！那沈妄是个瞎眼的残废啊——” 顾笙笙愤怒地反驳：“不准这样说沈妄！” “你从来喜欢的都是沈霆琛啊！沈家那个大儿子眼瞎腿瘸,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啊……” 尖锐嗓音极具穿透力，顾笙笙忙按住手机看向沈妄，他神色淡漠，仿佛那些字眼都与他无关。 顾厚柏倒是稳得住，只是细听嗓音都哑了：“爸爸妈妈马上就飞回去，买最近的一趟航班……” “别。你们别回来！”顾笙笙忙阻止道。 刘雅婷越发激动：“那个残废有没有欺负你！他们是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威胁你了？” “不是，没有……”短短一个电话没办法解释太多。顾笙笙急得跺脚，好在原主父母似乎很习惯这种对话，不气不恼，还哄着她：“笙笙，你不要怕啊，万事有爸爸在。” 顾家父母一个哭天抢地一个自说自话，顾笙笙急得直跺脚。手里一空，沈妄把电话接了过去。 沈妄道：“我是沈妄。” 沈妄的语气冷淡而不失礼貌，可刘雅婷尖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怂得直接消了音。电话那头换成了顾厚柏。 放在过去，顾厚柏在生意场上，是与沈妄攀谈的资格都没有的。远远看见了，也要感叹一句后起之秀，锐不可当。 沈妄陨落时，顾厚柏也扼腕叹息过。可这点惜才之心绝不够让他送上自己的女儿，去为一个残废冲喜。 顾厚柏克制着愤怒，与沈妄交谈几句，要他把电话还给顾笙笙。 却听沈妄道：“笙笙现在很安全。事情的前因后果复杂，我可以为两位安排私人飞机，我们面谈。” 沈妄天生有着上位者的气势，三言两语做下决断。 顾厚柏心中扼腕他的残疾，一面冷冷道：“不必。我们会买最近的一趟机票飞回来，请你到时候务必给我们一个解释。” 电话挂断。 厨房里安静下来，远处隐隐海浪声翻滚，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许久，顾笙笙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让他们回来？” 沈妄反问：“为什么不？” “他们会把我带走的。”顾笙笙恹恹的。 沈妄抬手：“你过来。” 顾笙笙慢吞吞蹭过去，沈妄握住她的手，略急躁地将她扯到膝上：“你想跟他们走吗？” 顾笙笙想也不想就道：“不想。” 沈妄眉宇间的沉郁忽然就散了：“那就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 沈妄说出的话有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魔力。顾笙笙用力点点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可这个电话还是打破了什么。两人心情各异，沈妄沉默了一会，说有事要处理，独自回了书房。 102 琥珀核桃掉在地上,糖壳碎开了。 顾笙笙诧异万分，事实上她常常忘记原主这对父母的存在。他们怎么会忽然给自己打电话？原书里，至少等顾云烟和沈霆琛官宣后,这对工具人父母才会登场的。 顾笙笙的情绪变化完全写在脸上，沈妄凝眉：“怎么了？” 顾笙笙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犹豫地接过手机。 带着温度的手机扣在耳边,顾笙笙仍是怔怔的，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电话里响起一道女声：“笙笙！笙笙！你告诉妈妈，你现在不是跟霆琛在国外度蜜月吗？你怎么会嫁给沈家那个残废！” 残废二字让顾笙笙瞬间回神,她愤怒地反驳：“不是的！” 顾笙笙的否认很含糊，刘雅婷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自欺欺人道：“不是什么？你告诉妈妈，那些长舌妇都是乱说的对不对,你嫁的是霆琛对不对？刚结婚那阵子你不是常常给爸爸妈妈发消息，说你们在国外度蜜月吗？好端端怎么会有人造谣说你嫁的不是霆琛？” 刘雅婷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顾笙笙几次想要解释都无从开口。一阵混乱后，电话那边归于安静，换了男声：“笙笙,是爸爸。” “……“这嗓音太熟悉，顾笙笙张了张口,呐呐叫了声：“爸爸。” 那头沉默了一瞬，语气越发严肃：“笙笙，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没事吧？！” “天啊老顾,笙笙都愿意喊你爸爸了，这是受了多大的欺负啊！”刘雅婷大呼小叫。 顾厚柏严肃追问；“笙笙，告诉爸爸你现在在哪？” 顾笙笙被吵得晕头转向：“我现在在沈妄的别墅。” 一句话击碎了顾家父母最后的幻想。女儿真的被嫁给沈妄冲喜了。刘雅婷哭嚷起来：“沈家这天杀的！那沈妄是个瞎眼的残废啊——” 顾笙笙愤怒地反驳：“不准这样说沈妄！” “你从来喜欢的都是沈霆琛啊！沈家那个大儿子眼瞎腿瘸,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啊……” 尖锐嗓音极具穿透力，顾笙笙忙按住手机看向沈妄，他神色淡漠，仿佛那些字眼都与他无关。 顾厚柏倒是稳得住，只是细听嗓音都哑了：“爸爸妈妈马上就飞回去，买最近的一趟航班……” “别。你们别回来！”顾笙笙忙阻止道。 刘雅婷越发激动：“那个残废有没有欺负你！他们是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威胁你了？” “不是，没有……”短短一个电话没办法解释太多。顾笙笙急得跺脚，好在原主父母似乎很习惯这种对话，不气不恼，还哄着她：“笙笙，你不要怕啊，万事有爸爸在。” 顾家父母一个哭天抢地一个自说自话，顾笙笙急得直跺脚。手里一空，沈妄把电话接了过去。 沈妄道：“我是沈妄。” 沈妄的语气冷淡而不失礼貌，可刘雅婷尖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怂得直接消了音。电话那头换成了顾厚柏。 放在过去，顾厚柏在生意场上，是与沈妄攀谈的资格都没有的。远远看见了，也要感叹一句后起之秀，锐不可当。 沈妄陨落时，顾厚柏也扼腕叹息过。可这点惜才之心绝不够让他送上自己的女儿，去为一个残废冲喜。 顾厚柏克制着愤怒，与沈妄交谈几句，要他把电话还给顾笙笙。 却听沈妄道：“笙笙现在很安全。事情的前因后果复杂，我可以为两位安排私人飞机，我们面谈。” 沈妄天生有着上位者的气势，三言两语做下决断。 顾厚柏心中扼腕他的残疾，一面冷冷道：“不必。我们会买最近的一趟机票飞回来，请你到时候务必给我们一个解释。” 电话挂断。 厨房里安静下来，远处隐隐海浪声翻滚，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许久，顾笙笙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让他们回来？” 沈妄反问：“为什么不？” “他们会把我带走的。”顾笙笙恹恹的。 沈妄抬手：“你过来。” 顾笙笙慢吞吞蹭过去，沈妄握住她的手，略急躁地将她扯到膝上：“你想跟他们走吗？” 顾笙笙想也不想就道：“不想。” 沈妄眉宇间的沉郁忽然就散了：“那就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 沈妄说出的话有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魔力。顾笙笙用力点点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可这个电话还是打破了什么。两人心情各异，沈妄沉默了一会，说有事要处理，独自回了书房。 琥珀核桃放凉了，诱人的香气收敛起来。顾笙笙把琥珀核桃装在盒子里，扎上丝带。又卷起袖子，要做椰汁燕窝糕，预备作为给顾母的礼物。 美食是顾笙笙力量的来源，也让她从焦虑中平复下来，慢慢理顺被乱糟糟的思绪。 顾家轮到顾厚柏这一代已经败落，只留下一间小公司，靠着父辈的一点旧情维持运作。顾厚柏和刘雅婷只有顾笙笙一女，在顾笙笙十岁时，又收养了堂哥留下的孤女顾云烟。堂哥夫妻是生意破产双双跳楼，没留下一分财产。可顾家不缺钱，刘雅婷虽然泼辣，倒也从未亏待过顾云烟。 只有顾笙笙，始终对顾云烟敌意深重。见到父母的注意和宠爱被顾云烟分走，加上顾云烟背地里的那些举动，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性格也越发娇纵叛逆。到后来，除了跟顾父要钱，顾笙笙甚至几个月都不会跟父母联系。 这些都是顾笙笙从原主的回忆中拼凑出来的。其实原书中对于顾家父母的着墨很少，他们出场寥寥几次，都是为了推动顾云烟和沈霆琛的感情进展。 第一次出场，他们从沈家别墅强行带走了顾笙笙，让未来大佬沈妄沦为全城的笑柄，也将沈老爷子对顾家的一点旧情彻底斩断。从此，顾家彻底失去了庇护。 等顾家父母愤怒地找沈家讨要说法时，沈老爷子对他们闭门不见，柳萍则仗着儿子的势，整得顾家父母求告无门，公司也陷入了倒闭危机。 这时候，顾云烟挺身而出，泪汪汪地表示自己会去求沈霆琛。顾家父母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哪里肯让第二个女儿再羊入虎口？可顾云烟坚定地表示，自己一定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于是，大义凛然地去找了沈霆琛。 沈霆琛和顾云烟当时正在闹分手，因为这件事，两人顺理成章地上演了一出强取豪夺，沈霆琛给顾家公司投资五百万，解决了危机。沈霆琛也派人将顾笙笙从别墅里放出来，送回顾家。 可怜顾家父母以为顾云烟真的为家里牺牲了，内疚不已，根本不相信顾笙笙指责顾云烟勾引沈霆琛的话，还反过来责怪她，要她感激顾云烟的付出。 盛怒的顾笙笙直接跑回了沈家，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沈妄身上，又一门心思地勾引沈霆琛，破坏沈霆琛和顾云烟的爱情，彻底展开了作死之路。 顾家父母也并没有得到善终。后来顾家父母得知了沈霆琛与顾云烟早就在一起的真相，怒斥顾云烟不知廉耻。顾云烟大受刺激，哭着给沈霆琛留下一封信后就带球跑了，还遭遇了绑架。 沈霆琛当然排除万难救回了顾云烟，而胆敢让顾云烟伤心的顾家父母，自然被打压到破产，只能靠顾云烟“暗中”的照拂得以蜗居在贫民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顾笙笙堕落之死，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在原书里，顾家父母一直不知道顾笙笙替嫁的事，直到顾云烟第一次拿到视后才飞回国。 顾笙笙回溯了一遍剧情，顾家父母知道真相的时间比原来提早了整整半年。她确定，有些地方跟原来不一样了。 是不是只要打破原来的剧情，就可以逆转天命？ 顾笙笙心事重重地做饭，心事重重地洗过澡，有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吃宵夜。 沈妄冷冷看着她，视线强烈到让顾笙笙无法忽视：“看我干什么？” 沈妄下巴轻轻一抬：“你就给我吃这个？” 盘子里的椰汁燕窝糕撒着糖桂花，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散发着清淡而诱人的香。可炊金馔玉的沈妄一眼就看出是切下的边角料。 顾笙笙哄他：“这糕味道都一样呀，你吃一口看看。” “不一样。”顾笙笙给沈妄做吃食，从来是精益求精，什么时候给他吃过边角料？ 顾笙笙只好道：“好好好。冰箱里有我切好的，本来打算明天送给妈妈，我让人先拿上来……” 沈妄揪住她后颈，一言不发把盘子里的燕窝糕吃了，滋味果然都是一样的。 顾笙笙今天累得很，都没力气嘲笑沈妄了。洗漱后，她破天荒地一头扎进被子里，连手机都不玩了。 沈妄靠在床头看手机，拇指滑动屏幕，看得聚精会神。顾笙笙看了他一会，强忍睡意蹭到他腿上枕着。 那双凤眸就从手机上移开，盯住了她。沈妄的眼睛生得很美，双眼皮薄而窄，眼角斜飞，被这双眼看着，顾笙笙的心脏就会加速跳动。 顾笙笙满意了，看着沈妄的眼睛再次强调一遍：“我明天不要回顾家的，你不要让我回去。就算我爸爸妈妈拖我回去，你也得救我。” 沈妄眼底似有笑意：“我保证。” 顾笙笙放下心来，不多时，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像只渴睡的奶猫，半枕半卧在沈妄的腿上，乌黑发丝逶迤散落。 顾笙笙的睡颜无邪，粉润的唇微微张着。沈妄凝视她良久，缓缓伸出手指落在她唇上，轻轻一按，比想象中更柔软。 他正要收回，指尖就被湿润口中。 视力恢复后，沈妄可以看见许多从前发觉不了的细节。比如顾笙笙还停留在口欲期，白天她会吃许多小甜食来填补空缺，晚上睡觉时，淡粉色的唇总是一吮一吮。 沈妄嘲笑过她一身奶味，原来是还没断奶。这种情况在她闯了祸和受到惊吓后会格外严重。 今晚顾笙笙对父母回国这件事定是感到万分焦虑，才会这样吮住他指尖不放。 指尖被温热包裹,轻轻一抽，却被吮得更紧。顾笙笙双手抱紧沈妄劲瘦腰肢，睡得脸颊绯红。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根神经都开始躁动,血液沸腾。白日的冷淡自持统统粉碎，深邃眼眸里欲念翻滚。 顾笙笙的脸颊在灯光里泛着玫瑰色，毫无防备地向他展露。她的美近乎神迹,又如此脆弱。 而世人皆有渎神之心。 …… 沈妄的唇最终落在她的眉心，换得顾笙笙一个含糊呢喃,抓住他的手指，咬得更紧了。 沈妄一夜未眠,天将亮时才得以抽身，去了一趟浴室。顾笙笙梦中听了一场雨,雨声中睡得愈发香甜。 第二天顾笙笙醒得很早，身边的床是空的,顾笙笙翻个身抱住个软垫，带着沈妄的气息,已经没有温度。 顾笙笙慢腾腾坐起来，环顾四周，浴室里也没有人。她掀被子下床,踩着毛绒拖鞋去浴室洗漱。 两只剔透玻璃杯并头摆在一起，一白一粉两只电动牙刷。 顾笙笙拿起粉色牙刷,挤上牙膏放进嘴里，脑袋一点一点，惺忪杏眸在浴缸上停留了一瞬。浴缸湿漉漉的,沈妄换下的睡衣丢在脏衣篓，没丢准，丝绸睡衣落在地上。 顾笙笙走过去捡起来,睡衣下是一条纯白色睡裙，是她的。她昨天有换衣服吗？顾笙笙小小打个哈欠，裙子从指尖落进脏衣篓，没多想。 黄铜水龙头出温热的水，浇在脸上十分惬意。顾笙笙拿毛巾轻轻摁掉脸上的水珠，杏眸里的惺忪逐渐转为清明。 天光乍破，白色的别墅笼罩在雾气中，像童话里才有的景色。佣人们像勤劳的工蜂，悄无声息地在院子里外进出忙碌，维持这幢豪宅的运作。 顾笙笙饶有兴致地翘着脚，趴在窗台上看老园丁修剪花草。家里的佣人都是身强力壮，腿脚利索的，只有这位老园丁，头发都花白了，拎着花肥时颤巍巍的，一步一停顿。 顾笙笙看得焦急，正要下去帮他的忙，就见门口走进来沈妄的三位助理。 周未帮老园丁提起花肥，两人交谈了几句。而楚眉仿佛出于女人的某种直觉，忽然抬眼直勾勾向二楼方向看过来。 顾笙笙察觉她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眼，她在睡裙外套了件沈妄的灰色毛衣，长发披散。再看楚眉，一袭红色职业裙装衬得她风姿绰约，身材格外惹火。 顾笙笙哗啦把窗帘扯上了。 曲眉盯着二楼的方向。李竞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什么呢？那不是boss的卧室吗，窗帘还拉着，是不是没起床？” 曲眉笃定道：“沈先生让我们来，就不会爽约。” “这可不一定。”周未笑道，“没听过那句诗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周未和李竞发出男人都懂得的笑声。曲眉怒道：“低俗！” 两人多少知道曲眉的心思，连忙讪讪道歉。 周未叫住一个女佣：“沈先生起床了吗？” 女佣道：“这个点先生在健身房。” 曲眉道：“那我们去书房等吧。” “不行。”女佣道，“我得通报一下夫人。“ 曲眉板起脸：“我是沈先生的贴身助理。你是不认得我吗？沈先生喊我们来是有正事的，耽误了你负责吗？” 那女佣悠悠斜她一眼，竟是比她还横：“我还是沈夫人的贴身女佣呢。这会儿先生夫人还没起床，你要进去，就得等我通报。” 曲眉作为沈妄的助理，在公司谁都要给她三分薄面。此时被个小女佣给了钉子碰，冷笑道：“难道你家夫人的话比沈先生还管用？” 女佣一板一眼：“先生吩咐过，家里的一切事宜都听夫人的。” “你！”曲眉还要再说，被李竞拦住了。 等女佣走了，曲眉红着眼道：“一定是那冲喜的故意给我下马威。刚才她明明在窗户那看着我们呢。” 周未反问道：“夫人为什么要给你下马威？” “她……”曲眉顿了顿道，“她见我跟在先生身边，自然拿我当眼中钉。” 周未忍无可忍地道：“咱们三个都是跟着boss最久的。同事一场，我教你个乖：得罪谁也别得罪这位新夫人。” 李竞若有所思：“这位新夫人，真把boss迷住了？” 周未一脸深沉：“迷得一塌糊涂。” 三位助理中，周未跟着沈妄的时候最多，接触到顾笙笙的机会也最多。他的话不会有错。 李竞郑重记下了，曲眉哑然半晌，眼底仍有不甘之色。另外两人也不再劝她，她要是再听不下去，也就不配跟自己共事了。 沈妄在健身室做完一百个卧推，额发微湿。出汗的感觉很痛快，他拿起运动水壶仰头喝了一气，喉结滚动，水珠沿着下巴滴落到胸肌上，跟汗水汇聚，沿着热腾腾两道人鱼线往下滚。 玻璃墙面映出一道婀娜身影，沈妄险些呛到，抵着唇咳嗽几声：“你一早作什么妖？” 顾笙笙轻轻拍了拍沈妄后背，哼道：“不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顾笙笙一袭银色鱼尾裙，因为怕冷裹了一件人造皮草。乌黑长发盘成精致发髻，脖子上挂了一串钻石项链，其中深蓝色的南非钻石恰恰落在胸前一抹雪痕上，令人移不开眼。 沈妄喉结滚了滚，还是忍不住要刻薄一句：“你刚从哪个暴发户的舞会回来？噘什么嘴，还噘？……这样穿也很好看。穿吧。” 沈妄败下阵来，仰头又喝了几口冷水，喉结滚动。 顾笙笙小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提着裙摆，天鹅曲颈般高贵冷艳：“在家里也要注意仪容端庄。” 103 成天穿着睡裙到处跑的不是你？沈妄忍住了，沈妄不说。 顾笙笙又开始批评沈妄；“你干嘛这么早就来健身房？我都冷醒了。” “我是你的暖水袋吗？”沈妄拿毛巾擦了擦脸，把一点暗爽笑意遮掉。换了姿势，准备做卷腹。 顾笙笙开始哼唧。 沈妄瞥她一眼：“又怎么了？” “jio疼。”顾笙笙穿着高跟鞋。她小腿笔直纤细，脚背雪白，穿着高跟鞋分外养眼。 沈妄实在不知道她今天是作哪一出，示意她过来：“脱掉鞋，过来帮我压着。” 沈妄的腿还使不上力气，做卷腹需要旁人辅助。他双手交扣搭在脑后，调整好姿势，肚子上一沉。 顾笙笙坐在沈妄硬邦邦腹肌上。她踢掉高跟鞋，把皮草也脱了，雪白纤细的胳膊搭在沈妄胸口。 沈妄沉默，顾笙笙回以天真烂漫的眼神：“不对吗？” “……数着数。”沈妄腹肌发力，上身前倾，唇瓣就与顾笙笙贴近。 沈妄呼吸间带着干净的薄荷味，还有他独有的味道，因为运动而显得热气蓬勃，分外有侵略性。 空气逐渐粘稠，沈妄低沉喘息和着热气扑在脸上，令人脸颊发烫，脚趾蜷缩。顾笙笙脸颊酡红，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沈妄看。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不过一瞬，复又分开。 顾笙笙低下头，撑着沈妄的胸膛来稳定身体，好在沈妄核心力量极强，腹肌卷动时强韧的力量把顾笙笙带得摇摇晃晃。那一颗蓝色钻石在胸前一抹雪痕上晃动不休，惹人注目。 沈妄呼吸不稳，咬牙做满一百个，就喘着气倒在垫子上，额发潮湿。 热汗浸湿了黑色背心，勾勒出强韧的腹肌线条，两道人鱼线直没入宽松裤腰。顾笙笙往后靠，有什么东西抵住他。 顾笙笙挪动一下，沈妄闷哼一声，抓住她：“别乱动！” 顾笙笙道：“手机硌到我了。” 沈妄眼睫都被汗水浸湿了，眼角隐隐发红。他抬起右手挡住眼睛，胸膛起伏。 “沈妄。”顾笙笙把他的黑色运动手套脱掉，又去掰他的手指，沈妄食指指尖有些发皱，像是在水里浸久了，“是什么呀？” 顾笙笙又要动，沈妄把顾笙笙往上提，让她趴在自己胸口：“没什么。” 顾笙笙撑着他胸口，娇气地道：“你身上都是汗，我的裙子都蹭上了。” 沈妄一听，立刻把顾笙笙按住，蹭得她奶声奶气地叫，全身都是自己的味道。 顾笙笙的新裙子出师未捷身先死，气得喵喵叫。沈妄重新给她挑了一条有着蓬松裙摆和蕾丝的裙子，这种夸张装束放在顾笙笙身上也不显突兀，越发显得她娇艳稚嫩。 沈妄把她抱在膝上，当作洋娃娃似的摆弄，亲手替她系上扣子。最后轻轻一捏脸颊，却发现顾笙笙不高兴：“怎么了？” “这裙子不好看。”顾笙笙撇开脸。 “好看。”沈妄扳过顾笙笙的小脸，“平时不是很喜欢么？” “没有女人味。”顾笙笙皱起了脸：“我现在不喜欢这种了。” “女人味？”沈妄眼睛往下一瞟。 顾笙笙一把按住他眼睛：“往哪儿看呢！” 沈妄把她的手指扒下来，捉在手中：“你要什么样的裙子，我派人送来。” 顾笙笙不知道那种裙子该怎么形容，费劲地比划着：“上下两件的，裙子窄窄的……” 沈妄了然：“职业装。怎么忽然想穿那个？” 顾笙笙凶道：“我为什么不能穿？” 沈妄想象了一下顾笙笙穿着那样的裙子，想必别有一番风情。若是用在晋江不可描述……沈妄喉结滚了滚，当即打电话命人明日来给顾笙笙量尺寸，又定制几套珠宝。 顾笙笙插嘴道：“我不缺珠宝，我有好多。” 沈妄想起她那闪闪发光的鸽子蛋就眼睛疼：“那些是谁给你的，抢劫了全城的暴发户？” 顾笙笙鼓了鼓脸,不要跟他说话了。 沈妄打开展示柜，扫了眼顾笙笙的所谓珠宝，眼底闪过冷意。 这些珠宝看似不少,成色样式皆不入流，沈家的旁枝娶亲，准备的珠宝只怕也比顾笙笙要多。其中一些赫然是旧物,想必是柳萍和沈佳琪戴厌的，便给了顾笙笙。 顾笙笙今天选的那串鸽子蛋,虽然俗气，倒也是其中最昂贵的一件了。 顾笙笙忍不住道：“是不是很多？” “嗯。”沈妄把柜门合上,“想要更多吗？” 顾笙笙不是很当真地点点头：“想。” 沈妄便按铃吩咐佣人：“把这些珠宝打包，送回沈家。” 顾笙笙点漆般的眼看着他,这是沈妄口中第一次提起沈家老宅，冷冰冰的“沈家”两字,全然不把自己当作沈家人。然后她就急了：“这些是我的！为什么要送回去？” 沈妄道：“别急，明天它们就会回来。” 沈妄语气淡定,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顾笙笙似懂非懂，看着璀璨夺目的珠宝被粗暴地倾倒出来，红蓝宝石漫溢到地上,最后封成一大盒。 顾笙笙又反悔了，要沈妄保证,如果珠宝回不来，沈妄就要赔偿她双倍才行。 沈妄低低笑了两声，答应下来,又道：“饿了。” 顾笙笙道：“那我去做早餐。想吃点什么？” 沈妄看了眼手表，道：“金枪鱼三明治和咖啡，送到书房。” 顾笙笙没吭声。沈妄扳过她小脸一看：“又怎么了？” “你今天也很忙吗？”顾笙笙抱着胳膊。 沈妄盯着她看了会儿,顾笙笙就怂了：“我去做早餐了。” 顾笙笙站起来，腰上一紧，又被拉回去了。 沈妄道：“今天公司有几个重要事务推不掉，我提前处理完，中午陪你接待父母。” “你会在家陪我吗？”顾笙笙欣喜地看着沈妄。 “……嗯。”沈妄深邃眼眸里带着一丝难以辨别的耐心与温柔。 顾笙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精神抖擞起来：“太好啦。我去准备中午的菜，不知道今天厨房有什么……” 沈妄本想让她中午别忙活了，可顾笙笙兴冲冲地盘算着，就没说。顾笙笙跑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你的助理们早就来了，在楼下呢。” 曲眉三人在楼下等了许久。周未和李竞还好些，曲眉穿着裙装丝袜，冻得瑟瑟发抖。等终于被放进别墅，被暖融融的空气包围，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妄倒是难得抬眼看她，视线在她的裹身裙上停留一瞬，若有所思。 曲眉被他深邃眼眸注视，浑身过电般颤了颤，可惜此时鼻尖发红，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就花了。等她调整好表情，沈妄早就收回目光，继续听周未汇报公事。 不多时，女佣送来早点，是简单的三明治和咖啡。闻到香气的瞬间，三位职场精英都不由得恍了神，周未也忘了自己在说什么：“那块地皮的竞标……竞标……” 李竞踢了他一脚，周未才回过神：“先生，抱歉。” 沈妄冷淡凤眸看过去：“没吃早餐？” 周未厚着脸皮笑：“是啊，没来得及。这三明治肯定是夫人做的吧？太香了。夫人对先生可真好，知道先生的口味。” 一顿彩虹屁吹得李竞和曲眉对他暗暗鄙夷，沈妄倒是心情不错：“继续读吧。” 居然被轻轻放过！周未暗暗松口气，赶紧收敛心神，继续读报告。 一天的任务量，硬是压缩到四个小时内处理完毕。周未三人都是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好在沈妄终于发了善心，让厨房为他们准备食物。 女佣来请示：“几位吃些什么？” 周未三人脱口而出：“三明治！” 顾笙笙在厨房听了，道：“正好，刚才为沈妄准备的材料还有多，做好给他们端去吧。” 厨师利索地做了三份三明治，用的是顾笙笙准备的酱料，也足以让几人吃得眼眸发光了。 三明治切成适口的小块，微微发黄的全麦吐司里夹着金枪鱼煎蛋和生菜，酱料不知是怎么调的，浓郁又清爽。周未三口两口就塞下去了，意犹未尽地看向李竞盘子里的。 李竞吃了一块，立刻护住盘子，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三明治！“怪不得有句话，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我现在一点都不奇怪先生会被夫人拿下了。” 曲眉听着两人对顾笙笙的厨艺吹捧得上天，心情简直糟透了：“不就是一块三明治吗？” “你不吃？”周未看过来。 曲眉指尖一推：“我减肥。” “那给我吧。”李竞和周未立刻瓜分了三明治，活像饿了三天三夜。 闻着三明治的香气，再看两人吃得那么香，曲眉嘴里分泌出口水。她要保持身材，秉持过午不食的规矩，今天一早出门也没吃早餐，此时早就饥肠辘辘。 曲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胃里更不舒服，催促道：“快些吃完，我们回去了。” 可惜两人都忙着抢最后一块三明治，气得曲眉拿起包就走了。 曲眉急匆匆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一人：“哎呀！你走路怎么这么冒失！” 曲眉定睛一看，撞她的是一位珠光宝气的美妇人，只是穿戴举止都有些暴发户做派，眉眼更是隐隐眼熟：“明明是你撞了我。” 女佣忙上来搀着这贵妇人：“老夫人您没事吧？” 刘雅婷挑眉道：“我好端端走着，她一头撞出来！她是谁啊？沈妄呢？我女儿呢？” 曲眉立刻就明白了这妇人的身份，沈妄怎么能容忍这种人成为他的岳母？曲眉一言不发，刘雅婷上下打量她，见她长相美艳身材火辣，又一副宣示主权的气势站在别墅门口，心中那股火气越发涌上来了。 倒是随后出来的李竞和周未替她向刘雅婷道歉，三人这才离开。 刘雅婷还琢磨着“贴身助理”四个字呢，抓着那女佣问：“刚才那女的是谁？我女儿在哪儿呢？” 女佣道：“那是我们先生的助理。夫人在厨房呢。老夫人您等着，我这就通知夫人和先生去！” 女佣说着就跑了。 顾厚柏才进门，就被刘雅婷扑进怀里：“老顾啊！刚才那个妖精似的女人你看见了没，肯定跟沈妄有事！” 顾厚柏道：“别激动，可能是误会。” “误会什么啊误会！我们笙笙都被她赶去厨房啦！”刘雅婷痛心疾首，“我家笙笙这是遭的什么罪啊！沈妄这个杀千刀的……” 沈妄才出电梯，听见的就是这句。 刘雅婷一边骂一边回过头去，嗓音戛然而止。只见一个极冷极俊美的青年，身穿剪裁合体的三件套黑色西装，通身有着说不出的贵气威严，令人忽视了他的实际年龄。 “你是……沈妄？”顾厚柏迟疑道。 刘雅婷闻言，才发觉这青年坐着轮椅，白璧有瑕，更令人扼腕。她脱口而出：“沈妄不是瞎了吗？！” 刘雅婷一开口，沈妄就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奇妙。刘雅婷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头脑空空的气质，与初来时的顾笙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尖着嗓子说话时的语调也如出一辙。 不过顾笙笙的美貌显然遗传自刘雅婷，五官浓艳，特别是那双杏眸和心形下巴。只是顾笙笙青出于蓝，眉眼间透着天真，很容易与刘雅婷区分开来。 “才治好不久。”沈妄道。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顾厚柏大大松口气之余，向沈妄歉意道：“抱歉，我夫人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 沈妄微微一点头：“无妨。” 刘雅婷还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沈妄？沈妄他不是……” “爸爸？妈妈？”一声清甜嗓音响起，三人同时望去。 顾笙笙站在厨房门口，眼神似喜似惊地看着顾家父母。他们的模样居然跟顾笙笙上一世的父母一模一样！顾笙笙下意识放轻呼吸，生怕自己是在梦中。 “笙笙！”刘雅婷直扑过去，抱着顾笙笙一顿哭喊：“我的笙笙啊！妈妈来了你别怕！” 你这样我才害怕啊！顾笙笙被刘雅婷勒得喘不上气，无措地看向沈妄，冲他伸出手：“沈妄……” 可沈妄只是端坐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笙笙没事了，妈妈来了！是妈妈没保护好你，你受委屈了笙笙，别怕啊，妈妈来了！”刘雅婷把顾笙笙按在怀里，哭得一点儿都没有贵妇人的样子。 刘雅婷一哭起来就不像她的母亲了，可是怀抱一样馨香柔软，让顾笙笙鼻子酸酸的，莫名地涌上了委屈。 顾厚柏强忍着发红的眼圈，抱了抱妻子和女儿：“笙笙，没事了，别怕。” “我，我没事……”顾笙笙被勒得小脸通红，快要背过气去了。 沈妄终于开了尊口，解救顾笙笙于水火之中：“岳父岳母，笙笙亲自准备了午餐，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刘雅婷一分神，顾笙笙趁机挣扎出来：“对，锅里还炖着清酒鲍鱼呢，我得去看看火。” 顾笙笙说完，一转身哒哒哒就跑了，丢下沈妄一个人面对顾家父母。 看见女儿全须全尾活蹦乱跳，顾家父母总算长出了口气，也能分神来打量沈妄了。 在得知女儿被嫁给沈妄后，顾家夫妻俩这一天一夜都没能阖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闭眼就能梦见自己女儿在沈家受苦的场面。 刘雅婷夫妻俩气势汹汹带了一车人来，本意是立刻将女儿从沈家这个魔窟里带走。沈家要是愿意放人，自然是好，沈家要是不愿意放人，他们抢也要把人抢走。 这会儿，跟沈妄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倒是两人从未想到过的局面。 一路上喊打喊杀的刘雅婷，这会儿安静得很，跟顾笙笙很像的杏眸自以为隐蔽地审视着沈妄。 从前一心放在沈霆琛身上，倒是从没注意过这位沈家大少爷。主要是沈妄其人从来忙于公事，偶尔出入社交场合，也不是顾家能够上的。 人比人该死，从前觉得沈霆琛论模样家世已是百里挑一的，现在见了沈妄，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 顾厚柏则眉头紧锁，频频向厨房方向看去。他不在乎沈妄，只惦记着女儿。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而诡异。 沈妄倒是气定神闲，主动开口道：“岳父岳母……“ 顾厚柏有些恼怒：“这声岳父我不敢……呃！” 顾厚柏露出痛苦的表情。刘雅婷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别把话说死了！ 沈妄视若无睹，接着道：“笙笙听说两位要来，今天特地亲自下厨。” 刘雅婷全然不信：“我们笙笙哪儿会下厨啊！” 沈妄指尖一动，道：“笙笙厨艺不是跟岳母学的？” 顾厚柏听得“岳母”二字立刻瞪了沈妄一眼,刘雅婷却语速飞快地道：“我们笙笙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个蛋也不会煎。” 顾厚柏更是冷了张脸：“女儿要娇养，笙笙在家,我是从不肯让她做一点儿事的。” 刘雅婷一听，眼圈就红了：“我们笙笙这些日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夫妻二人想到女儿在沈家受的这些委屈,心都要碎了。虽然刚才是顾笙笙执意要下厨，他们也只会将过错怪到沈妄头上,当即对沈妄怒目而视。 沈妄若有所思，面上不显：“家里有厨师,笙笙亲自下厨是为了孝敬二位。” 刘雅婷压根不信。自家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是会为了他们下厨的。不过她是绝不肯在别人面前说女儿不好的,忙道：“当然了！我们笙笙人长得漂亮，又活泼可爱,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就算厨艺差点儿又怎么了？吃的是这份孝心！” 104 刘雅婷生怕顾笙笙做一堆焦炭出来，提前为她找补。 沈妄淡淡点头,神色颇以为然。 刘雅婷登时对沈妄顺眼了几分，立刻细数起顾笙笙的种种好处来，全然忘了自己来沈家的目的。 顾厚柏连声咳嗽,以眼神示意刘雅婷：“去厨房看看笙笙，这孩子哪里是会做饭的,被烫着。” 刘雅婷反应过来：“哦对对，我去看看。” 沈家的厨房宽敞明亮，比顾家的客厅都大,窗外是无敌海景。顾笙笙系着一条小围裙，正在灶台前有模有样地忙活。 刘雅婷看见这一幕，扯起嗓门又要哭：“笙笙,沈妄就这么欺负你啊！让妈妈看看，小脸都……” “啊？”顾笙笙的脸颊带着一点奶膘，白里透粉，蜜桃似的能掐出水来。 刘雅婷就捧着顾笙笙的脸道：“笙笙你最近没控制饮食啊，上镜该显胖了。” 顾笙笙立刻就不乐意了，摇头晃脑地挣脱刘雅婷的手：“我在做饭呢，您别捣乱。” “好好好。”刘雅婷松开手。看着顾笙笙执意要做饭，就道：“让妈妈来吧，你别烫了手。” “就好了。您尝尝这个，好吃吗？”顾笙笙把清酒鲍鱼切成片，夹起一片塞进刘雅婷嘴里。 刘雅婷简直受宠若惊。在过去的一年里，顾笙笙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已经很少向她撒娇了。清酒鲍鱼醇香鲜嫩，她却一点儿也没尝出来，囫囵咽下去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看来女儿现在真是长大了。刘雅婷心里乍喜乍悲，拉着顾笙笙的手：“笙笙啊，妈妈现在哪有心情吃饭，你快跟妈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笙笙道：“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别发火，也不准去找沈霆琛和他／妈算账。” 刘雅婷满口答应。 顾笙笙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果然，刘雅婷两眼火星乱迸，要不是顾笙笙拦着，都要拿刀去沈家砍人了。 顾笙笙忙给她倒了杯茶，刘雅婷一口喝下才稍稍顺了气，也将事情的另一面告诉了顾笙笙。 刘雅婷和顾厚柏每隔几天都会收到顾笙笙的微信，上头的定位和图片的确来自国外。顾笙笙跟父母关系一直很僵，平时都没有通过电话，以至于几个月也没发现真相。 刘雅婷又咬牙道：“真没看出来，沈霆琛这么不是个东西！明知道你被他妈坑了，居然见死不救！” 顾笙笙冷笑，“他跟我没有关系了。现在这样就很好，您和我爸爸别管了。” 刘雅婷答应着，脸上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顾笙笙忙道：“您可得答应我，不准擅自去找沈霆琛的麻烦。” 刘雅婷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对妈妈还不放心吗？” 就是不放心你啊。刘雅婷在原书里，头脑简单又冲动，可是敢带人直接闯沈家别墅把原主带走的，也把沈老爷子得罪得彻底，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顾笙笙还想多嘱咐她几句，刘雅婷话锋一转：“沈妄平时对你怎么样？在这儿没受委屈吧？” “唔……“顾笙笙歪头，陷入了思考。 刚来的时候，沈妄对她好凶，还欺负她。可是沈妄也会抱抱她，在她害怕的时候从天而降。 顾笙笙小脸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哼哼唧唧挤出一句：“还行吧……” 刘雅婷早将女儿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对沈妄有意，没受委屈，忧的是沈妄的腿疾：“没想到沈妄长得这么好，眼睛也好了。哪像外头传的，说他瞎了又瘫了。哎，只可惜这双腿……” 顾笙笙想也不想就道：“沈妄好着呢。他的腿迟早也能治好。” 刘雅婷一喜：“真的？” “真的。”顾笙笙用力点头，“医生也说过，沈妄迟早会好的。他每天都在健身房锻炼呢，右脚也有知觉的。” “锻炼好，锻炼好啊，我看他身材是挺结实的，不像个病秧子。”刘雅婷又试探道：“沈妄他……能行？他只是伤了腿，其他没事儿吧？” “什么？”顾笙笙歪头，眉眼间一派天真：“不是说了吗，他眼睛好了呀。” “哎，不是问眼睛，就是那什么！”刘雅婷不好意思跟女儿谈这个，委婉道：“你们俩，那个，平时晚上怎么睡的？” 顾笙笙道：“抱着睡。” 刘雅婷哎了声：“可沈妄他腿还没好啊，你们俩……什么时候圆的房？” 顾笙笙杏眸眨了眨，脸颊爆红：“干嘛问这个啊！“ “妈妈问一句怎么了，我……好好好，我出去，别急别急。可别把手烫着了！”刘雅婷被顾笙笙赶出了厨房。 顾笙笙盯着砂锅里的冒泡泡的汤，脸颊也被熏得滚烫。什么圆房啊！ 餐厅里，沈妄和顾厚柏也谈过了这件事。顾厚柏再温厚的人，也气得牙关紧咬。明知这件事与沈妄无关，也将对沈家的怒火迁怒给他。 顾厚柏沉声道：“这个婚约是上一代人定下的，我们本就没打算攀附沈家。只是当初笙笙一心喜欢沈霆琛，为了这个婚约跟我们哭闹绝食……” 沈妄指节发白。 顾厚柏继续道：“……我实在没了办法才厚着脸皮找到沈老爷子……在这件事上，你也算是受害人。这桩婚约就算作废，你跟笙笙以后……“ “老顾！”刘雅婷忙忙打断丈夫的话。 顾厚柏疑惑地看向她，刘雅婷看都没看他一眼，喜滋滋地回到餐桌边坐下，冲沈妄道：“笙笙在弄最后一道汤呢。马上开饭了。” 顾厚柏小声道：“不是，你……呃！” 顾厚柏脚尖剧痛，在妻子的警告眼神里闭了嘴。 刘雅婷这会儿再看沈妄时，心态和眼神全然变了，开始话里话外地盘问沈妄的事。 沈妄不是多话的，态度却很是认真得体，偶尔回应几句，就令刘雅婷心花怒放，话没套出几句，反而滔滔不绝地说起顾笙笙的事儿来，就差把顾笙笙几岁断奶都说出来了。 等顾笙笙领着佣人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时，就听刘雅婷在敲打沈妄：“有家室的男人要避嫌，身边那些助理啊秘书啊太漂亮都不是好事！特别是那种长得跟妖精似的……“ 顾笙笙忙打岔：“汤来了！” 沈妄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顾笙笙却避开他的眼神。 刘雅婷忙招呼顾笙笙：“笙笙，快来妈妈身边坐下。” 顾厚柏已经起身，拉开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与此同时，沈妄手指攥紧了轮椅扶手，眼神迅速看了顾笙笙一眼，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 顾笙笙看了看沈妄，又看了看顾厚柏拉开的椅子，还是走到了沈妄身边。 佣人立刻上前拉开椅子，顾笙笙坐下，道：“我习惯坐在这边。” 顾厚柏温和地笑笑：“没关系，笙笙想坐在哪里都行。” 然后暗暗瞪了沈妄一眼。 沈妄却是眉眼舒展，在顾笙笙坐下后，抬手把她散落的鬓发掖到耳后。粗糙指尖碰到耳朵，顾笙笙跟被电到似的，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耳根都红了。 “啪”。顾厚柏把筷子重重放下，吹胡子瞪眼。 刘雅婷夹了一筷子牛肉塞他嘴里：“干什么呢你，吃菜。” 顾厚柏泄愤地嚼了两口，表情一变。再定睛一看桌上的菜：凉拌芦笋，香茅虾球，番茄绘牛肉，清酒鲍鱼……一道道菜色香味俱佳，饶是他满腹心事，也被激发出了无限的食欲。 刘雅婷也吃得赞不绝口，不停地问：“笙笙，这真是你做的菜？你几时学会做菜的？” 顾笙笙道：“我自己学的。” 顾笙笙没打算瞒着自己会做菜这件事，反正原主跟父母相处的时候不多，他们也不会深究。 顾笙笙亲自给顾父顾母盛汤，然后是沈妄，最后一碗才给自己。 没想到这个举动把老两口感动得不行。刘雅婷一感动话就多了，开始刨根问底：“这汤火候太好了。笙笙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的厨艺？你在家可从没下过厨，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拍戏了，什么时候学的？” 刘雅婷拆台拆得彻底，顾笙笙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就……就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顾笙笙扯谎的时候眼睛会往边上看。 这一看，就对上了沈妄深邃的眼，他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顾笙笙心里一跳，差点把碗打翻了。 热汤撒了出来。 顾厚柏和刘雅婷失声道：“笙笙小心啊！” 一只大手及时挡过来。热汤全洒在他手背和袖口，手背泛了红，昂贵的黑西装袖子上迅速凝结了白花花的油点。 顾厚柏直接站起身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好大声响。等看清楚顾笙笙没事，才大大松了口气。 沈妄反手握住顾笙笙指尖：“烫到没？” 顾笙笙摇摇头，惊魂未定。沈妄翻看一下她的手,细嫩雪白的手指完好无损。 刘雅婷忙拿起餐巾：“沈妄你的手没事吧？快擦擦，可别烫着了！” 沈妄这才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烫到的地方阵阵刺痛。 “沈妄，你的手……”顾笙笙要哭似的,拿餐巾小心地擦着沈妄的手。 沈妄道：“没事，我去换件衣服。” 顾笙笙立刻丢下餐巾,站起身来推沈妄的轮椅。 沈妄道：“你留下陪爸妈吃饭。” 顾笙笙紧张地盯着沈妄的手：“不行，你的手要上药。” 刘雅婷也道：“就是,快点去上药吧，那汤烫着呢。” 沈妄不答,却是看向顾厚柏。顾厚柏看天，胳膊却被重重掐了下,刘雅婷瞪了他一眼。 顾厚柏吃痛，又看了眼沈妄的手，僵硬地道：“赶紧上点药吧,别让笙笙担心。” 沈妄微微欠身，顾笙笙已经急匆匆推着他转身上楼了。 顾厚柏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道：“笙笙怎么对沈妄这么上心？” 刘雅婷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这你还看不出来？做生意做傻了？” 顾厚柏哪里是看不出来，道：“沈妄的为人我从前听说过，最是狠辣决断。笙笙被咱们宠坏了,性子是不让人的，跟沈妄不合适。” 刘雅婷听了，这才皱起眉来：“不会吧？我看沈妄对笙笙是真好,刚才那碗汤泼下来，沈妄的反应不可能是装的。“ 顾厚柏愁眉道：“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刚才沈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肯跟笙笙离婚了。他现在重掌了沈氏大权，咱们是得罪不起的。我想着，这件事只能求沈老爷子了。” 刘雅婷道：“别，我看笙笙和沈妄感情不错，你这边再掺合一脚，倒是把事情弄坏了。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顾厚柏拿妻子没办法：“那你说怎么办？” 刘雅婷拍板：“凉拌！咱们待会儿再看看情况。要是笙笙愿意留下，就让他们再处处。要是笙笙要跟咱们回家，咱们跟沈妄拼了，也得把女儿带回去！” 顾厚柏沉吟片刻：“只能这样了。不过他们俩这么去了那么久，沈妄不会欺负笙笙吧？” 顾厚柏越想越急，直接站起来：“我去看看。” “你看什么看！小两口干什么要你管呢！”刘雅婷扯住顾厚柏，“咱们才回国，也得通知一下云烟。问她拍完戏没，回家过年，我在国外给她和笙笙买了两个包呢。” 顾厚柏想起来了：“这倒是，我看云烟这孩子最近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顾厚柏给顾云烟拨了个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刘雅婷道：“肯定是在拍戏呢，晚上再打吧。” …… 沈妄的手在冷水里冲了一会儿，烫伤的手背很快就冒出水泡，透明地鼓胀着，看得顾笙笙胆战心惊。她小心地替沈妄把袖扣解开，冷白坚硬的腕骨上也有烫伤的痕迹，在冷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刺目。 沈妄只是不适地拧眉：“帮我换衣服。” 袖口被浸湿后贴在身上，还带着肉香，沈妄一秒都难以忍受。 顾笙笙盯着他领口看了眼，不知为何忸怩起来：“等佣人帮你换。” 沈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单手解着扣子，要把衣服脱掉。 “哎，你别碰到伤口！”顾笙笙深吸口气，拍开沈妄的手，半蹲下来帮他解开扣子。 衬衫扣子系到最上头一颗，束着修长脖颈，榄尖似的喉结形状分明。顾笙笙杏眸闪动，伸出手指碰了下。 顾笙笙惊奇道：“它会动。” “别乱动！”沈妄一把抓住顾笙笙的手指，哑声道，“乱碰什么？” 沈妄的手指烫得吓人。顾笙笙吓了一跳，忿忿地抽回手：“小气。” 沈妄反唇相讥：“你大方，让我摸吗？” “我没有。”顾笙笙仰起头，纤细的脖颈柔腻流畅。 沈妄视线落在她脖颈上，意味不明地翘了翘唇角：“你有别的。” 顾笙笙觉得沈妄的笑不是好笑，就瞪了他一眼。但是想到沈妄刚才帮自己挡了热汤，就瞪得不够凶了，眸中水光盈盈，简直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 沈妄的眼神就柔软下去，手指勾一勾顾笙笙的下巴：“帮我换衣服，难受。” 顾笙笙歪头躲开，垂着眼很快地帮沈妄把衬衫扣子都解开了。沈妄这些日子没白锻炼，露出一线精悍结实的胸膛，在浴室的灯光下，腹肌线条隐隐浮现，半遮半掩，分外地……撩人。 沈妄低沉嗓音从头顶落下：“帮我脱下来。” “……”昂贵笔挺的西装被攥得皱起来，顾笙笙好像陷入了什么重大难题，整个人都凝滞了。 沈妄耐心地等着，视线一寸寸在她脸上流连，光洁的额，漆黑的眼眉，挺俏的鼻子，粉润的唇。 顾笙笙终于深吸口气，抓住沈妄的衬衫领口，往两边猛地一扯。 刷地一声，强悍的腹肌线条伴随荷尔蒙迎面袭来。 沈妄抬手，慢条斯理地把摇摇欲坠的领带扯下，弄脏的衣物一件件落地，最后只剩一条黑色西裤。银质皮带扣解开半挂在胯骨，两道人鱼线若隐若现没入裤腰。 动作间结实胳膊碰到顾笙笙的，热腾腾的温度烫得顾笙笙一个哆嗦，软绵绵就坐倒在地上。 顾笙笙双手捂住眼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表情包。 【你馋他的身子，你下贱！】 沈妄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笙笙，她露出的耳根和后脖颈都泛起了粉，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在她自燃之前，终于好心开口：“地上不冷吗？” 顾笙笙小声问：“是不是很疼啊？” 烫伤的这点痛，对沈妄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沈妄面无表情：“疼。” 顾笙笙就更紧张了，捧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往上吹气。顾笙笙的呼吸落在伤口上，更多的是痒，像蝴蝶扇动翅膀。 沈妄深邃的眼眸望着她。 小时候他见过沈霆琛受伤，柳萍就是这么捧着他的手，往伤口上吹气，沈霆琛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那时候他不解，只觉得这种行为可笑。 顾笙笙吹了一会儿，抬眼看沈妄：“还疼不疼？” 沈妄手一翻：“还有手腕。” 顾笙笙就低头，往他手腕上也吹了吹：“吹一吹痛痛飞，好了吧？” 李嫂拿着烫伤膏和纱布匆匆进来，就听见了这句。夫人半跪在轮椅前，从后面看去，就像埋在先生腿上。 先生光着膀子。 李嫂：“……” 李嫂一个急刹车,盘子里的药膏丁零当啷。她忙背过身道：“先生夫人，我送了烫伤膏来。” “哦，拿过来吧。”顾笙笙直起身来。 可李嫂却背对着她,把药放下后就匆匆地走了。 顾笙笙拿起药膏看了看：“这个怎么用啊？还有针？” 沈妄道：“先用针把水泡挑了，再上药。” 顾笙笙咽了下口水，瞪着那枚尖锐的针：“这……这个痛不痛啊？要先消毒吧？” 沈妄再次提示：“用酒精棉球。” 105 顾笙笙拿起针,笨手笨脚地用酒精棉球消毒，然后鼓足勇气去拉沈妄的手。 沈妄修长手指接过针,命令她：“把头转过去。” 顾笙笙道：“可是……” 沈妄道：“听话。” 沈妄的话像是有魔力，顾笙笙转过头去,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你自己能行吗？痛吗？要不还是打电话叫医生吧……” 身后沈妄没有回答，只有药膏和盘子发出轻微声响。顾笙笙忍不住回过头,沈妄正在往手背上缠纱布。 顾笙笙忙伸手：“你一只手怎么缠，我来帮你。” 沈妄由着她抓住手检查。纱布缠得整整齐齐,顾笙笙把纱布剪短，打结：“你一只手也包扎得这么好,真厉害。” 沈妄淡淡道：“熟能生巧。” 顾笙笙道：“你以前也经常受伤吗？为什么？“ 沈妄道：“打架。” 顾笙笙奇道：“还有人敢跟你打架呀？你身上这些疤，都是打架留下的吗？” 顾笙笙的语气让沈妄唇角翘了翘：“嗯。” 顾笙笙好奇地盯着沈妄上身的疤痕。沈妄强健坚实的胸膛，手臂,还有后背上都有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因为冷白色肌肤而愈发明显。 顾笙笙的眼神太直白,落在哪里，哪里就燃起火来。她手指虚点着疤痕：“这是怎么弄的？” 沈妄哑着嗓：“这是小时候……摔伤的。” 顾笙笙又指着他肩膀，肋骨,和腹肌上的几道旧伤：“那这些呢？” 沈妄低头看了眼：“那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总有小混混来打劫，经常跟他们打群架。” 顾笙笙没想到沈妄还有这样的一面,她想象着少年沈妄跟一群西方少年打架斗殴的场面，好奇地追问道：“你那时候不带保镖吗？” “一开始没带。后来他们埋伏我，捅了我一刀。爷爷知道后，强行给我安排了两个保镖。”沈妄指了指人鱼线上的一道疤，补充一句：“不过我还是赢了，后来再也没人敢惹我。” 顾笙笙低头看去，块垒分明的左侧腹肌靠近人鱼线处，有一道发白的疤痕，顾笙笙小心地摸上去，仍然有明显的凹凸感，可以想象当时扎得有多深。 淡粉色指尖盈盈有光，不安分地在他腹肌上轻点。沈妄腹肌绷紧，线条越发分明。 沈妄呼吸不稳，低头看向顾笙笙，却见她扁着嘴，眼圈都红了。 沈妄赶紧把手背上的蝴蝶结重新系回去，一边问：“又怎么了？” 顾笙笙往沈妄腿上一趴，好半天才闷闷不乐道：“我讨厌那些人。” 要命。 沈妄捏住顾笙笙后颈轻轻地揉，嗓音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帮我拿身干净衣服，你父母还在楼下等着。” “差点忘了！”顾笙笙抬起头来。 沈妄换好衣服，和顾笙笙一道下楼。餐桌已经撤了，刘雅婷和顾厚柏正在客厅喝茶。 见二人下楼，顾厚柏就提出告辞。 顾笙笙道：“啊？我还准备了晚餐呢。” 顾厚柏笑道：“爸爸妈妈刚回国，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今天就不留了。笙笙你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住几天。” 顾笙笙还没回答，沈妄就道：“我之前病着，岳父岳母也不在国内。按传统笙笙该三朝回门，改日我会备下礼物，陪她一起回去。” “那些言之过早了。”顾厚柏说话十分保留，对着顾笙笙语气才温和起来：“笙笙，爸爸妈妈太想你了。你最近也不用拍戏，正好回家陪爸爸妈妈过个年。” 离过年还有几天，这是要顾笙笙回家常住的意思了。 刘雅婷也搂着顾笙笙，心肝宝贝地叫着：“笙宝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你回家来，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鱼面。” 沈妄看向顾笙笙。顾笙笙很有些心动：“什么鱼面？” 沈妄唇角绷紧，语气却是温和如常：“笙笙过年要陪我回老宅，是我爷爷的意思。” 顾厚柏愣了：“沈老爷子他……也知道这件事？” 沈妄露出个淡淡笑意：“老爷子很喜欢笙笙，是不是？” 沈妄最后一句话转向顾笙笙。顾笙笙立刻得意道：“对，爷爷可喜欢我了。我答应了爷爷过年要去看他的。” 顾厚柏一阵凄凉。刘雅婷却是眼睛发亮，搂着顾笙笙道：“咱们笙笙就是讨人喜欢。那你就先留下来吧，等见完沈老爷子，再回爸爸妈妈家过年，啊？” “嗯。”顾笙笙被刘雅婷搂得紧紧的，还是有些不自在，向沈妄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妄优雅地欠身：“既然岳父有事，就不多留了。” 不等顾厚柏再反对，一边的女佣立刻呈上几个精致的盒子。一盒是顾笙笙做的燕窝糕，另外两盒却是顾笙笙没见过的：“那是什么？” 刘雅婷打开盒子一看，差点被闪花眼：“这也太贵重了？” 盒子里是一套钻石首饰，沉甸甸的闪耀非常。刘雅婷是识货的，这套首饰只怕比她所有的首饰加起来都要贵。 顾厚柏的那份礼物是一盒玉棋子，触手温润，一看就是古董。他立刻道：“这么重的礼，我们不能收。” 沈妄道：“这是笙笙为二位准备的。” “对。”顾笙笙把燕窝糕的盒子压到钻石上：“这是我亲手做的，是养颜润肤的，对您眼角的皱纹有好处。” “……好，笙笙做的点心，妈妈一定会吃完的。”刘雅婷捂住眼角，强颜欢笑。 顾厚柏还要说什么，刘雅婷就道：“这是笙笙的一片心意，就收下吧。笙笙，你过来，妈妈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呢。” 刘雅婷把顾笙笙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个新包，还有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刘雅婷笑道：“巧克力是你爸爸给你买的，我说笙笙长到十八岁后就不吃糖了，他非要给你买，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巧克力。” “我很喜欢。”顾笙笙隔着包装纸都闻到了微苦的诱人香气。 刘雅婷摸了摸女儿粉嫩的小脸：“我女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笙笙啊这脸上怎么一丝毛孔都看不见了。你打了什么针，快告诉妈妈，妈妈最近脸上都长皱纹了。” 顾笙笙道：“没打针，我做的燕窝糕您记得吃，养皮肤的。” “我天天吃燕窝，也没见得有什么用。”刘雅婷小声嘀咕了句，又嘱咐道，“你跟沈妄去给老爷子拜年的时候，可得乖乖的，跟今天一样就很好，知道吗？” 顾笙笙点头：“知道了。” 刘雅婷又道：“等拜完年，你再跟沈妄一起回家来。到时候云烟也会回来，你……你别跟她闹别扭啊？过年要和气。” “哼。”顾笙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好惹的冷笑。 刘雅婷差点被萌死，揉着女儿的脸：“都嫁了人了，不要再跟云烟闹别扭了。云烟她打小就让着你，你在片场打她的新闻，妈妈可看见了，云烟还说不怪你呢。” 顾笙笙反问；“那她说了我为什么打她吗？” 刘雅婷笑道：“云烟说了，她来片场的时候快迟到，是沈霆琛顺路送她。被你看见了，你就发脾气了是不是？” 真是什么话都让顾云烟说完了。从前原主看沈霆琛看得很紧，但凡沈霆琛跟别的姑娘有个眼神接触，都要大闹一场。狼来了的故事弄多了，原主指责顾云烟勾搭沈霆琛时，顾家父母压根不信。 而且前期顾云烟和沈霆琛的确处于精神出轨的暧昧期，原主根本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反而觉得顾父顾母不站在自己这边，是偏心顾云烟，一直到死都没有原谅他们。 刘雅婷见顾笙笙脸上神色变化，忙道：“笙笙，云烟虽然不是妈妈亲生的，可也是咱们家养大的，你们是姐妹，为了一个狗男人闹得姐妹失和，可不值得。” 顾笙笙哼唧道：“你不信算了，我迟早会摆出证据。” “好好好。”刘雅婷哄着她，“记得一定要回家啊，跟沈妄一块儿回来。” 刘雅婷最后一句话提高嗓音，继续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沈妄你的手可别碰水，笙笙多照顾着沈妄，啊？” “知道了。”顾笙笙乖乖点头，跟着顾父顾母往外走了几步。 身后，沈妄低低哼了一声。顾笙笙回头，见他捧着手皱眉，忙跑回去：“你的手又疼啦？” 沈妄脸色微微苍白，摇头：“没事，你送岳父岳母出去吧。” “不用不用，笙笙你好好照顾沈妄，自己妈妈不用送。”刘雅婷摆摆手。 李嫂立刻殷勤上前：“我送您二位。” 一路上，刘雅婷都拉着李嫂旁敲侧击女儿在沈家的处境。 李嫂本就对顾笙笙忠心耿耿，自然把顾笙笙夸得像朵花似的，又说先生有多疼爱夫人，小两口一刻也分不开。 李嫂是沈家的佣人，她的话刘雅婷并不全信，却也听得心花怒放。顾厚柏却是越听越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嫂把刘雅婷送上车，刘雅婷还降下车窗，对李嫂殷殷嘱托：”我家女儿从小娇惯，管家这些事她不在行，可得你在旁边提点着。” 李嫂笑道：“您放心吧，有我呢，这些事不用夫人操心。咱们先生现在眼睛好了，不会再让夫人受半点儿委屈。” 刘雅婷敏锐地道：“以前谁给笙笙委屈受了？啊？是不是沈妄？！” “不是不是。”李嫂犹豫片刻，小声地把柳萍一群人来别墅的事说了：“……还好有先生给夫人撑腰，那边再也不敢过来了，今天还送了好几盒珠宝给咱们夫人呢。” 刘雅婷点点头，一个沉甸甸红包塞进李嫂的兜里。李嫂推不掉，看着刘雅婷的脸色不安道：“按理我不该透露主人家事的。只是我是夫人一手提拔的，您又是我们夫人的母亲，我才……” 刘雅婷亲热地笑道：“你做得很好。我们笙笙在沈家过得好，也不会忘了你的。” 李嫂忙点头：“您放心！” 刘雅婷升起车窗，轿车绝尘而去。李嫂想着刘雅婷最后的那个笑容，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发毛。 顾厚柏也看着妻子：“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你别管。”刘雅婷拿出小粉镜子照了照，“我脸上真的有皱纹了？” 刘雅婷自负貌美，保养得很好，平日最忌讳别人说她有皱纹了。也就是自己女儿说的，才不会挨她的呲。 顾厚柏立刻道：“没有，哪来的皱纹？” “演技太差了。”刘雅婷白他一眼：“前面往左拐，我要去趟美容院。” 顾厚柏道：“你不累啊？这时候还有心思去美容院？” 刘雅婷“啪”地合上粉镜：“别让我说第二次。” 车子立刻调转了方向。 李嫂回到别墅里，几个女佣正在收拾茶几，道：“先生和夫人呢？” 一个女佣道：“回卧室了。先生要一壶红茶。” “我送上去吧。”李嫂亲手泡好红茶，又拿了一叠顾笙笙爱吃的杏仁饼，这才端着茶盘上楼。 李嫂敲敲门：“先生，夫人，我送茶点来。” 顾笙笙道：“进来吧。” 李嫂推门而入，差点被一片珠光宝气闪到眼睛。 顾笙笙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盒子，璀璨耀眼的珠宝满得溢出来。钻石颗颗有指头大，红蓝宝石剔透夺目，顾笙笙抓了一把珍珠，往不远处的花瓶里扔，圆润光滑的珍珠掉得满地都是。 沈妄端坐在床边看着她胡闹，冷淡的神色里有不难察觉的温柔。 李嫂小心绕过地上的珠宝，把茶点放到顾笙笙手边：“夫人，老夫人和老先生的车子刚刚离开。” “辛苦你了。”顾笙笙笑着一扬手，抛了个东西过来。 李嫂慌忙接住，却是两颗圆溜溜的珍珠：“谢夫人，谢夫人！”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宅那边。”顾笙笙笑得狡黠。 李嫂笑道：“这是夫人给的，我只谢夫人。” 顾笙笙道：“那你得谢先生，这是先生帮我要来的。” 李嫂笑道：“先生送夫人珠宝，还是为了哄夫人开心。我谢夫人就对了。” 沈妄唇角微勾，捡起一颗红宝石扔了过去：“年终奖。” 李嫂欢天喜地地走了。 顾笙笙佯怒道：“那是我的珠宝！” 沈妄淡定道：“李嫂是你的心腹。” 顾笙笙立刻就被说服了：“反正是沈家那边送来的。你好厉害，这些珠宝真的比我原来的多了好多呢。” 一盒珠宝送去沈家，回来了三盒，成色也比原来那些高出不知多少。沈妄一看便知，沈家那边这次下了血本。 顾笙笙对其他还可，最喜欢那些古玉翡翠。她把几个镯子套在手上，帝王绿羊脂玉碰在一块叮叮当当响。 顾笙笙把手伸到沈妄面前：“好看吗？” 沈妄垂眼看了片刻，把几个镯子摘下来，挑了一对羊脂白玉镯，分别套在顾笙笙的手腕上。 顾笙笙手腕纤细，肤若凝脂，比腕上的羊脂玉还要细腻。她晃动手腕，很满意地再次把手伸到沈妄眼前。 “你喜欢这个呀？” “嗯。”沈妄捉住她指尖，沿着指尖往下，十指交扣。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沈妄的手掌滚烫干燥，顾笙笙轻轻动了下手指，却被抓得更紧。 顾笙笙曲起指尖,挠了挠沈妄的手背：“沈妄？” 沈妄喘了一声，眼神骤然变得炙热起来：“你今天忘了什么？” 顾笙笙好奇道：“我？忘了什么？” 沈妄慢慢地靠近她，受伤的那只手按在地毯上,将顾笙笙虚拢在怀中。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唇瓣相贴,顾笙笙也不知道躲，那双天真妩媚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黑亮的虹膜上蒙着一层水膜,清晰地倒映出沈妄写满欲望的眼。 唇瓣相贴，微凉,湿润，软得不可思议。 炙热唇瓣吻过一朵花,摩挲着娇嫩花瓣，磁性嗓音带着诱惑：“你忘了早安吻。” 这个迟来的早安吻连本带利吻了十分钟。 顾笙笙软绵绵挂在沈妄的臂弯里,全靠着沈妄的力气才没有滑落下去。 浅浅的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唇上，眼睑上。沈妄的吻落在哪一处,哪一处就如玫瑰盛放，泛起诱人的红。 沈妄含着顾笙笙的唇细细地吻,直到那樱粉色的唇变得娇艳欲滴：“张嘴。” 顾笙笙晕陶陶的，沈妄也不需要她的反应，叩开牙关长驱直入,了那一点香甜湿润的舌。 沈妄空气里逐渐泛起粘稠水声， 唇瓣分开，沈妄呼吸微沉,浅浅地吻顾笙笙的脸颊：“刚才你妈妈跟你说了什么？要带你回家？” 顾笙笙很喜欢这种不带任何□□的吻，猫儿般眯起眼：“什……什么？” 沈妄耐心地放慢语速：“你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顾笙笙慢吞吞地想了想：“妈妈问我们有没有……” 顾笙笙露出一丝追悔莫及的神色，咬住唇，不肯说了。 沈妄用受伤的手扣住她下巴，见她连耳带腮都红透了，眼里也汪了水，一副惹人欺负的模样：“嗯？有没有什么？” “……”顾笙笙打定主意闭紧嘴，瞪了他一眼。可惜眼波如醉，瞪人也像是在勾魂。 沈妄很轻易地就撬开了顾笙笙的嘴，在她咬人之前卡住她下颌：“再咬人，把你牙齿敲掉。” 顾笙笙湿漉漉的杏眸忽闪着，片刻后判断沈妄是在吓唬她，就摇头摆尾地闹起来：“你就会欺负我！你再吓唬我，我就要回家了！” 沈妄的眼神黯下去：“你敢？” 顾笙笙仗着有娘家撑腰，大胆发言：“我就敢唔……” 顾笙笙的话被吞没在唇齿间。这一个吻来势汹汹，卧室里的空气沸腾得叫人喘不过气，沈妄逐渐变得富有攻击性，令顾笙笙直觉地感到害怕。 她“唔唔”地发出几声鼻音表示抗议，笔直细白的腿胡乱踢蹬，碰翻了珠宝盒，珍珠钻石哗啦啦淌了出来，柔软长毛地毯上划出一道璀璨星河。 满地珠光宝石闪烁，顾笙笙是最名贵的一颗。 106 沈妄很重地压着她，隔着西装布料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展现出近乎凶狠的侵略感，顾笙笙的脚趾紧张蜷缩起来。 顾笙笙避开沈妄的唇：“沈妄……手机，手机又硌到我了。” 沈妄按住顾笙笙往下伸的手，胸膛起伏，哑声道：“别摸。” “那你拿开。”顾笙笙娇气道，“硌到了。” 沈妄没理会顾笙笙的命令，而是扣住她的手：“你妈妈问你，有没有跟我上床？” 这句话太直白，冲击得顾笙笙眼圈都红了，手腕用力挣脱：“粗俗！” 沈妄胸腔震动：“怎么说才不粗？” 顾笙笙当真想了想：“说……说圆房。” “圆、房？”沈妄低声重复，抬起头来。 沈妄漆黑短发凌乱潮湿，凤眸晦暗，唇却是红的，白衬衫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冷玉般的锁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气息。 沈妄居高临下看着顾笙笙，拇指一寸寸碾过她湿润的唇：“要圆房吗？” “不要！”顾笙笙一把推开沈妄，从他胳膊下钻出去，一溜烟跑出了卧室。 沈妄只抓到她冰凉的裙摆，在掌心鱼儿般溜走了。 沈妄盯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又抬眸看向紧闭的门。 一门之隔，顾笙笙背靠着门，捂着自己的心脏直喘。一股陌生而难以言喻的颤栗令她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像一颗种子从她蒙昧的心里钻出来，发了一个小小的芽。 一想到沈妄，小芽就晃啊晃，顾笙笙的心里也酥酥麻麻。 太奇怪了。顾笙笙按住心脏，唯恐它从嘴里跳出来。 沈妄独自在卧室冲了个澡，又去书房处理了一趟公事，开了两个视频会议。直到晚餐时，沈妄才注意到顾笙笙不见了。 “夫人呢？” 李嫂上前道：“夫人……夫人说她今晚没有胃口，请先生独自用餐。” 沈妄闻言，没有再多问，独自坐在餐桌前吃起了晚餐。晚餐只有三菜一汤，蟹黄豆腐，香煎鱼柳，清炒时蔬，茶树菇老鸭汤撇净了油，炖得入味，让人喝了一碗还想下一碗。 沈妄于饮食上从来克制，可吃顾笙笙做的饭菜，往往能吃得一点不剩。 沈妄喝一口消食的柠檬水，漫不经心地眯起眼。这一手好厨艺，多少年才练得出来？ 吃过晚饭，沈妄又去书房工作了一会。等回卧室已是晚上十点，顾笙笙却不在房间。 沈妄盯着整洁的床，眼中终于泛起怒气。 顾笙笙正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这间卧室属于沈妄，装修得冷冰冰，床倒是很柔软。 顾笙笙自来熟地卷着被子，翘着腿跟安荷和席雪儿聊天。她遇到难题，只有找这两位好朋友咨询，可她们听了顾笙笙的话，跟疯了一样狂笑了半小时。 安荷：“真的假的，你跟沈妄结婚这么久还没上过本垒啊！” 席雪儿：“顾笙笙你太行了，还是沈妄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 顾笙笙：“我截图给沈妄看了。” “安荷撤回一条消息。” 席雪儿：“撤不回了怎么办，呜呜呜笙笙我错了，求放过！磕头.jpg” 席雪儿：“笙笙？我的好姐妹？笙笙你不会真的去告状了吧！我现在就买机票偷渡离开……” 席雪儿：“嗷嗷嗷啊啊我自杀！” 安荷：“姐妹走好。” 顾笙笙：“来不及了。冷酷.jpg” 席雪儿：“红包。” 席雪儿：“红包。” 席雪儿：“红包。” 顾笙笙一个一个把红包点开，终于原谅了席雪儿：“人家烦着呢，你们就知道笑。” 安荷：“我没笑。你把你跟沈妄的事说得详细点，我帮你分析分析。” 席雪儿：“对对。刚才说到哪儿了？说到沈妄要跟你上床？你干嘛拒绝啊？” 顾笙笙：“不是……是圆房！粗俗！” 席雪儿：“好好好，圆房。少女情怀总是湿，有什么好害羞的！” 顾笙笙：“你又打错字了。我不是害羞，我就是……” 安荷：“就是什么？” 顾笙笙想了半天，道：“我头脑空白，我紧张。” 席雪儿：“那不还是害羞吗！我上次给你发的小电影呢？拿出来仔细观摩观摩。” 顾笙笙一听就来气：“你还说呢！你上次给我发的是什么鬼，我拿出来跟沈妄一起看了，丢脸死了。” 席雪儿：“卧槽！” 安荷：“卧槽！” 席雪儿：“你跟沈妄一起看了？然后呢？” 顾笙笙道：“沈妄捂住我的眼睛不让看。” 席雪儿：“不是吧阿sir？我裤子都脱了你让我看这个？” 安荷：“沈妄就捂你的眼睛了？没干别的？” 顾笙笙：“他还压着我，批评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还亲了她。 席雪儿：“沈妄这样都刹车了？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席雪儿撤回了一条消息。” 安荷：“笙笙刚才不是说了，沈妄要跟她圆房呢。我看都怪雪儿，你那精品小电影口味太重了，有没有小清新唯美一点的？” 席雪儿：“有，我有十几个g呢。还有小黄文，要不笙笙看点小说吧，这个好接受。” 安荷：“小说太不现实了，什么一夜七次，七天七夜的，会把笙笙教歪的。交出来让我先审核一下。” 席雪儿：“这双眼看透了太多.jpg” 安荷：“好人一生平安。” 顾笙笙明明是找姐妹诉说少女心事，现在被塞了一手机的成人电影。她看着那一溜小视频，无聊地把手机一扔。 手机触屏被碰到，小视频旋转着播放起来，没有一丝声音。 隔壁主卧，蓝牙音箱响起提示音。 沈妄抬眼。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响彻整个卧室。 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从蓝牙音箱传出,响彻卧室。 沈妄手一顿，瞬间切断语音通话，笔记本屏幕那头一会议室西装革履的外国精英仍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人类的语言并不相通,□□却能在瞬间构筑心灵的桥梁。 沈妄在床上寻了半天，才看见窗帘下露出蓝牙音箱遥控器的一角。视频里鏖战正激烈，浮夸声音忽高忽低。 沈妄拨通了顾笙笙的电话,千回百转的□□伴随着机械的滴滴声，最后显示无人接听。 而随着战况推进,□□声猛地调至最高，如魔音灌脑,刺得人脑仁生疼，七窍生烟。 沈妄面无表情,发了讯息告知视频会议时间推后，就合上了笔记本。 笔记本合上的瞬间,视频结束了。 沈妄静待片刻，蓝牙音箱没有丝毫动静。沈妄打开笔记本准备重新开始会议,蓝牙音箱又叫唤起来。 又换了个新视频。 沈妄静坐片刻，啪地合上了笔记本。 顾笙笙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床上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舒服。她翻个身，却没有熟悉的温暖怀抱。可是想到沈妄,顾笙笙心里又突突地乱跳，脸颊也热热的。 顾笙笙在被子里扑腾了一会，叹口气,拿过手机来玩。一打开，却发现正在播放视频。 视频上的人物在动，却没有声音。她奇怪地摆弄着手机,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顾笙笙把手机音量键调高，又调低，最后一直调到最高，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坏掉了。顾笙笙皱了皱鼻子，如释重负般一翻身坐起来，她要去找沈妄帮自己修手机！ 顾笙笙露出不自知的笑容，又扫了眼手机，这一看，白花花的人体就冲入眼中。 顾笙笙定睛一看，瞬间瞳孔地震！ 上一回看这种小电影，看到关键处被沈妄捂住了眼睛，顾笙笙只听见声音，并不知道脱衣服后是什么操作。 这一回，顾笙笙只看见画面，听不见声音，视觉带来的冲击效果就变得更大。冲击得顾笙笙大脑完全停摆，既恶心，又移不开眼睛。 这……这就是圆房吗？ 席雪儿果然贡献出了珍藏。视频上放的是一个服务女性视角的小电影。男演员长得斯文俊秀，正与女演员拥吻，吻着吻着就双双滚倒了。 顾笙笙脸颊滚烫，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沈妄来。 沈妄现在每天都会跟顾笙笙要早安吻和晚安吻。顾笙笙很喜欢跟沈妄亲吻的感觉，虽然有时候沈妄会亲得她晕头转向，等亲完了，她的衣带还会莫名其妙松开。 从前顾笙笙懵懵懂懂，从没细想过。现在小电影却将这一幕幕重新在她眼前回放。 顾笙笙似乎看见自己和沈妄正在亲吻，然后双双滚到在床上。沈妄一边吻她，手脚十分不规矩地对她做出些晋江不可描述之事来，并往锁文方向一路狂奔。 一时间，顾笙笙心脏咚咚的跳动声震得自己耳鸣，胃里一阵阵地紧缩，就像十五岁时第一次偷看艳情话本那样，又害羞又紧张，还有种偷偷做坏事的心虚感。 顾笙笙一双脚生得小巧，从裙摆下白生生露出来，脚趾是淡粉色的珍珠贝，紧紧蜷缩着，蹭得黑色丝绸床单起了褶皱，如湖面生出涟漪。 沈妄来到卧室门口，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顾笙笙完全没注意到沈妄的到来，她紧紧盯着手机，一双杏眸越睁越大，脸颊红得像绽放的玫瑰，潋滟着世间罕见的艳色。 就在顾笙笙要看到最关键的不可描述之时，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你在看什么？” 顾笙笙耳中像是惊雷炸开，一抬头，吓得她一甩手就把手机扔了。 卧室门口，沈妄穿着黑色丝质睡袍，端坐在轮椅上。他乌黑湿润的短发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细细链子垂落下来，清冷矜贵的脸神色淡淡。 “我我我……你，你有什么事吗？”顾笙笙炸着毛，小脸通红。 手机啪嗒落在地毯上，屏幕朝上。 沈妄垂眼。 顾笙笙视线随之往下，手机上白花花的一片。 顾笙笙一跃而起，跳下床就要去捡手机。可惜晚了一步，沈妄长臂一捞，手机就落进了他大手中。 沈妄无机质的凤眸在镜片后，颇为专注地注视屏幕上的画面，拇指还划动下屏幕。 顾笙笙羞愤欲死，两只白生生脚丫在地毯上不住倒腾，尴尬得要抓出一个大坑来。她吭哧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还我。” 闻言，沈妄终于掀起眼皮掠她一眼：“十八个视频，你真不怕肾亏。” 沈妄脸色淡漠，偏是这种冷淡的嘲讽最气人。顾笙笙登时从炸毛猫进化成愤怒的小鸟：“你才肾亏！你最肾亏！“ 沈妄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一把抓住要逃的顾笙笙，把人按在膝盖上：“要试试吗？” 顾笙笙坐立不安，色厉内荏地嚷嚷：“试……试什么？！” “试试你刚才学到了什么。”沈妄嗓音微哑，唇瓣离顾笙笙耳朵很近，滚烫呼吸落入顾笙笙的耳朵，烫得她半边身子都酥了，要哭似的发出一声绵软哭腔。 顾笙笙要躲，后颈皮却被一只大手捏着，一阵阵的酥麻，躲也躲不开。 “没有学。”炸毛奶猫瞬间气焰全消，小尾巴耷拉下来，含泪甩锅：“那视频是雪儿强行塞给我的，我什么都没有看！” 沈妄道：“对，视频也是手机自己打开的。” “对对。”顾笙笙为沈妄的善解人意感动得心头一热，连忙道，“而且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声音，你帮我修理一下嘛。” 沈妄道：“你手机又连接上主卧的蓝牙音箱了。” 顾笙笙歪着头，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沈妄的意思，磕巴道：“你……你都听见了？” 沈妄温声道：“我当时在开跨国会议。” 顾笙笙无辜地睁着杏眸：“……” 沈妄深邃眼眸在镜片后与她对视。沈妄并未近视，只在工作时戴着防辐射，装饰作用大于功能。 沈妄长相华贵俊美，戴上金丝边眼镜，细细链子从镜腿垂落下来，斯文后必得加上败类二字，危险又迷人。 此时他眸中蕴含着两簇隐隐的火光，这火光落在顾笙笙脸上，灼热得要烫伤她一般：“整个跨国会议的参与人员都听见了。” 顾笙笙呜咽一声捂住脸，露出的耳朵都红透了，小小的耳垂像珊瑚珠一般，让人很想含进口中尝一尝味道。 半晌，顾笙笙从指缝里偷看他，悲壮道：“除了脸你捏哪里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 沈妄一字一顿。 只要不捏脸,什么都好说。顾笙笙胡乱点点头，又提条件：“你要轻一点呀。” “这个保证不了。”沈妄似笑非笑，嗓音沙哑,带着异常的热度。 顾笙笙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降临。顾笙笙悄悄睁眼,一只大手就覆上了她的后腰。 顾笙笙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捏上去却是软的，年轻的肌肤饱满而富有弹性,轻轻一捏，顾笙笙就发出一声惊喘,多亏沈妄掐住她腰肢才滑到地上。 顾笙笙按着沈妄的手：“沈、沈妄……” 沈妄道：“怎么？” 顾笙笙喘了两声，才小声道：“很痒。” 沈妄很好说话：“那换个地方。” 顾笙笙还没回答,沈妄的大手就贴紧她的腰肢，那只大手干燥,滚烫，带着稳定和无法抗拒的力度，沿着纤薄脊背一寸寸往上。 沈妄的手好像带了电,摸到哪里，哪里就泛起酥麻的电流。顾笙笙脚趾蜷缩,整个人如同在火炉上的麦芽糖，从最里面开始变软，融化,化成甜腻腻的糖浆。 顾笙笙不住地颤抖，先前还在笑，渐渐地就要哭了。她抓着沈妄的手软绵绵的,像是要推开，又像是不让沈妄的手离开。 沈妄将顾笙笙禁锢在臂弯中，绅士地询问：“这里可以吗？还是这里？或者……这里。” 顾笙笙随着沈妄的手不住颤抖，发出要哭似的声音，指尖紧紧抓住沈妄坚硬腕骨，想把他的手扯下去：“不可以，这里也不行……” 沈妄道：“你说的，碰哪里都可以。” 沈妄语气沉稳笃定，似乎带着一丝责怪之意，让顾笙笙有些害羞：“也没说可以碰那里！登徒子唔唔唔……” 顾笙笙踢蹬着小腿，抗议沈妄堵住她嘴巴不让说话的暴君行径。但很快她就没有力气谴责沈妄了，这个吻仿佛要吸走她的灵魂。 顾笙笙不知不觉地搂住了沈妄的脖颈，她手腕上的一双玉镯还没摘下，碰在一处环佩叮当，却盖不过接吻带起的水声。 一吻毕了，沈妄后仰分开唇，看着顾笙笙颤抖不休的睫毛，湿漉漉地凝成一簇一簇，真是敏感得过分。 沈妄轻轻抚摸顾笙笙的后背，哑声提醒：“呼吸。” 顾笙笙这才大口地喘了起来，她的唇瓣变得格外地红，点漆般的眼中潋滟水色，恋恋不舍地盯着沈妄的唇。 沈妄捏住她纤细后颈，富有技巧地揉捏着，看着顾笙笙猫儿似的眯起眼，小腿也蜷缩起来，不自知地蹭着沈妄。 沈妄吻在顾笙笙眼睛上：“我们圆房吧。” 顾笙笙湿漉漉的杏眸眨了眨，懵懂地看着他。沈妄便在顾笙笙反应过来之前，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次的吻很快就往下转移，沈妄的手也转移了阵地。 顾笙笙温顺了一会儿，就很快回过神来，又开始挣扎：“唔……沈妄你的手，拿出去！干嘛要圆房，我还没准备好……” 顾笙笙没有说“不要跟你圆房”，而是“还没准备好”。这其中的意思让沈妄心中生出一阵狂喜，欲望再也无需遏制。 “择日不如撞日。”沈妄一手控制着顾笙笙，一手去解她睡裙上繁复的系带。可顾笙笙挣扎得厉害，沈妄怕弄疼她，不住地吻她的脸，低声诱哄：“乖一点，不会弄疼你。” 顾笙笙发出要哭的声音，可她很喜欢沈妄的吻和嗓音，挣扎渐渐放软了，哭唧唧地将唇转向沈妄。 两人吻了一会儿，顾笙笙忽然又被手机硌到了。她挪了一下想躲开，那手机却是猛然跳动，又变大了一号。这一回，她坐在沈妄的膝盖上，触感格外地鲜明和突兀。 顾笙笙杏眸陡然睁大。 她已经不是昨天的她了，她刚刚才看过小电影，虽然还没看到最最关键的地方，也明白了那个手机，它不是手机。 没有这么大尺寸的手机，也没有这种触感的手机。 沈妄此时箭在弦上，哪里还察觉得了顾笙笙的异样。他吻着顾笙笙，一只手从顾笙笙裙摆下伸了进去。 “唔唔你拿开！”顾笙笙猛然挣扎起来。 比起刚才撒娇似的扑腾，这一次顾笙笙不住地锤着沈妄的肩背，双腿乱踢，。虽然并不能弄疼沈妄，也让他颇为吃力。沈妄像在对付一只撒泼的奶猫，力道重了怕弄疼她，轻了又抓不住她，而且坐在轮椅上，顾笙笙这样挣扎很容易掉到地上。 沈妄只得将手拿出来重新搂住顾笙笙。他额上渗出细汗，喉咙灼痛，仍按捺着道：“又怎么了？” 顾笙笙又急又气，还带着对未知之事的巨大慌张，红着脸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把手机拿开！” 107 沈妄怒极反笑：“那不是手机。” 顾笙笙脸颊都要滴出血来：“我不管！你拿开拿开！” 沈妄大手将汗湿短发往后捋了一把，毫无保留地露出整张立体俊美的脸，让顾笙笙看清他眸中翻滚的欲念：“拿不开，你要试试吗？” 顾笙笙杏眸再度瞪得滚圆，不知道是被沈妄的话震惊了，还是被沈妄的行为震惊了。 沈妄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心跳愈发地快，心脏却不由得柔软下来。他温柔细致地吻着顾笙笙的唇，一只手去解顾笙笙睡裙上繁复的带子。 然后变成了狂躁的撕扯。 沈妄发誓，明天就把顾笙笙的睡裙全换成最简单的吊带。 沈妄的所有经验都是从顾笙笙身上得来的，显然还没修炼出单手解扣子的本领。那睡裙带子渐渐变成了一团死结，而顾笙笙也终于反应过来，再次开始挣扎。 沈妄试图将顾笙笙抱到床上，可轮椅离床上还有一段距离，顾笙笙又拒不配合，两人拉锯间，终于双双摔倒在地上。 跌在地上的瞬间，沈妄翻个身将自己垫在下头。顾笙笙一头撞在他结实胸肌上，晕头转向。 这一下摔出的闷响，把顾笙笙都吓清醒了。她撑起身，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沈妄：“你……你摔疼了没有？” “疼。”沈妄慢慢拧起眉，露出一个吃疼的表情，配合着额上滚动的细汗，当即就把顾笙笙吓到了。 顾笙笙忙道：“哪里摔疼了？快点起来我帮你看看。” 顾笙笙按着沈妄的胸膛就要爬起来：“我去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沈妄抓住她的手，呼吸灼热，定定看着她。 四目相对，沈妄抓着那只手慢慢往下：“这……” 顾笙笙被蛊惑般看着他。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卧室的电话铃声陡然响起。 古董款电话摆在床头,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意义，自从沈妄入住以来还未响过几次。此时却叮铃铃响个不停，将旖旎气氛破坏殆尽,也惊醒了顾笙笙。 顾笙笙转头去看：“电话响了。” 沈妄扳过她的脸：“别管。” “可是唔……”顾笙笙半推半就地跟他吻了几下，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我去接吧,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顾笙笙抽回手，按着沈妄的胸膛爬起来,跑向电话。 沈妄重重锤了一下地毯。 顾笙笙接起电话：“喂？” 那头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是顾笙笙吗？这里是桂园派出所。” 顾笙笙睁圆了眼睛，只连连点头,等挂完电话就忙跑向沈妄：“沈妄沈妄，你快点起来！” 沈妄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字一顿：“谁的电话？” 顾笙笙道：“我妈妈的。” 沈妄“……” 沈妄生无可恋地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衬衫扣子扯开几颗,露出汗津津的胸膛，散发出一股落拓又致命的吸引力。 顾笙笙去扒他的胳膊：“沈妄,你都不问问出什么事了吗！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妄无动于衷：“你又胖了？” 顾笙笙急得要命：“不是这种大事！是我妈妈，我妈妈打架被警察抓走了！” 沈妄：“打了谁？” 顾笙笙道：“你后妈。” 沈妄把胳膊放了下来：“嗯？” 桂园是高档商业区,治安一向良好，派出所夜里只偶尔接待几个酗酒闹事的醉汉,今晚却是十分热闹。两个四十来岁的贵妇人因为打架，闹到了派出所。 这两个女人，一个斗鸡似的还想上去撕巴,一个端着架子冷笑不止，被片警勒令分开坐，并打电话通知她们家人。 没一会儿,沈霆琛和顾云烟急匆匆进门，一眼就看见了被挠得满脸花的柳萍。 片警起身道：“你们是？” 沈霆琛带来的助理立刻上前；“这位是沈氏集团的二公子。我们带了律师来。” 片警严肃道：“你当演电影呢，还律师。你们这就是打架斗殴，签个字交钱保释吧！” 柳萍哭哭啼啼，扑进儿子怀里：“霆琛！这个女人疯了，居然把我打成这样！” 柳萍保养得宜的脸上，被挠得皮肉翻卷，别提多狰狞了。沈霆琛怒道：“妈！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我，怎么了？”刘雅婷合上小粉镜，从角落的椅子上站起来。 沈霆琛一看见她，惊道：“顾伯母，您……你怎么在这？” 顾云烟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就躲在沈霆琛的背后。刘雅婷却已经看见了她：“云烟，你怎么在这儿？” 顾云烟眼眸转动，很快道：“我拍完戏正好碰见霆琛哥，就一块过来了。妈妈，您回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刘雅婷也没细想，把顾云烟拉到自己身后，一根涂得鲜红的手指直戳到沈霆琛脸上：“看见我心虚了？啊？你这个没心肝的狗东西，我把笙笙亲手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我女儿的？” 沈霆琛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伯母，这件事我不知情……” 刘雅婷道：“呸！你先前不知情，后来还能不知情？你但凡有点儿良心，也该通知我一声！” 柳萍怒而上前：“你这个泼妇，嘴巴放干净点！是你女儿倒贴我儿子，你……” 刘雅婷一听，跟被激怒了的母豹子似的，扑上去就扯住柳萍的头发：“你还敢说我女儿！” 柳萍惨叫起来。 顾云烟连忙上去拉开：“别打了，妈妈，伯母……” 沈霆琛有再多内疚，看着母亲在眼前被打也不能忍了，推开刘雅婷：“住手！” 刘雅婷的高跟鞋狠狠崴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你……你还敢打我！” 顾云烟忙上前，要搀刘雅婷起来：“妈妈，您先起来再说。” 刘雅婷却不肯起来，抱着腿叫：“我的腿肯定断了，沈霆琛你推我，我一定要告你！” 沈霆琛心中内疚，正要上前扶她，却被柳萍拉住：“别理她，她是装的！你看看这就是顾笙笙的妈，暴发户出身，真是不堪入目。” 片警过来了：“怎么了？” 刘雅婷指着沈霆琛道：“警察同志，是他动的手！他推我！” 柳萍道：“你别胡说八道，是你先动手打我儿子的！警察同志，我可以为我儿子作证！” 刘雅婷不甘示弱道：“我女儿也能为我作证！云烟你说，是不是他推的我？！” 柳萍闻言，冷笑着看向顾云烟：“哦，是吗？你说说看。” 刘雅婷也看向顾云烟，道：“云烟，你怎么不说话？说啊，刚才是不是他推的我！” 顾云烟咬着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刘雅婷是个急性子，推着顾云烟道：“说啊你！” 顾云烟眼圈一红，为难地摇着头：“妈妈，我刚才没看清楚……” 柳萍得意地哼笑一声：“警察同志，您听见了吧？这女人在派出所公然对我动手，还污蔑我儿子！” 片警严肃地冲刘雅婷道：“你这种行为相当恶劣！注意一点，再动手我们就要拘留你了！” 刘雅婷差点背过气去。她戳着顾云烟的脑门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刚才明明看见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柳萍在旁冷笑：“可不是往外拐吗。你们顾家的女儿是没人要了，一个两个都缠着我儿子不放。” 沈霆琛和顾云烟脸色同时骤变！ “你放屁！”刘雅婷直接就从地上起来了，脚上又是一阵剧痛，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指着柳萍的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萍道：“我胡说八道？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女儿，这阵子是不是缠着我们霆琛不放？还害我们霆琛被那些八卦杂志报道？” 沈霆琛忙打断柳萍的话：“妈，您别说了！” 柳萍提高嗓音：“我怎么不能说了？她养的好女儿，一心想攀龙附凤！顾笙笙是没机会了，顾云烟又跟着贴上来，你也是被迷昏了头，那么多大家闺秀等着跟你联姻呢，偏被这么一对狐狸精缠上了！“ 柳萍越说越难听，刘雅婷却是冷静下来，她眼神在沈霆琛和顾云烟之间打量着，最后盯住顾云烟：“云烟，你告诉妈妈，她是不是在污蔑你？你说一句是，妈妈这就把她嘴撕了。” 在刘雅婷的注视下，顾云烟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掉下来，不断地摇着头。 刘雅婷急道：“你……你真的跟沈霆琛在一起了？你是不是昏了头了！笙笙嫁给沈妄的事，你知不知道？啊？” 刘雅婷怎么问，顾云烟都只是哭着摇头，分外可怜， 沈霆琛见状，忍不住道：“伯母，您别逼云烟了！” 刘雅婷正在气头上，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轮得着你管！” 沈霆琛怒道：“您既然收养了云烟，就算不能一视同仁，也不该这样苛待她……” 顾云烟连忙阻止沈霆琛：“霆琛你别说了……” 刘雅婷却是莫名道：“你继续说，我怎么苛待云烟了？” 沈霆琛一口气说下去：“云烟她从小在顾家受得苦还少吗？你和伯父眼里只有笙笙，笙笙可以刁蛮任性，云烟却是吃不饱穿不暖，连拍戏的机会也要让给笙笙。如果不是你们这样偏心，我也不会因为心疼云烟和她走到一起！” 刘雅婷抖着手，看向顾云烟：“你……你是这么说的？我们苛待你？你打从六岁来了我们家，我和你爸爸心疼你父母双亡，对你比对笙笙都好啊！笙笙闹脾气欺负你，我都护着你。你怎么这样说……” 刘雅婷抖着唇，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了。 沈霆琛上前搀扶起顾云烟，把她护在怀里，柔声道：“别哭了。” 顾云烟仍然只是摇头，无声地哭着。 从小顾云烟就性子柔弱，每当她掉眼泪，刘雅婷和顾厚柏就心疼不已。每次见到顾云烟这样无声落泪，刘雅婷就格外心疼。可这一次，刘雅婷的心都凉了。 柳萍看着刘雅婷的脸色，不由得出了口恶气，冷声嘲讽：“看见了吧？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刘雅婷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喊声：“妈妈！” 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卷了进来，随之而来的少女披着红色斗篷，帽兜一摘，蓬荜生辉。 “笙笙！”刘雅婷这才回了魂，冲了上去：“笙笙！” 顾笙笙看着刘雅婷满脸的伤，心疼道：“妈妈您怎么了！谁把您打成这样的？” 刘雅婷看着女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笙笙啊！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从前妈妈怎么就不信你的话呢！” 顾笙笙是个护短的，当即炸起毛来，怒道：“谁打了我妈妈！” “这是派出所，不准喧哗！”片警正要上前，却被周未和律师拦住。 周未领着律师上前，对片警道：“我是沈氏集团总裁特助，这位是林律师。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笙笙？”沈霆琛叫了一声。 顾笙笙转头，这才看见正在对面的沈霆琛，自然也看见了他怀中哭成了泪人儿的顾云烟，最后才看见同样满脸花的柳萍。 顾笙笙锁定了目标，当即炸毛：“是你打了我妈妈！” 柳萍冷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只会撒泼！你看看我的脸，分明是你妈把我打了！” 顾笙笙想也不想：“那肯定也是你先惹我妈妈的！” 柳萍不屑地转开头，沈霆琛定定神，对顾笙笙柔声道：“笙笙，这件事的确是顾伯母先挑起的……” 顾笙笙斥道：“你闭嘴！快点向我妈妈道歉，否则……” 沈霆琛被叱得一愣，对顾笙笙的刁蛮感到无奈又可笑。柳萍更是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否则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笙笙转头叫：“沈妄！” 顾笙笙对着门口叫道：“沈妄！” 听到这个名字,柳萍和沈霆琛齐齐打了个冷颤。 柳萍气焰全无，仍强撑着道：“你吓唬谁呢？沈妄怎么可能来这儿？” 回应她的，是一阵轮椅轧过地面的声响。门被保镖推开,随着寒气袭来的，是一个比霜雪更冷的青年。 沈妄端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端坐在轮椅上,他看起来昂贵，凛冽,更适合出现在杂志封面，抑或在国际财金峰会的新闻中惊鸿一瞥。 那双凤眸冷淡地扫视一圈,屋子里登时静了下去，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无人敢直视他。 除了顾云烟。她楞楞地看着沈妄,这就是沈妄？顾笙笙嫁的人？ 仿佛听见她心中的疑问，顾笙笙跑到沈妄身边：“沈妄。” 沈霆琛飞快地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醋意和不甘。而顾云烟心中更是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涩。 顾笙笙嫁的人，竟是这样的。她以为顾笙笙嫁的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一个眼盲腿瘸性情暴戾的疯子。顾笙笙嫁给他后，定然会痛苦不甘，对沈霆琛更加念念不忘。 可此时,顾笙笙靠在沈妄的轮椅边，把手放进沈妄的大手里。她的眼眸闪闪发亮,脸颊上的红晕胜过玫瑰。她嗓音娇娇的，神气也娇娇的，跟在外头被欺负的小猫回家告状似的。 沈妄握住她的手,华贵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纵容和宠溺：“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气。” “她。”顾笙笙直接指向柳萍，“她打了我妈妈,让她道歉。” 随着顾笙笙的手指，沈妄也看了过来。 柳萍几乎站不稳，虚弱地辩道：“你……你胡说，明明是你妈打了我！是她跑去美容院，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美容院的客人们都能为我作证！” 刘雅婷看清形势，重新抖擞起来，冲沈妄道：“刚才明明是她先打的我！还有沈霆琛这个狗东西，还推了我一把！” 沈妄看了刘雅婷一眼，关切道：“岳母没有大碍吧？” 刘雅婷立刻道：“我脚疼，脸也疼。我可是花大价钱保养的脸，被她抓坏了，得让她赔我！” 顾笙笙最心疼自己的脸了，捧着刘雅婷那张跟她生母一模一样的脸看了看，气得不行：“太过分了！把我妈妈抓成这样！沈妄，你看啊！” 沈妄见刘雅婷中气十足，脸上伤势也比柳萍轻许多，心里明镜似的。仍哄着顾笙笙：“放心，她会道歉的。” 顾笙笙这才满意，拿出手帕小心地替刘雅婷擦拭伤口。刘雅婷一边吸着气，一边斜眼看向柳萍，满脸都写着得意。 从前顾笙笙对沈霆琛爱得死心塌地，刘雅婷为了女儿，在柳萍面前也是百般讨好。柳萍自觉处处都高了柳萍一等，今天两人的处境却掉了个个儿。 柳萍气得按着胸口，鼓足勇气对沈妄道：“我知道你从来就拿我们母子当作眼中钉，可你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偏帮她们。说到底，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霆琛也是你的亲兄弟！” 不等沈妄开口，顾笙笙就抢先道：“你算什么沈妄的母亲，沈妄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一眼吗？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充其量你就是沈家的填房罢了！” 柳萍差点背过气去，指着顾笙笙的手指直颤抖。沈霆琛更是怒道：“笙笙，你怎么能这样跟我母亲说话？！” 柳萍也缓过气来：“你……你真是没教养，跟你母亲一样！” 沈妄眼神一凛，淡淡道：“你在对谁说话？” 柳萍脸色一白，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霆琛扶着自己母亲，忍无可忍道：“沈妄，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件事不是我妈妈的错！” 沈妄进屋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沈霆琛：“在我面前，有你讲理的份？” 当着顾笙笙和顾云烟的面，沈霆琛的脸涨得通红，却是敢怒不敢言。柳萍也紧紧拉着自己儿子，生怕他顶撞沈妄。那是个煞星，是个疯子！ 沈妄仍不放过他，冰冷的眸子锁住他：“沈霆琛，从进门开始，问候过大嫂吗？” 沈霆琛攥紧拳头：“笙笙曾是我的未婚妻！” 沈霆琛涨红的脸让顾笙笙疑心他随时会自爆。她轻轻勾了勾沈妄的手指，小声道：“算了，我不稀罕他当这个大嫂。” 可沈妄只是看她一眼，浑身散发出的威压令空气愈发窒息：“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面对着沈妄，经年累积的恐惧与经验让沈霆琛终是败下阵来，何况如今沈妄重掌大权，要是惹他稍有不满，只怕自己的经济来源也要被切断。 重重威压之下，沈霆琛听见自己充满屈辱的嗓音：”……大嫂。” 顾笙笙忽然被涨了辈份，不觉挺起了小胸脯：“哎。” 沈霆琛恨不得夺路而逃。 周未过来，恭敬地对沈妄道：“沈先生，调解书已经写好了。您看对结果满意吗？” 沈妄的头衔显然比沈霆琛这个沈家二公子要管用得多，事情很快就了结清楚：由柳萍向刘雅婷道歉，并象征性赔偿三千元精神损失。 沈妄道：“问夫人。” 周未立刻从善如流，恭恭敬敬问了一遍顾笙笙。 顾笙笙翘起小尾巴，狐假虎威地道：“那就这样吧。” 众目睽睽之下，柳萍不得不向刘雅婷鞠了个躬，大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刘雅婷端着架子，哼哼了两声：“算了。虽然你把我女儿给坑了，可误打误撞让我得了个好女婿，也算是功德一件。否则我今天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柳萍当了这么多年的沈家太太，今天受此大辱，还要被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刘雅婷骑到头上，差点背过气去。 沈霆琛更是双目赤红，一股剧烈的耻辱直冲到头顶。现场一时间安静，只听见沈霆琛强压愤怒的喘息，他扶着母亲，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嗓音响了起来：“笙笙姐，霆琛哥怎么说也跟你有过婚约，沈伯母又是长辈，你不应该这样羞辱他们。” 108 众人的视线都转向说话的人，正是刚才一直装死的顾云烟。沈妄的视线也第一次落在她脸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这也足以让顾云烟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顾笙笙匪夷所思道：“我怎么羞辱他们了？打人道歉不对吗？” 顾云烟压根不接顾笙笙的话茬，心痛地道：“笙笙姐，当初你嫁给沈……沈先生的事，霆琛哥和我都是不知情的。霆琛哥知道了以后，也一直在想办法帮你。” 顾云烟帮沈霆琛说话的同时，也把自己摘了出来。 顾笙笙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你倒是很了解沈霆琛嘛？” 顾云烟登时神色慌张，拼命地摇头：“笙笙姐，你不要误会，我跟霆琛哥真的没有在一起。我知道你喜欢霆琛哥，我不敢跟你争的！” 顾笙笙气笑了：“呸，谁要跟你争……” “是是是，我不配，笙笙姐你怎么骂我都可以，请你不要误会霆琛哥……你们当初那么好……”顾云烟打断顾笙笙的话，一叠声地道歉，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沈霆琛心疼地看着她，跟顾笙笙比起来，云烟对自己的维护太令人感动了。而顾云烟隔着朦胧泪眼，不经意般望向沈妄。她深知自己柔弱的样子有多吸引男人，愈发衬托得顾笙笙骄纵跋扈，面目可憎。 可惜顾云烟这段日子屡屡受挫，脸色不佳，哭得涕泪横流的模样跟顾笙笙一对比，堪称惨烈。 沈妄匪夷所思地看了顾云烟一眼，当初瞎的到底是他还是沈霆琛？ 顾笙笙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视，立刻挡住沈妄的视线，再看向顾云烟时，杏眸里释放出了杀气！ “你本来就不配！快闭嘴！” 顾云烟的哭声戛然而止，花容失色地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眼看着戏演不下去了，门一推，顾厚柏大步走了进来，素来沉稳的脸上难掩焦急：“民警同志，我夫人她……你们怎么都在这？” 刘雅婷扑进顾厚柏怀里：“老顾！” 顾厚柏忙脱下大衣披在刘雅婷身上，心疼地搂着妻子：“怎么弄成这样？” 刘雅婷一改方才的彪悍，趴在顾厚柏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顾笙笙立刻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着重说了一下顾云烟的事。 听着顾笙笙告刁状，顾云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爸爸您相信我……” 顾厚柏看着她，道：“云烟，这几天爸妈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怎么今晚会跟沈霆琛在一起？” 顾云烟啜泣着，道：“我……我前几天一直在拍戏关机，今晚是霆琛哥打不通笙笙姐的电话，这才给我打电话，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刘雅婷立刻抬头：“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拍完戏回家的路上，遇到沈霆琛？” 顾云烟反应极快地道：“是，是拍完戏就接到霆琛哥的电话，他恰好又在附近，就顺路接我过来的。我刚才太着急，没说完整。” 顾笙笙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朝歌》前天就杀青了，你哪来的戏可拍？” “我……我……”顾云烟这回再也无话可辨，又使出了杀手锏：哭。 从前顾云烟和顾笙笙发生争执时，只要她一哭，顾父顾母就自然会觉得是顾笙笙欺负了她。 可这回，顾父顾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失望。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柔弱单纯的女儿，可以眼也不眨地撒出一个又一个的谎。 顾厚柏沉沉地叹口气：“别哭了，一切都回家再说。云烟，我回国后听说了你和沈霆琛的不少事情，我希望听你亲口回答。” 听到这话，顾云烟眼泪都吓回去了，哪里敢跟顾父顾母回家：“我……爸爸，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 顾厚柏严肃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比亲人更重要！” 顾云烟只是哭个不停，沈霆琛忍不住扶着她，道：“顾伯父，你别再逼云烟了！” 顾厚柏怒道：“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松开我女儿！” 柳萍闻言也怒了，不敢惹沈妄，却不怕顾厚柏：“你看清楚，明明是你这个小女儿缠着我儿子。我求求你，好好管教管教你女儿！” 柳萍直接把顾云烟的老底揭了，气得顾厚柏脸色铁青。刘雅婷都不敢哭了，忙拍着顾厚柏的胸口顺气：“老顾，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你别急……” 顾云烟不敢直视顾厚柏的眼神，只是哭道：“爸爸，都是我的错，不关霆琛哥的事，是我要喜欢他的……我知道自己比不上笙笙姐，我不敢跟笙笙姐抢，我只是偷偷喜欢他罢了……” 听到这话，沈霆琛心中热血上涌，豁出去地道：“我跟云烟已经在一起了！云烟，别怕，我们走！” 说罢，沈霆琛一手搂着顾云烟，一手拉着自己母亲，就要往外走。 顾厚柏一动不动，刘雅婷忍不住叫道：“云烟！你真的要跟他走？” “我……”顾云烟无助地看向刘雅婷，又看向沈霆琛，最后“柔弱”地被沈霆琛揽住，走向门口。 刘雅婷还要说什么，却被顾厚柏拉住：“你让她走！她今天跨出这个门，我就权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顾云烟闻言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回头道：“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顾厚柏皱眉，他这是气话，难道云烟听不出来吗！ 眼看着顾厚柏要被降智打击，顾笙笙忍无可忍道：“爸爸哪有不要你，不是你自己要跟沈霆琛走的吗？” 顾厚柏也反应过来，道：“云烟，只要你跟沈霆琛一刀两断，跟爸妈回家把事情说清楚，承认了错误，以后你还是顾家的女儿。” 刘雅婷也看着顾云烟。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心中对她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顾云烟含着泪，似乎有所迟疑。 顾笙笙颇为期待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作何选择。 沈霆琛抓着顾云烟的手慢慢松开了，刚才本就是一时冲动才确定了顾云烟和他的关系，此时心中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顾云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伤心而坚定地对顾父顾母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太爱霆琛哥了。你们就当……就当没有养过我吧。” 顾厚柏握住刘雅婷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好，你走吧。” 顾云烟心中陡然一跳，好似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崩塌消失，那感觉转瞬即逝，被沈霆琛温暖的怀抱打消了。 顾云烟跟着沈霆琛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看着她的背影，刘雅婷忍不住掉了眼泪，不知道是伤心失去了一个女儿，还是伤心这么多年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顾厚柏却是脸色淡淡，搂着妻子低声安慰。 顾笙笙小声地问沈妄：“是谁打电话告诉我爸爸的？” 沈妄面不改色：“我。” 顾笙笙看完一场戏，心中若有所思。顾云烟的选择跟原书中一样，面对顾父顾母的责问，顾云烟哭得梨花带雨，仍然选择了沈霆琛。 只是原书中此时顾笙笙已经潦倒不堪，而顾云烟不仅拿到了影后，还与沈霆琛感情坚固，堪称事业爱情双丰收。与顾父顾母决裂，对她而言没有丝毫伤害，反而促进了她跟沈霆琛的同居。沈霆琛为了给顾云烟出气，更是直接把顾氏打压到破产。 想到这，顾笙笙小声问沈妄：“沈妄沈妄，沈霆琛会不会报复我爸爸妈妈？” 沈妄眸色古怪，见顾笙笙一脸担忧，便认真道：“有我在，这种事不会发生。” 沈妄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笙笙亲眼看见他轻描淡写，就将原书中的天道宠儿沈霆琛打击得落荒而逃，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她甜甜地搂住沈妄的手，又问：“是谁通知我爸爸的？” 沈妄捉着顾笙笙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放在唇边吻了口：“是我。” 顾笙笙本想说“妈妈不让打电话告诉爸爸才找我的”，可看着顾厚柏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刘雅婷，又觉得沈妄做得对了。 顾笙笙凑过去，甜甜道：“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 顾厚柏转头看着女儿娇俏面容，不禁百感交集，抬手把顾笙笙也揽进怀里：“笙笙，爸爸对不起你，从前识人不清，让你受委屈了。” 沈妄立刻道：“岳父，时间不早了，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顾厚柏这才意识到沈妄还在一边。他整理了下情绪，点点头：“今晚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必客气。”沈妄视线看着顾笙笙。 顾笙笙压根没注意到沈妄的视线，跟着爸爸妈妈往外走，经过沈妄身边时被他一把牵住手：“车先送爸爸妈妈，我们等下一辆。” “哦。”顾笙笙乖乖点头。 顾厚柏却道：“这车坐得下。先送我们回去，你们再回家，反正顺路。” 刘雅婷也道：“这么冷的天，笙笙身体弱，沈妄你腿也不好，别冻着了。笙笙，来跟妈妈一起坐。” 顾笙笙立刻黏上去：“好啊。” 沈妄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沉默不语。 加长林肯后座里，沈妄和顾厚柏坐在一处，翁婿俩正襟危坐，沉默中蔓延着一丝尴尬。 车子拐过第一个路口时，路边却出现了一辆停着的豪华轿车，还有顾云烟的身影。 顾云烟像是被柳萍从车上赶了下来。她穿得单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冲着车上的人哭着说什么。 车上的人似乎僵持了一会儿，车子终究还是开走了。顾云烟孤零零站在原地，哭得好不可怜。 车子路过顾云烟时，速度缓了下来。几人都清晰地看见顾云烟狼狈可怜的模样，顾云烟似乎也看见了他们，没有躲，还眼巴巴地跟着车跑了几步。 刘雅婷的呼吸明显一顿。 顾笙笙道：“她好像在喊妈妈。” 刘雅婷沉默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关上车窗，是顾厚柏：“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刘雅婷一把搂住顾笙笙，心酸又内疚地一遍遍道：“笙笙，爸爸妈妈委屈你了。以后，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当年顾云烟父母欠下大笔债务后跳楼身亡，那时顾云烟已经六岁了，既没有遗产继承，又懂事养不熟了，家族中没有人愿意要这个拖油瓶。 顾厚柏为人厚道，帮助堂兄堂嫂料理完后世，看见顾云烟无人理会，脏兮兮地蜷缩在父母的灵堂边，心中不忍就将人领了回来。 顾笙笙从小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上长大的，父母不打招呼就带了个女儿回来，还要跟她分享父母的宠爱，哪里能忍，每每大闹着要父母把顾云烟送走。 顾家父母见女儿闹得厉害，顾云烟又总是哭得可怜，担心她在自家也过不好，便为顾云烟找了一户想要孩子的好人家。 那户人家家境小康，夫妻俩性格都很温和，对顾云烟更是疼爱有加。可顾云烟过去没几天就病倒了，梦里都在流着泪喊想回家。那对夫妻不忍心看孩子难受，就通知了顾父顾母。 顾父顾母本就心软，当时就去把顾云烟接回来了，还保证再也不会把她送走。可顾笙笙就炸了，顾父顾母心中有愧，也狠不下心来管教顾笙笙，形成的恶性循环就是顾笙笙的性格越来越坏，也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 这诚然是原主的性格有问题，可如果没有顾云烟明里暗里的挑拨，原主和父母的关系也不会坏到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顾笙笙就觉得顾父顾母也是引狼入室。可看着刘雅婷哭得那样伤心，还是没办法去责怪她。谁让顾云烟的女主光环强大呢？ 顾笙笙听着她一声声的道歉，心中属于原主的那些怨念正在消融瓦解。原主终于收到了顾父顾母的歉意，也明白了父母并不是不爱她。 顾笙笙靠进刘雅婷怀里，道：“妈妈别难过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刘雅婷擦了眼泪，笑道：“好，好。我们笙宝嫁了人，真的懂事了。以后你和沈妄过日子，妈妈也放心了。” 沈妄闻言看向顾笙笙，顾笙笙偏把小脸一转，哼道：“关他什么事，我本来就懂事的。” “孩子话！”刘雅婷立刻按住顾笙笙的脑袋，对沈妄笑道，“今天要不是沈妄，那沈霆琛和柳萍哪有这么容易道歉！妈妈这个亏吃定了！” 顾厚柏也对沈妄道：“笙笙撒娇呢。今天的事是多亏了你。” 沈妄谦虚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顾厚柏不接话茬了。正巧车子停在顾家小区外，司机下车开门：“先生，到了。” 顾厚柏先下车，又扶着刘雅婷下车。刘雅婷舍不得女儿，拉着顾笙笙的手道：“都到家门口了，笙笙今天跟爸爸妈妈回家住吧？” 沈妄肩膀微微绷紧了，从背后轻轻捉住顾笙笙的手。 顾笙笙有些意动似的：“唔，回家？” 顾厚柏也道：“今天这么晚了，我看笙笙就留在家里住一夜。沈妄，你说呢？” 沈妄唇角抿紧，不动声色道：“笙笙认床，只怕忽然换了地方会睡不着。” 顾笙笙微微睁大眼睛，回头看沈妄一本正经的脸，她什么时候认床了？ 沈妄压低嗓音道：“今天的宵夜是杏仁饼，准你多吃两块。” 顾笙笙眯起眼：“三块。” 沈妄：“成交。” 顾笙笙立刻冲窗外道：“爸爸妈妈再见！” 车门一关，车子就一脚油门绝尘而去。顾笙笙的声音从风中吹来，扑在老父亲老母亲脸上：“我还要吃一块小蛋糕！” 岳父岳母一下车,车厢里的空气都流畅起来。沈妄不动声色坐近顾笙笙身边，看她神气活现地讲条件：“一个不够了，我想要两个小蛋糕！” 沈妄握住她的手指,按下去：“一个都没有。” 顾笙笙捂住心口，不可思议地指着沈妄：“你……你这个骗子！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要跟我爸爸妈妈回家！” 沈妄冷酷道：“晚了。” 顾笙笙戏瘾大发，回头趴在后车窗上喵喵大叫：“爸爸妈妈,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顾厚柏心酸地跟女儿挥着手：“笙笙还是舍不得我们的。” 刘雅婷拿出手机，给顾笙笙发语音：“笙笙,你坐稳了别晕车！让司机开车当心点，慢点儿,安全第一！过几天要带着沈妄回家过年啊！” 顾笙笙没立刻回复。 刘雅婷看着消息前面没出现红色感叹号，心花怒放：“笙笙把我放出黑名单了！” 顾厚柏赶紧也拿出手机,发现自己也能看见顾笙笙的朋友圈了。老夫妻俩头对头，站在寒风里激动地翻看女儿的朋友圈。 顾笙笙的朋友圈寥寥几条,都是顾笙笙的绝世美颜照，不是在高级餐厅就是在别墅里拍的。照片审美构图极佳,视角偏低，放出去绝对能秒杀ins上明星团队精心打造的美图——如果不是每一条都配了心灵鸡汤的话。 顾厚柏每一条都点了赞，称赞道：“看笙笙发的这些人生感悟,果然懂事了。这次回来，笙笙叫我爸爸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 刘雅婷眼眶微热：“那当然，女孩子嫁了人就懂事了。” 顾厚柏道：“你怎么没懂事呢？” 刘雅婷心中一虚：“什……什么？” 顾厚柏叹口气：“我早该猜到你今天去美容院，是要闹事的。” 知妻莫若夫。刘雅婷是个爆炭性子,又是第一个护短的，女儿被人欺负成这样，能忍住才怪。 刘雅婷在美容院埋伏了一下午,终于在按摩室堵住了柳萍。刘雅婷先礼后兵，强压着怒气质问起自己女儿被骗婚的事。 谁知道柳萍非但没有愧色，还端着架子把顾笙笙好一通贬低，说她妄想攀龙附凤，让她嫁给沈妄已是天大的恩典。 刘雅婷最大的逆鳞就是女儿，闻言哪里还能忍。她出身市井，虽然养尊处优多年，打架的功夫倒也没落下，上去一巴掌掀翻柳萍，骑在她肚子上就是一套组合拳，一边打一边细数柳萍怎么坑了自己女儿的事，把柳萍抽得披头散发，哭天喊地。 按摩室里的其他贵妇人呆呆吃了半天瓜，等见了血，才吓得尖叫逃窜。 反应过来的柳萍不肯吃亏，跟刘雅婷打成了一团，美容院的保安也无法分开她们。也不知是哪个吃瓜贵妇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报了警。 被警车运到派出所时，刘雅婷手里还死死拽着柳萍的一撮头发呢。 刘雅婷食指和拇指比成小圈：“我扯下她这么多头发，保管她半年内都得用假发片了……嘶！” 109 刘雅婷一笑就扯到唇角伤口，顾厚柏忙道：“行了别笑了，伤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回家帮你上药。” 顾厚柏手机又响了一下，是朋友圈特关提示，“乖女儿云烟”发了一条朋友圈。 顾厚柏把顾云烟的特关取消，朋友圈和消息都屏蔽了。拇指悬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到底没拉黑。 顾云烟的朋友圈更新了：“20xx年最冷的一夜。”配图：冬夜街道，路灯下孤单的影子。 沈霆琛正载着母亲回家。想到顾云烟刚才被赶下车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沈霆琛就是一阵心烦，踩着油门在马路上飞驰。 柳萍抓着副驾的扶手：“霆琛，车开慢点。要像上次那样被拍到，又要惹你爷爷不高兴。” 沈霆琛冷着脸：“我做什么爷爷都不会高兴，也不差这一件！” 柳萍道：“你爷爷心里是疼你的。要不是那顾云烟最近缠着你，害你出了那么多，你爷爷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骂你。” “小事？”沈霆琛恼怒道：“被我撞的那个男人死了！” 柳萍轻声细气：“咱们家不是赔了他几十万，安顿他的妻子女儿了吗？他不过是个摆地摊的，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些钱。他家的人闹事，不就是为了多敲诈几个钱？好在人死得干净，赔了钱就了结了。要是没撞死，后续的麻烦才是无穷无尽……” 柳萍说到最后，收了声，望着窗外的眼神幽暗不定。 沈霆琛听到母亲优柔的音调，忽然打了个寒噤。似乎有一个可怕的秘密在他眼前闪过，他不敢往下深想。 沈霆琛将母亲送回家。沈宅位于市区中心的豪宅区，距离沈霆琛自己的住处有一段距离。这么晚了，他也懒得折腾，拔下车钥匙跟母亲一起进门。 佣人们都歇下了，客厅里只留一盏昏暗的灯。才进去，就听见一阵打情骂俏的声音。 “先生，别这样……夫人回家看见了怎么办？” “怕什么，这串项链喜欢吗？乖，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以后好日子还长着……” 接下去便是一阵不堪入耳的调情声。 沈霆琛第一反应便是转身离开，给父亲留点颜面。可柳萍已经推门冲进去了，按下开关，客厅顿时灯火通明，把一对偷情野鸳鸯照得无处可遁。 豪门常见的戏码：一身酒气的中年老男人和鲜嫩小女佣，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迫不及待了。小女佣尖叫一声，抱起衣服跑了。 柳萍冲她背影尖叫道：“你被开除了！滚！” 沈国昌被灯光刺得眯了眼，烦道：“看你这幅泼妇的样子，吵什么！” 沈霆叫道：“爸。” 沈国昌瞧见儿子，终于收敛了点，拿起衣服套上：“霆琛啊，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最近在新部门适应得怎么样？得多跟老股东们联络交情，才能站稳脚跟。” 沈霆琛对这个没能力又爱摆架子的父亲实在尊重不起来，皱眉道：“爸，您今天太过分了。” 柳萍听见儿子给自己撑腰，忍不住哭诉起来：“他在外头玩就算了，居然在家里乱来，就不能给我留点脸！” 沈国昌嘲道：“我给你留脸？你怎么不给我留点脸！你看看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弄成这样，过几天回老爷子那吃饭，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柳萍满脸都是抓痕。那刘雅婷下手刁钻，专门往她脸上招呼，身上更有许多看不见的伤。她受此大辱，沈国昌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张口就怪自己给他丢人。又想起刘雅婷有丈夫女儿护着，女婿出头，再对比自己儿子和丈夫的冷漠，简直是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 沈国昌见她哭了，更添厌烦：“问你话呢，哭什么哭！霆琛你来说，她这脸是怎么回事？” 沈霆琛不想提今晚的事，转身去厨房倒水喝。 “怎么这么吵啊？”沈佳宜穿着睡衣从楼梯上下来，满脸不耐烦。她在房间玩手机，早听见了楼下沈国昌和小女佣的动静，只是不想出来。 这会听见母亲大哭大闹，不得不出来了。 柳萍放下手，哭道：“佳宜，妈妈今天吃了大亏了！” 沈佳宜看见柳萍伤痕累累的脸，忙冲过来：“妈！怎么回事！” 柳萍一边哭，一边把今天刘雅婷怎么打她，顾笙笙和沈妄又怎么欺负她的事说了，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念，不免又把沈霆琛的屈辱记忆重复了几遍，听得沈霆琛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 沈佳宜暴跳如雷：“顾笙笙上次打了我，这次她妈又打我妈，我非要去划花她的脸！” “闭嘴！”沈国昌怒吼，“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少去惹麻烦！上次贪了顾笙笙的珠宝，害我被老爷子喊去骂了半天，现在耳朵还疼。” 柳萍怒道：“那些东西你没要？拿了多少去送你外头的狐狸精啊？” 提起珠宝，沈佳宜更委屈了：“爸，还回去的那些珠宝里可有我的，您得给我补上！” 沈国昌怒吼：“给你补上？老爷子直接扣了我今年一半的分红，谁给我补上！” 沈霆琛听见顾笙笙的名字，冲沈佳宜勾勾手指。沈佳宜跑到厨房里，把门关了，打开冰箱拿苏打水喝。 父母的吵闹声隔在外头，厨房里清净不少。兄妹俩习以为常地聊起天来：“哥，你今晚怎么回来了？不陪你那个小明星了？” 沈霆琛反问：“笙笙的珠宝是怎么回事？” 沈佳宜转了转眼珠，伸手。沈霆琛把一张卡拍到她手里，沈佳宜立刻把事情倒了个干净。 当初为沈妄冲喜，沈老爷子正在病中，给了一大笔钱和珠宝，让柳萍全权操办聘礼。柳萍只拿劣质珠宝和自己母女的旧首饰装了一盒子搪塞，好东西都自己留下了。 谁知沈妄前几天把珠宝全送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空箱子。沈妄的手段沈家人都见识过的，柳萍这几天火上房似的。当初留下的钱和珠宝，一半被沈国昌挥霍了，还有一些拿去送礼做人情了。柳萍掏空了自己和沈佳宜的珠宝匣，又逼着沈国昌挪了一大笔钱才把这窟窿填上，当真是赔了血本。 结果这事还是被沈老爷子知道了，又把沈国昌喊去狠狠骂了一顿。这几天，沈国昌和柳萍为了这事不知吵了多少回。 沈霆琛听得脑袋嗡嗡作响。母亲这小家子气的作派从来改不掉，如今还闹到顾笙笙眼前了。 走到客厅，柳萍和沈国昌还在吵。沈霆琛心烦意乱，拿起挂钩上的外套就走：“我回我的公寓住。” “哎，霆琛！”柳萍收住泪跟到门廊上，拉着沈霆琛的手，“你最近不忙吧，皇甫家的独女从国外回来了，有时间安排你们见个面。” 沈国昌闻言，也跟了出来：“皇甫家在南非又拍下一个钻石矿开采权，谁娶了他家的独女，啧啧。” 柳萍冷笑：“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宁家和皇甫家的女婿，哪个高贵些。” 沈国昌跟被锥子扎了似的，脸色登时紫胀。 沈霆琛没注意到那些，青着脸道：“皇甫家的女儿？她从前倒追沈妄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我才不去捡这绿帽子戴！” 沈霆琛扬长而去。他上车后，打开手机看了眼，都是些小明星和狐朋狗友的消息，顾云烟一个消息都没有发来。他点进顾云烟的朋友圈，就看见了那张照片，心里顿时揪紧了。 云烟一个人被抛在街上，万一遇到危险……不会的，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她肯定叫车回去了。 沈霆琛胡思乱想着，终于猛地调转车头，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 过年前后，南国总是阴雨连绵，今日却是个大晴天。许久未见的阳光照得半山别墅群闪闪发光，像错落在绿树中的昂贵模型，没有半点年味。 沈家别墅却是热热闹闹。 顾笙笙一早起来，看着厨房的人做熏肉香肠。肉是农庄送来的土猪肉，一年生的小公猪肉质紧实，料理干净后按照一肥九瘦的比例搅成肉机，再加入顾笙笙的独门香料搅拌。 肉泥必须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这是个体力活。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就派上了用场，一身腱子肉闪闪发亮，看得旁边的小女佣和阿姨们脸颊红扑扑。 肉泥搅拌好后，慢慢灌进肠衣里，还要注意用针扎破有空气的地方。这是个有技巧的活儿，顾笙笙指挥了了一会，厨师和佣人们就掌握技巧，速度也快了起来。 这些香肠加入顾笙笙的秘制香料腌制入味，再用果树枝熏烤，咸香可口，鲜嫩而不塞牙，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今年顾笙笙第一次操持过年的事宜。沈妄往年简单粗暴，人人发一笔丰厚的红包便是，顾笙笙则想照她家的旧例，给每位佣人额外准备一份年礼。 顾笙笙平时做点心总有多的，佣人们多少尝过，对顾笙笙的手艺念念不忘。趁着过年大胆发言：想要夫人亲手做的熏肉！ 反正过年的熏肉香肠都要做，顾笙笙干脆让农庄送了七八口猪肉来，把沈家上下的年货全做了！ 这下，佣人们当真快活得像提前过了年，干起活来都格外有劲儿了。——除了花园被征用的老园丁。 顾笙笙只负责动口指挥，几个厨师和十几个女佣忙活着，院子当中很快就挂满了一排排香肠熏肉。 顾笙笙极目望去，胸中生出万丈豪情，一挥手；“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沈妄端坐在门廊前，一笑比褒姒更难搏：“你最好祈祷熏肉味不会染上玫瑰花，否则接下去的一个月我都得听老园丁的哭诉。” 顾笙笙余光瞥见老园丁幽怨的脸，心虚了一瞬：“我会多发给他一串香肠，感谢他和花园的付出！” 沈妄眼底闪过笑意，抬手：“嗯，他会喜欢的。” 顾笙笙凑过去，把下巴搁在沈妄掌心，杏眸流转着审视沈妄的表情：“你是真的夸我还是在反讽？” 沈妄轻轻挠她下巴，再捏上脸颊，嗓音温和：“真的。” 顾笙笙惬意地眯起眼，顺势就坐到沈妄腿上了：“那你以前都给他们发什么？” 沈妄道：“钱。” 顾笙笙小声地凑到沈妄耳边：“多少？” 沈妄莞尔，也贴上顾笙笙的耳朵，随口说了个数字。她的耳朵小巧雪白，比他的唇更凉，像一块弹牙的白糖糕，很快就变得通红。 顾笙笙忽然抽了口气，捂住耳朵，眼尾飞红：“你……你……” 沈妄搂住她顺一顺毛：“他们很高兴，你的礼物很好，比我的好。” “那当然！”顾笙笙这才挺起胸膛。 沈妄顺势看了一眼，这阵子长势不错。 好在顾笙笙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晃着腿得意地说起大家多么喜欢她做的熏肉。 沈妄只是笑。 顾笙笙忽然道：“过年人人都在劳动，你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沈妄：“我发了红包。” “那不算。”顾笙笙眼波流转，“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午后，沈家的佣人们喜气洋洋地挤在前廊围观。 一张长长书案摆在前庭，摆着笔墨纸砚。先生冷着一张俊脸端坐，他脱了外套，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修长结实的一段腕骨，挥毫落纸间，别有一番风姿。 只见这翩翩浊世佳公子提笔挥毫，写的不是缠绵情诗，却是一个“福”字跃然纸上，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沈妄唇瓣微动，吐出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写字的？” “我不告诉你～”顾笙笙笑吟吟站在一边磨墨，还不时小声提醒：“微笑，和蔼一点。” 沈妄优美的唇角勾起不可见的弧度，双手接过春联的佣人吓得腿一软，连声说着“谢谢先生”就赶紧跑了。 沈妄又恢复冰山脸：“下一个。” 沈妄一口气写了几十副春联，佣人们人人都领到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小女佣们捧着先生亲手写的春联又笑又跳，跟迷妹领到爱豆亲笔签名似的。 别墅里的每一扇门也贴上了春联。雪白古典的洋房贴上大红春联，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 到了晚上，沈妄宣称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了，要顾笙笙帮着换衣服洗澡，还帮他捏了半天才好。 等回到床上，沈妄又不治而愈了，拿出平板工作。 顾笙笙嚷嚷：“你刚才又骗我！” 沈妄把手机丢给顾笙笙：“有个好看的。” 顾笙笙趴在床上看手机。周未发来的监控视频不算清晰，却能清楚地看见占上风的那个是刘雅婷，柳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顾笙笙赶紧调小手机音量。 沈妄低头看她：“岳母没吃亏吧？” 顾笙笙忙把手机扣在胸前，推开沈妄的头：“你不准看，要保留岳母的形象！” 沈妄顺从地转开头去。 顾笙笙确认妈妈没吃亏后，终于满意，把手机里的监控删掉才还给沈妄。坐到床头，擦擦手拿起杏仁饼吃，杏仁饼格外酥脆，杏仁独有的香味中和了黄油的浓腻，回味无穷。 沈妄特地从法国请来的大厨，做得一手好甜点，杏仁饼更是独门绝活。顾笙笙学做过几回，始终做不出这种味道。 可惜沈妄不准顾笙笙多吃，每晚只准吃三片。雪白骨瓷碟子里放着寥寥几片杏仁饼，顾笙笙珍惜地数着吃，吃完了三片，又悄悄回头瞥沈妄。 沈妄在用平板看财务报表，头也不抬：“三片了。放下。” 顾笙笙哼唧了一声。 沈妄不为所动。 顾笙笙杏眸转动，忽然端着盘子钻进沈妄怀里。 沈妄举高平板，低头看着她。顾笙笙像只自来熟的猫儿一样赖在沈妄怀里：“冷，抱抱。” 沈妄一手搂住她腰肢，单手举着平板遮住翘起的唇角：“只准再吃一片。” 顾笙笙把剩下的两片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无辜道：“唔唔唔唔唔……” “……”沈妄放下平板，嫌弃地拿纸巾擦顾笙笙的嘴：“吃这么多，牙疼别哭。” 顾笙笙点头如捣蒜，一双灵动杏眸里写满了“下次还敢”。 最近太纵容她了。沈妄拧起眉头，威严道：“去刷牙。” “好～”顾笙笙终于把饼干咽下去，甜甜道。 沈妄低咳：“把牛奶喝完再去。” 顾笙笙翻个身爬起来，端过床头的两杯牛奶：“你一杯，我一杯。” 沈妄立刻后悔自己的多嘴。 顾笙笙睡前习惯喝一杯牛奶。听医生说喝牛奶对沈妄的腿有好处后，顾笙笙就逼着沈妄跟自己一块喝了。 胖胖玻璃杯里盛着乳白色牛奶，晾得温度恰好，散发着淡淡的奶香。顾笙笙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转头看见沈妄还冷冷地盯着牛奶，嫌弃的表情跟那只黑猫一模一样。事实上沈妄的食谱也像猫，喜欢海鲜肉食，讨厌所有的蔬菜，也讨厌淡而无味的牛乳。 顾笙笙催促道：“快喝呀，冷了就不好喝了。” 沈妄别开头：“这牛奶味道不对。” “哪里不对了？”顾笙笙凑过来，嗅了嗅沈妄手里的牛奶。 沈妄喂到她唇边：“你喝一口试试。” 顾笙笙警惕地抬头：“你不会是要让我喝一口牛奶，再说这牛奶变甜了吧？” “……”沈妄冷嗤，“少看些网络烂梗。” 顾笙笙松口气，喝了一大口牛奶。还没咽下，沈妄托住她下巴，吻了上来。 那一天，沈妄仍未知道顾笙笙能否让牛奶变甜。但是呛奶的顾笙笙哭得好大声。 110 “叮铃铃——” 一阵闹钟声响起。 光线幽暗的卧室里,沈妄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见怀中的顾笙笙，她跟只猫儿似的紧紧攀在他身上，小脸贴在他颈侧,香甜呼吸软绵绵拂在他喉结上，正是扰得他一夜绮梦的罪魁祸首。 闹钟执着地响个不停。顾笙笙动也不动，沈妄轻轻戳她脸颊,富含胶原蛋白的小脸塌下去一个坑，像个小小酒窝。 顾笙笙咂巴一下嘴,粉润的唇吮，本能地偏头去寻沈妄的指尖。 “……”沈妄无声地抽口气。晨起本就躁动,顾笙笙还严严实实趴在他胸口，着实考验忍耐力。 沈妄拿过响个不停的手机,才六点。他们出门的时间是九点。 沈妄正要按掉，却看见闹钟备注是：“沈妄叫我起床。” 沈妄：“……” 沈妄终于顺从心意,翻个身把顾笙笙压进被子里，从上到下揉捏了一通：“我是你的闹钟吗？” 顾笙笙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蹬着腿喵喵叫：“唔唔干嘛呀！沈妄沈妄，我做梦又踢你了吗？” 顾笙笙小脸红扑扑,直看得人想咬上一口。沈妄故意板起脸：“定了闹钟还要我喊你起床，我是你的闹钟吗？” 顾笙笙接口：“你是我的老公——” 这句话一出,沈妄的气息忽然热了，顾笙笙揉着眼睛，卷翘眼睫毛上湿漉漉的。她要推开沈妄起床,却被沈妄按住。 沈妄玩味地捏着她下巴，用方才顾笙笙吮过的指尖抚她脸颊：“你既然喊我老公，我是不是应该履行一下老公的义务？“ “……”顾笙笙直接就吓清醒了,“你休想！” 顾笙笙的反应太激烈，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泼得沈妄一腔温柔旖旎都成了冰。他眼神微沉：“为什么不行？” 顾笙笙脸颊晕红，固执地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沈妄审视着她，顾笙笙面容绝色，一双杏眸天生地多情，又似无情，明晃晃倒映出自己痴迷的脸。他冷着脸，翻过身背对着顾笙笙。 后背被戳了戳。 沈妄闭上眼，一动不动。 顾笙笙活泼泼地道：“沈妄，你在闹脾气吗？不是吧？不是吧？沈妄有这么小气吗？” “……”沈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何贵干？” 顾笙笙道：“还没早安吻呢。” 沈妄猛地睁开眼，牙关咬紧。顾笙笙拒绝了他，怎么又能甜蜜蜜地提出这种要求？ 最令沈妄挫败的事，他竟然不想拒绝。 白生生的手按住沈妄肩膀，把他身子扳成仰躺的姿势。顾笙笙坐起来，把凌乱长发拢到一侧肩头，期待地跪坐在沈妄身边，一手撑在床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早安吻！” 沈妄胸膛起伏，几多情绪在心中涌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冷着脸看她。 顾笙笙低头看着沈妄。从前都是沈妄主动的，今天她自己来，该从哪里开始亲呢？ 顾笙笙视线从他光洁的额头看到高挺鼻梁，再看到优美的唇上。 沈妄冷冰冰躺着，莫名有种错觉：一只奶猫捡到一条美味的大鱼，比划着爪爪思考从哪里下口。 最后，顾笙笙俯下身，轻轻吻在沈妄的额头上。乌黑冰凉的发丝随之垂落在沈妄锁骨上，带着甜甜的蔷薇香，还有似有若无的奶香味。 要命的是，沈妄的脸正好埋进她锁骨下方。 顾笙笙马上就弹开了，一脸的惊恐万状。 在她开口前，沈妄先发制人：“你轻薄我。” 顾笙笙立刻就被带跑了，红着脸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妄闭上眼补眠，又淡淡提醒一句：“你定的闹钟是六点，现在六点半了。” 顾笙笙一锤被子：“啊！我要起床了！今天第一次去爷爷家，我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行。还要收拾礼物！” 顾笙笙是第一次跟沈妄回家见长辈，十分重视。她洗漱后，对着镜子认真化妆。 要问顾笙笙最喜欢这个世界的什么，那必然是化妆品了。她现在还不熟练各种电器的用法，却能熟练掌握眉笔腮红修容高光的使用技巧，而且能精确分辨每一种口红色号。 二十分钟后，沈妄进洗手间洗漱，见顾笙笙戴着猫耳朵发箍，还在对着镜子化妆，拿着大大的刷子往脸颊上扫。 “让让。” 顾笙笙就挪开些。 沈妄轮椅定在洗手台前，接水刷牙。他从镜子里看顾笙笙一眼，顾笙笙继续拍拍打打，看都不看沈妄一眼。 沈妄漱完口，把牙杯放回洗手台上，又接水洗脸。 顾笙笙终于看他一眼，道：“我今天的妆好看吗？” 顾笙笙长相偏于浓艳，肌肤雪白无暇，五官更是天工造物，无需任何加工。 沈妄认真发问：“你化妆了？” 顾笙笙激动起来：“我可是照着天鹅上的教程化的！见长辈的春节妆！你仔细看看！” 顾笙笙凑到沈妄眼前来，期待地看着他。 沈妄天天都对着顾笙笙的脸，仍然会为之失神。 顾笙笙拖长嗓音：“沈妄——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沈妄定定神，垂眸看着顾笙笙的脸，认真寻找不同。这样近的距离看去，顾笙笙脸颊白嫩无瑕，水当当的肌肤与粉底融为一体，带了点细细的闪，很可爱。 杏眸圆圆，瞳仁是湿漉漉的两丸黑水晶，很可爱。 鼻子古典而小巧，很可爱。 嘴唇粉润，很可爱。 心形下巴，很可爱。 视线流连一番，又与顾笙笙的眼睛对上。顾笙笙忽闪着杏眸，鼓励地看着他。 沈妄眸光一亮，伸手，往顾笙笙眼睛下撕下个东西：“多了这个。” 沈妄神态矜持，修长指尖上，一条毛毛虫似的东西。 顾笙笙捂着眼睛，呆楞当场。 沈妄也反应过来。这个毛毛虫，他曾在曲眉和其他女员工眼睛上见过，学名应该叫作“假睫毛”。 沈妄唇瓣动了动，注视顾笙笙：“你睫毛很长了，不需要锦上添花。” 顾笙笙放下手，转头看看自己只剩一半的假睫毛。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受的打击过大，出乎意料地没有闹，恍恍惚惚地走了。 沈妄呼出一口气。又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怕顾笙笙？！ 顾笙笙最后把剩下的那只假睫毛也摘了。沈老爷子年纪大了，万一也指着她说“你眼睛上是什么”，顾笙笙想想就要放声大哭了。 顾笙笙摘掉假睫毛，对镜自照，她自己的眼睫毛天生浓密，密密匝匝拢着一双杏眸，果然不需要锦上添花了。 顾笙笙把自己哄好了，又去挑衣服。因为是过年，又是新婚，她仍是穿自己最喜欢的红色，那裙子的红极正，衬得她肤白如雪，分外娇俏。 沈妄进来换衣服时，顾笙笙虽然鼓着脸，还是给他挑了一条红色领带：“这个跟我衣服的颜色一样。” 沈妄从不用这种颜色，可看她一眼，到底没拒绝：“你帮我系。” 顾笙笙就弯下腰，认真地帮他打领带，最后端详一番：“……有点歪了。” 沈妄对镜看了看，温声道：“你才学，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笙笙小脸立刻如玫瑰绽放，翘起小尾巴来：“下次我会打得更好的。” 沈妄眸中闪过笑意：“好，以后我的领带都让你打。” 顾笙笙高高兴兴跳进坑里，还感动地道：“沈妄，我现在原谅你了。” 沈妄沉吟道：“这话为时尚早。” 顾笙笙没听懂，哼着歌儿跑出去准备礼物了。 两个小时后。 万里高空之上。 顾笙笙基本上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瘫在沈妄怀里呢喃：“沈妄，我恨你。” 沈家老宅距离a城三个小时飞行路程。这个行程是半年前就定下的，沈妄也是今早才想起这件事。 当顾笙笙兴致勃勃坐上了车，沈妄才告知她要坐飞机。要是临时改变行程，则要坐足足十二个小时的车。 在沈妄许诺她可以吃一个月的宵夜，又发了十几个毒誓保证这趟飞行的安全性后，顾笙笙选择了坐飞机。 飞机助跑时，顾笙笙没有哭。 飞机起飞时，顾笙笙也没有哭。 飞机终于平稳升上天空后，顾笙笙望窗外看了一眼，直接昏厥了。 沈妄挠了挠顾笙笙的下巴，顾笙笙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沈妄从三层高的点心盘上，取下一块蛋白杏仁布丁：“吃？” 顾笙笙的眼泪从嘴角流下：“吃！” 顾笙笙吃了一块布丁，两块曲奇，一杯朗姆酒冰淇淋后，终于暂时原谅了沈妄。 在沈妄紧紧抱住她的前提下，她还贴在窗户上欣赏了一番云层之上的湛蓝天空，各种形状的云朵棉花般从眼前飞过。 “好美啊！难怪他们都喜欢御剑飞行……”顾笙笙喃喃地道。 不等沈妄听清，她又叫起来：“那片云好大！” 这是沈妄的私人飞机，顾笙笙也无需在意形象，像第一次坐飞机的小乡巴佬似的，扒在窗户上大呼小叫。 “你看那朵云，像小羊！还有那边，那朵云是金边的，那朵像蘑菇！” 沈妄垂眸看她，顾笙笙的笑容和欣喜都如此真挚，每看见一朵有趣的云，都要指给自己看，眼眸闪闪发亮，毫无作伪痕迹。 就在这时，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 顾笙笙颊上血色刷地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怕，是遇到气流了。”沈妄捂住她眼睛，让她靠进怀里。 空姐也进来通知：“……飞行途中遇到了小气流，无需紧张……” 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空姐一愣，忙歉声退了出去。她在这辆私家飞机上服务了三年，途中遇过大风暴，也未曾见过沈先生皱过眉头。 可方才……想到顾笙笙那美艳绝伦的脸，空姐叹口气，真是酸都酸不起来。 顾笙笙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死死拽着沈妄的领带：“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啊啊啊啊啊啊！沈妄我还不想死，沈妄救救我……” “不会，我不会让你掉下去，放心。”沈妄不住地吻她的额头。 顾笙笙额上沁出了细细的冷汗，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往外掉。沈妄心急如焚，道：“别怕。我叫他们找最近的机场降落。” “不……不要了。”顾笙笙抓紧沈妄的胳膊，不住往他怀里拱：“你抱紧一点。” 沈妄收拢胳膊，把顾笙笙紧紧抱在胸口，为她抵御一切不安和恐惧。 要是平时，顾笙笙就要锤着他胳膊娇气地说被勒痛了。可现在在万里高空之上，顾笙笙正需要这种桎梏来获得安全感。 飞机很快就平稳了。过了好一会儿，顾笙笙才缓过来。 她整个人都蜷在了沈妄怀里，满脸湿漉漉的，不知是眼泪还是冷汗。几缕乌发黏在颊边，眼角和唇都是红色，有种狼狈的艳色。 像是被狠狠欺负过一番。 沈妄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撇开，拿了湿手巾仔仔细细替她擦干净眼泪。 顾笙笙吸了吸鼻子。 沈妄又拧上她鼻子：“流鼻涕了？” “才没有。”顾笙笙嘴一扁，报复地把眼泪蹭到沈妄手上，“我的妆都被你擦掉了。不要抱得这么紧，很热。” 沈妄顶了下膝盖：“气流来了。” 顾笙笙“啊”地放出一声土拨鼠尖叫，魔音穿耳。 沈妄捂着发麻的耳朵，就见她摇头晃脑：“骗人的代价。” 沈妄顿时不是很想要她了：“你下去。” “下去就下去。”顾笙笙转身就往边上爬。 飞机再次颠簸了一下。 顾笙笙嗖地又钻回了沈妄怀里，胳膊紧紧圈着沈妄的脖子。 沈妄心中暗爽，嘴上冷淡：“不是不要我抱了？” 顾笙笙“啊啊啊”地叫，小袋鼠一样拼命地拱沈妄胸口，恨不得钻进育儿袋：“要的要的，抱紧一点！” 沈妄拿小毯子裹住她：“那要不要圆房？” “要……呜呜呜呜呜不要，我不想死！”顾笙笙把脸埋进沈妄胸口用力摇头。 顾笙笙在修真界听说过，那些炉鼎体质的姑娘被掠去采补后，往往油尽灯枯而死，死时十八容颜枯槁得如同六旬老妇。她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还是不是炉鼎，可沈妄是最可怕的炎阳体质，她光是想一想就窒息了。 沈妄听顾笙笙真哭了，忙拢住她顺顺气：“马上就到了，别怕。” 沈妄嗓音低沉迷人，手掌拍过的地方都泛起一阵阵电流。 不对，她在想什么，她怎么能馋沈妄的身子？！ 顾笙笙越想越纠结，嘤嘤呜呜地哭到了飞机降落。 顾笙笙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带来的化妆品总算派上用场，拍拍打打一番勉强看不出痕迹，眼尾红红倒似化了个桃花妆，眼波动人。 沈家老宅在一座古城里，不似a城繁华，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沈妄喂她喝了一点温水：“别把头伸出去。” 路边有骑自行车的少年，看见顾笙笙的脸直接撞上了电线杆子。 顾笙笙就着沈妄的手喝水，道：“我喜欢这里。” 街道上的建筑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倒让顾笙笙生出一点喜悦来。她又问：“待会儿到了爷爷家，会不会有很多亲戚？” 沈妄眼底闪过冷笑，道：“你向爷爷问好便是，不用理会旁人。” 沈淮山是a城商圈的一个传奇。他自小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十五岁时他背着一袋干粮去省城闯荡，从此再无消息。有人说他在省城当了学徒，有人说他参军去了，也有人说他死在了战乱里。 三十年后，华国气象一新，进入了私营经济时代。四十五岁的沈淮山回到a城，已经是著名企业家代表。沈淮山眼光独到老辣，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扶摇直上，一手创立的沈氏涉足珠宝、建材、地产等多个行业，不到二十年已在a城商圈成了执牛耳的人物。 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沈淮山在商界叱咤风云，唯一的儿子沈国昌却是个庸才，花边新闻不断，执着于给沈老爷子的传奇抹黑。沈老爷子先时还常常敲打沈国昌，后来直接放弃了这个儿子，一心一意培养孙子了。 有句话说：不幸的人的一生都在弥补童年。 沈淮山自幼失了父母双亲，受尽人情冷暖。人到中年又丧了发妻，就开始眷恋亲情。 乡下那些亲人听闻他发迹后，纷纷携老扶幼前来投奔，要钱要物，还打着“自家人才放心”的名头，进沈氏分一杯羹。 沈淮山为人豪爽，子嗣不丰，便也对族人和后辈们多几分眷顾。以至于这些蝗虫似的穷亲戚们，在沈氏渐渐盘根错节，闹得乌烟瘴气。 沈妄掌权后，雷厉风行肃清公司，无异于斩断了这些人的财路，把沈妄恨得眼中钉似的，联合公司元老给沈妄明里暗里地使绊子。 沈妄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领教过沈妄厉害的亲戚们，集体找老爷子哭诉了几回。 沈淮山倒也不糊涂，只说放权给了沈妄，一切不管了。沈妄受伤后，最得意的莫过于这些穷亲戚们。 只可惜，还没得意几个月，沈妄又回来了。 沈家老宅是一座典型的徽式建筑，白墙黛瓦，门口两尊石狮子雄壮威武。门口满地鞭炮红纸，人还在院子里，便听见了大厅里的说笑声。 沈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享受着亲人环绕，儿孙满堂的热闹。 佣人飞跑着前来：“沈妄少爷，沈妄少爷和少奶奶来了！” 像是谁按下暂停键，说笑声戛然而止。 隔着一层门槛，屋里屋外的人，泾渭分明。 这里明明是沈妄的家，满屋子的人，却只有沈老爷子的笑容是真心的。那些人脸上的笑僵硬着，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又不得不挤出笑容。 顾笙笙握住沈妄的手，往他身边紧紧靠了靠。 我跟你是一起的。 111 沈妄握住顾笙笙的手,眸中泛起暖色：“不用紧张，有我在。” 沈妄的掌心温暖，传递来无穷力量,顾笙笙低声道：“我才不怕他们。” 顾笙笙说罢，亲自推着沈妄的轮椅走上前去。老宅各处的门槛已经被拆除，可见沈老爷子对沈妄这个孙子的用心。 沈老爷子比顾笙笙想象中要年轻,身板挺拔，严肃得像个老军人：“沈妄,你可算来了，我还当你不来给我拜年了。” 沈妄淡淡问候一声：“爷爷。”又握住顾笙笙的手,“这是您的孙媳妇。” 顾笙笙甜甜道：“爷爷好。” 沈老爷子终于绷不住漏出笑意，看着顾笙笙的眼神很慈爱：“笙笙啊,长得真漂亮，比照片上还漂亮！” 何止是漂亮。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顾笙笙脸上,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早知沈妄娶了个三流小明星，也在沈佳萱的大力宣传下看过顾笙笙的崩坏照。 可眼前的顾笙笙称一句绝色也不为过,只见她乌发雪肤，樱唇桃腮，杏眸顾盼间摄人心魄,哪有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面对沈老爷子的夸奖，顾笙笙只是笑：“谢爷爷夸奖。” 沈老爷子看过顾笙笙,又看向她身边的沈妄。沈妄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坐在轮椅上,端的是丰神如玉，浑然不是沈老爷子记忆中形容枯槁的模样。 那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不再被绷带遮掩，一瞬不眨地凝视着身边的顾笙笙,含着难以辨别的温柔。 沈老爷子端起茶水，掩饰眸中的泪意：“好，好啊。” 顾笙笙眨了眨眼，歪头看身边的沈妄。沈妄深知老爷子的心思，以目示意顾笙笙怀里。 顾笙笙忙笑着捧起怀中的礼物：“爷爷，这是我跟沈妄为你准备的礼物。 老管家接过顾笙笙怀里的礼盒。 沈老爷子故意道：“沈妄？他还能亲自给我准备礼物？哪年不是让底下人准备的。” 顾笙笙认真道：“沈妄可孝顺您了，亲自给您挑的！” 沈老爷子看向沈妄：“真的？” “没有。”沈妄冷着眉眼，略带警告地看顾笙笙一眼。 顾笙笙哪里怕他，笑吟吟向沈老爷子道：“您打开看看嘛。” 沈老爷子笑呵呵打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盒中是古董花瓶，小盒里是琥珀核桃，隔着油纸也能闻见香气。 那古董花瓶价值不菲，沈老爷子也为之动容：“上回拍卖会正值我病了，这花瓶被人拍走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沈妄不言语，顾笙笙就脆生生道：“沈妄孝顺您呀，这花瓶是他特地高价买回来的。那琥珀核桃，是他亲手剥的。” 沈老爷子大笑，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满面红光。顾笙笙算是看出来了，沈老爷子和沈妄祖孙俩都是傲娇，沈妄明明孝顺爷爷，嘴上不肯认。沈老爷子则旁敲侧击，想从沈妄嘴里套出一句好听的话。 顾笙笙只好来当这个传声筒了。 沈老爷子又笑道：“这琥珀核桃闻着格外地香，比家里的厨子做得还好。笙笙你小小年纪，手艺这么好！还长得这么漂亮！沈妄这小子真是有福气。” 祖孙三人说说笑笑，俨然自成一体，把其他人都当作了空气。 旁人也就算了，沈国昌柳萍和沈佳萱一家三口，却是心思各异。沈妄和顾笙笙从进门开始，一个眼神都没个过他们，更别说问候了。 沈妄就算了，顾笙笙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家嫁进来冲喜的，连公公婆婆也不叫？ 沈国昌还罢了，他在沈妄面前从来没什么做父亲的威严，自顾自喝茶。柳萍顶着其他妯娌们幸灾乐祸的视线，强撑着笑容。 沈佳萱却忍不住了。她平生最恨比自己美的女孩子，此时顾笙笙就成了她最大的眼中钉。她不仅长得美，还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沈老爷子的喜爱，这让沈家唯一的亲孙女沈佳萱忍无可忍。 沈佳萱仗着沈老爷子疼爱自己，缠着沈老爷子道：“爷爷，我就不漂亮了吗？”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你也漂亮，我们佳萱当然漂亮！不过你们这些姑娘，加一起也比不上笙笙！” 其他女孩子们都跟着笑，只有沈佳萱当场黑了脸。 偏偏其他长辈们还跟着附和：“可不是。笙笙是电视明星呢，能当上明星的那能普通吗？” “我这侄媳妇是怎么长的，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 “沈妄真有福气啊，哈哈哈哈哈。” 沈佳萱本是想勾着沈老爷子夸奖自己，再给顾笙笙一个下马威。此时听着众人的话，气得眼圈泛红，直接走开了。 柳萍给她使眼色，她也不看。柳萍跟过去，小声道：“你作死！你爷爷过年最看重吉利，你摆出这幅脸干什么？” “我怎么了？我就讨厌她那副狐媚样子……哎哟！”沈佳萱说着被柳萍掐了一把，痛得叫出声来。 沈老爷子正跟顾笙笙说着话呢，她这一声分外尖锐。 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沈老爷子道：“怎么了？” 沈佳萱委屈地正要开口，柳萍忙笑道：“没什么，她喝茶烫了一下。多大的女孩子了，还这么冒失。” 沈老爷子笑容淡下去：“孩子不懂事，是父母没教育好。佳萱就算了，霆琛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天怎么还没来？” 沈国昌事不关己地坐着。柳萍暗恨不已，强笑着道：“霆琛最近很上进，他说分公司的管理一团糟，他事事都亲力亲为，天天加班呢。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今天肯定会来的。” 众人的表情各异。有个叔伯辈的人物就道：“霆琛不是在总公司做得好好的？怎么去了分公司？” 这话一开口，其他人也有附和的。他们不敢招惹沈妄，只是仗着沈老爷子在，旁敲侧击道：“沈妄如今回了公司，有霆琛在身边多少算个帮手嘛。” “可不是……”有人想附和，被自己妻子狠狠扯了一把，就闭上了嘴。 顾笙笙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可看着众人的眼神和语气，也听出这话是针对沈妄的。 她炸起毛来，抓紧了沈妄的手。 沈妄抬眼看她，小脸都涨红了，不由得安抚地捏捏她手指。冷声开口：“让沈霆琛去分公司是我的主意，谁有异议，就代替他去。” 众人顿时跟掐了脖子似的。那分公司年年亏损，去到那儿无异于流放，谁想去那儿？ 沈妄跟沈老爷子不同，他当真是说到做到。 看着众人噤若寒蝉，顾笙笙解气地一一瞪过去，却看见站在人堆后头一个年轻男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顾笙笙定睛一看，却是个熟人——上次跟柳萍沈佳萱一起去别墅找茬的沈世恩。 沈世恩的眼睛就差贴到顾笙笙脸上了，她往沈妄身边靠了靠。沈妄只当她不高兴了，便道：“爷爷，我回房休息一下。” 沈老爷子也担心沈妄身体撑不住，忙道：“好好好。你的房间打扫好了，你跟笙笙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开饭叫你们。” 沈妄和顾笙笙离开后，沈老爷子的笑容也收了。其他人察言观色，纷纷搭讪着散开了，只留下柳萍和沈国昌两口子。 沈老爷子道：“霆琛到底哪儿去了？” 柳萍笑道：“爸，霆琛他真的是忙公事……” 沈老爷子把茶杯重重一撂：“还不说实话！他能有什么公事，沈妄一个人管着公司也赶得回来，他倒不行了？还有，刚才你那些话说给谁听？让霆琛去分公司是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对我不满？” 柳萍吓得一哆嗦，忙站起身来：“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哪敢对您不满！” 沈老爷子不解气地指着沈国昌骂：“霆琛接管总公司那半年，也就开始用了心，后来只顾着跟小明星牵扯不清，都是随了你！要是没有沈妄，这公司迟早败在你们父子俩手上！” 沈国昌倒是不以为然，还道：“您就把沈妄当个宝吧。那个怪胎，娶了老婆也是怪胎。您也瞧见了，他们俩从进门开始，喊都没喊过我一声爸。” 沈老爷子指着他：“你有个当父亲的样儿吗？是我我也看不上你！我警告你们，少在笙笙面前摆长辈的款儿。笙笙当初是怎么嫁进来的，你们心知肚明。我们沈家永远都欠着她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敢欺负笙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沈国昌大半辈子都活在老爷子的指责里，早就百炼成钢。柳萍却是气得发晕，沈老爷子分明是指桑骂槐，句句敲打自己。 沈老爷子骂完，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沈国昌，和掩不住怨恨的柳萍，大喝一声：“别碍眼了，滚！” 柳萍捂着脸，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跑。 几个堂姐妹跟沈佳萱在院子里，围着鱼缸看锦鲤，远远瞧见柳萍捂着脸跑出大厅，说笑声一顿。 众人都知道沈老爷子不喜柳萍，却也第一次见她被气哭。有人道：“佳萱，你妈妈是不是哭了？” 沈佳萱又气又丢脸，低头往鱼缸里扔鱼食：“哪有，少胡说八道！” 顿了顿，有人另起话头：“佳萱，你不是说那顾笙笙脸被整毁了？怎么看着比从前更漂亮了？” 沈佳萱更是气得面容扭曲：“她那是整的！肯定是去日本整的，撑不了多久，迟早会崩。” “看起来不像整的啊，你看见她皮肤了没，皮肤太好了吧，想问问她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我也想问。” 沈佳萱猛地把鱼食一扔，甩手就走：“你们烦不烦！喜欢去巴结她你们就去！” 沈佳萱自认是沈家唯一的“嫡女”，这群堂姐妹的父母要讨好她的父母，这群堂姐妹自然也要讨好自己，素来跋扈。却不知道如今风向已经变了，她气鼓鼓走了半天也没人追上来讨好她。 沈佳萱气得咬牙，想到了沈世恩。家里最会讨她欢心的就是沈世恩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佳萱抓住个佣人问：“沈世恩呢？” 佣人道：“侄少爷往花园那边去了。” 沈佳萱穿过游廊，一路走到后花园，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沈世恩的身影。正要走，却听见池水里有动静。 她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吓得尖叫：“啊！赵世恩淹死了！” “我……我没事……”赵世恩牙关打架，哆哆嗦嗦地道。 这后花园冬日少有人来，枯枝败叶泡着池水脏兮兮的。沈世恩湿漉漉地泡在池水里，冬日的衣服浸水后又沉又冷，整个人冻得脸色惨白，狼狈不堪。 沈佳萱嫌弃又担心地道：“你快上来啊，你怎么掉下去了？” 沈世恩欲哭无泪。他刚才看见顾笙笙，一时心痒难耐，在后院拦着个漂亮小女佣调戏。还没等他说上几句呢，沈妄就来了。 沈世恩一看见沈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动都动不了了。 沈妄表情平静，让他去试试池水的温度。 沈世恩被沈妄□□惯了的，连“为什么”都不敢问，扑通就跳下去了。 沈妄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在池水里扑腾，只冷冰冰吐出一句：“下次再看不该看的，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沈世恩这才知道自己这场祸事从何而来。 从前有人只是欺负了沈妄的狗，就被他在头上开了个大洞。他说了沈妄的生母一句坏话，就被沈妄活生生踩断三根肋骨。今天他胆敢窥视沈妄的女人，活活冻死也许就是他的下场。 冬日池水寒冷刺骨，沈世恩恨不得死了算了。就在这时，沈妄的保镖走到桥上，传沈妄口谕：沈世恩泡满一个钟头就可以上来。 等保镖走远，沈佳萱才怒骂道：“沈妄真是疯了！他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沈世恩哆哆嗦嗦：“现在……现……在几，几点……” 沈佳萱莫名道：“一点三十五。” 沈世恩道：“还……还差二十五分……分钟……” 沈佳萱跺脚道：“你就这么怕他！这么冷的天，你会冻死的！我去告诉爷爷！” 沈世恩忙道：“别……别去……不然我……我这半个……钟头白，白站了……” 沈佳萱咬牙切齿：“没出息的东西，冻死你活该！” …… 在顾笙笙进屋前，沈妄就对她做过预告：“不准笑。” 顾笙笙好奇道：“有什么好笑的？” 沈妄脸色古怪，唇瓣动了动却没吭声。等推门进屋，顾笙笙才明白沈妄为什么忸怩。 沈家老宅建造时十分讲究，冬暖夏凉。沈妄的房间是朝向最好的一间，打开窗户，阳光就透过窗棂落在水磨地砖上。 窗前摆着一张长长的书案，摆着帆船模型。墙上贴着许许多多的奖状，架子上更是摆满了各种金灿灿的奖杯和模型。屋子一角吊着沙袋，地上还有个篮球。 这个房间像一块琥珀，把沈妄的少年时光凝固，留存。 “爷爷一定常来你的房间，你该多来看看爷爷的。”顾笙笙眼前仿佛浮现出沈老爷子独自来到房间，背着手欣赏墙上一张张奖状，再把那些金灿灿的奖杯一一看过的模样。 沈妄垂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如今这样，看了也是烦心。” 顾笙笙忙道：“你的眼睛都好了，腿很快也会好的！你没看见吗，爷爷瞧见你的时候有多开心。” 沈妄抬眼看她：“爷爷很喜欢你。” 顾笙笙一挺胸脯：“那当然。我的爷爷奶奶从小就最疼我……长辈们都喜欢我，不像你，嘴巴一点都不甜。” 顾笙笙连忙收住话题，转头去看墙上的那些奖状：“沈妄，你得过好多奖啊！什么什么竞赛……还有这个，怎么还有英文的？好厉害！还有这么多奖杯，沈妄你是个天才！” 顾笙笙话题转得生硬，彩虹屁却吹得好，沈妄眉眼舒展，推动轮椅靠近书桌：“我的智商的确比普通人高。” 顾笙笙也凑过来，抢在沈妄之前抓起桌上的相框：“沈妄，这是你小时候吗？” 沈妄道：“给我！” “不给～诶～抢不着～”顾笙笙战术后仰，躲到书案后头。 照片保存得很好，庭院的海棠花树下，年轻了二十岁的沈老爷子把沈妄抱在胳膊上，笑得开怀。而小沈妄皱着包子脸，跟不配合的猫崽一样扭着往边上躲，全身都写着拒绝。 相片上的小男孩才四五岁模样，穿着衬衫和西装短裤小皮鞋，活脱脱是沈妄的q版。小脸严肃生气的神情，更是与沈妄如出一辙。 “这是你呀，真可爱！”顾笙笙捧着相框，被萌得心脏砰砰跳：“沈妄你现在要是还长这样，我一定亲死你！” 沈妄只听见最后一句，马上道：“来。” 顾笙笙只顾捧着相片傻笑：“你以前是包子脸，眼睛比现在小，腿也好短哦。” 沈妄顿时不想理她了。 门被敲响了。顾笙笙把相框藏在书下，走过去开门。 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佣端着盘子进来，笑道：“沈妄少爷，少奶奶，老爷子吩咐厨房做了菱粉牛乳糕和牛肉馅饼，怕你们在飞机上没吃饱。” 顾笙笙笑道：“好，谢谢爷爷费心了。” 沈妄神色淡淡，叫了声“林妈”。 顾笙笙立刻甜甜地跟着叫了声：“林妈。” 林妈笑着应了，上下打量顾笙笙，很是喜欢，又看沈妄：“阿弥陀佛，沈妄少爷的眼睛总算是好了，还娶了这么好的少奶奶。这一关过了，以后一定否极泰来。” 顾笙笙笑着跟林妈聊了几句。林妈是看着沈妄长大的，说了些沈妄饮食起居的习惯，又道：“我们沈妄少爷看着脾气冷，实际上最心热的，对下人也宽和。就是嘴上不会说，有时候性子犟一些。” 112 哇，这说的是沈妄吗？顾笙笙忍着笑瞥向沈妄。 沈妄背对着她们，在翻书案上的书，可是看他哗啦啦翻书的速度和略显僵硬的肩膀，就知道他在偷听。 林妈也注意到沈妄在听，掩住话头，笑着跟顾笙笙比了比，就大声道：“我不打搅你们休息了。晚上还要吃团圆饭，沈妄少爷和少奶奶好好休息。” 等林妈出去了，顾笙笙擦擦手，拿起热腾腾的菱粉牛乳糕咬了口。松软绵密，带着菱粉和牛奶的香味：“真好吃，沈妄你要吃一块吗？” 沈妄把书放下，推着轮椅转身：“不吃。” “相片呢？你把相框藏哪儿了？”顾笙笙拽住沈妄的轮椅，被拖着走。 沈妄道：“别闹，上床睡觉。” 顾笙笙哼唧：“我不想跟那些人一起吃饭。” 沈妄道：“这是老爷子坚持的传统，你上桌吃两筷子，不愿意就下桌，没人敢为难你。” 顾笙笙想了想：“好吧。爷爷人很好，我为了爷爷能坚持住。” 沈妄勾勾她下巴，嗓音低磁带笑：“乖。” 顾笙笙莫名红了耳根，转身就跑：“我去洗把脸，给你拧条热毛巾哦！” 房间改造过，带着独立的浴室。顾笙笙在浴室里卸妆，用热水洗了脸，又换了睡衣才出来。 沈妄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笙笙只好先爬上床，把被子裹好。古城的冬日格外湿冷，被子几天不晒就湿冷得像块铁。沈妄床上的被子却是轻软干燥，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显然是新洗晒的。 顾笙笙卷着被子，研究着墙上的各种奖状，偶尔夹杂一张球星海报。床头摆着的帆船模型上，歪歪扭扭刻着稚嫩的字：沈妄的帆船。 顾笙笙噗嗤笑出声来。 门被推开，沈妄带着一身寒气进屋：“笑什么？” 顾笙笙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她冲沈妄张手。 沈妄推着轮椅靠近：“撒什么娇。” 顾笙笙趴进沈妄怀里，搂住他脖颈：“笙笙的沈妄。” “笙笙的沈妄。” 沈妄大脑足足空白了十秒钟,脑中有万千烟花盛放。他双手攥紧轮椅扶手，任由顾笙笙埋在怀里磨蹭撒娇，僵硬成了一块木头。 顾笙笙跪坐在床上,身体前倾埋在沈妄颈侧蹭来蹭去，好像猫咪给自己的所有物留下记号，又像在等一句回应。 沈妄抱住她,唇瓣动了动，却组织不出一句比这更美的情话。 等他回过神来,顾笙笙腰肢一摆，轻巧地从他怀里退开了。她掀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好冷哦。” 沈妄终于想出该怎么回答,已经失去了开口的机会，心中不由一阵懊恼。 顾笙笙道：“你身上好冷,刚才去哪里了？” 沈妄闻言，淡淡道：“扔垃圾。” “这种事叫佣人去做就好了嘛。”顾笙笙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被子里好冷，快来暖床。” “晚上还要吃饭。” “所以抓紧时间。”顾笙笙侧身撑着头,掀开被子拍拍：“快上来。” “……这就来。”沈妄扯开领带。 等沈妄躺进被窝，顾笙笙一个翻身就趴在他身上，四目相对。 沈妄失笑：“这样怎么睡？” 顾笙笙把脸埋进沈妄肩窝里,赖着不肯走：“我就要这样睡，床垫太硬了。” 沈妄漫不经心道：“我更硬。” 回答他的是顾笙笙夸张的打呼声。 两人一问一答,虽然不在一个频道，俱都得到了满足。 沈妄体温高，被窝里很快就暖和起来。顾笙笙惬意地伸个懒腰,反而没了睡意，在被窝里固涌。 沈妄阖眼安静地躺着：“不要闹，睡觉。” 顾笙笙道：“肚子撑,睡不着。” 沈妄伸手过去摸，顾笙笙把他手往下扒：“肚子在这里。” 沈妄轻轻摸了摸，小肚子果然鼓起来了。他睁眼看向桌上，一盘子菱粉牛乳糕全没了：“……吃完就睡，以后别又哭着闹减肥。” “过年呢，怎么说这种丧气话。”顾笙笙严肃地批评沈妄。 沈妄手下捏了捏软乎乎的肉，从善如流：“嗯，你不胖。” 这阵子养得好，顾笙笙脸上和身上都丰腴了一些，抱起来手感比从前更好。 可惜顾笙笙听了这话一点也不信，爬起来要等消化了再睡。沈妄由着她：“好，你把衣服穿上。” 顾笙笙穿上沈妄的毛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对沈妄少年时住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这里翻翻，那里看看。 外头走廊上忽然响起声音：“哎哟，这不是世恩侄少爷吗？你怎么弄得一身水？！” 沈世恩嗓音虚弱：“别……别这么大声。阿嚏！” 女佣道：“好，那你赶紧回房间换衣服吧，今天零下呢，肯定会感冒的。” 老宅的房子就是这点缺陷：房间都聚集在一处，隔音差。顾笙笙凑到门上看了眼，只见沈世恩跟只落水狗似的，头发上还挂着烂叶子，哆哆嗦嗦地往房间走。 想到他方才色迷迷地打量自己的样子，顾笙笙解气极了，啐一句活该就不再理会，继续在屋子里寻宝。 顾笙笙叫：“沈妄，这个箱子我能打开吗？” 沈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看。” 顾笙笙打开箱子，这下可发现了宝藏。箱子里收藏着一些玩具，纸卷，还有各种手工模型。 顾笙笙展开纸卷，上好的宣纸微微发黄，最上头的一张字迹稚拙：“晴空一鹤排云上。” 在原书中，沈妄只是一个寥寥几笔带过的大反派，好似生来就强大冷酷，作者不会浪费笔墨来赘述他的成长和经历。 顾笙笙一张张翻看着这些纸，好似看见小小的沈妄坐在书桌后练字，风雨无阻，从稚嫩严肃的小包子逐渐长成凌厉挺拔的少年。 这些宣纸有些只是练字的草稿，都被小心熨平收集起来，边上还注了日期。顾笙笙注意到沈妄六岁到十二岁之间有个空白期。 顾笙笙还没弄明白，就被其他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沈妄也玩弹弓和小汽车啊。”顾笙笙拿起弹弓，发现弹弓上也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沈妄的弹弓。” 顾笙笙再看其他的玩具，模型，连棋盘上都无一不刻着沈妄的名字。想象着小包子沈妄认认真真地往每一个宝贝上刻字，顾笙笙就萌得心花怒放。 等翻到最下头，顾笙笙又发现了宝贝——一本相册。 顾笙笙把相册拖出来，擦擦灰，抱着跑回床上。沈妄闭着眼睡着了，顾笙笙挤进被窝里趴着，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入目第一张是沈妄的周岁照。一对年轻男女抱着婴儿沈妄，沈妄长得粉团子似的，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镜头，咧嘴笑出两颗小乳牙。 照片上，还未被酒色侵染的沈国昌俊美风流，可坐在那女子身边，却黯然失色了。 这就是沈妄的母亲吗？顾笙笙忍不住仔细地看她，沈妄母亲的皮相不能算极美，气质高贵难言，一望便知出身非凡。那双与沈妄一模一样的凤眸是点睛之笔，看着沈妄时温柔如水，少了几分凛冽。 顾笙笙往下继续翻，全是小沈妄的各种生活照，每一张都捕捉到最生动可爱的画面。小沈妄吃柠檬被酸到，小沈妄揪住爷爷的胡子不放，小沈妄套着小黄鸭游泳圈在沙滩上奔跑，小沈妄发脾气坐在地板上…… 小沈妄逐渐从粉团子长成了漂亮的小包子。沈国昌出镜的次数越来越少，多是沈妄母亲与沈妄的合影。到了五岁后，照片上的女人不见了。 这段时期的照片很少，多是小沈妄端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练字，或者参加竞赛获奖。照片上的小沈妄不再看着镜头笑，板着一张脸，婴儿肥也在迅速消褪。 顾笙笙的心也揪了起来。往下翻了一页。终于瞧见小沈妄的笑脸：小沈妄和一个小男孩蹲在花园里，怀中抱着只很小的狗崽。小沈妄的脸和衣服都有些脏，可是笑得很开心，眼眸闪闪发光。 顾笙笙却笑不出来。接下去的几张照片都被撕毁过，只留下有小狗的那一角。 再接下去，小狗不见了。照片的拍摄地点，很明显从现代化的别墅换成了老宅。 沈妄已经长成了俊美凛冽的少年，他独自站在老宅的花树下，冷冰冰地看向镜头。 这是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顾笙笙拱进被子里，带着一身寒气。沈妄被吵醒了，眼也不睁，抬手把人圈入怀中。 顾笙笙有千言万语想问，话到嘴边，只闷闷问了句：“沈妄，你喜欢小狗吗？” 沈妄顿了顿，嗓音倦淡：“别问傻话。睡吧。” 顾笙笙闷闷道：“要抱着睡。” 沈妄抱住顾笙笙，在她发上轻轻印下一吻。 顾笙笙心口沉甸甸的酸涩立刻消散了，往沈妄怀里靠得更紧，软绵绵地贴着他心口。 两人相拥而眠。 淡金色阳光从窗棂里洒入，斑斑点点落在水磨地砖上，老宅里时光静谧悠长。 顾笙笙一觉睡得香甜，等她醒来时，正枕在沈妄腿上。而沈妄已经坐起身，正在用平板处理公务。 从顾笙笙的角度看去，沈妄的脸也依然英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在顾笙笙醒来第一时间，沈妄就发觉了：“还有时间，可以多睡一会。” “不睡了，唔……”顾笙笙伸了个懒腰，伸手要沈妄抱，不着痕迹地把平板推开了。 沈妄低头，让她双手圈在自己脖子上，托着她后背把人抱起来。顾笙笙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埋在他肩窝。 顾笙笙今天格外爱撒娇。沈妄揉了揉她的头发，思忖是不是来到老宅把她吓着了：“明天拜完年，我们就回去。” 顾笙笙立刻抬起头来：“那怎么行？明天是大年初一。爷爷电话里跟我说过好多次了，希望你这次留下多住几天。” 沈妄审视着她的表情，道：“你要是不喜欢呆在这里，我们就回去。不用考虑老爷子，我可以把他接回a城。” 沈妄认真的语气让顾笙笙心里一甜，摇头道：“我没有不喜欢这里。你愿意陪我看x时代，我也可以陪你留在这里拜年。” 对于顾笙笙做出的重大牺牲，沈妄的回报是一个午安吻，浅尝辄止，吻在顾笙笙颤动的眼睫上。 顾笙笙脸颊红扑扑地等了半天，偷偷睁开一只眼，就对上沈妄清醒的视线。 “你撅着嘴做什么？” “……”顾笙笙嘴巴撅得更高了，气鼓鼓地拿起枕头要闷死沈妄。 沈妄胸膛震动，在枕头下闷闷发声：“要亲嘴吗？” “亲你的头！”顾笙笙彻底炸毛，隔着枕头一阵暴捶。 正闹腾着，就听见外头走廊上一阵喧哗。老式宅子的房间都集中在一块儿，推门声不绝于耳，镂空的门上走马灯似的跑过一串人影。 “外头怎么了？是不是着火了？”顾笙笙紧张道，“沈妄你快起来。” 沈妄拿开枕头，握住顾笙笙的手：“别慌，着火会有警报。” 顾笙笙好奇道：“那是怎么了？” 沈妄坐起身：“一会就知道了。帮我穿衣服。” 顾笙笙心急得很，一边帮沈妄穿衣服一边念叨：“快点穿好，出去看热闹！”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沈妄少爷，沈妄少爷你起来了吗？” 顾笙笙一秒收了八卦脸，端庄道：“进来。什么事？” 林妈进屋，见顾笙笙正帮沈妄系扣子，忙低了眼：“是霆琛少爷回来了。” 顾笙笙失望极了：“他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林妈欲言又止：“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霆琛少爷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顾笙笙脱口而出：“他带了个女人回来？是不是叫顾云烟？” 沈妄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林妈惊讶道：“少奶奶您怎么知道？那女的是叫这个名字,听说是个小明星呢。霆琛少爷的母亲不让那女人进门，堵在门口闹。一群人挤着看热闹呢。” 林妈言语之间对柳萍颇为不满，连“夫人”也不叫,可见老爷子对柳萍的态度。 顾笙笙笑道：“我猜的。爷爷知道这事了吗？” 林妈道：“老爷子知道了。他让我转告沈妄少爷，这件事他会处理，您别出面了。” 沈妄与沈霆琛两兄弟关系冷淡,现在又多了个顾笙笙夹在中间，沈老爷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沈妄听罢,不置可否。顾笙笙却很失望，她还想去看看热闹呢。 林妈离开后,顾笙笙沈妄八卦道：“你猜老爷子会不会让顾云烟留下吃饭？” 沈妄慢慢整理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不猜。” 顾笙笙缠着他：“你猜！你输了就不准限制我吃甜食。“ 沈妄道：“你输了呢？” “给你做一盅佛跳墙。”顾笙笙嫌麻烦，很少做这道菜。 沈妄便道：“我猜会。” “……”顾笙笙道：“你猜不会嘛。” 沈妄勾起唇角：“不。” 没过多久,林妈就跑回来报信：“霆琛少爷说，顾云烟不留下,他也要走。老爷子就让他们留下了。马上开饭了，沈妄少爷和少奶奶准备一下,入席吧。” 顾笙笙扁了扁嘴，跟沈妄打赌真没意思，“你怎么知道老爷子会让她留下？” 沈妄眼底闪过一抹轻嘲：“老爷子讲究骨圆,过年万事好商量。” 这个思路顾笙笙倒是没想过。她只知道原书里，顾云烟的确留在老宅过年了。只是那时顾云烟剛获得视后,是风光无限地跟着沈霆琛回来的。如今却被柳萍拒之门外。 无论如何，顾云烟仍然成功进门了，看来气数还未耗尽。 年夜饭在大厅里摆了四桌,仿古宫灯照得堂中灯火通明，山珍海味流水价地送上来，各路亲戚拖家带口坐得满满当当,小孩子们满地跑，欢声笑闹，倒是有种人丁兴旺的错觉。 沈老爷子坐在主位，沈国昌和沈霆琛坐在右侧，还有沈家的几个长辈。 顾云烟则跟着柳萍坐在女眷那一桌。全桌人都把顾云烟当空气，顾云烟身边的女孩子都跟躲病毒似的离她老远。顾云烟怯双目含泪地望着主桌上的沈霆琛，眉眼含着淡淡的哀怨。 沈霆琛也不时心疼地看向顾云烟。两人的眉眼官司自以为隐蔽，实则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只碍于沈老爷子才装作不见。 就在这时，顾笙笙和沈妄姗姗来迟。 说笑声顿时停止，众人都屏声静气，一是畏惧沈妄，二是惊艳于顾笙笙的容貌。所有灯光都自动凝聚在顾笙笙周围，沦为她的陪衬。 沈老爷子笑道：“沈妄，笙笙，你们可算来了！” 柳萍立刻起身，亲热地邀请顾笙笙：“笙笙，快到这边坐。” 顾笙笙波光流转的杏眸看她一眼。柳萍那一桌全是女眷，顾云烟和沈佳萱也在，对着她们怕是要吃不下饭了。 沈妄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你跟我一道坐。” 沈老爷子也笑道：“笙笙跟沈妄一块儿，坐到爷爷身边来！” 柳萍脱口而出：“这不合规矩吧！”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连沈家萱都惊讶地看着她妈妈，怕是疯了吧，敢当众顶撞老爷子和沈妄？ 柳萍也反应过来，忙挤出笑容：“我的意思是，我们家的规矩从来都是女眷不上主桌的。笙笙你来跟我们一块坐，也好认认家里的长辈和姐妹。” 柳萍说着，就笑笑地过来牵顾笙笙的手。 却对上沈妄冷冰冰的视线。 柳萍顿时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顾笙笙躲开她，往沈妄身边靠紧了些。落在旁人眼中，她这举动显得娇滴滴，对沈妄的亲昵依赖之意如此明显。 沈妄握住顾笙笙的手，嗓音淡淡，却有力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你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这个家，没有人敢为难你。” 众人背上一阵寒意。沈妄这是在给顾笙笙撑腰？他们心中都对顾笙笙有了新的评价。 而沈老爷子大皱眉头，瞪了沈国昌一眼。 沈国昌就冲柳萍道：“这是父亲的意思，你瞎插什么嘴！” 沈家亲眷齐聚的场合，柳萍被当众给了个没脸，臊得满脸通红，耳边嗡嗡作响。 沈老爷子只作不见，对顾笙笙慈爱地笑道：“笙笙，你跟沈妄一起坐到爷爷身边来。” 顾笙笙乖巧地道：“可家里的规矩，我不能上主桌吃饭的。我去那一桌好了。” 沈老爷子断然道：“咱们家没有女眷不上主桌的陋习！沈妄说得没错。笙笙，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这话一出，柳萍眼前一黑，沈佳萱忙扶着她坐下。 顾笙笙想了想，唇角露出甜笑，脆生生道：“我想跟爷爷一起吃。” “这就对喽！”沈老爷子开怀大笑。 顾笙笙便跟沈妄一块，坐在了沈老爷子左手边的空位上。祖孙三人倒似自成一个气场，把右手边的沈国昌和沈霆琛都排斥在外。 偏偏沈国昌只顾着喝酒吃菜，接受着其他人的讨好献殷勤，沈霆琛则失魂落魄地盯着顾笙笙看，丝毫不知道收敛。 柳萍气血翻滚，眼中愤恨地看向顾笙笙。 顾笙笙才嫁给沈妄几个月，一个冲喜的玩意儿，沈老爷子居然当众宣布她是“沈家的女主人”！ 在柳萍眼中，她凡事都可以忍，都可以让，但是沈家女主人的位置却是她的逆鳞。她在沈家小心翼翼熬了二十多年，也没能上主桌吃过饭，老宅的佣人都不称呼她“夫人”。她梦寐以求的地位，却被顾笙笙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沈老爷子对顾笙笙的喜爱众人都看在眼里。席间有人故意道：“老爷子对顾笙笙可真好，佳萱可是他唯一的孙女，也没上过主桌吃饭。” 沈家萱顿时咬牙切齿。沈老爷子只有自己一个孙女，向来宠爱，可今晚沈老爷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顾着跟顾笙笙说笑。 旁人又道：“你刚才没听见老爷子说吗，顾笙笙是沈家的女主人。” “她是沈家的女主人，那柳萍伯母算什么？还有佳萱这个亲孙女呢。” “嗨，现在沈妄回来了。当初车祸撞成那样，谁想得到他还能好呢。” “说到这还多亏了柳伯母呢，不是她把顾笙笙嫁给沈妄冲喜，沈妄兴许还好不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一唱一和，挑拨得沈家萱和柳萍母女俩双目赤红。沈家萱恶狠狠瞪着顾笙笙。看见她绝色的侧脸，更是嫉妒，恨不得划花她的脸。 顾云烟听着这些话，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主桌的方向。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容貌气度无一不出众，即便是坐在轮椅上，周身气势光芒也盖过了沈霆琛，把沈霆琛顿时比成了个冷头青。 113 他一直专注地看着顾笙笙。 而顾笙笙正在跟沈老爷子说话，沈老爷子还亲自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 顾云烟心中一阵难忍的酸涩。她潜意识里不知为何，总觉得坐在主位上，享受众人羡慕和沈老爷子喜爱的，不应该是顾笙笙，而是自己。 她又看向顾笙笙。顾笙笙一袭红裙，艳光照人，只有被娇宠着才能养出这样的气质。不像自己，从小寄人篱下，处处都要低她一头。 她自小跟顾笙笙一起长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顾笙笙一出现，世人的视线都会牢牢地被她吸引，再看不见自己。 包括沈霆琛。 顾云烟无意间看见沈霆琛眼中的痴迷，心中一阵酸涩，泪花就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肚子怨气的柳萍立刻找到了发泄口，她面带微笑，口中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把你的丧气相收起来！你们顾家没学过规矩吗？现在是年夜饭，你摆出这幅样子是想倒谁的胃口！” 顾云烟忙忍住泪：“伯母，对不起。” 柳萍不屑道：“别叫我伯母。今天让你进门可不代表认了你，你吃完这顿饭赶紧滚！连累了霆琛，我饶不了你！” 沈家萱跟着道：“真是不要脸。顾笙笙好歹嫁了沈妄，你是什么东西，没名没分的，这儿是你配来的地方吗？” 顾云烟眼圈更红了，忙低下头去。一屋子人都是和乐融融，越发显得顾云烟垂头丧气。 别说沈家众人，连佣人们也私下嘀咕：“霆琛少爷带回来的那个，一股小家子气，在别人家吃年夜饭，哭丧着脸算怎么回事？” 沈老爷子视线扫过顾云烟时，不悦一闪而过，回头看见沈霆琛神不守舍的样子，更是沉了脸。 顾笙笙夹了一块香蘑菜心放在沈妄盘里，瞧见沈老爷子的脸色，又用公筷夹了一块给沈老爷子，笑道：“爷爷，您少喝酒，多吃点青菜呀。” 老爷子道：“好好好。还是女孩子贴心，我可从没吃过沈妄这小子夹的菜。” 沈妄闻言，把自己盘中的菜心夹到老爷子碗中：“爷爷，尝尝。” 顾笙笙无情地戳破他：“你别趁机把青菜丢给爷爷！再给你夹一个，吃掉！” 沈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然后把菜心吃掉了。 沈老爷子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看向顾笙笙的眼神更是说不出地慈爱满意。 当初顾笙笙被柳萍耍手段嫁给沈妄冲喜，老爷子本就心中有愧。现在看着沈妄和顾笙笙相处时的模样，更是认定了顾笙笙真的为沈妄带来了福气。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总算有个人治得住你了！笙笙，以后爷爷就把沈妄交给你了。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给你撑腰！” 顾笙笙赶紧告状：“他老是欺负我。” 沈老爷子闻言，认真道：“他怎么欺负你了？跟爷爷说说。” 顾笙笙就开始细数沈妄的罪状，包括但不限于逃避复诊，捏自己的脸，不给她吃甜食，自己却天天挑食等等。 沈老爷子听得开怀大笑，被沈霆琛和顾云烟搅坏的心情总算又变好了。众人察言观色，也渐渐放开声音说笑起来。 仿古宫灯照得堂中灯火通明，山珍海味流水价地送上来，各路亲戚拖家带口坐得满满当当，小孩子们满地跑，欢声笑闹，倒是有种人丁兴旺的错觉。 沈老爷子坐在主位，笑呵呵听着众人齐声称颂，祝沈老爷子身体健康，福寿绵延，话语真挚发自肺腑。 这些人水蛭般吸附在沈家这座庞然大物上，全仰仗沈老爷子眷顾。沈老爷子有朝一日驾鹤西去，沈妄只怕会第一时间把他们踢开。可不得日夜焚香祝祷沈老爷子椿龄无尽，他们才好同享富贵。 酒过三巡，人人喝得面红耳赤，脸带红光。几位长辈借酒盖脸，大着胆子来调侃沈妄，说他新婚躲了酒，今晚必得好好喝一杯。 许是他们不惹沈妄厌烦，沈妄很给面子地喝了几杯。 顾笙笙小声道：“你别喝醉啊。” 沈妄看她一眼，他喝了酒后俊美脸颊泛起血色，眸光更亮，解开领口几颗扣子，禁欲中多了几分令人脸红的诱惑：“担心我？” “才不是。”顾笙笙红了脸，小声道，“酒味难闻。” 男人们酒过三巡，酒气汗味与菜味混在一处，的确不好闻。顾笙笙这样娇滴，怕是要被熏坏了。 沈妄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带你回去。” 顾笙笙摇摇头：“别，你陪爷爷吧，爷爷今天很开心呢，别扫他的兴。” 沈妄闻言，扫视了一圈，有个短发女孩子撇下众人，跑上前来：“大堂哥！” 短发女孩名叫沈言，长相俏丽。见她机灵懂事，沈妄就吩咐她两句，让她带顾笙笙下去玩。 听得沈妄吩咐，沈言笑着对顾笙笙道：“她们在西暖阁吃点心呢，厨房做的桂花酒酿圆子最消食解腻了。” 顾笙笙一听就跟着走了。 沈妄心中一阵不悦，抓住她的手：“等等。” 顾笙笙回头道：“怎么了？” 沈妄顿了顿，道：“女眷那边都在打牌，筹码算我的，放心玩。” 顾笙笙点点头，看着沈妄：“好。” 沈妄捉着她的手，到底没有什么可吩咐的了，便放开手：“去吧。” 顾笙笙倒是生出一阵不舍来。一步三回头地看沈妄，跟离开主人的猫儿似的可怜巴巴。 两人这样痴缠，沈言看得暗暗咂舌。 暖阁临水,雕花窗一扇扇半开着，珠光宝气的女眷们或倚在窗前赏烟花，或吃着甜羹谈笑,或坐在桌前搓麻将。女佣们端着茶点轻巧穿梭，好一派富贵气象。 沈家萱和几个女眷正在搓麻将，瞧见顾笙笙进来,众人谈笑声又是一顿。 顾笙笙觉得自己就像个遥控器的暂停键。 沈家萱重重哼了声，想上前跟顾笙笙搭话的女眷们对视一眼,大部分都保持了观望态度。柳萍和沈家萱心胸狭窄，当着她们的面向顾笙笙示好,肯定会被记恨。 虽说顾笙笙现在风头正劲，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沈言陪在顾笙笙身边,笑着向众人道：“花厅里开始喝酒了。大堂哥怕表嫂闷着，让表嫂过来打牌,解解闷。” 三言两语透出沈妄对顾笙笙的重视。众人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再也不顾柳萍和沈家萱的冷脸,纷纷上前跟顾笙笙示好。只有坐在麻将桌上的三人，陪着沈家萱不敢动。 沈言为顾笙笙一一介绍：这位是二爷爷的三儿子家的小女儿，那位是堂伯家三嫂子。亲戚关系七拐八弯,称呼也不一而足，却难不倒顾笙笙这个古人,心中明白这些人早就不在一个族谱上，亏得沈老爷子宽宏博爱，将这么些亲戚统统养起来。 这些女眷常年在沈家讨生活,恭维话张口就来，个个脸上带笑，却不知道几个是真心,旁敲侧击地打听沈妄和顾笙笙的私事。 顾笙笙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听着，偶尔回答几句，滴水不漏。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在外人面前绝不失仪。在离开沈妄的瞬间，她就从奶猫进化成了端庄优雅大小姐。 “装出一副高贵模样给谁看？不就是个破落户家的。”沈家萱咬牙切齿。 身边一个胖女人讨好地笑道：“人家是拍戏的，当然会演了。” 沈家萱仍不解气。她看不上这群穷亲戚是一回事，但是她们转而讨好顾笙笙，在她看来就是背叛。 沈家萱哼了声，瞥了眼身边的顾云烟：“你们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怎么你就是这幅倒霉相！” 顾云烟闻言眼圈又红了。可这屋子里都是男人，可没人会对她怜香惜玉。她忙调整好表情，小声道：“我……说到倒霉，其实笙笙从小牌运就很差，我们家过年玩骰子和纸牌，笙笙从没赢过一回。” 沈家萱闻言没怎么，对面的胖女人游敏眼珠一转，忙对沈家萱道：“叫她过来打几圈，煞煞她的威风！” 胖女人游敏是沈世恩的母亲，她儿子今天被沈妄丢进水里冻得丢了半条命，连年夜饭这个最能在沈老爷子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失去了，自然深恨顾笙笙。何况赢些钱回去，也能贴补帖补家用，便好好怂恿了沈家萱一番。 沈家萱想了想，使个眼色。坐在她对面的女人立刻站起身，招呼顾笙笙：“侄媳妇不是要打牌吗？来这儿坐吧。” 顾笙笙闻言看过去，笑：“我不会打。” 沈言笑道：“新人手气最旺！我替你看着牌。” 游敏也笑道：“我们也不会，都是打着玩儿的。” 顾笙笙眸光流转，点点头。 众人簇拥着她走过去。 沈家萱重重哼了一声，把牌推了：“我们打牌要算钱的，你带了吗？” 顾笙笙施施然坐下，笑：“我带的钱不多，打几圈麻将还是够的。倒是你，听说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待会儿多赢点当生活费呀。” 沈家萱被噎得脸色铁青。 众人心中暗笑，只装作听不见。其余两人忙推了牌，重新洗牌，分发筹码，又给顾笙笙讲解规则。 麻将机当真方便。顾笙笙一边稀奇，一边伸手摸牌，理牌，优美修长的手指映着翠绿麻将，当真赏心悦目，动作也当真生疏，全靠沈言在身后指点。 开局才摸了一圈，顾笙笙捏着张一万犹豫要不要打，沈言就激动道：“自摸了！” 顾笙笙惊讶地道：“这就是自摸？” 沈言替她推下牌，笑道：“堂嫂的牌好，缺一张就天胡呢。” 顾笙笙杏眸弯起，颇觉有趣：“看来麻将还挺好玩。” 其他人都笑着凑趣：“果然是新手手气旺啊。” “不对，我看是新媳妇手气旺。” 沈家萱撇撇嘴，丢出筹码，跟其他两人使了眼色。 三人都是麻将桌上的老手，常年搭档，配合默契，开始围追堵截顾笙笙的牌。 几圈下来，沈家萱三人的脸都青了。 顾笙笙盒子里的筹码堆得满了出来。 顾笙笙又推倒牌，手指轻轻点着：“这样，算胡吧？” 沈言笑道：“算，大堂嫂又和了！” 沈家萱没好气地甩出筹码，眼珠一转，冲身后道：“水冷了。” 一边的顾云烟立刻接过杯子，帮她续了一杯热开水。 沈家萱懒洋洋瞥她一眼：“几个婶娘的水也冷了。” 顾云烟笑道：“好，我帮你们倒。” 说罢，当真提着热水壶上前帮众人续水。 旁边的女眷道：“哎呀，有佣人呢，何必劳烦你动手？” 顾云烟笑得温柔可人：“举手之劳，不客气的。” 其他女眷们交换着嘲讽眼神，嘴上却对顾云烟道谢：“麻烦你了。这么懂事，怪不得霆琛喜欢你了。” 顾云烟听着众人夸奖，自以为小意殷勤博得了众人喜欢，笑得几分羞涩，俨然一副新媳妇进门的模样。 顾笙笙摸牌的手一顿。 原书里顾云烟有女主光环加身，很快就赢得了沈老爷子的喜爱，还将祖传的玉镯送给了她，认可了她沈家孙媳妇的身份。那时顾云烟多风光，沈家众人纵使心中看不起她，面上仍要向她示好。胆敢对她不敬的，事后也被沈霆琛一一找回场子。 没想到进门的方式改变了，处境也来了个惊天逆转。看着她端着茶壶亲自给沈家萱和长辈们倒茶，顾笙笙就觉得眼睛疼。 顾云烟这样自轻，还想别人看得起她？可恶的是连带着旁人也要看轻顾家去。 沈家萱一直紧盯着顾笙笙，想从她脸上看出愤怒嫉妒的表情。此时见顾笙笙若有所思，还以为自己成功戳到了她的心。 顾笙笙慢慢放下牌：“和了。” 吴言惊呼：“是金雀！翻三倍！” 众人纷纷道：“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上桌开始就没输过吧？” 顾笙笙矜持地笑：“你们说的，新手手气旺。” 沈家萱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她侧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不是说顾笙笙逢赌必输？你是不是在耍我？” 顾云烟弱弱道：“她从前真的逢赌必输……不如让我试试吧。” 沈家萱看着盒子里空空如也的筹码，知道自己今晚手气衰，只得司马当成活马医：“那就你上。我警告你，要是输了就说明你在骗我，给我等着。” 顾云烟不敢吭声似的，点点头。 沈家萱便站起身，故作亲热地对顾云烟道：“玩累了，换你玩几圈吧。大嫂，你不介意吧？” 这句“大嫂”说得阴阳怪气。顾笙笙抬眼，扫过顾云烟，笑意微敛：“随便。” 顾云烟怯生生地坐下了。 重新洗牌。顾笙笙 这轮一开局，顾云烟就推倒牌：“天胡。” 沈家萱得意地笑起来：“换了人手气还真不一样啊。” 顾笙笙漂亮的眉毛轻抬，让沈言数出筹码，重新洗牌。 顾云烟再一次：“天胡。” 天胡，天胡，三金倒，杠上开花……一连七盘，桌面上所有筹码都收到了顾云烟手里。 众人哗然，沈家萱也意外地挑了挑眉，拍拍顾云烟道：“有一手啊。” 顾云烟怯生生地笑了笑，对顾笙笙道：“对不起啊。” 其余两人都输得脸色发白，顾云烟偏偏要对着顾笙笙说，像顾笙笙输不起生气了似的。 “打着玩儿罢了，有什么对不起的。”顾笙笙淡淡地笑。 她气定神闲，自有一股优雅气度，反观顾云烟眸中难掩窃喜，还要故作无辜刺顾笙笙，落在旁人眼里高下立现。 沈家萱冷笑：“你盒子里筹码都没了，倒是拿什么付账？” 话音未落，林妈来了，手捧一盒筹码，笑道：“沈妄少爷叫我送来的，叫少奶奶放心玩儿。” 沈家萱跟被人当头打了一拳似的。 顾笙笙的樱粉色唇瓣轻轻撇了下，透着不自知的娇气：“他怎么就认定我一定会输？” 林妈笑道：“沈妄少爷这是心疼您啊。他陪老爷子摸牌，且没这么快散呢，让您玩得开心点，散了就来接您。” 林妈意有所指，看了一圈桌上，笑道：“沈妄少爷还让我问，跟大家处得还和睦吧？” 沈家萱瑟缩了一下，赶紧把脸转开，免得让林妈看见自己脸上的怨恨。林妈一向对她和柳萍淡淡的，可林妈是老爷子身边的人，连柳萍也不敢得罪。 等林妈走后，众人心中对顾笙笙的评价更是上了一层。沈妄这个煞神，几时对女人这么上心过？看来顾笙笙这个沈家未来女主人的位置，稳了。 沈言笑眯眯抓了筹码放在顾云烟手边，道：“这点儿筹码算什么，有大堂哥在，还能输不起这点子？” 114 顾云烟眼神复杂地看着崭新筹码。心中不由得想到，如果当初没有把顾笙笙换给沈妄冲喜，她是不是就得不到今天的一切了？ 沈家萱推她一把：“发什么愣！” 顾云烟忙把这个念头按下去，收敛心神重新洗牌。还好，她情路不顺，赌运却顺风顺水，很快就把顾笙笙那一盒筹码重新赢走。 没多会儿，顾笙笙盒子里只剩下一枚筹码了。 沈家萱对顾云烟的态度都亲热许多，故意道：“看来你还有点儿运气，怪不得我哥喜欢你了。” 顾云烟害羞地笑，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她知道自己的运气向来所向披靡，逢赌必赢，抽奖必中，连买瓶绿茶也能中再来一瓶。顾笙笙逢赌必输却是她瞎编的，就是为了铺垫机会，好在沈家萱面前露脸，树立自己的锦鲤人设。 沈霆琛说过，他母亲颇为迷信，一直供养着几位大师。要是沈家萱向柳萍提一提自己的锦鲤体质，柳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顾笙笙坐在顾云烟对面，把她眼神乱转的模样看在眼里。顾云烟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气运这样强。 顾笙笙摸出最后一枚筹码，握在掌心，默念了一遍：沈妄沈妄保佑我。 沈家萱见状，不冷不热地笑道：“我们的牌是算钱的，输赢可不能赖账的。” 顾笙笙只顾着理牌。 沈家萱提高嗓音强调：“不、能、赖、账。” 顾笙笙杏眸扫过来：“放心，我相信你们不会赖账的。” “我那是……”我那是担心你赖账！沈家萱再一次被噎得脸色发黑。心道这轮再输，看顾笙笙拿不拿得出钱付帐。 顾笙笙上家丢出一张好牌，她慢吞吞地要吃，顾云烟立刻碰掉，丢出一张杂牌，清一色听牌了。 沈家萱难掩狂喜，清一色输赢极大，顾笙笙这破落户还不输得倾家荡产。 下家察言观色，放弃碰张，伸手摸了牌。 顾笙笙叫道：“和了。” 顾笙笙把牌推下来，是个小和。 下家笑道：“和了也好，摸了张不要的。” 说罢牌一丢，俨然就是顾云烟缺的那张。 偏偏后头看热闹的人道：“哎呀真可惜，清一色就等这张呢。” 另外两人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顾云烟和沈家萱被顶得差点吐血。顾笙笙只赢了三个筹码，却拦了她们一局大牌。 顾云烟柔声安抚沈家萱几句。沈家萱拍拍顾云烟的肩膀：“没事，我信你的手气，接着打。” 可顾云烟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妄给了她好运气，顾笙笙接连和了几个小牌，她不像顾云烟有女主光环，出手就天胡。她牌技不佳，记性却好，把记菜谱的劲儿用在麻将上，很快就成了牌桌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算牌狂魔。 顾笙笙靠着算牌步步为营，把一手烂牌打出花来。 几轮过后，顾笙笙的手气开始强劲起来。顾云烟盒子里的筹码逐渐减少，终于急了，放弃做大牌，开始和小牌。 结果几圈打下来，还是损失惨重。另外两人还罢了，顾云烟的的筹码直接空了。 即使如此，顾云烟的盒子里也只剩薄薄一层了。她好容易做成大牌，咬咬牙丢出一张杂牌，只等金雀。 “杠。”顾笙笙抹下三张牌，伸手一摸：“杠上开花，清一色。” 顾云烟眼前一黑，沈家萱强撑着嗤笑：“你看都没看就清一色？诈胡可要赔十倍的。” 顾笙笙把牌一推，唇角噙了笑，把沈妄的嘲讽学了个十成十：“这不是？你可不能赖账啊。” 沈言鼓掌笑道：“真是清一色！” 众人纷纷称赞顾笙笙手气好，学得快。顾云烟不过昙花一现，还有谁理会她。 沈家萱却是咬牙切齿，低声在顾云烟耳边道：“你是不是跟她串通好了，骗我的钱？” 顾云烟也慌了，连连摇头：“真的没有……” 顾笙笙掩唇打了个呵欠，道：“小赌怡情，我看结束了吧。” 另外两人输得脸都青了。她们本就是陪打，顺便想趁机捞点油水，现在输得血本无归，闻言忙道：“对对，今天就到这儿吧。” “还早呢！谁也不准下桌！”沈家萱看着顾笙笙，冷笑道：“你不会是赢了就想跑吧？” 沈家萱这样口不择言，哪有半点大家小姐的气度。 反观顾笙笙仍是气定神闲，笑：“行。那就先把筹码算了。” 沈言算了筹码，笑眯眯向顾云烟道：“五十个。” 顾云烟盒子里的筹码根本不够，委屈地看向沈家萱。 沈家萱气得磨牙：“先记着！继续打！” 顾笙笙很好说话，强调：“我相信你不会赖账的。” 被原话奉还，沈家萱差点吐血，低声警告顾云烟：“你给我好好打。” 顾云烟心里也慌张起来，摸牌时底气就弱了。一对上顾笙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心慌。 顾云烟牌技其实很差，只剩在运气逆天。可这几轮下来，好牌却总被顾笙笙截和。 顾笙笙开始专心做大牌，另外两人偶尔和几盘，只有顾云烟，盘盘皆输。 顾云烟输得眼睛都红了。沈家萱更是气得口不择言：“当姐姐的，连妹妹的钱都赢啊？不会是还惦记我哥，故意针对吧？” 这话信息量太大，众人嗡地一声炸开了。 顾笙笙和顾云烟齐齐抬眼，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家萱。 顾笙笙是惊讶于沈家萱的自杀式爆料，顾云烟则是不提防沈家萱会当众揭破这件事，露出祈求的神色小声阻止：“家萱……” 沈家萱才不会给她面子，提高嗓音：“怕什么，让大家认识认识嘛，你们是姐妹，又分别是我哥的前任和现任。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吗？” 众人嗡嗡地小声讨论起来，眼睛在顾笙笙和顾云烟的脸上来回打量。 沈言见状，忙出声打圆场：“家萱，别开玩笑了。你……” 沈家萱一口打断：“闭嘴，有你什么事？在我这儿讨不到好处就去抱顾笙笙的大腿了？” 沈言眼圈微红，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顾笙笙安抚地拍拍沈言的手，对沈家萱冷冷道：“输不起就别玩，事情揭开了，丢的是你们一家四口的脸。” 顾笙笙言下之意，直接把自己和沈妄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沈家萱正在气头上，哪里记得母亲的劝阻和她哥的名声，继续嘲讽：“丢谁的脸？我哥看不上你，宁愿要你这个丑妹妹，也不要你。这事情你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吗？” 顾笙笙失笑。 沈家萱见状还觉得自己赢了一局，看吧，只要提起她哥，顾笙笙就会抓狂。 众人也都紧盯着顾笙笙，想看看她的反应。 顾笙笙喝了一口茶，樱粉色唇瓣沾染水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慢悠悠开口：“没错。正如沈家萱所言，顾云烟从前是我家的养女，不过已经断绝关系了。” 顾笙笙说得点到即止，却给了众人以无限的联想空间。 “原来是养女，难怪长得差这么多。” “养女还抢姐姐未婚夫，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还有脸来……” 顾笙笙作为沈霆琛的未婚妻，被柳萍设计嫁给沈妄冲喜的事，沈家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此时发觉顾云烟跟顾笙笙是亲妹妹，不免联想了许多，倒也把真相推断个八九不离十。 众人嗡嗡讨论起来，声音不高不低，也有讨好顾笙笙的意思在里头。一句句话扎进顾云烟心里。 顾云烟脸色通红，眼里汪着泪，好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可惜这里全是女人，她摆出这幅模样，更是令人鄙夷。 沈家萱没刺激到顾笙笙，还听得其他人说自己哥哥渣男，简直要气疯了。 顾笙笙推了牌，神色倦淡：“不打了。” 其余两人求之不得，顾云烟和沈家萱也不吭声，纷纷起身就想走，一字不提付帐的事。 沈言拦在沈家萱前头，笑眯眯扬声道：“还没算筹码呢。” 那两人才恍然大悟似的，干笑着付了筹码：“是了，怎么忘了这个。” 三人都损失不小，其中顾云烟输得最多，饶是沈家萱，听到这个数字也抽了口冷气，半天不肯付帐。 沈言恭恭敬敬地提醒：“家萱，你方才欠的那些筹码，付现还是支票？” 顾笙笙用湿毛巾擦干净手，慢吞吞对沈言笑：“急什么，堂堂沈家大小姐还能赖账不成？” 沈家萱眼皮跳了跳，咬牙指着顾云烟道：“那些筹码是她输的！” 顾云烟吓了一跳，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输赢这么大。这些年沈家给了她不少钱，她拍戏也赚了些，架不住当明星花销大，根本没攒下多少。 就算是拿出所有积蓄，也不够输这一场的。 想到这里，顾云烟咬死不认：“家萱，你刚才只是说让我替你打几圈，可没说是打钱的。” 沈家萱恨不得咬下顾云烟一块肉来。 两人僵持着。众人纷纷看着热闹，这样小家子气输不起的行径，就算她们这些旁支也干不出来。 沈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了句：“大堂嫂，我已经通知大堂哥过来接您了，马上就到。” 听见沈妄要来，沈家萱打了个冷颤，立刻不耍赖了，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拍在桌上：“不就是钱吗，给你！” 说罢，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走。顾云烟来回看了看，厚着脸皮跟在沈家萱身后走了。 沈言把支票捡起来，有人笑道：“那是沈家萱她爸给的压岁钱，白天还跟我们炫耀过呢。” 顾笙笙似笑非笑，吩咐沈言：“把筹码还给两位婶婶吧。” 陪打的两人一直白着脸说不出话。闻言眼睛骤然发亮，还推道：“这是你赢了的，该留着。” 顾笙笙笑着捡出一个筹码：“我留着当彩头。本就是打着玩儿的，拿回去吧。” 两人千恩万谢，忙把筹码拿回去了。 众人看在眼中，再对比柳萍素日小气，把钱捏得死死的，心里的天平更是一边倒。还有羡慕沈言的，懊悔自己方才没有第一时间讨好顾笙笙，被占了先机。 众人又恭维了顾笙笙几句，心中也怕跟沈妄碰上，就纷纷散了。 沈妄靠近暖阁时，就看见顾笙笙倚在窗边，手里端着青花瓷碗喝甜汤。灯笼晃动，将她优美剪影拓在菱花窗里。 沈妄呼吸微顿，只恐惊醒这场美梦。 顾笙笙杏眸流转，瞧见沈妄时迸发出光彩来，冲他挥挥手：“沈妄沈妄！” 沈妄推动轮椅上前，还没进门，一团香软就结结实实扑进怀中，带着一股桂花酒酿的甜香。 沈妄接住她：“撒娇鬼。” 顾笙笙举起一枚筹码，笑得得意洋洋：“看！” 沈妄摸摸她的脸：“还剩一个？比我预计的强。” “什么啊？”顾笙笙一抬手，“让你看看我打下的江山！” 沈言立刻捧着筹码献宝，笑道：“大堂嫂赢了这么多筹码呢。” 沈妄轻轻一扬眉稍，夸奖道：“很厉害。玩得高兴吗？” 顾笙笙闻言，脸颊绽开玫瑰的色泽，搂着沈妄的脖子一顿蹭：“高兴！沈言教我打牌，我学得好快！刚才沈家萱和顾云烟都输得好惨，气死她们了。” 沈妄揉揉她发丝，看向沈言的眼神温和几分。 沈言机灵地告辞：“大堂哥，我先回去了，这是堂嫂赢的筹码……” 沈妄搂着顾笙笙，轻轻理顺她的发丝，淡声道：“留着吧。明天去找我助理，会给你安排份工作。” 沈言心中狂喜。她本就是沈家旁支，父亲还去世了，家道中落，才厚着脸皮来沈家试试运气。可因为长得漂亮处处被沈家萱排挤。她为人机灵，今天大胆抓住机会，总算抱上了金大腿。 沈言捧着沉甸甸的筹码和一嘴狗粮，快乐离场，留下顾笙笙和沈妄独自相处。 顾笙笙赖在沈妄怀里。甜酒酿让她的脸颊红扑扑，精神格外亢奋，眉飞色舞地吹嘘刚才打麻将的事，沈妄笔挺的领口和衬衫被她揉得一团糟。 沈妄不得不捏住她后颈皮，像对付一只不听话的猫咪：“乖一点。” 顾笙笙摇头晃脑：“你又捏我！” “对。”沈妄大手揉捏着顾笙笙的后颈，“下次不让你喝甜酒酿了。” 顾笙笙颈椎泛起一阵酥麻，软绵绵缩进沈妄怀里：“我要喝！咦……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沈妄身上多了烟酒味，还有淡淡的汗味，却不像其他男人腌臜难闻，融合着他身上冷淡香气，格外吸引顾笙笙。 顾笙笙埋进他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 沈妄额上渗出热汗，嗓音低哑：“你在干什么？” “吸你。” “吸你。” 一直到回了卧室,洗完澡，上了床。沈妄还是处于一个灵魂出窍的状态。热血在他耳边轰隆隆作响，不断回荡着两个字：吸你。 吸你。 吸你—— 窗外烟花盛放,映在窗户上一阵一阵地亮，鞭炮声不绝于耳。顾笙笙睡不着，披散着微湿的长发坐在轮椅上,控制着把手在卧室里转来转去，又转到床边撞沈妄的小腿：“沈妄,你看我——” “你几岁了，轮椅也玩。”沈妄抓住轮椅扶手,一只手就把顾笙笙拎到床上，“别这么幼稚。” 顾笙笙翻身爬起来：“在家也是这么玩的,今天干嘛说我？” 顾笙笙散乱着睡裙，领口露出润泽如玉的锁骨和一片雪腻肌肤。她跪坐在沈妄身边,微微倾身靠近他。沈妄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甜且暖的香，抬眼看她。 沈妄望进她眼中,杏眸里漾着无边艳色，细看去却是一片蒙昧天真。像山中刚刚修成人形的小狐狸精，生了一副媚骨,却蒙昧不解□□，丝毫不知自己一颦一笑会引来多少神魂颠倒。 沈妄食指点上她眉心,往后推开：“幼稚还不让人说？” 顾笙笙往后坐倒，觑着沈妄脸色冷淡，是真的在批评自己。憋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哼！” 要是从前,顾笙笙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被沈妄捧在掌心里，一丝儿油皮也不准碰的。沈妄这样说，她能忍？ 她不能！ 顾笙笙也不乐意了,跨过沈妄爬到床里侧，掀开被子就躺下来，开始窸窸窣窣掖被角，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沈妄被晾在被子外头。 “……”沈妄轻轻扯被子：“冷。” 顾笙笙往被子筒里缩，只剩下白嫩额头。 沈妄憋了半天，干巴巴打了个极尽做作的喷嚏。 被子筒动了动，顾笙笙悄悄冒出一点，露出双水汪汪杏眸瞪着沈妄。 沈妄努力让声线柔和下来：“让我进去吧。” “不。”顾笙笙嗖一下又缩进去了。 沈妄研究了一下被子筒，顾笙笙掖被子很有一手，被子接缝全压在身下，沈妄面对的就是一个全无破绽的蚕蛹，只能把手从被子筒顶端伸进去。 “嘶！你又咬……”沈妄吃痛，不过一瞬又硬生生把语气压软：“松口，听话……疼，出血了。” 话音未落，有个的东西在手指上滑过。 沈妄又抽了口气，汗水从额上点点渗出，忍耐地拧起眉头，却又不全是痛苦。 顾笙笙松了口，在被子筒里嚷嚷：“没流血，你骗我！” 沈妄垂眸，看着自己湿漉漉手指上的鲜红牙印：“已经破皮了，没骗你。” 顾笙笙就又冒出来，杏眸忽闪着看向沈妄的手指。沈妄故意把手放低，顾笙笙的视线被枕头挡住了，只好又冒出来一点。 115 沈妄把手指伸到顾笙笙眼前，深深的咬痕绕着食指环绕一圈，像戴了枚戒指。 顾笙笙盯着研究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破皮的迹象。 沈妄觑着她神色，又道：“让我进去，好冷。” 房间里虽有暖气，开着窗户还是很冷。沈妄只穿着单薄睡衣，看上去的确很冷。 顾笙笙把嘴巴缩进被子里，闷闷道：“你道歉。” 沈妄凝眉：“我道什么歉？” “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顾笙笙嗖一下又缩回去了。 沈妄揉揉这个被子筒，妥协道：“我错了。” 被子筒来回晃动两下：“你错哪儿了？” 沈妄沉吟：“不该说你幼稚？” 顾笙笙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沈妄斩钉截铁：“不该说你幼稚。” 顾笙笙瓮声瓮气：“还有呢？” “不该凶你。”沈妄紧接着补充一句，“我刚才那不是凶。” 顾笙笙哼唧一声：“你就是！你自己不高兴，就对我发脾气。你看我平时受的委屈多了，什么时候对你使过脸色？” 沈妄天才的头脑也想不出顾笙笙平时受了什么委屈，倒是想起许多顾笙笙撒泼发脾气的名场面。追根溯源，却想不起顾笙笙是如何一步步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从前给自己喂饭擦身，无微不至的顾笙笙如同一场梦。 人这一辈子，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沈妄一时间心绪万千，不等他继续哄，顾笙笙已经钻出个小脑袋，挣扎着要出来。 沈妄忙抱住她：“不生气了？” 顾笙笙奄奄一息：“你别推我了，我想吐……” 沈妄赶紧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抱在怀里顺顺气，又十分自然而然地把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顾笙笙舒舒服服躺在沈妄怀里，指挥沈妄把帘子挂起来，两人靠在床头正好瞧见窗外的夜空。 璀璨星雨般的烟花在墨蓝色夜空上绽放，盛开，又落在顾笙笙的眼中。 她欢喜地盯着漫天烟花，沈妄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好美的烟花。” “嗯，好美。” 顾笙笙抬眼看沈妄，正撞上他的视线：“看我干什么？看烟花啊！” 沈妄淡淡道：“平时也能看到。” 顾笙笙道：“过年的烟花总是特别一些呀。我看你过年都不怎么高兴，你不喜欢过年吗？” 顾笙笙这句话一出，沈妄圈着她的胳膊明显僵硬了一瞬。顿了顿，才道：“我记事很早。在我五岁之前，每年过年我妈妈都会陪着我，那时候是喜欢的吧。” 顾笙笙想问“后来呢”，但她马上就想起了那本相册。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从沈妄五岁之后就再未出现过。 顾笙笙鼻尖泛酸，翻个身往沈妄怀里埋，不住地蹭他胸口。 沈妄胸膛震动，故意揉一揉她后颈：“哭了？” “才没有……”顾笙笙仰起头，杏眸里水光潋滟，眼圈都红了，“沈妄，你想妈妈吗？” 沈妄垂下眼眸，俊美冷肃的脸上毫无波澜。 就在顾笙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沈妄低低吐出一个字：“想。” 一个字说出口，在心中压抑封存多年的情绪奔涌而出。原来他是想的，怎么会不想呢？只是在五岁之后，在那无尽的孤独和锉磨里，他选择把这些回忆封存。 因为只要稍稍想起，他就会软弱得再也走不下去。 沈妄抱紧怀中的人，便有无限的勇气回首，心绪无限温柔：“我很想她。” 顾笙笙紧紧抱住沈妄，好像隔着岁月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便剖开心扉：“我知道那种感觉，我也想我妈妈。” 沈妄揉一揉她的发：“回a城后，我陪你回家看爸妈。” 不是的。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妈妈了。顾笙笙想着修真界的娘亲，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揉搓，更难想象五岁的小沈妄是如何渡过失去妈妈的日子的。 顾笙笙双手环住沈妄的脖子，猫儿似的蹭他颈侧，试图给他一点安慰：“沈妄，我做点什么才能让你高兴？” 沈妄想了想，吻在她发上：“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件事顾笙笙从未想过，她纠结地皱了皱眉，道：“说具体一点的，现在就能做到的。” 沈妄心中顿时闪过无数个晋江不宜的内容，喉结滚动。 最后停留在一个克制的请求：“晚安吻。” 顾笙笙勾住沈妄的脖子，仰头吻在他脸颊上，甜甜问：“高兴了吗？” 沈妄神色淡淡，垂眸盯着她樱粉色唇瓣，道：“一点点。” 顾笙笙不服道：“只有一点点吗？那这样呢？” 顾笙笙抬起头，回忆着沈妄亲吻自己的方式，吻羽毛般落在沈妄的额头，又落在他眉眼间，吻过他高挺鼻梁，最后来到他的唇上。 沈妄的唇形优美，菱唇不厚不薄，透着健康的淡红色。生气时会紧紧抿着，微笑时轻轻勾起唇角。有时会吐出可恶刻薄的言语，也会给她最甜蜜的吻。 顾笙笙吻在这双唇上。一触即分，发出“啵”地一声，眼波颤动：“现在呢？” “还可以更好。”沈妄抿了抿唇，眸色转深：“试试伸舌头的那种。” 顾笙笙往后退，露出警惕的神色。 沈妄垂眸，眉宇间忧悒如雪：“算了，不用勉强。” 顾笙笙立刻心软了，搂住他道：“亲就亲。但是你不准伸舌头，也不准把手伸进来！……唔！” 不等顾笙笙说完，沈妄就抱住她一个翻身滚进了被子里。 帘子随之落下。 床幔轻晃，窗外烟花璀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淹没一切声响，也迎来了新的春天。 第二天一早，沈妄神采奕奕，早已收拾妥帖坐在窗前。 顾笙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困得东倒西歪，小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子。 沈妄看着她，唇角含笑。自从五岁后，他再未觉得过年是这样好的一件事。他靠近窗边，把热毛巾压在顾笙笙脸上：“洗把脸，收拾一下去给爷爷拜年。” 顾笙笙被擦得脸颊红红，晃来晃去。她没有起床气，只是软绵绵地靠在沈妄怀里，口齿缠绵：“我还好困，眼睛都睁不开……” 昨晚的晚安吻持续得有些久。何况烟花放到后半夜，紧接着又是各家各户迎春的爆竹，沈妄捂着顾笙笙的耳朵，她才勉强睡了几个钟头。 沈妄一手揽着顾笙笙不让她滑下去，一手拿毛巾揉搓她的脸：“今早拜年不能缺席，等给爷爷拜晚年，收了红包再回来睡。” “有红包啊？”顾笙笙睁开一只眼。 沈妄不动声色：“你是沈家长孙媳，会有大红包。” 顾笙笙竖起了耳朵。 沈妄再加码：“女眷们都会盛妆出席。” 顾笙笙一秒清醒，翻身跳起来；“我！要！梳！洗！” 一番精心打扮后,顾笙笙身着一袭红裙，脚踩八公分高跟战靴，跟沈妄一道去大厅给沈老爷子拜年,果然艳压全场。 女眷们殷勤地向顾笙笙打招呼，沈言笑着招手：“大堂嫂，大堂哥,你们的位置在前面呢！” 沈家众人闹哄哄，半天才分清主次站位,此时摩西分红海般让出一条路，让顾笙笙和沈妄站到最前头。 沈老爷子高高坐在主位上,看着鲜妍明媚的顾笙笙和沈妄站在一处，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招招手让他们再靠前些，沈国昌柳萍和沈霆琛沈家萱一家四口,倒被撇在旁边。 柳萍脸色难看，脂粉也掩不住气色憔悴。她躲开顾笙笙和沈妄,转头看见顾云烟，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云烟紧紧贴在沈霆琛身旁，对柳萍和沈家萱不断飞来的眼刀视若无睹,还柔弱地抓紧了沈霆琛的手。 老管家清清嗓子：“开始拜年吧。” 众人齐声道：“祝老爷子新的一年龙马精神，福寿安康。” 大厅里人头攒动,祝福声震天，好一派人丁兴旺的热闹景象。沈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挥挥手：“好好好,我也祝你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业有成！过去的一年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了。沈妄出车祸的那阵子,沈家的天都要塌了。我当时就想，我辛苦拼搏了这几十年，守着偌大家业有什么用？要是老天爷答应，我恨不得用这把老骨头换沈妄的命……” 顾笙笙忙握紧沈妄的手，道：“爷爷，您别这样说……” 众人也纷纷劝着沈老爷子：“过年大吉大利，老爷子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沈妄现在身体好了，都过去了。” 沈老爷子声音微哽，浑浊的眼中隐有泪花，忙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了一口。顾笙笙侧头看沈妄，他神色平静，握着她的手指却收得紧紧地，捏得她有些疼。 顾笙笙没叫，还反握住沈妄的手，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沈妄一顿，眸光也柔软下去，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着顾笙笙的手背。 沈老爷子缓过气来，继续道：“好在雨过天晴，如今沈妄的眼睛好了，腿也快好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笙笙！” 众人艳羡的视线全集中到顾笙笙身上。 顾笙笙还在看着沈妄呢，忽然被点名，转头看向沈老爷子：“哎？” 沈老爷子慈爱地看着她，招招手：“笙笙，你过来。” 顾笙笙看看沈妄，得到他鼓励的目光，才走到沈老爷子跟前去：“爷爷。” 沈老爷子从管家手里拿过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雕花做工无一不精细。顾笙笙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只见盒子打开，红色缎子里果然躺着一枚绿莹莹的手镯。 只听沈老爷子笑道：“笙笙，这枚手镯是沈妄的太奶奶留下的，只传给咱们家的长媳。我留了这镯子快二十年了，现在终于能交给你。” 这枚手镯的分量，沈家众人都清楚。见状嗡地一声讨论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笙笙双手接过盒子，坦然受之：“谢谢爷爷。” 沈老爷子笑道：“沈妄，帮你媳妇儿把手镯戴上。” 沈妄黑沉沉的凤眸盯着那手镯，身上气息冷如寒冰，并未动作。 顾笙笙见状，笑着向沈妄伸出手：“沈妄。” 沈妄抬眼，见顾笙笙小脸上满是欢喜，终于抬手拿起玉镯，往顾笙笙手上套。 顾笙笙手指纤纤，肌肤滑腻，玉镯轻易就推了上去。那玉镯水头极佳，一汪碧水般在皓白腕上流动。 众人目光都聚焦顾笙笙腕上，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柳萍更是抑制不住露出怨毒嫉妒的目光。沈老爷子把手镯给了顾笙笙，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当众否认了她沈家长媳的位置！ 顾云烟也忍不住紧紧盯着那枚手镯，也盯着顾笙笙。 她冥冥之中对这场面有种熟悉感，总觉得站在那里的不该是顾笙笙，而是她才对。不仅是玉镯，还有沈老爷子的喜爱，众人艳羡的目光，都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只要自己想得到的，都能从顾笙笙那里抢过来。 顾笙笙晃动着腕上的玉镯，笑问沈妄：“好看吗？” 沈妄唇角轻轻一翘，道：“你问爷爷去。” 顾笙笙一抬下巴，当真转头问沈老爷子：“爷爷，您看沈妄他又气我。”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好看好看！笙笙乖，爷爷还给你封了一封大红包呢，沈妄小子的那份也给你收着！” 众人也纷纷笑着凑趣，调侃顾笙笙和沈妄新婚燕尔，感情甜蜜。沈老爷子更是开心，当真给了顾笙笙两个大红包。 “谢谢爷爷！”顾笙笙甜甜地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这才捏着两个红包跟沈妄一起退开。 接下来是沈国昌一家四口拜年，今年还多了个顾云烟。 众人窃窃私语道；“她怎么也跟着拜年啊？” “霆琛跟她要定下来了？” 沈国昌一脸无所谓，柳萍和沈家萱都气得咬牙切齿，顾云烟则羞怯怯低着头，紧靠在沈霆琛身边。 沈老爷子瞧见顾云烟，也是一愣。好在老管家反应敏捷，多塞来一个红包，沈老爷子便笑呵呵把红包发了。 顾云烟柔声推拒：“爷爷，我是晚辈，理当孝敬您才是，这红包我不能收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 柳萍恨不得一脚踹死她，沈家萱小声怒道：“爷爷也是你叫的？” 顾云烟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她方才一直发白日梦替代顾笙笙的位置，演练着如何讨好沈老爷子，那句“爷爷”就脱口而出了。 沈老爷子哈哈一笑：“顾小姐是霆琛带回来的，也是我的晚辈，我拿你当子侄一样看待，叫爷爷没问题，别拘束。” 顾云烟听了，双手接过红包，感激道：“谢谢爷爷。” 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柳萍三人都是气冲冲走开去，这一回，连沈霆琛都有些脸红了。只有顾云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是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样跟着沈霆琛。 走到花厅外无人处，柳萍就发作起来：“霆琛，你立刻把这个女人送走！省得到处丢我的人！” 顾云烟惊慌地道：“伯母，我做错什么了吗？” 柳萍暴跳如雷：“你看看她，连自己做错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女人怎么上得了台面？将来你要娶了她，带她出去交际，你有多少脸够她丢的？” 沈霆琛护着顾云烟道：“顾家人际关系简单，不像我们家，她能学到什么？” 柳萍冷笑：“顾笙笙跟她一块儿长大的，怎么顾笙笙就能讨老爷子喜欢，她就不行？都是姐妹，一个天一个地！” “哥，这次我也不帮你说话了。”沈家萱又添油加醋地把昨晚顾云烟输钱赖账的事儿说了一遍。 又来了。 沈霆琛被几个女人吵得心烦意乱，烦躁道：“这件事云烟昨晚就跟我说过。是你逼着她帮你打的，输了怎么能怪她？“ 沈家萱气得跳脚：“你还帮着她说话！妈，你看我哥……” 沈霆琛烦躁道：“这笔钱我给你就是，大过年不要提这些烦心事行不行？我们家缺这些钱吗？” 柳萍冷笑：“不缺，但也不像你以为的这么轻松！现在沈妄重掌大权，你现在都被沈妄踢到分公司了，再这样下去，以后还有我们一家四口的好日子过吗？” 沈霆琛道：“我最近在谈一笔大生意，做成了绝对能让分公司起死回生。沈妄当初能把总公司做到现在的规模，我也可以。” 柳萍苦口婆心道：“你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霆琛，你听妈妈的话，多用些心思讨好你爷爷。只要你爷爷发话，沈妄总得给他几分面子，你还有机会回总公司。” 顾笙笙和沈妄在假山后，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妄嫌大厅里嘈杂气闷，顾笙笙便带着他出来透透气，顺便拆红包，谁料到被迫听了墙角。 沈妄本想出去，却被顾笙笙拉住。顾笙笙竖起食指比了个“嘘”，八卦的小模样古灵精怪的。 沈妄无奈，只得百无聊赖地坐着。无意扫了眼她手里的红包，顾笙笙立刻警惕地把红包藏到身后，用威慑的眼神告诉他：“这是我的！” 沈妄只好闭目养神。 顾笙笙听了会儿，顾云烟开始哭哭啼啼，柳萍嗓音尖锐地骂了她几句，就哭着跑了。沈霆琛喊着顾云烟的名字，却没追上去，不知是不是被柳萍拽住了。 柳萍气道：“霆琛你看看，这个女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地挟制你，简直是个丧门星！以后娶进门还有好日子过吗？”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陈腔滥调，根本没商议什么大阴谋。顾笙笙听得无趣，戳戳沈妄，用口型道：“好无聊。” 沈妄捉住她的手指，用眼神回复：“你自找的。” 顾笙笙用另一只手继续戳他，沈妄烦不胜烦，终于捉住顾笙笙的手作势要咬。 顾笙笙无声土拨鼠尖叫。 忽然听得沈国昌道：“你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就没别的话教你儿子吗？你有时间跟他扯这些，不如把那皇甫家女儿的事再跟他说说。” 柳萍果然：“妈妈跟皇甫夫人约好了，初五你跟皇甫家大小姐一起喝杯咖啡。” 终于听见一个八卦。 顾笙笙竖起小耳朵。 只听得沈霆琛斩钉截铁道：“我说过，皇甫家女儿和沈妄的事全城皆知，我不会要！” 沈妄把顾笙笙的手指吐了出来。 沈妄唇瓣一动,就被顾笙笙一把捂住嘴。乌溜溜杏眸瞪住他，沈妄终是没出声。 心中默默记下沈霆琛一笔。 柳萍道：“皇甫小姐和沈妄那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他娶了顾笙笙，在妻子娘家上就少了一大截助力。你要是娶了皇甫家的女儿,就多了一笔跟他抗衡的资本！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顾笙笙面无表情跟沈妄对视。 沈妄心中默默又记了柳萍一笔。 沈家萱再接再厉：“妈说得对。沈妄除了脸，性格情商哪里比得上哥哥你啊？你肯定也能把皇甫家大小姐迷得死去活来！” 沈妄开始呼吸困难，握住顾笙笙的手往下扒。顾笙笙干脆双手捂住他的嘴,力道之大简直像要勒死沈妄。 116 好在沈霆琛一家子没再说出什么叫沈妄心惊肉跳的话，又争执几句后就散开了。 沈妄也成功将顾笙笙的手指扒开一点,露出口鼻呼吸：“你听我解释。” 顾笙笙甩开手，退开几步抱着胳膊,满脸不在乎：“解释什么？” 沈妄轻轻咳嗽一声：“我和皇甫家女儿的事。” 顾笙笙斜眼：“解释什么？” 沈妄认真道：“我和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顾笙笙一歪头：“既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那你为什么要解释？看来你们之间就是发生过什么事嘛。” “……”沈妄运转慎密的大脑卡壳了一瞬,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顾笙笙杏眸瞬间睁得滚圆，像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咪一样呆在原地,让人想要捏一捏。 沈妄手指痒痒地捻了捻，心脏鼓噪着。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缓声道：“你这么在乎，是在吃醋吗？” “哈，哈哈哈真好笑。”顾笙笙双手叉腰,虚张声势地假笑三声，“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我干嘛要吃醋？” 沈妄唇角笑意登时淡去，他盯着顾笙笙绯红脸颊看了一会，冷声道：“那就没必要提了。” 顾笙笙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脸都涨圆了。 沈妄推动轮椅转身：“去花厅吃早餐。” 他等了一瞬，见顾笙笙没有要来推轮椅的意思，便自己推动轮椅转身。行到半途,才瞧见顾笙笙耷拉着脑袋跟在身后的影子。 今天的早餐，顾笙笙和沈妄陪着沈老爷子单独吃。 沈老爷子习惯吃中式早餐，主食是白米粥和小米粥两样，花卷、小笼包、油条、牛乳菱粉糕摆了一桌，另外有乳酸黄瓜、凉拌海蜇皮、酥炸花生和皮蛋拌豆腐四样凉菜，清炒菜心、蚝油生菜、酸辣笋片和炒藕丁四道热菜。 经过年夜饭的油腻，这样清淡的早点倒更合胃口了。沈老爷子动筷后，顾笙笙和沈妄也拿起筷子。 沈妄吃饭不说话，顾笙笙却也不出声，慢吞吞地喝粥。 沈老爷子看着顾笙笙，笑道：“笙笙怎么不出声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是不是这粥不合胃口？你们年轻人爱吃面包牛奶是不是？管家，去叫厨房做点西餐来。” 顾笙笙回过神，忙摇摇头道：“不用了，爷爷，我早上也喜欢吃中餐的。” 沈老爷子这才罢了，笑道：“那你怎么没精神啊？昨晚没睡好吧？吃完饭让沈妄陪你回屋再睡会，不用出来了。” 顾笙笙闷闷“嗯”了声。 盘子里忽然多了个小花卷，筷子的主人手指修长有力。她侧头，沈妄若无其事地喝粥。 顾笙笙想了想，把花卷丢回沈妄盘子理，自己拿了个馒头吃。 沈妄见状筷子一顿。偏沈老爷子笑道：“笙笙不爱吃花卷啊？” 顾笙笙仰着下巴，奶声奶气道：“我讨厌吃葱花。” 沈老爷子笑道：“沈妄，你连媳妇儿的口味都不知道。给她夹块菱粉糕，女孩子爱吃那个。” 沈妄僵着脸道：“她自己会夹。” “你！”沈老爷子瞪了沈妄一眼，又对顾笙笙道，“笙笙你别理这小子，从小就别扭，犟头犟脑的！” 顾笙笙听沈老爷子这么一说，眼圈终于红透了，把筷子一放说了句“对不起爷爷，我吃饱了”转身就跑了。 沈妄指节发白，强忍着才没追出去。 沈老爷子气得一把拍下筷子：“笙笙都哭了，你怎么惹着她了？” 沈妄憋了半天，冷声道：“本来没哭的，您非要纵着她。” 沈老爷子怒道：“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嫁给你这臭小子，有点脾气怎么了？你不好好哄着还甩脸子！” 沈妄盯着盘子里的花卷，嘴硬道：“不用哄，她自己会好的。” 沈老爷子抓起个花卷就砸他头上：“现在就去！我疼了你奶奶一辈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会疼老婆的。真是委屈笙笙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了你多少气。” 她受气？ 沈妄顺势放下筷子，冷冷道：“这就去，您老别气坏身子。” 沈妄消失在门口，沈老爷子脸上的气渐渐转成了笑，没好气地道：“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瞧见笙笙生气明明担心得要命，嘴上还要端着。” 一旁的老管家笑道：“沈妄少爷脸皮薄，当着咱们面当然不好意思了。” 沈老爷子开怀大笑：“瞧小两口这情形，不用多久我就能抱上曾孙了吧？” 沈老爷子畅想着儿孙绕膝的日子，早把外头一帮亲戚忘在脑后。 此时院子里，一堆熊孩子尖叫吵嚷，追逐打闹着。 顾云烟好容易抓住这个，又跑了那个，累得披头散发：“别跑，水边很危险。不能玩鞭炮！放下放下……” 跟累得披头散发的顾云烟比起来，其他女眷们就悠闲多了，在花厅里摆开牌桌，鸠占鹊巢，热闹非凡。不是凑在一起打牌，就是嗑瓜子聊天。 沈家萱不屑道：“妈，您看她那样子，多掉价啊，跟个保姆似的。” 柳萍冷笑：“她自己乐意，谁能拦着？” 柳萍昨晚被顾笙笙上主桌吃饭的事气得胃疼，早早回房睡觉了。今天一早才得知沈家萱和顾云烟打麻将输给了顾笙笙一大笔钱。柳萍自然不会骂自己女儿，只把气全撒在顾云烟身上。 谁知反让顾云烟抓住机会，在沈霆琛面前扮柔弱。沈霆琛一时心软，居然答应让她也来拜年，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柳萍就是靠扮柔弱讨好沈国昌才上位的，深知顾云烟这种女人有多难缠，更是把顾云烟视作眼中钉。 吃过早饭，沈霆琛被沈老爷子叫去书房，顾云烟就独自留在花厅。早饭后，亲戚们孩子们尖叫吵嚷，在花厅里飞奔追逐，又拉着妈妈的手要吃点心，吵得人不得安生。 柳萍故意提了句“老爷子最喜欢孩子了，大过年的可别磕着碰着了”，顾云烟一听就自告奋勇去照顾这些孩子了。 这招驱狼吞虎倒也奏效。顾云烟累得无暇他顾，也没功夫去缠着沈霆琛了。柳萍和沈家萱专心打起麻将来，誓要把昨天输的再赢回来。 谁知眼错不见，顾云烟就不见了。 顾云烟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来到了沈老爷子的书房。觑着四下无人注意，顺着门缝悄悄走了进去。 “爷爷。” 沈老爷子正靠在躺椅上小憩，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吓得睁眼：“你怎么进来了？” 顾云烟忙道：“我吓到您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门开着，以为您没睡着才进来的。” 沈老爷子笑笑：“没事儿。顾小姐，来找我有事吗？” 顾云烟小心地把面放在桌上，恰好让沈老爷子瞧见自己通红的手指：“爷爷，我刚才见您午饭没胃口，就给您端了碗汤面来。” 沈老爷子笑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呢？霆琛这小子也不懂事。” 顾云烟连忙摇摇头：“是我自己的主意，您别怪霆琛。爷爷，您叫我云烟就行了，我从小没有爷爷，看见您就觉得亲切。” “真是个好孩子。”沈老爷子笑了笑，道：“我没有孙女，所以把家里这些年轻辈的女孩子们都当孙女看待。我瞧着你啊，比瞧着霆琛那小子顺眼多了！说到霆琛，他跑哪儿去了？” 顾云烟没听出沈老爷子的言外之意，高兴得脸色发红：“霆琛他跟亲戚们玩牌呢。” 沈老爷子调侃道：“你也玩儿去吧。你们年轻人爱热闹，别在这儿闷着了。” 顾云烟只得道：“爷爷，那我先出去了。” 顾云烟才出门，老管家就走了进来。看着桌上那一碗原封不动的汤面，忙请罪道：“佣人们也太不上心了，让人随随便便进来。” 沈老爷子摇摇头道：“算啦，这姑娘心思多，佣人哪看得住。” 老管家跟了沈老爷子几十年，主仆心意相通，道：“这位顾小姐心思的确有些多，只可惜不用对地方。这几天那位和家萱小姐常常骂她，亏她没事人似的，还留着不走。” “随她去吧。霆琛这小子一年到头也就回来几天，她要是走了，霆琛也要走。”沈老爷子咳嗽两声，接着道，“只要她不去碍笙笙的眼就行。” 老管家忙给老爷子倒杯茶，又拍着他的背顺气：“您是不是累着，咳嗽又犯了？” 老爷子喝了一杯茶，舒口气：“不是。笙笙做的琥珀核桃太好吃了，吃多了嗓子发干。” 老管家道：“可不是吗？孙少奶奶做了那么多，您一口气吃了大半，午饭都吃不下了。” 沈老爷子瞪眼：“你还抱怨上我了？别以为我没瞧见笙笙给你的那一包点心。” 老管家立刻转移话题：“沈妄少爷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甜点心，回房了。” 沈老爷子一听，乐道：“总算学会哄人了。哄好了没？” 老管家一本正经：“不知道，沈妄少爷进了屋子就没出来过。” 沈老爷子喜不自胜：“好，看来我就快抱上曾孙了！笙笙爱吃甜点心是吧？你叫人去找几个点心师傅来，中式西式都要！” 主仆俩认真讨论起来。那碗汤面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凝结出了油花，最后被打扫的佣人端走倒了。 顾笙笙丢下碗跑回房间,一路回头看了三次，沈妄居然没追出来。 顾笙笙抓起手机嘤嘤呜呜地给席雪儿和安荷发了几条语音，着重强调了沈妄是怎么给自己甩脸子的,忍了忍，又问席雪儿认不认识皇甫家大小姐。 可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早，顾笙笙等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回复。顾笙笙翻了一遍手机，最近联络人除了席雪儿和安荷,就只有顾父顾母了。 可顾笙笙跟他们着实不熟，更不想惹他们担心。思来想去,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顾笙笙一时间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不由得埋进被子里抽抽嗒嗒起来。 门忽然被人推开，顾笙笙忙收住声,闷闷道：“不用收拾房间，出去。” 无人回答,顾笙笙以为佣人出去了，却响起轮椅轧过地面的声音。 顾笙笙立刻把脸埋回被子里。 沈妄膝盖上摆着一只食盒。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几样精致点心散发出热腾腾的甜香。 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床帐半垂着，隐约可以看见一道纤细身影趴在被子上。沈妄驱动轮椅上前,伸手撩起床帘，却见顾笙笙衣服也没换，面朝下趴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沈妄怕她把自己闷死了，伸手去扳她的脸。 顾笙笙用力拍开他的手。“啪”地一声，不疼,声音脆得很，把顾笙笙自己也惊着了，偷偷瞅沈妄一眼。 正撞上沈妄深邃眼眸。 四目相对，顾笙笙鼓着脸不吭声，沈妄唇瓣动了动，冒出一句：“你要睡觉，先脱了衣服。” “……！！！”她在生气呢，沈妄还只关心自己的洁癖！顾笙笙把脸埋进胳膊里，偏要跟他唱反调：“我不困，谁说我想睡了！” 沈妄道：“那起来吃点心。” “我也不饿！”顾笙笙翻个身，拿个后背对着沈妄，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来。 沈妄盯着她一截雪白纤细的后颈，手不自觉地就捏上去了，顾笙笙一个翻身张嘴就咬，若不是沈妄退得快，就要被她挠得满脸花了。 顾笙笙从前很少生气。她的情绪浅得像一汪泉水，一览无余。被惹急了只会喵喵叫，顺着毛一摸就又翻出肚皮，软绵绵地钻进人怀里撒娇了。 现在的顾笙笙像只炸毛的奶猫，挥着爪子，叫沈妄不知该从何下手。 沈妄思索片刻，用一种生疏而柔软的语气道：“你刚才早饭一口都没吃，不饿吗？” 他不提还好，顾笙笙记仇地道：“你管不着，我饿了自己会吃。” 沈妄不明所以，接着哄道：“点心都是刚做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笙笙气鼓鼓道：“你管我呢，我自己会做。” 沈妄想起方才自己那句“她自己会夹”，不由得抿了抿唇。 顾笙笙气鼓鼓躺着，本想听沈妄还有什么话好说，结果他一句话都没有，还推着轮椅转身离开了。 顾笙笙气得一翻身就坐起来，却见沈妄并未离开，而是从桌上拿了一个糯米卷。两人四目相对，顾笙笙赶紧板起脸，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伸个懒腰：“我换睡衣睡觉，哼。” 顾笙笙把床帘放下来，脱了裙子换睡衣。阳光正好，她纤细曼妙身影映在床帘上，半遮半掩，如一出香艳的皮影戏。 顾笙笙全然不自知，雪白胳膊从床帘伸出来，拎着红裙丢在架子上，自有佣人来收拾。 床帘随之掀开，顾笙笙穿着睡裙坐在床边，纤细小腿垂落，又瞪了沈妄一眼。 沈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回到床边，把手里的一块点心递给顾笙笙：“吃完再睡吧。” 顾笙笙把手背到身后，冷若冰霜地抬起小下巴：“我不吃。“ 话虽如此，眼睛却不由自主瞥了眼沈妄的手。 雪白软糯的糯米卷，撒了细细的椰蓉，顾笙笙鼻子轻动，闻到了一股温温的糯米甜香，还有红豆香。 顾笙笙早上只喝了一口粥，这会儿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沈妄看出她神色，把糯米卷往前递：“吃一块。” 顾笙笙吞了口口水，十分有骨气地把脸转向另一边：“我不吃嗟来之食。” 沈妄再往前递，低声强调道：“我尝过了，里面有豆沙，是甜的。” 顾笙笙眼波一转，脸就不是十分板得住了：“那……那又怎么样？” 沈妄僵着脸，飞快而别扭地说了一句：“别生气了。” 顾笙笙瞪大眼睛，手挽喇叭放在耳边：“你说什么？” 沈妄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我说——不要生我的气。” 顾笙笙心脏忽然砰砰乱跳起来，她忍着脸颊上的热意，还是忍不住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沈妄后背一凉，迟疑道：“因为……饭桌上我态度不好？” 糯米卷直接砸在了沈妄脸上。 这是沈妄第一次见顾笙笙浪费食物，也是第一次有人敢把东西砸在脸上。 沈妄冷下脸来，还不等他发难，顾笙笙就已经翻身下地，弹跳不止：“你装傻！我才不是生气花卷的事！你跟那个皇甫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我问题？！你是不是心虚？！” 顾笙笙到底沉不住气，跳着脚发出一长串质问，眼圈和脸颊都红了。沈妄还从未见过她这么生气。 沈妄静静看着她，忽然握拳抵唇，笑意却止不住地从眼底漫出来。 顾笙笙一眼瞧见，更是气得带上了哭腔：“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顾笙笙一甩手就往门口走，手却被沈妄抓住了。 顾笙笙反手就是一爪：“你放开！” 沈妄早有防备，抓住手将人拽到膝盖上，鼻尖抵着鼻尖：“你吃醋了。” 似拨云见日，心中郁结一扫而空。沈妄搂紧顾笙笙，语气笃定，眼底是止不住漫开的笑意，似万千星辰散落夜空。 顾笙笙不知是气的还是其他，心脏砰砰乱跳，气都喘不匀了：“我才不……你……” 顾笙笙想说我才没有吃醋，可看着沈妄的眼睛，她就什么违心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顾笙笙挫败地咬住唇，真心却从眼底止不住往外漫，叫沈妄将她里里外外看了个透。 沈妄望住她，迷人声线继续蛊惑：“我跟皇甫家的女儿并没有任何牵扯。我们只在社交场合见过两次，话也没说过几句。” 顾笙笙往后一仰，并不轻易被他糊弄过去：“那你们的事怎么会传得满城皆知？” 沈妄对顾笙笙忽然上线的智商感到一丝诧异，更多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他低声道：“我说了，你别生气。” 顾笙笙眯起眼，不动声色道：“你先说。” 沈妄先抓住顾笙笙的两只手腕，这才继续道，“皇甫家从前跟爷爷提过，想跟沈家联姻。” 顾笙笙杏眸审视着沈妄，道：“那你答应了？” “……”沈妄唇瓣似有若无地贴着顾笙笙，低声道，“只是口头提议，后来我出了车祸，皇甫家避之唯恐不及，自然没有成。” 顾笙笙哦了一声，慢吞吞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你们就成了？” 沈妄后背一凉，急促地补充道：“从各方面角度来说，皇甫家的确是联姻的最佳选择。可……” “不用说了。”顾笙笙捂住沈妄的嘴，往后推。 沈妄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说……” 117 顾笙笙道：“好，你说。” 沈妄：“……”按照顾笙笙平时的反应，她不是应该捂着耳朵叫“我不听我不听”吗？ 沈妄沉吟一会，道：“当初我以为我此生不会对任何女人产生感情，联姻对我而言不过是权衡利弊，各取所需。可现在我遇见了你。” 窗外噪杂热闹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卧室里的空气宁谧，漂浮着暧昧的气息。 顾笙笙的心脏提到半空，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沈妄。屏息等着沈妄接下去的告白。 可沈妄说完那一句，就再没后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沈妄举起那块糯米卷，没头没脑地道：“吃吗？” “……吃你个头啊。”顾笙笙啊呜一口，愤愤嚼着软糯点心，果然尝到了一点儿甜蜜的红豆沙，“你捏着这么久，糯米糕都了。” 沈妄把手指上湿漉漉的口水擦干净，道：“我让厨房蒸一盘新的来。” “不用了，凉凉的更好吃。”顾笙笙脸颊一动一动咀嚼着，翻身爬上床，又掀开被子：“地上好冷，你要不要上床？” 沈妄唇角微翘，把点心端到床头，这才换了睡衣上床。 顾笙笙趴在床上，喜滋滋拿起手机，这才看见闺蜜群里，席雪儿和安荷刷了几十条的信息。 顾笙笙先回了一条：“我们和好了。” 然后才翻到最前面，开始读信息。 安荷：“我刚才在照顾我爸爸。笙笙你怎么了？别哭啊！” 安荷：“大过年的，你不要跟沈妄赌气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席雪儿：“谁敢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他整个天堂！” 席雪儿：“皇甫家的大小姐我认识啊！谁不认识！” 席雪儿：“姐妹你终于发现这件事了，我之前见你跟沈妄感情那么好，还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呢。既然沈妄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席雪儿：“皇甫家大小姐跟沈妄正经谈婚论嫁过的。沈氏五十周年晚宴上，她当过沈妄的女伴！” 席雪儿：“我好不容易找人弄来了照片。你看【图片】。” …… 沈妄换好睡衣，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顾笙笙：“不要一直看手机……呃！” 沈妄话音未落,被顾笙笙一肘怼到肚子上，眼前一黑。不等他缓过气来，顾笙笙翻身坐起,把沈妄的被子全部扯走了：“离我远一点！不想见到你！” 顾笙笙杏眸里怒火熊熊，恨不得把沈妄烧成灰烬。 沈妄不明所以：“怎么了？又生什么气？很冷，先把被子盖上。” 沈妄一边说,试探着伸手去拉被子，被顾笙笙一爪子挠在手背上：“大骗子。” 沈妄眸光一凝：“你叫我什么？” “大骗子！”顾笙笙字正腔圆,神色之愤怒简直像盯着陈世美，“亏我刚刚还原谅你了,你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沈妄瞥向顾笙笙手里的手机，心中飞快回忆自己从前莫非有什么自己也不记得的风流艳史？他嘴上冷静道：“我骗你什么了？” 好在顾笙笙也不会卖关子,直接把手机怼到他眼前：“证据在这里！你还不承认！” 沈妄定睛一看，脸色微变。照片有些模糊,可那极有辨识度的身高与侧脸，一看就是他自己。 沈妄穿着晚礼服,揽着一位穿黑色露背裙的女人在跳舞。因了照片的角度，沈妄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似有无限温柔。 顾笙笙抱着手臂,怪里怪气地道：“还说跟人家不熟，话都没说两句呢。都抱着跳舞了,这还叫不熟？大骗子！沈世美！” 沈妄凤眸轻抬，顾笙笙下意识瑟缩一下，随后更生气了：“你还敢瞪我！” “没有。”沈妄接住扑过来的顾笙笙,把她两只手捉住，“不过是一个开场舞而已，如果不是看见这张照片,我根本不记得女伴是谁。” 顾笙笙挣扎不开，拿脑袋砰砰撞沈妄的胸口：“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 沈妄腾出一只手，按住顾笙笙的脑袋：“再给个机会。” 顾笙笙仰起头，气呼呼道：“好啊，你说，你跟那个皇甫到底说了几句话？” 沈妄：“……” 顾笙笙眯起眼，道：“快点说。” “她问候我，称赞我领带颜色，又问我能否赏脸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沈妄一口气说罢，又飞快补充一句，“我没有去参加。” 顾笙笙竖起三根手指，在沈妄面前晃一晃：“这是两句话吗？你这个大骗子。” 沈妄看了看她粉润晶莹的手指，默默将她中指按下去：“我只回答了两句，没骗你。” 顾笙笙指着门口：“出去。” 沈妄道：“我让家里的厨师飞过来给你做杏仁饼……” 顾笙笙冷眼：“出去。” 连点心也哄不好了。沈妄只得问：“要气多久？” “看我心情！”顾笙笙从沈妄怀里挣脱出来，翻个身，气鼓鼓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沈妄对着这鼓起的一团被子道：“别气太久。今晚我陪爷爷吃饭，你不喜欢吵，我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顾笙笙白生生的手悄悄伸出来，四处摸索。 沈妄盯着那粉莹莹纤细指尖摸索了半天，把手机推过去。 那只手抓住手机，嗖一下缩回去了。 沈妄唇角翘起，穿好衣服出去了。 橙柠姐妹花群里，席雪儿已经刷了满屏：“不是吧阿sir？你们又和好了？当我前面的话没说过。” “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沈妄是我说的啊！” “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乱说了。” 顾笙笙道：“又崩了！沈妄这个大骗子，我不会再原谅了！” 安荷：“笙笙你别冲动，沈妄跟皇甫家小姐的事都过去了，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顾笙笙道：“沈妄骗我！他们明明跳过舞，还骗我说不熟！奶猫生气.jpg” 席雪儿：“猛虎磕头.jpg。笙笙你没告诉沈妄是我说的吧？万一大佬觉得我在搞事，来个天凉王破我就惨了！” 顾笙笙道：“他敢！你又没冤枉他，你掰着他的手去搂别人的腰吗？” 安荷道：“笙笙你别冲动啊。这件事都多久之前了，再说了，现在沈妄跟你都结婚了。我看他也不是会脚踩两条船的人。” 顾笙笙扁了扁嘴：“是吗？” 席雪儿道：“当然了。我表姐跟皇甫家挺熟的，我去问问她知不知道沈妄和皇甫家大小姐的事。你先别急。” 顾笙笙这才点点头：“好吧。” 安荷道：“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朝歌》正式开播，榴莲台和榴莲tv今晚同步上映，记得微博营业一下啊！“ 《朝歌》是橙柠娱乐的开年大戏，抢占了大年初一的黄金时段，可见对这部作品倾注的期待。顾笙笙早就设定了微博，八点半准时发出。 顾笙笙重新检查了一下微博，确认内容无误，就抱着枕头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顾笙笙慢吞吞睁开眼，只见窗外天色擦黑，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顾笙笙按铃。 没多久，林妈推门而入，笑道：“少奶奶您醒了。沈妄少爷吩咐我准备了您爱吃的菜，现在给您送来？” 顾笙笙道：“外头开饭了吗？” 林妈笑道：“还没有。” 顾笙笙道：“那我出去吃。” 顾笙笙在林妈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重新梳洗打扮后才去了偏厅。今晚沈老爷子和嫡亲儿孙单独吃饭，沈妄坐在他左手边，沈国昌一家四口和顾云烟坐在另一边，泾渭分明。 沈妄冷若冰霜，沈国昌耷拉着眼皮，沈霆琛一言不发，柳萍母女俩对着沈妄大气也不敢出，顾云烟则小心地觑着沈妄。 沈老爷子费劲地聚齐的一家人，散沙一般。饭桌上只有沈老爷子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气氛最尴尬之时，顾笙笙走了进来：“爷爷，我来晚了。” 沈老爷子一见她，笑得鱼尾纹都舒展开来：“笙笙！你来了，沈妄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顾笙笙笑吟吟道：“我睡一觉就不累了，怎么能不来陪爷爷吃饭呢？”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笙笙最懂事了。” 看着顾笙笙进来，沈家萱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被柳萍扯了一把。沈霆琛也忍不住直勾勾盯着顾笙笙看，顾云烟却是乖觉地站起身来：“姐姐，我帮你拿碗筷。” 顾笙笙理都没理她，直接在沈妄身边坐下了。一旁的佣人飞快无声地摆上干净碗筷。 顾云烟尴尬地坐了下来。沈家萱白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们家有佣人，你少丢人现眼。” 顾云烟眼圈微红，眼巴巴盯着沈霆琛，无奈两人中间隔了个沈家萱。何况沈霆琛此时正看着顾笙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顾笙笙心情颇好地拿起筷子，盘子里却多了一块糖醋排骨，侧头对上沈妄深邃眼眸，似笑非笑道：“乖。” 顾笙笙飞快地冲他撇了下唇。 沈老爷子道：“沈妄，把那道荔枝肉夹一块给笙笙，她爱吃甜的。” 顾笙笙一秒挂上甜笑。 沈妄抿了抿唇，当真夹了块荔枝肉给顾笙笙。 顾笙笙盯着那块荔枝肉露出犹豫的神色，却见沈老爷子殷殷地看着她：“笙笙，尝尝，这都是沈妄特地吩咐厨房做的，尝尝好不好吃。” “……”顾笙笙顶着爷爷期待的目光，吃了那块荔枝肉。滋味鲜甜浓郁，“没有荔枝的味道？”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顾笙笙被笑得莫名其妙，委屈地看向沈妄。 沈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荔枝肉只是形似荔枝。” 原来如此。顾笙笙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跟沈妄生气呢，忙把笑容收住，低头吃饭。 沈老爷子还笑道；“笙笙想吃荔枝？管家，待会儿叫人送些新鲜荔枝来。” 老管家忙吩咐下去。 柳萍大着胆子道：“过年吃得油腻上火，是该多吃些新鲜的水果。今天的草莓就很新鲜，听说是咱们自己农庄上种的，笙笙应该喜欢吃。” “对，这时候草莓最当时，咱们农庄上种的，比那些大棚里种的甜多了。”沈老爷子笑着对顾笙笙道，“笙笙，你得多吃点儿。” 顾笙笙甜甜地道：“嗯。” 顾笙笙惦记着吃草莓，吃饭的速度都快了。沈妄给她夹的菜，也都很给面子地乖乖吃掉。 沈老爷子见沈妄心情好了，自己也高兴起来。柳萍和沈家萱跟着凑趣，饭桌上的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 顾云烟默默看着这一幕，筷子把碗里的一块荔枝肉戳得稀烂。 当看见顾笙笙给沈老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时，顾云烟精神一振，柔声道：“笙笙姐，那排骨太硬了。” 说着，顾云烟把一道蟹黄豆腐推到顾笙笙手边，笑着道：“这道菜爷爷会喜欢的。” 顾云烟不动声色地展现了自己的细心体贴，抬起眼，却发现众人脸色微妙。 顾笙笙用看傻子的眼神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顾云烟心中一慌，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半晌，沈霆琛尴尬地道：“云烟，爷爷老当益壮，牙口很好。” 顾云烟脸色涨红。 沈老爷子哈哈笑道：“别看我一把年纪了，其实牙口还行。笙笙做的琥珀核桃，我一个人吃了大半呢。” 顾笙笙道：“爷爷，您怎么能一次吃那么多？您要是这样，我以后一次只给你做一点点。” 沈老爷子忙道：“别别别，我下次少吃点儿还不成吗？” 顾笙笙严肃道：“医生都说了，要控制糖分摄入！以后可不能这样啦。” 顾笙笙把沈妄平时教育她的那一套照搬过来，说得神气活现。沈妄飞快地看她一眼，端起茶杯挡住笑意。 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沈老爷子转移话题道：”八点半了吧？快把家庭影院打开，大厅的也打开。笙笙的电视要播了，大家伙一起看！” 顾笙笙手一抖；“不，不用了吧？” 顾笙笙被迫坐在沈老爷子和沈妄中间,偷眼看沈妄。沈妄静静看着屏幕，侧脸线条俊美深邃，看不出神色。 顾笙笙不由得开始惴惴,一会儿担心自己只化了淡妆上镜不好看，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演技尴尬。总之，待会儿沈妄要是露出一点点嘲笑她的端倪,她就生气！ 沈妄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握住她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顾笙笙用力抽回手，可沈妄握得很紧。 顾笙笙恼怒地挠他掌心,又掐了他一下。沈妄眉尖都没动一下，借着大衣的遮掩,把顾笙笙的手揣进怀中紧紧握着。 十指交扣。 沈老爷子和沈家众人就在身侧，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亲昵弄得顾笙笙脸颊微红。可恶,沈妄就是吃准了她要面子，在老爷子跟前不会闹。 顾笙笙胡思乱想着,片尾曲进入了尾声，镜头一转。 鹰唳长空。白茫茫雪山脚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艰难爬行,而另一边的雪地中，一队锦帽貂裘的少年男女策马狂奔,身后跟着一队猎犬豪奴。 为首的少女一袭鲜红披风，在雪地里泼血般灼灼耀眼。 沈妄眼神微凝，一瞬不眨地注视着那一抹鲜红。 沈老爷子戴上了老花镜,笑呵呵道：“哎，那个红衣服的是不是笙笙？” “一看就是最惹眼的！” “拉近景了！” 少年魏无双逃亡至雪山，被几条恶犬围攻,情急之下杀了恶犬。却不料那是楚家大小姐楚明芙的爱犬。 楚明芙扬手几鞭子，抽得魏无双满脸血痕。少年滚在雪地里，恨恨仰头望去，红衣少女于马上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狂风卷起披风帽兜，露出少女含嗔带怒的一双眼来。那是何其生动热烈的美艳，叫少年为之屏息，甚至忘了躲闪刺向心口的剑。 大厅里也为之一静。连一直吵闹不休的小孩都指着屏幕叫：“漂酿！” 众人也如梦初醒般，轰然道：“真是漂亮！” “没想到笙笙这么上镜，跟本人一样漂亮！” 众人的夸奖都带上了真心。本以为顾笙笙是个花瓶，却没想到扮上古装居然这么美。沈老爷子更是得意地直拍沈妄的肩膀：“你小子，有福气啊！” 沈妄低低“嗯”了一声，被淹没在喧哗中，没人听见。他侧头看身旁的顾笙笙，眸光幽暗强烈的独占欲和嫉妒吞噬着他的理智，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沈妄收紧手，克制着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顾笙笙一直侧头看着沈妄的神色，非但没等来夸奖，还被捏得喵喵叫：“疼疼疼……” 沈妄回过神，松开手一看，顾笙笙雪白手背上留了三个指印。顾笙笙一无处不娇嫩，轻轻一捏就会留下鲜红痕迹。 沈妄敛眉，指腹轻轻揉搓几下，又贴在顾笙笙耳边低声道：“对不起，疼不疼？” 顾笙笙气鼓鼓拍开他的手：“你是故意的！” 沈妄又去捉她的手，顾笙笙不让他握，两人的手在大衣遮掩下你来我往。 沈老爷子忽然对两人笑道：“笙笙原来会骑马啊！鞭子耍得也漂亮！” 顾笙笙忙停住手，一秒挂上甜甜笑容，乖巧.jpg。 沈妄趁机抓住她的手，十指交扣。一本正经对爷爷的话表示同意：“嗯。很漂亮。” 他这句“很漂亮”不知是夸顾笙笙的打戏，还是夸顾笙笙的脸。 顾笙笙小脸霎时间如玫瑰绽放，身后的小尾巴也高高翘起来了，还要撇开脸，摆出一副“我还在生气”的表情来。 118 沈妄差点没憋住笑，捏了块海棠红豆馅软糕喂到顾笙笙嘴边。 顾笙笙鼻尖嗅嗅，矜持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张开嘴。 恰好沈老爷子看过来，沈妄手一转就把软糕塞进自己嘴里了。 顾笙笙小脸登时涨成两个大。 感情再度宣告破裂。 沈老爷子还推推沈妄：“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给笙笙也拿一个，这些点心都是甜的。” 沈妄喉结一动，囫囵将过分甜腻的糕点咽下，没好气地道：“医生交代过您少吃甜的。” 沈老爷子被噎了下，赶紧转移话题：“看，笙笙又出来了！” 沈妄没吭声，也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红衣猎猎的顾笙笙。第一集里，顾笙笙的戏份占了三分之一。她的每一次出场，都会引起众人惊艳的叹息。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讨好顾笙笙，看到现在，众人都开始被剧情吸引了。 “楚明芙跟魏无双最后会在一起吗？” “不会的！”看过原著的年轻人开始滔滔不绝地科普起来，说到魏无双后面跟宁歌和周寒芷的纠葛时，沈老爷子受不了了。 “魏无双这小子见异思迁，不是好东西！”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是沈老爷子一个人。 魏无双被楚家救回后，跟楚明芙渡过了一段两小无猜的好时光。傲娇大小姐和天真小奶狗的互动，撩得网友们嗷嗷叫。只恨这一对注定走不到最后，这种明知是虐的糖，还是迅速集结了一批cp粉。 短短的一集才播了三十分钟，在微博上就迅速引爆话题，光是楚明芙就占了三个热搜话题。 顾云烟点开一个热门视频，配了一段话：反派的五官决定了我的三观。青梅竹马cp，我站了。 视频中，楚明芙将魏无双绑在马后拖行，笑容肆意张扬，可看着她那张脸，偏偏叫人恨不起来。 视频发出的短短十几分钟，转发已经过万，热门评论全是嗷嗷舔颜的： 热评1:“姐姐，拖我！” 热评2:“此时的我想当那匹马。” 热评3:“万万没想到，本宁歌党会被楚明芙圈粉。” 热评4:“本顾笙笙黑，要转颜粉了。” …… 也有黑子在评论里刷顾笙笙的黑料，可惜网友们都沉浸在舔颜和讨论剧情里，根本没人理会。还有新晋颜粉喷他们：“黑子滚出去，我就爱舔颜关你什么事！” 翻了几十页，才看见寥寥几条关于宁歌的话题：“楚明芙这么惊艳，也不知道后面宁歌要有多美，才能压得过她。” “顾云烟长相太寡淡了，宁歌粉表示失望。” 剩下的，都是顾云烟的粉丝带着《朝歌》和宁歌的tag在宣传。甚至有顾云烟的粉丝也在转发楚明芙的视频剪辑。 顾云烟用力捏着手机，心中被一股强烈的愤懑和失落撕扯着。 肩上忽然落下一件温暖大衣。顾云烟一抬头，沈霆琛就站在自己面前。 沈霆琛对上顾云烟来不及收起的怨怼表情，一愣：“云烟，你怎么了？外头这么冷，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顾云烟慌忙垂眼，转瞬间神色就哀怨下去，道：“我……我心情有点不好，出来吹吹风。” 沈霆琛揽着她，宽慰道：“是因为《朝歌》的事？你还没出场，到时候大家也会夸赞你的。” 顾云烟怎么肯让沈霆琛给自己留下“嫉妒顾笙笙”的印象，连忙摇头：“不是因为这个。笙笙姐的演技受欢迎，我也很为她感到开心的。” 沈霆琛道：“那是为什么？我看你从晚饭开始就心事重重的。” 顾云烟幽幽道：“你家人都不喜欢我。我知道自己不如笙笙姐讨人喜欢，可连我夹的菜，爷爷都不吃。” 沈霆琛皱眉道：“我爷爷他喜欢吃香脆的食物，又不是笙笙的错。你这几天买的甜软点心和面条，他老人家都不爱吃。” 顾云烟辩解道：“可爷爷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怎么能吃那些……“ 沈霆琛无奈：“爷爷最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大。你下次说话要多思考一下。” 顾云烟脸颊轰然涨红，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想让爷爷喜欢我，让你的家人接受我……对不起，看来我在这里是多余的。我还是回去吧。” 沈霆琛皱眉道：“你现在能回哪去？” 顾云烟故作坚强地笑笑：“虽然家里回不去了，还有宾馆啊。我继续住宾馆就好了。” 沈霆琛的心顿时像被揉了一把，他把顾云烟抱进怀里：“云烟，你是因为我才被顾家赶出来的。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过完年，你就搬进我的公寓里……” “你当我是什么人？”顾云烟忽然反应激烈地把沈霆琛推开，眸泛泪光；“你的父母家人都不接受我，我怎么可能跟你同居。” 沈霆琛又哄了几句，可顾云烟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表示自己明天就要离开。 顾云烟深知要抓住沈霆琛的心，就要一直吊住他的胃口。在沈霆琛跟她正式订婚之前，她是绝不会跟他同居的。 沈霆琛揉了把脸，这几天的反复纠缠耗尽了他的心力。面对一脸坚贞的顾云烟，他只是疲倦地叹口气：“好，随你。爷爷还在客厅，我不能离开太久。我先回去了。” 顾云烟本想等着他多哄几句就顺势下台的，却不想他转身就走。她独自站在冷风里，眼泪又掉了下来。 可是外头冷风刺骨，顾云烟站了半天终于受不住了，就搂着胳膊向花厅里走去。才走到廊下，却碰见了沈妄。 沈妄端坐在轮椅上，花厅里暖黄灯光透出来，映着他独自斟茶的剪影，如同一桢电影剪影。 顾云烟心中一动，四顾无人，不由自主地迈开腿向他走去。 “沈……沈先生。”怯生生的嗓音响起。 沈妄眼也未抬，修长手指间捏着小小紫砂茶杯抿了一口，黑色大衣衬得他冷若霜雪，贵不可攀。 顾云烟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将他看得更真切，心脏止不住地砰砰乱跳。她羞怯怯地问他：“这里很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笙笙姐呢？” 第88章占便宜（发红包啦）你居然敢碰我的男…… “她不在这。”沈妄冷冷道。 顾笙笙耍小性子,把他从温暖的花厅赶到回廊下，也不知今晚要哄多久才能好。沈妄独坐冷风中，思索着要不要让家里的法国厨子今晚就飞来。 落在顾云烟眼中,沈妄眉眼冷倦，垂眸间似有无限忧悒。男人在这种时候，最需要女人温柔的关怀。高跟鞋踩上回廊,女人身上化学香精合成的香水味袭来，冲散了清隽微苦的茶香。 也打断了沈妄的思绪。 沈妄放下茶盅,一小汪琥珀色茶水微漾。 香水味的主人带着怯生生笑容看着他，眼眸里是浅薄的算计,她又问了一遍：“这里太冷了，您的腿会受不了的。需要我推您回去吗？” 沈妄修长手指把玩茶盅,并无开口回应的意思。 顾云烟何许人也，仍能自顾自地说下去：“笙笙姐不在这里吗？我刚才看见霆琛往暖阁那边去了,笙笙姐她莫非……不会的不会的，笙笙姐已经结婚了。” 顾云烟立刻捂住嘴,眼眸慌乱转动，摆出一副失言的表情来。 听见顾笙笙的名字时，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凤眸轻抬向她望了一眼。 男人的眸色即深且冷，却叫顾云烟从脊背直麻到了天灵盖,更是从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涩来。顾云烟一时间小鹿乱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沈妄终于开口，语气很淡：“不说下去？” 顾云烟心中一喜,故作为难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想笙笙姐既然已经嫁了您，就不会再跟霆琛哥有来往了吧。” 沈妄嗓音低磁：“你说你和笙笙一起长大，很了解她？” 顾云烟没想到沈妄会主动与自己搭话,忙道：“是，是的。” 沈妄冷冷道：“她喜欢吃什么？” 顾云烟一愣，顿了顿才道；“笙笙姐她，她为了保持身材只吃减肥餐的，不像我，总是管不住嘴。“” “减肥餐？”沈妄低低重复这三个字，“她不爱吃甜食？” “当然不了。以前笙笙姐每顿只吃半个白煮蛋和蔬菜沙拉的，多吃一点都怕胖。今晚看见笙笙姐吃那么多肉和点心，真是把我吓坏了呢。笙笙姐肯定是不好意思驳爷爷的好意吧。” 顾云烟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沈妄的表情。可惜沈妄情绪毫不外露，还问了她几件关于顾笙笙的事。 沈妄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势，顾云烟不知不觉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抖落出来，当然不忘了添油加醋，以展现顾笙笙的刁蛮任性，和对沈霆琛的一往情深。 “……笙笙姐从小就没下过厨，为了霆琛哥特地去学做蛋糕，差点把手都烫伤了呢。” “啪”地一声轻响。沈妄把茶盅放下，几滴茶水洒在茶几上，也溅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顾云烟忙拿了自己的手帕上前，递给沈妄：“擦一擦吧，幸好茶水不烫。” 沈妄垂眸，乌黑眼睫掩去眸中万千情绪。从顾云烟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男人英俊无俦的脸上，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华。淡红色菱唇微微勾起：“顾、笙、笙。” 低磁嗓音一字一顿，透着旁人也能轻易感知的缱绻与浓烈情愫。 顾云烟没听清他口中说了什么，只盯着沈妄的手看。 男人的手也如艺术品般，骨骼分明，手指修长，透着一股上位者的雍容。此时捏着一枚颜色沉郁的紫砂茶盅，食指沿着杯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无端端透出一股□□意味。 顾云烟看得脸颊潮红，捏着帕子道：“沈先生，您的手背……擦一擦吧。” 顾云烟觑着沈妄的神色，见他并无反应，便大着胆子伸手去帮他擦。 来自旁人的触碰还未触及肌肤，沈妄就已经泛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怒气，反手扣住顾云烟的手腕。 力道之大，顾云烟几乎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近在咫尺间，方才还英俊冷漠得令她春心荡漾的男人，此时浑身煞气森寒，吓得她如同被猛兽盯住的猎物般，心脏紧缩，动弹不得。 沈妄凤眸中迸射出不加掩饰的戾气与嘲弄：“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您……我……”顾云烟双腿发软，连话也说不完全。 沈妄薄红唇角轻扯，正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出现的一抹红。 顾云烟手腕剧痛，又被沈妄的煞气压得难以呼吸。就在她快要痛呼求饶时，那股煞气陡然间潮水般褪去，手腕也被松开。 陡然被放开，顾云烟眼前发黑，软绵绵地就往沈妄的方向倒去。 “你们干什么！！！”一声怒喝刺破耳膜。 顾云烟听得这熟悉嗓音，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色身影伴着风刮到眼前。 随即，顾云烟被重重一推，扑倒在地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啊！” 顾笙笙怒不可遏，猛猫下山般推倒了顾云烟，又掉转枪口怒视沈妄：“你刚才跟她……” “我在喝茶，是她往我怀里扑。”沈妄迅速撇清关系。 他端坐在轮椅上，抬手向顾笙笙展示手背和袖口上的茶渍，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如冰似雪，那一点茶渍就分外刺目。 顾笙笙下意识就抓住他的手问：“烫到了吗？” 沈妄指尖微动，勾住顾笙笙纤细指尖往上攀爬，嵌入指缝：“不是很疼。” 顾笙笙松口气，又是一甩手，转身看向顾云烟：“我忍你很久了！这几天看在爷爷的份上，你怎么明里暗里的挑拨我都没理你。你现在居然敢……” 沈妄迅速抬眸，凤眼里隐隐闪动亮光。 “你居然敢……”顾笙笙却卡了壳。 你居然敢碰我的男人？这听起来也太霸道总裁了吧。 你居然敢调戏沈妄？沈妄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他是的吧？他最好是！ 顾笙笙陷入了混乱之中，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居然敢往你老公怀里扑。” “对！你干什么扑到沈妄怀里！”顾笙笙居高临下，声色俱厉，好一派正室风范。 门廊上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花厅里众人的注意。以沈老爷子为首的众人一出来，就听见顾笙笙这句质问。 “怎么了？笙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笙笙怒气冲冲，见沈老爷子出来，才收敛了些：“爷爷，她……你自己问她吧！” “大堂嫂，你说顾云烟往大堂哥怀里扑，是不是真的啊？” “她不是霆琛的女朋友吗？” “是不是误会啊？” “什么误会啊！难道大堂嫂和大堂哥还会冤枉他们吗？”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看顾云烟和柳萍一家子的热闹。偏偏这时沈霆琛不在，柳萍气得脸都白了，沈家萱更是指着顾云烟怒道：“你要不要脸啊！我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转头就往沈妄怀里扑！” 沈老爷子见状，沉声道：“都住口！笙笙你也别生气，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小姐你是客人，我听你的解释。” 顾云烟那一下摔得够呛。可众人全是看热闹的，竟然没有一个来扶她。 就在这时，沈霆琛急匆匆赶来：“发生了什么事！云烟你怎么了？” “我……霆琛！”顾云烟扑进沈霆琛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 有人抢着道：“你女朋友她刚才往沈妄怀里扑，被笙笙看见了！” “不可能！”沈霆琛断然否定道，又对沈妄道：“云烟不可能会这么做！” 沈妄还没开口，顾笙笙就怒道：“什么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沈妄冤枉她喽？” 对上顾笙笙生动眉眼，沈霆琛气势低下去，仍护着顾云烟：“云烟她不会这样做的！” 顾笙笙冷笑。 人群里冒出一句：“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众人顿时响起一阵窃笑。顾云烟当小三抢走了沈霆琛这件事，全家都知道。 沈老爷子气得直咳嗽：“都住口！顾小姐，请你来说。” 沈霆琛也护着顾云烟道：“云烟，你说实话，别怕。” 顾云烟泪汪汪地看向顾笙笙，又看她身后的沈妄。 沈妄冷冷清清地端坐着，对上他的视线，顾云烟猛地打了个冷颤，否认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我……我……” 顾云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霆琛气得双目赤红：“回廊上有监控！去调监控来！你们不准冤枉云烟！” “好啊。调监控就调监控！”顾笙笙回头看了眼沈妄，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后者唇角扭曲了一下，继续垂眸，扮演无辜受害人。 顾云烟听见要调监控，忙拉住沈霆琛：“别，不要……算了霆琛，这件事就算是我的错好了。” 沈霆琛断然道：“不行！你是跟我回家的，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说罢，就命令佣人去安保室调监控。 顾云烟紧紧拽着他，连声阻止。方才她主动亲近沈妄，跌倒时也的确往沈妄怀里扑了。要是调出监控，岂不是…… 顾云烟的慌张，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更是议论纷纷：“解释不了了吧？刚才大家看电视看得好好的，她自己偷偷跑出来，原来是打沈妄的注意呢。” “你也不想想，沈妄如今好了，是个长眼睛的也知道将来沈氏会交到谁手里。顾云烟当初能从顾笙笙手里撬走霆琛，当然不介意撬第二次了。” “沈妄现在又不瞎。说起来我真奇怪，当初霆琛怎么会选顾云烟的，两人长相差那么多。” “山珍海味吃腻了，换个口味呗……” 这些窃窃私语压得很低，躲过了沈老爷子的耳朵，却让沈霆琛和顾云烟听得一清二楚。 沈霆琛看着慌乱的顾云烟，渐渐松开了手。柳萍气得拽住自己儿子：“你给我起来！” 沈老爷子皱眉，发话结束了这场闹剧：“时间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吧。霆琛你送顾小姐回房，叫医生给她看看摔伤了没。” 沈霆琛沉默着，扶着顾云烟转身离开了。 众人见状，也忙告辞散去。 沈老爷子气得直咳嗽，抬手叫顾笙笙：“笙笙，你咳咳……” 顾笙笙吓得都不敢生气了，忙上去拍拍沈老爷子的背：“爷爷，您别生气。我都不生气了，没什么的。” “好孩子，这几天委屈你了咳咳咳……”沈老爷子道，“我明天就让他们走。你千万别跟沈妄怄气，你们俩要好好的。” 沈妄道：“我们会的。” 顾笙笙还没回答，倒先被他抢答了，没好气地瞥了沈妄一眼。 沈老爷子却殷切地盯着她，顾笙笙只好乖乖点头：“我会的，爷爷您放心。” 沈老爷子这才放下心，被管家扶着回屋了。 顾笙笙也推着沈妄回屋，一路上都气鼓鼓地絮叨：“刚才她碰你哪儿了？！你不是很凶吗，干嘛让她占便宜！” 119 被“占了便宜”的沈妄默然不语,听顾笙笙气得喵喵叫，唇角笑意愈深。 两人回到卧室，顾笙笙第一时间就反手关了门,盯住沈妄。 沈妄慢条斯理地解开大衣扣子，又扯松领带，却见顾笙笙一步步逼近自己。 沈妄动作一顿：“干什么？” 顾笙笙杏眸一眯,靠近沈妄：“衣服脱了！” 沈妄不着痕迹地往床边退，冶艳清冷的脸上写着凛然不可侵犯：“别过来。” 顾笙笙一步步把沈妄逼到床边,轮椅后背碰上床沿，退无可退。顾笙笙狞笑一声,扑上去就撕起沈妄的衣服来。 “你干什么？还没洗澡，不要乱来。”沈妄一面说,一手揽着顾笙笙后腰，任由她撕扯着自己的大衣和西装外套往下扒,衬衫扣子也被扯开几颗，露出精壮紧实的一小片肌肉来。 顾笙笙跪坐在沈妄膝上,气喘吁吁地把他的衣服扒开，大衣连西服都丢在地上：“脏死了，这些衣服都不要了,一股子香水味儿！” 沈妄垂眸，仿若自言自语：“衬衣上好像也有。” “嗯？”顾笙笙揪住他衣襟,俯身凑到颈侧去闻，“没有呀。” 甜暖呼吸落下，沈妄颈侧一小片肌肤迅速泛起过电般颤栗,他喉结不着痕迹地一滚，按住顾笙笙后颈往下压：“有，仔细闻一闻。” 顾笙笙鼻尖动动,在沈妄颈侧来回嗅了半天，闻到的只有沈妄身上独有的冷淡香气。可架不住沈妄坚持，她也开始怀疑了：“臭死了！刚才顾云烟到底摸了你哪里？！” 沈妄道：“手。” 顾笙笙抓住沈妄的两只手：“哪只？” 沈妄右手轻动：“这只。” 顾笙笙拽了袖子，用力往沈妄手上擦了擦，又抓住沈妄的手摩挲几下：“好了。” 沈妄抓住顾笙笙的手，放在喉结上：“还有这里。” 顾笙笙下意识摸了摸那凸起的喉结，沈妄呼吸顿时沉了，灼热气息喷洒在她手背。 沈妄喉结滚了滚，抓着顾笙笙的手往下，哑声道：“还有这里。” 顾笙笙清泠泠杏眸颤动，泛起水汽，雾蒙蒙地与沈妄对视。 沈妄着魔般扣住她的手，倾身，唇瓣渐渐靠近。 一根纤细指尖摁在他唇上，另只手扣紧。 顾笙笙杏眸里一片清明，果断道：“剁了吧。” “……”沈妄额上渗出冷汗，“开玩笑。……松手。” 顾笙笙一个头槌撞在沈妄下巴上，没好气地道：“脏死了！不行，你得洗个澡。” 顾笙笙说罢，转身站起，哒哒哒冲进浴室里了。浴室里很快响起放水的声音，灯光映着一抹纤细身影，烙印在沈妄眼中。 沈妄舒展双臂，往后靠在轮椅上，眼底漫开笑意。 顾笙笙伸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半天，仍觉得掌心停留着灼热触感。她抬头，镜子里的人粉面桃花，眼尾泛红，樱唇湿漉漉的，好似被吻过般娇艳欲滴。 顾笙笙盯着镜子看，忽地和沈妄打了个照面。他施施然推了轮椅进来，深邃眼眸含了笑，分明把她方才情状净收眼底。 顾笙笙陡然生出一股恼羞成怒来。没好气地捧水泼到镜子上，转身道：“干嘛偷看别人洗手？！” 沈妄盯住她的手，那双手白生生湿漉漉，似夏夜里绽放的白玉兰，指尖上莹莹一抹粉，着实适合做些风月之事：“我又不脏，需要洗这么久？” 顾笙笙迅速将手背到身后，慌不择言：“谁知道你脏不脏。” 沈妄淡定道：“我脏不脏，你最清楚。” 他面上一本正经，又似句句都意有所指，气得顾笙笙脸颊滚烫，连耳带腮都红透了。 顾笙笙扯了毛巾擦擦手，用力丢在沈妄脸上：“洗你的澡吧！洗干净点儿，我不想在你身上闻到别人的香水味。” 说罢，不等沈妄再开口，就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沈妄将毛巾慢慢从脸上扯下，露出一双冶艳凤眸，高挺鼻梁，菱唇轻轻蹭过粗糙毛巾，吻到一点残留的奶香。 沈妄这个澡洗得比平时更久。等他带着一身湿润香气出来时，顾笙笙正裹着被子，坐在床沿吃点心。 看见他出来，顾笙笙只是掀了下眼皮，继续往嘴里塞绿豆糕，像只被宠坏的猫咪。 沈妄已经记不起顾笙笙乖巧的模样了，他推动轮椅靠近床边。顾笙笙雪白的睡裙裙摆散开，一双纤细雪白的小腿晃啊晃。 沈妄靠得太近，顾笙笙的脚趾头不免碰到他膝上。 顾笙笙一顿，把脚往回缩，却被沈妄捉住脚踝，自然而然地按进怀中暖着。顾笙笙无一处不美，足弓滑腻温软得像羊脂玉雕琢而成。十个脚趾像嵌了粉贝壳，一颗颗小巧莹润。 顾笙笙隔着丝质睡袍也能感受到结实滚烫的腹肌，属于年轻男人的蓬勃生气与炎阳之气席卷而来。 顾笙笙的脚趾不由得蜷缩起来，足弓绷紧。她平时常常把脚伸进沈妄怀里取暖，沈妄嫌弃，她还要撒娇的。可这回，不知为何就红了脸：“干嘛呀。” “脚这么冷。”沈妄并不放开，轻抬下巴点点顾笙笙手中点心：“这么晚还吃点心？” 顾笙笙把最后一点儿绿豆糕塞入口中，舔去指尖粉末：“你答应过我，我这个月都可以吃宵夜的。” 沈妄眸光幽暗，盯住那一闪而过的嫣红小舌：“你今晚已经吃过宵夜。” 顾笙笙有恃无恐：“是爷爷叫林妈送来的。爷爷让我吃的！” 沈妄抬手抹去顾笙笙唇角的点心粉末，低声道：“你倒是好哄。” 出了顾云烟那档子事，沈老爷子自然要来安抚一番顾笙笙。难为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为了儿孙左右安抚。 顾笙笙先是晃晃脑袋，随后炸起毛来：“你的手才摸过我的脚！你好脏啊！” 沈妄回神，淡定道：“这是你的脚，你还嫌脏？难道你脚脏？” “……我的脚才不脏！我每天都洗脚，比你干净多了！”顾笙笙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 沈妄耐心地与她讲道理：“既然不脏，那又有什么关系。” 顾笙笙脑子跟不上沈妄诡辩的逻辑，卡壳了半天，才急赤白脸地抬起脚：“我脚不脏，你愿意让我用脚给你擦嘴吗！” “我不介意。”沈妄盯着那粉莹莹脚趾头，勾唇轻笑。 顾笙笙往前一蹬：“给你吃jio！” 她没用力，却不料正中沈妄下怀。脚趾头一阵湿润，不轻不重地被咬了口，又吻在足弓上。 “……”顾笙笙大脑足足空白了三分钟：“你是变态吗？” 沈妄优瓣透出诱人的薄红，笑得分外情色：“过奖。”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神经病！你是不是被顾云烟传染了！别靠近我！”顾笙笙尖叫着滚进被子里，掀起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被子却被压住。 沈妄上床，随手放下帘钩，幔帐垂落隔出一方狭窄空间。沈妄的身影笼罩在顾笙笙身上，陡然带来一股格外强势的压力。 顾笙笙躲闪不开，被逼到床角，杏眸湿漉漉地瞪着沈妄：“你干嘛？” 沈妄半边英俊脸庞落在阴影处：“逼供。” “逼供？”顾笙笙歪头，天真无邪地看他，“逼供什么？” 沈妄嗓音里透着淡淡笑意，眸中波云诡谲：“刚才顾云烟对我说了一些事，你不好奇吗？” 顾笙笙顿时竖起小耳朵：“嗯？你们聊了什么？” 沈妄却不说话了，慢条斯理靠在床头，拿起手提电脑打开，竟是要认真工作。 顾笙笙的好奇心跟猫儿一样重，最是忍受不了别人吊胃口，当即一个翻身骑到沈妄身上，扯住他睡袍衣襟一顿摇晃：“顾云烟跟你说了什么？快点说！她是不是勾引你了！还是说了我的坏话？” 顾笙笙自以为很凶地龇出一口小白牙，眉眼愈发生动。灯光里，一头丝绸般长发晃动不休，散落在沈妄肩头。 沈妄道：“你这是做什么？” “逼供。”顾笙笙原话奉还，凶巴巴凑近沈妄，鼻息相闻：“快点说，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沈妄低低地笑起来：“我想你误会了。不是你逼供我……” 沈妄慢慢眯起眼，望进顾笙笙清澈眼底：“是我逼供你。” 在顾笙笙慌乱后退之际，他大手扣住她后颈，轻轻揉捏：“你，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话尾音压低，炙热呼吸直洒在顾笙笙心口处。她脸色大变，下意识就道：“我……我是顾笙笙啊！” 沈妄低笑，手指慢慢揉捏她后颈，似安抚，又似压迫：“从前的顾笙笙，连蛋糕也做不好。你的一手厨艺，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顾笙笙呼吸顿住。 “不会吃西餐，不会用投影仪，不会注册社交网络账号。”沈妄每说一句，就从顾笙笙眼中捕捉到多一分慌乱。 他似有若无触碰到她的唇，引导她呼吸：“我早就想问，一个人，当真能变化如此之大？” 顾笙笙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像溺水的人般抓紧衣襟，不知该慌哪一件。 顾笙笙眼尾还有未褪的红，勾出一点天真媚态，此时杏眸里水气迅速凝聚，贝齿咬着下唇，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失措。 沈妄噙了一点笑，逗猫似的轻轻一捏她脸颊：“不急，给你三分钟，慢慢编。” 最后三个字，衔在舌尖，震得顾笙笙心肝儿颤。 她满脑子只剩下五个字：沈妄知道了！ 她从前也想过沈妄有一天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沈妄未免也太可怕！ 顾笙笙捂着耳朵，一眼也不敢往沈妄身上看。可她能感受到沈妄的目光笼罩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顾笙笙心乱如麻,还未理出个头绪，就听沈妄冷冷道：“三分钟到了。” 顾笙笙脱口而出：“我还没想好！” 沈妄唇角扭曲，终于忍不住透出一丝笑意：“蠢东西。” 顾笙笙瞪圆杏儿眼,抓住天大把柄似的推沈妄：“你又说我蠢！白天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你又对我人身攻击！我不要理你了，我走了！” 沈妄手指收拢,不轻不重地揉捏顾笙笙的后颈：“撒泼也没用，好好说。嗯？” 顾笙笙被捏得奶音都出来了,索性嘴硬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顾笙笙啊。” 沈妄轻嗤：“没说实话。” 顾笙笙大声嚷嚷：“我没撒谎！” 沈妄凝眸,顾笙笙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跟他对视。顾笙笙灵动眼眸如一汪泉水,藏不住任何心思。 沈妄若有所思。 顾笙笙觑着他神色，偷偷松了口气,伸出手指戳戳沈妄胸口：“你压到我了，下去。” 沈妄的胸膛铜墙铁壁似地,纹丝不动。顾笙笙挣扎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嘴一撇，杏眸里泛起了水光。 沈妄冷酷地戳破她的小把戏：“哭也没用。” 顾笙笙睫毛眨了眨,把眼泪憋回去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沈妄回敬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笙笙左顾右盼，就是不肯跟他对视。 沈妄郎心似铁,捏住她下巴扳正，叫她眼眸望着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顾笙笙一双杏儿眼不服气地瞪住沈妄,紧紧地把嘴闭上了，摆出一副死猫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来。 沈妄的气息灼热地扑上来：“这是要我逼供了？” 顾笙笙一抬下巴，神气活现,眼中明晃晃写着：“你要打我吗？” 她一副恃宠而骄的姿态，早就吃准了沈妄舍不得欺负她。可惜她不知道，世上能逼人开口的，不止有疼痛。 沈妄的拇指摩挲过顾笙笙细腻下巴，慢慢移到唇上，按住。樱粉色的两片唇，微润，柔软得不可思议。 略粗糙的指腹一寸寸抹过，逐渐潮湿，变成诱人的艳色。 顾笙笙眼波颤动，倔强的表情也渐渐变作迷蒙，呼吸渐次急促，睡裙领口繁复蕾丝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一双莹白的脚丫在床单上不安地蹭动，终于忍不住抓住沈妄的手腕。 “沈妄，手拿开……” 沈妄的手不动了，深邃炙热的视线却落在她的唇上，而后渐渐上下流连。那目光有若实质，流连之处都泛起了细细的颤栗，叫顾笙笙后颈发麻，脚趾蜷缩。 顾笙笙觉得自己像是炉子上的麦芽糖，暖融融甜丝丝地化开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她急得奶音都出来了：“也不准看……” 她这样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将脸颊贴上沈妄的手腕，试图给脸颊降温。 沈妄的手腕坚实修长，透着一股难言的雍容优雅。他轻笑，反手扣住顾笙笙的指尖，往下嵌入指缝，十指交扣。 沈妄的手掌宽大，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薄薄的茧，恰好将顾笙笙的手包裹。 他贴近顾笙笙的耳畔，低磁嗓音透着蛊惑：“告诉我，你是谁？” 顾笙笙眼角泛起桃花色，脱口而出：“我是顾笙笙……” “顾笙笙。”沈妄沉默片刻，温柔地顺着她发丝：“你从哪里来？” 顾笙笙唇瓣轻动，不等沈妄辨认出她口型，顾笙笙就忽然掩住口，嗓音里透出哭腔：“……我不能说。” 沈妄戏谑道：“我说过，哭也没……” 嗓音戛然而止，沈妄手腕上多了一点湿热。他蓦然捧起顾笙笙的脸。 沈妄见顾笙笙哭过很多回，多是带着撒娇的意味。却是第一次这样无声抽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杏眸里冒出来，滚落，在深蓝色枕巾上砸出一个圆圆的深色小点。 沈妄的心口也重重一颤，深恨自己为什么要逼她这么紧：“不说，我不问了。别哭。” 顾笙笙抽噎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三千秋水，不肯让沈妄窥见心思。 沈妄手忙脚乱去抽纸巾，却没找到，干脆撩起袖子给她擦。 顾笙笙被冰凉丝绸一激，理智立刻回笼些许，扑腾着推开他的手：“闷死了！你是不是想把我毁容！” 顾笙笙挣脱及时，一张漂亮小脸仍被擦得乱糟糟，眼角鼻尖都红红的。 沈妄捧住她脸颊，往她眼睛上吻：“没有，不哭了。” 顾笙笙拧腰往后躲，像只拒绝亲亲的猫，沈妄低声地哄：“别气，我以后不问了。” “你还敢说！”顾笙笙甩开他的手，掉转身对着床里生起气来。 沈妄逼供无果，还把人惹哭了，哄了半天也只得到顾笙笙一个肘击，只得悻悻下床冲了一回凉水澡。又捧了热牛奶来哄人：“刚才是我不对。” 顾笙笙气鼓鼓背对沈妄：“你错哪儿了？” 沈妄道：“不该逼你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 “错！”顾笙笙眼珠咕噜噜转动，倒打一耙：“你错在想象力太丰富，居然怀疑我不是顾笙笙。” 沈妄从善如流，低低叹口气：“是。谁让你变化这么大，让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顾笙笙竖起耳朵：“我变化很大吗？有多大？” 沈妄眼含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大到……我以为原来的顾笙笙被人穿了。” “……哈哈哈。”顾笙笙干笑，“刚刚才批评过你，以后少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什么穿越啊，什么借尸还魂啊，都是假的，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少男。” 沈妄道：“你是指你用我的账号买的那些小说吗？” 顾笙笙睁大眼睛：“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沈妄面无表情：“《邪王追妻：夫人哪里逃》，《千亿甜妻带球跑》，《风流王爷俏王妃》，还有……” 顾笙笙转身扑过去，双手并用捂住他的嘴：“不准念！不准念了！” 沈妄凤眸深邃，轻轻眨一下眼。 顾笙笙慢慢松开手，嘴硬地嘟哝：“那一定是我买菜谱的时候，不小心点到的！” 沈妄磁性嗓音再度响起：“王爷，王妃已经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了……” 顾笙笙崩溃地扑到沈妄怀里：“是我买的是我买的！你不准再念了啊啊啊啊！” 两人滚进被窝里一番厮打，陈旧木床吱哑吱哑响，帘帐悬着的小金钩晃动不休。 又哭又笑，顾笙笙精疲力尽，很快就窝在沈妄怀里甜甜睡去。 沈妄毫无睡意。他的眼眸一寸寸扫过顾笙笙的绝色面容，美得不似真实。可怀中人香香软软，心脏跳动频率与自己趋于一致，是真实存在的温暖。 许久以来的猜测在今晚得到印证，却在离真实答案只差最后一道纱时，戛然止步于顾笙笙的眼泪。 这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却一再为顾笙笙而打破。 沈妄一手揽着顾笙笙，一手摸出手机，回忆着顾笙笙方才口型，输入“绿云洲”三字。 这听起来并不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地名。 拇指停顿在搜索键。 顾笙笙忽然哼唧起来。沈妄捏一捏她，顾笙笙浑然不觉，嫣红唇瓣一吮一吮的，直往他怀里拱，睡着了也一样黏人。 120 沈妄叹口气，方才的冷水澡算是白洗了。他低头凝视顾笙笙良久，终于丢开手机，轻轻吻在她微红的眼皮上。 顾笙笙一觉好梦。睡到日上三竿，才在一阵甜美的香气里醒来。 “好香啊……”顾笙笙闭着眼，鼻尖往空气里嗅嗅，终于转动脑袋向着一个方向：“杏仁饼……” 杏仁眼睁开一条缝，准确锁定桌上一个精美盒子：“杏仁饼！” 顾笙笙垂死病中惊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宽大领口里露出雪白肩膀，落了几片桃花瓣。 正在摆饭的林妈一眼瞧见，老脸发红：“少奶奶醒了。” 顾笙笙这才发现有人在，一秒端庄，眼睛还是巴巴盯着桌上的杏仁饼：“哪里来的杏仁饼？” 林妈笑道：“这盒子里是杏仁饼吗？一早空运来的，沈妄少爷吩咐给少奶奶送来。” 顾笙笙掀被子下床，迫不及待跑过去打开盒子，小巧精致的饼干上点缀细细杏仁碎，香气浓而不腻，果然是家里那位法国大厨的手艺。 顾笙笙杏眸弯弯，晃得林妈心神一荡。古人云：一骑红尘妃子笑，要是杨贵妃长成这幅模样，也怪不得君王了。 顾贵妃还黏人得紧：“沈妄呢？” 林妈道：“沈妄少爷陪老爷子吃了早饭，这会儿在书房说话呢。大半年了，老爷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林妈都这么说了，顾笙笙只好熄了把沈妄叫回来的念头。她自己一个人吃早餐，心爱的杏仁饼都不那么香了。 林妈给顾笙笙倒杯热牛奶，道：“对了，那位顾小姐今儿天不亮就走了，霆琛少爷被他母亲死死拖住才没跟着走。” 顾云烟倒也乖觉，不肯留下来继续丢脸。顾笙笙“哦”了一声就不理会了。 林妈也不再说，抱了干净床单去铺床，把昨晚的床品换掉。 顾笙笙看她一把年纪还要操劳，忍不住道：“这些事叫别人来做就好了。” 林妈笑道：“沈妄少爷爱干净，不喜欢别人收拾他房间的。我做惯了。” 顾笙笙纳闷地自言自语：“床单才睡了两天，也不脏啊……” 林妈背对着她收拾床单，忽然狐疑地回头看了顾笙笙一眼。 顾笙笙喝着牛奶，天真无邪地跟她对视。 林妈赶紧笑笑。 顾笙笙啃了两块饼干，又咕嘟咕嘟喝掉牛奶，嘴巴一擦：“我去找沈妄了。” 等顾笙笙出了门，林妈又把床单展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眸中疑惑更深。 书房里,爷孙俩正在下棋，沈妄的黑子已将沈老爷子的白子围困。 顾笙笙探进个小脑袋：“沈妄！爷爷！” 沈妄回头，沈老爷子立刻一把将棋盘拂乱：“笙笙来啦！” 顾笙笙端着一盘点心进来,甜甜道：“爷爷，我做了一盘绿豆糕。” 沈老爷子乐道：“快拿进来！沈妄，你陪笙笙逛花市去！总陪着我这老头子做什么？” 沈妄面无表情盯着他,沈老爷子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顾笙笙倒是很高兴：“走啊走啊！” 沈妄自然没有二话。放下棋子，就转身跟顾笙笙走了。 沈老爷子在背后道：“记得带笙笙去吃发糕！” 看着二人出门,沈老爷子笑容止也止不住。喝了口清香消食的茶水，又忍不住拿一块糕点。 老管家恰好推门而入,沈老爷子忙把糕点全塞进口中，装作喝茶模样。 老管家并未追究他偷吃之事,反而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迟疑一会，还是附在沈老爷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咳咳咳……”沈老爷子呛得惊天动地,“医生当初再三保证过，沈妄他只是伤了腿！” 老管家忙给他拍背：“老爷子您保重身子！” 沈老爷子好容易喘匀了气：“不能够啊。昨晚那么大动静……小两口平时也腻歪。难道咱们都看错了？” 老管家面带难色：“我看这事儿未必有那么严重。沈妄少爷的腿到底没好全……” 到底是孙辈的私密事。沈老爷子也不好多谈,皱着眉想了半天，对老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 老城的春节年味十足。入目皆是仿古的老式店面，门口贴着大红喜字和春联,卖一些特色糕点与鞭炮烟花。长街上鲜红鞭炮碎屑随风卷动，鼻尖飘散着鞭炮的硫磺味。 顾笙笙和沈妄这对组合太过引人注目,便往无人的巷子里走，保镖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老旧巷子里的时光是凝固的，街边坐着晒太阳闲谈的老人,看见这对漂亮年轻人走进来，只是抬眼看一看。 沈妄指路：“往右转。再往前。” 巷子如细密蛛网，交错纵横,顾笙笙早就走晕了，也看不出每一个出口的细微差别，只跟着沈妄的指挥走。 沿着条窄巷往前走到出口，人声渐渐清晰，眼前一亮。热闹的花市就在眼前，甜糕的香味伴随一股热腾腾雾气送入鼻尖。 顾笙笙雀跃道：“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条近路的？” 沈妄牵住顾笙笙，示意她低头，把口罩给她戴上：“我初中时，下了课常常来这里吃东西。” 口罩有些大，顾笙笙只露出一双清泠泠杏儿眼，奶声奶气：“你这种大少爷也会吃路边摊吗？” 沈妄把口罩一提，顾笙笙整张脸都被遮住了。 顾笙笙气得喵喵大叫，扒拉下口罩，眼前就多出一大团粉色云朵：“哇，这是什么！好漂亮……” 顾笙笙伸手去碰这云朵，沈妄往后避开，道：“是吃的，不能用手拿。” 顾笙笙眼巴巴看他：“这个怎么吃呀？” 沈妄把棉花糖送到顾笙笙嘴边：“张嘴。” 顾笙笙摘下口罩，往前一碰。脸都埋进了软绵绵云朵里，闻到一股蔗糖甜丝丝的味道。伸出舌尖一卷，云朵就凹下一个坑：“好甜。” 顾笙笙白嫩鼻尖上沾了点粉色糖絮，笑得杏眸弯弯，欢喜不似作假。 沈妄唇角微微一翘：“小乡巴佬。” 今天是过年，顾笙笙就不计较沈妄又给自己随便取外号的坏习惯了。她拽着沈妄的手，强行把棉花糖抢过来。 顾笙笙举着这团粉色棉花糖，又眼巴巴看前面被团团围住的一个摊子，那小摊热气腾腾，被孩子们团团围住，俨然是顾笙笙心心念念的发糕。 是老式的酒酿发糕。酒酿发的面浆浇进粗陶酒杯里，蒸好后用竹片剜一圈就整个掉出来。刚蒸好的发糕膨胀得圆滚滚，摁下去会弹起来，口感是无法复制的美味。 围观排队的有小孩，也有年轻人。买到后用油纸裹着，嘘嘘地吹着气，忍着烫大快朵颐。 沈妄道：“要吃吗？” 顾笙笙用力点头。 沈妄一个眼神，保镖接到指令，立刻上前去排队。 沈妄回眸，却见顾笙笙失望的表情，表情一凝：“你想自己去看看吗？” 顾笙笙摇摇头：“不去啦，那边好挤。” 花市比顾笙笙想象中更加拥挤。沈妄坐着轮椅，虽然有保镖开路也十分不方便。何况众人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沈妄腿上，再露出惋惜神色。 沈妄轻轻捏住顾笙笙的手：“你一向喜欢热闹……” “我更喜欢陪着你呀。”顾笙笙用力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跟你待在一起。” 沈妄深邃眼眸里亮起星辰。 顾笙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作势甩了甩手：“你不要抓得这么紧。我现在很红的，被记者拍到可不好。” 沈妄低低笑了声：“带你去吃牛肉汤。” 顾笙笙高兴道：“好啊！” 花市靠近里侧，有家小小门脸，老旧招牌写着“陈记牛肉汤”。两口深锅里翻滚着香浓的肉汤与牛肉，店里只摆得下四张桌子。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趁着店里这会儿空闲，正在切牛肉。 顾笙笙推着沈妄，站在门口抬头看招牌：“这么小的店，你怎么发现的？初中也常常来吗？” 沈妄“嗯”了声。 店主瞧见二人进来，光看穿着气度便知非富即贵，忙拿抹布上前使劲擦了擦桌面，笑道：“两位吃点什么？菜单看墙上的牌子。” 顾笙笙歪头，墙上老旧小木牌上写着“牛肉汤”，“牛肉丸”之类的菜色。她还没决定好吃哪些，就听沈妄报出一串。 “牛肉汤两碗，牛肉丸牛筋丸各半分，加粉丝。再来五串牛筋。” 老店主微带惊讶，不由得仔细看了这位英俊贵气的客人一眼，脱口而出：“是你啊！” 顾笙笙笑道：“老人家，你们认识啊？” 老店主颇有些激动，笑道：“我当然记得。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哪能不记得！十几年前了，你是不是每天下晚自习都会来我店里吃东西？每次都吃三大碗。我当时还跟老伴儿说呢，这么漂亮清秀的小伙子，胃口倒挺大。” 顾笙笙噗嗤笑出声来。 沈妄贵气矜持的形象逐渐崩塌，冷冷扭头：“我去一下洗手间。” 保镖推着沈妄出去了。 老店主看着沈妄一阵冷气地走了，不安道：“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不多不多！”顾笙笙甜甜地道，“您多跟我说说，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啊？” 老店主显然对沈妄记忆深刻。随着老店主的描述，沈妄少年时的模样逐渐在顾笙笙眼前立体生动起来。 少年沈妄一年四季都穿雪白笔挺的衬衫，漂亮得叫人过目难忘。每天下了晚自习，会骑着自行车来小店里吃牛肉汤，吃罢还会坐在桌上温书，直到打烊才回家去。 老店主的妻子当时还在，对这位冷冰冰又漂亮的孩子颇为上心。每回都会给他多加两个牛肉丸，看他读书转注，还会劝他注意保护眼睛。 老店主道：“当时我妻子就说，这孩子非富即贵，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回家，也不见家人来找。” 顾笙笙鼻子微酸。沈妄厌恶沈家那一群人，自然不愿意回家对着他们。总来这里，只怕也是恋着店主妻子的那一点温暖。 老店主又小心道：“刚才我瞧见他的腿……是怎么了？” 顾笙笙笑道：“受伤了，用不了多久会好的。” 老店主高兴得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就说嘛，年纪轻轻的就坐上轮椅了，多可惜！对了，我去给你盛汤。” 老店主才走开，沈妄就进来了，膝盖上放着一个小纸袋：“你的甜糕。” 顾笙笙笑眯眯接过来打开。很普通的油纸里包着三个白胖胖热腾腾的发糕，还点了几点红：“好烫好烫！” “笨。”沈妄伸手抓住顾笙笙指尖，一点点红：“放凉了再吃。” “放凉了就不好吃了。”顾笙笙扁嘴。 沈妄：“……” 顾笙笙再撅嘴。 沈妄捏住发糕，送到顾笙笙嘴边。顾笙笙吹了吹，才小心地咬了口：“烫……好香好好次。” 樱粉色的唇烫得染上艳色，腮帮子秀气地鼓动，奶膘看着分外惹眼。 想捏。 沈妄手指轻动，把剩下的发糕都塞进顾笙笙嘴里，然后迅速捏了她一把。 “呜呜呜呜呜！”顾笙笙发出抗议声。 老店主端着牛肉汤和小菜来了，笑道：“当心烫啊。” 沈妄淡声致谢，亲自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和勺子，递给顾笙笙：“尝尝。” 粗陶大碗里飘荡着清澈的牛肉汤，微红的牛肉沉浮，几点油花分外勾人食欲。顾笙笙第一次喝这种牛肉汤，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 顾笙笙眼眸闪闪发亮：“入味！牛肉够新鲜，熬得火候也够久，汤头还能这么清澈，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熬不出来。” “小姐是行家啊。”柜台后的老店主遇到知音般激动。 顾笙笙羞涩地笑笑。 沈妄拿了一串牛筋给顾笙笙：“这个味道也不错。” 牛板筋滋味鲜甜，口感很有嚼劲。顾笙笙咽下去后，忽然笑了起来。 沈妄优喝着汤，看她一眼：“傻笑什么？” “想象不出来沈妄你还会撸串啊。”顾笙笙单手托腮，露出做梦似的神情，“我以为你吃什么都要用刀叉，只去米其林饭店……” 沈妄优雅地吃了一串牛筋：“我还会撸别的。” 沈妄骚了一句,就后悔了。 众所周知，作为晋江男主的他只会口嗨罢了。偏偏顾笙笙追着他，奶声奶气地刨根问底：“你还会撸什么？” 沈妄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最后用一串又长又圆的冰糖葫芦堵了顾笙笙的嘴。 顾笙笙的花市之行满载而归。她还给沈老爷子买了盆喜庆的砂糖橘，沈老爷子十分喜爱,当场就摆在了价值连城的紫檀书案上。 顾笙笙还给沈老爷子指点：“明天我再给您买两盆发财树，摆着更好看了！” 沈老爷子连声称是：“还是你有品味。” 顾笙笙道：“您也不错的呢。” 沈妄眼睛疼,不理会他们，打开电脑工作。 沈老爷子摆出棋盘：“来陪我再下两盘。” 沈妄眼也不抬：“您棋品太差。” “你小子！”当着顾笙笙的面呢,沈老爷子老脸微红，无奈棋瘾上来了：“就下两盘。大过年的好容易有几天休息,你别总对着电脑！” 沈老爷子念了半天，还是顾笙笙看不下去了,直接关掉沈妄的电脑：“你就陪爷爷下几盘嘛。” 沈妄施施然摘了平光金丝边眼镜，优雅地解开袖口,道：“只下两盘。” “好好好。”沈老爷子乐呵呵摆开棋盘，“快点过来。” 顾笙笙冲沈妄眨眨眼：“看爷爷多高兴。” 沈妄捏住她的手，在沈老爷子看不见的角度放在唇边咬了口：“这是为了你。” 顾笙笙泪汪汪捧着手,在心里把沈妄骂了一百遍，选择站在了沈老爷子一边。 沈妄下棋风格狠辣决断,计算精准到可怖的程度。顾笙笙跟沈老爷子两个人，一眼没看住就被吃掉一条大龙。 沈老爷子捏着白子，犹豫不决。顾笙笙一个劲儿支招：“下那里,下那里！” 沈妄漂亮的凤眸睨过来：“臭棋篓子。” 顾笙笙跳脚：“爷爷你看他又说我！” 沈老爷子义愤填膺：“臭小子你怎么又给笙笙取外号！就下这儿了！” 白子啪地落下。 顾笙笙和沈老爷子摆出一模一样的得意脸来。 沈妄修长指尖拈起一颗黑子，落下，一条黑色劫龙陡然插入白子当中。 “哎哎哎！等等,刚刚那步棋我还没想好！”沈老爷子连输三局，脸红脖子粗地要悔棋。 沈妄高冷且不孝：“落子无悔。” 沈老爷子怒道：“臭小子！我是你爷爷，让我一个子怎么了？！” 沈妄持续高冷：“不行。” 顾笙笙挥舞爪子扰乱沈妄的视线：“沈妄你头发乱了。” 沈老爷子趁机把白子换了个位置。 沈妄余光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中，唇角微勾：“好，我输了。不下了。” “别啊。”沈老爷子赶紧把白子又放回去，“再陪我下一盘，就一盘！” 沈妄不为所动。 见沈老爷子哀求得可怜，顾笙笙压低声音：“你陪爷爷再玩会儿嘛，我去厨房做几道好吃的。” 沈妄薄唇轻启：“佛跳墙。” 奸商。顾笙笙咬牙：“……好。” 沈妄施施然卷起袖子，对沈老爷子道：“再来一盘。” 沈家厨房是老式厨房改造而成，几口大灶和蒸笼腾腾冒着雾气，厨师帮佣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准备晚上的饭食。 忽见顾笙笙俏生生走进来，厨师忙笑道：“少奶奶想吃点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 顾笙笙道：“我要亲自做几道菜。你们先出去吧。” 这几日，沈妄和沈老爷子对待顾笙笙的态度，沈家上下皆知，自然没人敢违拗她的意思。 顾笙笙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沈家厨房里的食材一应俱全，泡发好的海参花胶与鲍鱼都是上等货。顾笙笙满意地点点头，佛跳墙做起来不难，麻烦的是准备食材。 顾笙笙系上围裙，转念一想，把手机的直播打开了。 一点开，爆出的弹幕几乎淹没了屏幕。 自从上回谢子卿在“旺仔不听话”的直播间掉马，顾笙笙已经很久没有开直播了。原本观众们已经渐渐淡忘这件事，可随着《朝歌》热播，谢子卿频频上热搜，“旺仔直播间”在这时候忽然开播，自然又吸引了无数目光。 一时间，粉粉黑黑和看热闹的网友都大量涌进直播间，然后……都馋了。 镜头对准一口大铁锅。热锅下油，倒入葱姜蒜爆香，炒糖色，热油滋滋作响，把大块的牛蹄筋和小排煸炒至上色，微微焦黄。 一双纤细雪白的手端出砂锅。那只手优美得如同艺术品，连指甲盖也是粉莹莹的，一尘不染，可做菜的姿势动作却干净利落。 就在网友为之目眩时，一道甜美空灵的嗓音响起：“先用姜片铺底。把耐煮的牛蹄筋和小排铺在最底下，金华火腿、花菇和冬笋铺在中间，鲍鱼，花胶和海参铺在最上面。” 【这手！这声音！我馋了】 【声音好甜好甜好甜啊，我男神的眼光太好了吧】 【主播又换了一间厨房。这厨房看着比原来那间还奢华，论主播到底有几间房，我酸了】 【我跟你们不同，我馋佛跳墙。这些海参鲍鱼一看就好贵】 【馋了+1，家里的年夜饭都不香了】 顾笙笙把食材盛满砂锅，再倒入高汤和黄酒，盖上盖子。就端着砂锅放到灶眼上，大火烧开后再转小火煨着。 121 佛跳墙至少到晚上才能吃。顾笙笙用做佛跳墙剩下的食材，包了几十个海参三鲜饺子，又做了道凉拌杂菜。 在拌凉菜的间隙，她终于有空回答粉丝的问题：“这不是我的厨房，我在老家过年。” 【我也在老家过年！我老家连暖气都没有，羡慕呜呜呜】 【主播，你跟谢子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谢子卿就是你直播间的榜二，你知道不知道啊！】 【我是谢子卿的死忠粉！做梦也想不到我粉的主播和我男神有关联】 【谢子卿泡网红老手了，私联天鹅好几个主播。隔壁兰若都承认了】 【谢子卿砸烟花跟主播告白的事，天鹅老粉都知道。谢子卿草单身人设欺骗粉丝，呕】 黑粉对谢子卿的攻击，立刻引发了弹幕一大波争吵。 顾笙笙想起了谢子卿给自己发的私信，一个微信号而已，克制礼貌。何况两人在剧组拍戏时，谢子卿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处处克制有礼，绝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顾笙笙认真道：“没有。榜二在我被人恶意攻击的时候给我砸了烟花，我很感激他。我们的关系仅止步于直播间，私联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顾笙笙说罢，不再理会弹幕的反应，关掉了直播。她端着热腾腾的海参饺子和小菜回到书房时，沈老爷子已经输得吹胡子瞪眼。好在顾笙笙即时赶回，挽救了频临破裂的祖孙情。 海参饺子口感弹牙，鲜美。凉拌菜则清爽解腻，分外可口。沈老爷子吃得满面红光：“过年这几天我腻得一点胃口也没有，笙笙做的这凉菜太合胃口了！” 沈妄更不必说，只见他一口一个海参饺子，一大盘饺子顷刻就下去了大半。沈老爷子直接拿筷子头敲他的手：“你少吃点儿，晚上给你准备了好菜。” 沈妄默默看向顾笙笙，凤眸里透出无辜的神色。 顾笙笙不知为何捂住了砰砰跳的心脏：“等，等回家，我再给你做嘛。” 沈老爷子连声道：“就是！笙笙做的这些好东西，你天天都能吃到。我就不行喽。” 顾笙笙立刻道：“爷爷您过完年也跟我们回a城嘛。到时候就能天天吃到啦。” 沈老爷子眉心一动，觑着沈妄的脸色道：“老头子惹人嫌，还是不去了。” 沈妄面无表情。顾笙笙从背后戳了戳他，笑道：“他也想让您回去的。他不好意思说嘛。” 沈妄一秒怒道：“谁不好意思！” 顾笙笙无辜眼：“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干嘛这么激动？” “……”沈妄磨了磨牙，推着轮椅转身就走。 背后，沈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沈家老宅岁月静好，微博上却是风起云涌。 谢子卿是娱乐圈顶流，热搜常客。旺仔不听话的几句回应，十分钟后就上了微博热搜，恰好挂在“顾笙笙楚明芙”下头。 许多大v纷纷转发：【旺仔不听话正面回应谢子卿相关问题！】 【我哥果然正义感十足，给被恶意中伤的主播刷烟花，黑子别再污蔑我哥了ok？】 【《朝歌》热播第三天，旺仔直播间上线开播，是否有蹭热度的嫌疑？】 【谢子卿粉丝前来围观】 【这个主播登月碰瓷蹭热度，滚啊】 【人家主播超有钱好吗，需要蹭热度？】 谢子卿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经纪人在电话里道：“这个旺仔不听话的回应，可以帮你挽回一点印象分，省得黑子到处刷你是网红杀手。” 谢子卿在天鹅给很多主播刷过烟花，在他掉马后，好些女主播纷纷蹭热度表示谢子卿私联过自己，甚至暗示约炮。 只有小仙女为自己说话了。 谢子卿看着经纪人发来的视频链接，反复将那几句话听着，唇角露出一丝笑。他果然没看错人。 经纪人又道：“《朝歌》刚播出，魏无双和楚明芙的cp势头很好，现在冒出好几个你跟顾笙笙的真人cp热搜，你自己注意点。” 谢子卿皱眉：“是她买的？” 经纪人道：“不是她还能是别人吗？谁会花钱给她买热度啊？” 谢子卿挂断电话，眼前浮现出一张装模作样的美艳小脸。不是装作不认识他吗？还要跟他炒cp？ 谢子卿挂断电话,点进“旺仔不听话”直播间。听着久违的清甜嗓音，心情渐渐雀跃起来，用新注册的小号砸了十个烟花。“旺仔不听话”直播间如今人气高涨,十个烟花混在其中并不惹眼。 只是烟花才盛开，屏幕上陡然划过一行大字：【用户“s”向“旺仔不听话”赠送一千个烟花】。 谢子卿咬牙，这个“s”每次都跟在他后头砸烟花,仿佛故意要压过他一头似的。 直播间却是炸开了锅：又是一千个烟花！刚刚回归的“旺仔不听话”又一次被高调送到了天鹅直播的首页。 天鹅头部主播的小群里，热烈讨论起来：“这个旺仔不听话太会炒作了吧,刚借谢子卿上了热搜紧跟着又砸烟花。” “可不是，给自己草有钱大小姐人设,笑死人了，也不知道厨房是不是租来的。” “连脸都不敢露,说不定长得像宋小宝呢。” “听说她是天鹅老板的小三。” 群里污言秽语地抨击着这位新冒头的主播。其中以兰若言辞最为激烈，她走美女主厨的人设,刚好跟“旺仔不听话”撞了型。何况谢子卿从前可是她直播间的榜一，硬生生被“旺仔不听话”勾走了。否则上次谢子卿掉马,爆红的就应该是她的直播间才对。 兰若越想越不甘心，点开个对话窗口：“帮我查旺仔不听话的黑料。” 对方很快回复：“姐姐，上次不是给你查过了吗,什么也查不出来。” 兰若冷着脸：“我出三倍的价。” 对话窗口跳出一句：“ok，我去查。” 兰若冷笑一声,从乱糟糟的桌面上拿起口红仔细描补一番，才重新打开直播间，轻言细语地开始直播。 今晚乱沈国昌一家四口在花厅陪亲戚们吃饭,顾笙笙和沈妄则陪着沈老爷子用晚饭。祖孙三人围坐一桌，倒比前几天更加其乐融融。 七八道热菜摆在桌上，饭桌当中摆一锅热腾腾佛跳墙。这佛跳墙炖了整整一下午,海参蹄筋都炖出了胶质，金黄浓郁的汤汁散发出霸道的香气。 宣称自己“没胃口”的沈老爷子连喝了三碗汤，又捞出海参和花菇拌饭吃。 沈妄喝完一碗汤，自然地示意林妈再盛一碗。 “慢着！”沈老爷子出声打断。 正要盛汤的林妈接到沈老爷子的眼神，忙往沈妄盘子里夹了块牛肉：“沈妄少爷，您别光顾着喝汤，今晚的菜都是您爱吃的。” 沈妄没说什么，夹起牛肉吃了。 沈老爷子看在眼中，心情格外地好，亲手端起酒壶：“你小子有口福，这可是我珍藏了二十几年的酒，陪爷爷喝两杯。” 顾笙笙巴巴地举起酒杯：“爷爷，给我也来一杯。” “你不能喝。” “不行。” 沈老爷子和沈妄异口同声。 顾笙笙不服气地扁嘴，林妈赶紧给顾笙笙倒了杯果汁，笑道：“少奶奶，您喝点这个，对皮肤好的。” 顾笙笙吸着果汁，羡慕地看着沈妄和沈老爷子干杯。 高浓度白酒烧刀子般，带着股浓烈的药材气味。沈妄喉结咽动，轻轻皱起眉。 沈老爷子又要给他斟酒，沈妄挡住：“太烈了。” 沈老爷子强行把酒杯满上：“不烈！这酒加了参泡的，暖身去湿气，对你的腿好！” 顾笙笙皱起小鼻子嗅嗅，显摆道：“还加了鹿茸，枸杞，海马……” “少奶奶吃块这个。”林妈眼疾手快往顾笙笙嘴里塞块拔丝芋头。 顾笙笙鼓着腮帮子，杏眸里透出无辜的神气来。 沈妄把沈老爷子和林妈脸上瞬间的心虚收入眼中，再一扫桌上的菜色。 炒腰花，鹿茸枸杞乌鸡汤，韭菜炒牛肉，炙羊肉，凉拌生蚝，白灼秋葵。 沈妄心中顿时了然，眯起眼看向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干笑：“吃菜，吃菜，哈哈。笙笙你别光顾着喝果汁，沈妄，给笙笙夹点菜啊。” 沈妄给了沈老爷子一个“容后再算”的眼神，直接带着顾笙笙回屋了。 两人晚饭都没吃几口，沈妄叫了宵夜。厨房送了几样点心和一壶热茶来，沈妄检查一下，都是顾笙笙爱吃的，并无不妥。 顾笙笙乐得吃点心，一手抓一块甜糕，吃得小脸鼓鼓。沈妄不爱吃甜食，只慢慢喝茶，不知是不是方才那杯酒的缘故，下腹逐渐升腾起热气。 顾笙笙咕哝道：“刚才我做的佛跳墙，你都没有吃光。” 沈妄捏着茶杯，心不在焉道：“爷爷会吃光的。” 顾笙笙咽下糕点，拍着胸口直咳嗽。沈妄回神，把茶喂到她嘴边：“慢点吃。” 顾笙笙就着沈妄的手喝了口茶水，小脸皱成一团：“竹灵芝黑枸杞……不好喝。” “……”沈妄把茶杯放下，重新倒了杯温开水喂给顾笙笙。 顾笙笙咕嘟咕嘟喝掉，下意识舔了下粉润的唇。却见沈妄忽然背过身，肩膀紧绷。 顾笙笙伸手去戳戳他：“沈妄，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妄一把抓住顾笙笙的手，嗓音低哑。 顾笙笙没多想，看着沈妄宽阔的后背，习惯性地趴了上去。 沈妄却跟被电打了似的，猛地推动轮椅避开，顾笙笙差点扑到地上：“干嘛呀！” 沈妄急促道：“我去洗澡。” 说罢不等顾笙笙反应，径自推着轮椅去了浴室。 顾笙笙瞪着被“砰”地甩上的浴室门，也气哼哼转头去隔壁浴室洗澡了。 等顾笙笙洗过澡回来，沈妄还在浴室里。她一头绸缎般的长发湿润地散开，坐在床头玩手机。才打开天鹅直播，就收到系统提示一千个烟花入帐。 又是s爸爸。 顾笙笙眼珠一转，把脚伸进棉拖鞋，哒哒哒跑到浴室门口：“沈妄沈妄，我要玩你的手机！” 浴室里水声潺潺，并无回应。 顾笙笙推门而入，沈妄满头满脸的水，在浴缸里陡然弓起身，低吼：“你干什么！” 顾笙笙理直气壮伸手：“手机，给我。” 沈妄本就不甚清明的大脑当机了足足一瞬，才领会到顾笙笙口中所说的“手机”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沉沉呼出一口滚烫热气：“又要干什么？” 顾笙笙杏眸灵动：“要买东西。” 一看就在撒谎。沈妄懒得戳穿她，手肘搭在浴缸边沿挡着某处：“在床上，自己拿。” 顾笙笙“哦”了声，并不急着走，慢吞吞走到洗手台前开始照镜子。 沈妄：“……” 顾笙笙客气道：“你洗你的，不用管我。” 沈妄深吸口气：“……出去。” “干嘛呀，我洗澡的时候你也总进来的。”顾笙笙不服气地走掉了。 沈妄忽然想起电影里常见的场面：七年之痒的夫妻没有任何隐私，一个在洗脸，一个自顾自进来上洗手间。 沈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肌和……，他对顾笙笙已经没吸引力到这个地步了吗？ 顾笙笙拿到沈妄的手机，按上指纹解锁。她轻车熟路地用沈妄的账号付款，给自己买了一堆小说和菜谱，顿了顿，开始检查手机的内容。 沈妄的手机里很干净，桌面背景是顾笙笙的照片，几个常用的app是看股市和新闻的。顾笙笙翻了半天，才从一个文件夹里看见天鹅app。点进去一看，账号果然是s，名字前顶着金光闪闪的“vvip”头衔。 猜测一朝被证实，顾笙笙并未有太多意外，心里跟打翻蜂蜜罐子似的。忍不住把s的账号点开仔细检查一遍，唯一关注的直播间和打赏对象都只有“旺仔不听话”一个人。 还是“特别关注”。 沈妄推着轮椅出来时，就瞧见顾笙笙在床上滚来滚去，睡裙裙摆卷到了膝盖上，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与贝壳般脚趾。 一瞧见他，顾笙笙就翻身坐起来：“沈妄，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沈妄呼吸一顿，不答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顾笙笙咬唇一笑，乌黑发丝海藻般散落在肩头，衬着绝艳的小脸，说不出地勾人。她双腿垂落在床沿，晃啊晃，还冲沈妄勾起足尖：“沈妄，你过来。” 沈妄下腹滚热，几乎下意识就想退回浴室。顿了顿，还是推动轮椅近前，停在距离她一米处。 顾笙笙抬脚，踩到沈妄膝上：“你过来嘛。” 沈妄握住那只不听话的脚踝，细腻如丝绸的触感瞬间占据了全部心神，修长手指收紧，不知是要推开还是握紧：“撒什么娇？” 顾笙笙干脆倾身，直接扑到沈妄怀里抱了抱他，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香气融合在一处，冰凉水珠沿着沈妄发梢滴落到顾笙笙颈侧。 顾笙笙怕痒地笑出声来，把水珠蹭到沈妄的衣襟上：“沈妄，你最好了。” 奶声奶气，直击心脏。沈妄妥协地搂住了她：“想要什么，都给你。” 顾笙笙往后仰头，甜甜地看着他：“我都知道了！你就是s，给我砸了好多烟花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沈妄并无惊讶：“现在才猜中，真聪明。” 顾笙笙全然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当然了！沈的首字母就是s嘛，而且除了你，谁还会对我这么好呢。” 沈妄深邃凤眸里闪过一丝亮光：“你觉得我对你最好？” “最好”二字不着痕迹地加重。顾笙笙歪头，露出思索的神气来。 沈妄眼色顿时一凛：“这还用想？” “哎呀你捏到我了！”顾笙笙被捏得喵喵叫，娇气地推了沈妄一下。 沈妄垂下眼睫，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可顾笙笙顿时紧张起来，道：“我又没有用力的。” 沈妄松开手，推动轮椅就要转身离开。顾笙笙赶紧拖住他的手，道：“你对我最好，你对我最好的。除了凶我的时候……” 沈妄只听前面一句，手臂用力，将顾笙笙提到膝盖上抱着：“我哪敢凶你。” 顾笙笙坐在沈妄怀里，娇声娇气地跟他说话：“你那时候还看不见呢，原来背地里偷偷给我打赏，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还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嗯。”沈妄打断顾笙笙的话。 顾笙笙不解其意：“哎？” 沈妄低磁嗓音笃定地重复一遍：“那时候就喜欢你。” 顾笙笙杏眸轻眨，傻愣愣看着沈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两片红晕，娇艳不可方物。 “很喜欢。那时候看不见，以为你是个小怪物，也喜欢。”沈妄再次重复，高挺鼻梁贴着她的轻轻蹭动。 低磁嗓音悦耳撩人，顾笙笙心中小鹿乱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紧紧抓着沈妄的衣襟，感受着沈妄似有若无地触碰自己的唇，一双杏儿眼睁得大大的。 沈妄璀璨的凤眸深深望住她，黑亮虹膜上映出两个小小倒影：“你呢？” “你呢？” 沈妄这一记直球击中了顾笙笙。 我……”顾笙笙眼波颤动,脸颊晕红如醉，却是用力点点头。 沈妄轻轻捏住顾笙笙的下巴：“用嘴说。” “喜欢……喜欢的。”顾笙笙晕头转向，搂着沈妄的脖子软绵绵道：“喜欢沈妄,以前凶巴巴的时候就喜欢，不凶我的沈妄，也喜欢。” 沈妄眼中瞬间漫开了笑,冶艳俊美的脸如春水化冻，周身凛冽寒气都化作暖意,顾笙笙隔着睡衣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热度。 顾笙笙又急忙补充一句：“更喜欢不凶的沈妄。” 沈妄握住顾笙笙肩膀，往后推开些。顾笙笙被迫离开沈妄温暖怀抱,哼唧了一声，不情不愿抬起头,与沈妄四目相对。 沈妄的眼窝较常人深邃，眼尾狭长迤逦,这双美丽的眼放在他的脸上并不显得阴柔，反而贵气凛冽得叫人不敢逼视。 可现在,沈妄长久而静默地望着她，眸中流淌着无声而浓烈的……爱意。 比喜欢更多，更强烈。 在她未曾注意过的时候,沈妄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顾笙笙愣愣地抬手，抚摸上沈妄的眼睛。 122 眼睛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何况是曾眼盲过的沈妄。他睫毛轻动，只是任由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自己的眼睛。 顾笙笙凑上来，花瓣似的唇吻在他眼上。眼睑上温热触碰痒酥酥,电流般通过毛细血管延展至全身。 沈妄一瞬不眨地望住她，没有动。 顾笙笙扁了扁嘴，又在沈妄脸颊上吻了一口,提示道：“今天的晚安吻。” 沈妄慢慢直起身，手指埋入潮湿额发往后撸，整张俊美面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自己来拿。” 顾笙笙二话不说，搂住沈妄的脖子就吧唧一口。而后直白又期待地望着沈妄，像自动送到狼窝里的天真小动物。 沈妄眸色转深，扣住她纤细后颈，吻了上去。 只是唇瓣相贴，方才纾解过的欲望就再次翻涌而出，炙热更甚。 顾笙笙还软绵绵追上来，樱粉色唇瓣染上润泽，娇娇地道：“还要亲。” 沈妄鬓发潮湿，捏着顾笙笙后颈哑声道：“我教过你多少次，接吻要闭上眼。” 顾笙笙忽闪着杏儿眼：“我喜欢看你。” 她丝毫不知自己这句话在沈妄心中引起的波澜，纤细柔软的手臂勾住沈妄脖颈，催促道：“亲亲。” 她这幅模样太招人欺负，沈妄坏心眼地啄吻她几口：“你吻技太差，总咬我，不亲了。” “这次不会了！这次不咬。”顾笙笙急忙道，还讨好地吻了口沈妄的下巴，小脸顿时皱起：“好扎。你不刮胡子，沈妄你……” 沈妄用一个吻堵住她奶声奶气的抱怨：“乖一点，这次不准咬我。” 男人嗓音迷人沙哑，足以将最坚贞的圣女拉下祭坛。 顾笙笙被抽了脊椎骨似的，酥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本能地迎上他的吻。 桌上点着装饰的红烛，烛光摇曳，烛泪滴滴答答淌落，化在桌上再看不出形状。 沈妄高大身躯将顾笙笙完全掩在怀中，占有欲十足的姿势，不叫烛火窥见半点春色。 两人又吻了一次。不同于之前浅尝辄止的吻，沈妄的吻变得急切而富有攻击性，每当顾笙笙跟不上时，他又会停下，温柔地拍着顾笙笙后背提醒她呼吸。 顾笙笙晕陶陶埋在沈妄宽阔胸膛，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随着他胸膛起伏而颠簸，如同被大海保护的一艘小船。 沈妄忽地翻身，把顾笙笙压在被子上，埋在她颈侧低喘。 顾笙笙眼巴巴地看他：“沈妄……” 沈妄居高临下，黑色丝绸睡衣散开，鬓发潮湿，总是清冷俊美的脸上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欲色。 “笙笙，我想要你。我们圆房好不好？” 顾笙笙混沌大脑忽然被“圆房”二字刺到，哆嗦了一下，忽然摇摇头：“沈妄……唔，不要圆房……” 顾笙笙挣扎微弱，在性命与愉悦间摇摆不定。 沈妄却猛地停下动作，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将手从她裙中抽了出来。男人宽阔后背对着顾笙笙，肩膀绷紧，散发着一股困兽般的烦躁怒气。 后腰被戳了戳。 沈妄头也不回，沉沉道：“你今晚最好别再招惹我。” 话音未落，后背一沉，顾笙笙直接趴在他背上：“你不高兴了吗？” 顾笙笙奶声奶气，天真得近乎可恨，香香软软的一团紧贴在后背，叫那未曾熄灭的火焰腾地燃得更旺。 沈妄闭了闭眼，沉默片刻才道：“是。” 顾笙笙哄他道：“我明天给你做海鲜粥好不好？还有蟹糊，葱烧海参，糖心鲍鱼，还有红焖鹿筋……” 样样都是补肾的。沈妄的伤心都变成了糟心，直接推开顾笙笙的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丢下这句话，沈妄径自下床，去了洗手间。 顾笙笙呆呆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她哆嗦了一下。 沈妄在浴室里重新洗了个冷水澡，冷冷看着镜子。镜子里的男人凤眸发红，尤透着一股欲求不满的戾气。 他将浴巾丢在镜子上，头发也不擦干，滴着水出去了。 顾笙笙面朝床里躺着，被子也没盖。沈妄皱眉，一手扶着床柱起身上床，掀开被子给顾笙笙盖上。 顾笙笙肩膀抽动。 沈妄忽觉不对，扳着她肩膀翻过来，只见顾笙笙哭得满脸是泪，气都要喘不过来的模样。 “怎么了！”沈妄心口仿佛被拧了一把，“发生什么事了？”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来，扑进沈妄怀里紧紧搂住他：“我不懂你就教我嘛。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生我的气……” 沈妄错愕片刻，才记起自己方才说的那句“你什么都不懂”。 顾笙笙一边哭一边往他怀里拱，恨不得钻进他心里似的。这种毫无保留的依赖磨得沈妄最后一丝火气也烟消云散。 沈妄叹口气，下巴抵在顾笙笙发顶：“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去浴室洗澡。” 顾笙笙抽抽嗒嗒道：“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顾笙笙从来盲目自信，何曾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沈妄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没有。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顾笙笙乖乖抬着脸，不解道：“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因为……”沈妄轻轻捏一下顾笙笙软嫩脸颊：“舍不得生你的气。” 顾笙笙呆呆看他，杏儿眼里又凝聚起水汽。 沈妄心中一紧，忙揉了揉顾笙笙脸颊：“我没用力。……捏疼了？” 顾笙笙猛地扑进他怀里，大声宣布：“我最喜欢，最喜欢沈妄！” 沈妄道：“有多喜欢？” 顾笙笙往沈妄脸颊吧唧亲一口，又亲到唇上：“有这么喜欢！” 沈妄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抵着顾笙笙鼻尖，低声道：“什么时候，才能喜欢到圆房？” “……”顾笙笙小脸上的神采骤然消失，眼神也游移起来。 沈妄捧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避：“笙笙，你方才说过，你不懂的要我教你。我现在问你，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嗯！我喜欢沈妄，很喜欢很喜欢。” 沈妄吻在她眉心：“也喜欢我亲你？” 顾笙笙毫不犹豫道：“喜欢。” 沈妄的手轻轻揽住她腰肢：“也喜欢我抱着？” 顾笙笙反手抱住沈妄的脖子：“喜欢！” 沈妄抵着顾笙笙的鼻尖，耐心道：“我也喜欢你。除了接吻和拥抱，我还想要更多。想彻底拥有你，和你做最亲密的事。或者说——圆房。” 顾笙笙呼吸发颤：“一定要做吗？你……你很想做吗？” 沈妄温柔道：“我是个男人。笙笙，我们互相喜欢，有欲望是很自然的事。我会等你准备好，别害怕，我保证那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顾笙笙长长的眼睫颤动，掩住了一双多情的杏眸。沈妄见她小脸写满纠结，搂着顾笙笙轻声哄：“不着急，我会等你准备好，不要怕。” 顾笙笙闻言沉默半晌，哇地哭出声来：“不用等我了，我不想死……” 沈妄错愕一瞬，瞧着顾笙笙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猛地坐起：“你在说什么？什么会死？” 顾笙笙哭得死去活来：“呜呜呜呜你去找别人结婚吧我不能跟你圆房的，我会死掉的！呜呜呜呜啊你跟别人结婚一定不要告诉我……不行我不要你跟别人结婚……” 沈妄一头雾水，搂紧她道：“嘘，别说傻话，不会死的，谁告诉你□□会死？你没上过生理卫生课？” 顾笙笙哭得打嗝：“不一样的，我会死掉的，炉鼎都会死的！” 顾笙笙说得含糊不清，却不妨碍沈妄准确地捕捉到“炉鼎”、“双修”几个词汇。 沈妄五指慢慢顺着顾笙笙柔顺发丝，语气沉着笃定：“你不会死，我保证。我一定会弄清楚这件事，不要怕，相信我。” 沈妄的话有令人安心的魔力，尽管他连双修是什么也不清楚。顾笙笙慢慢止了哭，揪着沈妄的衣襟抽搭：“那你会娶别人吗？” “当然不会。” “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呢？我们一直一直不能圆房呢？” 沈妄沉默一瞬，顾笙笙呜地一声就冒出泪来。 沈妄抬起手：“不能圆房也没关系。我还有它。” 顾笙笙不解地盯着沈妄修长宽大的手，想了想，抬起自己的小手贴上去，十指交扣，甜甜道：“你还有我！” 沈妄表情古怪，点点头：“好。” 顾笙笙放下心来,又使唤沈妄：“摸摸头。” 沈妄顺着顾笙笙的长发，指腹恰到好处地按摩头皮：“你眼泪全蹭我衣服上了，我又得洗一次澡。” 顾笙笙嗅嗅他身上,冰冷水汽被炙热体温蒸发，散发出一股冷淡好闻的香：“你今晚都洗两次澡了，你不怕感冒啊？” 沈妄道：“还不是托你的福？“ 顾笙笙不背这个锅：“关我什么事呀？” 沈妄咬住她小巧白嫩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顾笙笙“啊”了声，耳根泛起红晕：“难怪林妈每天都换床单,还有今天晚上的菜……我还以为你要补肾呢。” “……”沈妄一字一顿：“谁要补肾？” 顾笙笙被揉得又笑又喘，蹬着腿道：“我,是我……哈哈哈哈好痒……” 待沈妄松开手，顾笙笙不记打地又钻进他怀里：“可是鹿血酒跟你洗澡有什么关系？” 沈妄捂住她的嘴：“以后再告诉你。很晚了,睡觉。” 顾笙笙唔唔挣扎，掰下沈妄的手：“最后一句。” 沈妄道：“说。” 顾笙笙严肃道：“娶新老婆什么的,我是故意说来考验你的，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娶新老婆,我就……我就让你一辈子都需要补肾！” 沈妄语气平平：“真可怕。” 顾笙笙翘起小尾巴：“哼，知道怕就好。” 沈妄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去，捏捏她脸颊：“睡了。” 顾笙笙转过脸,忍不住咬住沈妄指尖，沈妄指腹粗糙,有沐浴后特有的干净味道。 沈妄指尖轻动，拨弄她软软嘴唇：“不准吸。” 顾笙笙嘴巴一吮一吮，困得睁不开眼,还挣扎道：“明天爷爷那里……” 沈妄忍耐着指尖的湿热，嗓音低哑而温柔：“爷爷那里我会应对，安心睡。” 顾笙笙便抱着沈妄的手,舒展眉心甜甜睡去。 顾笙笙一夜好梦，只是热得厉害，醒来时身上黏黏的。她下意识翻身抱住身边人，却摸了个空：“沈妄？” 话音未落，浴室门开了。沈妄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眼下有淡淡青黑：“醒了？” 顾笙笙饥肠辘辘地趴着：“好饿。几点了，林妈还不送早餐来。” 沈妄道：“十二点了。” 顾笙笙惊得坐起身来：“啊？都这个点了，怎么没有人叫我们起床啊。还得陪爷爷吃饭呢，多失礼！” 沈妄淡淡道：“放心，这是爷爷的意思。” 这的确是沈老爷子的意思。昨天给沈妄安排了一桌大补的晚餐和鹿血酒后，沈老爷子就特地叮嘱林妈，今天谁都不准去打扰沈妄小两口。连早餐也只是放在房门口，门都没敲。 沈国昌一家四口，久违地陪沈老爷子单独吃饭。 柳萍难掩喜色，这几天沈老爷子只要顾笙笙和沈妄陪着，今天总算想起他们家了。也好让那些明里暗里讽刺柳萍一双儿女失宠的穷亲戚们看看，沈老爷子还是疼她的霆琛和家萱的。 饭桌上，沈霆琛和沈家萱一左一右坐在沈老爷子身边，沈国昌陪沈老爷子聊国际局势，柳萍温温柔柔陪着笑，倒也有些其乐融融。 沈老爷子心怀大畅，连沈国昌腆着脸跟他要资金的事儿都答应了。谁知沈国昌蹬鼻子上脸，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股权的事。 沈老爷子拥有沈氏股权的百分之四十，沈妄拥有百分之十六。当初沈妄车祸，沈老爷子也跟着病重，曾在病床上口头交代过沈国昌一家四口，如果他走了，会将手中的股权一分为二，转给沈国昌和沈霆琛父子俩。 沈老爷子一听，劈头盖脸怒道：“我现在还没死呢！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手头的东西将来都是沈妄的，你想都别想！” 沈国昌咧咧嘴笑道：“不就是问问吗？再说了，您又不止沈妄一个孙子，霆琛和家萱就没份儿了？” 沈老爷子对这个儿子没了脾气，转头对两个孙子孙女道：“将来我自然会留一份给你们。沈氏能有今天，靠的是沈妄的母亲和沈妄。你们能明白吗？” 沈家萱不吭声，沈霆琛道：“爷爷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不要他的东西，将来我会靠自己赚下家业。”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好，这才是有志气的！” 实则饭桌上众人心知肚明，沈老爷子不可能不分家业给沈霆琛，也就由着沈霆琛继续哄沈老爷子高兴。 谁知没说几句，沈霆琛就貌似无意地道：“沈妄他们今天怎么没出来吃饭？” “说了多少次，要叫哥！”沈老爷子笑道，“前几天沈妄小两口一直陪着我说话，我担心笙笙累着了，特地吩咐他们今天在房间吃饭，不用出来了。” 沈霆琛不知在想什么，不说话了。 沈家萱给沈老爷子盛了碗汤，甜甜道：“爷爷，您喝汤。” “家萱懂事了！”沈老爷子笑呵呵喝了口，叹口气：“没笙笙炖的好喝。” 沈家萱闻言心中不爽，撒娇似地笑道：“她煮的东西有这么好吃吗？晚上叫她多做一点，我们大家都尝尝。” 沈老爷子闻言，笑意淡了些：“笙笙是我们家的长媳，是你大嫂。叫她给你做饭？谁教你的规矩？” 沈老爷子对孙女一向宠爱，鲜少有这样的语气。沈家萱笑容僵在脸上，求助地看向母亲和哥哥。 沈霆琛皱皱眉，对沈老爷子道：“爷爷，家萱她不懂事，没什么恶意的。” 柳萍忙附和道：“对对，家萱她不懂事，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沈老爷子不愿对孙子孙女发火，对着柳萍却老实不客气：“家萱好好的孩子，就是让人给教坏了！这么大的人了，学业不成工作也不找，难怪二十岁了还不懂事。” 柳萍脸都白了，一声也不敢吭。 直到沈老爷子丢下筷子走了，她才忍不住呜咽起来。 柳萍向沈霆琛哭诉道：“你瞧瞧你爷爷。妈在这个家煎熬着，都是为了你们……” 又是这老一套。沈国昌根本不理她，哼着曲儿就走了。沈家萱和沈霆琛一个低头，一个发呆，都不说话。 柳萍见状，当真是两行热泪淌了下来，说不出地心灰意冷。 沈老爷子撇下那一桌子糟心事，走到院子里看自己养的两缸金鱼。听得管家汇报，皱眉道：“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着四六，好好的孩子都被她教坏了！” 老管家道：“您也别气坏了身子。现在霆琛少爷和家萱小姐都大了，他们会懂事的。” 沈老爷子这才罢了，又问起沈妄和顾笙笙来：“他们还没起？” 老管家笑道：“是。往常沈妄少爷八点就吃早餐了，今天到现在还没按铃呢。” “这会儿还没起来？我就说沈妄身子好好的！”沈老爷子喜得手一抖，鱼食雨点般洒进缸里。红色锦鲤纷纷簇拥而来，争着啄鱼食。 沈老爷子又忙吩咐道：“再吩咐厨房，晚上多煮点固元补气的药膳，给沈妄好好补补身子。” 到了晚上。林妈来敲门：“沈妄少爷，你们起了吗。” 隔着门板，顾笙笙嗓音有些哑：“进来。” 林妈推门而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沈妄在浴室，顾笙笙穿戴整齐，刚下床，腿就是一软，差点跌倒。 林妈忙道：“少奶奶，当心点！您这是怎么了？” 顾笙笙软绵绵扶着床柱站稳了，小脸娇艳欲滴：“腰酸，腿麻，脖子也好痛。” 林妈咳嗽几声：“那您要不要在房间吃饭？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顾笙笙懂事地摇摇头：“没事，我陪爷爷吃。” 林妈赞了她几句，见床上一片凌乱，又习惯性地过去收拾。掀开被子，就看见床单湿了一小片。 林妈心头暗喜，转头瞧见顾笙笙扶着腰，皱着小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会儿，沈妄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了。他俊美异常，脸色白皙，眼下淡淡青黑就愈发显眼。 林妈看在眼中，表情愈发地耐人寻味。 等沈妄跟顾笙笙一起去陪沈老爷子吃饭时，林妈在后头对沈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三个老人家都笑开了花。 123 顾笙笙扶着腰慢吞吞坐下，沈妄坐在她身边，抓起筷子一看，又是满桌补肾的菜。 沈妄默默抬眼。沈老爷子殷殷地看着自己，林妈和老管家也是满眼期冀。 沈老爷子还笑呵呵地夹了一块鹿肉放在沈妄碗里：“多吃点儿。这鹿肉是咱们自己农庄上养的，大补！” 以沈妄为中心的冷气团在屋子里迅速扩展开来。 顾笙笙夹走了那块鹿肉，道：“给我补补吧。爷爷，沈妄不爱吃鹿肉，他嫌有味道。” 林妈忙盛了一碗党参乌鸡汤：“这汤炖了一下午，我亲自看着火呢，沈妄少爷最喜欢喝这个了。” 沈妄接过汤，转手放在顾笙笙面前：“这个对皮肤好。” 顾笙笙喜笑颜开：“那我得多喝点儿！” 沈老爷子看着顾笙笙天真无邪的小脸，有些无奈。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太机灵啊。 顾笙笙夹了一个新鲜的大虾，拧掉虾头，纤细雪白的手指几下就剥出一个完整的虾肉，放进沈妄盘子里：“给你。” 沈妄身上的冷气无声散去，唇角含了浅浅笑意，把虾肉放进口中，果然鲜嫩甜美。 顾笙笙见沈妄喜欢，连着剥了好几个，直到沈妄把一个虾肉喂到她嘴里：“够了，你先吃饭，饭要冷了。” 沈老爷子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打量着，又转了个念头：不机灵有不机灵的好，正好制他这倔脾气的孙子。 吃过晚饭，沈妄就提出了要回a城。 沈老爷子正跟顾笙笙商量明天吃什么呢,闻言道：“这才初三啊，公司的事儿你用电脑不都能做吗？” 沈妄道：“您知道公司离不开我。” 沈妄是个工作狂，沈氏也一天都离不开他。能在老宅待了这几天,已经很难得。可沈老爷子心里再明白，听见沈妄要走时，还是忍不住耍赖。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理我这个糟老头子。嫌我了！老了老了，做人真是没意思,忙活了一辈子，还被孙子嫌烦……” 顾笙笙听着,心疼地道：“爷爷您别难过啊，要不我们再多待几天吧？” 沈妄道：“我已经决定了。” 沈妄态度坚决,顾笙笙也只能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见顾笙笙都劝不动他，沈老爷子知道大势已去,连茶也不喝了，背着手气哼哼去书房待着了。 顾笙笙左右为难,拉着沈妄的手小声道：“真的不能陪爷爷多待几天啊？你用电脑工作也一样嘛。” 沈妄捏捏眉心：“答应过你爸妈，要带你回家过年的。” 瞧见顾笙笙露出的茫然神色，沈妄无奈道：“连这个也能忘。” 顾笙笙腆着小脸道：“反正有你帮我记着嘛。”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沈妄,他眉心舒展开来，搂住顾笙笙柔软腰肢。还未吻到她脸颊,顾笙笙就蹦哒起来：“我去给爷爷做点宵夜，爷爷刚才好不高兴的。” “……”沈妄看着空空的双手，“嗯。他老人家血糖高,别做太甜的。” 顾笙笙捧着碗热腾腾姜撞奶去书房时，迎面碰上了沈世恩。沈世恩年前不小心落水感冒了，连拜年也没能参加,这些天顾笙笙只见过他两次。 顾笙笙不喜欢这个人，板起小脸来：“你在这里干嘛？” 沈世恩见了鬼似的猛退几步，还冲顾笙笙身后的保镖道：“我没没没没碰到你啊！你们都看见了！我真的没碰到她，我现在就滚！” 看着沈世恩连滚带爬地跑了，顾笙笙一头雾水：“……” 保镖们对视一眼，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顾笙笙捧着托盘继续往前走，还没靠近沈老爷子的书房，就先遇到一堆铩羽而归的沈家后辈，个个手捧点心或精巧玩意儿，还有提着鸟笼的。 老管家守在书房门口挨个劝退：“老爷子这会儿没心情，不想见人。” 一眼瞧见顾笙笙，立刻笑逐颜开：“少奶奶，您来了。” 顾笙笙犹豫了下：“爷爷不见人吗？” 老管家打开门：“您当然能进去。老爷子刚才还念叨着想吃点心呢。” 等顾笙笙进了门，老管家把门关上，堵住了想趁机跟进去的沈家子侄们。 他们都知道沈妄明天要走，沈老爷子正是心情低落时，赶紧把自家孩子送来承欢膝下。可惜顾笙笙来了，他们自然不敢跟顾笙笙争锋，只是嘀嘀咕咕抱怨了几句，才三三两两散了。 老管家打发走这些蝗虫般的人，心中只替沈老爷子无奈。这些人能代替沈妄在沈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吗？倒平白耗费精神。可惜沈老爷子一向看重血脉亲情，自己作为外人也不好多劝的。好在现在多了个顾笙笙。 书房里灯光昏暗，顾笙笙直接打开灯，照得书房里一派通明。 沈老爷子靠在躺椅里闭目养神，听见顾笙笙叫他也不吭声。 顾笙笙笑眯眯走过去，把手里的托盘放下，碗勺叮当：“爷爷，吃点心吗？” 沈老爷子悄悄睁开一只眼，还是不吭气。 顾笙笙揭开碗盖，道：“那太可惜了。这姜撞奶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给老管家吃啦。” 沈老爷子立刻直起身来，咳嗽道：“姜撞奶啊？正好晚饭没吃多少，有点儿饿了。” 桌上摆着两碗。 沈老爷子瞧着顾笙笙狡黠笑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闻着姜撞奶热辣香甜的味道，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几步走过来，比对了一会儿端走了更满的那碗。 老管家笑眯眯端走了剩下的那碗，转身出去吃了。 姜撞奶凝固成雪白的豆花状，比豆花更软，颜色更白，颤巍巍地融化在舌尖，没有水牛奶的腥味，只有香甜，落入腹中逐渐生出暖意。 沈老爷子一口接一口吃着，眼角鱼尾纹都舒展开来：“笙笙你的手艺太好了，要是能天天做给爷爷吃就好了。” 顾笙笙道：“爷爷您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呀。” 沈老爷子不答，指着桌上的大盒小盒道：“我给沈妄收罗了不少补品，对他的腿有好处。带回家记得打发他吃，这小子对自己的身子就是不上心。等年纪上来就知道了，他那一身的钉子到老了有他受的。还有给笙笙你的，给你父母的礼也准备好了。” 顾笙笙认真地点头记下。沈老爷子又关心道：“明天几点的飞机？” 顾笙笙道：“明天早上八点的车。沈妄说不坐飞机，走国道。” 沈老爷子道：“怎么不坐飞机啊？” 顾笙笙拨弄手指头，小小声道：“我恐高。” 沈老爷子哈哈笑起来：“那还是走国道稳妥。爷爷第一次坐飞机也怕呢，没什么好害羞的！” 顾笙笙闻言立刻抖擞起来，杏儿眼笑得弯弯的。 顾笙笙陪沈老爷子说了会儿话，老人家年纪大了，反反复复又叮嘱顾笙笙要注意沈妄的身体，小两口要和气。 顾笙笙心里酸酸的，道：“爷爷，您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沈老爷子闻言，笑笑：“笙笙，你是个好孩子。” “沈妄也是个好孩子。”顾笙笙认真道，“沈妄也惦记您的。刚才看见您不高兴，他心情也不好。” 沈老爷子浑浊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意。他猛然抬头，掩饰地抹了抹脸：“沈妄……沈妄是个好孩子。沈家对不住他，爷爷对不住他。” 顾笙笙吓了一跳，关切地看着沈老爷子：“爷爷，您怎么啦？” 沈老爷子缓和下情绪：“沈妄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母亲的事？” 顾笙笙摇摇头。 沈老爷子瞧着她，陷入了回忆：“当年，宁家是a城首屈一指的名门……” 顾笙笙屏住呼吸，原书里属于沈妄的那一部分空缺，终于在沈老爷子的讲述中补全了。 老生常谈的故事。沈淮山与好友宁盛为自家孩子指腹为婚，原本只是戏谈，谁知回国的宁家大小姐宁琅在某次宴会上与沈国昌一见钟情，很快就举办了婚礼，在a城豪门圈子一时传为佳话。 沈国昌生性风流，宁琅貌美矜贵，两人婚后倒也过了一段十分美满的日子。 谁知沈国昌死性不改，在沈妄三岁时，就闹出几段丑闻来，其中就有柳萍。宁琅生性高傲，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只是宁家那时与沈家的生意千丝万缕，一时难提离婚之事，从此只当沈国昌不存在，一心一意抚养沈妄。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就在沈妄五岁生日那天，宁家小姐回公司处理事务时，却意外车祸身亡。宁琅是独女，她父母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先后离世。 顾笙笙想起相册里那位貌美高贵的女人，在沈妄五岁之后就再未出现。她低声道：“沈妄那时候一定很害怕，很伤心。” 沈老爷子抹了把脸：“是啊。他那时候该多害怕啊。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把他丢给了那对东西！” 宁琅去世不到三月，沈国昌就将柳萍领进了门。沈老爷子原是不肯的，可柳萍带来了沈霆琛。她又极会装模作样，对沈妄好得把沈老爷子都哄了过去。 沈老爷子愧对老友，一瞧见沈妄就触景伤情，干脆回到老宅，从此再不过问沈国昌的事。等沈老爷子发觉不对时，为时已晚。 沈妄十岁那年把沈霆琛推下河去，又砸破了几个孩子的脑袋。这些孩子都是跟沈家有来往的权贵，家长自然要讨个说法。 沈老爷子从旁人口中听闻此事赶去a城时，却没能见到沈妄。柳萍只说沈妄被送出国避风头了。沈国昌更是喋喋不休，向沈老爷子细数沈妄这些年的劣迹。要不是老园丁的孙子偷偷告诉他沈妄被关在地下室，也不知沈妄会有什么下场。 沈老爷子永远不会忘记，地下室门打开的刹那，满身伤痕的小沈妄高烧得半昏迷了，干裂唇瓣里吐出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没错。” 沈老爷子喃喃道：“他没错，错的是我。我这个爷爷太失职了。我没保护好他，到了如今，他还要为了我这把老骨头被绑在沈家……我没脸见他。将来到了地下，我也没脸见我的老朋友……” 顾笙笙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心里就像被人重重拧了一把又泡进柠檬汁里，难受得快要哭出来。她推门而出，只想立刻见到沈妄。 顾笙笙越走越快，最后狂奔起来，猛地推开卧室的门。 沈妄端坐在桌边，抬眼看过来，还未开口，顾笙笙就带着一身冷气扑进了怀里：“沈妄……” 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沈妄搂住她，沉声道：“哭什么？是不是爷爷说你了？还是其他人？谁欺负你了？！” 沈妄把顾笙笙提到腿上，温暖的大手不住摩挲她，把她当作个脆弱珍宝似的检查，确定她没受伤后才把她拢进怀里，慢慢地顺气：“别哭。受了什么委屈，有我在。” 沈妄越担心她，顾笙笙就越难过，哇地哭出声来，越哭越大声，恨不得替小小沈妄把受过的苦难和委屈都哭出来。 沈妄被她哭得彻底没了脾气，低下声调搂着她温声细语地哄问。顾笙笙哭得双眼通红，好半天缓过气来，抽抽嗒嗒地道：“我就是……我就是想回家了。” 沈妄不再问了，大手捏住她下巴，轻轻托起：“明天就带你回家。” 顾笙笙抬起头，由着沈妄给自己擦脸擤鼻涕，还抽抽嗒嗒地强调：“不带爷爷。” 沈妄一怔，失笑：“嗯，不带。” 顾笙笙这才满意，也不肯乖乖睡觉，非要紧紧地搂着沈妄，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想要给他多一点安慰。 顾笙笙这样黏人，沈妄十分受用，用被子裹住两人：“乖一点，明天要早起回程，睡觉。” 顾笙笙把脸埋在沈妄胸口，小声道：“抱着睡。” 沈妄默默地把衣襟扯紧，扣子仔细扣好，这才搂着她轻拍：“好，抱着。” 沈妄一手搂着顾笙笙，一手拿出ipad安静地看。沈妄认真工作的模样让顾笙笙都安静下去，乖乖地埋在沈妄怀里不吭声了。 蓝色灯光映着沈妄冷峻端贵的脸，他手指滑动，点开又一本小说：《废柴逆袭修仙录》。 初四的国道上冷冷清清,黑色加长林肯飞驰无阻。车窗半开着，路边青灰色水田和山脉飞掠过顾笙笙水色眼眸，清新寒冷的风夹杂泥土的气息。 沈妄说了句什么,顾笙笙没听清，收回视线低头看他。沈妄枕在顾笙笙膝上补眠，漂亮丰润的唇瓣动了动,说出的话被风声撕碎。 顾笙笙只好把车窗关上，车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她问：“你说什么？” “不要一直吹风,会感冒。”沈妄睁开眼，凤眸璀璨如夜空。 顾笙笙摸过沈妄眼下淡淡乌青,衬着他冷白如雕像的脸，别有一番颓废美感。 顾笙笙把沈妄身上的毯子掖紧些,像模像样地摆弄他，抱着他拍打：“你继续睡吧,要晚上才能到家呢。快闭上眼，宝宝乖乖睡。” 一米九的沈妄宝宝额角青筋抽动：“别摇我,想吐。” 顾笙笙严肃道：“叫你睡就睡，不准再说话！你昨晚又忙到通宵才睡，不累啊？” 沈妄睁着眼,玩味地打量顾笙笙。 顾笙笙道：“干嘛一直盯着我？” 沈妄唇角微勾：“你好看。” 顾笙笙一头长发凌乱，像只被静电弄得炸毛的小奶猫。她丝毫没有自觉,对沈妄的夸奖相当受用，甜丝丝地嗔道：“我知道。你乖乖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沈妄道：“晚安吻。” 顾笙笙看了眼升起的挡板,低头在沈妄额头亲了一口，端详一番，又亲在脸颊,鼻尖，嘴巴，啾啾啾一通乱亲。 沈妄唇角止不住地翘起，还强作矜持：“好了好了，剩下的留着晚上再亲。” 顾笙笙看着他满脸红唇印，笑眯眯点点头。 两人心中暗爽，殊途同归，后座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除开顾笙笙吃点心掉了沈妄满脸渣子之外，这趟旅程算得上相当完美。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暗，空中飘起了雪花。李嫂领着佣人们早早等在了门口。别墅里灯火通明，打扫得一尘不染，花瓶里插着鲜红玫瑰增添喜气。 李嫂瞧见顾笙笙格外高兴，替她打着伞：“夫人，晚饭准备好了，您要先用饭还是先洗澡？” 顾笙笙摸摸小肚子：“我们在车上吃过了，不饿。” 李嫂忙道：“洗澡水已经给您放好了。那先上去休息吧，等饿了再按铃叫我们。” 久违的卧室依然整洁，大床上铺着柔软的被子。顾笙笙二话不说，扑上大床打了好几个滚儿，抱着心爱的软枕大叫：“回家真好！回家最自由了！” 沈妄推着轮椅随来，调侃道：“你在爷爷家还不自由？” “那怎么能一样？在爷爷家我要时时刻刻保持长媳的姿态，又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害别人笑话你。可累了。”顾笙笙在床上翻来滚去，“还是在家里好，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不想洗澡也可以上床！” “不行。”沈妄无情地打破顾笙笙的美梦，捉住她去了浴室。用铁血手腕告诉她，就算在家也不准不洗澡就上床。 顾笙笙坐了一天的车，洗完澡就上床瘫着了。沈妄倒是神采奕奕，还约了周未和两个助理去书房开会。 沈妄这次回老宅过了几天年，公司大小事务堆积如山，都等着他决策。沈妄在书房忙到后半夜才回卧室，第二天顾笙笙醒来时，身边的沈妄已经不见了。 顾笙笙哼唧着打开手机，先看见好几个刘雅婷的未接电话，忙回拨过去。 刘雅婷那头喜气洋洋：“笙笙啊。你才醒？没事儿，沈妄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今天公司要开会，你先过来吧。” 顾笙笙道：“那好吧。” 顾笙笙婚后第一次回娘家，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这个年代的规矩跟她们的完全不同。她琢磨着下楼，却见茶几上堆着大盒小盒。 李嫂笑道：“夫人，这是您回娘家要带的东西，先生都让我们准备好了。” 顾笙笙心里的那一点儿委屈也消散了。她让李嫂把礼物装车，吃过早餐便径自去了顾家。 顾家住在一个年头略久的富人区，不比半山别墅清冷豪奢，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李嫂和保镖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李嫂笑道：“夫人这么早回来，亲家老夫人一定乐坏了。” 顾笙笙也笑，在电梯里才给刘雅婷打电话：“妈妈，我到家了。” “什么？笙笙你这就到了？”刘雅婷声音略显诧异，“你等等啊，妈妈这就下楼接你。” 顾笙笙笑道：“我带了门卡，人已经到家门口啦。” 刘雅婷惊大于喜：“什么？这么快！笙笙你……” 顾笙笙察觉出她的古怪，来不及思考，电梯门开了。顾笙笙举着手机，跟顾云烟打了个照面。 124 顾家大门打开着，顾云烟就站在门口，顾厚柏和刘雅婷也站在她身边，瞧见顾笙笙，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慌乱和尴尬。 刘雅婷忙上前：“笙笙，这事儿……” 顾云烟已经急忙打断她的话：“是我，是我想回家给爸妈拜个年。不关爸爸妈妈的事，爸爸妈妈刚才就要我离开的，笙笙姐你别生气啊。” 顾家父母张了张嘴，顾云烟说得这么可怜，他们反而无话可说了。再要跟顾笙笙解释，未免显得绝情。 顾笙笙面无表情看着顾云烟，她身上系着围裙，满手面粉，显得她的话如此不可信。 顾云烟的眼泪说来就来；“笙笙姐，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爸爸妈妈，你千万别生气……” 顾笙笙打断她：“我生气还好说，要是沈妄看见你，怕是要没胃口了。” 顾云烟脸色突变。 柳萍敏感地问：“沈妄怎么了？沈妄跟云烟有什么关系？” 顾云烟抢话道：“上次在沈家有一点误会，其实是……” 顾厚柏也奇道：“跟沈家又有什么关系？” 顾云烟眼珠乱转，不等她编出谎话，顾笙笙就直截了当道：“她跟着沈霆琛回沈家老宅过年。还当着我的面，往沈妄怀里扑。” 顾云烟急忙辩解道：“我没有！不是的，那是个误会，我只是跟沈妄说了几句话，然后是脚扭了，不小心跌倒……” 顾笙笙尖锐道：“你明知道沈妄是我的，干什么要跟他说话？还好巧不巧的往他怀里倒？” 刘雅婷脑筋飞快，怒道：“你跟着沈霆琛回老宅了？你明知道笙笙嫁了沈妄，你抢了她未婚夫还要跟着回去，你是不是存心给笙笙没脸？啊？！你勾搭了沈霆琛还不算，你又要去勾搭沈妄，你让笙笙以后在沈家怎么做人！” 顾云烟哑口无言，只好祭出绝招：眼泪。顾云烟的眼泪说来就来，一副被冤枉欺负的神情，泪汪汪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顾厚柏。 可惜这一招似乎失效了。 顾厚柏脸色难看，对顾云烟道：“你走吧。” 顾云烟被噎了一下：“啊？” 顾厚柏道：“你不是要走吗？那你现在就走吧。” 顾云烟哭了半天，根本没人理他。顾厚柏和刘雅婷都心疼地看着顾笙笙，急着想知道女儿在沈家受了委屈没有。 顾云烟咬了咬唇，解下围裙还给刘雅婷，含着泪道：“爸爸妈妈，祝你们新年快乐。我……我先走了。” 到底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顾厚柏忍不住问一句：“你去哪儿住？” 顾云烟坚强地笑笑：“我住宾馆，不用担心我的。” 顾笙笙冷不丁道：“你之前不是住沈霆琛家吗？” 顾云烟眼皮一跳，支吾着：“我……” 顾父顾母彻底收了最后一丝怜悯，拉着顾笙笙就进门了，大门哐当在眼前合上，隔绝了暖意。 顾云烟孤零零站在门口，渐渐止了泪，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一进门，顾家客厅的桌子上摆着面粉和饺子馅儿，可见刚才顾云烟正在顾家包饺子。顾笙笙拎起一块饺子皮看了眼，擀得一点都不好。 李嫂和保镖把礼物堆在茶几上，就告辞离开了。 外人一走，刘雅婷就抓着顾笙笙的手，急促道：“妈妈也不知道她会来。就出去买个菜的功夫，陈妈开门把她放进来了，跟你前后脚到的，赶都赶不走。” 顾笙笙无语地看着刘雅婷。上次打柳萍那么厉害，对着顾云烟就不行了？ “真的，笙笙，妈妈这些日子根本不接她的电话，也没答应让她回家。谁也没想到她会碰巧在今天跑家里来。”刘雅婷都快急哭了，双手死死抓着顾笙笙，这个女儿跟家里赌气了一年多，好容易失而复得，刘雅婷生怕她会像从前一样生气跑走。 顾笙笙只好道：“我没生气。” 刘雅婷诧异道：“真……真的？” 顾笙笙“嗯”了声：“你不是解释了吗？我不生气了。” 刘雅婷就是个嘴硬心软的，顾厚柏更是个老好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顾云烟的卖惨和眼泪攻陷。这不是他们的错。 顾笙笙又道：“把围裙给我，这些饺子皮擀得太差劲了，我重新擀。” 刘雅婷和顾厚柏恍恍惚惚。他们都做好了顾笙笙会大闹一场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顾笙笙干脆去洗了手，亲自抓起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皮。她把饺子皮擀得又圆又薄，包的饺子跟胖元宝似的排成排，笑嘻嘻道：“沈妄喜欢三鲜馅儿的。” 刘雅婷闻言，才回过神：“沈妄喜欢吃啊？那太好了！多包点儿！陈妈，陈妈！把腌好的虾仁拿过来！” 顾厚柏也忙过来帮忙包饺子。一家三口忙活着，气氛逐渐融洽。 包完饺子，刘雅婷就不让顾笙笙干活儿了，按着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吃水果。顾厚柏更是来来回回，拿了许多哄孩子的小点心给顾笙笙吃。 顾笙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爱吃多少甜食就吃多少甜食，逐渐乐不思蜀起来。 周未收拾好文件,从文件夹下掉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说来，是一本著名的废柴修仙流。 熟悉的标题唤醒了周未的青涩记忆，只是……周未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家总裁和“莫欺少年穷”的中二小说结合起来。 周未语气艰难：“先生,这是您的书？” 沈妄神色自若：“你看过这本书？ 周未终于找到跟总裁的共同语言，激动道：“是的。这本书在我高中时可火了，龙傲天一路收了二十来个妹子,最后跟莲仙公主合体双修打败boss的那场对决太……” 气压忽然低沉。周未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嘴贱剧透了,偷偷看沈妄。 沈妄沉默，车窗外灯光不断打在他俊美端贵的脸上,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周未赶紧埋头收拾文件，大气都不敢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晌，后座忽然响起低磁冷淡嗓音：“双修,你懂？” 加长林肯在马路上猛地扭了一下。受惊的司机连声道歉，周未也受惊不小,连声问沈妄：“先生您没事吧？” 沈妄眉头微拧，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满脸慌张的司机。放在过去，他是不会轻饶的。可想起顾笙笙对下人素来宽和,他只淡淡道了句：“没事。” 周未对司机道：“还好先生没事，好好开车！” 司机忙收敛心神开车,不敢再分神了。 周未擦擦汗，惊魂未定地问沈妄：“先生，您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 沈妄闭目养神：“算了,没事。” 周未将信将疑，把小说翻开看，发现书里被做了标注,字迹铁画银钩，一丝不苟，与那些动辄上亿的合同上的标注笔记一模一样。 莫非这本书里蕴含着自己未曾读懂的巨大商机？！周未对这本书肃然起敬，认真地观摩起被标注的内容来，研究得满脸通红，口干舌燥。 被标注的部分都是关于“炉鼎”“双修”的剧情。 自家boss未免太纯情，连双修都不懂。他小周作为修仙文十级学者，今天终于得到机会，为boss发光发热了！ 倦淡嗓音响起：“到了？” 周未回神，忙道：“先生，到了。” 周未推着沈妄的轮椅来到楼下，按门铃。对讲机里传出顾笙笙的嗓音，隔着电流依然甜得叫人怦然心跳：“谁呀！是不是沈妄？” 刘雅婷咋呼道：“你这样问不是也回是了！很容易被坏人骗的！” 顾笙笙不服气地嚷嚷，母女俩你来我往吵了起来。 沈妄抬手抵唇，挡住笑意。 对讲机那头又换了个声音：“是沈妄吗？” 沈妄道：“岳父大人，是我。” 顾厚柏直接挂断对话。 沈妄：“……” 周未：“……” 下一秒，“嘀”声响起，门开了。 刘雅婷亲自打开门，门口的沈妄端坐在轮椅上，短发往后梳起露出整张英俊面孔，纯黑色商务西装衬得他分外有距离感。 每次看见沈妄，刘雅婷都不由得感到些压力，笑道：“来啦？” 沈妄深邃眼眸不着痕迹地往刘雅婷身后一扫，并没见到顾笙笙。他不动声色，致歉道：“公司临时有个会议，来晚了。” 刘雅婷笑道：“没事没事，公司的事情重要，快进来吧。这是你的助理？一块儿进来吃饭吧？” 周未忙双手奉上带来的礼物，婉拒了刘雅婷的邀请，又恭敬地对沈妄道：“先生，我先回去了。” 沈妄淡声吩咐：“别忘了。” 周未郑重道：“您放心。” 刘雅婷将两人互动收入眼中，心想能让沈妄再三叮嘱的，定是什么上千亿的大合同，不由得肃然起敬。 刘雅婷捧着礼盒，对沈妄道：“快进屋吧！笙笙！沈妄来了，你干什么呢？！这孩子！沈妄你喝什么茶？” 沈妄温声道：“都是自家人，您不用招呼我。” 沈妄眼神向沙发那边看去。刘雅婷心中了然，笑道：“那你跟笙笙在客厅坐会儿，我去厨房看下汤。” 刘雅婷说完急匆匆进了厨房，她嗓音立刻充斥了整间屋子：“刘妈我让你看着火的，这汤得小火滚着才能入味！那卤汤调得怎么样了？今天是新姑爷第一天上门，你可得打起精神！”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刘雅婷又是紧张又兴奋，一个人就把场面张罗得分外热闹。 沈妄环顾四周。顾家的客厅不如沈家别墅宽敞，更像是个普通人家，陈设略带俗气却温馨，桌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面粉。一应挡路的杂物全部清理开了，是不动声色的体贴。 布艺沙发背对着门口，露出一只白生生脚丫，勾着毛绒兔子拖鞋一晃一晃， 沈妄眸色深了一瞬，推动轮椅上前。 轮椅转到沙发正面。 顾笙笙抱着一盒酒心巧克力半躺在沙发上，腮帮子鼓囊囊的，唇角沾了点巧克力酱。 沙发前的茶几上堆着拆开的零食点心，沾着水珠的车厘子草莓和切块芒果把茶几挤得满满当当，伸手就能拿到。 难怪躲着不跟他打招呼。 沈妄不动声色地看着顾笙笙：“怎么不理我？” 回家不到半天，顾笙笙就找回了窝里横的底气，面对沈妄也有些桀骜不驯起来，懒洋洋冲沈妄抬起一只脚：“嗨。” 她脚上的兔子拖鞋将落未落，碰到沈妄轮椅便掉了下去，露出粉贝壳似的小巧脚趾，足弓白嫩得要滴出水来。 恰好握入掌心。 小猫爪子似的蹬了蹬，滑腻得几欲脱手而出。 沈妄不由自主收紧手，掌心薄茧摩挲细腻足心，细细打量这只不听话的脚丫子。 顾笙笙缩了缩脖子，又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又抖擞起来，蹬了蹬jio：“放开。哎…！” 顾笙笙被拖得往下滑，瞧见沈妄把自己的脚丫子放在唇边，惊得瞪圆了杏眸：“你……放开放开，我要叫了……” 薄嫩滑腻的脚背像剥了壳的荔枝肉，吮吸时发出轻微的“啵”声。 落下一点莹润湿意。 顾笙笙无声土拨鼠尖叫，捂住脸，露出的耳根和唇瓣都红透了。 沈妄轻轻摇一下这只小爪子：“还皮吗？” “……”顾笙笙乖乖摇了摇头，双手把巧克力盒子放回茶几上，又蹬了蹬脚，眼角敷粉：“可以放开我了吧？” 沈妄大手摩挲着她粉贝壳似的脚趾，唇角牵起笑意：“再亲一下。” 顾笙笙惊恐得脸颊泛红，眼波纷乱，一个劲儿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沈妄你正经一点……” 顾笙笙越说不要，就越是让人想狠狠欺负她。沈妄骨子里的恶劣欲全被勾起来了，哑声道：“就亲一下。” 沈妄嗓音低磁，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在引诱天真小猫咪。扣着顾笙笙的足尖就要往下亲，背后陡然响起咳嗽声。 沈妄：“！” 顾笙笙绝望地捂住眼睛。 顾厚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坐在沙发上，挡在顾笙笙和沈妄中间，泡茶。 沈妄正襟危坐，偶尔恰到好处地恭维一句岳父大人的茶艺。 顾厚柏只是冷哼一声。他把特地翻出来的珍藏茶叶丢回去，拆了包普通的水仙，把一套紫砂茶具翻腾得叮叮当当响。 顾笙笙尴尬得脚趾蜷缩，从顾厚柏身后探出头，对沈妄略略略，用口型说：“我早就告诉你了！” 沈妄凤眸瞥她一眼，似是没听懂。 顾笙笙放慢口型：“你——活——该！” 沈妄凤眸微眯，传递出准确且强烈的威胁意味。 顾厚柏抬眼：“嗯？你盯着笙笙看什么？” 沈妄一秒恢复温文恭敬：“我想问她吃不吃水果。” 顾厚柏道：“笙笙不爱吃水果，她爱吃巧克力！还有这个蛋糕，笙笙来吃，多吃点儿。一年到头都在减肥，趁着过年好好吃个够。对了，你去厨房看看饺子煮得怎么样了。” “好哦！”顾笙笙得意洋洋向沈妄瞥去一眼，抱起巧克力，向厨房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沈妄盯着她嚣张背影，终于知道原来的顾笙笙是如何养成那样性子的。 顾家的厨房不大，刘雅婷和保姆刘妈忙得团团转。见顾笙笙跑进来，刘雅婷推她道：“饺子马上就好了。笙笙乖，出去。” 顾笙笙不出去，转悠了一圈，打开砂锅看看。砂锅里的卤肉的香气扑鼻，勾得人口中分泌出口水来：“好香啊！这卤肉里加了什么，闻着一点儿也不腻。” 刘雅婷得意地笑道：“这可是妈妈独家秘方。” 顾笙笙眼巴巴道：“可以告诉我吗？” 刘雅婷欢喜道：“我们笙笙想要，妈妈当然给你。待会儿就写给你！” 顾笙笙心满意足。她帮忙端了两盘菜出去，惹得刘雅婷和刘妈连声夸她懂事，搞得顾笙笙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刘雅婷把卤肉和卤味捞出来摆盘，又把饺子端了出来。转头看见沈妄和顾厚柏翁婿两个对坐在沙发上，一个比一个更正襟危坐，活像在开国际贸易峰会。 “沈妄，老顾，来吃饭了。”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顾厚柏率先站起来。顾笙笙跑过去，推着沈妄的轮椅回到餐桌上。 留下老父亲一个，看着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给沈妄拿筷子递勺子的，这可是自己都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刘雅婷催促道：“老顾，发什么愣呢！过来吃饭！” 更心酸了。 顾厚柏拉开椅子，坐在沈妄对面。沈妄对岳父礼貌地点头，得到了后者一个强忍愤怒的眼神。 沈妄选择安静吃饭。 刘雅婷先前还不太敢跟沈妄搭话，到后来见他态度谦恭温和，渐渐热络起来，一直往沈妄盘子里夹肉：“这是我自己做的卤肉，比外头买的干净。笙笙从小就爱吃，可惜长大后要保持身材就不肯吃了，你替她多吃点儿！还有这个虾，听笙笙说你爱吃海鲜，我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亲自去市场挑的。还有这螃蟹，多吃点！” 顾笙笙看着沈妄盘子里的菜都堆起来了，提醒道：“妈妈，太多了，等沈妄吃完嘛。” 沈妄温声道：“没关系，饭菜很美味，我能吃完。” 沈妄把一块卤肉放进口中，瘦而不柴，肥而不腻，滋味浓厚，入口即化。这些饭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沈妄多年未曾领略过的家常味道。 顾笙笙看着沈妄，忽然鼓了鼓脸，往沈妄盘子里夹了好多饺子：“这是三鲜馅儿的，我亲自调的味，有虾仁呢。” 刘雅婷笑道：“笙笙你刚刚说沈妄吃不完，现在又给他夹这么多饺子。” 顾笙笙娇气道：“他吃得完！” 沈妄看了顾笙笙一眼，在桌子下勾了勾她指尖：“嗯，我都能吃完。” 顾笙笙抬着小下巴，眼睛和唇角却藏不住笑意。 刘雅婷和顾厚柏看在眼里，刘雅婷止不住地笑，顾厚柏则是酸溜溜地哼了声，不想看了。 沈妄这一顿吃得着实有些撑了。饭后刘雅婷给沈妄沏了杯山楂水，生怕撑坏了自己的好女婿。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沈妄和顾厚柏严肃地聊起国际局势，商界动向。顾笙笙则被刘雅婷拉着叮嘱：“笙笙你上次做的燕窝糕，再多做些。妈妈吃过后睡眠都好了！拿了一半请你李阿姨她们吃，她们都夸好吃！” “……您分给别人啦？”顾笙笙无奈，那可是倾注了灵气的燕窝糕！“我明天做了再给您送来，可别再分给别人啦。” 刘雅婷答应了：“好，笙笙给妈妈做的，妈妈自己留着吃，行了吧？” 顾笙笙这才满意：“我会给您多做两盒让您送人。我单独给您做的，您自己藏着吃，懂？” 刘雅婷猜想顾笙笙单独给自己做的，定是用最好的材料，当即点头：“懂！” 母女俩商议完毕，刘雅婷神秘地打开电视：“今天《朝歌》更新了，快来看我们宝贝女儿的新戏！” 顾笙笙：“……告辞。” 顾笙笙直接打消了留宿娘家的念头，拉着沈妄回家了。顾父顾母虽然舍不得，也知道沈妄公务繁忙，就不再挽留，打包了一大堆卤味要他们带回家。 下电梯时，沈妄沉默着。他不笑时面容冷峻，与四周冷冰冰金属墙面格外相称。顾笙笙以为他在为自己刚才不想回家的事不高兴呢，沈妄抬眼：“我只是在想，你今天坐电梯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沈妄说完，接过那个饭盒放在自己膝上，反手与顾笙笙十指交扣。 顾笙笙眼眸亮晶晶的，勾着沈妄的手晃了晃：“才十楼而已，而且这个电梯看不到外面，不怕。”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小猫咪了，顾笙笙还原地蹦了一下：“看，这电梯很结实。” 沈妄只得收紧手，让顾笙笙依在自己身边：“别蹦，小心把卤汤洒了。” 顾笙笙看向沈妄膝上的饭盒，刘雅婷亲手做的卤肉，加了浓浓卤汤泡着，放在冰箱里能吃一个星期。 顾笙笙道：“你喜欢吃卤肉，我做的比这个好吃。“ 沈妄明白她的小心思，一本正经道：“这是妈妈的心意，不好拒绝。” 顾笙笙撅了撅嘴：“你是马屁精，就会讨妈妈高兴。” 沈妄道：“你说什么？” 电梯门开了，顾笙笙撒丫子跑了出去。 125 春节过后,眨眼就到立春。《朝歌》一周两集，在网上不断掀起话题，毫无悬念地攀登上收视率第一的宝座。 今天这一集,魏无双意外偷听到楚明芙与师兄的谈话，才得知楚家收养自己只是为了骗取他手中的家传秘籍，而在楚明芙心中,更是对魏无双不屑一顾。 “那个穷小子又蠢又笨，还要我每天对他挤出笑脸。我真是受够了！” 娇滴滴嗓音甜得像蜜,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魏无双心神大震，不小心踩断树枝弄出声响,被楚明芙和师兄发现，追至悬崖边。 楚明芙先是花言巧语诱哄魏无双,可魏无双此时哪里听得进去，红着眼大吼：“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楚明芙的师兄唯恐事发后被父亲责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杀魏无双灭口,却被魏无双失手反杀。 魏无双，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走向楚明芙：“这些日子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楚明芙娇美的小脸霎时间血色尽失,眸光流转间漫上了水色，不住后退：“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少年清亮眼眸泛起赤红血色，只定定望住咫尺间那张绝色面容，近乎央求地道：“你说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不全是骗我的对不对？你……” 楚明芙只是盯着他手中滴血的剑，惊恐中退到了悬崖边。脚下一滑,大块的冰雪塌陷，不由自主地往后掉落：“啊！” 一抹红衣在风雪里如断线纸鸢般下落。 “小心！”魏无双对楚明芙的爱慕占了上风，在这危急关头本能地伸手救人。 魏无双抱住楚明芙，以长剑刺入崖壁才阻住下落趋势。 悬崖峭壁之上，寒风猎猎，四目相对，楚明芙眼含泪意，写满惊恐的小脸足以激起所有人的怜香惜玉之心。 她低声道：“无双……对不起。” 魏无双眼眸瞬间为这句话再次点燃，他颤声道：“芙姐……” 就在这一刹那，楚明芙一掌重重拍在魏无双胸口，借力跃上了悬崖。 …… 这一集峰回路转，哪怕观众们早已知晓剧情，也为这一幕震惊到了。 在《朝歌》中，魏无双坠崖是剧情的重大转折，也意味着魏无双的少年意气与天真被彻底打破，从此正式走入了血雨腥风的江湖。 谢子卿的表演自然获得诸多好评，可在这一集的结尾，顾笙笙的表演却占据了上风。 那是最魏无双坠崖后，楚明芙伏在崖边许久，慢慢探身去看崖下景象。 悬崖下深黑一片，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她绝艳的脸上露出一似迷雾似的怅惘，眸中似有水汽凝结，终究没有落下。 一个喜欢视频剪辑的博主将这段视频放出来后，很快就被诸多大v转发。 “看楚明芙的眼神，我还以为她回心转意忽然爱上魏无双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蛇蝎美人！” “楚明芙最后在崖上往下看的眼神，眼里有泪！她在那一瞬间也是有悔的吧，有的吧？！” “太美了太美了，魏无双愿意为她去死一点也不奇怪。这才是白月光应该有的颜值！” “明知道她恶毒，还是心动怎么办……要是她能看我一眼，不用她推，我自己跳。” “楼上后退排队去，我先跳！” 这个视频的转发很快就过了百万，顾笙笙的微博粉丝也瞬间增长。 还有cp粉剪辑了楚明芙和魏无双的视频，两人都是娱乐圈的顶尖颜值，剪成cp简直是颜狗的狂欢，一时间许多没看《朝歌》的人，也都沦陷在顾笙笙的颜值中。 网友们纷纷期待楚明芙接下去的表现，又舍不得看——下星期楚明芙就要下线了，直到快结局才能再次出场。 “楚明芙这么美，接下去的每一个女角色都要按照这个标准来。” “别人不说，宁歌可是跟楚明芙长得有三分相似的，都是明艳的烈火玫瑰。顾云烟的剧照emmmm” 顾笙笙直接拉高了观众们的审美体验，紧接着出场的顾云烟自然感到了压力。 顾云烟前阵子闹出的绿茶和看盗文事件刚刚平息。不过她先前压着的新剧正在热播，团队不遗余力地为她造势，也挽回了不少观众缘。 顾云烟的粉丝团队也在各个微博下不断宣传：“大家稍安勿躁，下周天，顾云烟的宁歌敬请期待呢。”配上柔光高p剧照。 网友们看着剧照，虽然不及顾笙笙美艳，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而顾笙笙那边，团队就不给力了。橙柠娱乐公司本就没对顾笙笙寄予厚望，顾笙笙的经纪人手里管着十几号人，居然没借这阵热搜好好地给她造势。 顾笙笙平白上了几次热搜，除了多了几十万微博粉丝外，根本没吃到红利。 顾笙笙也没有身为新晋热搜的错觉，大好春日，顾笙笙戴着口罩去公司给沈妄送汤。 沈妄这阵子很忙，常常在顾笙笙醒来之前就去了公司，顾笙笙快睡着时才回到家里。 李嫂宽慰她：“先生从前忙起来时，是常住在公司的，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顾笙笙先前还觉得自由，直到接连三天醒来时怀里只抱着一个抱枕时，顾笙笙不乐意了，她闹，打电话给沈妄哭唧唧：“沈妄，我肚子疼。” “你是饿了，今天允许你吃一块蛋糕。”沈妄拆穿她的小把戏，“乖，我今天很忙。” 顾笙笙忿忿咬一口蛋糕，像只翻着肚皮撒娇的猫咪：“可是我想跟你说话。” 沈妄嗓音染上温度：“这么黏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曲眉推门请示：“先生，上季度的财务报表拿来了。” 沈妄指尖轻按耳边蓝牙，迟疑一瞬。 顾笙笙哼唧道：“你要忙了吗？我先挂了。” 奶声奶气。沈妄低声道：“你乖乖地不要出声。”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喜滋滋抱着抱枕听沈妄工作。 沈妄的嗓音很迷人，在工作时带着陌生的肃杀决断。当他用这把嗓音吐出一连串顾笙笙听不懂的复杂数据时，顾笙笙捂住了砰砰跳的心脏。 可沈妄的工作太多了，许多事务都需要他决策。快结束时，沈妄嗓音染了些哑。 春日易燥，顾笙笙盘算着煲一盅清热润喉的汤水等沈妄回家喝，就听那头有女声：“先生，这是金桔菊花茶，润喉的。” 沈妄没说话，有杯子与实木桌面接触的清脆声。 待得众人出去，沈妄歇口气，轻扣耳边的蓝牙：“笙笙？” 那头没有声音。 顾笙笙一直都不乖，沈妄开会的时候，总能听见她哒哒哒走来走去，或者咔哧咔哧吃东西，这会儿却安静得过分。 沈妄又哄了两句，拿出手机一看，早就被挂断了。 沈妄给顾笙笙回拨过去，却没人接。沈妄皱皱眉，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佣人说顾笙笙在厨房炖汤，便放下心来，想是顾笙笙嫌无聊把电话挂了。 周未敲敲门：“先生。” 沈妄敛眉：“进来。” 周未拿出一份文件让沈妄签字，顿了顿，又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先生，这是您上回要我整理的内容。” 沈妄看着这厚厚一沓，不动声色地翻开。周未不愧是金牌助理，做的目录也极其详尽。 沈妄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凤眸轻挑：“这是什么？” 周未强作谦虚道：“这是我根据这么多年看的小说整理出来的，关于双……咳的内容。您绝对找不到第二份比这更详细的了。” 沈妄捏了捏眉心，把那一叠晋江不可描述推开：“你很懂这些？” “呃……”周未求生欲很强地偷眼打量boss反应，试探道：“我应该……懂？” 沈妄凤眸一凛。 周未道：“我懂！” 沈妄沉默片刻，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敲击。 看来这个问题困扰boss很久了。周未心想。 “双修会死人吗？” “啊？”周未把很多个问号咽下去，认真回答：“只要不是恶意采补，通常来说双修只会……” 一段晋江不可描述的虎狼之词。 沈妄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最后，沈妄低声道：“所以，双修并不会死？反而有好处？” “可以这么说。” 周未倾尽毕生所学，说得口干舌燥。偷偷去看boss的脸色，却见他眉心倏然展开，唇角轻勾。 周未直接岔了气，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沈妄点点头。 周未便去拿桌上那一叠厚厚资料。 一杯茶水被推过来，挡在资料前。 周未茫然看向沈妄。 沈妄淡淡道：“你咳嗽了，润喉的。” 周未受宠若惊，双手捧起杯子，眼含热泪：“谢谢先生！” 沈妄道：“出去吧。” 周未恍恍惚惚地捧着一杯茶水出去了。 门口有些骚动，周未瞬间板起脸：“吵什么？沈先生办公室外也敢这么吵？” 周未是沈妄的第一助理，在公司里人人敬畏：“周特助，这位小姐来找总裁，可是她没预约。” 娇滴滴嗓音据理力争：“沈妄说过，我想就来，不用预约。” 拦着她的女秘书难掩讥讽：“您是总裁夫人吗？你再不离开我就要叫保安了。” 被拦着人的侧过头，周未定睛一看，差点把杯子扔了，快步走过去赶人：“这位是……是沈先生的贵客！谁准你拦的？！” 等众人散开了，周未才瞬间化身小周子，低声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顾笙笙举起手里的罐子，口罩后一双杏眸波光流转：“我来送汤。沈妄呢？” 周未把顾笙笙引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专业得像个门童：“先生在办公室，您进去吧。” 等到顾笙笙走进办公室,周未立刻将门合上，挡住各路明里暗里八卦视线。 女秘书小心翼翼试探：“周特助，刚进去的那位……”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周未冷眼,“打电话订杯热奶茶和甜点来。” 女秘书悻悻去了。 …… 偌大办公室颜色单调，泛着森冷的金属色泽。沈妄端坐在办公桌后,垂眸盯着桌上文件，冷声道：“进来不敲门？” 顾笙笙捏着嗓子道：“我送茶来。” 沈妄翻过一页文件,头也不抬道：“放下。” 顾笙笙窃喜，抱紧怀里的汤罐慢吞吞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办公桌边，沈妄也没抬头。 顾笙笙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沈妄工作的样子。 沈妄穿着质地精良的黑色商务西装,乌黑短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整张英俊立体的脸,认真工作的模样别有一番诱惑力。 沈妄专注地翻过一页报表，对顾笙笙的存在全然没有在意。 真是笨蛋。顾笙笙用嘴型无声地嘲笑沈妄一句，得意洋洋等着沈妄抬头发现自己时露出的惊讶表情。 可沈妄根本不搭理她。顾笙笙又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去看沈妄桌上的文件，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让沈妄看得这么入迷。 文件上的字密密麻麻,顾笙笙还是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看清楚了：“莲仙公主嘤咛一声，展开藕臂投入龙傲天怀中，两人展开了一阵晋江不可描述的运动……” 男频修仙流的用词太过简单粗暴,顾笙笙的眼睛看到了文字，小脑筋还在慢半拍地消化刚刚看到的内容，腰上骤然一紧。 “啊！”顾笙笙身不由己地跌坐在沈妄怀中。 沈妄贴在她耳边,嗓音危险而阴狠：“你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你怎么混进来的！” 顾笙笙呼吸都顿住了：“就，就自己走进来的。” 沈妄恶意地咬了她一口，小巧白嫩的耳廓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染上粉色：“混进来想做什么？勾引我？还是盗窃商业机密？” “什么呀！”顾笙笙不服气了，抓起桌上的文件举到沈妄脸上：“你上班时间看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下流！” 沈妄捂住顾笙笙的嘴，冷冰冰道：“果然窥探了本公司机密文件，事已至此，我不能放你走了。” 顾笙笙一肚子的话都被捂了回去，气得抓着沈妄的手就咬了一口，被沈妄施以挠痒痒酷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哈哈哈哈住手……” 沈妄拿走了顾笙笙的汤罐子，打开闻了闻，判定这是最新型设备，没收之。 顾笙笙好容易才止住笑，板起脸生气地宣布：“不给你喝了！” 沈妄一手制住她，另只手贴上纤细腰肢寸寸往上摸，顾笙笙跟过电似的浑身颤抖：“哈哈哈……没有……没有别的了，干什么呀！” 沈妄嗓音低哑：“搜查你身上有没有带其他危险物品。” “就……就带了一罐汤，没有别的了！”顾笙笙按着沈妄的手，连忙道，“我不是商业间谍！我是你这边的！” “撒谎。”沈妄冷酷地捏住顾笙笙的下巴，“我从没在公司见过你。” 顾笙笙苦恼地皱起眉头，才一顿，沈妄的手就伸进来了。她灵机一动：“我是新来的！” 沈妄闻言，玩味道：“你来做什么的？” 顾笙笙顺嘴胡诌：“我是新来的保洁小妹，我现在要出去拖地了，拜拜……哎！放开我！” 顾笙笙试图起身，却被沈妄拽了回来，强壮胳膊将她扣在怀中。 两人一番厮闹，沈妄的领带扯松了些，他凤眸微眯，缓慢而露骨地扫过顾笙笙的脸：“保洁小妹，想升职么？” 顾笙笙入戏地问：“升什么职？” “当总裁的贴身……助理。”沈妄形状漂亮的唇瓣微微湿润，着重地咬在“贴身”二字，色气四溢。 顾笙笙眼波纷乱，脸颊飞起两片红，嗓音软软糯糯，像化开的奶糖：“可是你结婚了，你老婆知道了怎么办？” 沈妄低笑，指尖挑上顾笙笙脖颈上一条细细白金链子，往下寻藏于衣领深处的吊坠：“夫人不会知道……” “好你个沈世美！趁着我不在公司就乱搞，你不要脸！打死你打死你！”顾笙笙忽然翻脸，抬爪就挠。 沈妄抬手挡了一下。顾笙笙更是怒火中烧，握拳猛锤沈妄，势要将负心汉击毙当场。 一场风流霸总俏保洁眼看就要演变成流血惨案，沈妄不得不紧紧搂住她：“开玩笑的，我有你了，怎么会跟别人乱搞。乖……” 顾笙笙奶猫撒泼似的一顿折腾，累得气喘吁吁，乌黑发丝落在颊边，一双杏眸却是燃着火焰，怒视沈妄：“你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我就……我就咬死你！” 顾笙笙一向软绵绵，哪怕发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沈妄第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烈酒玫瑰般，直击心脏。 沈妄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126 茶水间里，秘书小姐把一盒点心拆开，小心摆在盘子里。来倒茶的员工忍不住道：“君悦的点心！lisa姐你发奖金啦？” 秘书小姐没好气：“哪里是我自己吃的。是周特助要我买的。” 员工立刻八卦：“是给刚刚进总裁办公室的那位？能让周特助这么伺候的人，除了总裁还没有过第二个呢！” “曲特助要气死了吧。” “哈哈，谁知道呢。刚才那位光看眼睛和身段就是个尤物！是不是明星啊？” 背后冷不丁响起声音：“上班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啊，曲特助！”众人作鸟兽散。 秘书小姐跑不掉，战战兢兢解释：“是周特助要我准备的点心，我先送去了。” 曲眉扫过那一盘精致点心与奶茶，眸光幽幽：“给我，我去送。” …… 顾笙笙今天气得不轻，可沈妄不住地吻她，又用低磁嗓音在耳边哄了许久，顾笙笙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意识到自己把玩笑当真了，就不好意思起来，别开脸不要沈妄亲了。 顾笙笙把汤罐子推过来：“我带了汤来，不喝要凉了。” 沈妄只盯着她的唇，腻过来想再亲一口。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 顾笙笙一巴掌推开沈妄的脸，站起来就要走。 沈妄无奈，扣住她：“是周未，没关系。” 顾笙笙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小花脸。 沈妄了然，抬起下巴指了个方向：“里头有洗手间。” 顾笙笙忙起身走进洗手间。里头面积不大，设施一应俱全。顾笙笙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睛红红的，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又翻看盥洗台上的东西。 剃须刀，洁面泡沫，男用护肤品。还有替换的袖扣，领带，衬衫一应俱全，看得出细腻用心。 顾笙笙像在自己领地里闻到对手气味的小猫一样，不自觉炸起毛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有女声，是曲眉。 曲眉在跟沈妄汇报工作，顾笙笙贴在门上等得腿都酸了，她也没走。 顾笙笙不耐烦起来，推门而出。 曲眉早知顾笙笙在里头，可乍见她杏眸含水唇瓣绯红，话到嘴边就卡了壳：“……夫人。” 沈妄没察觉女生之间的微妙气息，只抬手让顾笙笙走到自己身边来：“有点心和奶茶。” 顾笙笙乖乖坐到沈妄身边，拿起奶茶喝了口，听沈妄和曲眉继续谈公事。 曲眉一如既往穿着职业套装，身材火辣，妆容精致，充满了职业女性的魅力。她跟沈妄谈的那些事，顾笙笙一句也听不懂。 顾笙笙的眼神在沈妄和曲眉中间来回转了圈，嘴里的奶茶忽然发苦，不好喝了。 沈妄余光一直落在顾笙笙身上。忽然瞧见她跟漏了气的河豚一样塌下去，散发出一股不高兴的气场来，便打断曲眉的话：“剩下的部分你跟周未李竟商量就行，拿出一个具体方案给我。” 曲眉意犹未尽，也不得不点头：“是。“ 曲眉慢慢地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瞧见桌上的杯子空了，不由得暗喜。状似无意地道：“总先生，我再给您泡一杯金桔茶吧？” 顾笙笙立刻抬起眼来。 沈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用。夫人给我煲了汤。” 这语气带着不动声色的炫耀之意。 曲眉强撑着职业微笑，点点头出去了。一出门脸就冷了下来，又撞上周未。 周未紧张道：“你怎么进去了？夫人也在里头，你没招惹她吧？” 曲眉冷笑，忽然瞧见他手里熟悉的杯子，淡黄色茶水里还飘着金桔和杭菊：“这茶怎么在你手里！谁准你喝了！还我！” 周未闪开，嘿嘿笑：“总裁见我工作卖力，奖励我的。” 曲眉一口血梗在喉间。 办公室里。 沈妄把顾笙笙抱在怀里，拿过桌上的点心摆在她面前：“别光喝奶茶，办公室的女生最喜欢这家的点心，早就想让你尝尝。” 顾笙笙拿起一块蛋挞咬了口，挞心流出浓郁的芝士酱，她眼眸顿时发亮，想要跟沈妄分享：“这个好香！是芝士味道的，你尝尝。” 沈妄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对顾笙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电话。 顾笙笙忙捂住嘴。 沈妄用英语与对方交谈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才问顾笙笙：“刚才说了什么？” 顾笙笙道：“我说这个蛋挞……” 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沈妄接起一听，凤眸一凛，挂断电话后立刻接通内线，把不知哪个倒霉下属骂了一顿。 沈妄骂人不带脏字，句句刻薄如刀。 不知道对面的倒霉蛋如何，顾笙笙听着都快吓哭了。 沈妄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觉出渴来，桌上水杯又不见了。他面色不虞地往后一靠，搂着顾笙笙一下一下顺着她柔顺凉滑的长发,平复心情。 顾笙笙难得见沈妄这么生气的样子，他素来运筹帷幄，万事成竹在胸,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生气？她小小声问沈妄：“怎么啦？” 沈妄睁眼，对上顾笙笙清泠泠杏眸,小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吓到顾笙笙了，沈妄缓和下脸色：“没什么,你不懂。” 顾笙笙想让沈妄高兴一点，问：“喝汤吗？” 沈妄揉揉她：“好,我渴了。” 顾笙笙抱过汤罐子来，却发现忘了带碗。她正满办公室找杯子,周未敲门进来了。 “先生，会议马上开始了。” 沈妄看了眼顾笙笙,对周未道：“你出去等我。” 周未看了顾笙笙一眼，恭敬地退到门口。 沈妄向顾笙笙伸手：“过来。” 顾笙笙端着空杯子蹭过来，无端有几分委屈,更有几分无所适从。 沈妄只当她发小脾气，捏捏她脸颊：“我去开会,汤等我回来喝。” 顾笙笙道：“你要去多久？” “这么粘人。”沈妄心中暗爽，温声道：“开会时间不短。我叫人陪你去逛街好不好？不是一向喜欢逛街？” 顾笙笙闷闷点头。 沈妄还想说什么，门口周未小心翼翼提醒他时间到了。沈妄只得捏捏顾笙笙的脸,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关上，显得空荡荡。 顾笙笙往冷冰冰办公桌上一趴，把玩着沈妄的金笔,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我怎么懂呢？” 敲门声响起，曲眉推门而入。 顾笙笙只恹恹瞥她一眼：“怎么是你？周未呢？” 曲眉道：“周未在陪先生开会。先生让我陪夫人去逛街，云鹤大楼奢侈品专柜齐聚，夫人有兴趣吗？” 顾笙笙现在哪有心情玩乐，学着沈妄的样子用金笔在纸上轻敲：“沈妄开会要多久？我等他回来。” 曲眉一眼瞧见顾笙笙手中的那支笔。那只笔陪着沈妄三年，从未更换，沈妄修长手指握着金笔时格外雍容优雅。 此时看见顾笙笙手中握着金笔乱磕，血冲上头顶，径自上前一把将笔抽走。 顾笙笙愣了一下，杏眸睁得圆圆的。 曲眉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逾矩，小心将金笔搁下：“抱歉夫人，这支笔是先生的心爱之物，您这样敲会弄坏的。” 曲眉的语气姿态做足了恭敬，却透露出一股让顾笙笙感到不悦的感觉。 顾笙笙杏眸转动，望着曲眉道：“沈妄刚才很不高兴，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 曲眉公事公办：“抱歉，这是公司机密，我无权告诉您。” 顾笙笙伸出小手指：“你可以在不透露机密的前提下，告诉我一点点。” 曲眉：“……” 顾笙笙娇娇赖赖地磨了几句，曲眉总算透露一点讯息：产品研发部捅了个大篓子，整批产品都要回收销毁不说，更会影响刚打开的市场。沈氏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与大量资本打通铺垫的市场，很可能因此付诸东流。 顾笙笙奇怪道：“这么重要的产品，你们推出之前不检查吗？” 曲眉傲慢道：“自然会经过反复测试与抽检。” 顾笙笙撑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色。 曲眉盯着顾笙笙看，年轻果然是好，这样矫揉造作姿态在她做出来也是可爱，饶是自己都生不出厌恶之心。 曲眉上前一步，隔着办公桌俯视顾笙笙，她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唇瓣鲜红，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 “夫人，我不妨实话对你说。沈氏如今面临重大转型，公司里沈霆琛那一派人又明里暗里给先生使绊子。先生很忙很累，夫人您如果体谅他，就不要再来公司干扰先生。” 顾笙笙微微睁圆了杏眸，似是被她吓到。 曲眉一口气说完， 顾笙笙慢慢坐直了，左手撑着下巴直视曲眉：“你很不喜欢我。”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曲眉抬起下巴与顾笙笙对视，不由得晃了神。 曲眉自认是个美人，也懂得如何将自己修炼得更美。但在看见顾笙笙的脸时，也不得不想起那句话：仙凡有别。 在这种降纬的美貌碾压下，曲眉多年职场历练出的气势都弱了，职业微笑道：“夫人，您说笑了。” 顾笙笙奶声奶气，说出的话却直白得过份：“你知道这不是玩笑。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对我阴阳怪气，更不喜欢有人总对沈妄动歪脑筋。” 曲眉的脸彻底僵住：“您说什么？” 顾笙笙慵懒地坐在沈妄的位置上，分明还是那么一张冶艳秾丽的脸，眉眼间犹带天真，却叫人莫名感到几分压力：“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男人。如果你不听话，我会……” 曲眉用冷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会什么？” 顾笙笙笑：“我会让你离开。” 曲眉顿了半晌，忽然道：“我从毕业开始就跟着先生。除了周未和李竟，我是先生最好的助手。” 顾笙笙挑起流丽眼尾，轻飘飘往后一靠：“那就试试看吧。” 看着曲眉拂袖离去，顾笙笙的气闷才算消了些。她重新趴回桌上，思索着沈氏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危机。 在原书里，沈妄强大得近乎无敌，能给他使绊子的也只有沈霆琛了。现在沈妄身体复原，沈霆琛早被踢出了权力中心，料想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顾笙笙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闷哼一声醒了过来。顾笙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她一动，一条温暖毯子就从身上滑落。 沈妄坐在办公桌后，第一时间就看过来：“醒了？” “我睡了多久？”顾笙笙翻身爬起来，慢吞吞走过去。 沈妄道：“现在四点半了，还有半小时下班。” “好啊。”顾笙笙坐在沈妄对面， 沈妄隐有不悦，抬手：“过来。” 顾笙笙不动，趴在办公桌上闷闷地戳那个汤罐子，发现汤罐子空了：“咦？” 沈妄唇角轻轻一勾：“百合莲子汤很好喝，明天也煲吧。” 顾笙笙打开罐子一看，惊讶道：“满满一罐子呢，都喝完了？” 沈妄故作夸张道：“不够喝。” 顾笙笙小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你喝太多了，待会儿都吃不下晚饭了。” 沈妄刷刷签了几份文件，一边道：“今天不加班，带你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顾笙笙雀跃了一瞬，又耷拉下去：“你上班很累了，我不能给你拖后腿。” 沈妄语气微扬：“懂事了？” “……”顾笙笙不回答。 沈妄含笑睨过去，没看见预料中的河豚顾笙笙，只看见个垂头丧气的小奶猫。沈妄顿住手：“过来。” 顾笙笙慢慢地挪过去。 沈妄用手中笔勾顾笙笙下巴：“什么拖后腿，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顾笙笙往后躲：“别碰坏了你的笔，到时候我又被说了。” 沈妄眸色一沉：“谁说你了？” 顾笙笙樱粉色唇瓣一撇，告状的小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 沈妄仍是勃然大怒，抬手按铃。 过了会，门被推开了。 曲眉一眼就看见顾笙笙亲昵地坐在沈妄怀中，心中惴惴，面上如常地走进来：“先生，有什么……” 沈妄冷冷看向曲眉；“你自己递交辞职信吧，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让财务多结半年薪资给你。” “先生！您要辞退我？”曲眉早知顾笙笙会告状，却从未想过沈妄一句也不问就要辞退她，事先酝酿好的千百种说辞全被堵在胸口。 一开口，居然哽咽了：“我从毕业开始就跟着您到现在，您要因为夫人的一面之词就赶我走吗？我……” 曲眉的激动完全出乎沈妄的意料之外。他习惯于这个下属的专业与细心，此时却从她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从前被他忽视的某种东西。 顾笙笙扳着沈妄的脸，把他转向自己。 沈妄回神，唇角掠起一丝笑意。 两人四目相对，无人再看一眼哭泣的曲眉。 周未和李竟闻讯而来时，正听见曲眉声泪俱下，而顾笙笙坐在沈妄怀中，掩唇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此情此景，谁不叹一句祸水小妖精。 李竟和周未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他们清楚曲眉的心思，却没想到平素娇滴滴的顾笙笙出手这么快。当着顾笙笙的面，谁也不敢求情，只拉着曲眉出去了。 等回到助理办公室，周未劈头就道：“我嘱咐过你多少次了，别招惹夫人，你就是不听！” 曲眉不提自己得罪顾笙笙的事，红着眼道：“我喜欢总裁是我自己的事，我碍着她什么了？她太容不下人了！” 李竟皱眉道：“别吵了。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你离开沈氏，打算怎么办？” 曲眉醒过神来。她本就是事业心极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在一众同行里杀出重围，成为沈妄的助理。 抛开沈妄本人不谈，沈氏的薪资待遇都是业内独一份的，何况作为沈妄的特助，沈氏谁不敬她三分？一旦离开沈氏，她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曲眉递交辞呈的事很快就在公司引起震动。虽然美名其曰是辞职,可谁都知道这是公司给她留的颜面。那可是曲眉啊！跟周未、李竟一起跟随沈妄多年的助理，被戏称为天子近臣，高层们见了也要敬三分。好端端忽然被辞退？ 自从顾笙笙发现沈妄在公司不按时吃饭后,便每天中午送饭到公司，陪沈妄一起吃午饭。她从沈妄专用的电梯进出，见到她的人很少,沈妄身边的人口风也紧，饶是如此也还是有风声传出。 顾笙笙身份特殊,沈妄也是注重隐私之人，外界并不知道沈妄已婚,但也私底下纷纷传说这位神秘美人很可能会成为总裁夫人。 而曲眉就在此时递交辞呈，有心人将两件事结合起来,就推断出曲眉碍了未来总裁夫人的眼，才被辞退。 曲眉出于保密协议不能立刻离职,只好被调去坐冷板凳。她从前仗着总裁特助的身份狐假虎威，把沈妄守得紧紧的,有动心思攀附沈妄的女职员无不受过她的暗箭。此时墙倒众人推，不知受了多少冷嘲热讽。 有好事者把公司八卦群的聊天记录匿名发给曲眉。 “曲娘娘也有今天！她是不是终于丧心病狂向总裁伸出了咸猪手，才被辞退的？” “如果这是真的,我敬她是条汉子！” “别瞎猜了，我有一位朋友在楼上工作,据说当天有个神秘美人进了总裁办公室，后脚曲娘娘就被辞了。” “楼上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我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最近这位美人天天都来，进了总裁办公室就没出来过。周特助天天叫秘书买点心和奶茶送进去。要知道总裁最讨厌甜食的味道了,以前我们在办公室喝奶茶都得躲去外边喝啊！” “什么什么？我不信！我站总裁x周特助的！出了趟差房子塌了。” “我也不信，这位到底有多美？能让我们总裁下凡？” “没敢拍照片。戴着口罩看不见脸，光看身段就吊打曲眉八条街,仙凡有别。曲娘娘守着总裁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惹。” 群里开始大肆嘲讽曲眉，把她多年来对沈妄的痴心一一细数。原来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感情，在旁人眼里根本是跳梁小丑。 曲眉再也受不了，冲进女厕所里躲着痛哭了一场。哭完了对着镜子洗脸时，才发觉没带卸妆巾。 一包卸妆巾递了过来，深蓝色包装袋映着白皙纤细的手指。 曲眉没接，表情几番变化：“你怎么在这？” 顾笙笙歪头：“我偷偷出来透气，走错路了。你怎么哭了？” 曲眉抽了纸巾狠狠擦拭脸上残妆，貌似冷静地道：“出门往左拐两次，再往右就直达总裁办公室了。” 顾笙笙“哦”了声，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她走得干脆，像出现时那样莫名奇妙。 洗手台上还放着那包卸妆巾。 “等等！”曲眉忍不住喊她，“你……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顾笙笙回头看她：“说什么？” 曲眉咬了咬唇：“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顾笙笙莞尔。这个笑是下意识的，带着一点儿惊讶，好似在说“你在开玩笑吗”。这个笑容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曲眉——顾笙笙全然没把她当作对手。 曲眉忽然道：“我从大学毕业就跟着先生了。他那时候脾气比现在坏许多，对人对事要求都很严苛，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跟上他的节奏，不再犯错。” 顾笙笙唏嘘：“刚认识沈妄的时候，他的确很凶。” 曲眉冷眼看着面前的白痴美人，心知顾笙笙所说的“凶”与自己所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先生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哪怕是皇甫家的千金，他也不屑一顾。” 顾笙笙听到这句喜滋滋地笑了：“真的呀？” 曲眉哽了一下，仍然坚持说下去：“……但他会带我出席酒会，有人借酒装疯对我动手动脚，他会护着我。” 曲眉满眼深情，显然陶醉于沈妄英雄救美的美好回忆中，那正是她飞蛾扑火的起点。 顾笙笙凉凉地提醒她：“你是沈妄带出去的人，他当然有义务护着你，欺负你不是打他的脸吗？” 曲眉的情绪被数次打断，终于说不下去了，她深吸口气：“是，先生从来没爱过我，我也知道他迟早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可我从没想过那个人会出现得这么快，更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127 顾笙笙奇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曲眉再也不掩饰眼神里的厌恶：“你从前对先生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当初沈妄眼盲病重，沈家别墅还被保镖牢牢守着。曲眉花了好大力气才从女佣那里问到沈妄的近况，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奉若神明的男人是如何被顾笙笙折辱。 可那个人不是她啊。顾笙笙冤枉，但是顾笙笙不说，她转移话题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沈妄都原谅我了。” 曲眉道：“先生可以原谅你，可我都记得！” 顾笙笙看着激动过头的曲眉：“你的心事，沈妄都不知道。” 曲眉喘息了一会儿，冷静下来：“是，先生他眼里从没有过我，我也没有奢望过能得到他。我爱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顾笙笙抬起下巴：“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事呢？” 曲眉一怔，看向顾笙笙。 顾笙笙今天穿一条樱桃红裙子，外罩柔软的纯白色羊毛衫，乌黑发丝绸缎般披散在肩头，是万千宠爱才能养出来的娇滴。 顾笙笙娇滴滴地站在她面前，说出的话却逐渐带有攻击性，像是被侵犯领地的猫儿：“沈妄是我的，不准你爱。” 曲眉哑然了半晌，索性直勾勾看向顾笙笙：“那你爱他吗？” “爱？”顾笙笙微微睁大杏眸，春日的阳光缱绻地汪在她眼中，多看一眼都要被勾去了魂。 曲眉手指攥紧：“你不爱先生？” 顾笙笙脸上带着困惑，花瓣似的唇重复着：“爱……我没想过。我是喜欢沈妄的……” 曲眉神经质地笑起来，带着自嘲：“你把我赶走，甚至不允许我爱他。不对，别说是我，听说沈宅有女佣多对先生说一句话，都被你赶走了。” 顾笙笙脱口而出：“明明是那女佣擅自去给沈妄送浴巾……” 曲眉嗤笑起来：“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你沈太太的身份。还是你在吃醋？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吃醋？”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顾笙笙身上，犹如沈妄怀抱的温度。与沈妄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顾笙笙在那一刹那，顿悟了：“吃醋，就是爱吗？” 这个认知让顾笙笙感到了一阵晕眩，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将她的心脏塞得满满当当。她忽然向曲眉道：“我会比你更爱他！” 顾笙笙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得好像在做什么决战宣言。 曲眉看着她明媚张扬的脸，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最后一点妄想都被彻底浇灭，倒生出尘埃落定的平静来：“虽然我不明白除了脸，你有哪里值得先生爱你。既然他选了你，希望你能好好爱他。” 顾笙笙很受用这句话：“我会的。” 嘲讽打在棉花上。曲眉垂下眼，对着水龙头继续洗手，不再理会顾笙笙。 一旦明了了自己的心事，顾笙笙雀跃起来，甚至对曲眉都顺眼几分，她拆开卸妆湿巾递给曲眉：“你擦擦脸吧，你的脸都花了。” 曲眉看着镜子，顾笙笙用那种天真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这一切都不是拜她所赐。更悲哀的是，看着顾笙笙明媚的脸，曲眉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一直讨厌她，只得低头去卸妆。 顾笙笙心情飞扬，一时不急着走了，她看着曲眉卸妆，忽然道：“其实我不讨厌你，只要你不再打沈妄的主意。” 曲眉捕捉到顾笙笙话中的深意，不敢置信地试探道：“夫人您……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留下？” 曲眉的称呼已然变了，转过身与顾笙笙对视，心中狂跳。 顾笙笙懒洋洋道：“你可以不离开沈氏，但是不能留在沈妄身边。” “……”曲眉眼底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道：“只要您让我留在沈氏工作，我一定感激您的恩情！” 顾笙笙道：“那你还爱沈妄吗？” 曲眉回想起沈妄郎心似铁，再想起这些天在后勤部受到的冷眼，斩钉截铁道：“夫人，从今天开始，我心里只有工作！” 顾笙笙杏眸眨了眨，对女人的翻脸如翻书有了新的认知。曲眉以为她不信自己，忙又向顾笙笙表了一番忠心。 顾笙笙临出门时，又转头道：“其实是周未引我来的，他说你在后勤部混得很惨。” “……”曲眉攥住湿巾，当作周未一样揉捏，“……是么？” 顾笙笙直白道：“周未果然没骗我，你刚才哭得好大声。” 曲眉在心中把周未狠狠捅了几十刀。 顾笙笙继续补刀：“周未还说，你离开沈氏再也找不到好工作了。而且你爸妈都靠你养，还有三十年房贷要供。如果你辞职全家人都要流落街头了。” 曲眉强行微笑，恭送顾笙笙回去后，转头就向周未的办公室杀去。 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沈妄专注解决几件重要公务，以便能准时陪顾笙笙吃饭。门忽然被推开，顾笙笙捧着杯奶茶溜进来，带进来一阵红豆香。 沈妄没理她，顾笙笙自己挤进沈妄怀里，娇娇赖赖地窝着。她身上的开衫软绵绵，带着初春阳光的暖意，像只偷跑出去溜达一圈的猫咪。 顾笙笙又把奶茶吸管递到沈妄嘴边。沈妄喝了一口，醇厚香滑，微微的甜：“谁又给你买这些？周未？” 顾笙笙道：“曲眉给我买的。” 沈妄淡淡应了声。 顾笙笙仰着脸道：“让曲眉留下来吧。” “可以。” 沈妄应得太快，让顾笙笙疑心他没听清：“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你是沈氏的总裁夫人，这点小事你可以做决定。”沈妄很敷衍地哄她。 顾笙笙就吃这一套，指点江山地道：“其实曲眉工作能力很强，不失为一个人才。” 事实上顾笙笙从一开始就没想认真赶走曲眉。毕竟在原书中曲眉周未和李竟三个人从始至终都追随沈妄，从未背叛。 可惜曲眉对沈妄起了别的心思。 顾笙笙抬头看沈妄，电脑的蓝光映在他英俊立体的侧脸上，冷淡如常，一个从毕业就开始追随自己的下属的离开或留下并没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沈妄注意到顾笙笙的视线，心中一动，忍不住吻她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顾笙笙来了精神：“什么呀？” 沈妄翻了翻桌上文件，没找到。又拉开抽屉翻找，皱眉道：“明明放在这里。” 顾笙笙问沈妄要找什么文件，她可以帮他。 沈妄不回答，神秘兮兮的。 顾笙笙看他找了半天都不得其法，忍不住道：“曲眉离开，你工作会不会不方便？” 沈妄专注翻文件，随口道：“她的工作自然有人交接，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笙笙哼唧：“就像一直用的笔，忽然换掉也会不顺手啊。” 沈妄停住手，顺着顾笙笙的视线看向桌上的那支金笔。他将笔拿起来放进顾笙笙手中：“如果你连笔的醋也要吃，不如送支新的给我？” 顾笙笙把玩着这支纯金色的笔，沉甸甸的，散发一股优雅昂贵的光泽，正如沈妄其人：“这支笔很贵吧？” 沈妄道：“你买东西都是刷我的卡。” 顾笙笙浑然不觉自己被套路了一个礼物，认真道：“买礼物当然要用我自己的钱才有诚意。” 说罢，顾笙笙打开某宝，对着沈妄这支金笔搜索同品牌，跳出来的一排金笔都不如沈妄这支美丽，而顾笙笙在数完价格后面的零后，果断关掉了某宝，把金笔重新放进沈妄手里：“既然是爷爷的心意，你还是好好用着吧。” 沈妄道：“不买笔也行，送我其他的。” “那好吧，你想要什么？”顾笙笙给出的心理价位是六位数以内，还谨慎地补充一句：“首数字不能大于1。” 沈妄捏她后颈皮，大手轻柔缓搓，捏得顾笙笙直眯眼：“要你。” “我才没这么便宜！”顾笙笙抱着沈妄的手求饶道：“好啦好我开玩笑的！你想要什么礼物都可以，不超过三百二十七万五都可以。” 沈妄便知道顾笙笙的存款数字了。顾笙笙的片酬微薄，大部分钱都来源于天鹅直播的打赏，而这打赏的绝大部分又来源于沈妄。 肯全部拿出来给自己买礼物，很乖。 沈妄把玩金笔，挡住上扬的唇角，故作矜持道：“怎么对我这么好？” 顾笙笙不假思索道：“因为我爱你呀！” 啪嗒。 昂贵的金笔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又弹起，滚去了墙角。 沈妄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在耳边澎拜轰鸣。 我爱你。 这三个字猝不及防地从顾笙笙口中蹦出来，打得他措手不及，口干舌燥。 他设想过顾笙笙的感情有一天能与他同步，却没想到顾笙笙会抢先对他说出这句话。 顾笙笙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后，脸颊滚烫，杏眸仍然直直看着沈妄。却见他脸色漠然，甚至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顾笙笙眼里的星星就化成了水，推开沈妄就要起身跑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捂住脸嘤嘤。 “笙笙！”沈妄一把将她拽回腿上紧紧圈住，呼吸急促：“这句话本该由我先说。” 沈妄贴着顾笙笙的唇，低磁迷人的嗓音在耳畔吐露爱语：“我爱你。” 顾笙笙如痴如醉，转过身去搂沈妄的脖颈。 她一动就察觉到了什么，登时炸了毛。 前一秒还在旖旎谈爱,下一秒沈妄就干出这种事来。 顾笙笙炸着毛，气得舌头打结：“我刚说了爱你，你就……你就这样？” 沈妄耳根悄悄泛红,冷着英俊面孔纠正：“这是爱你。” 对于男人而言，澎湃的爱意与精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身体。顾笙笙日日缠着他撒娇撒痴，没有把人一口吃掉已经是沈妄最大的克制。 顾笙笙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震到,水汪汪的杏眸睁得溜圆，显然还没能组织好言语来批评沈妄的行为。 沈妄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低头吻住她。 顾笙笙很迷恋沈妄的吻，小猫舔水似地回应起来。初春天气乍暖还寒,沈妄身上却是源源不绝的暖意，顾笙笙紧贴在沈妄怀中,把手也伸进去。 这个吻骤然加深，沈妄的大手掐住顾笙笙腰肢,裙摆堆叠，肌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不由得紧绷,纤细的一截腰肢，细腻雪白。晃人眼。 沈妄舌尖猝然一痛。 回神，退开。 顾笙笙水汪汪杏眸瞪住他,唇上沾染一点鲜红，又凶又媚。可惜乌黑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颈侧,又落在沈妄手腕，旖旎纠缠。 沈妄大手捏住她软嫩脸颊，指腹将那一点鲜红抹开,樱桃唇沾染血色愈发诱人。他眸色黯得吓人：“为什么咬人？” 顾笙笙唇瓣轻吮，下意识想咬沈妄的指尖，旋即反应过来,怒道：“把手拿出去！” 沈妄呼吸炙热：“是你先摸我。” “……”顾笙笙一窒，气道：“我又没往衣服里伸，你把手拿开！” 沈妄定定看她，大手往外抽，细腻肌肤仿佛有魔力般吸住指尖。 口腔中血腥味弥漫，更添□□。 顾笙笙被他眼神吓到，色厉内荏地嚷嚷：“你……你根本不在乎我！” 沈妄不解：“嗯？” 顾笙笙更气了，环抱着胳膊背过身去，咕咕哝哝：“我会死掉的。” 温暖胸膛从背后覆上：“你不会死。” 顾笙笙忧愁地拢着眉头：“你什么都不知道！” “双修，阴阳和合之道。”磁性嗓音在耳畔响起，用念十四行诗的语调讲述双修之事。 顾笙笙忍不住回过头，眸中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 沈妄被这双眼睛看着，忍不住又要吻她：“我查过。双修不会死人，反而对双方都有好处。” 顾笙笙战术后仰，杏儿眼又瞪圆了：“有什么好处？” 活脱脱一只猫咪。沈妄想着，随口拿小说里的话忽悠她：“洗髓锻体，增强修为，滋阴补阳……” 说到这里，沈妄忍不住低咳，自己也觉荒唐。 顾笙笙却听得呆住了，她自小所听所闻都是双修的可怖，第一次听说双修还有好处的：“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沈妄道：“我查了资料。” 顾笙笙肃然起敬：“居然有资料流传下来吗？莫非是什么秘修宗卷？” 沈妄深深地看她一眼。顾笙笙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丝毫没察觉自己说漏嘴了——尽管两人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 沈妄有耐心，愿意等她自己捅破。 沈妄伸手过去，顾笙笙躲闪一下，被沈妄捉住，整理好她凌乱的长发与衣裙，这才按铃叫人。 进来的是李竟。 李竟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沈妄怀里的顾笙笙，夭桃艳李般的一张脸，看了多少遍仍会被摄住心神。 直到一个凛冽眼神甩过来。 李竟回过神来，就对上自家总裁不善的视线，忙垂眉敛目：“……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 沈妄道：“周未呢？” 李竟道：“周未他出去了。先生，有什么事吩咐我也一样。” 沈妄道：“一份资料找不到了。” 李竟笑道：“您办公室的资料一向都是分类放的，我来找吧。请问是什么资料？” 顾笙笙抢着道：“是修……” 沈妄打断她：“不必，你出去吧。” 李竟一头雾水，也不敢问，又退出去了。 等门一关，顾笙笙就道：“是不是根本没有那份资料，你是骗我的！” “没有骗你。”沈妄无奈，架不住顾笙笙一个劲儿闹腾，拉开抽屉亲自翻找。 顾笙笙眼珠一转，跳起来：“我帮你一起找。” 沈妄的办公桌整洁干净，顾笙笙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没发现什么不该有的，只找到一个银质打火机，半包烟，一盒巧克力，不知是哪位下属的喜糖。 顾笙笙坐在办公桌上剥巧克力吃，晃着腿看沈妄找东西：“怎么还没找到？” 从前曲眉收拾沈妄的办公室从来井井有条，这几天周未代管，摆放方式变了，一时间翻找不到。 沈妄领教过顾笙笙的醋劲儿，不敢说，只道：“这资料是秘密，不能随便现于人前。” 顾笙笙忙压低声音：“可是周未知道呀。” 沈妄道：“周未是我的心腹。” “……”顾笙笙鼓了鼓脸，决定讨厌周未。又扳着沈妄的脸追问：“那我呢？” 沈妄道：“你是我的小祖宗。” 沈妄打开最末一个抽屉，总算找到那一叠厚厚“资料”，展眉道：“在这里。” 顾笙笙嗖一下抽走了。 “等等，我帮你翻。”沈妄拉她的手。 顾笙笙以为沈妄要来抢，抱起资料飞快地跑到窗户边，翻开。 炉鼎二字跃入眼中，顾笙笙立刻认真地看起来。 片刻后，顾笙笙哗啦一下把资料丢开，碰到脏东西似的直跳脚：“沈妄，你这个……登！徒！子！” 沈妄推动轮椅过去，从地上捡起资料，看了眼。厚厚一沓资料，都是周未精心搜集而来，堪称最全小黄文精华摘抄。 顾笙笙翻到的那一页，恰是最重口味，多人运动，夹着书签。 “……”沈妄把书签扔掉，勾住顾笙笙的手：“不是那些。我划了一些重点，你来看。” “我不看！好恶心！我的眼睛脏了！”顾笙笙甩开手，小脸皱成一团，作势干呕：“你也别碰我，我现在看见男人就讨厌！” “……”沈妄立刻撇清关系：“这是周未夹进来的，我也没看过。” “真的？”顾笙笙斜眼，小脸写满怀疑。 沈妄把那页不可描述撕了，若无其事将资料翻到自己划出重点的几页：“你看，这些才是重点。” 顾笙笙将信将疑地走过来，看见资料上果然有标注和笔记。她半蹲下来，趴在沈妄膝盖上认真看。 沈妄大手放在她发顶，一下一下地顺毛。 顾笙笙一边看一边嘟哝：“哪个门派出了元婴期剑修是能称霸神州的，怎么被龙傲天一指头就戳死了？炉鼎可以当圣女的吗？双修……双修还能增进修为？” 顾笙笙飞快地把标注的双修部分看完，果然没有一页说双修会死人的，反而好处多多。 一口气看了这么多不可描述内容，顾笙笙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的同时，又忍不住脸红红。 对上沈妄的视线，才发觉他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顾笙笙立刻站起身，却“哎呀”一声摔了下去。 沈妄一把接住她：“怎么了？” 顾笙笙苦着脸：“腿麻……” 沈妄拉起顾笙笙，让她坐到自己怀里，大手揉捏她膝盖和小腿。又道：“现在可以放心了？” 顾笙笙从小根深蒂固的恐惧哪有这么轻易打消，不放心地道：“万一我是个例外呢……哎呀！你轻点儿！” 沈妄下颌紧绷，把语气放缓：“是不是例外，试试就知道了。” 顾笙笙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催促沈妄：“再捏捏。” 沈妄顺从地揉下去。 顾笙笙的双腿酸麻，又被沈妄捏得痒酥酥的，忍不住埋在沈妄肩头哼哼唧唧，露出染上粉色的小巧耳廓。 一点湿热划过耳廓。 128 顾笙笙登时发出绵软的惊喘，敏感得过分：“你干什……” “试试，好不好？”沈妄捻上那小巧可爱的耳朵，微凉软嫩。 顾笙笙一把抓住沈妄的手：“干……” 她痒得直抖，一句话半天也说不完整。 沈妄慢条斯理地捏住她下巴：“又说脏话，给你洗洗嘴。” 顾笙笙眼里含着水雾，气得往后仰，沈妄的唇追上来。 触碰，躲闪，迎合，欲拒还迎。 顾笙笙抬手按在沈妄唇上，湿漉漉睫毛颤抖不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整个人从里头要融化似的：“沈妄，我还是害怕。” “别怕。”沈妄克制地吻在她鼻尖，“我们就试一试，比接吻多一点。一旦你觉得不舒服就喊停，可以吗？” 沈妄嗓音里透出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柔，顾笙笙忍不住仰头，主动寻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红豆奶茶的味道。茶味淡，奶味浓，带着顾笙笙特有的甜。 顾笙笙又往后退，求证道：“只是接吻多一点点……” 沈妄扣住她后脑，再度吻了上去。 顾笙笙“唔唔”两声，抗拒得不够坚定，唇瓣的每一次触碰触碰都叫她灵魂颤栗，爱意如春潮泛滥，双臂不知不觉环上沈妄的肩膀。纤细腰肢被沈妄握在手中，仿佛随时都能折断。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去，偶尔响起湿润水声。 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沈妄浓密的睫毛和眼皮上深邃漂亮的痕迹。 那双凤眸忽然张开，璀璨如黑曜石的眼仿佛要将顾笙笙的灵魂都吸进去。四目相对。 顾笙笙心脏砰砰跳，好像做坏事被抓包，脸也烫得厉害。 沈妄退开些，捏着顾笙笙的下巴，指腹一遍遍摩挲唇角：“教过你多少遍，接吻要闭上眼睛。” 柔嫩唇瓣染上湿润，红馥馥地散发出一股致命的甜蜜，诱人采撷。顾笙笙眼波如水，唇瓣微分，下意识含住沈妄的指尖。 吮吸。 沈妄呼吸骤然粗了，几乎是同时，顾笙笙被烫到似的弹起来：“你怎么又……停停停！” 沈妄哪里还停得下来，本能地扣紧顾笙笙腰肢往怀中用力一压。顾笙笙再次跌回他膝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喘。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喘。 顾笙笙全身重量都压在沈妄身上,随着她猛然坐下，滚烫触感越发分明。 顾笙笙从腰椎处腾起一股酥麻，浑身都软了,要哭似的：“你……你怎么这样！” 顾笙笙很生气的，可话出口时软得像化开的麦芽糖，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沈妄把她当麦芽糖似的揉搓,脸埋进她柔润冰凉的发丝里深嗅，呼吸热烫地打在她颈侧。 顾笙笙被蹭得又痒又热,快被沈妄身上的蓬勃阳气熏晕了，像上回在温泉里泡到神志不清似的,又热又晕。可她越躲，抵着她的东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剑拔弩张。 顾笙笙听不进去，本能地胡乱挣扎。沈妄隐忍皱眉,痛苦愉悦兼而有之：“别动！” 顾笙笙一颤，往后仰：“你是不是凶我？” 沈妄：“……不是。没有凶你。” 顾笙笙眸光流转,沿着沈妄的脸往下流连。他额上渗出汗水，一丝不苟的黑发也散落下来，衬衫领口扯开露出了明晰锁骨和结实胸肌,喉结上下咽动，性感得要命。 顾笙笙的眼波有若实质,落在哪里，哪里就燃起火焰。 沈妄一把将她按入怀中，贴在她耳边近乎央求地道：“求你,别动，抱一会儿就好。” 顾笙笙耳朵最是敏感，颤抖得发出一声呜咽,到底咬住了唇没再挣扎，只是乖乖地靠在沈妄怀中，听着他粗沉而克制的喘息。 沈妄从前觉得自己并非重欲之人，可如今跟顾笙笙两心相悦，欲望便如开闸洪水般奔涌而出，难以自制。 沈妄嗅着顾笙笙发上淡淡香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才发现顾笙笙在他怀里安静得过分。 沈妄托起她下巴，顾笙笙眼睛湿漉漉，鼻尖微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妄直想往她娇嫩脸颊上咬一口，尝尝是不是甜的。 光是想一想，才按下去的欲望又蠢蠢欲动。沈妄克制住这个念头，捧着顾笙笙脸颊：“吓到了吗？还是弄疼了？” 顾笙笙本来没有哭的，听沈妄这么一问，含在眼里的水滴就滚了下来，圆溜溜一颗晶莹沿着脸颊滚下去，啪嗒，落在沈妄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外套上，沁出一点深色。 那一滴泪像打在沈妄心口，顿时深觉懊悔：“不喜欢吗？下次一定不会了，你说停就停……” 沈妄哄了半天，顾笙笙只是摇头，不吭声。 沈妄贴上她眼睑，一点点吮去泪水，又往下吻她雪白无暇的脸。顾笙笙小脸上顿时焕发出玫瑰花般的红晕，主动送上唇要沈妄也亲一亲。 沈妄吻过顾笙笙的唇，牵起她的手，把十根手指都一一吻过。顾笙笙唇角终于有了笑意。 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去。两人胡闹起来心无旁骛，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沈妄道：“起来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 “……”顾笙笙搂紧沈妄的脖子，不肯下地。 “这么黏人。”沈妄低低笑了声，道，“说好带你去见朋友，乖，回家再抱。” 顾笙笙却一反常态地紧紧黏在沈妄怀里，怎么哄都不肯下来。沈妄轻托顾笙笙的腰让她起身，她却跟被火烫着般拍开沈妄的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裙摆。 沈妄察觉到手掌上的一抹湿润，愣了下。 “我不是故意的！”顾笙笙耷拉下脑袋，手指攥着裙摆揉来揉去，耳根都红透了。 “我不笑。”沈妄低咳，又教育她：“生理期不该喝冷饮，刚才喝了那么多奶茶，该肚子痛了。不对，你生理期上周才结束……” 沈妄抬手一看，掌心并无红色，他恍然看向顾笙笙：“你……”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来。她在沈妄面前一向没什么脸皮可言的，这会儿却窘得想死，还恼羞成怒地嚷嚷：“你不准笑！我不是尿裤子！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妄眸中闪过笑意：“这其实是……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累了的话，我们回家。” “不是说好去吃私房菜吗？”顾笙笙惦记着。 沈妄无奈，揉揉她头发：“那我叫人给你买一身衣服来。” 公司上下已经走光，只剩李竟兢兢业业守在门外，替总裁和总裁夫人守门。 沈妄没让李竟进来，只在电话里吩咐他：“你买……” 顾笙笙勒住沈妄的脖子：“不要李竟！” 沈妄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低低的说话声，顾笙笙奶声奶气的声调若隐若现，李竟听得耳根子都热了，赶紧把电话拿开。 怪不得总裁被迷得死心塌地，这谁顶得住啊？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才响起沈妄的吩咐：去商场买一套女装送来。 李竟收到尺寸，看都不敢看，找了家高奢品牌叫店员从里到外配了一套。也不敢想，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衣服一送到，就被赶走了。 三个特助里，周未是最常跟在沈妄的。以前李竟总暗暗不平周未得总裁偏爱，自己却要辛辛苦苦在外应酬打拼，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竟拨通周未的电话：“快点滚回来，我想出去跑业务！” 周未喜气洋洋：“我跟妹子在吃饭呢，你也过来吗？” 李竟咆哮着挂断电话：“我不想再吃狗粮了！滚！” 顾笙笙在洗手间磨蹭了许久，才推门出来，眼睛都不肯看沈妄。 沈妄伸手：“过来。” 顾笙笙慢吞吞走过去。 沈妄牵住顾笙笙的手，眸光在她身上流连。 顾笙笙的新裙子是纯黑色，天鹅绒质地裹在身上，轻轻一动就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婀娜迷人的曲线。顾笙笙容貌秾艳，平时爱穿红，夭桃艳李一般。今天陡然换了身黑色，倒是别有一股惊心动魄的冷艳。 沈妄大手搂过她腰肢：“这样穿也很好看。” 顾笙笙也知道自己很好看，不肯坐下来弄皱新裙子，又兴致勃来：“走吧，吃晚饭，我肚子好饿了。” 沈妄道：“司机在楼下等了。” 顾笙笙忽然拉住沈妄：“等一下。你还说我呢，自己也这么粗心。” 沈妄轻扬眉梢，以示疑惑。 顾笙笙指指沈妄的领带，老气横秋地教育：“领带没打好。” 沈妄换了身新西装，又是一副禁欲矜贵模样，只是领带松散。他抬手系领带，只是系了几次都不得章法。 顾笙笙看不下去了，拨开沈妄的手，半弯下腰认真地给他打领带。这些日子顾笙笙经常给沈妄打领带，动作已经很娴熟了。 沈妄眸中闪过得逞之色，注视着顾笙笙认真的小脸。顾笙笙把注意力都放在领带上，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着，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沈妄肌肤，泛起电流般战栗。 顾笙笙认真地把领带打好，又抚平衬衫领口，端详一番，只觉得沈妄英俊非凡，喜滋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沈妄呼吸一沉，正要回吻，顾笙笙就退开了。转身去推沈妄的轮椅：“走吧走吧，我都饿坏了。” 晚餐在一家私房菜吃。门脸是普通的仿古建筑，推门而入才发现别有洞天，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硬是开辟了一片小桥流水，栽着不合时节的荷花，细看时连桌上的花瓶都是古董。有钱人的享乐无穷无尽，要让顾笙笙自己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这家私房菜的噱头是仿膳，一道道宫廷点心看得顾笙笙口水长流。顾笙笙翻到甜点页一顿乱勾，被沈妄拿回去，取消了几样甜点，只留下一品糖蒸酥烙。 顾笙笙急忙道：“我请求预支点心额度！” 沈妄淡定合上菜单，让服务生离开：“你已经超支半个月了。” 顾笙笙心虚了一下，央求道：“我好饿，再点多一个。” 沈妄不为所动：“你吃不完。” 顾笙笙一个劲儿道：“吃得完吃得完！” 沈妄戳穿她：“眼大肚子小。” 顾笙笙眼珠一转，想起网上的撒娇攻略，奶声奶气道：“可是人家肚肚饿，求求你～” 沈妄一口茶呛进气管，低着唇肩膀剧烈震动。 顾笙笙见效果这么好，再接再厉道：“再不给人家吃，我就生气气哦～” 沈妄将一口血咽下，捏住顾笙笙软嫩脸颊，一字一顿：“我看你是皮痒痒。” 顾笙笙撒娇不成，跑到栏杆边趴着，留给沈妄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沈妄不急着哄她，接了个电话，对顾笙笙道：“我有个朋友也在这里吃饭，要见见吗？” 顾笙笙立刻回头：“你的朋友？” 沈妄生性冷淡，加之受伤后坐着轮椅，更是极少与外界来往。能让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一定是很好的关系。 可是沈妄受伤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出现？这算什么朋友？ 沈妄似乎看穿了顾笙笙的心思，微微一笑：“他先前在国外，最近才回国。” 顾笙笙听完才罢了，点点头：“那就见见吧。” 不一会儿，包厢门被推开。走进来的青年脚步微促，直直走到沈妄跟前：“哥！” 沈妄端坐在轮椅上，点头：“顾屿。” 顾屿的眼神往沈妄腿上一望，咬肌绷紧：“我先前在国外，什么风声也没听见……” “我知道。”沈妄态度是难得地温和，“已经过去了。” 顾笙笙出神地看着顾屿。这人年纪尚轻，气势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顾屿察觉她的视线，眼神忽而掠过来，凛冽如冰。 顾笙笙终于明白那熟悉感是什么了——这人眉目间与沈妄颇为相似，此时见他与沈妄一坐一站，竟是照镜子一般。 顾屿和沈妄最像的,是那双凤眼，漂亮狭窄的双眼皮，眼角微微上挑,贵气凛冽。 顾笙笙看看沈妄，又看看顾屿，杏眸里的好奇丝毫遮掩不住。她长得一张红颜祸水的脸,顾屿率先败下阵去，移开了眼。 顾笙笙当着自己的面盯着别人看,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也叫沈妄心生不悦。 沈妄提醒道：“顾屿。” 顾屿向顾笙笙问好：“大嫂，我是顾屿。” 顾笙笙不是第一次当大嫂,可顾屿看着比沈霆琛顺眼多了，也就摆出长嫂如母的架势来：“你好,弟弟。” 顾屿：“……” 顾笙笙看起来一团奶气，顾屿对这句“弟弟”怎么也应不出口。 沈妄一个眼刀甩向顾屿,顾屿只得违心地应道：“您好，大嫂。” 顾笙笙对这个懂礼貌的弟弟更添了几分好感,像模像样地招呼：“坐下说吧。” 三人分别落座。 沈妄和顾屿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与问候，直入主题地谈了彼此的近况。顾屿得知顾笙笙为沈妄做的事后，敬重更添几分,以茶代酒谢顾笙笙。 顾笙笙忍不住好奇：“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叫沈妄哥哥？” 顾笙笙不免联想到沈霆琛，沈国昌到底有几个私生子？ 沈妄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我们是表兄弟。” 顾笙笙暗暗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服务生进来摆餐具，又端了菜进来。顾笙笙一闻见香气就知道不错，卖相也一道比一道精致,还有自制的青梅酒。 服务生上完菜，顾屿又点了椰汁官燕与豌豆黄，对顾笙笙道：“这两样甜食很受女孩子欢迎,大嫂应该会喜欢。” 顾笙笙弯弯眼向顾屿道谢，还转头向沈妄偷偷做个鬼脸。 沈妄舍不得说她，便向顾屿道：“你几时开始关注女孩子的口味了？” 顾屿彬彬有礼道：“哥，你现在结了婚，也应该学着关注大嫂的口味。” “你大嫂的一切我都了然于胸。倒是你。”沈妄凤眸微眯，“你一回国就为个小演员闹出事来。” 顾笙笙一直津津有味看着这兄弟俩互怼，冷不丁中了一枪：“小演员怎么啦？” 沈妄面无表情改口：“小演员很好。” 顾屿拿起酒壶亲自为沈妄斟酒，有求饶之意：“哥说好就是好。” 沈妄扫他一眼，端起酒跟顾屿碰杯，仰头饮尽。另只手直接按下顾笙笙暗搓搓端起的酒杯，把青瓜汁端给她。 沈妄和顾屿许久不见，两人推杯换盏多喝了几杯，不免谈起过往。 顾屿的母亲和沈妄的母亲是嫡亲堂姐妹，两人感情极好。只是当初顾母不满家里安排的婚姻，逃婚跟顾家少爷私奔出国，从此在国外定居。 沈妄母亲去世时，顾母抱着才一岁的小顾屿回国奔丧，在灵堂前当着众人的面把沈国昌痛骂一顿。还动过将沈妄带出国的念头，只是被沈老爷子和沈国昌双双回绝。 后来沈妄出国留学，顾母强烈邀请沈妄去自己家住，劝不动后干脆把顾屿踢来跟沈妄一起上学。 富有的华人在当时容易遭到仇视，顾屿被家里养得娇气，脾气还大，每每惹了一堆人在放学路上堵他。沈妄为了这小跟班没少跟人打架，身手都在街头实战中锻炼出来了。 顾笙笙听得入神，自己缺席的回忆在讲述中一块块拼凑起来，展现出一个更加立体而鲜活的沈妄。 沈妄听到此处，隐有笑意：“当时每天都是鼻青脸肿地去上学。” 顾笙笙“啊”了声：“那同学和老师有没有嘲笑你？” 顾屿喝了酒，愉悦地接口道：“哥是老师们的心头宝，男孩子不敢招惹他，女孩子们只会心疼地给narkissos送巧克力蛋糕，埋怨混蛋们揍花了他的脸——” 尾音消失在沈妄的死亡凝视里，顾屿闭上了嘴。 沈妄夹了一颗芥末虾球放在顾笙笙盘子里，低声且迅速地解释：“我一块都没有收过。” 顾屿看出了沈妄的家庭地位，三观隐隐崩塌。 顾笙笙把虾球吃掉，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妄吩咐顾笙笙：“注意安全，不要自己乱跑。” 顾笙笙摆摆手：“知道啦。” 直至顾笙笙纤细背影消失在门口，沈妄的眼睛还望着那个方向。 顾屿凉凉提醒道：“洗手间就在十五米开外的走廊上。” 沈妄冷冷回敬道：“不如先先聊聊你悲惨的初恋？” 顾屿闭上了嘴。 顾屿正是因为失恋才回国，全家人都担心这位从小顺风顺水的少爷会大受打击一蹶不振，顾母还特地打了半小时视频嘱咐沈妄好好教育弟弟。 结果顾屿回国不到一星期，就闹出跟人争抢小明星的把戏来。 沈妄道：“我看过那小明星的照片，长得很像……” “不一样。”顾屿有些急促地打断。 沈妄轻敲桌面：“你已经成年，有些事我不会再管你。别玩火自焚。” 顾屿唇瓣动了动，半天才道：“我有分寸。” 沈妄点到为止，说起正事：“你想回国创业，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顾屿也正色起来，与沈妄谈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沈妄听罢觉得颇有条理，只是欠缺锻炼与经验。 129 沈妄道：“vr的研发投入资金太大。我想你也不愿意进沈氏，对娱乐业有没有兴趣？” 顾屿秒懂：“为了嫂子？” 沈妄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一份可行的市场调查和策划书给我。” 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顾屿答应下来。 两人又谈论一回生意上的事，顾屿才回a市，许多生意场上的事要请教沈妄。 沈妄忽地看眼手表：“笙笙还没回来。” 顾屿道：“女士去洗手间总是慢的。” 沈妄皱眉：“今天没带保镖，我不放心，去看看。” 顾屿才走到门口，顾笙笙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脸颊带着奔跑后的晕红，饶是顾屿心有所属也被晃了下眼。 沈妄见顾笙笙受惊的模样，沉下眼：“怎么了？” 顾笙笙扑进沈妄怀里，喘着气道：“我好像看见……看见安荷了。” 沈妄放下心来，轻轻顺着顾笙笙后背：“慢慢说。” 顾笙笙喘匀了气，把自己刚才看见的事说了：“我刚才路过一个包厢，看见安荷她跟几个男人坐在里面。她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沈妄道：“也许是她的朋友呢。” 顾笙笙还是不放心：“那些男人年纪都能当她爸爸了。而且……”安荷还画着浓妆，穿得很暴露。 沈妄见顾笙笙满脸担忧，便道：“好，我派人把她带回来。” 顾屿主动请缨道：“这家餐厅是我朋友开的，我出面方便些。” 沈妄点点头，吩咐他看好顾笙笙：“注意安全。” 顾笙笙带着顾屿走到门口，把包厢位置指给他看，又给他看了安荷的照片：“她今天穿银色露背装，很好认的。” 顾屿点点头，迈开长腿走了。 顾笙笙回到包厢里，心神不定地问沈妄：“顾屿一个保镖都没带，会不会挨揍啊？” 沈妄把一勺豌豆黄喂到顾笙笙嘴边：“顾屿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也不配当我弟弟了。你不如给你朋友点壶热饮。” 热腾腾的原磨豆浆送到时，顾屿也带着安荷回来了。 安荷身上披着顾屿的外套，里头是在这个季节过于清凉的银色镂空长裙，妆容浓艳，模样跟平日大相径庭。 任谁一看都知道她刚刚在饭局上扮演了什么角色。 安荷一进门就抱住顾笙笙：“笙笙！” “安荷！”顾笙笙抱抱她，发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顾笙笙把热豆浆递给安荷：“你喝点热饮暖暖身。” 包厢里灯光明亮，桌上的饭菜都撤了，没有烟酒和老男人身上熏人欲呕的气味，只有淡淡的檀香味与花香。 安荷慢慢地喝完半杯热豆浆才缓和下来，顾笙笙一直握着她的手：“好点了吗？” 安荷先左右看了看。顾笙笙道：“沈妄他们出去抽烟了。你放心吧。” 安荷劫后余生，既有被好友撞见最难堪一面的羞愧，又感激于顾笙笙的体贴。 安荷忽然紧紧抱住顾笙笙：“谢谢你，笙笙。你不知道你今晚拉我这一把，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啊。顾笙笙拍怕安荷的后背，心里难受极了。安荷在原书中因为得罪沈霆琛和顾云烟，处处受到打压，最后只能去这种饭局当交际花。 安荷这种无父无母，又急需用钱的女孩子是圈子里最容易被狩猎的目标。安荷在上一世的饭局上遭遇了什么，顾笙笙不得而知。可她很快就堕落下去，再到后来染上了病，死时才二十来岁，她的父亲也在她死后不久，彻底停止了呼吸。 顾笙笙越想越内疚。她明明知道安荷将来会遭遇什么，为什么不及早做好准备呢？不早点提醒安荷呢？ 顾笙笙抱着安荷，低声道：“对不起啊安荷，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爸爸……” 安荷顿时泪意上涌，安荷终于断断续续讲出了原委。 安荷这阵子为了债务和父亲的病一直显得精神恍惚，经纪人龙姐深知安荷家里的情况，极力游说安荷去陪客户喝酒——给大老板们留下好印象不说，要是能拉到个好资源，不就平步青云了吗？ 龙姐一向做些拉的业务，安荷自然知道其中没这么干净。可架不住龙姐一再洗脑，又接到几个催债电话，安荷一念之差就答应了。 等进了包厢安荷就后悔了，可在那种场合她一个女孩子跑也跑不掉。要不是恰好撞上顾笙笙，安荷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安荷极力忍泪：“我爸爸的情况又恶化了……医生说随时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想把爸爸转到大医院去，可我之前借的钱还没还上……” 顾笙笙道：“那你也不能……不能……” 顾笙笙说不出口，安荷自嘲地笑了笑：“我这几年没日没夜的拍戏，左手发的片酬右手就还债了，我真的好累啊。我不怕吃苦，真的不怕。可是我怕自己的努力没结果，无论我赚多少钱，爸爸都不会再醒了。” 顾笙笙的眼泪掉了出来，急道：“你需要多少钱，怎么不告诉我和雪儿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安荷笑了笑。那些钱，对于顾笙笙而言只是几只名牌包，可对于安荷而言却是一辈子填不满的无底洞，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山。 “笙笙，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仗着我们的友情就厚着脸皮占便宜。我爸爸的病不是三年五载，是一辈子。” 顾笙笙笃定道：“好朋友也是一辈子的！” 安荷的眼泪终于也掉了下来。 顾屿备好了车,本想进门通知一声，看见两人正在抱头痛哭，道声打扰就迅速退了出去。 沈妄皱眉：“怎么哭了？” 顾屿道：“那位可怜的姑娘吓坏了。” 他问的是顾笙笙。沈妄冷冷掠过顾屿：“那是笙笙的朋友。” 顾屿露出惊诧神色,很快领悟沈妄的意思：“我还不至于。” 顾屿抽出烟来，递给沈妄一根，替他点火。 沈妄修长指尖夹着烟,只是闻了闻，并不抽。看着顾屿熟练地吞云吐雾。抽完一支,又点第二支。 沈妄提醒：“少抽烟。” “知道了，daddy。”顾屿悻悻地放下烟。 沈妄接下去：“乖。” 沈妄又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在沈妄回国前,这个跟屁虫弟弟还是个每天喝牛奶盼着长高的小家伙。 顾屿道：“高中的时候，跟几个朋友学着抽,慢慢就上瘾了。倒是你，戒烟了？” 沈妄手中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没什么瘾头。” 顾屿挪揄道：“从来没见你对什么东西上过瘾。是不是只有工作才能让你兴奋？” 沈妄吐出一个字：“有。”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对嫂子上瘾了。肉麻。”顾屿受不了地道。 沈妄轻嗤：“改天来家里吃饭，你嫂子亲自下厨。” 顾屿诧异：“嫂子会做饭？” 顾屿身边的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何况顾笙笙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年纪又小。 沈妄丝毫不掩得色，强调：“你嫂子做饭很好吃。” 顾屿只道沈妄情人眼里出西施,根本不当真。何况沈妄对他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顾屿在事业有起色之前并不敢往沈妄跟前凑,免得被他教训。 时隔很久后，当顾屿第一次吃到顾笙笙做的饭菜时，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包厢里,安荷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擦干净脸。 顾笙笙不放心安荷一个人回家，邀请安荷跟自己回家住一晚。安荷不肯：“你结婚了,不方便。” 顾笙笙便给席雪儿打了个电话，席雪儿就住在不远的市中心公寓，闻言很激动：“快来啊，我在家正无聊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顾笙笙道：“不用了，我叫人送安荷过去，你在楼下等吧。” 顾屿成为了这个荣幸的司机。 回家的路上，顾笙笙一直在跟席雪儿和安荷发消息。 点开新语音，陡然放出一声鸡叫：“我可以！！！” 把闭目养神的沈妄震得睁开眼。 顾笙笙还问沈妄：“顾屿是不是单身？” “不可以。”沈妄揉揉额角，“顾屿不喜欢她那种长相。” 顾笙笙道：“你还记得雪儿的长相啊？” 沈妄瞬间睁开眼：“……我的意思是，顾屿只喜欢某一种长相。” 顾笙笙哦了声，又继续发消息。 沈妄觑着她小脸上的神色，慢慢松了口气。 顾笙笙又抬起头问：“哪种？雪儿说可以照着整。” “……”沈妄重新闭上眼睛。 顾笙笙歪在沈妄身上，声音变小了：“小声一点，沈妄睡着了，我用打字的。” 沈妄唇角微微翘起。 等车子回到家时，顾笙笙却已经睡着了，埋在沈妄怀里怎么哄也不起来。 沈妄轻轻抓着顾笙笙肩膀推开：“乖，先下车。” “不……你抱着我下去。”顾笙笙困得口齿不清，紧紧攥着沈妄衣襟不放。 沈妄僵硬了一瞬。 顾笙笙“唔”了声，忽然睡意全无，抬眼看沈妄，无措道：“我……你别生气。” 沈妄揉揉她发顶，缓声道：“没生气。你先下车。” 顾笙笙说错话，乖乖地下车了。也不要沈妄抱了，自动自觉地推着沈妄上楼。 回到卧室，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温度恰好，水面飘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顾笙笙也没有抢着先洗澡，推着沈妄进浴室：“我今天帮你洗头呀。” 顾笙笙殷勤的小模样着实可爱，沈妄随口道：“你不如陪我一起洗澡。” 顾笙笙愣了下。 要是在平时，顾笙笙肯定不愿意。可刚才她说错话惹沈妄难过了……顾笙笙小小声道：“好呀。” 沈妄解领带的手一顿，抬眼去看顾笙笙。 顾笙笙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妄抬手抱住顾笙笙：“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哄我。” 顾笙笙贴着沈妄的脸颊蹭了蹭，小声道：“可是你不高兴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练习走路，我不是故意说你的。” “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沈妄语气低沉，“我的腿一直治不好，你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有一点，也不是对你失望，是对腿失望。”顾笙笙学着沈妄的话。 沈妄差点被逗笑，轻轻拍着顾笙笙的后背，认真地对她分析：“国内外的顶尖医生都为我诊断过，我双腿完全复原的几率几乎为零。笙笙，我不想给你无谓的希望。” 顾笙笙斩钉截铁地道：“我不管那些医生怎么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好的！” 顾笙笙的信心不知从何而来，沈妄无奈地揉揉她，心中却是无限暖意：“好。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请一个专业人员回来配合复健。” 沈妄终于愿意复健，顾笙笙高兴得喵喵叫，抱着沈妄亲了好几口。沈妄也不甘示弱，抱着顾笙笙回以一个深吻。 沈妄没让顾笙笙陪自己洗澡，顾笙笙表示自己可以帮沈妄擦背，沈妄拒绝了，并表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笙笙隐约明白了什么，又不甚明了。只好去隔壁洗了澡，回到房间时沈妄居然还没出来。 沈妄洗澡一向很快的，有什么事要做这么久啊？顾笙笙趴在床上，拿出手机看。 橙柠姐妹花群里，席雪儿和安荷又刷了屏。 席雪儿：“我跟那位帅哥真的没机会了吗？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安荷：“死了死了，我第一天下海就被沈妄撞见，他会不会以后都不让笙笙跟我玩了？美女落泪.jpg” 席雪儿：“死了死了，我爱上他了。得不到这个帅哥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眼泪从嘴角流下.jpg” 安荷：“你那叫喜欢吗？你那是馋他的身子，你下贱！” 席雪儿：“我就是馋他的身子！我下贱！” 顾笙笙忙着偷表情包，然后才发了句：“沈妄没跟我谈这件事，他不会不让我跟你玩啦。” 又道：“雪儿你别想了，我问过沈妄了，他在包养一个小演员。不是什么好男人！” 席雪儿尖叫：“我不要钱啊！” 顾笙笙：“……把衣服穿上吧你。” “我穿了内裤。”背后响起低磁嗓音。 顾笙笙猛回头，就见沈妄裸着结实强健的臂膀，腰部以下围了浴巾，发梢还在往下不停滴水。 沈妄表情有些迟疑，停在床边不远处看她。 顾笙笙反应过来：“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啦。” 沈妄表情瞬间冷了：“那你看见谁没穿衣服！” 顾笙笙笑得捶床：“哈哈哈哈哈你好土，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网上冲浪！” 顾笙笙笑点低得要命，眼泪都笑出来了。沈妄看她笑成那样，捉住她脚心挠了挠。顾笙笙跟被电打了似的满床打滚，求饶道：“哈哈哈好痒，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妄上了床，把顾笙笙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她脸旁：“哪里错了？” 顾笙笙喘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睡裙领口露出一抹雪痕也随之起伏跌宕。她好半天才止了笑，杏儿眼还是弯弯的：“我不该笑话你。不该说你土。” 沈妄道：“不够。” 顾笙笙想了想：“我给你表演个转花手？”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土。沈妄面无表情地看她：“你敢做那个我就把你手捆起来。” 顾笙笙脸红了一下：“啊？你好下流！” “……？”沈妄慢慢眯起眼：“你在想什么？” 顾笙笙说漏嘴，忙捂住嘴用力摇头。 沈妄嗤笑，抓住顾笙笙的两只手按在头顶，用力扣紧：“是这样吗？” 顾笙笙双手被扣在头顶，生出一种被掌控的不安全感，可因为这个人是沈妄，心脏又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软绵绵道：“不要这样。” “你买的那些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沈妄一字一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沈妄嗓音低磁，贴在顾笙笙耳畔道：“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诚实不诚实。” 顾笙笙超级诚实地偏头吻住了沈妄。 沈妄一震，竟然忘了反应。 顾笙笙第一次占据主动权，舌尖沿着沈妄的唇缝舔了一圈又退出，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诚实吗？” 沈妄眸色幽深，瞬间扣住顾笙笙后脑，重新夺回了主导权。 氧气告急，顾笙笙软绵绵靠在沈妄怀里。只觉得沈妄胳膊肌肉硬得像铁，呼吸粗沉，紧紧将她往怀里按，要把她揉碎似的。 沈妄的呼吸粗沉地落在头顶，喘了几息，最终还是松开了顾笙笙：“等……等我的腿治好。我想给你最好的。” 办公室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体里，顾笙笙晕乎乎地想，双修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嗯。” 沈妄的怀抱滚烫，剧烈的心跳震得顾笙笙睡不着。她本能地缠上沈妄，仰头去寻沈妄的唇：“再亲亲。” 沈妄好容易将欲望按捺下去，被她小猫舔水似的吻再度勾起，只得将顾笙笙翻过去，从背后搂紧：“乖乖睡。明早不是约了你的朋友？” 顾笙笙含住沈妄的指尖，哼唧道：“那你记得喊我起床。” “好。”沈妄吻她发顶，“乖乖睡吧。” 130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阳光澄澈，把春季的潮湿一扫而空。 女佣们把被子抱在院子里晾晒。虽然有全自动烘干机，顾笙笙还是坚持被子要晒过才舒服,带着阳光特有的香气。 顾笙笙在厨房里忙活着，熟悉的令人魂牵梦萦的香气从炉灶上飘散出来，引得佣人反复路过厨房,想多闻几口。 许久没起床做早餐，顾笙笙开了直播。 自从直播间被谢子卿的粉丝涌入,骂人的弹幕也多了许多，顾笙笙直接关了弹幕,清清静静地直播：“今天急着出门，做点简单的。” 顾笙笙动作飞快地和面,揉面，烤了一盘牛奶面包卷,又另外烤了一炉红豆面包。 被屏蔽的弹幕整齐划一划：【简单的……简单的……】 【这就是主播的简单】 【跟我们凡人果然不一样】 【主播做面包的难度等级，跟河南老妈做饺子一样吧】 面包进入烤炉,顾笙笙开始准备三明治的材料。 牛油果，黄瓜，番茄,紫甘蓝，白煮蛋……顾笙笙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刀,食材飞快地变成均匀的细丝或薄片，她讲解道：“喜欢的材料都可以放，除了水分太多的,会破坏面包的口感。” 鸡胸肉也腌制好了，开火放底锅小火煎熟。 顾笙笙把吐司切片，挤上沙拉酱,依次摆上紫甘蓝丝、黄瓜片、牛油果、番茄、鸡胸肉和对切的白煮蛋，用保鲜膜裹紧后对半切开，再裹上漂亮的油纸，做成了厚沼三明治。 顾笙笙每次都认真琢磨颜色分布，三明治的切面颜色鲜艳，层层分明，看着就分外勾人胃口，拍照更是好看，最近在网上很流行。可惜沈妄从不拍照，牛嚼牡丹。 顾笙笙戴着手套，把面包从烤箱里拿出来。刷上一层蜂蜜的红豆面包色泽橙黄，烤得甜香四溢，外酥内软。 “今天就直播到这里了，我去喊旺仔吃饭了。再见。” 顾笙笙关掉直播，对着三明治拍了几张照片，分别发给顾母和席雪儿安荷炫耀。 顾母是贵妇作息，一向起得晚。席雪儿和安荷嗷嗷叫：“我不吃早餐了！等你！” 顾笙笙道：“这是给沈妄准备的，没做你们的份。” 席雪儿：“切，三明治没吃到，狗粮被塞了一嘴。” 安荷：“我一脚踢翻这碗狗粮。” 她们义愤填膺地发完，才收到顾笙笙的下一条语音：“我给你们带面包。” 顾笙笙：“……不带了，拜拜。” 席雪儿：“我错了我错了，我把狗粮捡回来吃了” 安荷：“我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可怜人。” 顾笙笙：“这双眼看透了太多.jpg。” 在安荷和席雪儿的再三央求之下，顾笙笙终于答应给她们多带一份三明治。放下手机，顾笙笙端起三明治和牛奶，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 走到三楼的健身房门口，就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顾笙笙一惊，抬手就要推门。 却听见沈妄的怒吼。 顾笙笙静了一瞬，小心翼翼从半掩的门缝往里看去。 沈妄狼狈地跌在地上，把运动水瓶泄愤地砸了出去。他不知练了多久，黑色背心都湿透了，尝试了好几次才重新站起身来。 沈妄身型挺拔高大，一双腿更是笔直修长。可他走路时蹒跚如刚学走路的幼儿，慢慢迈出右腿。 顾笙笙的心也随之高高悬了起来。 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动作，沈妄却花费了好一会儿。右脚落地，踏实，再迈出左腿。 顾笙笙忍不住欣喜。不等她的笑容扩大，沈妄右腿一软，屈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纵然有垫板缓冲，顾笙笙还是被那闷响弄得心惊肉跳。 沈妄没有什么反应，重新扶着栏杆站了起来。他只有右腿能微微发力，却不足以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一松开栏杆就会失去平衡，重新跌落地面。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重复跌倒，爬起，再跌倒的动作。 顾笙笙咬着唇，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一步步退了回去。 顾笙笙知道沈妄不愿意让自己看他复健的样子。沈妄只会每天早早起床，独自在健身房里练习走路。在她起床之前洗澡换衣服，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顾笙笙独自下楼，把早餐放在厨房，吩咐李嫂：“我要出门，待会儿沈妄下来，你把牛奶热一热，跟三明治一起端给他。” 李嫂关心道：“夫人要去哪里？先生知道吗？” 顾笙笙道：“我去朋友家做客，跟沈妄说过了。“ 顾笙笙换好衣服，亲自提着自己的小包裹，在保镖的护送下出门了，顺路还带上了李竟。 等时间指向八点时，沈妄准时下楼了。 沈妄冲过澡，身上散发着清爽温暖的香气，短发还湿润着。 李嫂端上三明治和牛奶，照着顾笙笙的话说了一遍。 沈妄顿了顿，点头：“知道了。” 三明治香气扑鼻，卖相也很好，沈妄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底下有张卡片。 沈妄心中一动，没想到顾笙笙这般浪漫，捏在手中半天没舍得打开，心中想着会是情诗还是表白。 半晌，沈妄打开卡片。 一行大字：“午饭放在冰箱，叫李嫂热给你吃。” 沈妄：“……” 沈妄面无表情咬着汉堡，把卡片丢在一边。忽而在角落里看见一个小小卡通图案，捡起来细看，是个流泪猫猫头，更小的字体写着：“要想我哦。” 沈妄盯着看了一会儿，道：“可怜巴巴的干什么，你是流浪猫吗？” …… 安荷父亲的病房里，橙柠姐妹花齐聚一堂。 病房被收拾得很干净，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安荷把一束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笙笙摸摸安荷的头：“你没事了吗？” 安荷笑道：“放心吧，我没事。我昨天是晕了头才想去下海，那些老男人不知道多恶心，咸猪手搭在我腿上乱摸。” 背后病床上，植物人的手指陡然动了下。 安荷：“不行不行，今天想起那老男人的肚腩都想吐……呕！” 顾笙笙和席雪儿同时闪开：“呃啊啊啊！” 安荷怒道：“我没吐，我只是太饿了泛酸水！” 顾笙笙一拍脑袋，把纸袋子拿过来：“我带了面包呢。” 红豆面包的香气扑鼻而来，安荷和席雪儿哄抢。 席雪儿一边吃一边哭：“我把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碳水都提前预支了，胖死我吧呜呜呜太好吃了……” 安荷克制多了，也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红豆面包，自我安慰道：“红豆是养颜的，四舍五入当美容了。” 顾笙笙得意道：“当然可以。这红豆馅是我亲自熬的，补血养颜的。” 美味的食物能治愈心灵。安荷最大的担忧被解决，又吃过甜甜的红豆面包，笑容都真切几分：“吃完饭我觉得人生都美好了。这怎么还有个罐子，笙笙你带了粥？” 席雪儿伸手来抢：“我要喝！” 顾笙笙护着汤罐子：“这个是给安爸爸带的，你们别乱抢！” 安荷一怔：“给我爸爸带的？” 顾笙笙小心地打开汤罐子，冒出一股清淡却诱人的肉汤香味：“这是我熬的肉粥，用料理机磨碎的。我问过家庭医生了，都是病人可以吃的。” 安荷感动得眼圈微红，笑道：“现在正是我爸爸吃饭的时候，谢谢你。” 安荷接过汤罐子，亲自去给安爸爸喂食了。 植物人需要鼻饲流食来维持生命。 顾笙笙第一次看见鼻饲，长长的软管从鼻子插进胃里，把食物用针管慢慢推进去。病床上的人枯槁如柴，没有任何反应。这不是进食，而是维持生命。 席雪儿看不下去了，捂着嘴扭开头去。顾笙笙心里沉甸甸的，只觉得这场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辛酸。 安荷的动作很熟练，也很平静。她固执地将这称为喂爸爸吃饭，她相信爸爸还活着，虽然不能动不能说，但是爸爸听得见她，明白她。 安荷还笑着对爸爸说：“爸爸，这是笙笙亲自给你熬的粥。这家伙是个厨艺小天才，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您不是最爱吃红豆面包吗？” 顾笙笙用力点头，自荐道：“叔叔，我做的红豆面包可好吃了，您快点醒醒，我全留给您。” 安荷笑道：“我替爸爸答应了。” 席雪儿大声道：“叔叔动了！” 安荷笑骂：“少拿我爸爸开玩笑。” “真的，真的动了！刚才叔叔的手指动了一下！”席雪儿急得跺脚，指着安爸爸的手。 安爸爸的手粗糙干瘪，安静地垂放在身侧。 三人紧紧盯着安爸爸的手，连呼吸都停顿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安爸爸的手一动不动。 顾笙笙道：“哪有动啊。” 席雪儿委屈极了：“刚才真的动了。” 安荷笑道：“好了好了，有时候植物人的手脚受到刺激是会动的。但是要意识恢复了才能真正苏醒。” 安荷把爸爸的手放回被子里，忽然，爸爸的手指一动，勾住了她的。 安荷眼睛睁大，看着爸爸干涸的嘴唇，正在努力嚅动，好像想对她说什么。 安荷：“我爸爸真的……真的动了！” 安荷按下床头的铃，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怎么了？” 安荷指着爸爸说不出话，顾笙笙叫道：“她爸爸动了！” 医生看了眼病床上的植物人，嘴唇居然真的在动，叫道：“都出去！别妨碍检查！” 安荷不肯走，被顾笙笙和席雪儿拖着出去了。 安荷一直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靠在病房外的墙上，顾笙笙和席雪儿一左一右陪着她。 在漫长的检查之后，医生出来了：“病人有意识苏醒的迹象。你们……” 顾笙笙赶紧躲到席雪儿背后。她是在肉粥里加了灵气，可效果也太好了吧？被医生发现不对劲了？ 医生继续道：“你们家属要经常对病人说话，刺激病人的生存欲望，这些有助于帮助病人恢复。” 安荷小心地道：“我爸爸醒了吗？” “只是短暂的意识苏醒，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医生说得保守，已经足够让安荷痛哭失声了。 安荷守着爸爸这么多年，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席雪儿也哭出了声。 顾笙笙抽噎着道：“你们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三人抱头痛哭，哭完了看着对方晕妆的脸又笑起来。 顾笙笙擦擦脸，拿出一张支票来：“安荷，我给你带了这个。” 安荷一看见那支票，脸色就变了：“笙笙……” 席雪儿也道：“笙笙你别费劲了。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倔，我昨晚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肯要我的钱。” 顾笙笙又掏出一份文件来：“你别急呀。还有这个借条，你看完再决定也不迟。” 安荷打开文件一看，是张很正式的借款合同。 顾笙笙道：“亲姐妹明算帐。这笔钱是我借给你的，是要算利息的。” 安荷愣了会儿，仔仔细细将那些条款琢磨过去。上面写清借款钱数，分期还款时间款，连利息都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这份借款合同上的利息跟银行贷款利率一致，比她借的高利贷利息却低了许多。 安荷为了给父亲治病，连房子都卖了，没有资产向银行抵押贷款，只能借民间的高利贷。利滚利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席雪儿凑过来看：“安荷，你就听笙笙的吧。你还想让我跟笙笙一直为你担心吗？还是你想去陪老男人？” 顾笙笙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爸爸想想。要是他醒来了，发现你……他会是什么心情？” 安荷一震，半晌终于用力点点头：“好。笙笙，这笔钱我借你的，不需要十年，我在五年内一定还给你，连本带息。” 席雪儿向顾笙笙道：“厉害啊，你这小脑瓜子怎么想出来的！” 顾笙笙得意洋洋。这些主意都是沈妄教她的。 安荷郑重地在合同上签名，又道：“我得赶紧去把钱都还掉，多一天就多好多利息。那些人难缠得很。” 顾笙笙打了个响指，李竟闪身出现，听完吩咐后接过支票和合同走了。 不到一小时，李竟带回了一叠借款合同，功成身退。 席雪儿盯着李竟的背影：“我可以。” 顾笙笙：“别鸡叫了。安荷你看看欠条都收回来没有？” 安荷一张张把欠条看过去，用力点头：“都收回来了，都收回来了！” 安荷双手一错，把借条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爸爸有苏醒的希望，高利贷也还清了，安荷觉得一直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被移开了，前途从未这么光明过。 今天遇到这么大的喜事，席雪儿跳起来：“今天这么开心，一定要出去嗨！” “吃火锅！” “唱歌！” “喝酒！” “泡帅哥！” “我……我给沈妄打个电话。” “顾笙笙你也太没劲儿了吧！” 顾笙笙跑到角落,给沈妄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低磁嗓音隔着电流越发磁性：“喂？” 顾笙笙迫不及待地把喜事跟沈妄分享：“安荷爸爸醒了！吃了我做的肉粥以后就醒了！” 沈妄：“……你朋友爸爸不是植物人吗？” 顾笙笙得意非凡：“是啊，所以医生说这是奇迹呢！安荷爸爸也不用转院了,说不定以后会醒的。” 沈妄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居然不是吹牛，道：“厉害。” 顾笙笙的小尾巴顿时翘得老高：“我们要出去庆祝。今天不回家了！” 沈妄道：“准假。让保镖跟着你,晚上几点回家？” 顾笙笙道：“我今天晚上要在雪儿家过夜。” 沈妄：“……” 电话那头不吭声了，不用想也知道沈妄现在的臭脸。 顾笙笙娇娇赖赖地哼唧起来：“行不行呀？这可是大喜事。” 沈妄轻敲桌面：“说几句好听的。” 顾笙笙深情道：“祝你生日快乐。” 沈妄：“再见。” 顾笙笙迅速道：“我爱你。” 电话那头没回答,呼吸明显一顿。顾笙笙再接再厉：“沈妄好帅，想在沈妄的鼻梁上滑滑梯,沈妄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仙子下凡吧！沈妄是全世界坠叼的！” 沈妄低咳，强绷着道：“够了够了,就准你这一天假。” 顾笙笙喜不自胜，冲席雪儿和安荷比个ok的手势。两人欢呼起来,跑去换衣服来。 顾笙笙舍不得挂电话，跟沈妄闲扯：“你那边好安静,你在干嘛？” “在开会。” 顾笙笙：“……是我想象的那种开会吗？” 沈妄道：“怎么了？” 顾笙笙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心微拧，可想着顾笙笙方才的那句“我爱你”和一串彩虹屁又气不起来,要怒不怒，似喜还嗔。 围着沈妄开小会的周未李竟和曲眉：……这算工伤吗？ 顾笙笙和席雪儿安荷三人化妆打扮一番,开着车就出门了。 席雪儿是爱玩的，哪个会所服务最好，哪家ktv服务生最帅,哪家酒吧最有情调，如数家珍，顾笙笙简直大开眼界。 到了晚上,席雪儿还领顾笙笙和安荷去了一家酒吧。 酒吧里灯光暧昧，棕榈树的影子摇摇曳曳，角落的舞台上歌手唱着缠绵情歌，充满了怀旧的南洋情调。 这酒吧是席雪儿熟人开的，她去打招呼，坐在吧台笑嘻嘻跟酒保聊天。 两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顾笙笙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对安荷道：“这里好安静，怎么没人蹦迪？” 安荷笑道：“清吧就是这样的。” 顾笙笙哦了声，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知识点。 安荷又道：“你以前不是常跟雪儿去蹦迪吗？” 顾笙笙干笑：“是，是呀。太久没出来玩了，都忘了。” 安荷也打量着周围，感叹道：“我以前天天忙着赚钱，要么就在医院陪爸爸，也很少出来玩。这里真浪漫啊。” 顾笙笙舒服地撑着下巴：“歌也很好听。” 131 安荷起身去洗手间，顾笙笙就独自坐着，静静听着歌。 服务生送上杯色泽鲜艳的鸡尾酒。 顾笙笙只当是席雪儿给她点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冰冰凉凉带点甜，酒味不浓。 顾笙笙才喝了一口，服务生又送来两杯酒。 紧接着，又送来一杯。 等安荷回来时，顾笙笙面前已经摆满了酒：“什么情况？” 顾笙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雪儿点的。” 话音未落，服务生又端了一杯酒来。 安荷忙喊住上酒的服务生：“我们没有点酒。” 服务生笑道：“是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顾笙笙顺着服务生的示意看去，有个男人坐在不远处，对她遥遥举起酒杯。 安荷道：“这些酒，都是别人送的？” 服务生笑：“这位小姐很美。” 灯光昏暗，掩不住顾笙笙绝色美貌，一个朦胧剪影就已经勾得无数惊艳目光。 安荷挡住顾笙笙的视线：“别看了，那人过来了！” 顾笙笙忙转开头。 可惜对方似乎收到错误信号，起身向这桌走了过来：“美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顾笙笙冷淡道：“不可以。” 那人笑起来，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交个朋友，我没有恶意。你……”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顾笙笙眯了眯眼：“沈世恩？” 沈世恩差点吓飞出去：“你你你……怎么是你！” 安荷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量：“笙笙，你们认识？” 顾笙笙哼笑：“冤家路窄。” 沈世恩怀疑顾笙笙八字跟自己犯冲。上次在老宅他多看了顾笙笙一眼，被沈妄丢进湖水里冻出了肺炎，养了一个冬天才好。 今天才出来玩一次，就又遇上她。要是顾笙笙回家跟沈妄告状…… 沈世恩想到这儿，猎艳的火气全化作冷汗淌了下来。他干笑：“大，大嫂，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滚。” 顾笙笙轻点下巴。 沈世恩才站起来，背后就响起一道嗓音：“顾笙笙，你怎么在这儿？！” 沈世恩眼前一黑。 顾笙笙倒是不觉得意外。沈家萱和沈世恩狼狈为奸，向来同进同出。 沈家萱推开沈世恩，打量着桌上满满的酒，再看向顾笙笙绝美的脸，嫉妒就冲昏了头脑：“你不好好呆在家里陪沈妄，跑到酒吧卖弄风骚来了？” 顾笙笙打量着沈家萱的亮片吊带黑丝袜，冷冷道：“你管得着我吗？” 安荷跟着冷笑：“先照照镜子吧你。” 长相是沈家萱的逆鳞，顿时狂吠不止：“你！你敢说我长得丑！别以为人人都捧着你，我就怕你！” 清吧里氛围浪漫安静，沈家萱的嗓音格外刺耳，顿时引来一圈注目。 席雪儿闻讯冲了过来，扬声道：“哪来的野鸡在这咯咯哒？” 安荷冷不丁道：“没人给她送酒酸到失心疯了，来找笙笙的茬儿呢。” 席雪儿“哦”了一声，热心道：“别难过，我知道一家整容医院效果可好了，像你这样的做全套能打骨折！” 安荷和席雪儿一个长得比一个漂亮，你一言我一语刺得沈家萱理智全无，把仇恨全记到顾笙笙头上，端起酒就去泼顾笙笙。 沈世恩忙拦住沈家萱的手。 席雪儿眼疾手快，端起杯马提尼就泼到沈家萱脸上。 沈家萱脸上的妆容顿时被冲花了，让本就平庸的脸越发可笑。整个酒吧的人都望着她，有人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冷冰冰酒水顺着脸往下淌，沈家萱从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尖叫起来。 又是一杯冰水泼到脸上，透心凉，沈家萱张大嘴巴，怔怔看着顾笙笙。 顾笙笙放下杯子，冷冷看着她：“要疯滚回家去疯，别在这儿丢沈家的脸。” 沈家萱凑近了，咬牙切齿地道：“沈妄算什么沈家的人，我爸妈只有我和我哥两个孩子！” 顾笙笙也冷笑，压低嗓音：“那样最好。你们一家四口这么有骨气，就别赖在沈妄的公司里当吸血虫啊。” 沈家萱怒道：“沈氏也有我哥和我爸的份！” “你爸我就不提了，沈霆琛那个废物为公司赚过一分钱吗？”顾笙笙隔空点点她，“还有你，亏心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听得最后一句话，沈家萱的脸色陡然惨白，跟见了鬼似的：“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笙笙道：“你想自己滚，还是我给沈妄打个电话？” 听见沈妄的名字，沈家萱顿时跟被扎了镇定剂似的。 沈世恩也拼命地拦沈家萱，低声道：“家萱你别闹了，要是让沈妄知道……” 酒吧的领班这时也过来了，客客气气地请沈家萱离开。沈世恩半拉半拽，沈家萱也就顺着台阶跟他走了，只是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安荷和席雪儿一眼，撂下狠话：“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席雪儿嘻嘻一笑：“可惜你长得过目即忘。” 顾笙笙拽住席雪儿：“别说了。” 平白生出一场风波，三人都没了继续玩的心思，起身回家。 走出酒吧时夜已经深了，路上行人寥寥，远处传来早开玉兰花的香气。 三人回到席雪儿家里，洗过澡后并排躺在一张床上，都没有睡意，叽叽喳喳地聊天。 顾笙笙把沈家萱的身份告诉了两人，席雪儿恍然道：“沈妄和沈霆琛都是出了名的英俊啊，这个妹妹长得也太丑了点。” 顾笙笙头疼道：“沈家萱最恨别人说她长相，你们俩还一直说她丑，她不恨死你们才怪。” 席雪儿不以为意：“她能拿我怎么样？” 安荷也道：“我们跟她没交集，笙笙你又不必怕她。” 顾笙笙道：“她就是个疯子，当心她毁你容。” 两人吓得翻身坐起来：“真的假的？” 在原书里，沈家萱心理扭曲，看见比她美的少女就嫉妒发狂，a城不少世家的美貌少女都毁在她手里，可沈家萱仗着沈霆琛的庇护，竟然没人能追究她。 这辈子沈霆琛没能掌权，沈家萱也就没势可倚，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害过人。 顾笙笙认真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当心。沈家萱不知道会不会记恨你们。最近出入还是当心点。 席雪儿的住处在市中心一家高档小区。这里安保严密，对住户的隐私保护得很周全，许多明星都选择住在这里。 可安荷为图便宜，加上常年拍戏很少回家，租的房子在老城区。那儿鱼龙混杂，本就很不安全。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安全起见，让安荷先搬到席雪儿这里暂住，反正席雪儿是单身狗。 说到这里，话题转到了顾笙笙身上。 “笙笙，作为橙柠姐妹花里唯一的已婚人士，请你来谈谈感想。” 顾笙笙道：“什么感想啊？” 席雪儿拍拍手：“你跟沈妄啊，那个什么。上次你说你们还没那什么，这么久过去了，你们到底那什么没有？” 顾笙笙脸颊慢慢热起来，翻个身往被子里躲：“我要睡了！” 席雪儿拽住她：“别睡呀！” 安荷道：“笙笙跟她老公肯定没睡。别逼她说了。” “谁说的！”顾笙笙立刻翻身，“我们当然……睡了！” 两颗大脑袋速凑近，眼睛里迸射出八卦的光芒：“说具体点，我不缺这点流量！” 顾笙笙在莫名的好胜心的驱使下，硬着头皮道：“就是那什么啊。很正常的。” 席雪儿苍蝇搓手：“哇哦！快说出来让姐妹爽爽……不是，让姐妹们开开眼界！” 顾笙笙开始胡编乱造：“沈妄他一夜七次。” 顾笙笙开始胡编乱造：“沈妄他一夜七次。” “卧槽。” 席雪儿和安荷嘴角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一夜七次是真实存在的吗？！笙笙你的腰还好？”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你不懂！” “你们一夜七次，姿势换不换啊？” 顾笙笙随口道：“不换。” 席雪儿：“呃……一直不换姿势不累吗？” 顾笙笙越编越流畅：“不累,反正不是我出力。” 安荷道：“那岂不是有点缺乏情趣。” 顾笙笙不乐意人说沈妄一点不好：“这说明沈妄是个专一的人！” 席雪儿推一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你就不懂了。情趣是增进夫妻感情的重要因素！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肾！难道你不想让沈妄更爱你吗？” 顾笙笙脱口而出：“想！” 席雪儿道：“这不就结了，你搞点小情趣,加上你的脸和身材，还不把沈妄迷得神魂颠倒！“ 沈妄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顾笙笙光是想一想都要开心得飞起来,脸红红地道：“那要怎么样才有……情趣。” 席雪儿热情教学：“比如……和……还有……” 安荷也凑上来：“还有……和……以及……” 顾笙笙听得一脸茫然。 席雪儿怒道：“我给你发的小电影，你都观摩学习了没有？” 顾笙笙皱起脸：“那个好恶心。” 安荷道：“我就说雪儿你发的太重口味了,给她看点小说啊，看文字比较详细。” 于是三个人头对头,打开了晋江app，结果里面的男主脖子以下都没了。转而开车上海棠市,vpn又挂了。 安荷道：“你怎么不下个文包。” 席雪儿尖叫道：“天哪，你把我当什么了？！看盗文的野鸡？！” 顾云烟看盗文被全网嘲的事,是席雪儿百说不腻的笑话。 没开上高速就被甩下车，三人悻悻躺了下来。 顾笙笙道：“无所谓情趣啦，反正男人不就那么回事。” 席雪儿悲愤道：“你当然无所谓了,你男人一夜七次！” 安荷唏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席雪儿抱着枕头扑腾：“我也想要一夜七次！昨天的霸道总裁和今天的忠犬助理,我都可以！笙笙，给我弄一个吧，我太馋了！” 顾笙笙只好答应为她打听李竟是不是单身,还问安荷：“沈妄还有个助理叫周未，我帮你一起打听了。” 就这样，顾笙笙把姐妹的姻缘安排得明明白白。 三人又小声地聊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笙笙费劲地推开席雪儿的腿，踮着脚尖悄悄走进洗手间里，关上门看手机。 顾笙笙今天玩疯了，都没看沈妄的信息。打开微信就看见沈妄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很克制的，一个小时准时发一条。 问她午饭吃了什么，准备去哪里玩。还发了晚餐的照片——一个三明治。背景是摊着文件的办公桌，看着莫名有几分可怜。 还有一张黑猫的照片，圆头圆脑圆眼睛，胖脖子上系着红色蝴蝶结，酷中透着憨憨。 后面干脆就开始转钱。 顾笙笙喜笑颜开地把钱收了。 几乎是立刻，沈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么晚了还不睡？” 顾笙笙脱口而出：“我馋你了。” 沈妄：“……” “不……不是。”顾笙笙晃晃脑袋，纠正道：“我想你了。” 沈妄低笑：“明天让你好好解解馋。” 浴室里凉浸浸的，顾笙笙想念起沈妄温暖的胸膛来。她捧着手机，可怜巴巴地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沈妄呼吸微沉，只道：“别撒娇了，乖乖去睡。” 顾笙笙没有得到回答，心里跟被小猫爪子挠了似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席雪儿和安荷还在梦里，顾笙笙就溜回家了。 沈妄还睡在床上。 顾笙笙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他。 沈妄最近没睡好，眼底带着淡淡乌青，梦里也皱眉，有种落拓的英俊。身上被子半掩在腰上，露出结实胸肌和两道人鱼线。 顾笙笙有点明白馋男人的身子是什么感觉了。 沈妄忽然睁开眼来，与顾笙笙四目相对：“……” “早安！”顾笙笙甜甜地举起个纸袋子：“我给你带了m记的早餐。” 沈妄半坐起身，拿过手机确认时间：“怎么这么早就跑回来？” 顾笙笙迫不及待地问：“你昨天都没回答，你有没有想我？” 沈妄冷漠道：“我一整天都很忙，根本没空看手机，哪有空想跑掉的流浪猫。” “我不是流浪猫，我是你家的小猫呀。”顾笙笙理亏，把下巴搁在床沿上，眼巴巴道，“我在外面玩的时候，都一直有想你。你都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要了命了。 沈妄无条件缴械：“想你，……每时每刻。” 顾笙笙开心地扑进沈妄怀里，熟悉的怀抱和气味包围了她，顿时感到了无比的安心和快乐：“我也很想你的，我昨天晚上在雪儿家都没有睡着。” 沈妄唇角高高扬起。 两人抱了一会儿，顾笙笙就忙着把早餐拿出来：“这个要趁热吃。” 沈妄道：“你最近吃多少垃圾食品了？” 顾笙笙甩锅：“是阿城给买的。” 她只是在等红灯的间隙，眼巴巴趴在车窗上盯着路边m记的招牌多看了两眼而言。 沈妄早就看穿顾笙笙的小套路，捏一捏她的脸，就起身去洗手间了。 刷完牙回来，两人对坐在小餐桌上吃早餐。 脆薯饼金黄酥脆，勾兑豆浆喝起来都别有一种香甜。汉堡还是热的，吉士炒双蛋汉堡浓香，猪柳蛋堡鲜香，顾笙笙咬一口自己的汉堡，再吃一口沈妄的，收获双倍的快乐。 顾笙笙叽叽喳喳地跟沈妄说自己昨天的奇妙经历，沈妄安静地听着，眼底噙着笑。 放顾笙笙出门去见朋友，留宿在外面，都与沈妄天性里的独占欲相违背。昨晚顾笙笙奶声奶气地说想他时，沈妄险些克制不住要派人把顾笙笙带回家来。 他很高兴自己没有这么做。 直到顾笙笙把薯饼掉在了床单上，还迅速地捡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安荷说了，掉在地上不超过三秒钟的食物都可以吃。” 沈妄：“……”有必要筛选一下顾笙笙的朋友了。 吃过早饭，顾笙笙去刷牙洗脸，准备跟沈妄一起出门。 沈妄非要跟她挤在一块，顾笙笙化妆，他就在旁边刮胡子，修长手指捏着剃刀，刮过下颌上冒出的淡青色胡茬，性感得要命。 顾笙笙一分心，把眼线都画歪了，赶紧拿棉签补救。 顾笙笙手机嗡嗡嗡直响，沈妄提醒她：“有信息。” 顾笙笙专心地擦眼线，随口道：“帮我看眼是不是雪儿的信息。” 的确是席雪儿和安荷的消息。两人一早醒来发现顾笙笙不见，脑补了一大堆密室少女失踪案，呼天抢地的要报警，直到看见顾笙笙放在床头柜的留言，气得席雪儿疯狂刷屏。 顾笙笙的手机屏幕朝上，没有锁屏。沈妄无意窥探她的隐私，却架不住虎狼之词跃入眼中。 顾笙笙好容易才把眼线擦掉，揉得自己泪汪汪的，凑过来看手机：“雪儿说什么了。” 沈妄把手机送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顾笙笙眼睛湿漉漉，眼皮微红，透着不自知的勾人。她看着屏幕，眼睛刷地瞪圆了。 沈妄似笑非笑，捏过她下巴：“你馋我的身子？一夜七次？野啊宝贝。” 顾笙笙土拨鼠尖叫，顶着颗番茄脑袋拔腿就跑，一路跑出房子跳下海游去一个远方的无人荒岛独自渡过余生。 偏偏还要跟沈妄一起坐车出门。顾笙笙生无可恋，把脸贴在车窗上。 沈妄看她一眼，顾笙笙就炸毛：“你笑什么笑！” 沈妄：“我没笑。” 顾笙笙怒道：“你的眼睛在笑！” 沈妄一本正经：“一夜七次，不能不开心。” 顾笙笙：“我要跳车了。” 132 沈妄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一罐旺仔牛奶，打开插上吸管喂到顾笙笙嘴边。 顾笙笙鼓着腮帮子吸了两口，沈妄又保证以后再也不拿这件事笑话她，顾笙笙这才放弃轻生的念头，跟沈妄和好了。 沈妄的车将她送到医院门口，下车前，两人又吻了一次。 沈妄嘱咐她：“注意安全，别乱跑。” 顾笙笙笑道：“知道啦，中午去公司跟你一起吃饭。” 沈妄愉悦地抹过她唇上湿润，终于离开。 顾笙笙走进病房时，安荷正要给安爸爸喂饭。顾笙笙立刻拿出自己带来的粥，让安荷喂给安爸爸。 席雪儿笑道：“看在笙笙这么好的份上，就原谅你昨晚重色轻友的行为了！” 一提这个顾笙笙就满肚子气：“你还说呢！都怪你乱发消息，都被沈妄看见了！” 席雪儿双腿一软：“不不不是吧……我发了好多，沈妄看见了什么？” 顾笙笙哼哼：“你自己想象。” 席雪儿不敢想，转移话题：“安爸爸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顾笙笙定睛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爸爸的脸色的确好了起来。 顾笙笙解释道：“这是药膳粥，很补人的。以后我有空就熬一些，叔叔吃了身体很快就会好的。” 安荷感激不已，又担心给顾笙笙添麻烦。 顾笙笙笑道：“我让司机送来，不会麻烦的。” 席雪儿也搭着她肩膀笑道：“笙笙的药膳一向很灵验的。她做的玫瑰饼我吃完皮肤好得不得了，毛孔都看不见了。” 安荷也道：“对对对，我现在来姨妈肚子都不疼了。” 顾笙笙心道可不是灵验吗？昨天那罐肉粥耗费了她大半灵气呢，今天吸了沈妄好多口才补回来。 不过昨天一碗肉粥下去安爸爸就醒了，顾笙笙今天没敢加太多，准备细水长流，帮助安爸爸慢慢恢复。 何况灵气本身也只能作为辅助，并不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否则沈妄的双腿也不会至今都没能复原。 正想着，席雪儿戳戳顾笙笙的腰：“笙笙，有没有让我马上变白的药膳啊？” 安荷也搂上来，暗示道：“笙笙，我最近有点掉头发……” 顾笙笙借着上洗手间才逃脱。她在走廊上给沈妄打了会儿电话，这才慢慢回到病房。 走到门口时，她察觉有人正在看她。 顾笙笙转头看过去，几个小护士站在不远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前头那个被推出来，对顾笙笙道：“请问你是顾笙笙吧？我，我们最近都在追《朝歌》，可以请你签个名吗？” 顾笙笙诧异：“我吗？” 顾笙笙容貌绝美，近看时更是冲击力巨大，不笑时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小护士脸都红透了：“嗯！你演的楚明芙太美了！你下线的时候我都哭了呢！” 顾笙笙就笑起来：“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受宠若惊：“方月月，月亮的月。” 顾笙笙接过笔和本子，认认真真写下：“祝方月月天天都有好胃口。顾笙笙。”还画了个可爱猫猫头。 小护士幸福得快要飞起来：“谢谢！你真的好美，你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其他几个小护士见状，也纷纷围过来要签名。还有其他科的护士和年轻医生闻讯赶来，人越围越多。 还是护士长出现，众人才一哄而散。 听说顾笙笙被拦着签名，席雪儿采访道：“请问被拦着要签名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笙笙给出两个字：“快乐。” 安荷也道：“快乐。” 三个十八线演员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朝歌》开播后，收视率一骑绝尘，连带着一众主演配角都平地飞升——除了顾云烟。 安荷演的周寒芷是时下最流行的黑化小白花，她气质外形都贴近角色，演技又好。在人气一时间水涨船高。席雪儿的阿诺戏份虽少，可美艳张扬，爱憎分明，也很受喜爱。 顾笙笙更不必说。 微博上有云：《朝歌》美貌共十斗，顾笙笙独占八斗，谢子卿得一斗，其他人共分一斗。 有人纠正：娱乐圈美貌共十斗，顾笙笙独占八斗，谢子卿得一斗，其他人共分一斗。 这话为顾笙笙拉了不少仇恨，其他女演员粉大骂拉踩，一时间撕得飞起。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顾笙笙真的很美，把楚明芙的恶毒和天真都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又爱又恨。 楚明芙和魏无双的青梅竹马线又极富张力，明知这对没结果还是引得一堆人嗑cp。 顾笙笙从前拍的网剧都被翻了出来，跟谢子卿剪辑在一起。顾笙笙看过几个，弹幕和评论都在叫“好般配”“颜值天花板”。她心道谢子卿一直想跟自己撇清关系，看见这视频又要嫌弃了。 在楚明芙下线后，大部分舔颜路人纷纷散去，《朝歌》的讨论度都低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万众期待的顾云烟上场了。 顾云烟的团队和粉丝在此之前疯狂造势，到处发高p的顾云烟美图，令不明真相的网友万分期待。 结果一出场，观众就早到了暴击。 宁歌出场时一身红衣,英气妩媚，被魏无双误认作楚明芙。 宁歌闻声于马上回眸，灿然一笑：“楚明芙是谁？她有我美吗？” 这一笑骄傲美艳,从此深深地烙进魏无双心中。 宁歌的初登场是书中的大场面，也是宁歌无双cp粉心中的念念不忘。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宁歌是书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可顾云烟长相气质都偏于温柔清纯，和宁歌人设完全不符,长相更是平平。 加上顾笙笙珠玉在前，顾云烟硬凹出来的明艳张扬就成了东施效颦。 导演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还给了一个放慢的长镜头，在魏无双“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的恍惚眼神中,插入楚明芙的回忆杀。顾笙笙的脸与顾云烟的脸来回切换，更显出对比惨烈。 那一集还没播完,微博上就开始热转著名对比图“不要看左边”，顾笙笙和顾云烟的回眸一笑被拼在一起,人比人该死。 谢子卿的粉丝声称这是工伤，已经在为哥哥集资压惊了。宁歌粉更是一片哀嚎，错自然不在宁歌,只怪顾云烟不自量力，抹黑他们心中的女神。 顾云烟的团队和粉丝拼命控瓶,无奈大部分观众都不混粉圈，只单纯看剧，在微博上一搜宁歌,大部分评论都是在吐槽。 说到开心处，席雪儿乐不可支：“顾云烟这会儿又在哭了吧，怎么不上微博继续卖惨了？” 席雪儿打开顾云烟的微博看了看,大号都是一些官方营业。 席雪儿道：“她这个人戏多，没道理能忍住不发啊。” 安荷道：“自从上次翻车，她微博就交给经纪人打理了。她肯定发在小号上。” 的确如此。 此时的顾云烟坐在一间咖啡厅里，正对着面前的男人流泪。 顾云烟从出道开始就顺风顺水，靠运气和演技压过了徒有其表的顾笙笙，这给了她很大的自信，因此她一向最重视自己的事业。她为了拍戏可以冷落沈霆琛，为了拍到最好的打戏效果，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朝歌》承载着顾云烟的心血，也承载了巨大的期待——公司曾对她透露，她有望入围今年的视后。只要拿了奖，她的身价水涨船高，也不用再担心沈霆琛家人看不上自己。 可谁知横空杀出一个安荷，把她的周寒芷抢走了，害她只能演不适合自己的宁歌。还有席雪儿，居然买通告拉踩自己，说她演宁歌都比自己强。 她们都是顾笙笙的朋友，所以归根结底，都是顾笙笙在针对自己。 顾云烟自虐般搜索着网上对自己的评价，浑身发抖，顿时又含泪发了好几篇小论文，也没能抒发出内心的委屈。 倒是炸出几个舔狗来，面前的秦止就是其中之一。 秦止一直安静地听着她诉苦，偶尔恰到好处地安慰几句，递来纸巾。见顾云烟流泪，发狠道：“我的人一直在跟顾笙笙，只是她最近身边总跟着保镖，还没查到什么东西。” 顾云烟心中不屑，前几次秦止在网上放了顾笙笙的谣言，对顾笙笙并没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她垂眸道：“不要这样做，笙笙姐的父母到底对我有养育之恩。” 秦止越发感动：“你就是太善良了。那个顾笙笙对你做了多少坏事，你还护着她。” 顾云烟只是笑笑，跟秦止聊起别的话来，说了几桩圈内八卦。又笑道：“现在的女友粉好可怕，这还是普通的小明星，要是谢子卿那样的流量，哪个女孩子跟他扯上关系，肯定被粉丝黑得不能翻身了。” 秦止闻言，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来。 顾云烟好受了些，擦擦泪害羞地道：“我又犯傻了，你别笑话我。” 秦止专注地看她：“哪里舍得笑你，就是心疼。” 近来顾云烟连连受挫，为了顾笙笙的事她跟沈霆琛吵架不断，过年时从沈家回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顾家父母也跟她断绝联系。 秦止的话，让顾云烟冰冷的心再次温暖起来。她泪眼婆娑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秦止眼睛亮起来，握住顾云烟的手：“你别担心，谁敢给你委屈受，我都会一一替你讨回来。” 男人的掌心滚烫，顾云烟心里重重一跳，偷眼看秦止俊美邪气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拿他跟沈霆琛作对比。 在秦止送自己回到酒店房间门口时，顾云烟还是拒绝了他的吻。 要让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就一定要让他求而不得。顾云烟深谙其中的道理，只是关上门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寂寞。 酒店房间整洁却冰冷，顾云烟本想着住几天，沈霆琛就会跟以前一样急忙来接她回去。可一住就是大半个月，也不见沈霆琛的人影。 这宾馆消费不菲，何况现在顾家父母跟她断绝关系，经济来源只剩片酬，一个月大几万的费用对她而言不算少。 顾云烟眼珠转了转，试着给顾厚柏发了条消息，可惜没回应。顾云烟又熟练地切到小号，视奸顾笙笙的朋友圈。 顾笙笙发朋友圈的频率不高，通常发自拍和食物的照片，还有一些奇怪的摄影作品：两只并排的牛奶杯，一闪而过的路灯，流浪猫的屁股。 最近顾笙笙每天都在打卡不同的餐厅。她用一个猫猫头符号指代沈妄，埋怨沈妄没时间陪自己，只能带自己来吃外食，语气里的娇嗔和甜蜜却是藏也藏不住。 顾云烟从这些点点滴滴窥视顾笙笙生活的全貌，点点滴滴都有沈妄的影子。 顾云烟不由得在心里将沈妄和沈霆琛作对比。 沈霆琛长相极好，可跟沈妄比起来就要逊色一筹了。加之沈妄身上独属于上位者的雍容淡定，就算跟公认的娱乐圈颜值天花板谢子卿对比，也毫不逊色。 顾笙笙每天去的那些地方地方顾云烟从未去过，只认出其中一家餐厅。这家餐厅是会员制，沈霆琛曾带她去过一次，需要提前预约很久。 顾笙笙想吃它家招牌舒芙蕾，沈妄却能深夜将大厨召到家里现做。 这就是沈妄和沈霆琛的差距，也许一辈子都追赶不上。 顾云烟感到一阵被嫉妒噬咬的疼痛，慌忙退出。却不小心手一滑，拍了拍顾笙笙。 顾云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笙笙回得很快：“你干嘛呀？疑惑猫猫头.jpg” 顾云烟想了一堆说辞，正要解释，系统提示：“顾笙笙拍了拍我。” 顾云烟：“……” 作为网上冲浪第一线的queen，顾笙笙学会了拍一拍，立刻去拍沈妄，可沈妄今天格外地忙，一直专注工作。顾笙笙在沈妄身边绕了几圈，他捞住顾笙笙的腰吻了一口，就叫她自己乖乖去边上玩。 顾笙笙只好自己倒在沙发上喝奶茶，把列表挨个拍过去，又去拍安荷和席雪儿，三人在橙柠姐妹花群里疯狂互拍，还开发了更多新功能，玩得不亦乐乎。 等沈妄忙完工作，拿起手机看：“顾笙笙拍了拍我。” 沈妄研究一下这个新功能，也拍了拍顾笙笙。 系统提示：“我拍了拍顾笙笙的八块腹肌并说哥哥。” 沈妄：“……” 沈妄抬眼，视线越过手机看向对面沙发上窝着的顾笙笙。 顾笙笙一口奶茶喷出来，也正满脸被雷劈了的震惊，一寸寸转动僵硬脖子看向沈妄。 四目相对，顾笙笙杏眸圆睁，樱粉色唇瓣上沾着一点白色奶盖，一副小奶猫炸毛的无措神色。 沈妄炙热眼神一寸寸滑过她的唇，唇角掠起一丝笑，无端色气。 “来啊。” 顾笙笙无助地解释了很多遍,那个后缀是席雪儿逼着她换的，不是她自己主意。还是被沈妄抓在怀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最后,顾笙笙还被迫当着沈妄的面改掉了后缀。 沈妄按了下手机。 顾笙笙的系统提示：“沈妄拍了拍你的小肚皮并说西瓜熟了。” 顾笙笙流下了屈辱的泪。 沈妄心满意足，微微一笑：“你拍拍我。” 顾笙笙拍了拍沈妄的胸肌，还抓了一把。 沈妄相当受用,还是捏住了她的后颈皮：“手机上也拍一下。” 顾笙笙斜眼看沈妄脸上那不动声色的得意，明知他没憋好屁,还是被迫拍了拍他。 “你拍了拍沈妄的八块腹肌并说哥哥□□。” 顾笙笙忿忿道：“学人精！” 沈妄回敬道：“黏人精。” 顾笙笙大声道：“我就是！” 顾笙笙完全不负黏人精之名，缠得沈妄取消了加班,陪她回家了。 两人许久没在家里吃晚饭，弄得一家子佣人都跟着激动,半山别墅里灯火辉煌，分外热闹。 顾笙笙亲自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沈妄爱吃的海鲜，吃得沈妄在健身房多呆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洗完澡回房,顾笙笙又端出了一盘奶油草莓卷和蛋白杏仁饼。她穿着宽松睡裙坐在地毯上，冲沈妄招手：“看电影看电影！” 许久不用的投影仪再度派上用场，两人坐在地毯上选片子。顾笙笙懒洋洋枕在沈妄大腿上,看见《游园惊梦》时高兴道：“看这张，现在还有人听戏吗？” 沈妄笑而不答。 等投影仪上的画面出来,顾笙笙才知道这不是戏，而是一部老电影。开场便是长镜头，美轮美奂的一段皂罗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水磨腔销魂蚀骨，最适合这样旖旎缠绵的春夜。 顾笙笙专注地看着电影，沈妄专注地看着她，指尖埋入顾笙笙发间慢慢梳理，又摸到她瓷白细嫩的脸颊。 沈妄的指尖粗糙，蹭过娇嫩肌肤时带一点疼，更多的是酥麻，电流般传遍全身。 沈妄身上的炎阳之气一层层荡开来，顾笙笙被他抱在怀中，舒服得直蹬腿。她抓住沈妄的手指，哼唧道：“点心。” 沈妄捏起一块奶油草莓卷喂她唇边，顾笙笙一口咬下去，雪白的奶油沾染在樱粉色唇瓣上。顾笙笙伸出舌尖，还习惯性地舔过沈妄的指尖。 沈妄呼吸骤然沉了。他抽回手去，顾笙笙只是偏了下头：“好甜。” 沈妄点一点她唇角：“好脏。” 顾笙笙舔了下唇角，嫣红小舌一闪而过：“哪里脏了？” 沈妄将指尖上的奶油抹在顾笙笙唇角，将那点白色的面积抹得更大：“这里，花脸猫。” 顾笙笙舔了舔唇瓣，抬眼看他：“还有吗？” 沈妄哑声道：“还有。” 133 顾笙笙抬手去擦，双手都被沈妄握住，他低下头来，炙热呼吸打在她眼睫：“我帮你。” 沈妄唇齿气息干净，带着一点残留的中药苦味，与顾笙笙口中的甜对比分外明显。 顾笙笙不喜欢这味道，舌尖抵着沈妄的，发出含糊的抗议声。沈妄扣住她后脑，舌尖一点点勾缠，顾笙笙那点儿微弱的抵抗很快就变成了迎合，双臂也勾住沈妄的脖颈。 不知吻了多久，一阵冷风卷上肌肤，顾笙笙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刮起了风，拍得半开的窗户噼啪作响，电影画面也随之晃动。 她整个人都偎在沈妄怀里，呼吸急促。沈妄埋进她肩窝，炙热的吻一个接一个烙在肌肤上。 顾笙笙往后仰头，躲开沈妄的唇：“好冷，我……我去关窗户。” 沈妄露出不悦的神色，胸膛起伏，大手紧紧攥着顾笙笙的腰肢，并不肯放手。 顾笙笙小小声道：“冷。” 沈妄咬咬牙，这才松开了她。 顾笙笙掩好睡裙领口，光着脚跑到窗边往外看：“又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沙沙雨声连绵不绝地响起来，雨水飞珠溅玉落进窗户，落在顾笙笙如玉的肩膀上，也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沈妄道：“把窗户关上，小心感冒。” “再吹一会儿，好凉快啊。”顾笙笙转个身，背靠在窗户上。 沈妄身上太热了，弄得她也一身汗津津的，顾笙笙吹着风，让雨水为脸颊温度降温。 窗外是一株玉兰树，硕大雪白的花苞吸满雨水，吐露出无可比拟的甜香。 夹杂花香水汽的风沁人心脾，顾笙笙深呼吸，忍不住仰头让雨水落在脸上。 花园里的灯光被雨水朦胧，落在顾笙笙尖尖下颌与鲜红唇瓣上，雪白宽松的睡裙被吹得贴在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地方很快变成半透明，窈窕曲线若隐若现。 沈妄眼错不眨地看着顾笙笙，忽然道：“过来。” 沈妄的语气与平时不同，带着一股隐隐的威压。 顾笙笙掩上窗户，慢吞吞走过去，还没等她蹲下去，沈妄就猛地抓住她腰肢，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怎……怎么了？”顾笙笙有些无措，“松开，你抱得太紧了，我呼吸不了……” 沈妄埋进顾笙笙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道：“不准让别人看见你这幅样子。” 他语气发狠，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 顾笙笙笑道：“没有别人看见的，只有灯。” 沈妄怒道：“灯也不行！你是我的。” 沈妄这样痴缠，顾笙笙忍不住笑起来，想要取笑他几句，对上沈妄的眼眸时，却只看见了无比的认真和执拗。 沈妄眼眸幽深发亮，透着毫不掩饰的偏执与占有欲，重复道：“你是我的。” 顾笙笙抬手，抚摸上他英俊深邃的脸庞；“我是你的。沈妄，我是你的。” 窗外亮起一道闪电，随即炸开阵阵雷声，雨势哗啦啦大了起来。 “又打雷了！”顾笙笙终于明白沈妄的反常从何而来。 每到雷雨夜，沈妄都会变得狂躁不安。如今有了顾笙笙在身侧安抚，他已然好转许多，只是情绪仍然十分不稳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占有欲和幼稚。 而且沈妄在车祸里被撞得一身伤，到了雨天就会隐隐作痛。沈妄从不肯表现出来，却瞒不过跟他同床共枕的顾笙笙。 沈妄素来强大可靠，只有在这时候，顾笙笙恨不得把沈妄变成小小的一只猫，抱在怀里护着。她只能伏在沈妄怀中，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输送灵气，试图为他减轻疼痛。 顾笙笙不住地吻沈妄的唇，从他身上吸收灵气，又输送到沈妄的腿上。她指尖揉按着沈妄的膝盖，往下摸，却被沈妄一把抓住手。 顾笙笙抬起头来，唇瓣鲜红欲滴：“唔，怎么了？” 沈妄额上汗水滚动，沉沉地盯着她。 顾笙笙见沈妄眉心紧锁，心疼道：“还是很疼吗？我去拿药油来，给你揉一揉腿。” 沈妄扣住顾笙笙的腰，把脸埋进她胸口：“你不准走。” 顾笙笙对这样黏人的沈妄完全无法拒绝，抚摸着他潮湿鬓发：“可是你的腿会疼……你放我起来，我不走，就帮你按摩一下腿，好不好？” 沈妄漆黑双眸一瞬不眨地看着顾笙笙，好似在思考她的提议。 “沈妄最听话了。”顾笙笙奶声奶气地哄他，一边小心翼翼把沈妄的手掰开，从他怀里挣脱。 顾笙笙稍稍后退，心中暗喜，正要站起身来，就被沈妄一把扑拽了回去，重重扑在他结实胸肌上：“呜！痛死了……” 顾笙笙捂着鼻尖，眼底泛起了湿润，水汪汪地瞪着沈妄。 沈妄盯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上面挂着一滴泪。他凑上去，舔掉了那一点水珠：“不痛，别哭。” 嗤地一声，顾笙笙被拔掉气门芯似的，软绵绵化在了沈妄怀里，要哭似的：“怎么可能不疼！你身上那么多伤，肯定很疼的。” 沈妄只是搂紧了顾笙笙，高挺鼻尖抵着她脸颊轻蹭，呼吸急促。 顾笙笙按住沈妄受过伤的肋骨，把灵力缓慢地输送过去，替他驱散痛意。可沈妄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眉心紧皱，好似在忍耐痛楚。 忽然一把抓住了顾笙笙的手，不让她再碰。 顾笙笙担心道：“又怎么了？还是很痛吗？” “……”沈妄唇瓣抿紧，抓着顾笙笙的手又揉又捏，把她雪白纤细的手揉得通红。 顾笙笙忍耐着没抽回手，却忽然被抓着往他身上按。 “！！！”顾笙笙被烫到似的甩开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沈妄被甩开手，如梦初醒般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没再说话。 “你不要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是你自己说的，要等你腿治好了以后再……不是我说的。”顾笙笙努力绷紧脸，眼波颤动，小小声地道，“如果，如果你要是想……” 话没说完，脸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自从办公室那一次，两人每天晚上都要滚在一起的。顾笙笙对圆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沈妄忽然说了句什么，拉紧顾笙笙的手。 顾笙笙仔细听去，才听清沈妄的话：“我想看看你……让我亲一亲……” 沈妄嗓音低哑，在耳边一声声地磨，听得顾笙笙耳朵滚烫，偏头去躲他，待看见他额上的汗水时又舍不得了，抬手给他擦掉：“你……你这样就不疼了？” “嗯。”沈妄回得字正腔圆。 顾笙笙狐疑起来，认真打量沈妄：“你不是装的吧？现在到底疼不疼？” 沈妄没吭声，只是微微拧起眉，眉眼间似有无限忧悒，顿时打得顾笙笙丢盔卸甲。 好半晌，顾笙笙才低低挤出一句：“好嘛，你先松开我。……我保证不跑。” 听得她的保证，沈妄才稍稍松开了手臂。 顾笙笙翻身坐起，把沈妄推倒在地毯上，跨坐上去。 顾笙笙眼波如水，唇瓣鲜红，乌黑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又逶迤落在沈妄胸前。 沈妄几乎是瞬间就喘了一声，伸手去握她的腰。 顾笙笙指尖按在他的唇上：“等一等。” 沈妄看着她，眼眸深邃。 顾笙笙脸颊微热，仍伸手挖出一块奶油，向沈妄眼前晃一晃：“我……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她指尖盈盈一抹粉，将雪白奶油抹在自己的锁骨上。 奶油雪白，顾笙笙肌肤更白，在老电影明灭不定的光中泛起莹润的光。 沈妄眼中腾地燃起了两团火焰。 …… 老电影无人观看，自顾自地放下去，唱机一圈一圈地唱：“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一夜春雨,草藉花眠，次日一早雨收云散，又是个晴天。 玉兰花落了满地,枝叶上挂满了水珠，一根枝桠斜斜探向二楼半开的窗。 地毯上落满凌乱衣裳，羽绒被半垂在地上,半掩在男人腰间。阳光照在他结实精壮的腰背与胳膊上，好似抹了一层橄榄油,肌肉线条山峦起伏。 第一缕阳光落在脸上时，沈妄动了动,半梦半醒间摸到怀中的温软香滑，两人贴得严丝合缝,随着呼吸起伏都能感受到细微而令人颤栗的触碰。 昨夜销魂余韵还残留在身体，念未动,欲先起，沈妄本能地翻身就压了上去。 “唔！” 顾笙笙正梦到自己埋在大黑猫的毛里打滚呢,忽然被重重一压，喵地叫出声来，睁开眼就瞧见沈妄的大脑袋埋在自己胸口。 沈妄乌黑短发有些凌乱,浓密发窝里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性子执拗。顾笙笙迷迷糊糊地盯着沈妄的头顶看,一只手就摸了上来。 两人昨夜闹到很晚，顾笙笙强撑着去洗了澡，只穿了件宽松睡裙。沈妄的手畅通无阻就伸了进去,他半梦半醒，手上没个轻重。 顾笙笙杏儿眼瞬间睁大，开始拳打脚踢地推沈妄：“干嘛呀,手拿开！” 沈妄跟座山一样沉沉压在顾笙笙身上，哪里推得动，顾笙笙手指埋进沈妄的短发里，揪住往后推。 曾经有沈氏员工不怕死地做了排名，自家总裁的头发浓密程度可以在富豪排行榜上占据前三。 这会儿落进顾笙笙手中，只怕排名不保。 沈妄吃疼，只得抬起头来，凤眸里带着股欲求不满的怒气。对上娇艳欲滴的一张脸，沈妄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扣住顾笙笙的手腕：“小爪子不想要了？” 嗓音低沉沙哑，昨夜在顾笙笙耳边呢喃多少情话，这会儿又带上了可恶的威胁语气。 顾笙笙还不乐意呢，手上惯性地又扯了一下。 “呃……”沈妄一低头，鼻尖就跟顾笙笙的碰上。 四目相对，呼吸缠绕，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一处，昨夜种种浮现眼前，空气顿时暧昧起来。 沈妄嗓音低磁：“这是要强吻我吗？” “呸。”顾笙笙撒了手，自以为很凶地瞪住他，“你压死我了，还捏得我好痛。” “哪里痛了？”沈妄大手撑在顾笙笙脸旁，眸色深沉地往下看。 顾笙笙乌黑发丝散落在枕畔，映着鲜红唇瓣，雪色肌肤。锁骨和肩膀上落了几点红痕，好似雪地里开出桃花。 沈妄掀起被子还要往里看，顾笙笙忙抬手扯紧被角：“不准看！” 纤细雪白的胳膊上，还带着鲜红指痕。 沈妄呼吸不稳：“好，不看，你别乱动。” 顾笙笙道：“那你别压着我，你好重。” 沈妄翻身躺下，顾笙笙趁机翻身压住了他。 沈妄：“……你喜欢在上面？” “嗯！”顾笙笙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沉的。” 沈妄似笑非笑，很好说话地道：“以后都让你在上面。” 顾笙笙满意了，她把沈妄当作垫子，趴在他胸口拱来拱去：“困死了。” 沈妄胸口一凉：“别蹭了，没奶。” 顾笙笙嫌弃道：“你好粗俗！” 沈妄凉凉道：“更粗的你还没见识过。” 顾笙笙就不理他了，翻个身滚到一边去。沈妄又从背后搂上来，把她裹进被子里，遮得严严实实。 沈妄的胸膛宽厚温暖，顾笙笙有些热，把胳膊伸出来搭在被子上，沈妄的手攥住她，十指交扣。 两人的肌肤都是白，一个是大理石的冷硬，一个是羊脂玉的剔透，一个健壮，一个纤弱，对比分外明显。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感情上的依恋也更上一层。顾笙笙对沈妄带着欲望的举动也不再排斥，顶多在他过分时把他的手从裙子里拽出来，按在自己肚皮上：“揉揉，肚子冰冰的。” 沈妄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昨晚两人在地上滚了半夜，虽然地上铺着地毯，可顾笙笙娇嫩，也不知会不会感冒。 顾笙笙睡眼惺忪，摇摇头：“不知道。” 沈妄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只好捂着顾笙笙凉凉软软的小肚子揉一揉：“西瓜熟了。” 顾笙笙冷冷推开他：“你走吧。” 话虽这么说，可沈妄掌心温暖干燥，揉着肚皮熨贴得很。顾笙笙悄悄吸紧肚皮，但没一会儿就舒服得放松下来。 顾笙笙眼皮又耷拉下去，还没睡够。沈妄指尖轻轻抹过她眼睑，昨晚闹了一夜，她眼角的红还没褪去，好似上了桃花妆。 顾笙笙对沈妄的触碰很敏感，睫毛颤动不停，沈妄觉得有趣，又往下抚摸，指尖慢慢描摹她秾艳精致的五官。天工造化，才能生出这样美丽又合他心意的小妖精。 这些日子沈妄早出晚归，难得有陪顾笙笙睡懒觉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在床上腻了许久，早餐都是佣人送进房间里吃的。 吃过早餐，沈妄才起身洗漱，换好衣服要去健身房。 顾笙笙拉住他的轮椅，想要他陪着自己。 沈妄态度坚决：“乖。就一个小时。” 顾笙笙明白沈妄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复原，正因如此才更心疼。沈妄难得休息一天呢。 她直接坐到沈妄腿上去，搂着他的脖子：“我不管！你下周还要出差，又不能陪我了！” 顾笙笙撒起娇来，谁能抵抗得了。最后沈妄还是陪着她去了花房。 如今有钱人花园中多种玫瑰和蔷薇，从国外购入的昂贵品种，开得鲜艳热烈，与白色洋房相得益彰。顾笙笙却更喜欢绣球和牡丹，还有雪白花苞的玉兰。 沈妄就命人设计了这个玻璃花房。外观优美得像个艺术品，在阳光中闪烁剔透光泽。花房里有恒温装置，栽着各种稀有而美丽的绣球牡丹，昂贵的花卉旁还栽着顾笙笙喜欢的草莓，熟透的草莓从架子上匍匐垂落，像一颗颗鲜红欲滴的宝石。 顾笙笙果然爱上了这里。沈妄不在家时，顾笙笙就喜欢来花房里摘草莓，掐几朵绣球回去养，也不去祸害花园了。沈妄见顾笙笙喜欢，又命人给花房铺了地毯和休憩的桌椅，让顾笙笙可以在里头打发时间。 花园苦顾笙笙久矣，老园丁对沈妄的这个决定大感欣慰，打理玻璃花房时格外尽心，把顾笙笙种的几颗小番茄也打理得果实累累。 顾笙笙拿着小剪子，挑选鲜红饱满的草莓一颗颗剪下来，放进沈妄捧着的篮子里。又拿了一颗最大的喂到沈妄嘴边：“你总不吃蔬菜，春天干燥，你嘴唇都起皮了。” 沈妄露出不感冒的神气，避开草莓：“酸。” “哪里酸，这个品种最甜的。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顾笙笙把草莓塞进自己嘴里，香甜汁水溢满口腔，斜眼去看沈妄。 眼前一花，沈妄的唇就覆了上来。 阳光一缕一缕从玻璃屋顶投射进来，满室繁花烂漫，馥郁甜香中，两人极尽缠绵地分享了一颗草莓。 沈妄终于承认：“很甜。” 顾笙笙盯着他染了鲜红汁水的唇半晌，忽然转过身去：“本来就是甜的嘛！我是喊你来做正经事的，你不要总是亲来亲去。” 色令智昏，顾笙笙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被沈妄迷惑了！ 接下去沈妄果然安分许多，静静地帮顾笙笙摘草莓。 草莓皮薄肉嫩，摘的时候手劲儿要格外地轻。顾笙笙手指纤细，摘草莓的动作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一颗颗草莓完好无损地放进篮子里。 沈妄就不一样了，他平白长了一双艺术品似的手，经过他手的草莓都死无全尸。 沈妄盯着手里被掐出汁水的草莓，送到顾笙笙嘴边：“给你吃。” 顾笙笙忙着摘草莓，额上渗出细细汗水，肌肤愈发地莹白剔透。她张嘴接了草莓，甜到了心坎里，不由得对沈妄含情脉脉地一瞥。 沈妄抹掉她唇角汁水，很镇定地把她的脸转回去：“摘点番茄，我想吃。” 沈妄想吃蔬菜，简直是天上下红雨，顾笙笙乐颠颠地跑去摘了。 花房里的果实独属于顾笙笙一个人，丰收起来根本吃不完。顾笙笙一口气摘了两篮子草莓，又摘了一盆奶油蓝莓小番茄，这才跟沈妄满载而归。 路过花园时，只见春日暖阳下繁花似锦，草地散发出干燥好闻的气息，两人一时间都舍不得走了，坐下来静静晒了会儿太阳，又商量这些草莓和番茄该怎么吃。 沈妄提议做奶油草莓卷。 昨夜的记忆浮现在脑中，顾笙笙立刻炸了毛，耳根通红地瞪着沈妄：“你……你休想！” 沈妄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爱吃。” 爱吃的明明是你吧！顾笙笙把这句话咽下去，还是从沈妄眼底看见了可恶的笑意。她强作镇定，大手一挥：“做草莓酱！番茄就做成话梅小番茄好了。” 沈妄道；“太甜了。” 顾笙笙哼了声：“你没有资格挑食。” 失宠的沈妄命人把把桌子锅具搬出来，好让顾笙笙能一边晒太阳一边做果酱。 顾笙笙打开手机架好，冲沈妄道：“我要直播一会儿。” 沈妄不解，道：“需要我回避吗？” “这倒不需要，但是你不准给我刷礼物。”顾笙笙眉飞色舞地暗示，“平台抽成一半呢，多浪费钱。” 134 沈妄夸奖顾笙笙持家有道，并表示再也不给顾笙笙刷礼物了。 顾笙笙：“……” 顾笙笙垮起个小猫批脸，悻悻地去开直播了。 “旺仔不听话”直播间又上线了。 粉丝们收到提示纷纷进入直播间，眼前忽然一亮。 【主播又换背景了吗！这是什么神仙花园！】 【阳光，草地，鲜花，好舒服啊，我已经开始吃草了】 【楼上倒也不必】 【我只主播的手】 镜头对准一篮子浸泡在水中的鲜红草莓，新鲜叶蒂上滚动水珠，愈发令人垂涎欲滴。纤细雪白的手持一把小刀，将草莓绿色的叶柄一颗颗切掉。 花园里阳光柔和，花草繁盛，风声细细，有细碎花瓣落在水中。伴随着刀切入果肉时汁水迸溅的声音，让人格外心神宁静。 【好像在听amsr啊，主播今天打算做什么！】 【押一个草莓果酱】 顾笙笙没卖关子，道：“今天要做草莓果酱。花房种的草莓吃不完，做成果酱可以保存很久哦，还可以用来做各种点心。” 【我们家没有花房，也就没有了这种烦恼】 【没有这种烦恼+1】 【我在阳台小花盆里种的草莓，每一颗都拥有名字】 【有被伤到】 【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新鲜草莓去蒂切成小块，加入白砂糖搅拌静置一会儿，果肉里会析出果胶来，光是闻着就酸甜扑鼻：“腌制到这个程度的草莓粒，可以用来做蛋糕或者奶油卷。” 提到奶油卷，一道强烈的视线又从左手边投射过来。 顾笙笙不理会，用木勺子慢慢搅拌析出汁水的草莓果粒并向镜头展示：“如果要做成果酱，就需要腌制半小时以上。现在把草莓放在一边，我们先做话梅小番茄。” 有沈妄在身边，顾笙笙的语气变得一本正经。 弹幕都发觉了，纷纷打出问号： 【小仙女今天怎么回事？你爸爸在旁边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做什么美食节目吗】 【语气反而更奶了呢】 身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笑声。 顾笙笙猛地抬头，沈妄端坐在轮椅上，一手滑动手机，一手拈着颗小番茄慢慢往口中送，冷淡如常。 好像那声笑跟他完全没关系。 顾笙笙怀疑地盯着他一会儿，鼓了鼓脸，伸手把他怀里的小番茄盆子抢了过来。 这些小番茄个头圆润，一颗颗呈现出美丽的金褐色。顾笙笙解释道：“这是奶油蓝莓番茄，口感特别甜。” 小锅中加矿泉水，丢进几颗冰糖，再加入顾笙笙自己做的话梅煮开，然后离火冷却。另取一口锅，煮开水后加入小番茄，20秒左右小番茄的皮就开裂了，随即捞出放进冷水中。 顾笙笙捏起一颗小番茄，轻轻一撕皮就掉了，露出金褐色鲜嫩的果肉，在阳光中剔透非常。 【又长见识了，小仙女家的番茄都格外好看！】 【由此推断主播一定长得很漂亮】 【呜呜呜呜小仙女还缺腿部挂件吗，很会吃的那种】 【主播还缺女朋友吗，读过大学的那种】 【主播家还缺佣人吗，不挑食的那种】 弹幕纷纷向顾笙笙自荐起来。 顾笙笙看得眼花缭乱，抿着唇笑：“我……” 她话音未落，“砰”地一声，烟花在屏幕上炸开。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百个烟花】 璀璨的烟花再一次点燃了直播间的热度，也把那些弹幕都涤荡一空。 顾笙笙：“……” 弹幕见缝插针：【卧槽，土豪爸爸又出现了！】 【这么有钱是不是谢子卿啊！】 【不管是不是，先抱紧爸爸的大腿】 【跟谢子卿合影！】 又是一阵烟花炸开。 【系统提示：s向旺仔不听话打赏一百个烟花】 这回还附上留言：“不是。” 顾笙笙已经不敢看弹幕了，她深呼吸，挤出笑对屏幕道：“……等等哦，我走开一下。” 顾笙笙放下小番茄，走出手机摄像头的范围，扑到沈妄身上：“你干什么呀，都说好不准砸的！” 沈妄举高手机，英俊的脸绷紧了，一副不悦神态：“他们肖想你。” 顾笙笙好笑道：“我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这种醋你也吃？” 沈妄定定看着她：“吃。” 顾笙笙心脏跳漏了一拍。 直播还开着，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贴得格外地近，耳鬓厮磨一般。 顾笙笙眼底又泛起了水意，在失控之前按住沈妄的唇，警告地咬了他一口，这才回到镜头前。 烟花刚刚才放完。 【小仙女怎么走开了啊？】 顾笙笙气哼哼道：“旺仔不听话，我去教训了一下。” 弹幕里有新粉丝问：【旺仔是谁？】 老粉丝们纷纷给她解释起来：【是主播养的猫咪！很可爱的，就是有点不听话】 【主播可疼这只猫了，常常做海鲜给它吃】 【一只过得比我们奢侈的猫】 还有人信誓旦旦地传播谣言：【是一只两岁的布偶，据说有血统证书的，没有二十万下不来】 【胡说，明明是一只田园猫，据说是主播从街头捡回来的】 【主播根本就没有养猫好吧？我从一开始就跟过来的，从没见过主播的猫出镜头。】 【就是，现在养猫那么吸粉，有布偶没道理不晒的！】 弹幕里为了旺仔猫到底存不存在而吵了起来。 沈妄：“……”第一次见识到网友的无聊，连这种事也能吵。 顾笙笙也不再看弹幕了，她把小番茄放进干净的罐子里，倒入晾凉的话梅水和两片柠檬，盖好盖子。 草莓也腌制好了，顾笙笙尝了一口，道：“还不够甜，要再加一点点白砂糖。” 顾笙笙没找见糖罐子，沈妄扫了眼，从篮子后拿出糖罐递了过来。 一只修长雍容的手握着糖罐，蓦然出现在镜头里。 沈妄还没察觉，把糖罐子放在顾笙笙手边。 却对上顾笙笙惊恐的目光，她炸着毛冲沈妄小小声示意：“你手出镜了……” 弹幕都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谁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主播果然恋爱了对不对！】 【我先舔为敬！！！】 【这是谁！！！！】 沈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脱口而出：“喵。”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顾笙笙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妄,耳边还在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声“喵”。 沈妄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惊到，不过作为叱咤风云的霸总，沈妄面上滴水不漏,静静与顾笙笙对视。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沈妄的表情实在太过淡定，以至于顾笙笙开始怀疑自己,是她幻听了？ 就在两人对视的同时，弹幕静了那么一瞬,旋即炸开： 【我听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这什么声音，太苏了太苏了】 【原来主播真的有猫hhhhh】 【刚才主播就一直往左侧,这是她老公还是男朋友】 【这声音太迷人了awsl，霸道总裁男神音！】 【刚才那只手我截图了！妈妈我在美食直播间恋爱了！】 【哥哥可以再喵一声吗！】 【不,我要喊爸爸！】 【主播！求求让猫咪出镜吧！】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突破了峰值，鸡叫一片。 顾笙笙第一次直播翻车,本来紧张得心脏砰砰跳。结果弹幕里都在肖想沈妄，她盯着弹幕运了半天的气,最后啪地关掉了手机。 又忍不住用沈妄的手机看。 直播从那只手出境，到突然退出直播，无疑坐实了这是一场小小的直播事故。直播间里热烈的讨论未曾停歇,竞相猜测这位男神音的身份，还有源源不断的粉丝闻讯而来。 也有顾笙笙的粉丝在哭喊； 【我早就发现了！主播今天声音特别嗲,而且频频向左边侧身。旁边肯定有人！】 【我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主播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妈不允许啊！】 【把猫咪还给我！主播别谈恋爱！】 顾笙笙运了半天气，冲沈妄道：“都……都怪你！现在直播间都乱成一团了。” 沈妄虚心认错：“怪我。需要处理吗？” 顾笙笙想了想：“算了,反正也没露脸。” 沈妄也不以为意，把手机关了，见顾笙笙还是鼓着个脸,道：“别气，让厨师给你做蛋白饼。“ 顾笙笙一扭头，表示自己受了大委屈了，一盘杏仁饼可打发不了她，除非…… 沈妄挑眉：“除非什么？” 顾笙笙杏儿眼咕噜噜转，偏身坐到沈妄腿上，黏糊糊地去亲他的唇。 沈妄受用地扣住她后颈揉捏，不待深吻，顾笙笙往后一躲，奶声奶气吐露真实目的：“你再喵一声。” 沈妄面无表情地看她。 顾笙笙蹬着腿闹起来：“你刚才都喵给别人听了，你都没有喵给我听！” “不准装哭。”沈妄推动轮椅，吓得顾笙笙赶紧搂住他脖子。 沈妄载着顾笙笙转到长桌前，沈妄身量高，坐着也能够着。他拿起那个惹祸的糖罐拧开，对顾笙笙道：“帮你做果酱，不要气。” 顾笙笙眸中浮动一层湿润水色，小脸也垮着，闷闷不乐地看沈妄往草莓酱里加糖，一连加了三大勺都不停手，也不提醒他。 沈妄又拿刀切柠檬。柠檬香精从薄皮里溅出，香气四溢，嫩黄香润的一个柠檬被切成不均匀的几块，汁水淋漓。 沈妄强迫症发作，又咔咔几刀将柠檬块切小，试图让它们看起来均匀一些，终于得到了一堆柠檬酱。 顾笙笙捂着嘴小猫笑。 沈妄的眼神立刻凉凉地扫过来，比手中刀刃更冷。 拿刀的最大，顾笙笙正色：“柠檬挤汁用的，切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沈妄脸色舒缓，重新拿个柠檬一切两半，往草莓酱里挤。他手劲儿大，整个香水柠檬被挤瘪，汁水合着果核一块飞溅出来，还溅到了顾笙笙和自己的衣襟上。 顾笙笙敢怒不敢言，要自己接过来做。沈妄不让，表示今天要为顾笙笙露一手，眼底却幽幽闪烁不服输的光芒。 你们霸道总裁的好胜心太强了吧！ 顾笙笙无奈地指挥他：“现在上锅煮吧。” 沈妄单手端起锅啪地架到火上。 顾笙笙被溅了一脸果汁。 “……你别那么大力气！讨厌唔……别舔了别舔了！” 顾笙笙一脸湿漉漉，生无可恋地靠在沈妄怀里，这回她很注意地护住脸，免得被毁容：“你听我的指挥，开小火，小火！要一直用勺子搅拌，注意糊锅。” 沈妄不管做得如何，架势拿捏得很足，光看他面色淡定，怀抱美人的同时还能做菜，不知情的一定以为他是什么绝世神厨。 不看桌上一片狼藉的话。 锅里的鲜红色草莓酱咕嘟咕嘟冒着泡，柠檬的酸味挥发，逐渐融合进草莓酱里，转为一种更加圆润的香气。 沈妄还在淡定地盯着锅。 顾笙笙提醒：“可以关火了，大厨。” 沈妄关掉火，顺带把旋钮都拧下来了。 顾笙笙：“……” 这位大厨挺费锅的。 好在草莓酱的卖相不错，装在玻璃瓶里十分赏心悦目。 顾笙笙举起玻璃瓶，透过阳光看时，瓶中的草莓酱是一种潋滟剔透的深红色，胶冻状果酱里带着一颗颗细小的草莓籽。 两人头对头欣赏了一会儿，沈妄还破天荒拿手机对着拍了几张照。 顾笙笙大声称赞：“这是旺仔第一次做的草莓酱，要珍藏起来！” 沈妄唇角微翘，没计较顾笙笙胆大包天的一句“旺仔”，道：“以后再给你做，吃吧。” 顾笙笙：“……” 沈妄第一次下厨，不能打击他的信心。顾笙笙在心中默念一百遍，甜甜地笑着应了，用指尖挑起一点草莓酱放进嘴里。 顾笙笙小脸上表情尽褪，甚至透出一点超脱。 沈妄淡然地看着她，眸中透出一丝隐隐的期待：“如何？” 顾笙笙捧住沈妄的俊脸，深情地鼓励他：“你第一次做，已经很棒了。” 沈妄听出她的弦外之意，不顾顾笙笙的阻拦也尝了一口草莓酱。 表情当即空白。 顾笙笙早有准备，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沈妄。 沈妄接过来拧开，仰头猛灌了大半瓶才缓过气来。舌尖上令人麻痹的苦味散去，才尝出那是甜。 甜得发苦，发腻。 怪不得刚才他放糖的时候，顾笙笙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顾笙笙还补刀：“你加的糖比草莓都要多了，等这果酱冷透了会变成糖块吧。” 沈妄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决策性失误的，当即就要去摘草莓重新做一锅。 顾笙笙忙不迭搂着他脖子顺毛：“术业有专攻！做果酱这种事根本不适合你高贵的气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顾笙笙的百般夸奖下，沈妄终于矜持地表示果酱大业暂时搁置，朕要先回去沐浴更衣。 方才一顿折腾，两人都染了一身甜腻腻草莓香，更有柠檬香气扑鼻，好似柠檬成了精。 草莓酱虽然没做成，白白消遣了一上午，两人心里却都很快活。顾笙笙坐在沈妄腿上不下来，驾驶轮椅施施然回房去了。 家里的佣人保镖都见怪不怪，纷纷低下头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 他们如今都不看偶像剧了，顾笙笙娇艳美丽，沈妄冷酷英俊，两人成天黏在一处，甜腻腻的粉红泡泡隔着十米远都能瞧见。偶像剧哪有这一对好看。 午后的阳光温柔，顾笙笙洗过澡，散着湿润的头发坐在地毯上，跟沈妄下棋。 黑色棋子温润如玉，映着顾笙笙粉盈盈指尖愈发悦目。那根指尖把一颗黑子悄咪咪移了位置，被沈妄捉个正着。 沈妄落下一子，慢条斯理将顾笙笙的几枚黑子捡走，又把顾笙笙盘子里的一块杏仁饼拿走。 两人身边各有一个盘子，顾笙笙那盘已然空了。 顾笙笙恼羞成怒：“爷爷说你从小就跟着他学下棋，还得过奖的。这不公平！“ “那要玩什么才公平？” 顾笙笙眼珠一转，把棋盘扫开：“下五子棋！我先来！” 沈妄轻笑：“。” 五子棋简单，先下的人赢面大。顾笙笙自信十足地落下棋子。 …… 十分钟后。 顾笙笙把下个月的杏仁饼份额都输光了。 沈妄看着顾笙笙垮起的小脸，好心表示可以肉偿。 顾笙笙果断拒绝：“看电影吧，昨天晚上的电影还没看完呢！” 反正沈妄那碟子杏仁饼还是会落进她肚子里，顾笙笙才没这么傻。 电影剧情有些弱，胜在画面精美，角色更是一个比一个赏心悦目。 两人的注意力也不在电影上，自从沈妄身体恢复回到公司上班，两人就很少有这样相处的闲暇时光。如今只是静静靠在一处，也觉得甜蜜。 顾笙笙懒洋洋倒进沈妄怀里，对每一个女角色的衣物都大加点评，沈妄为她讲解：“那是旗袍。” 顾笙笙就道：“我也要穿旗袍，给我买。” 沈妄看着屏幕上女人穿着旗袍的妖娆身段，想象着顾笙笙穿上这旗袍的模样，呼吸微沉：“让周未寻个老师傅，给你量身定做。” 顾笙笙一提新衣服就高兴，叽叽喳喳地跟沈妄描述自己要做什么样的旗袍，又要什么样的料子颜色，一边说一边暗搓搓地从碟子里拿杏仁饼吃。 沈妄也没拆穿她，只凉凉提醒一句：“别把渣子掉我衣服上，你知道后果。” “你就会吓唬我！”顾笙笙小爪子愤怒地拍拍沈妄胸口，悄悄把饼干渣渣拍掉。 两人这边岁月静好，浑然不知微博上的如火如荼。 沈妄突然出境的那只手的截图和“喵”的视频已经在微博热转。 最初发微博的是旺仔直播间的一个小粉丝，微博只有几百粉，多是发些追星动态。 @多吃青菜：万万没想到我会被一只手苏倒！配上视频和截图。 顾笙笙的手机摄像头很清晰，图上一只修长的胳膊从镜头左下方伸出来，端着一只糖罐子。 视频则是从直播间剪下来的，属于成年男人的嗓音低磁华丽，带着不可名状的气场，偏偏吐出一声“喵”，巨大的反差萌直击心脏。 再配上那只修长雍容的手，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多吃青菜发完后就继续回直播间舔屏了，等吃个饭回来，就被爆炸的转发量和评论吓得一个趔趄。 135 【这是什么广告吗！告诉我告诉我！】 【点开视频之前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没想到我会输得这么彻底】 【万万没想到有天我凭一只手就爱上了一个人】 【这一声“喵”苏到骨子里了，啊啊啊啊啊哥哥】 【这不是我老公的手吗，博主你必须把他的联系告诉我！】 几千条评论都在争相询问这只手是谁的，是不是在广告里剪出来的。 多吃青菜赶紧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关注的一个博主，旺仔不听话直播间里意外出镜的，应该是主播的……猫。” 热评里也有旺仔不听话的粉丝作证：【我作证！今天主播在直播做果酱呢，这只手忽然给她递糖，不小心出镜了哈哈哈。】 【我也在直播间！还喵了一声，苏死我了呜呜呜呜】 【我有“喵”的降噪剪辑版，有偿私信】 【重金！】 在得知这不是广告以后，网友们的热情更甚，有大v随之转发，这条微博很快就破了十万转发。 “旺仔不听话”一直被传说是千金大小姐玩票，家中带花园的房子就有好几套，做饭用的都是三位数的矿泉水。 由此推断，这位“喵”先生自然也非凡品。 更有识货的网友化身福尔摩斯，从蓝宝石袖扣，再到衬衫的精良剪裁和昂贵材质推断他身价不凡，隔着布料也能透视出沈妄手臂的肌肉线条发达。 更有甚者，通过那只手的手指长度与种种细节做出专业判断：此君甚伟。 引得评论里鸡叫一片。 总之就是一个字：苏！ 连席雪儿都把图和判断发在橙柠姐妹花群里：“我可以！我又可以了！” 安荷：“我也可以！这声喵萌死我了，这么低沉的声音说喵，太反差萌惹。” 席雪儿：“惹，你居然敢说惹？” 顾笙笙：“……” 席雪儿：“笙笙你有老公的人了，不准看了。” 顾笙笙：“你们也不准看！！！猫猫尖叫.jpg” 席雪儿：“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还不让我馋男人身子了？” 说罢，席雪儿又甩出一张截图，跟安荷热火朝天地鸡叫起来。 顾笙笙瞪着屏幕，气得直喘粗气。沈妄正专心看着电影，忽然觉得怀里跟坐了个小拖拉机似的。 低头一看，顾笙笙小脸都气大了。 沈妄摸摸她小脸，温声道：“这部结局不好，我们换一部喜剧片。” 顾笙笙气哼哼抓住沈妄的手，仔细打量一番。 沈妄：“嗯？” 是……是挺好看的。顾笙笙下意识摸了摸沈妄修长结实的手臂。 那些网友哪里知道，沈妄不仅手好看，腹肌更好看，胸肌也好看，还有紧实凹陷的脊柱沟，洗澡时水珠沿着光滑紧实的肌肤往下滚，骏马似的。 想到这里，顾笙笙忽然得意洋洋，埋进沈妄怀里用力蹭了蹭：“笙笙的沈妄。” 沈妄的回答很激烈。 一直到晚上顾笙笙才醒来，沈妄已经不在了。 李嫂端着一盘晚餐进卧室，眼睛都不敢往床上看。今天负责打扫的女佣又在讲八卦，说先生和夫人一块儿洗澡，怎么水能淹到卧室去呢？ 李嫂把餐盘放下，再转身时，顾笙笙已经软绵绵坐起来了，正在揉眼睛。 李嫂道：“夫人，先生在书房跟几位助理谈工作。您先吃点东西吧。” 顾笙笙咕哝道：“又加班，说好今天陪我的。” 李嫂笑道：“先生从前忙起来，连家都不回的。先生很疼夫人的。” 顾笙笙知道沈妄很忙，能挤出时间陪自己一天已经很难得了。听罢小脸上露出点笑，忽然道：“家里有没有针线？” 李嫂：“啊？” 沈妄和顾笙笙的衣物都是专人定制，衣服多得穿不完，哪里需要缝补，自然也不会准备针线。李嫂去佣人房里找了一圈，才拿来一个针线盒。 “夫人想缝什么？让我来吧，您别把手弄伤了，先生要怪罪的。” 顾笙笙哼唧道：“你别管，有我呢。出去出去。” 李嫂只好出去了。 顾笙笙选了深蓝色的丝线，她把线抽出来，对着灯光穿针引线，开始忙活起来。 忙碌的时间很快就过，沈妄回房时已经晚了，担心顾笙笙会闹，还特地拿了一块小蛋糕。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亮着灯，顾笙笙坐在床上背对房门，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没睡？” “啊？你怎么进来了！”顾笙笙慌张地把手里的衣服往背后藏。 沈妄扫过顾笙笙藏在背后的衣服，那是他的衬衫。他推动轮椅靠近，随口道：“又闻我衣服？” 顾笙笙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才没有！你少自恋了。” 沈妄低低一笑：“你没有吗？” 顾笙笙毛都炸开了：“就那两次，你还要嘲笑人家多少次啊！” 这阵子沈妄总不在家，顾笙笙吸不着阳气，忍不住拿他的衣服闻了闻，谁知被沈妄抓个正着，总拿来取笑她。 沈妄衬着顾笙笙炸毛，长臂一伸，把顾笙笙藏在身后的衣服拿了过来。 顾笙笙急忙去抢：“还我！还没好呢，你先别看！” 沈妄已经把衣服展开了，干干净净的一件白衬衫，带着洗涤液的淡淡香气，在后领处的手绣名字前，多了三个字：“笙笙的。” “的”才绣了一半。 沈妄把这三个字一一看过，指尖轻抚过浮凸触感。 顾笙笙娇娇懒懒，针线活居然很不错。 深蓝色丝线绣得细密，字迹有些胖乎乎的，歪歪扭扭凑在一处，明晃晃宣誓顾笙笙的主权。 小心思被沈妄抓个正着，顾笙笙也不害羞了，跪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沈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沈妄唇角泛起一点笑意，如涟漪渐渐扩大，搂住顾笙笙的腰肢抬头看她：“我很喜欢，把它绣完吧。” 顾笙笙矜持地扬起小脸，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杏儿眼弯起来：“那得看我高兴了。” 沈妄捉住顾笙笙制造惊喜的指尖亲了又亲，尝到一点淡淡的柠檬香。随后坐在顾笙笙身边，安静地看着她把最后一个字绣完。 顾笙笙的绣活不及她的厨艺，但是表情认真极了，一针一线地把自己的名字绣好。然后展开来欣赏一番，自我批评：“有些退步了，等我练一练，再给你绣只猫咪。” 沈妄婉拒了这个提议。 顾笙笙很不乐意，攻击沈妄是只臭猫猫，随后就被摁进被窝里捏得喵喵乱叫，承诺给沈妄的每件衬衫都绣上名字才罢了。 顾笙笙好几天都没有开直播，只要一登陆账号就能被私信淹没，都是在询问出境的那只手是谁。 微博上的热点层出不穷，网友们很快寻到其他热点，又散去了。只是这条微博仍然时不时会被转发，顾笙笙去沈妄公司时，也会听到办公室的女生们在聊。 顾笙笙酸溜溜地调侃沈妄：“好多人馋你的身子。” 沈妄不以为意，他根本不上网，更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何况公司事务繁忙，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只想早些忙完好多陪陪顾笙笙。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顾笙笙道：“进来。” 曲眉推门而入，见办公室里只有顾笙笙一个才松口气，低眉顺眼地把手里的东西送上来：“夫人，这是您上次定制的旗袍，请您看看款式怎么样。” 顾笙笙懒洋洋接过来翻看，粉润唇上还沾了一点草莓汁，看着分外娇艳。 曲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强行忍住问她用什么护肤品的冲动，只是专心记下顾笙笙的意见，好让人修改。妄跟前凑。 顾笙笙把设计图还给曲眉，她收好了就急匆匆往外走。 顾笙笙忽然喊住她：“你最近很辛苦吧？” 曲眉警铃大作：“不……不辛苦，工作是我的职责。” 如今曲眉不在沈妄身边，都在外头跑业务，虽然有周未和李竟帮忙也吃了不少苦头，更深刻地了解到自己从前作了多大的死。 男人算什么？男人有工作和钱重要吗？ 如今曲眉在顾笙笙跟前那是分外尽心，绝不敢往沈妄跟前凑。顾笙笙怎么忽然又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哪里又做错了？ 顾笙笙又问了几句：“你在外面跑不累吗？” 曲眉恨不得以头抢地，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累，又发表了一大篇演讲以表达自己对工作的激情与热爱。 顾笙笙睁圆了杏儿眼，对她的工作态度表示了认可，没再说什么了。 曲眉急匆匆出了办公室，才发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顾笙笙也唏嘘不已，对来探话的周未道：“曲眉说她不累，不想换岗位。她现在一心只想工作。” 周未：“……是么，那麻烦夫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笙笙摆摆手，忽然问他：“李竟有没有女朋友？” 周未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 顾笙笙又道：“我有一个朋友让我问的。” 周未下意识地就想接一句：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他只是让李竟替自己上了两天班，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未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为李竟上了三柱香。 最后，周未旁敲侧击地说了李竟一大堆坏话，暗指这个人私生活混乱，一星期换一个女朋友，专会花言巧语哄骗纯情少女，让顾笙笙转告自己的朋友千万要远离这个家伙。 直说得顾笙笙小脸发绿，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随后拿出手机，语气沉重：“雪儿，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你要撑住啊……” 待到下午，李竟敲门进来向沈妄汇报工作和出差日程。 沈妄清冷矜贵地端坐着，顾笙笙靠在沈妄肩上玩手机，一副慵懒倦怠模样。两人之前的气场自然得让李竟恍惚以为自家总裁怀里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只娇慵的宠物猫。 李竟汇报完工作，还给顾笙笙带了饮料：“云鹤大厦新开的咖啡店，这款云朵热可可是招牌。” 顾笙笙鼻尖嗅嗅，闻到一股浓郁的焦香，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气来：“谢谢。” 李竟笑得谦和有礼，又向顾笙笙汇报另一件事：“安小姐父亲的转院手续已经安排好了。” 安荷父亲的病情大有起色，可安荷工作繁忙没办法时刻照料。a城有家医院对植物人的康复治疗是业内顶尖水平，只是没有关系根本进不去。顾笙笙有心帮她，向沈妄提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妥了。 顾笙笙终于露出笑意：“安荷这下可放心了。” 讨好沈妄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讨顾笙笙开心。 沈妄淡淡道：“这次出差，你跟我去。” 李竟一愣：“可先生出差一向是周未跟着……” 沈妄道：“你不想去？” 李竟果断道：“当然想！谢谢先生器重，我会好好准备的。” 等李竟出去了，顾笙笙忽然道：“你不要带他去出差。” 沈妄：“什么？” 顾笙笙把脸转向沈妄，重复道：“你别带他去出差。” 素日里顾笙笙脾气甚好，更不会干涉沈妄的工作，这态度未免太反常。 沈妄道：“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顾笙笙摇摇头，“只是……” 沈妄道：“只是什么？” 顾笙笙哼唧道：“他……我怕他带坏你。” 沈妄诧异：“嗯？” 顾笙笙手挽喇叭附到沈妄耳朵上，把从周未那儿听来的八卦一股脑告诉了沈妄。她呼吸香软地扑在耳朵上，沈妄不免分心，倒也听明白了原委。 沈妄拿过那杯热可可打开，插上吸管递给顾笙笙。 顾笙笙就着沈妄的手吸了一口，热可可香气浓郁，入口顺滑，顾笙笙眼前一亮：“这个真好喝。” 吃人的嘴软，顾笙笙哼唧几声，道：“你还是带李竟去出差吧。但是不准被他带坏，不准跟他去什么奇怪的夜店！” 沈妄失笑：“李竟不是那种人，我心中有数。” 顾笙笙对沈妄的话深信不疑，又道：“你一个星期后准回来吗？” 这句话顾笙笙问了很多遍，沈妄每听一回唇角笑意都会加深一分：“准时准点，我保证。” 顾笙笙放下心来，专心喝东西。 沈妄看她喝着热可可，樱粉色唇上沾染了深褐色的痕迹，越发显出一股稚气来。 想来是造物偏爱，给了她过分美艳的脸，怕她无法自保，便又赐她赤子般荏弱纯稚，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她纳入羽翼，千般宠爱万般呵护。 沈妄用拇指拭去顾笙笙唇上沾染的热可可，又探入她口中。樱粉色唇瓣软嫩过分，像初春枝头开出的第一瓣桃花。 顾笙笙抵着他指尖往外推，沈妄呼吸沉沉：“一星期都亲不到了。” 顾笙笙睫毛翩跹，推拒的动作就迟疑了，含含糊糊地道：“那……那你今天亲多点。” 万里高空,云层之上，飞机平稳地飞行着。 头等舱里。 李竟道：“这是先生您这周的行程，还有医院那边……” 却被周未抢过话头：“医院的专家团队都已经就绪,随时待命。” 沈妄淡淡应声，仍垂眸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慢慢摩挲。 周未大着胆子偷偷看了眼,屏幕上的顾笙笙姝艳绝伦，穿透屏幕而来的风情。 周未忍不住道：“这次出行也没带曲眉,我们两个大男人照顾您到底不如夫人贴心。先生要是惦记夫人，不如等夫人结束工作就接过来,也好陪着您。” 沈妄没出声。 周未有几分替自家总裁鸣不平。沈妄对顾笙笙的宠爱，作为特助的他看得最清楚。先生这次出国,一为出差，二是联络到一个顶尖医疗团队,为双腿做检查，顾笙笙却没有陪伴而来。 李竟道：“先生是不想让夫人担心。” 周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用口型道：“马屁精。” 沈妄淡淡道：“我的腿未必能治好，别让她空欢喜一场。” 周未忙应道：“先生说得是，夫人最关心先生了,如果知道先生要去医院做检查，定然什么工作也抛下要跟来的。” 周未滔滔不绝,把顾笙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对沈妄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沈妄没理会，眼角眉梢却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周未见彩虹屁奏效,偷偷松了口气，却对上李竟意味深长的注视。周未一挺胸膛，他就是马屁精,怎么了？！ 只有他才能当先生的马屁精！ 机舱里温度低，李竟拿了毯子要给沈妄盖在腿上，又被周未抢过去抖了抖，这才严严实实盖在沈妄腿上，又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这些年沈妄出差从来都是带周未出行，这次却多了个李竟，不免让“头号贴身助理”感到了危机，对李竟是处处看不顺眼，处处争宠。 沈妄淡淡瞥他一眼：“不必。周未，把眼罩给我。” 周未如遭雷击。 李竟微微一笑。周未跟先生是从小的情份，只要不作出格，就能继续抱稳先生的大腿。否则就他这智商，早就被自己玩死一百遍了。 沈妄把眼罩扯上去。黑色真丝眼罩遮住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愈发显出骨相优越，侧脸深邃，轮廓冷峻。 两个助理见状，都安静下去不敢再出声。一个端了红酒，一个望向窗外，跟随自家总裁一块儿享受头等舱待遇。 周未默默靠在座位上，持续怀疑人生。 飞机在苏黎世机场落地。 沈妄谢绝了合作商安排的接风宴，直接去了酒店。在车上开机，涌进来一堆顾笙笙的消息。 “你下飞机了没有？” “呜呜呜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妄沈妄沈妄！” “小猫偷看.jpg” “小猫倒地粗来玩.jpg” “还不来哄我吗小猫生气.jpg” …… 沈妄心口被撑得满满当当，才分别不到十二小时，他已对顾笙笙的想念已经如此强烈。 沈妄给顾笙笙发了一条消息，顾笙笙秒回。 “瑞士那边是不是很漂亮！” 沈妄皱眉：“怎么还没睡？” 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九点，国内正是凌晨三点，顾笙笙竟然还没睡。 顾笙笙：“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顾笙笙：“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沈妄指尖忍不住摸索一下那只垮脸小猫：“就这么想我？” 顾笙笙：“疑惑猫猫头.jpg” 顾笙笙：“我是在担心工作的事。” 不错，在家无所事事过了一个多月的顾笙笙，又接到工作了——一个综艺。 事情还是跟《朝歌》有关。《朝歌》开局就是顾笙笙的盛世美颜，在她下线之后，新上线的顾云烟颜值呈断崖式下跌，对比相当惨烈。许多被楚明芙吸来的颜粉，在宁歌上线后都纷纷散去，加上剧情的铺垫略显拖沓，《朝歌》的收视率在逐渐走低，口碑也不断下降。 投资人决不允许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为了挽救收视率，将全剧组打包送上了综艺，新晋颜值担当顾笙笙自然也要上场。顾笙笙在接到通知之前，她要上综艺的消息已经全发。 顾笙笙本不想去，席雪儿和安荷都来劝她，这档综艺正火，流量担当谢子卿也会参加，这个热度不蹭白不蹭，也好借机扭转一下她的口碑与形象。 顾笙笙这才答应下来。 偏偏在这时沈妄要去瑞士出差了。 136 顾笙笙立刻就表示自己不上节目了，要跟沈妄一块去瑞士玩，她还没出过国呢。 沈妄却以这次出差很忙为由拒绝了，又承诺给她带巧克力回来。顾笙笙也就罢了，毕竟沈妄这么爱她，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她，如果不是真的忙，怎么舍得拒绝她呢？ 沈妄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也没动静。 顾笙笙：“我第一次上综艺好紧张怎么办？要是出丑了，别人会不会笑我qaq” 沈妄：“睡了，晚安。” 顾笙笙：“好的，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哭泣吧。” “无所谓也有点累，我是午夜伤心的玫瑰.jpg” 沈妄：“……” 沈妄：“你再发一次那个猫。” 顾笙笙：“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沈妄：“不必紧张，自然发挥就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顾笙笙那边过了一会儿，发了张表情包。 一只圆脸蛋猫咪把粉粉鼻子和嘴巴都贴上屏幕：“亲亲你鸭”。 沈妄唇角禁不住上扬，拨了个电话过去。 低磁嗓音隔着千山万水传入耳中：“再亲一个。” 顾笙笙耳根子发痒发烫，满床打滚：“mua！” 沈妄低低笑了声：“再亲一亲。” 顾笙笙的嗓音带着困意，奶声奶气的：“又不是真的亲到，等你回来亲。” 沈妄喉咙发紧：“不止是晚安吻。” 顾笙笙不吭声了，那头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沈妄不用看也知道顾笙笙现在的模样——定是懒洋洋软绵绵地抱着软枕，倦眼惺忪，睡裙凌乱地卷在大腿上，露出羊脂玉般的腿…… 不能再往下想，沈妄低声道：“时间很晚了，你乖乖睡。” 顾笙笙娇气道：“不要挂电话。” 沈妄道：“好，不挂电话，你安心睡。” 顾笙笙躺到沈妄的枕头上，嗅着他干净熟悉的气味，又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枕边，电话那头有远远的车笛声，有外语交谈的声音，还有轮椅压过地面的熟悉声响。 顾笙笙准确地从中捕捉到沈妄的嗓音，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晚睡的后果就是顾笙笙一整天都困得要命。录制综艺的摄影棚里灯光刺目，温度很高，节目流程冗长，顾笙笙录完整个人都蔫巴了。 等录完节目收工，导演请客，拉着大家伙找了家日料馆聚餐。顾笙笙在车上补了一觉，才算恢复些精神。 时隔短短数月，众人对待顾笙笙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来向她敬酒问好，全然不是从前的嘴脸。顾笙笙只喝了导演敬的酒，其余的都被安荷和席雪儿挡了。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这家寿司和刺身滋味极好，大家录了一天的节目都饿坏了，也顾不得保持身材，纷纷大快朵颐。 导演笑眯眯夸顾笙笙：“早知道楚明芙这么受欢迎，我宁愿改剧本也要把你多留几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在顾云烟听来就分外刺耳了。网上对她演的宁歌处处挑刺，说她不及顾笙笙美貌之万一，又说该让顾笙笙来演宁歌。 导演这话，岂不是在当场打她的脸，嘲讽她么？就连今天录综艺时，导演也当众夸奖了顾笙笙一回，对自己却是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顾云烟心里几多哀怨，不免流露在脸上。可惜风水轮流转，并没有人理会她。 导演又去开谢子卿的玩笑：“你跟顾笙笙的cp现在很火啊，可惜你们俩对手戏太少，下次再搭一部？” 气氛忽然安静了一瞬。 谢子卿是什么身份？娱乐圈当红流量，多少女明星打破头想蹭他的热度，导演这句玩笑传出去，不免让人嘲笑顾笙笙登月碰瓷。 安荷笑了笑，想出声转移话题，却听见谢子卿慢悠悠吐出一句：“好啊。” 众人的眼神顿时纷纷向顾笙笙投去，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而且张导的新戏正在筹备中，他这样说无疑传递出一个重要讯息：导演有意再找顾笙笙合作，还很可能搭档顾笙笙！ 安荷激动得直推顾笙笙，暗示她去给导演敬酒。 顾笙笙只是茫然地看向谢子卿。他不是让自己别再搭理他吗？干嘛又说想跟她合作？ 顾笙笙喝了两杯清酒，眼波潋滟地看着人时，很容易给人以多情的错觉。谢子卿被她看得心烦意乱，转头去跟导演说话。 导演明显喝高了，哈哈笑着拍谢子卿的肩，说起他给女主播打赏掉马的事情来。 剧组的女生没几个不对谢子卿存着心思的，有人立刻提起：“那个主播最近又上了热搜，她直播间出现了一个霸道总裁喵，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哦。” 顾笙笙：“……”是老公好吗？ “那个视频我看了！天啊苏死我了！” “对对对，那个喵我还存了当铃声呢。” “发给我发给我！”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无人注意到谢子卿的脸色已经铁青。 除了角落里的顾云烟。 最近微博上都是夸顾笙笙而踩自己的，顾云烟已经几天不看微博了。闻言登上微博用关键词搜了下，挑个热门科普帖点进去。 顾云烟一目十行看完科普帖，跟其他女生一样不解谢子卿为什么会迷恋一个不露脸的美食女主播。一直拉到最后，博主贴了几张主播做的美食。 顾云烟的瞳孔忽然紧缩。 她反复地翻看那几张美食照，放大其中一张看了半天，忽然打开微信去看顾笙笙的朋友圈。 却发现自己被删除好友了。 顾云烟只好又去看刘雅婷的。好在刘雅婷一向粗心大意，朋友圈没有设权限。 刘雅婷的最新动态：“看看我宝贝女儿做的三明治，人美手巧。「爱心」「爱心」「爱心」” 配图是一张厚沼三明治。图上的三明治用料丰富，光看图案也相当勾人食欲，还摆了几颗切成兔子形状的小番茄。 顾云烟把图跟微博上的对比，赫然一模一样。 这家日料店食材新鲜,口味很地道。可惜众人都要保持身材，盘子里精美的寿司刺身只略略动了几块，多是在喝酒聊天。 顾笙笙吃了一口海胆,清甜，要是沈妄在一定能全吃完。想到沈妄，顾笙笙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冷不丁一道嗓音响起：“你怎么了？” 顾笙笙抬头,对上了谢子卿的眼睛。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谢子卿就隔着一个座位看她。 谢子卿卷卷的头发留长了,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显出浪荡的少年气。顾笙笙又想起自己给沈妄扎的小揪揪,比这更可爱。 顾笙笙眸中漾着水意，茫茫然地看着人的样子无辜又勾人。谢子卿忽然有些脸热,忙把头转开。 他就不应该多事来关心这个女人，她不会又对自己产生什么想法吧？！ 谢家出美人,而且是顶级的美人。谢子卿自小对别人的外貌早已免疫，唯独对上顾笙笙时才重新领略何为“惊艳”。被她这样看着,每每心烦意乱。 她还在看自己吗？谢子卿把一只手撑在脸上，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去。 只见顾笙笙像只泄了气的河豚，头顶只差悬着一朵下雨的乌云。自己不理她,她就这么难过？ 谢子卿忽然有些无措：“你怎么了？” 顾笙笙耷拉着脑袋，拿勺子戳海胆,随口道：“没怎么，海胆太难吃了。” “那就别吃了，这也值得耷拉着脸。”谢子卿直接将盘子推开去,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着隐隐的失落。 顾笙笙盯着那只吃了一口的海胆，更惆怅了。掀起杏眸看谢子卿：“你不是让我以后在任何场合都不要跟你说话吗？” 谢子卿：“……是,你记得最好。我现在很红，让记者或私生看见你跟我说话，下场都会很惨。” 这种话谁听了不想揍他？只是谢子卿出道即顶流，女友粉们疯魔得很。这话语出真心，让人无从反驳。 顾笙笙沉默。 谢子卿不甘心地转头道：“你怎么不说话？” 顾笙笙抬手在嘴上一拉，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杏眸明晃晃在说：我们别说话。 谢子卿咬了咬牙，也把脑袋转开了。 张导平时为人严肃，喝了酒后难得玩笑，气氛也为之活跃起来，乱哄哄一片里也没人注意到两人短暂的对话。 一片哄笑声中，只有顾云烟坐在阴暗角落。 她将“旺仔不听话”的往期视频一一看过，视频里出现了洁净明亮的大厨房，清幽迷人的温泉院落，甚至还出现了沈家老宅的厨房，顾云烟对那气派而古韵的厨房印象极深，时间恰是春节。 何况顾笙笙没有刻意掩饰嗓音和说话腔调，也许陌生网友认不出来，顾云烟却绝不会认错。 世上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是你的敌人。 顾云烟生出一股撞破仇敌秘密的隐秘快感，继续用“旺仔不听话”为关键词搜索着，跳出了更多。 那只修长雍容的手定然是沈妄的，甚至连打赏顾笙笙的“s”，也可以确定是沈妄无疑。但是更多的关键词和热转，都是关于谢子卿。 顾云烟装作无意地问：“这个主播这么火，没人扒出她的真实身份吗？” 旁人笑道：“人家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玩票的，肯定不会露脸的。没看见她直播间出现的那只手吗，有人扒出那蓝宝石袖扣好几十万呢。” “对，谢子卿给她打赏过几百万，她都没露面。” “早知道谢子卿喜欢女主播，我当初就不出道，也当主播去了。” “嘘，别说了，谢子卿不高兴了。” 顾云烟抬眼望去，谢子卿臭着一张脸喝酒，而顾笙笙正低头玩手机。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凳子，却没有丝毫互动，仿佛各不相干。 顾云烟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秘密或许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多。 这顿饭一直吃到十二点才散。 众人意犹未尽，提议去钱柜续摊。谢子卿兴致缺缺，表示自己明日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顾笙笙第二个响应，她困得要命，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提议续摊的女生都是冲谢子卿去的，见正主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散了。明天都要开工，哪有那么多精力宣泄。 安荷如今跟席雪儿一起住，她俩邀请顾笙笙：“今晚去我家住呗。” 顾笙笙下意识道：“我问一下沈妄。” “顾笙笙你不是吧！沈妄都出差了，你还要向他通报？你这个夫管严！” “喂，110吗？这里有人虐狗啦！” “对哦，沈妄不在家。”顾笙笙恍然大悟，小脸放光：“我今晚要甜点，吃很多！” 席雪儿高兴道：“走呗。我知道有家甜点店特好吃！” 没有了沈妄的限制，顾笙笙点了一堆精致美丽的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 席雪儿捧着点心嘟嘴自拍，拍完就放下了，一口没动。安荷只是略略尝了一口。 两人一块看着顾笙笙吃蛋糕。 顾笙笙左一口右一口，快乐得像个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昏君。 安荷唏嘘道：“气死人了，笙笙你怎么就吃不胖？” “哪里不胖了，你看她的脸都嘟起来了。”席雪儿伸手去捏顾笙笙的脸颊肉，惊呼道：“好滑。” 顾笙笙灵活地躲开：“不要乱摸！我是有老公的人了。” 两个单身狗立刻不爽了，安荷道：“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你？” 顾笙笙犟嘴道：“我吃得完！” 席雪儿和安荷双双托腮：“行，我们看着你吃。” 顾笙笙：“……” 顾笙笙看向满桌点心，她点东西没数，不算三人吃过的，剩下七八样精致点心摆在桌上，原封不动。 每回跟沈妄在一起，顾笙笙嘴硬说“吃得完”时，沈妄都会捏捏她的脸，然后不容反驳地把她乱点的甜点取消，留下一两样她最爱吃的。 顾笙笙正如沈妄所说，眼大肚子小，点的甜品总吃不完。可她是厨修，不喜欢浪费食物。只要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沈妄就会冷着脸帮她吃完剩下的点心。 可今天沈妄不在。顾笙笙嘴里的布丁忽然就不甜了。 顾笙笙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的安荷。 安荷：“别看我，我喝水都胖，为了新戏已经减肥半个月了。” 顾笙笙又转向席雪儿。 席雪儿举着手机自拍：“这店里的灯光真好，你们也来拍两张。” 最后顾笙笙拜托店员，把没动过的点心送给外面的流浪汉才算了结。 还是沈妄好。 远在瑞士的沈妄忽然若有所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在工作时间沈妄手机从来静音，只有一个人的消息有提示。 他指尖轻叩桌面，忍耐着不去猜顾笙笙又给他撒了什么娇。 合作方见沈妄神色莫测，还以为他对价格不满意，立刻在底价上又加了一个点。 等会议结束，沈妄谢绝合作商安排的晚宴和金发碧眼的美人，马不停蹄又去了医院。 告一段落后，已是凌晨。 沈妄洗过澡，一身凉气地躺在床上，才终于打开手机。 点开顾笙笙的头像，像打翻了糖果罐，一连串消息活泼泼涌出来，甜蜜气息扑面而来。 最新一张图片有些大，慢慢地转啊转。 等图片加载完成的空隙，沈妄随手端起床头的水喝了口，视线转回手机上时，一口冷水呛进了气管。 他一边咳嗽，眼神却怎么也无法从照片上移开。 顾笙笙隔着屏幕望着他，杏眸潋滟水色，鼻尖上抹了一点雪白奶油，樱粉色软唇微微张开，令人想要窥见更多。 肌肤上的寒冷水汽霎时间蒸发殆尽。沈妄喉结艰难咽动，眸色炙热得要穿透屏幕，把顾笙笙一口吞下肚去。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恒温的总统套房里温度渐热，柔软床垫有节奏地轻摇。 不知过了多久，沈妄近乎急躁地点开收藏的语音，顾笙笙奶声奶气的嗓音响起来：“喵～” 理智刹那间崩塌，沈妄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 随意清理了一番，沈妄喝了几口冷水降温，像只慵懒的雄狮般靠在床头，开始翻看顾笙笙的其他消息。 从那些可爱表情包和语音里拼凑出顾笙笙的一天。 早上赖床，哭唧唧地在佣人的哄劝中起床。 上综艺前吓到躲在洗手间，宣称自己有舞台恐惧症，一群人哄了半天才哄出来。 等上台时，又变得神气十足，玩游戏还得了第一名。 晚上去吃日料，连桌上的刺身有几种都能啵得啵说上一大通。 沈妄又赐下新外号：“小话篓子。” 等瞧见顾笙笙最后一句：“这家刺身很棒，等你回来一起吃呀。” 顿时心软如水。 最后又看见了那张照片。才平息下去的欲望再一次沸腾。 沈妄反复看着顾笙笙鼻尖上的奶油，粉润的唇，含着天真诱惑的眼。 沉沉呼出一口热气，将唇贴近顾笙笙的照片，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昨晚顾笙笙在席雪儿的指导下，拍了张正火的“绿茶照”发给沈妄。用席雪儿的话来说：“沈妄那还不得当场□□焚身！相信我，明天一早起来他的甜言蜜语能刷爆你的手机！” 顾笙笙不想看沈妄□□焚身的样子，只对甜言蜜语感兴趣。早早就醒了过来，就为了看沈妄给自己发了什么。 结果倒好，新消息+1。还是发的语音，2秒。 顾笙笙当场就气成了河豚。 席雪儿和安荷一左一右地安慰她：“我爱你，三个字刚好两秒！” “啊啊啊啊啊快让我听听！” 顾笙笙觉得有道理，喜滋滋地点了开来。 沙哑性感的嗓音沉沉响起，仿佛就在耳畔吐息。 “小、妖、精。” 小、妖、精。 小、妖、精。 小、妖、精…… 低磁嗓音带着哑，在卧室里久久回荡。 137 瑞士这家医院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设备与团队。与其他专家一样,在研究过沈妄的病例后，对沈妄的恢复情况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震惊。 沈妄的双腿腿骨不仅复原，连原有的裂缝都奇迹般愈合。 “视力恢复的情况不算罕见,可粉碎性骨折的双腿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完全称得上一个奇迹！请问您是在哪家医院治疗，是哪个医疗团队拥有这样高超的医术？” 外国人的表达热烈而直接,还没治疗就先提出一连串问题。 周未代沈妄回答：“沈先生近半年来未曾去医院治疗，只在家里接受中医针灸。” 医生们肃然起敬：“原来是中医！” “不是。” 沈妄忽然开口。 众人的视线都向集聚,高冷的主治大夫也忍不住询问：“那是什么治好了您？” 沈妄冷峻的轮廓柔软下去，唇角微扬：“是我的妻子。” 周未：“……”先生您克制一点,炫妻狂魔炫到国外来了吗？您的高冷形象还要不要了！ 只见那专家笑容忽然扩大：“我明白了。是爱！爱能治愈一切！” 一众外国人都忍不住鼓掌，满眼感动。 周未：“……”不是很懂你们洋人。 沈妄矜持地绷紧唇角,可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温柔。顾笙笙的爱？听起来很不错。 外国人们感情虽然奔放，做起检查却是一丝不苟。在经过一系列复杂而精密的检查,又让沈妄行走几步后。 专家终于给出了结论：沈妄重新站立不是难事。 听得专家的话，周未欣喜若狂,沈妄眼眸也不由得微微发亮。 沈妄沉声道：“我已经在家进行复健，可能支撑的站立时间很短。” 专家掀起沈妄的裤腿检查，道：“复健是一个漫长而需要恒心的过程。您的腿骨虽然愈合,但长久以来不曾行走站立，肌肉和神经都有一部分的萎缩……嗯？” 专家顿了顿,认真检查一番沈妄的腿部肌肉：“保持得很好，您一直有接受专业的按摩护理？” 沈妄道：“是我妻子每天帮我按摩。” 沈妄双腿残疾后，沈老爷子前前后后为他请来许多护工,却没有一个能近沈妄的身。 除了顾笙笙。 虽然顾笙笙养熟了后就开始翘尾巴，可给沈妄按摩双腿这件事，却比什么都上心,日日都不曾忘记过。 有时两人相拥而眠，顾笙笙睡得迷迷糊糊，会忽然把手往他下面伸，害沈妄半夜惊醒，再难入睡。 专家喟叹道：“您有一个很好的妻子。” 沈妄深以为然，颔首：“她是最好的。” 沈妄语气淡淡，落在旁人耳中却掩不住其中深藏的情愫。 专家笑了：“我想您现在最需要妻子的陪伴，以及我们医院的先进仪器。” 沈妄要恢复站立和行走，需要配合仪器刺激肌肉神经，再辅助复健。这家医院有着全球顶尖的先进仪器，烧钱自然也是一等一。 价格听得周未和李竟都是眼皮直跳。 沈妄不在乎价格，只在乎时间：“第一阶段的治疗必须在下周五前结束。” 专家惊道：“这不可能。” 沈妄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颔首致意，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身后，李竟和周未拿出谈判的架势将专家围住，笑吟吟表示要探讨出一个方案来。 “沈妄沈妄。” 电话扣在耳边，顾笙笙甜甜嗓音就响起来，似蔷薇香扑面而来，将医院独有的消毒药水味驱散，心神舒畅。 医院雪白的长廊对面，是满墙野蔷薇，自顾自开得热烈，香气清甜，引得蜜蜂嗡嗡飞舞。 沈妄漫不经心望着那面花墙，心神尽数被电话里奶声奶气的嗓音勾住。 在得知自己那句“小妖精”被顾笙笙的闺蜜围观后，沈妄沉默了一瞬。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狂笑声，分贝之尖锐，突破沈妄对女人这种娇软生物的认知。 沈妄的沉默被顾笙笙理解为害羞。毕竟她对这种社会性死亡经历太多了。顾笙笙隔着玻璃门，对席雪儿凶凶地挥拳头，然后捂着话筒又奶声奶气地哄沈妄；“我没有笑你的，你不要不好意思。” “嗯。”沈妄其实没有不好意思，可这不妨碍他趁机索要福利：“昨天那种照片，你再多拍几张给我。” “那个绿茶照？”顾笙笙道：“你要来干嘛呀？” 沈妄低低笑了声：“聊慰相思。” 迷人嗓音隔着电流愈发低磁，撩拨心弦。 春日薰风醉人，半圆形阳台上空荡荡，白纱被风吹得荡上半空又落下，如同顾笙笙的心脏。 她软绵绵靠在阳台栏杆上，很想要埋进沈妄怀里滚一滚，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手边的小盆栽：“那……那今晚我回家住，我们可以视频。” 本以为沈妄会一口答应，可他顿了顿，戏谑道：“就这么想我？” 顾笙笙可怜巴巴道：“想的，你有没有想我？” “想。”回答先于理智脱口而出，仿佛在心中念过千百遍，急躁得不像沈妄。 沈妄眼前浮现出顾笙笙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娇娇的，眉毛皱成个八字，樱粉色软唇扁起来，每一个细微末节都清晰非常。 要拒绝这样的顾笙笙，太难了。 沈妄手指攥紧轮椅扶手，温声道：“你今天去试镜，紧张吗？” “我紧张！今天那部戏是民国的，我听都没听过。”顾笙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沈妄讲起来。 沈妄为顾笙笙解释了一番民国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听得顾笙笙一惊一乍。 才说了几句，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是个女人。 顾笙笙瞬间竖起了小耳朵！ 沈妄的声音远了，用英语与之交谈几句，便对顾笙笙道：“我要去开会了。” 把音量开到最大并紧紧贴在耳朵上的顾笙笙被震得一激灵！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你那边怎么有女人在说话？” 醋劲这么大。沈妄语气宠溺：“乖，我要忙了，你面试加油。” 英俊冷漠的贵公子垂眸，唇角噙了不自知的笑，看得护士面红心跳。 原来他会笑，而且笑起来这样温柔…… 直到沈妄凤眸掠来，护士小姐才如梦初醒：“沈先生，治疗室已经准备妥当。您可以进去了。” 沈妄颔首，推动轮椅转身。 顾笙笙依依不舍地握着手机，回过神才发现阳台上一盆小茉莉花都被她揪秃了。 席雪儿探出头来：“你跟你老公说够没？快来吃早餐，面试要迟到了！” 顾笙笙忙挡住那盆茉莉花：“我，我就来。” 席雪儿道：“你真磨蹭。” 等席雪儿走了，顾笙笙心虚地把茉莉花转了一圈，把秃掉的那半对着外头，这才跑出去吃早餐了。 早餐是顾笙笙煮的一锅红豆粥。三人吃完，又梳洗打扮一番，出门时已经快迟到了，紧赶慢赶才踩点抵达片场。 “我们没迟到吧？！” 工作人员笑笑道：“没有。这是今天试镜的主题，请看一下。” 顾笙笙接过一张纸，上面写着故事背景。 《甜水村》的故事由一位富家千金岁岁的经历展开。 岁岁出生于一个富商家庭，自幼失母，父亲对她爱若掌珠。岁岁长到十六岁那年，出落得貌美惊人，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 某次在街头，被一位黑帮大佬看中，五十台聘礼送入岁岁家，要强娶岁岁。 岁岁不愿，疼爱女儿的父亲更是不愿。深夜，在奶娘的帮助下，将岁岁乔装打扮，偷偷送往乡下避难。 奶娘的家乡叫做甜水村，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没有战火侵袭，山清水秀。可乡下的艰苦生活让岁岁百般不适应。更让岁岁讨厌的是奶娘的儿子，沈年。 沈年年十七，小时候曾与岁岁是玩伴，可长大了的沈言变得沉默寡言，也不似旁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岁岁更是讨厌沈年分去了奶娘对自己的关注，总对他百般刁难。 某次，岁岁闹脾气离家出走，却不小心滚下山坡。在绝望之际，沈年从天而降解救了岁岁。两人的感情在这次意外中，逐渐发生了变化…… 整体而言，这是一个桃花源般的故事。 顾笙笙翻到最下头，表演的片段有两个：一是岁岁在得知沈年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后，偷偷跑到沈年的房间去，趁着他睡觉时泪汪汪向他道歉。 二是岁岁第一次下厨，想要为沈年煮一碗长寿面，却不小心烫伤了自己的手。 这两段表演都很难拿捏，轻了重了都会显得做作浮夸。 顾笙笙看了剧本，认真地在心里揣摩着该如何表演。 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生忽然从对面走来，是谢子卿。 谢子卿显然也看见了顾笙笙，脚步一顿，走到了不远处就停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安荷小声道：“那不是谢子卿吗？“ 席雪儿道：“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啊。不过他在等谁啊？” 没多久，试镜室的门开了，出来的人竟是顾云烟。 顾云烟笑容惊喜：“子卿，你等急了吧？” 谢子卿只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经过顾笙笙身边时，顾云烟还很热情地跟顾笙笙打招呼：“笙笙姐。” 顾笙笙没理她。 安荷和席雪儿嘀嘀咕咕：“他们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顾笙笙也好奇地看向谢子卿。可谢子卿戴着墨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无人理睬顾云烟,可她丝毫不受影响，还跟顾笙笙寒暄：“笙笙姐，你也来试镜岁岁吗？” 席雪儿脱口而出：“张导居然还找你试镜？” 《朝歌》最大的败笔就是身为女主角的顾云烟,剧组众人都知道张导对于顾云烟这个关系户有多不满意。 席雪儿这话一出，顾云烟的笑容僵住。 席雪儿咋舌：“而且岁岁的设定是绝色美人啊，你……适合吗？” 安荷打圆场道：“别这样说啦,信心最重要。人家演绝色美人有经验哒～” 这个“哒”就很有灵性。两人一唱一和，讽刺得顾云烟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三人扯皮时,顾笙笙和谢子卿谁也没出声。 顾笙笙抬头觑着谢子卿，他在《朝歌》帮过顾笙笙许多,顾笙笙并不想让他掉进顾云烟这个坑里。 唇瓣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小脸上露出纠结。 谢子卿忽然迈开长腿往外走。 顾云烟见状，忙道：“子卿,等等我啊。” 顾云烟穿着高跟鞋，急匆匆跑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笑笑,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笙笙姐，面试加油哦。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顾笙笙奇怪道：“谢子卿以前不喜欢顾云烟的。” 安荷道：“好好的帅哥说瞎就瞎。笙笙你别生气。” 顾笙笙：“啊？我生什么气？” 席雪儿拍拍她的肩：“嗨,自己的仰慕者跟前情敌在一块儿了，是挺膈应人的。谢子卿是自甘堕落,咱们不稀罕他。” 顾笙笙：“？？？不是，谢子卿他什么时候仰慕我了？你们误会了……” 安荷和席雪儿都露出“别说了，我们懂你”的表情,轮番安慰顾笙笙：“我对谢子卿的滤镜破灭了。原来十亿少女的梦也会中这种低级绿茶的套路。” “谢子卿放在娱乐圈是顶流，可你家沈妄更英俊啊。” 顾笙笙挣扎：“你们误会了，谢子卿他……” 试镜室的门开了：“下一位,顾笙笙。” 席雪儿忙抓住顾笙笙的手举起来：“在这里！笙笙，加油啊！” 顾笙笙定定神，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试镜室。 不知是不是吸取上次试镜的教训，这回试镜是单独的。 试镜室里陈设简单，张导和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桌子后，面试了一上午，都有些乏了，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 直到顾笙笙走进来。 顾笙笙乌发雪肤，长睫拢住一双杏儿眼，潋滟天真媚色。她今天只穿一条纯白色法式连衣裙，身上不带半点珠宝，往那里一站，活脱脱就是位娇矜高贵的大小姐。 众人眼前一亮，闹哄哄的场面犹如被按了定格键。 除了张导，他用剧本挡住嘴，对编剧小声道：“怎么样，我推荐的人错不了吧？” 女编剧眼错不眨地看着顾笙笙，难掩惊艳，嘴上却道：“空有一张脸呢也不行，还得看看演技怎么样。” 张导对顾笙笙道：“可以开始了。” 顾笙笙点点头，后退两步。 众人的视线都追随着她。 只见顾笙笙先偷偷环顾四周，随后往前走两步，提裙抬脚往前跨过空气门槛，转身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又是演女主角偷偷探病的那场戏。这场戏好演，又能展示哭技，今天的试镜者大都选择了这一场。 不过顾笙笙长得美，哭戏应当也是赏心悦目的。编剧有些失望。 谁知顾笙笙在原地踱了一圈，眸中闪动好奇的光芒。偶尔轻轻戳下什么东西，又嫌弃地皱皱小鼻子，拿手帕擦手。 “她演的是给男主角煮面！” 顾笙笙忽然看见什么，走过去揭开锅盖，却低呼一声仰头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捂住脸。 编剧的心一揪。有年轻男生更是忍不住站起身，等反应过来才不好意思地坐下。 好在其他人都在看着顾笙笙，没人注意到自己。 年轻男生紧紧盯着顾笙笙委屈的脸，忍不住问：“她刚才是什么意思？” 编剧低声道：“她被锅里的蒸汽冲到了。” 在城里长大的年轻人很少能注意到这种细节。编剧不由得生出一点兴趣来，开始仔细观察顾笙笙接下去的动作。 顾笙笙摸了摸脸，确认没烫坏后才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她瞪着那口锅，小脸上流露出决心，重新伸出手去捡起锅盖。 她笨拙又认真地切菜，煮面，一会儿又忙着去加柴添火，被烟熏得直咳嗽。 手忙脚乱地煮出一碗面来，对着自己的作品左看右看，小脸上难掩得意，伸手去捧面，又被烫了下。 她几番尝试，最后用抹布托着手，捧起面小心翼翼地往外走，每一步都那么谨慎，纤细雪白的手腕颤巍巍，叫人为之悬心，不敢发出声音来，怕她一分心就把滚烫的汤面打翻…… 直到顾笙笙垂下手，主动提醒：“我演完了。” 众人才回过神来。 张导和编剧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编剧主动开口：“煮面的细节演得还不错，挺到位。” 张导则咳嗽一声：“笙笙的演技有进步。你先回去吧，等我们通知。” “……”顾笙笙杏眸微微睁大。她本来翘着小尾巴，满以为能迎来狂风骤雨般的夸奖，结果就这？ 只是还不错？论下厨的细节谁能比她更清楚？！谁能演得比她更好？！ “……”顾笙笙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开了。 背影都透着失望。 编剧被她逗笑了。只有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才能保留这种天真的特质。 等门关上，众人迫不及待地讨论起来。 在顾笙笙之前，试镜演员试这段戏时都着重表现出第一次下厨的嫌弃和笨拙，不是笨手笨脚打翻碗烫到手，就是跺着脚说些“本小姐第一次下厨煮面，沈年你面子可大了”这种话来强调人设。 而顾笙笙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却将第一次下厨房的笨拙和致谢的决心演得传神，令人觉得这位大小姐娇纵之余也不失可爱。 更别提她做菜的那些细节了。 众人都看过顾笙笙从前演的角色。刚出道时的顾笙笙演技拙劣夸张，《朝歌》里的楚明芙则是浑然天成，无需用上演技。而今天的岁岁，虽然稚嫩，却是真实地展现出顾笙笙的表演天赋和对细节的把控能力。 如果说张导对顾笙笙的期待是及格的六十分，现在顾笙笙就交出了一份八十分的答卷，大大超出了张导的预期。 再加上那一张无往而不利的脸，足足算得上满分。 副导演拍板道：“就是她了！这剧本设置岁岁是个绝色美人。就刚才面试的那些，还有哪个能称得上绝色？”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张导才得意地向编剧道：“怎么样？” 编剧嘴硬：“演技还是青涩。” 副导演道：“就是要青涩，天然才好雕琢啊。要不说名演员都不是科班出身呢，学得太多反而容易匠气，像那个顾云烟。” 这位编剧主业是作者，不清楚圈里的事儿，好奇道：“顾云烟长得就不是这个型，谁请她来试戏的？” 138 副导演道：“还能有谁？顾云烟一直是沈二公子捧着的，从出道开始喂了多少资源。上次硬是把《朝歌》的女主抢了，这次岁岁多半也是她的。” 编剧没好气地对张导道：“张导，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个剧本是我的心血，我不管什么沈二沈三的，要是让顾云烟来演，我就……” 想到自己心爱的角色要给顾云烟演，编剧拍案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搭讪着赶紧散了，只留下张导和副导演。 副导演劝张导：“《朝歌》大热，现在咱也不缺投资，犯不着让顾云烟插进来。上次宁歌还不够失败的？” 张导脸色难看：“我有我的难处。” 副导演感叹：“你说那顾云烟手段怎么这么厉害，把沈二公子捏得死死的。” 张导揉了把脸：“顾云烟何止厉害，简直是成了精。这回傍上的不是沈家，是谢家！” 副导演一口茶喷出来：“谢……谢家？谢子卿？！” 张导严肃道：“你就别打听了，事儿还没定下呢。万一……实在不行给她安排个配角，等出片了多剪点戏份就是。” 副导演不敢再问，被这个瓜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谢子卿？这眼高于顶的太子爷怎么跟顾云烟扯一块去了？ 两人怎么看，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啊？ 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此时正面对面坐在餐厅里吃饭。 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摆盘精美，顾云烟拿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特意凸显出餐盘上的logo。 发完后才注意到谢子卿看着自己。 顾云烟脸一热，抿唇笑道：“我……做菜的人都喜欢研究美食，我平时发掘到美味的餐厅，都会发朋友圈拍照的。” 谢子卿道：“可你没吃几口。” 顾云烟的盘子里只有一块芹菜，还只是浅浅咬了一口。 顾云烟一时语塞，忙笑笑地给谢子卿夹菜：“我明天要上镜怕脸肿，还是你多吃点吧。” 这家私房菜是顾笙笙朋友圈里发过的那家。顾云烟好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多拍些照片。 这家私房菜只对会员开放，很难预约，顾云烟临时提出想来吃，谢子卿连电话也没打，就直接带着她进来了。 顾云烟心中对谢子卿的家世有了更深一步的猜测，不由得愈发殷勤体贴。 谢子卿话很少，只有在提到直播间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顾云烟早就做足功课，精心应对着。 又帮谢子卿剥虾，放在他盘子里。 谢子卿抓住顾云烟的手腕：“不用了，我不饿。” 年轻男人掌心热度滚烫，顾云烟软了半边身子，红着脸羞道：“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见顾云烟这幅样子，谢子卿嗤笑：“这家餐厅私密性很强，不会有人看见。” 这话别有深意。 顾云烟心里小鹿乱撞，理智告诉她应该矜持，躲开，可身体却跟化成了水似的，眼睁睁看着谢子卿站起来，隔着桌子倾身靠近她。 谢子卿是个少年气十足的长相，此时狭长眼眸眯起，陡然生出一股极强的侵略性来。 清澈嗓音也变得低沉，刮得顾云烟心脏酥麻：“顾云烟，我的耐心快耗尽了。” 顾云烟红着脸，低声道；“子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先从朋友做起，你别这么急……” “哦。”谢子卿如梦初醒，松开手去。 手腕上的温度消失了，顾云烟说不清是松口气多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顾云烟担心谢子卿伤了面子，又温声软语地哄着他。谢子卿倒也没生气，吃过饭还主动送顾云烟回家。 回到家后，却是一条信息也没发过来。 反惹得顾云烟辗转了一夜，盯着手机看个没完。 接下去的一周，顾云烟一边等着剧组的消息，一边等着谢子卿的消息。可谢子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条消息也没回。 弄得顾云烟茶饭不思。 跟秦止吃饭时，也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对秦止的话只是敷衍：“嗯嗯。你决定就好。” 秦止提高嗓音：“云烟，你今天怎么了？” 顾云烟惊醒，抬起头来，才发觉秦止表情不悦地看着自己。 顾云烟笑笑：“我在等剧组的消息。” 秦止道：“我看你是在等谢家那小子的消息吧？” 顾云烟埋怨道：“你又这样，我跟谢子卿只是一起拍过戏而已。” 秦止冷笑：“只是一起拍过戏？你最近跟他吃过两次饭，在剧组同进同出，这部新戏的资源也是他给你的吧？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主播，也是谢子卿追过的人。” 没想到秦止把自己的事查得这么清楚。这把趁手的刀，有反过来割伤自己的趋势，她得找机会把他踢开才行。 不过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顾云烟心中有无数念头，嘴上却忙温柔安抚：“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是在等剧组的消息。你也知道我的宁歌被攻击得多厉害，这部新戏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是跟谢子卿吃过两次饭，也是他主动邀请我的，难道我今时今日这种身份，还能拒绝他吗？” 顾云烟说得楚楚可怜，把秦止的心都哭软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伤心啊。你看，你让我查的资料我都收集到了，还有照片。” 顾云烟立刻收住泪，接过去一一翻看。 秦止笑道：“这些小主播互相斗得厉害，偏偏这个旺仔不听话平白火了，恨她的人多得是。要抓把柄还不容易？我今晚就买水军……” “别！”顾云烟忙阻止，“你答应我，千万别轻举妄动，不要把这些消息泄漏出去。” 秦止不解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谢子卿真相，让我收集这些又有什么用？” “有备无患。”顾云烟吐出几个字，又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笙笙姐一直针对我，我总得做一点准备，免得到时候又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秦止，谢谢你，还好有你一直帮我。” 秦止握住顾云烟的手，语气炙热起来：“云烟，你跟沈霆琛分手了这么久，可以考虑我了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顾云烟打断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别再说这个了好吗？我现在只想好好拍完这部戏。” 秦止难掩失望，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手机一震，朝上的屏幕闪出来点人的名字：“x”。 顾云烟飞快地将手机翻过去，对秦止笑道：“我得赶车去片场了，今天还有一个试镜。” 秦止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片场在郊区，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了。”顾云烟笑道，“我打车就好。” 秦止也不再坚持，送顾云烟出门拦车。 顾云烟头也不回地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辆黑车无声地滑到秦止身边，秦止上车：“跟上。” 城郊一家私人俱乐部门口。 一辆改装过的拉风法拉利停在门口。 谢子卿大长腿一跨下了车,墨镜也没戴，一身白t破洞牛仔裤的装扮又酷又利落。 他才下车，就听见一道捏得嗲嗲的声音：“子卿！我在这里！” 顾云烟戴着墨镜口罩,站在俱乐部旁边的树下冲他招手，一副雀跃娇羞的少女模样。 谢子卿迈开长腿走过去。 天光树影，英俊不羁的谢子卿带着一身清爽的草木香,令人回忆起校园时期最怦然心动的少年。 他被称为十亿少女的梦。 此时眼中却只有自己一个。 虚荣心带来的强烈满足感令顾云烟生出一阵晕眩来。她忽然伸出手去，触碰谢子卿的头发：“你头发都吹乱了。” 谢子卿猛地侧过头去。 就在这一刹那,余光里有道光亮一闪而过。对于镁光灯极其警觉的谢子卿猛地喝道：“谁在偷拍！” 草丛里的人跟兔子似的窜出来，举着相机对准两人猛拍一气。 顾云烟吓得“呀”地一声躲到谢子卿背后,谢子卿皱眉：“抓住他！” 同时有几个保镖从不同方位同时追出去，可那人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保镖脸色凝重地回来：“少爷，没追到。有人接应他,那人手里拿着相机。” 谢子卿啧了声，烦躁地舔了舔虎牙,对顾云烟道：“是你找人来拍的？” 顾云烟被这幕惊得呆住了，听闻谢子卿的质问，泪花盈眶：“不……不是我,难道在子卿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你不是吗？”谢子卿嗤笑,长眸斜向顾云烟，戾气横生，“你都敢冒充我喜欢的人了,找人来偷拍，上热搜，不就是你想要的？” 顾云烟肩膀一僵,仍然强作镇定道：“子卿，什么……什么冒充，你在说什么啊？” 谢子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闪现一丝困惑：“难道你以为，你的演技真的能把我骗倒？” 顾云烟心里直直沉了下去。她狡辩道：“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是她。是你自己认错人，我一直想跟你解释……” “你故意把手机掉在我面前，让我看见那些食物的照片，让我把你错认成她。你多拍了几部脑残剧就把别人都当脑残了？”谢子卿打断她的话，不耐道：“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告诉我，这件事我替你压下去。” 顾云烟眼珠子转得飞快：“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要紧的是先把这个新闻压下去，你可是当红流量，被曝光恋情对你的事业会有毁灭性影响的。你忘了洛雪之的事了吗？” 在谢子卿出道之前，洛雪之是当年的娱乐圈现象级别的顶流。可惜他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在演唱会上当场宣布自己隐婚的事实。 当时演唱会上堪称尸山血海，十万少女粉当场粉转黑，出动了武警才将场面平息。事后无论经纪公司如何挽回，被伤透了心的女友粉们仍然纷纷脱粉回踩。一代顶流就此陨落，从此查无此人。 顾云烟提出洛雪之的事，无外乎是想提醒谢子卿：他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谢子卿冷笑一声：“既然你选择一条道走到黑，那就自己扛着吧。” 谢子卿戴上鸭舌帽，迈开长腿洒脱地往车子走去。 顾云烟终于急了，往前紧追几步，拍打车门：“谢子卿，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谢子卿坐进车里，降下半幅车窗：“说。” 顾云烟楚楚可怜地咬了咬唇。 谢子卿冷冷道：“我没空看你演戏，开车。” “等等！”顾云烟扒住车窗，“只要你帮我摆平这件事，再把张导这部戏的女主角给我！” 谢子卿嗤笑起来：“你又想挤走顾笙笙？” 顾云烟脸一红，索性直勾勾地盯着谢子卿：“除了我，你不可能查出她的身份。” 谢子卿眉梢一动，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顾云烟忙收住话头：“求你，张导这部戏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顾云烟眨眼间就做出了抉择。谢子卿的团队不可能放任这件事闹大，就算闹上热搜，她也能蹭一波热度。可张导这部戏她一定要从顾笙笙手里赢过来。 想到这里，顾云烟语气愈发哀婉：“谢子卿，只是一个女主角而已，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谢子卿沉默片刻：“今天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决定只要你乖乖告诉我真相，就把女二号给你。可你竟敢耍手段找记者来拍我……小爷我平生最恨别人要挟我，这件事我自己会查，而你……受着吧。” 顾云烟眼睛瞪得老大。原来谢子卿已经决定把角色给自己了……那她岂不是枉做小人？“这些记者不是我找来的！真的不是我……谢子卿！我把她的身份告诉你，你别走！” 顾云烟拍打着车窗，可司机油门一踩，车子离弦般冲了出去。顾云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云烟！” 秦止冲上前来，把顾云烟扶起来。心疼道：“你没事吧？” 顾云烟恍惚地看着秦止：“你怎么在这里？” 秦止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我来这里见个客户。倒是你，刚才的车里是谢子卿吧？你不是要去剧组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云烟眼珠转了转：“是……我在路上，临时接到谢子卿的电话约我过来的，不知怎么被记者拍到了。” 秦止打量着她：“跟谢子卿传绯闻，分分钟上热搜，不是很好么？” 顾云烟一脸焦急：“哪里好了！谢子卿的女友粉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照片要是流出去，我肯定会被黑死的！” 秦止顺了顺顾云烟的头发，笑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还好有你。”顾云烟柔柔地笑，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把秦止及早踢开。 回去后，顾云烟给谢子卿发了一条信息：“刚才的条件依然作数，女二号的角色也可以。我会告诉你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等你回复。” 消息一直是未读状态。 顾云烟等了许久，只等躺下睡觉。不知为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同一时间，顾笙笙正趴在床上看小说。 手机架在三脚架上，开着视频对准床上的顾笙笙。 两人一向如此，只要沈妄出差或者不在家，两人都会开着视频，顾笙笙就当自己是在直播，观众只有沈妄一个人。 可今天沈妄那边一直没有声音，顾笙笙对着镜头咔嚓咔嚓吃了一整盘杏仁饼，沈妄都没有出现。 顾笙笙撑到了，只好翻着肚皮躺在床上看小说。 “别躺着看，眼睛会坏。” 低磁嗓音终于响起。 顾笙笙理也不理，把书盖在脸上。 沈妄：“不理人？那我挂了。” 书拉下去，露出双滴溜溜杏儿眼，怒气冲冲。 沈妄笑了声：“怎么越来越有文学素养了，开始看书了？” “我一直都喜欢看书的！”顾笙笙眉开眼笑，得意地提醒：“我天天都有看。” 沈妄语气平板：“王爷，王妃已经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了？” 顾笙笙批评道：“你落伍了。现在流行的是“少爷！夫人的血抽干了，子宫里发现了一对双胞胎，是您的！” 沈妄：“我的错。” 顾笙笙道：“没关系，我已经追到三千二百七十三章了，等你回来我把故事讲给你听。” 忽然不是很想回国。沈妄哽了一下，转移话题：“这本书是你要拍的新戏？” 顾笙笙道：“对！” 那天面试时张导没说什么，事后却让助手送来了原著，显然对顾笙笙十分属意。 只是这本书发生在民国时期，时代背景特殊，看得顾笙笙很辛苦，嚷嚷着眼睛疼。 沈妄见她垮着小脸，道：“你读到哪里了？” 顾笙笙哼唧：“岁岁跟沈年道别，坐火车回城里去那一章。” 沈妄从网上买了原书电子版，接着那一章往下读。 他嗓音低磁动人，把小说读成十四行情诗，一行行送入顾笙笙耳中。 顾笙笙抱着软枕哼哼唧唧。 沈妄听她哼唧，停下：“有哪里不懂？” 顾笙笙把脸藏在软枕后，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镜头，很要人疼的样子。 沈妄喉咙发干，眼睛顺着屏幕一遍遍描摹，往下。 顾笙笙一条长腿搭在被子上，身上的睡裙揉乱了，撩到了大腿。她浑然不觉，还冲沈妄撒娇：“你怎么不开视频？” 沈妄有些窸窣动静，嗓音粗哑：“刚洗过澡，有些乱。你想我了？” “不想。”顾笙笙说反话。 沈妄道：“那就不开。” 顾笙笙一下子就扁了嘴。 沈妄低低笑了两声，道：“不准撅嘴，时间不早了。我再给你读一会儿，你乖乖睡。” “好嘛。”顾笙笙翻身躺下，又乖乖把被子盖好。 沈妄提醒：“镜头转过去。” 顾笙笙伸手调整镜头，恰好对准她娇艳小脸，闭上眼：“好了。” 卧室里一片宁谧，只有沈妄低磁嗓音缓缓流淌，将顾笙笙送入甜美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香甜。快到十二点时，顾笙笙才醒过来。 她慢吞吞翻个身去摸手机，被几百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惊得愣了下。 才想点开信息，一个电话又打进来：“笙笙，你总算接电话了！快看热搜！” 顾笙笙还在发懵，揉着眼睛道：“我又怎么了？” 席雪儿怒道：“你也太能瞒了，你居然是那个旺仔不听话！” “原来是这件事啊。”顾笙笙惊了下，随即憨憨一笑：“我就知道迟早会被曝光。嘿嘿。” “嘿你个头啊！网上快把你骂臭了知不知道？” 顾笙笙：“我？被黑？” 经纪人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顾笙笙,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不等顾笙笙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顾笙笙一头雾水，只得起床换衣服,让司机载自己去了公司。 在车上，顾笙笙打开微博时闪退了几次，才看见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还带了个“爆”。 娱乐圈能引发微博瘫痪的大事件，近了有谢子卿追直播掉马,远了有洛雪之宣布隐婚，无一不是当红顶流炸子鸡。顾笙笙才摆脱十八线糊咖的身份,勉强跻身三线，能登上热搜,自然也是蹭了谢子卿的东风。 风起于青萍之末。昨晚某八卦论坛悄然出现了一个帖子；“大爆炸：某顶流和女主播约会被拍到了！” 楼主：“十亿少女的梦终于被拍到了！公司正在紧急公关中，就看价钱能不能谈拢了。”附上照片：谢子卿和一个带墨镜口罩的女人站在某个会所门口,那女人抬手去摸谢子卿的脸，两人形容极度亲密。 只是那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又被谢子卿挡住了大半，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八卦论坛里类似帖一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楼里接二连三有知情人爆料： 【这女人是谁啊？！】 【抱走我家哥哥,不约。】 【标题说是女主播？是那个旺仔不听话吧？】 【那件事早就澄清几百次了，谢子卿现在是单身,跟那些女主播没有半点关系，谢绝倒贴。别拿借位拍的照来碰瓷了。】 【楼主傻逼吗！谢子卿现在闭关拍新戏，一天天登月碰瓷要不要脸？】 楼主：“呵呵,你家房子早八百年就塌了。有空在这骂我，不如回家哭去吧。小心我放个更猛的料。” 【 139 【你放啊你放啊，不放的是狗。】 【楼主傻逼,我就说了怎么地？我家哥哥人品好业务过硬，圈里有目共睹。你收了对家多少钱来黑他？】 【撕起来撕起来！楼主，我们站在你这边！支持你放料！】 除了跳脚的谢子卿粉丝们，吃瓜网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起哄。在这种狂热气氛中，楼主终于“成全”了吃瓜网友的心愿：“谢子卿追的女主播，是顾笙笙。” 然而发出不到十秒，这条回复就被删除了。 【卧槽？我看见了什么！】 【卧槽卧槽】 【这料也太假了】 【根据我吃瓜的经验，看起来越离谱的料就越真实】 【楼主删了什么，我都没看见！快告诉我！】 很快，这个帖子直接被删除了。可网友们已经炸了。原本的那张照片反而没有人再追究。 有人发了新帖：“旺仔不听话居然是顾笙笙？看看对比图。” 楼主还发了几张旺仔不听话的直播间截图，还有顾笙笙在《朝歌》中的手部截图进行对比。 那一双手生得绝美，纤细如玉，十指尖尖，看不见一点瑕疵。导演显然偏爱她的手，给了许多特写。 【这双手……先舔为敬】 【牵强附会。好看的手长得都差不多。自从谢子卿掉马，多少女直播自炒自己就是旺仔不听话，欺负人家不露脸吗？】 【就是，旺仔不听话一看就是白富美，怎么可能是顾笙笙。】 【我居然被说服了，你们仔细看，女主播的手跟顾笙笙一模一样啊】 【旺仔不听话的声音跟顾笙笙也很像吧！你们听！（附上视频链接）】 【我听完视频回来了，这就是顾笙笙！】 【旺仔不听话是去年十月份出现的，那时候正是顾笙笙全网黑的时候。而且直播全程没露过脸，到了十二月，旺仔不听话的直播开始不稳定，这个时间段正是《朝歌》拍摄的时间。你品，你细品。】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网友们纷纷变身福尔摩斯，开始逐帧分析旺仔不听话和顾笙笙的相似之处。顾笙笙完全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声音和手，一旦有心寻找，处处都是破绽。 很快，“顾笙笙是旺仔不听话”这件事就被锤了。 可事态远远没有停止发酵。 “旺仔不听话”之前屡次登上热搜，上一次是跟谢子卿捆绑，这次又因为一只意外出镜的手和苏音而上了热搜。 热度升高的同时也引来许多杠精： 【原来又是这个主播，背后有什么资本在捧啊，天天炒】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视频很假吗？】 【很假+1，哪有人平时穿衬衫还戴袖扣。那只手明显手模。】 【存心炫富吧，煮个果酱用一百多块的矿泉水可能吗？两块钱的某夫山泉不香吗？】 现在“旺仔不听话”的马甲被掀开，皮下居然是顾笙笙。许多自以为火眼金睛的杠精迅速出警： 【我早就觉得“旺仔不听话”是营销出来的！】 【谢子卿跟旺仔不听话在直播间公然调情的事，老粉丝都清楚】 【顾笙笙一个十八线糊咖，何德何能连接两部张导的戏，还不是谢子卿在捧她】 【谢子卿瞎了吧，青春喂了狗了，再见！】 【呵呵，你们为哥哥花的每一分钱，都被他拿去给嫂子买包了】 【楼上酸言酸语笑死我了，谢子卿出了名的颜控，不喜欢顾笙笙还来喜欢你们吗？】 更有知情人发帖宣称：“谢子卿和顾笙笙早在合作《朝歌》时就在一起了，两人同进同出很亲密，剧组的人都知道。谢子卿的新戏又带顾笙笙当女一，为了女友不惜自降身价拍脑残剧惹。” 前有顾笙笙和谢子卿的“初恋cp”，两人上综艺的花絮也被引导成顾笙笙倒贴谢子卿炒作。谢子卿的女友粉们早就深恨顾笙笙，更不肯相信自家哥哥会跟顾笙笙这种女人在一起。 在有心人的挑拨和吃瓜网友的助力下，谢子卿粉丝的心态逐渐爆炸，疯狂攻击顾笙笙。 此时更是将矛头对准了顾笙笙，涌到她微博下骂人，“顾笙笙倒贴谢子卿炒作”这个话题更是被刷上热搜。 顾笙笙皱眉，隐隐觉得整件事发展得都太快了，就像有只大手在背后推动。 不等她想清楚，车停了。 司机回头：“夫人，橙柠公司到了。” 顾笙笙收起手机：“嗯，你在楼下等我。” 橙柠娱乐公司规模不大，在一家商务大厦十楼，光看外表还以为是个刚起步的创业公司。 经纪人龙姐和几个高层亲自接待了顾笙笙。 顾笙笙闻着速溶咖啡里的香精味儿，被一群人看得发麻：“龙姐，你们今天叫我来公司，是为了谢子卿的事吧？我跟谢子卿真的没关系。” 龙姐笑道：“行啦，你们有没有关系不要紧，重要的这件事把你的热度带起来了。笙笙，以前姐就觉得你会火，一直很看好你，给你拉了不少资源，你不会忘了吧？“ 顾笙笙看着龙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天真：“当然不会。” 龙姐心一跳，暗道这顾笙笙怎么越长越勾人了。不过看起来乖巧多了，龙姐满意地夸了顾笙笙一通。 顾笙笙轻轻抿了口咖啡，被速溶咖啡的香精味儿麻得卷睫轻颤，掩去了眼底的嘲讽。 橙柠文化娱乐公司是个小作坊，签了一大批做着明星梦的小年轻，可手里资源就那么多，这些小艺人向来自生自灭，只有自己熬出头的几个才有资格让经纪人亲自带着。顾笙笙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经纪人呢。 龙姐和几个高层围着顾笙笙谈了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抱紧谢子卿的大腿，好好蹭一波热度。这可能是橙柠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了。 顾笙笙到底不肯贴着谢子卿炒作。谢子卿眼高于顶，总让自己别倒贴他，她这么干还不被他笑死！ 好在橙柠也不敢得罪谢子卿的公司，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顾笙笙借机多接几部戏和代言。 龙姐雄心万丈道：“你看那个董珊妮，刚出道的时候糊成那样，就是贴着谢子卿炒了一次，现在已经是小花了！” 另一个高层也道：“今天已经接到好几个品牌的邀请，其中可有几个二线品牌！” “……”顾笙笙看着欢欣鼓舞的众人，莫名地读出了一股贫穷且卑微的味道。 就在顾笙笙公司疯狂舔饼时，谢子卿居然发了一条微博：“假的，我们目前关系只是同事。” 短短一句话被人逐句逐字拆解分析。 这句话实在耐人琢磨，“目前”只是同事，难道以后还会有其他发展？谢子卿出道即顶流，被多少女明星倒贴过，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开口为别人澄清。 网友们再一次炸开了。 谢子卿的公关团队反应迅速，率先发了一条声明：谢子卿现在是单身，跟顾笙笙只是同事关系，请不要肆意造谣伤害无辜者，否则将对造谣者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谢子卿的公司是业内巨头，和各大报社营销号都有交情，操控舆论向同事情和谢子卿正义感上引。 可这回背后也不知是哪只手在推动，就在言论风向有所好转时，又有一波猛料被发了出来。 “顾笙笙和谢子卿早在《朝歌》就举止亲密，送汤送奶茶，同宿温泉酒店。有照片为证。” 照片上是顾笙笙把一个保温杯递给谢子卿。还有谢子卿给顾笙笙奶茶的照片，两人拍戏笑场的花絮……抓拍的角度刁钻，显得两人亲昵非常，眼神甚至有些含情脉脉。 更致命的是两张截图对比：“旺仔不听话”的直播截图，和谢子卿ins上扒下来的自拍，背景显然是同一间温泉酒店房间，背景里红云般花树太有辨识度。 最致命的是，两人发布的时间只隔了一天。 要不是顾笙笙自己身为当事人，看了这些“证据”也不会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 微博几度瘫痪，大周末的营销号们纷纷含泪上班，随时关注微博上的风向，生怕自己会漏掉哪一口瓜。 谢子卿的公关团队也沉默下去。对面的人显然有备而来，也不知手里还有多少料，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没收了谢子卿的微博账号，防止这位小祖宗冲动之下再发点什么，把这件事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风口浪尖上，还有一个更焦灼的人——顾云烟一整天都心惊肉跳，盯着微博上关于顾笙笙和谢子卿的热搜。 顾笙笙的马甲原本是顾云烟手里最大的王牌，可秦止却自作主张地捅出来了。现在她不仅失去了跟谢子卿谈判的筹码，谢子卿还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想里，顾云烟简直把秦止恨透了，可事已至此，只能依靠着秦止：“谢子卿的团队公关手段很厉害，到这你发的这些真的行吗？” 秦止哼笑：“只要没人再关注你那张照片的事儿，咱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这也算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顾云烟忍不住去搜网上骂顾笙笙的话，那些恶毒的诅咒，脏得完全无法想象出自女生之口，却让顾云烟莫名地生出了共鸣。 顾云烟切到小号，点赞了几条骂顾笙笙的微博。 尽管谢子卿的公关团队和橙柠公司同时发了澄清公告。可网友们仍然像打了鸡血，誓要将顾笙笙和谢子卿扒个底朝天。 舆论似乎总对女人更苛刻，受到攻击的只有顾笙笙。 特别是在《甜水村》在当晚官宣了顾笙笙为女一号后，“顾笙笙傍谢谢子卿大腿进组”的说法更是尘嚣至上。 这不是顾笙笙第一次经历网爆。可顾云烟的粉丝和谢子卿的粉丝战斗力可不是一个档次，顾笙笙的微博私信都快被挤爆了，还有更多在不断地涌进来。 顾笙笙烦得想关机，又怕沈妄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接不到。 顾笙笙在剧组拍完定妆照，换完衣服出来时又检查了一下手机。恰好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烁一个陌生电话，来电显示是国外。 沈妄换号码了？顾笙笙没多想就接起来，一个女生的嗓音尖锐地响起：“贱人！你倒贴我哥哥@#%……*（” 一阵突破顾笙笙认知的脏话喷涌而出。 顾笙笙血槽完全空了。 “怎么了？”席雪儿才走到顾笙笙身边，就听见电话里的叫骂声，一把抢过电话跟那头对喷了几句才愤愤挂断。 嗡嗡地有彩信涌进来，席雪儿无意扫了眼，竟然是尸体图。 “啊！”席雪儿抬手就将手机丢了出去。 顾笙笙吓了一跳；“怎么了？” 席雪儿捂着嘴干呕：“别看……呕……” 顾笙笙不明所以，还想去捡手机，被安荷眼疾手快抢过去，把手机关机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了。” 席雪儿吐了几口酸水，才黄着脸道：“这些粉丝疯了吧！恶心死我了，我这几天都不想吃饭了！“ 顾笙笙拍着席雪儿的后背，也分外恼怒：“等沈妄回来的，我要跟沈妄说！” 席雪儿虚弱地补充：“我也不想吃狗粮。” 安荷道：“行啦，趁着这会儿人少，我们从后门走吧。” 谢子卿的狂热粉丝不知从哪里查到剧组的地址，涌到大门口拉横幅堵顾笙笙，还有假扮成快递员试图混进来的。 三人戴上口罩和墨镜，走到后门。席雪儿先探头探脑看了几眼，松口气笑道：“这里没人，快走。” 顾笙笙戴上墨镜，三人一起向一个街口之外的停车坪走去，司机等在那儿。 才走出几十米，前头猛地转出个人来，吓得席雪儿和安荷尖叫，拽着顾笙笙就往后退。 定睛一看，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抱着束花。 安荷警惕地拉着顾笙笙往后退：“你是？” 女生比她们还紧张，羞涩道：“顾笙笙，我……我是《朝歌》的粉丝。前门被她们堵住了，我不敢过去，就想在后门碰碰运气。” 顾笙笙松口气，席雪儿也道：“你吓死我们了。前门那些粉丝是挺吓人的，你可千万别让她们知道你喜欢笙笙，不然能把你生吃了。” 那女生紧张地看着顾笙笙，把花束送到她面前。 安荷立刻拉着顾笙笙往后退。顾笙笙也警惕地看着那束花。 那女生脸都红透了：“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说加油，不要被网上的恶意打倒。还是有很多喜欢你的人的。” 顾笙笙鼻尖轻嗅，那束花只有淡淡的香气。女生的鼓励更是抚慰人心，她微笑着接过花来：“谢谢你。” 安荷也松了口气。 席雪儿笑着打趣安荷：“安荷你别太紧张了，风声鹤唳的。” “小心没坏处。”安荷反驳，又不好意思地对那女生道，“安荷只是关心我。不是故意怀疑你，不好意思啊。” 女生忙摇摇头，又期待地问顾笙笙道：“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笙笙笑道：“当然可以啊。” 那女生忙伸手进包里掏纸笔，手都在抖，那激动的样子逗得顾笙笙笑了：“你别急，慢慢来。” 那女生终于抽出手，银光闪烁，却是一把尖锐的刀。 她面目陡变道：“去死吧你！” 变故就在一瞬间。 只听得安荷一声尖叫：“笙笙小心！” 顾笙笙的眼睛被寒光刺痛,本能地抬手去挡。 刀刃划破顾笙笙手中花束，鲜红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鲜红淋漓。 那女生一击不中,愈发疯狂：“贱人，都是你勾引我哥哥的！谢子卿怎么会喜欢你！” 顾笙笙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她在骂什么。只看见她鲜红唇瓣开开合合,脸上表情狰狞无比，好似两人有着血海深仇。 刀子胡乱挥舞,好几次堪堪划过顾笙笙的脸，削断几缕乌黑发丝。 顾笙笙知道那刀刃的锋利程度,只连连往后闪避：“我跟谢子卿根本没关系，我有丈夫的！” 那女生闻言更是癫狂：“那你还勾引我家哥哥,给他戴绿帽子！” 席雪儿叫道：“笙笙的老公又有钱又帅！她不会抢你家哥哥的！你不要乱来！冷静点，你今年还很小吧,还有大好前途……” 安荷也在旁劝道：“你别乱来，这条路上有监控的,你伤人是犯法的！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哈哈，你们在拖延时间吧？我为了哥哥什么都能做！” 两人的话更激怒了那女生，刀子一转向安荷挥去：“你们都是一伙的,不要脸，贱人……都去死,去死！” 安荷离她很近，眼看着就要被刀尖划伤。 席雪儿尖叫着把手里的香奈儿包包砸过去。那女生一刀挥下，软皮包破了了口子,粉饼镜子哗啦啦掉出来，可见那刀刃的锋利程度。 三人趁着这一瞬间同时跑开，默契地跑向不同的方向。 可席雪儿穿了高跟鞋,脚下一扭，噗通跪在地上。 顾笙笙闻声回头，席雪儿大叫：“小心！” 刀尖已送到顾笙笙眼前。 女生猩红眼底露出快意，猛地将刀往前一送。就在这一瞬间，尖锐车笛声刺耳，转移了那女生的注意力。 只见逆光方向一辆黑车疾驰而来，眨眼冲到眼前，一个急转避开顾笙笙，直直撞向那女生。 巨大的冲击力挟裹风尘，车前横杆直撞到腿上，那女生往后飞出几米远，咚地倒在地上。 一群黑衣保镖迅速下车散开，将那女生拖死狗般拖远，与顾笙笙隔离开来，恭敬又焦虑地询问顾笙笙的安危。又有人扶起安荷和席雪儿。 这短短的瞬间高潮迭起，顾笙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不真实里，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清。 直到车里走出一道颀长身影。 他走得很慢，却稳，高大身影完全笼罩住顾笙笙。 顾笙笙呆呆地抬起头，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狠狠按入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气味和温度笼罩了她，令她僵化的五感在一瞬间复苏，耳边的嗡嗡声潮水般褪去。 “沈妄……” 140 瑞士这家医院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设备与团队。与其他专家一样,在研究过沈妄的病例后，对沈妄的恢复情况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震惊。 沈妄的双腿腿骨不仅复原，连原有的裂缝都奇迹般愈合。 “视力恢复的情况不算罕见,可粉碎性骨折的双腿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完全称得上一个奇迹！请问您是在哪家医院治疗，是哪个医疗团队拥有这样高超的医术？” 外国人的表达热烈而直接,还没治疗就先提出一连串问题。 周未代沈妄回答：“沈先生近半年来未曾去医院治疗，只在家里接受中医针灸。” 医生们肃然起敬：“原来是中医！” “不是。” 沈妄忽然开口。 众人的视线都向集聚,高冷的主治大夫也忍不住询问：“那是什么治好了您？” 沈妄冷峻的轮廓柔软下去，唇角微扬：“是我的妻子。” 周未：“……”先生您克制一点,炫妻狂魔炫到国外来了吗？您的高冷形象还要不要了！ 只见那专家笑容忽然扩大：“我明白了。是爱！爱能治愈一切！” 一众外国人都忍不住鼓掌，满眼感动。 周未：“……”不是很懂你们洋人。 沈妄矜持地绷紧唇角,可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温柔。顾笙笙的爱？听起来很不错。 外国人们感情虽然奔放，做起检查却是一丝不苟。在经过一系列复杂而精密的检查,又让沈妄行走几步后。 专家终于给出了结论：沈妄重新站立不是难事。 听得专家的话，周未欣喜若狂,沈妄眼眸也不由得微微发亮。 沈妄沉声道：“我已经在家进行复健，可能支撑的站立时间很短。” 专家掀起沈妄的裤腿检查，道：“复健是一个漫长而需要恒心的过程。您的腿骨虽然愈合,但长久以来不曾行走站立，肌肉和神经都有一部分的萎缩……嗯？” 专家顿了顿,认真检查一番沈妄的腿部肌肉：“保持得很好，您一直有接受专业的按摩护理？” 沈妄道：“是我妻子每天帮我按摩。” 沈妄双腿残疾后，沈老爷子前前后后为他请来许多护工,却没有一个能近沈妄的身。 除了顾笙笙。 虽然顾笙笙养熟了后就开始翘尾巴，可给沈妄按摩双腿这件事，却比什么都上心,日日都不曾忘记过。 有时两人相拥而眠，顾笙笙睡得迷迷糊糊，会忽然把手往他下面伸，害沈妄半夜惊醒，再难入睡。 专家喟叹道：“您有一个很好的妻子。” 沈妄深以为然，颔首：“她是最好的。” 沈妄语气淡淡，落在旁人耳中却掩不住其中深藏的情愫。 专家笑了：“我想您现在最需要妻子的陪伴，以及我们医院的先进仪器。” 沈妄要恢复站立和行走，需要配合仪器刺激肌肉神经，再辅助复健。这家医院有着全球顶尖的先进仪器，烧钱自然也是一等一。 价格听得周未和李竟都是眼皮直跳。 沈妄不在乎价格，只在乎时间：“第一阶段的治疗必须在下周五前结束。” 专家惊道：“这不可能。” 沈妄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颔首致意，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身后，李竟和周未拿出谈判的架势将专家围住，笑吟吟表示要探讨出一个方案来。 “沈妄沈妄。” 电话扣在耳边，顾笙笙甜甜嗓音就响起来，似蔷薇香扑面而来，将医院独有的消毒药水味驱散，心神舒畅。 医院雪白的长廊对面，是满墙野蔷薇，自顾自开得热烈，香气清甜，引得蜜蜂嗡嗡飞舞。 沈妄漫不经心望着那面花墙，心神尽数被电话里奶声奶气的嗓音勾住。 在得知自己那句“小妖精”被顾笙笙的闺蜜围观后，沈妄沉默了一瞬。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狂笑声，分贝之尖锐，突破沈妄对女人这种娇软生物的认知。 沈妄的沉默被顾笙笙理解为害羞。毕竟她对这种社会性死亡经历太多了。顾笙笙隔着玻璃门，对席雪儿凶凶地挥拳头，然后捂着话筒又奶声奶气地哄沈妄；“我没有笑你的，你不要不好意思。” “嗯。”沈妄其实没有不好意思，可这不妨碍他趁机索要福利：“昨天那种照片，你再多拍几张给我。” “那个绿茶照？”顾笙笙道：“你要来干嘛呀？” 沈妄低低笑了声：“聊慰相思。” 迷人嗓音隔着电流愈发低磁，撩拨心弦。 春日薰风醉人，半圆形阳台上空荡荡，白纱被风吹得荡上半空又落下，如同顾笙笙的心脏。 她软绵绵靠在阳台栏杆上，很想要埋进沈妄怀里滚一滚，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手边的小盆栽：“那……那今晚我回家住，我们可以视频。” 本以为沈妄会一口答应，可他顿了顿，戏谑道：“就这么想我？” 顾笙笙可怜巴巴道：“想的，你有没有想我？” “想。”回答先于理智脱口而出，仿佛在心中念过千百遍，急躁得不像沈妄。 沈妄眼前浮现出顾笙笙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娇娇的，眉毛皱成个八字，樱粉色软唇扁起来，每一个细微末节都清晰非常。 要拒绝这样的顾笙笙，太难了。 沈妄手指攥紧轮椅扶手，温声道：“你今天去试镜，紧张吗？” “我紧张！今天那部戏是民国的，我听都没听过。”顾笙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沈妄讲起来。 沈妄为顾笙笙解释了一番民国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听得顾笙笙一惊一乍。 才说了几句，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是个女人。 顾笙笙瞬间竖起了小耳朵！ 沈妄的声音远了，用英语与之交谈几句，便对顾笙笙道：“我要去开会了。” 把音量开到最大并紧紧贴在耳朵上的顾笙笙被震得一激灵！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你那边怎么有女人在说话？” 醋劲这么大。沈妄语气宠溺：“乖，我要忙了，你面试加油。” 英俊冷漠的贵公子垂眸，唇角噙了不自知的笑，看得护士面红心跳。 原来他会笑，而且笑起来这样温柔…… 直到沈妄凤眸掠来，护士小姐才如梦初醒：“沈先生，治疗室已经准备妥当。您可以进去了。” 沈妄颔首，推动轮椅转身。 顾笙笙依依不舍地握着手机，回过神才发现阳台上一盆小茉莉花都被她揪秃了。 席雪儿探出头来：“你跟你老公说够没？快来吃早餐，面试要迟到了！” 顾笙笙忙挡住那盆茉莉花：“我，我就来。” 席雪儿道：“你真磨蹭。” 等席雪儿走了，顾笙笙心虚地把茉莉花转了一圈，把秃掉的那半对着外头，这才跑出去吃早餐了。 早餐是顾笙笙煮的一锅红豆粥。三人吃完，又梳洗打扮一番，出门时已经快迟到了，紧赶慢赶才踩点抵达片场。 “我们没迟到吧？！” 工作人员笑笑道：“没有。这是今天试镜的主题，请看一下。” 顾笙笙接过一张纸，上面写着故事背景。 《甜水村》的故事由一位富家千金岁岁的经历展开。 岁岁出生于一个富商家庭，自幼失母，父亲对她爱若掌珠。岁岁长到十六岁那年，出落得貌美惊人，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 某次在街头，被一位黑帮大佬看中，五十台聘礼送入岁岁家，要强娶岁岁。 岁岁不愿，疼爱女儿的父亲更是不愿。深夜，在奶娘的帮助下，将岁岁乔装打扮，偷偷送往乡下避难。 奶娘的家乡叫做甜水村，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没有战火侵袭，山清水秀。可乡下的艰苦生活让岁岁百般不适应。更让岁岁讨厌的是奶娘的儿子，沈年。 沈年年十七，小时候曾与岁岁是玩伴，可长大了的沈言变得沉默寡言，也不似旁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岁岁更是讨厌沈年分去了奶娘对自己的关注，总对他百般刁难。 某次，岁岁闹脾气离家出走，却不小心滚下山坡。在绝望之际，沈年从天而降解救了岁岁。两人的感情在这次意外中，逐渐发生了变化…… 整体而言，这是一个桃花源般的故事。 顾笙笙翻到最下头，表演的片段有两个：一是岁岁在得知沈年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后，偷偷跑到沈年的房间去，趁着他睡觉时泪汪汪向他道歉。 二是岁岁第一次下厨，想要为沈年煮一碗长寿面，却不小心烫伤了自己的手。 这两段表演都很难拿捏，轻了重了都会显得做作浮夸。 顾笙笙看了剧本，认真地在心里揣摩着该如何表演。 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生忽然从对面走来，是谢子卿。 谢子卿显然也看见了顾笙笙，脚步一顿，走到了不远处就停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安荷小声道：“那不是谢子卿吗？“ 席雪儿道：“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啊。不过他在等谁啊？” 没多久，试镜室的门开了，出来的人竟是顾云烟。 顾云烟笑容惊喜：“子卿，你等急了吧？” 谢子卿只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经过顾笙笙身边时，顾云烟还很热情地跟顾笙笙打招呼：“笙笙姐。” 顾笙笙没理她。 安荷和席雪儿嘀嘀咕咕：“他们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顾笙笙也好奇地看向谢子卿。可谢子卿戴着墨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无人理睬顾云烟,可她丝毫不受影响，还跟顾笙笙寒暄：“笙笙姐，你也来试镜岁岁吗？” 席雪儿脱口而出：“张导居然还找你试镜？” 《朝歌》最大的败笔就是身为女主角的顾云烟,剧组众人都知道张导对于顾云烟这个关系户有多不满意。 席雪儿这话一出，顾云烟的笑容僵住。 席雪儿咋舌：“而且岁岁的设定是绝色美人啊，你……适合吗？” 安荷打圆场道：“别这样说啦,信心最重要。人家演绝色美人有经验哒～” 这个“哒”就很有灵性。两人一唱一和，讽刺得顾云烟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三人扯皮时,顾笙笙和谢子卿谁也没出声。 顾笙笙抬头觑着谢子卿，他在《朝歌》帮过顾笙笙许多,顾笙笙并不想让他掉进顾云烟这个坑里。 唇瓣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小脸上露出纠结。 谢子卿忽然迈开长腿往外走。 顾云烟见状，忙道：“子卿,等等我啊。” 顾云烟穿着高跟鞋，急匆匆跑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笑笑,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笙笙姐，面试加油哦。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顾笙笙奇怪道：“谢子卿以前不喜欢顾云烟的。” 安荷道：“好好的帅哥说瞎就瞎。笙笙你别生气。” 顾笙笙：“啊？我生什么气？” 席雪儿拍拍她的肩：“嗨,自己的仰慕者跟前情敌在一块儿了，是挺膈应人的。谢子卿是自甘堕落,咱们不稀罕他。” 顾笙笙：“？？？不是，谢子卿他什么时候仰慕我了？你们误会了……” 安荷和席雪儿都露出“别说了，我们懂你”的表情,轮番安慰顾笙笙：“我对谢子卿的滤镜破灭了。原来十亿少女的梦也会中这种低级绿茶的套路。” “谢子卿放在娱乐圈是顶流，可你家沈妄更英俊啊。” 顾笙笙挣扎：“你们误会了，谢子卿他……” 试镜室的门开了：“下一位,顾笙笙。” 席雪儿忙抓住顾笙笙的手举起来：“在这里！笙笙，加油啊！” 顾笙笙定定神，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试镜室。 不知是不是吸取上次试镜的教训，这回试镜是单独的。 试镜室里陈设简单，张导和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桌子后，面试了一上午，都有些乏了，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 直到顾笙笙走进来。 顾笙笙乌发雪肤，长睫拢住一双杏儿眼，潋滟天真媚色。她今天只穿一条纯白色法式连衣裙，身上不带半点珠宝，往那里一站，活脱脱就是位娇矜高贵的大小姐。 众人眼前一亮，闹哄哄的场面犹如被按了定格键。 除了张导，他用剧本挡住嘴，对编剧小声道：“怎么样，我推荐的人错不了吧？” 女编剧眼错不眨地看着顾笙笙，难掩惊艳，嘴上却道：“空有一张脸呢也不行，还得看看演技怎么样。” 张导对顾笙笙道：“可以开始了。” 顾笙笙点点头，后退两步。 众人的视线都追随着她。 只见顾笙笙先偷偷环顾四周，随后往前走两步，提裙抬脚往前跨过空气门槛，转身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又是演女主角偷偷探病的那场戏。这场戏好演，又能展示哭技，今天的试镜者大都选择了这一场。 不过顾笙笙长得美，哭戏应当也是赏心悦目的。编剧有些失望。 谁知顾笙笙在原地踱了一圈，眸中闪动好奇的光芒。偶尔轻轻戳下什么东西，又嫌弃地皱皱小鼻子，拿手帕擦手。 “她演的是给男主角煮面！” 顾笙笙忽然看见什么，走过去揭开锅盖，却低呼一声仰头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捂住脸。 编剧的心一揪。有年轻男生更是忍不住站起身，等反应过来才不好意思地坐下。 好在其他人都在看着顾笙笙，没人注意到自己。 年轻男生紧紧盯着顾笙笙委屈的脸，忍不住问：“她刚才是什么意思？” 编剧低声道：“她被锅里的蒸汽冲到了。” 在城里长大的年轻人很少能注意到这种细节。编剧不由得生出一点兴趣来，开始仔细观察顾笙笙接下去的动作。 顾笙笙摸了摸脸，确认没烫坏后才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她瞪着那口锅，小脸上流露出决心，重新伸出手去捡起锅盖。 她笨拙又认真地切菜，煮面，一会儿又忙着去加柴添火，被烟熏得直咳嗽。 手忙脚乱地煮出一碗面来，对着自己的作品左看右看，小脸上难掩得意，伸手去捧面，又被烫了下。 她几番尝试，最后用抹布托着手，捧起面小心翼翼地往外走，每一步都那么谨慎，纤细雪白的手腕颤巍巍，叫人为之悬心，不敢发出声音来，怕她一分心就把滚烫的汤面打翻…… 直到顾笙笙垂下手，主动提醒：“我演完了。” 众人才回过神来。 张导和编剧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编剧主动开口：“煮面的细节演得还不错，挺到位。” 张导则咳嗽一声：“笙笙的演技有进步。你先回去吧，等我们通知。” “……”顾笙笙杏眸微微睁大。她本来翘着小尾巴，满以为能迎来狂风骤雨般的夸奖，结果就这？ 只是还不错？论下厨的细节谁能比她更清楚？！谁能演得比她更好？！ “……”顾笙笙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开了。 背影都透着失望。 编剧被她逗笑了。只有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才能保留这种天真的特质。 等门关上，众人迫不及待地讨论起来。 在顾笙笙之前，试镜演员试这段戏时都着重表现出第一次下厨的嫌弃和笨拙，不是笨手笨脚打翻碗烫到手，就是跺着脚说些“本小姐第一次下厨煮面，沈年你面子可大了”这种话来强调人设。 而顾笙笙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却将第一次下厨房的笨拙和致谢的决心演得传神，令人觉得这位大小姐娇纵之余也不失可爱。 更别提她做菜的那些细节了。 众人都看过顾笙笙从前演的角色。刚出道时的顾笙笙演技拙劣夸张，《朝歌》里的楚明芙则是浑然天成，无需用上演技。而今天的岁岁，虽然稚嫩，却是真实地展现出顾笙笙的表演天赋和对细节的把控能力。 如果说张导对顾笙笙的期待是及格的六十分，现在顾笙笙就交出了一份八十分的答卷，大大超出了张导的预期。 再加上那一张无往而不利的脸，足足算得上满分。 副导演拍板道：“就是她了！这剧本设置岁岁是个绝色美人。就刚才面试的那些，还有哪个能称得上绝色？”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张导才得意地向编剧道：“怎么样？” 编剧嘴硬：“演技还是青涩。” 副导演道：“就是要青涩，天然才好雕琢啊。要不说名演员都不是科班出身呢，学得太多反而容易匠气，像那个顾云烟。” 这位编剧主业是作者，不清楚圈里的事儿，好奇道：“顾云烟长得就不是这个型，谁请她来试戏的？” 副导演道：“还能有谁？顾云烟一直是沈二公子捧着的，从出道开始喂了多少资源。上次硬是把《朝歌》的女主抢了，这次岁岁多半也是她的。” 编剧没好气地对张导道：“张导，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个剧本是我的心血，我不管什么沈二沈三的，要是让顾云烟来演，我就……” 想到自己心爱的角色要给顾云烟演，编剧拍案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搭讪着赶紧散了，只留下张导和副导演。 副导演劝张导：“《朝歌》大热，现在咱也不缺投资，犯不着让顾云烟插进来。上次宁歌还不够失败的？” 张导脸色难看：“我有我的难处。” 副导演感叹：“你说那顾云烟手段怎么这么厉害，把沈二公子捏得死死的。” 张导揉了把脸：“顾云烟何止厉害，简直是成了精。这回傍上的不是沈家，是谢家！” 副导演一口茶喷出来：“谢……谢家？谢子卿？！” 张导严肃道：“你就别打听了，事儿还没定下呢。万一……实在不行给她安排个配角，等出片了多剪点戏份就是。” 副导演不敢再问，被这个瓜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谢子卿？这眼高于顶的太子爷怎么跟顾云烟扯一块去了？ 141 两人怎么看，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啊？ 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此时正面对面坐在餐厅里吃饭。 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摆盘精美，顾云烟拿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特意凸显出餐盘上的logo。 发完后才注意到谢子卿看着自己。 顾云烟脸一热，抿唇笑道：“我……做菜的人都喜欢研究美食，我平时发掘到美味的餐厅，都会发朋友圈拍照的。” 谢子卿道：“可你没吃几口。” 顾云烟的盘子里只有一块芹菜，还只是浅浅咬了一口。 顾云烟一时语塞，忙笑笑地给谢子卿夹菜：“我明天要上镜怕脸肿，还是你多吃点吧。” 这家私房菜是顾笙笙朋友圈里发过的那家。顾云烟好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多拍些照片。 这家私房菜只对会员开放，很难预约，顾云烟临时提出想来吃，谢子卿连电话也没打，就直接带着她进来了。 顾云烟心中对谢子卿的家世有了更深一步的猜测，不由得愈发殷勤体贴。 谢子卿话很少，只有在提到直播间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顾云烟早就做足功课，精心应对着。 又帮谢子卿剥虾，放在他盘子里。 谢子卿抓住顾云烟的手腕：“不用了，我不饿。” 年轻男人掌心热度滚烫，顾云烟软了半边身子，红着脸羞道：“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见顾云烟这幅样子，谢子卿嗤笑：“这家餐厅私密性很强，不会有人看见。” 这话别有深意。 顾云烟心里小鹿乱撞，理智告诉她应该矜持，躲开，可身体却跟化成了水似的，眼睁睁看着谢子卿站起来，隔着桌子倾身靠近她。 谢子卿是个少年气十足的长相，此时狭长眼眸眯起，陡然生出一股极强的侵略性来。 清澈嗓音也变得低沉，刮得顾云烟心脏酥麻：“顾云烟，我的耐心快耗尽了。” 顾云烟红着脸，低声道；“子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先从朋友做起，你别这么急……” “哦。”谢子卿如梦初醒，松开手去。 手腕上的温度消失了，顾云烟说不清是松口气多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顾云烟担心谢子卿伤了面子，又温声软语地哄着他。谢子卿倒也没生气，吃过饭还主动送顾云烟回家。 回到家后，却是一条信息也没发过来。 反惹得顾云烟辗转了一夜，盯着手机看个没完。 接下去的一周，顾云烟一边等着剧组的消息，一边等着谢子卿的消息。可谢子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条消息也没回。 弄得顾云烟茶饭不思。 跟秦止吃饭时，也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对秦止的话只是敷衍：“嗯嗯。你决定就好。” 秦止提高嗓音：“云烟，你今天怎么了？” 顾云烟惊醒，抬起头来，才发觉秦止表情不悦地看着自己。 顾云烟笑笑：“我在等剧组的消息。” 秦止道：“我看你是在等谢家那小子的消息吧？” 顾云烟埋怨道：“你又这样，我跟谢子卿只是一起拍过戏而已。” 秦止冷笑：“只是一起拍过戏？你最近跟他吃过两次饭，在剧组同进同出，这部新戏的资源也是他给你的吧？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主播，也是谢子卿追过的人。” 没想到秦止把自己的事查得这么清楚。这把趁手的刀，有反过来割伤自己的趋势，她得找机会把他踢开才行。 不过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顾云烟心中有无数念头，嘴上却忙温柔安抚：“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是在等剧组的消息。你也知道我的宁歌被攻击得多厉害，这部新戏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是跟谢子卿吃过两次饭，也是他主动邀请我的，难道我今时今日这种身份，还能拒绝他吗？” 顾云烟说得楚楚可怜，把秦止的心都哭软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伤心啊。你看，你让我查的资料我都收集到了，还有照片。” 顾云烟立刻收住泪，接过去一一翻看。 秦止笑道：“这些小主播互相斗得厉害，偏偏这个旺仔不听话平白火了，恨她的人多得是。要抓把柄还不容易？我今晚就买水军……” “别！”顾云烟忙阻止，“你答应我，千万别轻举妄动，不要把这些消息泄漏出去。” 秦止不解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谢子卿真相，让我收集这些又有什么用？” “有备无患。”顾云烟吐出几个字，又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笙笙姐一直针对我，我总得做一点准备，免得到时候又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秦止，谢谢你，还好有你一直帮我。” 秦止握住顾云烟的手，语气炙热起来：“云烟，你跟沈霆琛分手了这么久，可以考虑我了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顾云烟打断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别再说这个了好吗？我现在只想好好拍完这部戏。” 秦止难掩失望，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手机一震，朝上的屏幕闪出来点人的名字：“x”。 顾云烟飞快地将手机翻过去，对秦止笑道：“我得赶车去片场了，今天还有一个试镜。” 秦止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片场在郊区，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了。”顾云烟笑道，“我打车就好。” 秦止也不再坚持，送顾云烟出门拦车。 顾云烟头也不回地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辆黑车无声地滑到秦止身边，秦止上车：“跟上。” 城郊一家私人俱乐部门口。 一辆改装过的拉风法拉利停在门口。 谢子卿大长腿一跨下了车,墨镜也没戴，一身白t破洞牛仔裤的装扮又酷又利落。 他才下车，就听见一道捏得嗲嗲的声音：“子卿！我在这里！” 顾云烟戴着墨镜口罩,站在俱乐部旁边的树下冲他招手，一副雀跃娇羞的少女模样。 谢子卿迈开长腿走过去。 天光树影，英俊不羁的谢子卿带着一身清爽的草木香,令人回忆起校园时期最怦然心动的少年。 他被称为十亿少女的梦。 此时眼中却只有自己一个。 虚荣心带来的强烈满足感令顾云烟生出一阵晕眩来。她忽然伸出手去，触碰谢子卿的头发：“你头发都吹乱了。” 谢子卿猛地侧过头去。 就在这一刹那,余光里有道光亮一闪而过。对于镁光灯极其警觉的谢子卿猛地喝道：“谁在偷拍！” 草丛里的人跟兔子似的窜出来，举着相机对准两人猛拍一气。 顾云烟吓得“呀”地一声躲到谢子卿背后,谢子卿皱眉：“抓住他！” 同时有几个保镖从不同方位同时追出去，可那人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保镖脸色凝重地回来：“少爷，没追到。有人接应他,那人手里拿着相机。” 谢子卿啧了声，烦躁地舔了舔虎牙,对顾云烟道：“是你找人来拍的？” 顾云烟被这幕惊得呆住了，听闻谢子卿的质问，泪花盈眶：“不……不是我,难道在子卿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你不是吗？”谢子卿嗤笑,长眸斜向顾云烟，戾气横生，“你都敢冒充我喜欢的人了,找人来偷拍，上热搜，不就是你想要的？” 顾云烟肩膀一僵,仍然强作镇定道：“子卿，什么……什么冒充，你在说什么啊？” 谢子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闪现一丝困惑：“难道你以为，你的演技真的能把我骗倒？” 顾云烟心里直直沉了下去。她狡辩道：“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是她。是你自己认错人，我一直想跟你解释……” “你故意把手机掉在我面前，让我看见那些食物的照片，让我把你错认成她。你多拍了几部脑残剧就把别人都当脑残了？”谢子卿打断她的话，不耐道：“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告诉我，这件事我替你压下去。” 顾云烟眼珠子转得飞快：“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要紧的是先把这个新闻压下去，你可是当红流量，被曝光恋情对你的事业会有毁灭性影响的。你忘了洛雪之的事了吗？” 在谢子卿出道之前，洛雪之是当年的娱乐圈现象级别的顶流。可惜他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在演唱会上当场宣布自己隐婚的事实。 当时演唱会上堪称尸山血海，十万少女粉当场粉转黑，出动了武警才将场面平息。事后无论经纪公司如何挽回，被伤透了心的女友粉们仍然纷纷脱粉回踩。一代顶流就此陨落，从此查无此人。 顾云烟提出洛雪之的事，无外乎是想提醒谢子卿：他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谢子卿冷笑一声：“既然你选择一条道走到黑，那就自己扛着吧。” 谢子卿戴上鸭舌帽，迈开长腿洒脱地往车子走去。 顾云烟终于急了，往前紧追几步，拍打车门：“谢子卿，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谢子卿坐进车里，降下半幅车窗：“说。” 顾云烟楚楚可怜地咬了咬唇。 谢子卿冷冷道：“我没空看你演戏，开车。” “等等！”顾云烟扒住车窗，“只要你帮我摆平这件事，再把张导这部戏的女主角给我！” 谢子卿嗤笑起来：“你又想挤走顾笙笙？” 顾云烟脸一红，索性直勾勾地盯着谢子卿：“除了我，你不可能查出她的身份。” 谢子卿眉梢一动，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顾云烟忙收住话头：“求你，张导这部戏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顾云烟眨眼间就做出了抉择。谢子卿的团队不可能放任这件事闹大，就算闹上热搜，她也能蹭一波热度。可张导这部戏她一定要从顾笙笙手里赢过来。 想到这里，顾云烟语气愈发哀婉：“谢子卿，只是一个女主角而已，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谢子卿沉默片刻：“今天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决定只要你乖乖告诉我真相，就把女二号给你。可你竟敢耍手段找记者来拍我……小爷我平生最恨别人要挟我，这件事我自己会查，而你……受着吧。” 顾云烟眼睛瞪得老大。原来谢子卿已经决定把角色给自己了……那她岂不是枉做小人？“这些记者不是我找来的！真的不是我……谢子卿！我把她的身份告诉你，你别走！” 顾云烟拍打着车窗，可司机油门一踩，车子离弦般冲了出去。顾云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云烟！” 秦止冲上前来，把顾云烟扶起来。心疼道：“你没事吧？” 顾云烟恍惚地看着秦止：“你怎么在这里？” 秦止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我来这里见个客户。倒是你，刚才的车里是谢子卿吧？你不是要去剧组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云烟眼珠转了转：“是……我在路上，临时接到谢子卿的电话约我过来的，不知怎么被记者拍到了。” 秦止打量着她：“跟谢子卿传绯闻，分分钟上热搜，不是很好么？” 顾云烟一脸焦急：“哪里好了！谢子卿的女友粉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照片要是流出去，我肯定会被黑死的！” 秦止顺了顺顾云烟的头发，笑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还好有你。”顾云烟柔柔地笑，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把秦止及早踢开。 回去后，顾云烟给谢子卿发了一条信息：“刚才的条件依然作数，女二号的角色也可以。我会告诉你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等你回复。” 消息一直是未读状态。 顾云烟等了许久，只等躺下睡觉。不知为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同一时间，顾笙笙正趴在床上看小说。 手机架在三脚架上，开着视频对准床上的顾笙笙。 两人一向如此，只要沈妄出差或者不在家，两人都会开着视频，顾笙笙就当自己是在直播，观众只有沈妄一个人。 可今天沈妄那边一直没有声音，顾笙笙对着镜头咔嚓咔嚓吃了一整盘杏仁饼，沈妄都没有出现。 顾笙笙撑到了，只好翻着肚皮躺在床上看小说。 “别躺着看，眼睛会坏。” 低磁嗓音终于响起。 顾笙笙理也不理，把书盖在脸上。 沈妄：“不理人？那我挂了。” 书拉下去，露出双滴溜溜杏儿眼，怒气冲冲。 沈妄笑了声：“怎么越来越有文学素养了，开始看书了？” “我一直都喜欢看书的！”顾笙笙眉开眼笑，得意地提醒：“我天天都有看。” 沈妄语气平板：“王爷，王妃已经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了？” 顾笙笙批评道：“你落伍了。现在流行的是“少爷！夫人的血抽干了，子宫里发现了一对双胞胎，是您的！” 沈妄：“我的错。” 顾笙笙道：“没关系，我已经追到三千二百七十三章了，等你回来我把故事讲给你听。” 忽然不是很想回国。沈妄哽了一下，转移话题：“这本书是你要拍的新戏？” 顾笙笙道：“对！” 那天面试时张导没说什么，事后却让助手送来了原著，显然对顾笙笙十分属意。 只是这本书发生在民国时期，时代背景特殊，看得顾笙笙很辛苦，嚷嚷着眼睛疼。 沈妄见她垮着小脸，道：“你读到哪里了？” 顾笙笙哼唧：“岁岁跟沈年道别，坐火车回城里去那一章。” 沈妄从网上买了原书电子版，接着那一章往下读。 他嗓音低磁动人，把小说读成十四行情诗，一行行送入顾笙笙耳中。 顾笙笙抱着软枕哼哼唧唧。 沈妄听她哼唧，停下：“有哪里不懂？” 顾笙笙把脸藏在软枕后，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镜头，很要人疼的样子。 沈妄喉咙发干，眼睛顺着屏幕一遍遍描摹，往下。 顾笙笙一条长腿搭在被子上，身上的睡裙揉乱了，撩到了大腿。她浑然不觉，还冲沈妄撒娇：“你怎么不开视频？” 沈妄有些窸窣动静，嗓音粗哑：“刚洗过澡，有些乱。你想我了？” “不想。”顾笙笙说反话。 沈妄道：“那就不开。” 顾笙笙一下子就扁了嘴。 沈妄低低笑了两声，道：“不准撅嘴，时间不早了。我再给你读一会儿，你乖乖睡。” “好嘛。”顾笙笙翻身躺下，又乖乖把被子盖好。 沈妄提醒：“镜头转过去。” 顾笙笙伸手调整镜头，恰好对准她娇艳小脸，闭上眼：“好了。” 卧室里一片宁谧，只有沈妄低磁嗓音缓缓流淌，将顾笙笙送入甜美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香甜。快到十二点时，顾笙笙才醒过来。 她慢吞吞翻个身去摸手机，被几百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惊得愣了下。 才想点开信息，一个电话又打进来：“笙笙，你总算接电话了！快看热搜！” 顾笙笙还在发懵，揉着眼睛道：“我又怎么了？” 席雪儿怒道：“你也太能瞒了，你居然是那个旺仔不听话！” “原来是这件事啊。”顾笙笙惊了下，随即憨憨一笑：“我就知道迟早会被曝光。嘿嘿。” “嘿你个头啊！网上快把你骂臭了知不知道？” 顾笙笙：“我？被黑？” 经纪人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顾笙笙,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不等顾笙笙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顾笙笙一头雾水，只得起床换衣服,让司机载自己去了公司。 在车上，顾笙笙打开微博时闪退了几次，才看见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还带了个“爆”。 娱乐圈能引发微博瘫痪的大事件，近了有谢子卿追直播掉马,远了有洛雪之宣布隐婚，无一不是当红顶流炸子鸡。顾笙笙才摆脱十八线糊咖的身份,勉强跻身三线，能登上热搜,自然也是蹭了谢子卿的东风。 风起于青萍之末。昨晚某八卦论坛悄然出现了一个帖子；“大爆炸：某顶流和女主播约会被拍到了！” 142 楼主：“十亿少女的梦终于被拍到了！公司正在紧急公关中，就看价钱能不能谈拢了。”附上照片：谢子卿和一个带墨镜口罩的女人站在某个会所门口,那女人抬手去摸谢子卿的脸，两人形容极度亲密。 只是那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又被谢子卿挡住了大半，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八卦论坛里类似帖一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楼里接二连三有知情人爆料： 【这女人是谁啊？！】 【抱走我家哥哥,不约。】 【标题说是女主播？是那个旺仔不听话吧？】 【那件事早就澄清几百次了，谢子卿现在是单身,跟那些女主播没有半点关系，谢绝倒贴。别拿借位拍的照来碰瓷了。】 【楼主傻逼吗！谢子卿现在闭关拍新戏，一天天登月碰瓷要不要脸？】 楼主：“呵呵,你家房子早八百年就塌了。有空在这骂我，不如回家哭去吧。小心我放个更猛的料。” 【你放啊你放啊，不放的是狗。】 【楼主傻逼,我就说了怎么地？我家哥哥人品好业务过硬，圈里有目共睹。你收了对家多少钱来黑他？】 【撕起来撕起来！楼主，我们站在你这边！支持你放料！】 除了跳脚的谢子卿粉丝们，吃瓜网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起哄。在这种狂热气氛中，楼主终于“成全”了吃瓜网友的心愿：“谢子卿追的女主播，是顾笙笙。” 然而发出不到十秒，这条回复就被删除了。 【卧槽？我看见了什么！】 【卧槽卧槽】 【这料也太假了】 【根据我吃瓜的经验，看起来越离谱的料就越真实】 【楼主删了什么，我都没看见！快告诉我！】 很快，这个帖子直接被删除了。可网友们已经炸了。原本的那张照片反而没有人再追究。 有人发了新帖：“旺仔不听话居然是顾笙笙？看看对比图。” 楼主还发了几张旺仔不听话的直播间截图，还有顾笙笙在《朝歌》中的手部截图进行对比。 那一双手生得绝美，纤细如玉，十指尖尖，看不见一点瑕疵。导演显然偏爱她的手，给了许多特写。 【这双手……先舔为敬】 【牵强附会。好看的手长得都差不多。自从谢子卿掉马，多少女直播自炒自己就是旺仔不听话，欺负人家不露脸吗？】 【就是，旺仔不听话一看就是白富美，怎么可能是顾笙笙。】 【我居然被说服了，你们仔细看，女主播的手跟顾笙笙一模一样啊】 【旺仔不听话的声音跟顾笙笙也很像吧！你们听！（附上视频链接）】 【我听完视频回来了，这就是顾笙笙！】 【旺仔不听话是去年十月份出现的，那时候正是顾笙笙全网黑的时候。而且直播全程没露过脸，到了十二月，旺仔不听话的直播开始不稳定，这个时间段正是《朝歌》拍摄的时间。你品，你细品。】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网友们纷纷变身福尔摩斯，开始逐帧分析旺仔不听话和顾笙笙的相似之处。顾笙笙完全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声音和手，一旦有心寻找，处处都是破绽。 很快，“顾笙笙是旺仔不听话”这件事就被锤了。 可事态远远没有停止发酵。 “旺仔不听话”之前屡次登上热搜，上一次是跟谢子卿捆绑，这次又因为一只意外出镜的手和苏音而上了热搜。 热度升高的同时也引来许多杠精： 【原来又是这个主播，背后有什么资本在捧啊，天天炒】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视频很假吗？】 【很假+1，哪有人平时穿衬衫还戴袖扣。那只手明显手模。】 【存心炫富吧，煮个果酱用一百多块的矿泉水可能吗？两块钱的某夫山泉不香吗？】 现在“旺仔不听话”的马甲被掀开，皮下居然是顾笙笙。许多自以为火眼金睛的杠精迅速出警： 【我早就觉得“旺仔不听话”是营销出来的！】 【谢子卿跟旺仔不听话在直播间公然调情的事，老粉丝都清楚】 【顾笙笙一个十八线糊咖，何德何能连接两部张导的戏，还不是谢子卿在捧她】 【谢子卿瞎了吧，青春喂了狗了，再见！】 【呵呵，你们为哥哥花的每一分钱，都被他拿去给嫂子买包了】 【楼上酸言酸语笑死我了，谢子卿出了名的颜控，不喜欢顾笙笙还来喜欢你们吗？】 更有知情人发帖宣称：“谢子卿和顾笙笙早在合作《朝歌》时就在一起了，两人同进同出很亲密，剧组的人都知道。谢子卿的新戏又带顾笙笙当女一，为了女友不惜自降身价拍脑残剧惹。” 前有顾笙笙和谢子卿的“初恋cp”，两人上综艺的花絮也被引导成顾笙笙倒贴谢子卿炒作。谢子卿的女友粉们早就深恨顾笙笙，更不肯相信自家哥哥会跟顾笙笙这种女人在一起。 在有心人的挑拨和吃瓜网友的助力下，谢子卿粉丝的心态逐渐爆炸，疯狂攻击顾笙笙。 此时更是将矛头对准了顾笙笙，涌到她微博下骂人，“顾笙笙倒贴谢子卿炒作”这个话题更是被刷上热搜。 顾笙笙皱眉，隐隐觉得整件事发展得都太快了，就像有只大手在背后推动。 不等她想清楚，车停了。 司机回头：“夫人，橙柠公司到了。” 顾笙笙收起手机：“嗯，你在楼下等我。” 橙柠娱乐公司规模不大，在一家商务大厦十楼，光看外表还以为是个刚起步的创业公司。 经纪人龙姐和几个高层亲自接待了顾笙笙。 顾笙笙闻着速溶咖啡里的香精味儿，被一群人看得发麻：“龙姐，你们今天叫我来公司，是为了谢子卿的事吧？我跟谢子卿真的没关系。” 龙姐笑道：“行啦，你们有没有关系不要紧，重要的这件事把你的热度带起来了。笙笙，以前姐就觉得你会火，一直很看好你，给你拉了不少资源，你不会忘了吧？“ 顾笙笙看着龙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天真：“当然不会。” 龙姐心一跳，暗道这顾笙笙怎么越长越勾人了。不过看起来乖巧多了，龙姐满意地夸了顾笙笙一通。 顾笙笙轻轻抿了口咖啡，被速溶咖啡的香精味儿麻得卷睫轻颤，掩去了眼底的嘲讽。 橙柠文化娱乐公司是个小作坊，签了一大批做着明星梦的小年轻，可手里资源就那么多，这些小艺人向来自生自灭，只有自己熬出头的几个才有资格让经纪人亲自带着。顾笙笙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经纪人呢。 龙姐和几个高层围着顾笙笙谈了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抱紧谢子卿的大腿，好好蹭一波热度。这可能是橙柠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了。 顾笙笙到底不肯贴着谢子卿炒作。谢子卿眼高于顶，总让自己别倒贴他，她这么干还不被他笑死！ 好在橙柠也不敢得罪谢子卿的公司，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顾笙笙借机多接几部戏和代言。 龙姐雄心万丈道：“你看那个董珊妮，刚出道的时候糊成那样，就是贴着谢子卿炒了一次，现在已经是小花了！” 另一个高层也道：“今天已经接到好几个品牌的邀请，其中可有几个二线品牌！” “……”顾笙笙看着欢欣鼓舞的众人，莫名地读出了一股贫穷且卑微的味道。 就在顾笙笙公司疯狂舔饼时，谢子卿居然发了一条微博：“假的，我们目前关系只是同事。” 短短一句话被人逐句逐字拆解分析。 这句话实在耐人琢磨，“目前”只是同事，难道以后还会有其他发展？谢子卿出道即顶流，被多少女明星倒贴过，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开口为别人澄清。 网友们再一次炸开了。 谢子卿的公关团队反应迅速，率先发了一条声明：谢子卿现在是单身，跟顾笙笙只是同事关系，请不要肆意造谣伤害无辜者，否则将对造谣者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谢子卿的公司是业内巨头，和各大报社营销号都有交情，操控舆论向同事情和谢子卿正义感上引。 可这回背后也不知是哪只手在推动，就在言论风向有所好转时，又有一波猛料被发了出来。 “顾笙笙和谢子卿早在《朝歌》就举止亲密，送汤送奶茶，同宿温泉酒店。有照片为证。” 照片上是顾笙笙把一个保温杯递给谢子卿。还有谢子卿给顾笙笙奶茶的照片，两人拍戏笑场的花絮……抓拍的角度刁钻，显得两人亲昵非常，眼神甚至有些含情脉脉。 更致命的是两张截图对比：“旺仔不听话”的直播截图，和谢子卿ins上扒下来的自拍，背景显然是同一间温泉酒店房间，背景里红云般花树太有辨识度。 最致命的是，两人发布的时间只隔了一天。 要不是顾笙笙自己身为当事人，看了这些“证据”也不会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 微博几度瘫痪，大周末的营销号们纷纷含泪上班，随时关注微博上的风向，生怕自己会漏掉哪一口瓜。 谢子卿的公关团队也沉默下去。对面的人显然有备而来，也不知手里还有多少料，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没收了谢子卿的微博账号，防止这位小祖宗冲动之下再发点什么，把这件事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风口浪尖上，还有一个更焦灼的人——顾云烟一整天都心惊肉跳，盯着微博上关于顾笙笙和谢子卿的热搜。 顾笙笙的马甲原本是顾云烟手里最大的王牌，可秦止却自作主张地捅出来了。现在她不仅失去了跟谢子卿谈判的筹码，谢子卿还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想里，顾云烟简直把秦止恨透了，可事已至此，只能依靠着秦止：“谢子卿的团队公关手段很厉害，到这你发的这些真的行吗？” 秦止哼笑：“只要没人再关注你那张照片的事儿，咱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这也算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顾云烟忍不住去搜网上骂顾笙笙的话，那些恶毒的诅咒，脏得完全无法想象出自女生之口，却让顾云烟莫名地生出了共鸣。 顾云烟切到小号，点赞了几条骂顾笙笙的微博。 尽管谢子卿的公关团队和橙柠公司同时发了澄清公告。可网友们仍然像打了鸡血，誓要将顾笙笙和谢子卿扒个底朝天。 舆论似乎总对女人更苛刻，受到攻击的只有顾笙笙。 特别是在《甜水村》在当晚官宣了顾笙笙为女一号后，“顾笙笙傍谢谢子卿大腿进组”的说法更是尘嚣至上。 这不是顾笙笙第一次经历网爆。可顾云烟的粉丝和谢子卿的粉丝战斗力可不是一个档次，顾笙笙的微博私信都快被挤爆了，还有更多在不断地涌进来。 顾笙笙烦得想关机，又怕沈妄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接不到。 顾笙笙在剧组拍完定妆照，换完衣服出来时又检查了一下手机。恰好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烁一个陌生电话，来电显示是国外。 沈妄换号码了？顾笙笙没多想就接起来，一个女生的嗓音尖锐地响起：“贱人！你倒贴我哥哥@#%……*（” 一阵突破顾笙笙认知的脏话喷涌而出。 顾笙笙血槽完全空了。 “怎么了？”席雪儿才走到顾笙笙身边，就听见电话里的叫骂声，一把抢过电话跟那头对喷了几句才愤愤挂断。 嗡嗡地有彩信涌进来，席雪儿无意扫了眼，竟然是尸体图。 “啊！”席雪儿抬手就将手机丢了出去。 顾笙笙吓了一跳；“怎么了？” 席雪儿捂着嘴干呕：“别看……呕……” 顾笙笙不明所以，还想去捡手机，被安荷眼疾手快抢过去，把手机关机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了。” 席雪儿吐了几口酸水，才黄着脸道：“这些粉丝疯了吧！恶心死我了，我这几天都不想吃饭了！“ 顾笙笙拍着席雪儿的后背，也分外恼怒：“等沈妄回来的，我要跟沈妄说！” 席雪儿虚弱地补充：“我也不想吃狗粮。” 安荷道：“行啦，趁着这会儿人少，我们从后门走吧。” 谢子卿的狂热粉丝不知从哪里查到剧组的地址，涌到大门口拉横幅堵顾笙笙，还有假扮成快递员试图混进来的。 三人戴上口罩和墨镜，走到后门。席雪儿先探头探脑看了几眼，松口气笑道：“这里没人，快走。” 顾笙笙戴上墨镜，三人一起向一个街口之外的停车坪走去，司机等在那儿。 才走出几十米，前头猛地转出个人来，吓得席雪儿和安荷尖叫，拽着顾笙笙就往后退。 定睛一看，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抱着束花。 安荷警惕地拉着顾笙笙往后退：“你是？” 女生比她们还紧张，羞涩道：“顾笙笙，我……我是《朝歌》的粉丝。前门被她们堵住了，我不敢过去，就想在后门碰碰运气。” 顾笙笙松口气，席雪儿也道：“你吓死我们了。前门那些粉丝是挺吓人的，你可千万别让她们知道你喜欢笙笙，不然能把你生吃了。” 那女生紧张地看着顾笙笙，把花束送到她面前。 安荷立刻拉着顾笙笙往后退。顾笙笙也警惕地看着那束花。 那女生脸都红透了：“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说加油，不要被网上的恶意打倒。还是有很多喜欢你的人的。” 顾笙笙鼻尖轻嗅，那束花只有淡淡的香气。女生的鼓励更是抚慰人心，她微笑着接过花来：“谢谢你。” 安荷也松了口气。 席雪儿笑着打趣安荷：“安荷你别太紧张了，风声鹤唳的。” “小心没坏处。”安荷反驳，又不好意思地对那女生道，“安荷只是关心我。不是故意怀疑你，不好意思啊。” 女生忙摇摇头，又期待地问顾笙笙道：“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笙笙笑道：“当然可以啊。” 那女生忙伸手进包里掏纸笔，手都在抖，那激动的样子逗得顾笙笙笑了：“你别急，慢慢来。” 那女生终于抽出手，银光闪烁，却是一把尖锐的刀。 她面目陡变道：“去死吧你！” 变故就在一瞬间。 只听得安荷一声尖叫：“笙笙小心！” 顾笙笙的眼睛被寒光刺痛,本能地抬手去挡。 刀刃划破顾笙笙手中花束，鲜红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鲜红淋漓。 那女生一击不中,愈发疯狂：“贱人，都是你勾引我哥哥的！谢子卿怎么会喜欢你！” 顾笙笙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她在骂什么。只看见她鲜红唇瓣开开合合,脸上表情狰狞无比，好似两人有着血海深仇。 刀子胡乱挥舞,好几次堪堪划过顾笙笙的脸，削断几缕乌黑发丝。 顾笙笙知道那刀刃的锋利程度,只连连往后闪避：“我跟谢子卿根本没关系，我有丈夫的！” 那女生闻言更是癫狂：“那你还勾引我家哥哥,给他戴绿帽子！” 席雪儿叫道：“笙笙的老公又有钱又帅！她不会抢你家哥哥的！你不要乱来！冷静点，你今年还很小吧,还有大好前途……” 安荷也在旁劝道：“你别乱来，这条路上有监控的,你伤人是犯法的！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哈哈，你们在拖延时间吧？我为了哥哥什么都能做！” 两人的话更激怒了那女生，刀子一转向安荷挥去：“你们都是一伙的,不要脸，贱人……都去死,去死！” 143 安荷离她很近，眼看着就要被刀尖划伤。 席雪儿尖叫着把手里的香奈儿包包砸过去。那女生一刀挥下，软皮包破了了口子,粉饼镜子哗啦啦掉出来，可见那刀刃的锋利程度。 三人趁着这一瞬间同时跑开，默契地跑向不同的方向。 可席雪儿穿了高跟鞋,脚下一扭，噗通跪在地上。 顾笙笙闻声回头，席雪儿大叫：“小心！” 刀尖已送到顾笙笙眼前。 女生猩红眼底露出快意，猛地将刀往前一送。就在这一瞬间，尖锐车笛声刺耳，转移了那女生的注意力。 只见逆光方向一辆黑车疾驰而来，眨眼冲到眼前，一个急转避开顾笙笙，直直撞向那女生。 巨大的冲击力挟裹风尘，车前横杆直撞到腿上，那女生往后飞出几米远，咚地倒在地上。 一群黑衣保镖迅速下车散开，将那女生拖死狗般拖远，与顾笙笙隔离开来，恭敬又焦虑地询问顾笙笙的安危。又有人扶起安荷和席雪儿。 这短短的瞬间高潮迭起，顾笙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不真实里，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清。 直到车里走出一道颀长身影。 他走得很慢，却稳，高大身影完全笼罩住顾笙笙。 顾笙笙呆呆地抬起头，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狠狠按入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气味和温度笼罩了她，令她僵化的五感在一瞬间复苏，耳边的嗡嗡声潮水般褪去。 “沈妄……” 顾笙笙本能地喊出一个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声喊着沈妄的名字。 “我在。”沈妄哑声回应，抱住顾笙笙的手臂滚烫，勒得她生疼。 顾笙笙没有躲，反而紧紧往沈妄怀里埋。沈妄坚实的胸膛一如既往地温暖宽厚，只是听得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才明白沈妄的心情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顾笙笙蹭了蹭沈妄的衣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沈妄，你的腿……” 沈妄今天是站着的。顾笙笙退后两步，往下看。沈妄一双长腿站得笔直，右手拄着一根漆黑色手杖，配合他冷淡气质，如同电影里走出的英伦绅士。 顾笙笙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沈妄的腿，又扶住他：“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你在电话里都没告诉我！” 沈妄垂眸与她对视，眸中煞气褪去，化作浅淡温柔：“给你的惊喜。” 为了这个，他特地提早回过来片场接顾笙笙。却不想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就在他眼前，竟然让顾笙笙受到这种惊吓。 沈妄眸色森寒。 顾笙笙却是雀跃不已，方才的恐惧，惊吓和害怕霎时间烟消云散，只余欣喜。顾笙笙抓住沈妄的手，仰头看他，杏儿眼里水光盈盈：“我早就说过，你的腿会好的。” “席小姐，当心。” 李竟的声音传来。顾笙笙转头看去，李竟正扶着席雪儿。 安荷只是受了点惊吓。席雪儿却扭伤了，脚踝肿得老高，疼得直掉泪，胳膊还不忘紧紧缠住李竟的脖子，把李竟的西装揉得一团糟。 李竟正把她的手往下掰：“席小姐您先松手……” “雪儿，安荷！雪儿你受伤了吗？”顾笙笙跑过去抱住安荷，又一把抱住席雪儿，李竟得以脱身，忙不迭逃开。 席雪儿和安荷受的惊吓比顾笙笙小，这会儿都忍不住直盯着沈妄看。 她们只见过沈妄坐轮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站着。 沈妄拄着拐杖，冲两人点头致谢：“多谢你们护住笙笙。” 安荷和席雪儿猛摇头：“应该的应该的！” 顾笙笙担心道：“雪儿的脚都肿了，你疼不疼啊？” 席雪儿如梦初醒，哭道：“我的脚好痛，肯定断了！” 顾笙笙心领神会，忙对沈妄道：“得找个人送雪儿去医院才行。” 沈妄便向李竟道：“送两位小姐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竟领命，扶着席雪儿上车。 席雪儿扒着车门往外看，嘴里喃喃道：“我可以，我可以！” “……”李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席雪儿的胳膊掰下去，迅速塞进车里：“席小姐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去医院看您。” 安荷也随后上车。席雪儿把头挤出车窗：“哎！你……” 司机油门一踩，车子载着席雪儿绝尘而去。 …… 两个保镖把那女生拖到沈妄面前，丢在地上。 李竟用脚尖将她翻过来。只见那女生双眼紧闭，死活不知。 李竟请示道：“先生，人晕过去了，怎么处理？“ 沈妄的嗓音毫无起伏，带着异样的冷：“晕了？把她的刀拿过来。” 女生蜡黄的面皮抽了抽。 “先生，您不必亲自动手……”李竟小心道。 沈妄沉声：“拿过来。” 沾染尘土的刀刃被擦干净，送到手中。开了刃的刀，刀身有血槽，不知这女生从哪里弄来这恶毒凶器。 就差一点点，就在他眼前。那刀子就要扎进顾笙笙的眼睛。 他放在心尖上，爱若珍宝的人。 顾笙笙颤了一下。 沈妄按住她后颈，可顾笙笙仍是挣扎着从沈妄怀里抬起头，望见他线条锐利的下颌，唇角抿紧，黑漆漆眼珠泛着一层冷硬的光。 两人初见的那一次，沈妄掐着她的脖子，就是这种眼神—— “沈妄……”顾笙笙抓住沈妄的衣襟，小声道，“我害怕。” “别怕，你先回车上去。”沈妄嗓音温和，带着哄。 顾笙笙用力摇摇头，抓紧了沈妄的手：“不要，你抱着我。” 沈妄缓缓吐了口气，抱住了顾笙笙。怀中温温软软的一团抵在心口，后怕和惊怒绞缠翻滚，终究化作了温柔。 “我抱着你，不要怕。” 顾笙笙抱着沈妄的手，心神稍定。 地上的女生从乱发里用猩红眼睛死死瞪住她，忽然情真意切地冲沈妄道：“你跟她在谈恋爱吗？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勾搭谢子卿？她跟谢子卿开房很多次了，剧组里的人都知道……不信你看我手机里的证据！” 她把网上的谣言说得言之凿凿，口沫横飞，说得自己都信了。还掏出手机，往前去抓沈妄的裤腿。 沈妄一松手，匕首贴着她的手直直插入地砖缝隙。 女生惨叫一声，捂着手满地打滚：“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顾笙笙看见她在灰尘里打滚的模样，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脏，别看。”沈妄捂住顾笙笙的眼睛。 那女生见离间未果，开始挣扎撒泼：“你们放开我！我要报警，告你们□□，耍流氓！我还是未成年，我杀人不犯法，我又没伤到她，我不用坐牢！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她的声音慢慢消失在沈妄的注视中。 “我会让你知道——”沈妄嗓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敲在每一个人耳中，“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比坐牢更可怕。” 一阵惊惧慢慢爬上后背，女生察觉出这个贵气英俊的男人释放出的恐怖威压，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趴在地上，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沈妄抱着顾笙笙回到车上，保镖问李竟：“李助理，这人怎么办？” 在沈妄手下，沾点灰色地带的事务一向是由李竟处理的，故有此一问。 李竟摘下细边眼镜用手帕擦着：“送警察局。” 地上的女生忽然松口气，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可笑，拿报警吓唬我，就这？我是未成年，你们能拿我怎么样？你们连一根手指也不敢碰我，你报警啊报警啊，到了警察局我连一天牢也不用，笑死人了，快去警察局快去……啊！” 肋骨之间最痛的地方被按了一下，女生惨叫起来，嗓音戛然而止。 “下手轻点，别让警察觉得我们不懂法。”李竟把眼镜重新戴上，斯斯文文地笑了笑，补充道，“她身上只能有车祸的伤口。还有……” 女生慢慢瞪大眼，惊惧欲绝，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 车子平稳而飞速地行驶着。 顾笙笙坐在沈妄腿上，两人脸贴着脸，正是小别胜新婚，顾笙笙受了一肚子委屈等着跟沈妄告状呢，这会儿却不忙着诉苦，她更关心沈妄的腿。 “我有什么小秘密都跟你说的，你去治腿还瞒着我这么久。” 沈妄在她叭叭叭的小嘴上吻了一口。顾笙笙就绽开了笑靥，贴上沈妄的脸颊蹭一蹭。 顾笙笙察觉沈妄鬓发微潮，再摸进他后颈，也摸到一手的汗水：“你……” “还没好全。”沈妄握住她的手，认真解释，“刚开始复健，腿部力量不足。” 事实上方才站的那一会，已经突破他整个星期所尝试的极限。 顾笙笙忙从沈妄腿上下来，一边捏他的腿一边心疼道：“你明知道自己没好，刚才还站了那么久！疼不疼啊，会不会影响恢复？” 顾笙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还一边心疼地捏着沈妄的大腿和膝盖，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她絮絮叨叨了半天，沈妄一句也不答。 顾笙笙有点生气地抬眼，却对上了沈妄专注的眼眸，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四目相对，车厢里逐渐弥漫开暧昧的气息。 车厢中间的隔板早就无声无息地升了上去。 渐渐地，不知是谁先吻上了谁，沈妄紧紧将顾笙笙挟在臂弯里，这个吻带着一点粗暴的意味，令顾笙笙又疼又难耐。 她正需要这种疼痛来感受沈妄。 沈妄解开顾笙笙的衣扣,大手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不带任何情欲意味的，检查她是否受了伤。 顾笙笙方才受了大惊吓,此时却乖乖地由着沈妄动作，杏儿眼一瞬不眨地看他，是毫无保留的信赖姿态。 车厢昏黄灯光里,顾笙笙皎皎如月，肩头一抹红色指痕,是沈妄留下的。他把顾笙笙的衣襟拢紧，沉沉吐出一口气。 “差点划到我的脸。”顾笙笙搂着沈妄的脖子告状,“还割了我头发。” 顾笙笙乌黑发丝被割断几缕，所幸头发浓密,看不出什么。 沈妄低头，与顾笙笙脸贴着脸,高挺鼻尖亲昵地碰着她：“笙笙受委屈了，我会帮你出气,那些人……一个也不放过。” 沈妄眼中透着杀机，语气却温柔，顾笙笙醉倒在这把迷人嗓音里,仰起头去寻沈妄的唇，没吻到,只亲在他线条流畅的下巴，有一点新冒出的胡茬，扎得她哼唧一声,往后躲开。 沈妄的大手扣住顾笙笙纤细脖颈，反复揉捏后颈上的，低下头来一遍又一遍地吻她柔软的唇,滑腻无暇的脸颊。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呢喃，顾笙笙被亲得晕乎乎，压根听不见沈妄在说什么，连车子几时回到家的也不知道，当沈妄的唇退开始，她还哼唧着去寻，紧抓着他衣襟不肯放。 沈妄胸膛震动，嗓音透着笑：“乖，到家了。” 顾笙笙晕乎乎抬起头来，按下车窗。如水夜风涌入车厢，驱散了暧昧气息，也让她看见了外头一圈保镖与佣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 顾笙笙：“……” 两人回到房间，浴室里已放好满满一缸洗澡水，飘着花瓣，水汽与花香弥漫开来。 这回轮到顾笙笙检查沈妄。 沈妄放开拐杖站好，两条长腿稳稳立在地上，比之从前的虚弱好上许多。 顾笙笙围着沈妄打转，眼眸亮晶晶：“真的好了，你放开拐杖能走吗？走两步看看，好厉害！” 沈妄被她逗笑了，大手扶在顾笙笙肩头：“会走就算厉害了？” “当然了！那些医生不是说你不能恢复吗？现在不是能走了吗？”顾笙笙蹲下去捏捏沈妄的小腿，“这里有没有感觉？” “有。” 又往上敲他膝盖：“这里呢？” “有。” 再往上捏捏大腿：“这里呢？还有这里，和这里？” 沈妄忙按住她的手：“不要乱捏，……我洗澡。” 一件件脱去身上衣物，宽肩窄腰， 脱到衬衫时沈妄迟疑了一下，看向顾笙笙。 顾笙笙直勾勾看着他，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思。 沈妄便解开扣子脱下衬衫，紧实流畅的胸口有一道新鲜伤疤。 “拆了钢板。”沈妄主动解释。 那场车祸给沈妄身体里留下不少钢板钢钉，这回一并拆了。 顾笙笙杏眸里还是迅速涌出了水汽。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疤痕：“疼不疼？” “吹吹就不疼。”沈妄意有所指。 顾笙笙当真踮起脚尖，将唇贴近了，温热呼吸柔柔吹在那道淡粉色伤疤上。 新生的皮肉敏感过份，从神经最末梢泛起蚂蚁啃噬般的痒，浑身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伤疤不能碰水，顾笙笙拿保鲜膜小心给他裹上，才让沈妄坐进浴缸。 温热的水漫过肌肉，顾笙笙跪坐在沈妄身后，亲自帮他洗头。纤细柔软的手指穿梭在短发里，力道适度地摩挲头皮，舒缓疲倦的同时又勾起别的什么。 “闭上眼睛哦。”顾笙笙拿起花洒，温热的水从沈妄头上冲淋下去。 沈妄大手撸起乌黑短发，肩背肌肉顺着他的动作虬结挤压，深深的脊柱沟往下收束成劲瘦紧窄的公狗腰，水珠滚动其上，闪闪发光。 顾笙笙忍不住把手贴上去，肌肉结实强韧，蓬勃的生命力与炎阳之气涌入指尖。 我馋他的身子。 顾笙笙这么想着，手指已经顺从心意尽情摸了一把。 指下的肌肉腾地绷紧，滚烫起来。 沈妄喉结滚了滚，握住顾笙笙的手往下按。 顾笙笙差点叫出声来。 恰在此时，浴室门被轻轻敲响，李嫂道：“夫人，您吩咐厨房备的菜都备好了。” 顾笙笙回过神，撑着浴缸边缘顽强抵抗：“我……我还要去给你煮面呢，你不饿吗？” “饿，先解解馋。”沈妄呼吸微促。他扣着顾笙笙的力道不大，沙哑嗓音透着点急切的意味：“笙笙。” 沈妄素来沉稳，此时眉心微蹙，漆黑眼眸因情欲而闪闪发光，好似燃了两簇火，喉结咽动。 性感得要命。 顾笙笙移不开眼睛，被沈妄一把捉住按进怀里。雪白柔软的睡裙被他身上的泡沫和水珠浸湿，先是觉得凉，很快就被沈妄身上的热度灼热。 交换唾液的湿润声音被浴室四面墙放大，听得人脸红耳热。顾笙笙抵抗的力度逐渐变弱，被沈妄扣紧腰肢尽情吻着。 门外不知是不是听见声音，也没了动静。 只剩下啧啧亲吻声。 到底没继续下去——沈妄的肚子叫了，顾笙笙笑了场。 两人匆匆冲洗干净换过衣服，沈妄拉长了脸坐在餐桌前，等一碗热腾腾三鲜汤面端上来时，他的表情才多云转晴。 顾笙笙还给他剥虾，白玉般的虾肉在酱汁里一滚，喂到沈妄嘴里：“晚上吃清淡些，明天再给你做大餐。” 沈妄勉为其难张嘴接了，又吮一口顾笙笙的指尖。偌大一碗面，连面带汤都吃得一干二净。 顾笙笙撑着腮看他吃，漫不经心地想：听说国外都是吃汉堡薯条的，肯定没自己做的饭菜好吃，看给沈妄饿的，难怪刚才抱着自己啃个没玩。 沈妄在顾笙笙“满怀爱意”的注视下喝完最后一口汤，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饱足的胃，身心愉悦。 李嫂忙奉上一杯新鲜柠檬水，特别表明：“夫人吩咐过，先生这杯没加蜂蜜的。” 沈妄点点头，端起来喝了两口。 李嫂又向顾笙笙道：“夫人，床铺好了，被子是今天新晒的。” 顾笙笙推着沈妄回房时，李嫂还在后头道：“夫人，先生，厨房备好了宵夜，要不要送上去？” 顾笙笙道：“不用了，今晚不吃。” 两人乘电梯上楼，沈妄道：“李嫂今晚很高兴？” 佣人们素来敬畏沈妄，在他面前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的。 144 沈妄只捏住顾笙笙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根咬过：“你呢？” 顾笙笙脆生生道：“我最想！” 沈妄唇角扬起，一把将人按到了腿上。 主卧的灯光熄灭了。 佣人房里倒是一片欢腾。 顾笙笙的主播身份曝光后，在微博上引起一阵又一阵轰动，别墅的佣人们也都知晓了，李嫂一把年纪还特地注册账号，领着佣人们自发在网上为她控评。可她们一群人哪里是网上那些喷子的对手，气得李嫂直骂现在的孩子没家教。 如今沈妄回国，无异于一根定海神针，李嫂直对女佣们道：“这下可好了，先生回来了，看看那些欺负咱们夫人的怎么死！” 不仅是佣人，连顾父顾母，还有远在老宅的沈老爷子也都知晓此事，纷纷打电话来关心顾笙笙。顾母更是连打几个电话，想将顾笙笙接回家去住几天，直到沈妄回国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妄回国的次日，顾屿来了别墅一趟。 顾笙笙去厨房泡了茶和点心，端去书房，却瞧见顾屿颧骨一片青，地上散落着文件夹。 顾笙笙察觉书房里气氛不对，把点心茶水放下，以眼神询问沈妄：“怎么了？” 沈妄冷厉眉眼透着怒气，对上顾笙笙时才柔和下来：“没事。” 顾屿蹲下去捡文件。 顾笙笙想上去帮忙，却被沈妄拉到自己怀里：“别理他。” 顾屿把文件一一捡起来放在桌上。这些日子他为了自己的事魂不守舍，连顾笙笙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在沈妄回国后才知道的。顾屿心中有愧，挨了揍也不敢吭声。 顾屿保证道：“哥，我已经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还找了业内最好的公关团队，一定不会让嫂子受半点污蔑。” 沈妄没理他，冷淡态度压得顾屿大气不敢出。顾笙笙看他可怜，小声贴在沈妄耳边说了几句，沈妄才终于冲他道：“还愣着干什么，滚出去！” 顾屿立刻滚了。 顾笙笙都替顾屿委屈：“你干嘛这么凶？弟弟也是有自尊心的，你以后不要这么凶。” 沈妄对顾屿如兄如父，心中更多的是失望，揉着顾笙笙的小脸道：“他没出息，我是气不过。” 顾笙笙小脸被捏得变形：“反正我都不想当明星了，我想退出娱乐圈。” 沈妄亲一亲她嘟起来的嘴：“要退出还是留下，都随你高兴，但是不能白担着一身骂名离开。” 顾笙笙被吻得晕头转向，根本分不出半点心思给别人，只围着沈妄一个人打转。 分别短短十天，却发生了许多事，顾笙笙比任何时候都要依恋沈妄，沈妄连工作时也要把顾笙笙抱在怀中，两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热恋气息隔十米外也能闻见。 两人在家里岁月静好，网上早已风云变幻。 先是顾笙笙被谢子卿私生粉袭击的事被大v曝光，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那个袭击顾笙笙的私生粉被车撞得半身瘫痪，还在病床上就受到警方传唤。 私生粉的逻辑就是跟别人不同，竟然上网发帖卖惨，祭出自己“未成年”这张免死金牌，声称顾笙笙赶尽杀绝，竟对一个未成年少女粉丝紧咬不放。 顾笙笙的团队只发了一条微博，表示不接受任何调解，也不会因为对方是未成年人就轻饶过她，一切交给法律。 许多网上带圣母和水军冒出头来，纷纷指责顾笙笙：“当明星那么有钱，还要逼人家赔偿。”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她不捅别人，偏偏杀你？要不是你先勾搭谢子卿，人家粉丝会攻击你吗？” “真的要把小姑娘逼死才甘心吗？” 就在这种舆论煽动至高潮时，某警方大v放出一则关于恶意杀人未遂的通告，附带路口监控视频。 视频很清晰，模糊了顾笙笙，只将那私生粉拿刀杀人的狰狞面目放大。 这视频一出，舆论哗然。 “未成年什么时候成了免死金牌了？这叫未成年？这是杀人犯！”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赶紧把这种人抓起来。” “顾笙笙真倒霉。” “这些私生粉有病，你爱豆谈恋爱，为什么只冲着顾笙笙去？” 谢子卿的团队也再度转发微博，呼吁粉丝理性追星，不要伤害无辜人士。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何况涉及到当红顶流谢子卿。一时间谢子卿的粉丝们都慌了，纷纷撇清跟私生粉的关系，更是将从前攻击顾笙笙的言论统统删除，转而指责极端粉丝抹黑哥哥形象。 一时间舆论调转，许多人涌入顾笙笙的微博安慰她，指责私生粉，跟从前骂她时一样义愤填膺。 也有粉丝负隅顽抗，又有几个爆料帖把顾笙笙那些黑料一发再发。宣称顾笙笙潜规则上位，拿到了《甜水村》和某品牌代言资源，更称这资源是从顾云烟手中截胡。顾云烟的粉丝不免蠢蠢欲动，再次把顾笙笙踩了个痛快。 这一回，躲在屏幕后的顾云烟看着网上的议论，却没有了快感，反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直到这件事的热度降了下去，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顾云烟失去了《甜水村》的资源，好在经纪人为她争取到一个猕猴桃的直播机会。这个直播是连线回答网友们的电话提问，快问快答，相当考验明星的反应能力，颇有笑点和爆点。 实则这些问题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顾云烟按照稿子回答，偶尔假装口误，温柔羞涩的反应也颇博得观众的好感。 又一个电话接进来。 “那天跟谢子卿约会的人是你吗？” 这并不是准备好的问题。顾云烟温柔的笑容一僵，旋即笑笑：“哇，我也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最近娱乐圈身材年纪相近的女星几乎都被当作了怀疑对象，顾云烟的话让观众们都会心一笑。 对方却咄咄逼人：“不要逃避话题，那天那个人是不是你？” 顾云烟下意识否认：“不是我……” 她话音未落，却见经纪人拿着手机脸色大变，正对着她拼命摆手。 顾云烟终于意识到这人来者不善，定睛看时就见直播间的弹幕也都从“哈哈哈”变成了“卧槽卧槽”，“顾云烟你不要脸”，“撒谎不眨眼”。 电话里的女生破口大骂起来：“顾云烟你勾搭谢子卿炒作还甩锅顾笙笙，你还要不要脸！你……” 直播就此意外中断，画面定格在顾云烟惊恐的表情上。 顾云烟瘫坐在沙发上，经纪人举着手机冲过来对她咆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谢子卿是怎么回事！” 顾云烟绝望地打开手机，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 谢子卿发了一条新微博，表明那天与自己被拍到的人是顾云烟。自己当初出于维护女生名誉的心态没有直接指名道姓，这几天在剧组闭关，今天一拿到手机才发现舆论进一步扩大。因此决定将真相说出，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这条微博还附带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入住温泉酒店的记录，一张是那天跟顾云烟的通话记录。 瓜田再次被炸开。 网络福尔摩斯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推理。那张照片上的顾云烟戴着口罩和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加上网友们先入为主认定那就是顾笙笙，这才错过许多细节。 仔细一推敲，照片上的女人身段与手都与顾笙笙相差甚远，反而是包包上的吊饰和那件裙子，在顾云烟的机场照上见过。 何况这条微博的发出时间，恰是直播的前十分钟，踩点踩得刚刚好。顾云烟明明就是照片上的人，却一脸无辜地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何等的脸皮！ 顾云烟的粉丝们在谢子卿微博下狂吠，质问谢子卿为帮顾笙笙撇清关系，向顾云烟泼脏水。更是质问谢子卿跟顾笙笙同住温泉酒店一事，认定谢子卿是为了顾笙笙开脱。 谢子卿又贴出一张截图。他入住温泉山庄的日期是在顾笙笙直播的第二天。 温泉酒店的官方微博也晒出了那两日的入住登记。上面显示顾笙笙和谢子卿的入住时间的确是错开的。 火眼金睛的网友却在上面看见了另一个不小心没打码的名字：顾云烟和沈xx。后一个名字被糊了，却不难看出是个男人。 吃瓜吃得峰回路转。网友们纷纷表示震惊，可事情远远还没完。 顾云烟的粉丝不死心，把顾笙笙打顾云烟耳光的视频转出来，一直在各种@顾笙笙。 顾笙笙沉寂已久的微博终于回应：“她该打。” 短短三个字，将网友们的好奇心再度推向高潮。 “打人还这么嚣张？不愧是社会你笙姐。“ “这件事反转实在太多，我已经不敢轻易站队了。”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姐，求求别卖关子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顾笙笙却没有再回应了。 八卦网友们被好奇心折磨得上蹿下跳，只能自己去找瓜吃。 还别说，有“圈内知情人”慢慢丢出线索：“这件事圈里人都知道，就是没人敢说。” 席雪儿呵呵：“以前欺负笙笙人微言轻呗，多行不义必自毙，打她怎么了？见她一次打一次。一直维护她的人，祝你们以后也被三哦。” 安荷随后转发：“抱抱笙笙，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圈里一干小演员也纷纷转发： “大家都知道，在剧组的时候顾笙笙跟谢子卿私下根本不说话。反而是某绿茶天天给谢子卿送汤送奶茶的，还借着对戏去敲人家的门。” “绿茶带资进组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吗？每天坐豪车来上工哎。” “顾笙笙实惨，天天要看前未婚夫跟妹妹秀恩爱。” “卧槽快说说，快详细说说，我缺这点流量吗？！” 这些小演员都是当初试镜《朝歌》被顾云烟挤下去的，落井下石分外起劲儿，说的话半真半假，把顾云烟那点事儿倒了个底朝天。连顾云烟和顾笙笙的姐妹关系也被扒出来。 真假千金，鸠占鹊巢。如今已经不流行小白花女主了，观众们更容易将自己代入真千金的角色。别人住进我家，分走我父母的宠爱，又抢我的未婚夫。卧槽！打她一巴掌还算轻的！ 顾云烟和沈霆琛从前交往并不是秘密，圈内圈外都有人知道，只是碍于沈氏而不敢说，现在不知是出于讨好沈妄还是被顾云烟恶心过，众人纷纷直抒胸臆，落井下石狂踩顾云烟。 一时间，顾云烟种种绿茶行径都被扒了个底朝天，片场改戏，害别人吊威亚还一脸无辜甩锅，连综艺采访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被截出来详细解读。 顾云烟彻底崩溃，在小号上连发三篇小论文，声泪俱下地澄清：“人言可畏。” 可她每发一次，就会有更多的黑料被甩出来。其中不仅有顾云烟和沈霆琛在酒店走廊的激情接吻照，还有和许多男演员在片场言笑晏晏的暧昧照，以及被不同豪车接送的照片也被爆出，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足以当顾云烟父亲的男人。 这些照片的时间段都是重合的。 顾云烟除了“茶艺师”外，又被网友们封为时间管理大师。 顾云烟的经纪公司和团队都已经疯了。他们在疯狂地投放水军，可是如泥牛入海，根本抵抗不住对面的攻势。 偏偏对方放出来的料还都是真的。 整个团队绞尽脑汁，最后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营销号挂出顾笙笙每天被豪车接送的照片，以及她直播间里的别墅与各种高级餐厅。 一大波水军和顾云烟粉丝开始@顾笙笙，统一格式质问顾笙笙是不是也被包养了？新戏资源和大代言是不是也是金主给的？ 沈氏集团官v给出最后一击：@顾笙笙，我们总裁夫人。代言自家产品，有问题？ “沈！氏！” 沈氏经营数十年，涉猎行业包括金融，地产，珠宝以及网络科技，哪行赚钱做哪行。在第三代继承人沈妄掌权后，更是将沈氏扩张了一倍有余。 顾笙笙居然是沈氏总裁夫人？顾云烟傍上的那位不也姓沈么？这是什么复杂关系？ 有知情人冷笑：“顾云烟傍的那个是沈家二少，小三上位带来的私生子。顾笙笙嫁的这位，可是实打实的继承人，手握实权。” 吃瓜网友们并不清楚“沈氏继承人”所代表的真正分量，她们只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旺仔不听话直播间出现的那只手，和那一把让人怀孕的低沉嗓音。 “那只手是沈妄吗？” “啊啊啊啊啊我的男神低音炮，到底长什么样！” “三秒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沈妄的身份也被扒了个热火朝天。他处事向来低调，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仍然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沈妄的照片，那是一个金融峰会上的新闻照。 照片上的沈妄穿着考究得体的黑色西装，乌黑发丝一丝不苟往后梳理，露出英俊立体的五官。散发着禁欲，昂贵，高不可攀的气质。坐在一众谢顶啤酒肚的金融大鳄中，格外醒目。 这张照片被各路营销号和网友转发，鸡声一片：“从此霸道总裁都有了脸。” 沈妄没开微博,颜狗们的一腔无处发泄，一窝蜂涌到沈氏的官v下表白，又把顾笙笙即将代言的品牌买到断货,连带着沈氏股价都跟着上涨。 从前沈霆琛借着顾云烟的事被炒出多情贵公子的名号，圈里人看着笑掉大牙，可实打实给他带了一波热度。可惜沈妄行事低调,如今难得有这种好机会，沈氏公关部特地开了个会,趁机为公司好好做了回宣传。 顾笙笙第一次代言就卖断货，却高兴不起来。她生气,她闹，嚷嚷着要沈妄把帖子都删掉,不让她们花痴沈妄。 沈妄闻言，缓缓问：“让她们说说又怎样。结婚这么久,你还不打算给我个名份？” 这话说得委屈，顾笙笙果然被带偏：“我……不是,我当然给你名份，从前没公开只是……” 沈妄眉眼低垂：“只是什么？” “只是我当时很糊，名声又不好。”顾笙笙揉揉小脸,无措地解释，“当时你也没说过要公开,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 凤眸从浓密睫毛下一掠：“是么？” “当然了！”顾笙笙忙坐到沈妄身边，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起誓，“我现在就发一条微博,告诉所有人你是我老公！” 说罢，果然当着沈妄的面发了一条微博。 “顾笙笙v：@沈妄，我的。” 顾笙笙发完还递给沈妄看,甜甜地哄他：“你看，满意啦？给你名份了。” 沈妄没见得多高兴，意有所指：“有名无实。” 顾笙笙掉头就跑。 沈妄深深地看她背影，唇角微勾。 顾笙笙那条微博一出，微博再度陷入瘫痪。为的是顾笙笙强势宣布主权，更为了顾笙笙配的那张照片。 顾笙笙小心眼，不愿发沈妄的正面照，只发了两人手牵手的照片，照片上沈妄手指修长，与她十指交扣，无名指上一枚低调素戒。 可惜顾笙笙低估了颜狗们。 沈妄从手臂肌肉到指节长度都被一一放大分析，再结合其他照片，你看他眉眼深邃，鼻高且挺，喉结分明，手指修长，一路往不可描述之处揣测，好似透过西装将沈妄扒开细细量过。 “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145 “正面上我！” 帖子里炸了鸡笼，那一边却打了醋缸。 顾笙笙气得喵喵大叫，又跑去找沈妄告状了。 沈妄正在健身室里做卧推。只见他肌肉紧绷鼓胀，几组卧推做下来呼吸均匀，只有额上微汗。 顾笙笙跳着脚：“你叫人把帖子删了！不准她们说，不准！” 沈妄欣赏够她炸毛模样，才大发善心地问：“他们说些什么？” 顾笙笙气囊囊的，涨红了脸：“说……说不正经的东西！你自己看！” 沈妄接过手机一目十行，意味深长：“胡说，不止十八厘米。” “……”顾笙笙不小心扫到他分开的□□，宽松运动裤挡不住的存在感，忽然脸红耳赤炸了毛：“不要脸！下流！” 顾笙笙的视线带了钩子，扫过的地方腾起火来。 沈妄把杠铃推开，哄她：“过来。” 顾笙笙这几天吃的亏太多，闻言警惕地后退几步，盯着他看。 沈妄摘下腕带擦擦汗，冲她伸手：“不欺负你，把水递给我。” 顾笙笙不信他，又怕沈妄渴了，小脸上露出纠结神色，可爱得直叫人想一口吞下肚去。 沈妄又唤她：“笙笙，渴。” 顾笙笙听他嗓音都哑了，不再犹豫，拿起运动水壶走过去递给沈妄，还贴心地帮他打开。 甘甜清水入喉，沈妄觉出渴来，痛快地喝了一气，水珠沿着喉结往下滚进运动背心里。他也不在意，捞过顾笙笙蹭了她一脸。 顾笙笙娇气地又叫又躲，还是被蹭了一身汗，被沈妄的味道裹得密不透风，气鼓鼓拿后脑勺对着沈妄。 她渐通人事，不再傻乎乎说沈妄“把我弄湿了”，就指责他把自己衣服弄脏了，“我才上身的新裙子！” “是么？”沈妄的手往下一摸，“哪儿脏？” 顾笙笙浑身一颤，软了腰：“你……你又笑我……” 上回办公室那件事顾笙笙自觉丢了大脸，听沈妄又提起来笑话自己，缓过劲儿后差点气撅过去。 沈妄听顾笙笙都带了哭腔，才抚着她后背顺气，又亲一亲樱粉色软唇给她渡气：“不笑你，乖。一会我就让人。” 顾笙笙还是扭着脸，沈妄只好把手机捡起来，读那些回帖哄她高兴：“我之前说世界上最嫉妒的人是顾笙笙的老公，我宣布我收回那句话，我现在最嫉妒的人是顾笙笙！” “我两个都要！” 顾笙笙竖起小耳朵，听到这里心理极度不平衡：为什么别人花痴她时都在说可爱想睡，花痴沈妄时都在叫“总裁正面上我”？ 沈妄闻言微微挑了眉看她，表情古怪：“你照照镜子。” 顾笙笙爬起来擦擦眼泪，抬头去看镜子。健身室里四面都是落地镜，映出红裙雪肤的顾笙笙，漆黑刘海打着卷儿落在眉上，杏儿眼汪着三千秋水，眼角绯红，直激发出人心最深处的破坏欲。 顾笙笙拨弄几下刘海，为了拍戏剪的新发型，倒也别致。她被自己美得走不动路，就伸手要沈妄抱。 沈妄这几日尝试丢开拐杖走路，进展很慢。瞧见顾笙笙冲自己伸手，沈妄眸色转黯，说出的话却是：“走不动了。” 顾笙笙奇道：“你今天还没练习走路呢！” “不想走。”沈妄把汗湿的刘海往后撸，露出深邃凤眸，似有沮丧放弃的意图。 顾笙笙忙好言哄劝，张着手道：“快点嘛，你走过来，我接着你。走过来有奖励。” 沈妄听到“奖励”二字，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顾笙笙再接再厉：“给你做佛跳墙？生鱼片？海鲜大餐？” 沈妄又垂了眼：“热，没胃口。” 顾笙笙忙道：“那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沈妄凤眸斜斜掠起，往顾笙笙白嫩双腿上一转，有若实质，意思更是明晃晃：“你。” 顾笙笙脸颊飞粉，咬住唇不吭声了。 沈妄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就是扑在健身室里复健，天天练得汗如雨下也不肯停。 顾笙笙心知肚明沈妄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也没劝他，只是每天饭桌上都变着花样地做沈妄爱吃的菜，补品宵夜更是做得精心。夜里沈妄不老实，顾笙笙也忍着没挠人。 几天下来，沈妄被滋润得容光焕发，倒是顾笙笙小脸略见清瘦，那点儿奶膘都褪了，一张冶艳小脸更添风情。 这会儿沈妄要奖励，顾笙笙立刻想起了夜里那些事。 见顾笙笙犹豫，沈妄也不催促，只慢条斯理将腕带一圈圈缠好，又开始练卧推。 顾笙笙见他这样，一咬牙横心道：“给就给！可你不准……不准再像昨晚那样……” 想到昨晚风情，沈妄岔了气，杠铃举不起来了，挡着脸闷闷地咳。 顾笙笙吓了一跳，跑过去推杠铃，根本推不动。又去推沈妄，把手放在他鼻子下：“沈妄，沈妄！你不要死呜呜呜呜呜哇……” 哭腔浮夸，一波三折，沈妄气得起死回生，一把勒住顾笙笙滚到地垫上：“就这么想当小寡妇？” 两人滚了几圈，肉贴着肉，沈妄热腾腾贲张的肌肉贴着挤着顾笙笙，某处剑拔弩张更是鲜明。 顾笙笙奶声奶气地叫：“你下流，不要脸！” 沈妄不以为意，压着她一挺腰：“骂来骂去就两句，有没有新鲜的？” 顾笙笙整个儿僵住，跟被捏住后颈的猫儿似的。 沈妄扳过她小脸，唇碾着唇，低哑嗓音迷人心窍，吐出的话却全然不似外表端庄：“你量量，有没有十八厘米？” 顾笙笙抑制不住地喘出声，这回连眼圈都红了，惊的，羞的，脚趾蜷缩，又不全是抗拒。她纤纤十指抓住沈妄后背，指甲抠进那结实肌肉里，慌张之下不知所云：“把帖子删……删了，不让她们看。” 沈妄劲腰起伏：“行，都删了，就让你一个人看，让你一个人馋……” “我不馋……嗯啊！”顾笙笙猛地一颤，奶音都出来了。 沈妄慢慢磨她，红润菱唇勾起，白牙森森：“馋不馋？” 顾笙笙哭得打嗝：“我馋，我馋！” …… 顾云烟近来生不如死。 谁都知道沈妄那边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可偏不给她个痛快，软刀子杀人，猫戏老鼠，慢慢折磨着。 代言一个接一个地掉，能接洽的都是微商和杂牌内衣减肥药。接是不接？接下从此格调定low，堵死了高端品牌的通道。不接，干熬着一分收入没有，更可怕的是没曝光。 大女主剧本再也接不到，女二，女三？一降再降，好容易豁出去陪酒陪笑，被投资商吃了无数豆腐，才换来一个女三的角色。 隔天就被爆出酒桌上的照片。 顾云烟又一次上了热搜，“顾云烟陪酒”的热门就挂在“顾笙笙沈妄总裁夫妇”下。 顾云烟那些照片张张抓拍精彩，顾云烟媚笑陪客敬酒，主动往大腹便便的男人腿上坐，露背裙敞出大片肌肤，男人肥腻的手伸进去，掐出肉痕。 底下八卦群众狂欢，“顾云烟破罐子破摔了吗？” “穿得这么骚，卖多少钱一晚？” “吐了，为自己喜欢过她感到羞耻。” “以前就一直很讨厌她，你们不觉得她很装吗？” 顾云烟向把手机砸了，向经纪人尖叫：“明明是投资商强按着我坐他腿上的，我还挣脱了！这是借位拍的，他们污蔑我！” 经纪人冷笑：“借位？你当初拍顾笙笙不也是借位？” 经纪人这些日子也是满头包，到处烧香拜佛，等到顾笙笙和沈妄的关系爆出来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哪门神仙，自己再混八辈子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偏偏自己不知死活，陪着顾云烟把人得罪了个透。 顾云烟显然是废了。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比顾云烟有天赋又聪明的多的是，经纪人决定及时止损，把解约合同甩她脸上。 顾云烟把合同捡起来看，不仅要把这些年赚的钱都吐回去，还要倒赔公司三千万。 顾云烟尖叫：“三千万？哪有这么高的违约金！” 经纪人见多风浪：“白纸黑字，当初你自己签的字。不解约也行，你还有二十年合约在公司，慢慢熬吧。” 说罢扬长而去。 只留顾云烟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哆嗦着去捡手机，按着破碎的屏幕给秦止打电话，却始终是关机状态。顾云烟滑动通讯录，名单长长的一串，却没有一个能在此时雪中送炭。 划到顾家父母的名字时，顾云烟干涸的眼底有泪意一闪而过，还是往下划去，停在了沈霆琛的名字上。发了一条短信后，她又自虐地继续在论坛搜索自己的名字。 电话忽然响起，顾云烟慌忙挂断，却不小心点了接通。 一连串的询问冒了出来：“顾云烟小姐，请问你对最近网上的说法有什么要反驳的吗？你真的抢了顾笙笙的男朋友吗？你是顾家收养的孩子吗？” “请问你之前跟顾笙笙同个剧组拍戏，见面会尴尬吗？” “听说你之前演宁歌，也是沈二少为你投资？” “你和那些圈外男友都保持着交往吗？” …… 一句句刺在顾云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她猛地将电话砸向墙面，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充斥着她的尖叫声。 一个名为“论顾云烟那些年自己立的牌坊／g”热帖里，楼主总结了这些年顾云烟在采访和微博里为自己立的人设：清纯自爱，一心拍戏，拒绝潜规则，真心待人…… “笑死了，顾云烟的脸都被自己打肿了吧。” “心疼顾笙笙，顾笙笙打她耳光的视频刚出来的时候我还骂过她。现在回头看，打得实在太爽了。” “顾笙笙这种白痴美人，哪里斗得过茶艺大师。” “可顾笙笙嫁得好啊，顾云烟费尽心机抢了她未婚夫，还只是沈家私生子，哪里比得上顾笙笙嫁的正牌继承人。” “让我吸一口顾笙笙的欧气！” 底下一连串羡慕顾笙笙的。 冷不丁冒出个不和谐的：“顾笙笙算什么东西，她运气好嫁给沈妄罢了。否则不也是个十八线。” 有人怼回去：“顾笙笙那张脸，秒杀娱乐圈顶流好么？你以为人家霸道总裁不挑吗？” 来来回回掐了几层，又有人抛出个大料：“沈霆琛之前在云鹤大厦给顾云烟投放广告的事谁还记得？” “我记得我记得！顾云烟出道的第一个广告么，当时坊间传闻云鹤大厦是沈二少为她改的招牌。” “呵呵。沈霆琛算什么东西？云鹤大厦是沈妄为了纪念母亲创立的，他也有脸拿这个去捧顾云烟。吃白食的本事随了他妈。” 这位叫“狐狸大小姐”的id正是刚才骂顾笙笙的。吃瓜群众的八卦雷达迅速亮起：“层主多说点，我不缺这点流量！” 顾笙笙吃了一惊。没想到帖子里还有圈内人，听她说话口气明显知道什么内情。她没多想，手指飞快敲击着手机。 在原书里，顾云烟和沈霆琛用云鹤大厦大秀恩爱。尽管现在事情还未发生，顾笙笙还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云鹤大厦是沈妄为纪念自己的母亲而建立的，跟顾云烟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完这件事，顾笙笙就退出了帖子。那位狐狸大小姐却滔滔不绝地讲起柳萍和沈霆琛的黑历史，把她那点子破事儿全抖干净了。 也有人道：“沈家权势滔天，层主当心自己的号。” “我怕他？”狐狸大小姐被点着了似的：“沈霆琛他妈当初被包养，借着沈霆琛才进的沈家门，那副暴发户小家子作派别提多可笑了。这么多年了，圈子里谁看得起她？” 豪门密辛掀开一角，你一言我一语，倒也逐渐拼凑出真相：无外乎是豪门联姻，原配意外去世，小三借子上位。多年后原配之子逆袭翻盘，重掌大权。 “吐了。亏得之前那么多人舔沈霆琛，原来是拿总裁大人的钱砸着玩儿啊，绿茶私生子天生一对。” “嘤嘤嘤，还好总裁大人逆袭翻盘，没让小三母子得意！” “美强惨。”附带一张沈妄照片。 底下顿时又鸡声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辈子睡不到沈妄我等下辈子。来人，杀了我给总裁夫妇助助兴！” “楼上姐妹倒也不必。” 贴满水钻的指甲点开图片，放大。高糊像素也挡不住那人扑面而来的矜贵冷淡之意，侧脸弧度优越深邃。 空姐走过来柔声细语：“皇甫小姐，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手机。” 点下保存，分类到“男神”相册。真丝眼罩拉下盖住眼睛。 飞机滑出跑道，轰隆隆飞向蓝天。 “旺仔不听话”直播间上线了。 这是顾笙笙掉马后首次上线,新老粉丝和看热闹的网友纷纷涌入，天鹅直播首页一度被挤得卡顿，出动程序员紧急修复。 等直播重新接通时,顾笙笙已经在直播了。众人眼前一亮，顾笙笙露脸了！ 顾笙笙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泡泡袖上衣，系着纯白色小围裙,乌黑长发挽在脑后，刘海微卷地落在眉心,妖妖娇娇的一朵人间富贵花。 她垂着眼专心洗糯米，湿漉漉的手如玉兰花,比糯米更白。 从前只看她一双手出境，每每叫人遐想这双手该配上怎样的一张脸。此时看着她的脸,直叫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画中人。 顾笙笙抿了抿唇。这是她第一次露脸直播,怪紧张的。右上角观看人数有50万+，弹幕却一条也无。 顾笙笙深呼吸,认认真真地向屏幕前介绍：“今天教大家包粽子。” 她拿起两片粽叶叠成锥形，填入一把糯米，又塞进一颗豆沙,三两下拧好捆上绳子。一个小巧玲珑的碧绿粽子就出现在掌心，她托着往镜头前送。 却见屏幕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弹幕遮住了。 【呜呜呜呜呜光看这张脸,我能看一辈子！】 【眼前这一幕，我只能想到两个字：奢侈。】 【啊啊啊啊啊啊太美了，我是姐姐的颜狗！】 【脸这么美,手艺还这么好，我i了】 【笙笙终于露脸了！这张脸是人类的共同财产！请多多露脸！】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顾笙笙露出点笑意来。她一笑,弹幕更是炸开，奔驰礼物刷个不停，还有粉丝送了烟花。 【笙笙！我是楚明芙粉！啊啊啊啊啊啊！看我！】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何德何能！】 【美！颜！盛！世！】 【我宣布，我就是那个粽子！】 弹幕刷得顾笙笙眼花缭乱，却准确捕捉到沈妄的名字。 【总裁呢？我们总裁呢？】 【总裁大人喜欢吃咸粽子还是甜粽子？】 沈妄的名字一出现，弹幕逐渐统一，都在争相询问沈妄的口味，又旁敲侧击套话，问沈妄在不在旁边。 顾笙笙不接茬，一本正经地介绍：“我准备了鲜肉虾仁粽和豆沙甜粽两种最简单的，新手也能学会。” 【肉粽里加虾仁？？？什么魔鬼口味】 【楼上不懂了吧，旺仔最爱吃海鲜啊】 【旺仔是谁？】 【笙笙的猫～咪～】 【旺仔，沈妄，卧槽！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粉丝们忽然领会到“旺仔不听话”的真实含义，从前“旺仔不听话”时常改名，一会儿是“旺仔很听话”，一会儿是“旺仔特别不听话”，现在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糖。 【kswlkswl！】 【为了总裁，本甜粽党可以接受这魔鬼搭配】 【今天的鲜肉虾仁粽是给总裁大人吃的对不对！】 顾笙笙不说话了，杏眸闪闪发亮，唇角泛起甜甜笑涡。她眼角眉梢藏不住情绪，叫弹幕看出，鸡叫起来： 【总裁是不是在旁白你！总裁看我，我是你的颜狗！】 【我朋友得了癌症，临死前想看总裁出镜】 【啊啊啊啊啊啊啊总裁！总裁！】 弹幕情绪一度失控。顾笙笙只好提醒：“他不在。” 【他？他是谁噢？】 【哦哟哦哟，这个语气甜死了】 【我磕，我磕还不行吗！】 顾笙笙完全败给了这些人磕cp的热情。她不乐意别人花痴沈妄，但是不介意他们夸自己跟沈妄般配恩爱。 146 顾笙笙干脆低头，专心地裹粽子。 厨房里阳光明亮，大窗户外树影婆娑，沙沙摇晃，不知哪里来的蝉叫起来，带来了初夏的讯息。 顾笙笙娇滴滴一朵人间富贵花，很难将她与人间烟火的厨房联系在一处。可她垂眸认真裹粽子的模样如此专注，令人的心情都随之宁静下来。 那双矜贵美丽的手分花拂柳般，裹出一个又一个碧绿小巧的粽子，搁在竹编盛器里。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本还对顾笙笙心存疑虑的新粉丝，也彻底折服。 这一段视频飞快地在微博上火了起来，“神仙颜值，神仙厨艺”成了顾笙笙的新标签。 此时的顾笙笙却没想那么多。她把煮好的几十个粽子捞出来，剥开一颗，一小股雾气散开后露出剔透的粽子来，雪白糯米间镶嵌几颗红豆，整块肉馅若隐若现，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那股诱人的糯米香气。 手机嗡嗡作响，是天鹅直播官方的私信。顾笙笙终于想起自己此番直播的真正目的：“请大家多多关注我的新戏，天鹅直播投资的年度大戏《再见甜水村》。” 微博上，不知哪家水军还在黑顾笙笙带资进组，仗着嫁了个好老公才抢到大饼，有钱果然了不起。 直到天鹅直播横空出世：《再见甜水村》是天鹅直播合作投资的新戏，栽培榜第一的主播可以参与。 而顾笙笙，正是栽培榜排名第一哟。 顾笙笙的粉丝们扬眉吐气：“我们笙笙拍这部戏，是实至名归！” 顾笙笙本想辞掉这部戏的，无奈天鹅直播疯狂蹭热度，把顾笙笙cue了又cue，搞得粉丝们对这部戏的期待值很高，张导更是亲自打电话给顾笙笙，希望她能出演这部戏的女主角。顾笙笙只好答应下来，还重新开直播配合宣传。 【太好了！这部戏的原著我看了很多遍，只有笙笙才能演出书里的岁岁】 【笙笙演娇气大小姐最适合了！】 【《朝歌》的初恋cp粉表示圆梦了！】 【别在这里cue谢子卿好吧？笙笙跟总裁大人才是天生一对】 弹幕里，总裁夫妇cp粉和初恋cp粉吵了起来。可更多的粉丝都在高兴，顾笙笙和谢子卿的新戏《再见甜水村》能按计划拍摄下去了。 顾笙笙关掉了直播。 顾笙笙又包了几十个粽子，才洗洗手摘下围裙，吩咐李嫂：“这些料我都备好了，你带人把剩下的粽子包完吧，够大家伙吃的。还有红包，你记得给大家伙分下去。” 李嫂喜滋滋笑道：“您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自从顾笙笙来后，沈家别墅的佣人们福利大幅度提升。节礼红包倒还在其次，大家伙最盼着的就是过节时顾笙笙亲手做的点心食物，那个味道，叫人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 可顾笙笙亲手做的粽子就这么多，沈老爷子那里是头一份，顾家父母送一份，剩下的都是先生的。好在顾笙笙体贴，每回都亲手调好配料，让厨师们多做一些分给佣人们。 顾笙笙又道：“备车，我要出门。” 李嫂吩咐下去，笑道：“夫人是去公司吗？” 顾笙笙道：“我去剧组，顺路给沈妄送粽子。” 李嫂笑道：“今儿是端午，先生还要上班，也是辛苦。瞧见夫人一定会高兴的。 沈氏集团。 黑色加长林肯直接驶入停车场，司机打开车门，顾笙笙挎着小篮子下车，一辆红色法拉利刷地飞驰出去，恰好与她擦肩而过。 几个保镖如临大敌地将顾笙笙护住，顾笙笙好奇地侧头去看，什么也没看见。 等上了楼，沈妄不在，顾笙笙便坐在他的位置上等着。皮质转椅对顾笙笙来说又大又深，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因此周未进来时，并未瞧见顾笙笙。他手里还提着一大束花，抱怨道：“这么大一束花，叫先生看见……” 顾笙笙闻声转过来。 周未嗓音戛然而止，一把将花塞进垃圾桶：“夫人！夫人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顾笙笙迷惑地看他一眼：“我哪天不是亲自来的？你手里是什么？” 周未一噎，眼珠乱转，忽然夸张地道：“夫人，您带来的粽子好香，我隔老远都闻见香味儿了！” 顾笙笙轻动鼻尖，空气里只有淡淡香气：“没有啊，倒是办公室里怎么有股……香水味？” 顾笙笙忽然竖起柳眉，向空气里嗅了嗅，小脸上的表情风云陡变。 周未双腿一软。 李竟跟进来，不动声色地把周未怼开，道：“是秘书小姐吧，刚才进来送文件。我这就出去吩咐她不准再喷这种浓烈香水。” 顾笙笙忙道：“那倒也不必。” 李竟顺手打开通风系统，笑着给顾笙笙端上果汁：“夫人请坐，先生在会议室，一会儿回来。” 顾笙笙在沈妄的位置坐下，从小篮子里拿出两挂粽子送给他们：“这是我自己包的。” 两人受宠若惊，捧着粽子喜不自胜地出去了。 一出门，就对上了沈妄：“先……先生。” 沈妄气压低沉，凤眸扫过办公室紧闭的门。 李竟心领神会，压低嗓音报告：“皇甫小姐已经打发走了，没碰上夫人。” 沈妄肩膀微微放松，脸上却冷道：“以后再放不相干的人进来，你们也不必留下了。” 皇甫家的大小姐，前台哪里拦得住。两人无辜背锅，只得低头：“是，先生。” 沈妄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户开着，初夏的阳光半洒进室内。顾笙笙坐在办公桌后，正认认真真地剥粽子。 模样乖得不得了。 沈妄的烦躁登时烟消云散，只余喜悦爱意。 阳光从背后的窗户洒落,在顾笙笙乌黑发丝上泛起淡淡的光晕，瓷白肌肤嫩得近乎透明，只有唇是粉色。 顾笙笙含着一颗糖,樱粉色唇瓣吮动着，泛起诱人的水泽。 沈妄喉结涩然咽动。 直到顾笙笙看向他，扁嘴道：“你还不过来,粽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妄拄着拐杖走过去。他腰杆挺直，走得很稳当,手杖衬着他庄严矜贵模样，犹如老电影里走出的绅士。 走到顾笙笙身边,她只是懒洋洋赖在皮质椅子里，像只霸占主人位置的猫咪,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沈妄笑了笑，单手挽住顾笙笙的腰肢捞起来。 顾笙笙惊呼一声,忙护着手里的那颗粽子，身子一转就坐在了沈妄的腿上。她责怪道：“你要把粽子弄掉了。” 沈妄安之若素,先颠一颠膝盖上圆润触感：“掉了就吃你。” 顾笙笙转过头，含烟笼水的杏眸向他困惑张望，为什么沈妄总能一本正经将话题接得那么不正经？ 沈妄仍是一本正经,就着顾笙笙的手咬掉半颗粽子，唇蹭过顾笙笙粉贝壳似的指尖。 “唔。” 顾笙笙立刻眼巴巴盯住他：“好吃吗？” 沈妄慢慢咀嚼,颈侧青筋随着咀嚼一动一动，分外性感。他咽下粽子，一声不吭又咬顾笙笙手中剩下半颗。 糯米口感软韧,一口咬下去就能咬到喷香的肉馅。瘦肉香而不柴，肥肉膏而不腻，还没等细品,一个粽子就已经下肚。 顾笙笙翘起小尾巴，忙着把那一碟剥好的粽子推到沈妄面前，又递上筷子。 沈妄忙了一下午，这才觉出饿来，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粽子。待胃里饥饿缓解，一杯碧螺春已送到手边，清香四溢，温度晾得恰好。 沈妄端起来一饮而尽。与顾笙笙四目相对，唇角止不住扬起笑意。 顾笙笙软绵绵地伸懒腰，沈妄会意，搂着她换个姿势，让顾笙笙舒服地瘫在自己臂弯里。 顾笙笙今天穿了条蒂芙尼蓝的连衣裙，蓬松裙摆堆叠，衬着雪白肌肤惊艳面容，好似一个昂贵的洋娃娃，叫人忍不住想剥开这层层叠叠的华美包装，肆意摆弄占有。 沈妄收紧手，克制又爱惜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香甜，带着一股草莓的甜味。他忍不住往深处探寻，舌尖勾缠，湿漉漉的一颗草莓糖被推过来。 顾笙笙捂着嘴，很不乐意地看沈妄：“你自己干嘛不拿颗新的？我就快吃到夹心了。” 沈妄咬碎糖球，果然尝到了一点甜腻腻的果酱，他轻抬下巴：“喂给你？” 顾笙笙的反应很直接：“yue。” 这反应未免太伤人，沈妄冷冷道：“这就嫌我恶心了？以后还有别的给你吃。” 顾笙笙没听懂，伸手来摸沈妄西装外套的口袋。昂贵而不带一丝褶皱的商务西装里，抽出一颗草莓味棒棒糖。 沈妄抢过棒棒糖：“不准吃了。” 顾笙笙伸长手去够：“给我！” 沈妄无动于衷，把棒棒糖举到顾笙笙够不着的高度：“嘴不疼了？” 顾笙笙杏眸闪动，不吭声了。 沈妄捏住她下巴：“给我看看。” 顾笙笙小嘴一撇，可沈妄在这种时候是不容反驳的，只好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嫣红小舌湿漉漉的。沈妄眼神幽暗，一颗颗扫过雪白干净的牙齿，往里看不见了。 他以舌尖代替视线，细细舔舐顾笙笙口腔内壁。 这几天顾笙笙受了大委屈，家里上上下下都纵着她，不免多吃了些甜食点心。谁知她娇嫩得很，大半夜的捂着嘴疼醒了。 沈妄连夜直接把林老请来会诊。 林老看着被沈妄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的顾笙笙，还以为生了什么大病。一番问诊后发现是嘴里长了颗小小溃疡，把林老气得嘴歪眼斜，看起来比顾笙笙还严重一些。 到最后药也没开，只丢下一句“少吃甜食”就拂袖而去。 顾笙笙怕被沈妄训，捂着嘴嘤嘤叫痛。沈妄只得拿纱布裹了手指，蘸点药粉细细地给她擦。 折腾到天亮，顾笙笙吮着沈妄的手指甜甜睡着了，沈妄冲了个冷水澡，仍旧照常上班。 想到这里，沈妄惩罚似地舔过那个小小凹陷。 “呜……”顾笙笙发出细细的抽气声，用力推沈妄胸口。温热宽厚胸膛山一般难以撼动，还扣住她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 等顾笙笙都哭出声了，沈妄才松开她，抱起来擦一擦小脸：“给你预约了牙医，今天下班带你去做检查。” 顾笙笙强忍泪水：“我恨你。” 沈妄心情大好：“我也爱你。” 顾笙笙仇视地瞪他，眼波一转，忽然露出一点笑来：“吃饱了吗？来聊聊天嘛？” 沈妄扬了扬眉：“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要跟我聊天？” 顾笙笙一本正经：“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夫妻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夫妻”二字大大取悦了沈妄，他唇角简直止不住上扬的弧度：“说说看，想聊什么？” 顾笙笙冷不丁道：“刚才我看见李竟把一束花扔进垃圾桶。” 沈妄的唇角弧度僵住：“一束花？” 顾笙笙看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紧张了吗？”沈妄反将一军，“你关注李竟做什么？” 顾笙笙道：“当然是关心他。李竟现在还是单身吧？” 沈妄暗暗松口气，恢复冷淡口吻：“没关注过。” 顾笙笙不满地蹬蹬腿：“你都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雪儿中意李竟的，可我上次让李竟去医院照顾雪儿，他还跑掉了！” 柔软蓬松的裙摆随着顾笙笙的动作往上卷，露出光洁如玉的纤细长腿。沈妄注意力全落在上头，随口应道：“李竟？好，给你朋友了。” 顾笙笙高兴起来，小腿晃得更欢了，假惺惺道：“咱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只要多给他们创造一点相处机会，能不能在一起要看他们自己的。” 蕾丝吊袜带若隐若现。 沈妄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应声而断，大手握住顾笙笙的膝窝，慢慢勾住那吊袜带。 顾笙笙没有动，湿漉漉杏眼天真又直白地看着沈妄，不明白他为什么弄那个。 要命。 沈妄对顾笙笙这种眼神毫无抵抗力，抬手捂住她的眼，嗓音哑得吓人：“别这么看我。” 顾笙笙由着他去，白嫩鼻尖动了动，一嗅一嗅的，又抱住沈妄的手。 沈妄疑心自己迟早有天死在顾笙笙身上，尸检报告上只有四字：死于可爱。 谁知顾笙笙张口就来：“我怎么觉得有股香水味。” 热血瞬间褪去，沈妄按住她的额头：“工作时间，别乱蹭。” 顾笙笙吱哇乱叫：“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心虚？” 沈妄后颈微凉，跟顾笙笙对视，一代霸总心理素质到底过硬：“好，你闻。” “闻就闻！”顾笙笙跪坐起来，抓住沈妄手腕一路往上嗅，又闻他的衬衫领口，鼻尖似有若无蹭过领口下的喉结温热香软的呼吸落在肌肤上，引起末梢神经的剧烈战栗。 血液又一点点沸腾起来。 沈妄喉结上下一动，忍不住反手去捂她的脸：“别玩火。” “你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这么老土的台词，好恶心噢。”顾笙笙战术后仰，嫌弃地看他：“yue。” 沈妄眼皮跳了跳，把顾笙笙按在胸口，一只手直接掀起她衣摆摸到软嫩腰肢上尽情揉了一把。 顾笙笙浑身颤抖，又笑又叫：“你心虚了是不是……哈哈哈哈松手，松手！沈妄……” 沈妄一只手将她按在桌上，冷酷无情地实施挠痒痒酷刑：“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顾笙笙喵喵叫，乌黑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像被欺负得狠了。沈妄不由得松开手，顾笙笙趁机一头撞向沈妄下巴。 “唔！” 两人齐齐抽了口冷气。 李竟送冰袋进总裁办公室时，还纳闷这是什么新情趣。谁知一进去就瞧见总裁和总裁夫人，一个捂额头，一个捂下巴。 李竟不敢想，也不敢问，把冰袋奉上：“先生，冰袋。” 沈妄接过冰袋，扳过顾笙笙的小脸给她按在额头上：“别动，淤青了就不漂亮了。” 顾笙笙包着泪，气鼓鼓的：“都怪你。”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神鬼见愁的一代霸总毫无原则：“怪我。” 李竟含着一嘴狗粮低调转身，却被点名：“李竟，帮夫人把粽子送给席……” 顾笙笙立刻提醒：“雪儿。” “嗯。”沈妄道：“现在就去。” 自割城池还不够，还带和亲的？李竟心寒地提着一挂粽子，走到门口还回头，祈祷总裁能大发慈悲。 可惜沈妄正搂着顾笙笙，听她奶声奶气：“雪儿收到礼物肯定很开心。” 沈妄端详顾笙笙甜美笑靥，松了口气，心知顾笙笙根本没闻见什么香水味，否则不可能这样轻轻放过。 小妖精还学会诡诈了。沈妄捏住顾笙笙后颈，爱不释手地吻了一通。 …… 这天下班后，沈妄果然捉着顾笙笙去看了牙医。 顾笙笙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检查室里，杏儿眼湿漉漉的，抓着沈妄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沈妄又好笑又心疼，抿着唇角与医生谈话。 好在医生给出了好结果：“沈夫人的牙齿状况很健康，坚持控制甜食摄入，认真刷牙就好。至于溃疡，应该是上火引起的。” 顾笙笙如闻天籁，当即抖擞起来。回到家里以后，就豪横地命令李嫂端上所有杏仁饼，一副明天不过了的架势。 李嫂搓着手，眼睛小心翼翼看着沈妄。 沈妄洗过澡，换了一身白衬衫和深色长裤，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由着顾笙笙撒癔症：“端上来。” 李嫂呐呐地应了。 又听沈妄补充：“加一壶茶，有客人来。” 147 顾笙笙一听，忙道：“别拿杏仁饼，拿我做的五毒饼吧。” 李嫂忙应了，一转身笑得肩膀颤抖。 沈妄也举高了手中的平板，挡住唇角。 顾笙笙振振有词道：“端午节吃五毒饼正当时，吃杏仁饼多上火。你招待客人吧，我先回房间了。” 沈妄勾住她纤细腰肢：“这客人是你的。你也有份招待。” 顾笙笙疑惑：“我的客人？” 话音未落，佣人引着顾屿进来了。 顾屿带着一盒冰淇淋蛋糕：“哥，嫂子，端午好。” 顾笙笙有模有样地打发他吃粽子，又道：“你吃过晚饭了吗？厨房里吊着汤，叫人给你下碗面吃。” 顾笙笙娇滴滴的坐在沈妄怀中，故作老成地扮长辈，弄得顾屿直想笑。碍于他哥的威压，只好老老实实拿起粽子来吃。 一口下去，立刻道：“还没吃呢，那就麻烦嫂子了。” 等顾屿吃了五六只粽子，又吃完一大碗汤面，还快乐地品尝了一只五毒饼后。沈妄终于忍无可忍：“还没吃饱？” 顾屿这才想起正事，忙把外面的人喊了进来。一个是熟面孔沈言，另一个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干练女人。 顾屿向沈妄介绍：“这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姚君，这些年大火的洛雪之，沈翘，都是她一手带起来的。” 沈妄扫了眼姚君，转头问顾笙笙：“你觉得她怎么样？” 顾笙笙对“金牌经纪人”没什么概念，瞧着人顺眼，就点了点头。 姚君本是出于沈妄的地位与丰厚报酬才来这一趟，只道自己是替上位者哄一只金丝雀，心里多多少少还带着几分傲气。进了这气势不凡的大宅，就先泄了三分。等见到沈妄，那股子傲气就彻彻底底磨灭了，低眉顺眼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好好夸了顾笙笙一通，保证为顾笙笙的星途保驾护航，横扫一切障碍。 顾笙笙兴致缺缺，却笑着对沈言道：“你怎么来了？” 顾笙笙在老宅时对这个有眼色又机灵的堂妹印象很好，沈言嘴巴更甜：“多亏堂哥的安排，我一直跟着君姐学做事。现在君姐当您的经纪人，提拔我来为您做助理。” 顾笙笙挺高兴，回头看着沈妄道：“我也有助理了？” 沈妄微微一笑：“别人有的，你也会有。”而且是最好的。 《甜水村》终于开机了。 这部戏的团队精良，从导演编剧乃至灯光摄影，虽不是赫赫有名，却都是圈内口碑甚佳，真正有实力的人物。何况这部戏的两位主角都是热搜常驻，还未开机，就已经赚足眼光和噱头，投资更是丰厚。 这是顾笙笙的第一部女主戏。沈妄犹嫌不足，大手一挥批下五千万投资。因此这部戏明明是电视剧，造型布景却有着电影的质感。 顾笙笙这回进组，身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整个团队。顾屿为她挖来的表演老师，金牌经纪人姚君，贴身助理沈言，化妆师泡泡，跑腿打杂的小助手三个，保镖若干…… 谁也不觉得顾笙笙这种架势夸张——沈氏集团的总裁夫人！在这种三线小演员都有七八个助理的情况下，顾笙笙倒显得分外低调了。 作为女主的顾笙笙，在开机宴上和谢子卿一起站在导演身边，敬香酬神，跟那个烧猪头看了个对眼，吓得倒抽一口气，僵着不敢上前。 手里的香被人抽走。 谢子卿把两束香一并插进香炉里，转身走了。众人纷纷上前奉香，倒也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小插曲。 顾笙笙眨了眨眼。 姚君新官上任三把火，竖着两只斗鸡眼琢磨拿谁开刀呢。放眼望去，整个剧组只有谢子卿可堪一战，谁知谢子卿的团队佛得异常，不压番，不撕戏份，海报上男女主排名字时，姚君假惺惺去试探，对方大方道：“这是女主戏，当然是笙笙姐放在第一位。” 姚君大吃一惊，关起门来琢磨谢子卿的团队莫非是在搞什么捧杀的大阴谋？琢磨了一整夜也没琢磨出破绽，第二天顶着个漆黑熊猫眼，倒把顾笙笙吓了一跳。 不仅是谢子卿团队，其他演员不是新人就是老戏骨，不被顾笙笙欺负就算好了，哪儿敢去欺负顾笙笙，气氛好得出奇。偶尔有一个不长眼的想碰一碰顾笙笙，不等姚君出手，就被沈言笑眯眯地坑回去了。 姚君在佛系剧组憋得抓耳挠腮，终于有个机会为顾笙笙接洽国际大代言，立刻飞走了。 姚君这尊大佛一走，顾笙笙整个团队都活蹦乱跳起来，撺掇顾笙笙请客喝奶茶庆祝。 时至初夏，天气渐热，拍完戏就有冻奶茶喝，剧组一片欢腾：“谢谢笙笙姐！” 顾笙笙长得面嫩，叫“顾老师”太维和，剧组上下无论大小都管她叫笙笙姐。 顾笙笙被一声声“笙笙姐”叫得空前膨胀，翘着小尾巴一一应了。左看右看没见到演自己奶妈的左老师，就拿着杯奶茶跑去她的化妆室。 顾笙笙推开门：“左老师——” 化妆室宽敞明亮，一个矫健修长的青年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衣服在睡觉。顾笙笙立刻意识到自己推错门了，刚要暗搓搓退回去，那青年把衣服扯下去，露出双狭长带戾气的眼。 四目相对。 谢子卿为了新戏健身晒黑，卷发剪得很短，两侧剔出青皮，那股浪荡天真的少年气消退许多。是以顾笙笙一时间没认出来。 自从上次谢子卿粉丝攻击顾笙笙的事件发生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其实谢子卿先前给顾笙笙发过消息，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顾笙笙的微信，发来的好友申请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顾笙笙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也就没回复。 此时两人见面，倒平白生出些尴尬来。 一声猫叫声响起。 顾笙笙舍不得走了，把小脑袋往里伸：“有猫？” 谢子卿从桌子下拎出个航空箱，一只橘白色毛绒团子趴在其中。 顾笙笙惊喜地凑上去：“小猫！” 团子把小爪子伸出来扒拉顾笙笙的手，顾笙笙喜不自胜：“咪咪，咪咪！” 小猫把脸挤在笼子缝隙里，粉粉鼻头蹭着顾笙笙的指尖，叫声很嗲：“嗯！嗯！” 有猫咪做缓冲，气氛好转。谢子卿松口气，酝酿半天，只憋出一句：“……对不起。之前所有的事，是我连累你。” “没关系，你也帮了我呀。”顾笙笙唇边现出一个小酒窝。 一笑泯恩仇。 谢子卿佯装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耳根都热了，好在近来晒黑许多，看不出来。 小猫咪嗅嗅顾笙笙的手指，抱着啃。 顾笙笙痒得直笑，问谢子卿：“你怎么带小猫来开工？” 谢子卿道：“我家的猫咪刚生了一窝小猫，在找收养人。张导想养一只，我带给它的。” 听说怀里的小团子有人家了，顾笙笙流露出失望之色。 谢子卿立刻道：“你喜欢小猫？我家里还留着一只白色鸳鸯眼，是这一窝里最漂亮的。” 顾笙笙歪着头想了想：“我更想要一只小狗。” 没想到谢子卿接道：“我家的大狗也快生了，到时候我给留你一只。” “好呀。”顾笙笙立刻就笑了，“我还想养鸟呢，你家里不会也有吧？” 谢子卿挠了挠头，拿出手机屏保给顾笙笙看：“只有猫和狗，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开始养的，养了很多年了。” 屏保是一位穿旗袍的美人搂着只橘白色大猫坐在沙发上，脚边卧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顾笙笙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那美人的脸上，雪肤红唇桃花眼，眼下一点泪痣活色生香。 顾笙笙自认绝色，平生第一次对其他女人的美貌生出了胜负欲：“她是……？” 谢子卿忙解释：“这是我奶奶。” “？？？”顾笙笙认真看了看照片，又看看谢子卿，唏嘘道：“怪不得你总说自己是全家最丑的孩子。你奶奶长成那样，你怎么长成这样呢？” “……“娱乐圈颜值天花板谢子卿看了一眼顾笙笙的脸，闭上了嘴。 顾笙笙又端详了一番照片上的美人，才依依不舍把目光转到那大狗身上，眼睛一亮：“就是这种狗，要尾巴尖尖带黑色的。” 谢子卿道：“……要不加个微信，等小狗出生了给你发照片。” 顾笙笙眼波一转，望到他脸上。 谢子卿竭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速飞快地补充：“我家的狗还没出生就有人来预定的。到时候给你看视频，好留一只你喜欢的。” “有道理。”顾笙笙打开微信，跟谢子卿互加好友。 被冷落的小奶猫不干了，扯着嗓子嗯嗯叫起来。 顾笙笙忙凑过去看：“这小猫叫声怎么不对劲？” 谢子卿拿出个鸡肉条喂小猫：“我家的猫都这么叫。” 两人头对头凑近笼子，少女娇艳欲滴，少年英姿勃发，模样分外般配。 照片落在沈妄办公桌上。 《甜水村》的拍摄地在a城周边一个古镇的村里。这里的古建筑群保存得很完整,又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是个适合拍戏的好所在。 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含义是偏僻落后。顾笙笙每天除了拍戏，就是举着手机满村找信号。 沈言举着小风扇追在顾笙笙身后：“笙笙姐,天气热得很，小心中暑。回车上休息吧？” 顾笙笙道：“我去那边发消息。这里的信号太差了，我发的消息沈妄都收不到。” 沈言道：“大堂哥没收到？” 顾笙笙只顾着摆弄手机：“嗯,他都一天没回我消息了。” “沈妄沈妄，今天天气好热,招待所的空调还坏了，我好热。” “我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咬在胸口,不信你看。” “图片。” 沈妄立刻有了反应：“图片发送失败了，再发一次。” “你能收到消息啊？” 顾笙笙飞快地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我给你发的照片和消息你看见了没有？这里的招待所好旧,纱窗上还有壁虎。” 顾笙笙语速慢吞吞，嗓音又软又甜,像化开的蜜糖，要向沈妄表明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沈妄好似看见小奶猫翻出肚皮,软乎乎一颗棉花糖，要人抱进怀里好好哄一哄。 沈妄捻了捻指腹，未及回复,通话请求已经弹了过来。 沈妄心中想晾一晾她，手指却更快一步接起通话：“这么黏人。” 一贯冷清低磁嗓音的带笑,撩得人春心荡漾。 皇甫悠悠未听过沈妄这样带笑轻佻的语气，热血直冲上头，险些抓不稳手机：“我……我给你发的照片,你收到了吗？” 那头沉默片刻，语气重新结冻：“是你。” 皇甫悠悠脸颊通红，头脑还未冷静,先吃了一缸子飞醋：“你以为是谁？顾笙笙在剧组乐不思蜀，早跟谢子卿你侬我侬了，你还以为她会给你打电话吗！” 皇甫悠悠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通，电话那头始终沉默。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 通话时长五秒。 这才是沈妄一贯风格。 管家小心提醒：“小姐，沈家二少爷等您很久了。” 皇甫悠悠抓起一个水晶杯就砸向门口：“让他等去！又不是我想跟他约会的，烦死了！” 外头再无声音。 皇甫悠悠躺回床上，瞪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回味着沈妄那一句“这么黏人”的语调，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神魂颠倒。 那一边，沈妄挂断电话，才看见顾笙笙的新消息：“你不理我，我讨厌你了！” 沈妄眉头打了个死结，飞快地给她拨了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顾笙笙跟谢子卿对完戏，就立刻进入了拍摄。这一场大戏从早晨拍到傍晚霞光满天时，收工后顾笙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强撑着洗完澡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落在顾笙笙脸颊，晒得白嫩脸颊热烫泛红，好似沈妄用粗糙指腹揉她脸颊。 顾笙笙嘤嘤呜呜了几声，习惯性地翻身，却没有熟悉的温暖胸膛，只有空荡荡的床板。 顾笙笙抓起手机，才看见一串来自沈妄的未读消息。 杏儿眼瞬间睁圆了。 这可真是大新闻，沈妄一向高冷，从来都是顾笙笙发几十条消息，他惜字如金地回上一两条，今天却一口气发了七条。 顾笙笙飞快地洗漱换衣服，坐在窗边，这才拉到最早的一条消息，珍惜地从头开始读。 “怎么不接电话？我回消息慢了，不是不理你。” “笙笙？” “沈言说你一回住处就睡着了，记得起来吃饭。” “刚才那张照片发送失败，醒来再发一次。” “醒了吗？记得吃饭和照片。” “照片。”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五分钟前：“从八点睡到现在，你是猪吗？” 顾笙笙甜蜜笑容僵在脸上：“……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jpg。” 沈妄：“是。” 顾笙笙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满床打滚：“你把话收回去！收回去！” 沈妄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接起电话：“收回哪一句？” 顾笙笙想要沈妄收回最后一句话，不知怎地忸怩起来：“……就是最后那一句。” 沈妄拧起的眉心稍稍松开，嗓音里隐含笑意：“你是猪？” 顾笙笙小脸涨得滚圆：“我讨厌你！” 窗外少年明朗的笑容僵在脸上，狭长眼眸里露出困惑，举着三明治的手收也不是，举也不是。 顾笙笙忙冲他拼命摆手：“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谢子卿这才瞧见她举着手机，松口气，把纸包从窗户递进来：“我请剧组吃早餐，这是你的。” 谢子卿的团队常请客吃早餐喝奶茶，顾笙笙大方地接过来，笑道：“是我喜欢的口味，谢谢。” 谢子卿不自在地蹭了下鼻子，道：“我今早有点空，可以陪你过一遍戏。” “好啊！”顾笙笙一口答应下来。 谢子卿就摆摆手走了。 顾笙笙这才把手机扣回耳朵上：“刚才说到哪儿了？” 沈妄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只有微沉的呼吸声。 半晌，沈妄终于开口，语气很淡：“说到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姓谢的小子？” 沈妄是个小气鬼。顾笙笙吃吃笑起来，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三明治。面包松软，金枪鱼沙拉口感鲜香却清淡。她满足得摇摇晃晃，含糊道：“我喜欢谢子卿给的三明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远远的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巨响。 顾笙笙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妄一字一顿，语气刻薄而冷峭：“不准吃他给的东西。是我饿着你了？随便什么人给的东西你都吃？” 顾笙笙都能想像出沈妄此时的表情，脸色阴沉得吓人，胸膛起伏。 顾笙笙眼圈一点点红起来，话一出口却气势全无：“沈妄，你又凶我。” 尾音都带了哭腔。 顾笙笙急匆匆挂断电话，鼻子酸得难受，啃了一口三明治，索然无味。 顾笙笙跟沈妄相爱以来，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委屈巴巴地坐在床上发愣，好像无辜被踢了一脚的小奶猫。 电话很快就再次响了起来，沈妄的名字闪烁不停。 顾笙笙扁着嘴，慢吞吞捡起手机。可不等她接听，电话就挂断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顾笙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编辑了长长一段信息痛骂沈妄，末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只留下三个字：“讨厌你！” 发送。 消息很快就变成了已读。 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消息发送过来。 顾笙笙直接把沈妄拖进了黑名单。 整个剧组都感受到了顾笙笙的坏心情。 这几天顾笙笙冷若冰霜，就差把“老娘失恋了”写在脸上。谢子卿变着花样地给她买奶茶和小点心，顾笙笙也只是瞥一眼，然后天鹅曲颈般继续喝自己的矿泉水。 到了夜里，就化身网抑云资深用户，在朋友圈一首接一首地分享伤感情歌，个性签名都改成了“要不动如山，做一个大渣女”。 席雪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底下评论：“你一个有妇之夫装什么失恋啊？” 顾笙笙冷酷回应：“我从不失恋，只有丧偶。” 席雪儿：“？” 148 沈妄道：“一个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笙笙皱着眉头：“不能说，是个惊喜。” 惊喜，送给他的？沈妄不经意般道：“我的生日还有五个月。” 顾笙笙露出“你怎么猜到”的震惊表情，忙道：“谁，谁说是送给你的！雪儿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呢。” 沈妄心情大好，面上冷冷：“哦。” 顾笙笙眼珠一转，凑上来贴着沈妄的脸一顿蹭：“是以前就跟谢子卿说好的。我可以拿点心跟他换，这样就不欠他的了。可以吗？可以吗？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软嫩小脸比布丁还滑，蹭得沈妄心软如水，某处坚硬如铁：“你们在片场低头不见抬头见，合适吗？” 顾笙笙不假思索：“我不想你不高兴。” 沈妄心神俱爽，故意问：“我对你就这么重要？” 顾笙笙甜甜道：“沈妄最最重要。” 沈妄忽然把头偏到一边，半天没吭声。 顾笙笙拽着沈妄的耳朵，把他的脸转向自己：“怎么啦？你还不高兴吗？” “……没有。”沈妄吃痛，捉住顾笙笙的手握在掌心，这才继续说：“笙笙，你可以跟其他人保持正常交往，包括谢子卿。” 沈妄忽然这样懂事，叫顾笙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沈妄捧着她娇嫩脸颊，眼神一寸寸描摹绝美面容。这样珍惜的美貌在哪里都会遭受觊觎，可他舍不得将她关起来，只好耐心教导：“可你在剧组，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可你能保证谢子卿对你没有别的念头？” 顾笙笙懵懂地看着沈妄。 沈妄只好换个说法：“像今天这种事，要是被拍下来传出去，又会惹来多少口舌是非？你忘了上次拿刀想伤你的疯子吗？？” 想到上次拿刀捅她的私生饭，心有余悸地道：“我……我以后会小心的！” 沈妄见顾笙笙小脸都白了，便不再说，把顾笙笙抱在怀里顺顺气，来回摩挲她。顾笙笙被他揉得脸色更苍白了，虚弱地挣扎，伸手推沈妄的脸。 沈妄低低笑了声，吻上她唇角：“张嘴。” 顾笙笙干呕一声。 沈妄直接弹开。 顾笙笙：“……？？？” 顾笙笙喝着藿香正气水，盘腿坐在床上冷冷看着沈妄。 沈妄站在床边，解释了快十分钟，自己是赶着拿垃圾桶给她，顾笙笙把空瓶子一扔，持续冷笑：“呵呵，我看透你了。” 沈妄揉了揉额角，只得认错：“对不起。我错了，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顾笙笙嚷嚷：“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沈妄换一个问法：“那你还要气多久？” 顾笙笙冷冷：“很久很久。” “你已经跟我生气一百二十五个小时零八分钟了。”沈妄悠悠叹口气。 顾笙笙偷偷掰起手指头。 沈妄道：“五天零两个小时。” 顾笙笙惊呼：“这么久！” 两人在一起以来，还从没有冷战过这么长时间呢。 沈妄看着她：“所以，你还打算继续不理我吗？” 顾笙笙小脸上露出纠结神气：“明明是你不理我的。” 沈妄提醒道：“我被你拉黑了。” 顾笙笙凶道：“你第二天就偷偷加回来了！” 也不知道沈妄用了什么手段，第二天又出现在她的好友列表里，还点赞她的朋友圈，把席雪儿一群人吓得差点跑路。 想到这里，顾笙笙就开始来气：“你加回来了也不跟我说话！” 那还不是怕被你再拉黑。沈妄道歉：“原来你在等我跟你说话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说话。” 总觉得哪里不对……顾笙笙扁扁嘴。 沈妄加码：“以后你的每一条朋友圈我都会评论点赞。” 顾笙笙斜眼：“我分享的歌你听了吗？” 沈妄：“早就收藏了。” 顾笙笙终于张开手：“抱。” 沈妄一把将她抱起来，爱不释手地亲吻。顾笙笙躲着他的唇，唔唔道：“窗帘……” 沈妄腾出手刷地扯上窗帘，将顾笙笙压在窗边，将她樱粉色的唇吮得湿润，泛起靡艳的红。 窗外飞来一只蝉，聒噪地叫起来，扰得人愈发燥热难耐。沈妄的汗水沿着额角往下滚，乌黑鬓角泛起潮意。 顾笙笙抚摸到他颈侧，也有湿意。真难为沈妄在这种天气也穿得西装革履，好似天生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顾笙笙手指埋入沈妄的发间往后扯：“别亲了……” 沈妄不想变成地中海，只好仰头，眸中闪烁欲求不满的火焰：“什么时候学会扯头发揪耳朵的？” 顾笙笙不回答，捡起一边的遥控打开空调，道：“热死了。” 老式空调终于嗡嗡地动起来，半天也没制造出冷气。顾笙笙扇扇风，把丰厚乌黑的长发撩起来，又要喝水。 沈妄只好把她放在床上，从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喂她。顾笙笙喝了两口，剩下的被沈妄一饮而尽。 冰水下肚，稍稍减轻火气。 顾笙笙的小爪子又伸了过来，往他裤兜里掏。沈妄的火气顿时往下沉，低吼：“你又干什么？” 顾笙笙理直气壮道：“你给我带的点心呢？” 沈妄气焰顿时矮下去，低声解释：“今天来得急，忘了带。” 顾笙笙翻身背对着他。 沈妄从背后贴上来，把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这么现实？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人送来好不好？” 顾笙笙耳朵被咬得痒痒的，只好挣扎着转过来：“也没什么想吃的，这么热，怪腻味的。” 沈妄闭着眼：“那就陪我躺一会儿。” 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过了会儿，不约而同地松开手：“好热……” 那老式空调机嗡嗡作响，徐徐吐出一丝冷气，不等感受就融入了热气中。 顾笙笙忍不了了，拉着沈妄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笙笙忙活着收拾出一个小篮子挎着，不知从哪里找到顶草帽扣在头上：“走吧！” 正值日头最烈的午后，沈妄推开窗户往外探，阳光迎面就是一巴掌。 沈妄面无表情关上窗：“我疯了才跟你走。” 树干上的蝉嘶着嗓音高高低低地互相应和，阳光明晃晃犹若实质，树叶都被晒得打卷，藤蔓植物却仍是绿油油，大丛的金银花香得醉人。 沈妄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顾笙笙的手走在蜿蜒小路上，他个子高，一路走来落了满头满肩的花，引得蜂蝶嗡嗡追随。 还好只有短短几分钟路程，两人就听见了潺潺流水声。顾笙笙挣开沈妄的手，往前跑去：“到了！” 沈妄忙追上去，绕过一丛芦苇，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古老的风雨桥伫立在河面，桥边绿意盎然，空气清幽，在这酷暑中隔出一方清凉天地。 顾笙笙站在桥边，冲沈妄招招手：“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桥上风好大！” 那风雨桥四面没有护栏，顾笙笙樱粉色裙褂被风吹起，丝绸勾勒出纤弱身姿，仿佛摇摇欲坠。 沈妄心都悬了起来，大步走过去捉住她：“这样危险的地方，不准乱跑。” 顾笙笙道：“哪里危险了？这里好宽敞。” 沈妄走到桥上，才发觉这廊桥宽敞，并不像看着那样危险。山风从四面八方徐徐吹来，带走身上灼人热气：“这倒是个好地方。” “还有泉水。”顾笙笙拖着他走到桥头。 清澈泉水从山壁里缓缓渗出，汇成一口清澈泉眼，四周长着柔绿的草花。顾笙笙抓着沈妄的手放进水里：“舒服吗？” 山泉水沁凉入骨，令人暑气顿消。沈妄舒展眉头：“舒服。你怎么找到的好地方？” 顾笙笙翘起小尾巴：“村长告诉的。这个村的泉水很多，这一处在招待所后山，我们剧组的人常常来，比空调舒服。” 沈妄用泉水痛快地洗了把脸，山泉水带走身上粘腻汗水，激得人神清气爽，是冰水无法比拟的沁凉。水珠沿着深邃眉骨和高挺鼻梁往下滑落，白衬衫也被打湿一片，精壮胸肌若隐若现，荷尔蒙隔着十里都能闻见。 他缓缓转头，顾笙笙正在专心摆弄她的小篮子，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见顾笙笙从小篮子里掏出一条毛巾和干净衣服来，底下居然是七八个番茄和黄瓜。她把小篮子放进泉眼里，又打湿毛巾递给沈妄：“擦擦汗吧，你这么热的天穿着西装出门，不热吗？” 沈妄脱了衬衫丢在顾笙笙脸上：“我这种天气为什么出门？” “因为你吃醋，小气鬼。”顾笙笙把衬衫从头上扒拉下来，露出双杏眸亮晶晶地盯着沈妄的背看。 阳光落在沈妄精壮脊背，光线勾勒出肌肉群起伏线条，深深的脊柱勾往下，劲腰收束在黑色裤腰里。 沈妄神清气爽地丢下毛巾，转过头来，顾笙笙正蹲在泉水边帮他洗白衬衫。小媳妇儿似的，乖得不行。 沈妄从背后搂住她，两人的倒影落在晃动的水面，嗓音温柔得醉人：“你要不要擦？我帮你？” “……关你什么事，我自己会擦。”顾笙笙嫌弃地躲，“你身上水珠都没擦干，别蹭我。你手往哪儿放！” 沈妄一本正经：“看看你身上的蚊子包。” 顾笙笙按住他的手往外拖：“我早就好了。” 沈妄单手就能解扣子：“我看看，就看一眼。这不还没好吗，粉色的……” “啪！” 沈妄到底没看成。他把白衬衫接过来，三两下搓干净拧干，挂在树枝上晾着。 然后顶着个巴掌印，冷冷远眺风景。 顾笙笙从泉水里提起刚才带来的篮子，浸着的番茄黄瓜都冰透了：“沈妄，你来看。” 顾笙笙仰头看沈妄的样子，像只献宝的小猫咪。 沈妄故意道：“这么丑的番茄，有什么好看。” 说着还是半蹲下去，跟顾笙笙头对头看篮子。农家种的番茄个头不大，深红色表皮上挂着细细水珠，接近叶蒂的地方微微开裂，卖相并不好。还有几根小黄瓜，颜色翠绿。 顾笙笙道：“这是村民自己种的，不好看，可甜了。” 沈妄对蔬菜水果都不感兴趣。顾笙笙就自己吃，唇瓣被番茄汁水染得红馥馥，鲜红汁水沿着手腕往下淌。她满不在乎，又咬了一大口，白嫩脸颊一鼓一鼓。 察觉到沈妄的视线，顾笙笙把番茄递过去：“你要吃吗？” 沈妄无动于衷地抿住唇。 顾笙笙大力推荐：“你不爱吃甜的，这小黄瓜也好吃，又嫩又脆。” 顾笙笙捞起一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湿漉漉地递给沈妄。 沈妄眸色幽深，握住黄瓜的另一段。她的手指纤细雪白，指尖盈盈一抹粉，湿漉漉地握着物体的模样，轻易引发沈妄脑中无数恶劣念头。 沈妄把小黄瓜送到顾笙笙嘴边：“你吃。” “喀嚓。”黄瓜断成两截。 “一人一半。”顾笙笙掰下半截黄瓜，啊呜一口，“好脆，你也吃。” 沈妄面无表情，跟顾笙笙并肩坐在一处，啃黄瓜。那黄瓜脆甜，更像水果，番茄也是汁水丰沛，酸甜。几个番茄下肚，暑气全消。 山峰划过芦苇荡，温柔地在桥面穿行，沈妄的白衬衫被吹得鼓胀，与顾笙笙粉色裙摆纠结在一起，两人湿漉漉的十指交扣，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山间不知岁月。桥上芦苇沙沙,桥下流水潺潺，清风水汽吹得心旷神怡。 顾笙笙摇晃着双腿，静静欣赏山间景色。城里净是水泥森林,半山别墅只能看见海景，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纯粹鲜灵的山间景色。 一只红翅膀的蜻蜓翩跹而来，停落在廊桥的枕木上。顾笙笙屏住呼吸,欣喜地勾一勾沈妄的手指：“沈妄，看蜻蜓……” 沈妄没回应。顾笙笙侧头望去,只见沈妄轻靠在自己肩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深邃眉眼与一管高挺鼻梁,长长睫毛覆下，竟是睡着了。 顾笙笙放轻了嗓音：“沈妄,你睡着了？” 沈妄“嗯”了声，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顾笙笙道：“我去洗手,再拧条毛巾给你擦擦手。” 沈妄皱了皱眉，扣紧的手松开了些。顾笙笙趁机抽出手,两人十指紧扣，番茄汁水弄得腻的，难为沈妄这个洁癖忍这么久。 清冽泉水冲洗掉手上的,顾笙笙捧起水泼在脸上，仔细地擦洗脸颊上的番茄汁。水珠沿着天鹅颈滚入衣襟,沁凉清爽，山风吹来，顾笙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痛快非常。 顾笙笙用手拨着水，忍不住回头看沈妄，他只是安安静静坐着,背影懒散放松，像只打盹的大猫。 夏日山间寂静无声，只闻蝉鸣阵阵，水声潺潺。顾笙笙衣襟半解，用浸了山泉水的毛巾擦拭脖颈和肩膀，大片肌肤如冰似雪，白得晃人眼。 冷冽泉水浸湿了裙子，风吹来，顾笙笙冻得轻轻颤抖，终于息了玩水的心思，捞起毛巾擦身。 蓦地，冷风被挡住了，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顾笙笙头也不回，就把湿漉漉毛巾往后甩，却被一双滚烫胳膊抱住：“沈妄，你偷看我！” 沈妄嗓音沉沉：“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顾笙笙辩解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手拿开！” 沈妄从背后将顾笙笙揽在怀中，她滑腻肌肤沾了泉水沁凉，如同上好羊脂玉，触手生温，“风太大，我替你挡着。” 顾笙笙在沈妄怀里挣扎。她挣扎得也不是很认真，更多是羞恼。仰头怒视沈妄，水洗过的小脸愈发明媚鲜妍，番茄汁水浸染的唇红馥馥的，像在等一个吻。 沈妄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山泉水的清冽甘甜。沈妄宽阔怀抱将她妥帖包裹起来，挡去了山林的注目与冷风。顾笙笙像火炉上的麦芽糖，逐渐融化柔软，主动搂上了沈妄的脖颈。 这个吻细腻绵长。直到一阵风吹过顾笙笙的手臂，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沈妄这才松开她的唇，嗓音低哑：“把衣服换好，要感冒了。” 顾笙笙杏眸含水，脸颊晕红，懵懂地看着沈妄，还没从方才的吻中缓过劲来。 沈妄在她眼睛上轻吻：“别这么看我，除非你想在这里……” 沈妄喉咙发紧，不再说下去，单手捞起毛巾拧干，替顾笙笙擦拭肌肤上的水珠，又要帮她脱掉湿透的裙子。 顾笙笙回过神，推开了他的手：“我自己来，你转过去。” 沈妄不为所动。 顾笙笙捂住嘴，小小声打了个极尽做作的喷嚏。 ”……”沈妄到底转过身去，用宽阔肩膀帮顾笙笙挡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声，沈妄略带惋惜地想，又没看见蚊子包。 后背忽然遭袭，温软一团扑到背上，带着清冽甜香：“我换好了！” 那点儿小遗憾就烟消云散了。 沈妄拉着顾笙笙坐下。顾笙笙一身清爽，舒服地枕着沈妄的肩膀，两人头对头低声聊天，互诉衷肠，有聊不完的话。好似分别不是短短五日，而是五年。 顾笙笙告诉沈妄剧组发生的趣事，又说沈言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沈妄没什么话说，在顾笙笙期待的注视下，终于讲了一件可以称之为有趣的事：沈霆琛被人做套，亏空了公司几千万公款，负责的一个高端楼盘又出了事，连累沈氏股价连跌两个点。现在投资商和股东们都闹到总部，要沈妄做主。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消息。顾笙笙气道：“沈霆琛做的事，凭什么要你收拾烂摊子？他自己呢？” 149 沈妄眉心隐隐拧起：“他到底想负责。” 沈霆琛闯下大祸，居然闯进会议室大发厥词，宣称自己会负责，不需要沈妄的帮助。 可众所周知沈霆琛的母亲名不正言不顺，根本不得沈老爷子的认同。将来沈老爷子一走，沈霆琛一家子只怕会立刻被踢出沈氏。谁信他能负责？他拿什么负责？ 投资商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这一点。沈霆琛出了个大洋相，终于跑得不见人影了。 顾笙笙扯着沈妄的衣襟：“你不准理他。” 沈妄漫不经心道：“我不管，他们会去烦老爷子。” 转了一圈还是落在沈妄肩上。 顾笙笙气道：“可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给他收拾烂摊子吧？爷爷明明知道那一家子对你做过什么。” 沈妄揉一揉顾笙笙眉心：“放心，我心中有数。爷爷为了我车祸的事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虚弱至今，养着这群废物，权当哄他开心了。” 那群废物最好日夜为沈老爷子祈福上香，请上苍保佑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顾笙笙也知道这道理，只是越发心疼沈妄，黏在他怀里撒娇：“你在剧组住几天吧，别回去了。” 沈妄微微一笑：“你不拍戏了？” 顾笙笙道：“我拍完戏就回来陪你玩。村里虽然没城里热闹，可是清净。” 沈妄没回答，把顾笙笙捞到膝盖上抱着，闻着她发上香甜气息，连日的疲惫烦闷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顾笙笙乖乖让他抱了会儿，就挣扎起来：“你的腿不疼？”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医生说过我的腿骨早就愈合，站不起来是肌肉和神经的问题。”沈妄大手掐住她腰肢，吓唬道，“别乱动，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两人坐在廊桥没有栏杆的边缘，脚下是距离十数米的水面，风卷得顾笙笙的裙摆飞舞。 沈妄不说则罢，他一提，顾笙笙就忍不住往下看，然后死死勒住了沈妄的脖子，还要嘴硬：“这也不不不不算很高……我见过更高的。” 顾笙笙难得这般热情，沈妄被抱得呼吸困难，痛并快乐着：“有多高？” “万丈深渊。”顾笙笙贴着沈妄的脖颈，“下面住着龙。” 沈妄胸膛震动，唇角掠起笑意：“然后呢？” 然后她就掉下去了。 顾笙笙鼓着嘴不说话了。 沈妄低头看看顾笙笙的表情，只当她恐高症发作，“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白衬衫挂在树枝上，早就晾干了。沈妄穿上白衬衫，扣子系到最后一颗，那股禁欲冷淡的气息又回来了。 ——哪怕他一手提着小篮子，背上还背着顾笙笙。 阳光不知何时染上了橙红色，火烧云席卷天空。沈妄背着顾笙笙走在小路上，晚风带着植物的香气。 顾笙笙趴在沈妄背上，鬼鬼祟祟将一朵鲜红茑萝插在他发间。 沈妄忽然掂了掂她，吓得顾笙笙僵住。 沈妄盯着前头的路，随口道：“变轻了。” 顾笙笙立刻心花怒放：“真的吗？这些天我都在吃减肥餐，沈言也说我瘦了。只有导演讨厌，说我脸上有肉！” 张导的原话是“笙笙脸像个水蜜桃，更贴近十六岁少女的感觉”。 顾笙笙义愤填膺地向沈妄告了一通状，沈妄感受着贴在自己脸上的奶膘，面不改色地赞同她：“一点也不胖，这样正好。” 顾笙笙感动极了，伸手偷偷把沈妄发间的小花扒拉下来，沈妄恰一侧头；“你拿着什么？” 顾笙笙：“……” 夕阳渐红，村子里处处起了炊烟。老房子外有老人蹲着淘米洗菜，小孩们成群结队，远远追着沈妄和顾笙笙。 这种悠然气氛让沈妄放慢了脚步，和顾笙笙手牵手走着：“这些孩子在看什么？” 顾笙笙鬓边插着朵鲜红茑萝，小脸一扬：“当然是看我漂亮。他们怕你，要是平时还会追上来送菱角给我呢。” 沈妄忍住吻她的冲动，冷冷道：“你还挺受小朋友欢迎。” 这话一语双关，顾笙笙根本没听懂。两人回到招待所时，剧组还未收工，小楼静悄悄地沐浴在夕阳中。 房间里的老空调运转了一下午终于奏效，房间里冷气扑面。凌乱的床被收拾整齐，还摆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男士衣物，桌上还有点心。 顾笙笙笑道：“肯定是沈言准备的。” 沈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她倒是细心。”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敲了敲。沈言提着个纸袋子进来，先笑吟吟向沈妄问好：“大堂哥好。” 沈妄堪称温和地点点头。 顾笙笙道：“好香，哪来的饭？谢子卿又请客了？” 沈妄侧目。 沈言头皮一紧，把手里一看就很贵的饭盒搁在桌上，笑吟吟道：“是大堂哥请剧组吃饭，从古镇上最好的餐馆订的饭菜。大家都很开心呢。” 顾笙笙唇角笑涡藏不住，故作埋怨道：“你请大家吃饭，都没跟我说。” “女主角的家属来探班，没点表示怎么行？以后剧组的点心饮料我都包了。”沈妄说着财大气粗的话，仍是一派贵公子气象。 顾笙笙杏眸转了转，很乖地答应下来。——她乐得天天吃点心。 两人心思殊途同归，彼此对视，都十分地快活。 沈言埋头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摆好饭后立刻告辞：“大堂哥大堂嫂，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吃完饭我会来收拾。” 顾笙笙道：“这种事叫小助手做就行了。” 沈言笑道：“大堂哥在，他们人多眼杂不方便，我来就好。” 沈妄看她一眼，堪称和煦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出去吧。” 沈言强忍着喜悦出去了。待走到楼梯，才止不住地握拳，沈妄夸她了！ 果然，抱住顾笙笙的大腿，就等于抱住了沈妄的大腿！她仿佛看见一条康庄大道在对自己徐徐展开。 桌上的饭菜是小镇特色：清炒时蔬，凉拌藕带，辣椒炒肉，酥炸河虾，苦瓜肉丸汤，一碗双蒸糙米饭，一盅冷浸莲子羹。 顾笙笙苦夏没胃口，只吃了小半碗莲子羹。沈妄倒是吃得多，把酥炸河虾和炒肉吃了大半，连顾笙笙夹到碗里的青菜都吃光了。 顾笙笙撑着下巴看沈妄吃饭，唏嘘道：“你是饿了多久，胃口这么好？” 沈妄慢条斯理咽下口中食物：“你跟我吵架的这些天，我都没胃口吃饭。” “五天呢！你都没好好吃饭吗？”顾笙笙捧着沈妄英俊的脸左看右看，果然觉得消瘦了些，越发显出五官的立体冷峻。 顾笙笙心疼万分，舀了一勺汤喂到沈妄唇边：“喝点汤。” 沈妄自从双眼复明后，就再未享受顾笙笙的喂饭待遇，连苦瓜汤都尝出了甜味。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喂完晚饭，顾笙笙就接到副导演的电话，说是张导对一幕镜头不满意，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来剧组再拍一组。 随后急忙补充：“不来也行，留到后面一起补拍。” 顾笙笙犹豫地看一眼沈妄。 沈妄点点头。 顾笙笙便道：“好，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顾笙笙转头抱着沈妄：“就几个镜头，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去洗澡，衣服都在床上。” 沈妄淡淡道：“不用，我回去再洗。” 顾笙笙一下就急了：“啊？你这么晚了还回哪儿去？今天不留在剧组吗？” 沈妄叹口气：“公司有事，离不开我。” 顾笙笙道：“不是有电脑和手机吗？你用电脑也能工作的。” 沈妄沉吟，似有所松动。 顾笙笙再接再厉：“周边有个小镇很漂亮，廊桥比村子里的还古老。我都做好攻略了，等拍完戏就带你去玩儿，我们可以划船，游湖，吃农家菜！还能烧菱角吃……你答应不答应？” 顾笙笙说到最后，凶凶地搂住沈妄的脖子，杏儿眼里明晃晃写着期待，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 沈妄唇角翘起，终于舍不得再逗她：“好，我留下。你去片场吧，早去早回。” 村里的夜晚比城市的更凉爽，蝉鸣蛙鸣伴随着谁家的狗叫声。顾笙笙脚步轻快地向祠堂走，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保镖。 今晚的夜戏在村子的老祠堂拍。大晚上的，祠堂里灯火通明，几个小演员坐在门口吹风，喝冷饮。 远远看见顾笙笙，都迎了过来：“笙笙姐，你怎么来了？” 顾笙笙笑道：“我来找导演补拍镜头。” 小演员道：“今晚拍老族长们的群戏。导演在里头跟编剧吵架呢，笙笙姐你白来了。” 顾笙笙道：“那我就回去了。” “别别，来都来了，坐会儿嘛。”立刻有人搬来凳子请顾笙笙坐下，奶茶也递了过来。 顾笙笙接过来，笑道：“谢谢。” 旁人笑道：“是总裁大人请客的，都是沾了笙笙姐的光。” 顾笙笙唇角一弯，想起沈妄，奶茶都甜了几分。 谁知回过神时，剧组小女生的眼睛都亮晶晶盯着自己，逐渐形成包围之势。 有人大胆开麦：“笙笙姐，总裁大人好帅啊！” 顾笙笙笑容止不住，矜持道：“过奖过奖。” 顾笙笙态度这样好，其他妹子也忍不住问道：“总裁大人有多高啊？我看他比谢子卿还高点儿。” 顾笙笙沉吟：“这个我倒没问过……” 旁人抢答：“有一米九了吧，身材比例超棒，你们看见他那双腿没有？腰以下都是腿！” “看见了看见了，原来这就是霸总吗？电视里的霸总跟他一比就是大堂经理好吗？” “我只希望总裁大人能常驻片场，让我每天都能吃荷塘小镇的饭，嘤嘤嘤。” “对哦，总裁大人能在剧组待几天啊？我喜欢这家的奶茶！” “别打岔好吗，笙笙姐，我只想知道总裁大人跟你的爱情故事！” 女孩子们围着顾笙笙叽叽喳喳，另有一人被烦得呆不住，起身走开了。 谢子卿靠在树干后，一脚踢飞了地上的小石子，险些砸到跟来的经纪人。 “哎哟！子卿，一会儿就轮到你的戏了，这边太热，你还是回祠堂那边吧。” 谢子卿不耐地道：“太吵，烦。” 经纪人觑着谢子卿的脸色，叹口气：“小祖宗，当初这部戏我就说不该接不该接，你非要接。现在好了，闹出这么多事儿来。我看顾笙笙跟沈妄感情好得很，你就别……” “闭嘴！”谢子卿炸了毛，险些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对有夫之妇生出那种念头！我就是……就是……” 谢子卿语塞，眼神转为茫然。 经纪人看着这情窦初开的小少爷，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也是孽缘，谁能想到顾笙笙会是你喜欢的主播呢？” 谢子卿被戳中伤心事，烦躁地一转头，整个人如遭雷击。 顾笙笙就站在不远处，捧着两杯奶茶。 四目相对，顾笙笙立刻转开眼：“我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谢子卿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来不及反应，拔腿就跑。 “哎，子卿！”经纪人尴尬地对顾笙笙道声歉，追着谢子卿跑了。 顾笙笙站在原地，也很尴尬。刚才女孩子们围着她，把她问得招架不住，只好拿了杯奶茶借口找谢子卿才脱身。 谁知就听见了不该听的话。 顾笙笙猛吸了几口奶茶缓和情绪，决定回去找沈妄求抱抱。快走到招待所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谢子卿又回来了。 他挡在顾笙笙前头，红头胀脸地瞪着她。 顾笙笙后退两步，警惕道：“刚才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你不会要打我吧？” 谢子卿根本没理会顾笙笙的小幽默，直愣愣道：“我根本没喜欢你，刚才是我经纪人胡说，你别当真！” 顾笙笙反应平平：“哦。” 谢子卿却更不自在了，半天憋出一句：“就算有，也就那么点。而且我喜欢的是……”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我懂我懂。你喜欢的是旺仔不听话，不是我。” 谢子卿如释重负：“对。现在我知道你结婚了，更不会……” 顾笙笙打断他：“我也要跟你道歉，当初我不能掉马甲，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谢子卿看着她：“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我在你直播间掉马，又害你被私生饭攻击，你不怪我？” “那些是意外。”顾笙笙细数道：“你也帮过我很多啊。你帮我过戏，还帮我解释，最重要的是——” 谢子卿明亮的眼睛露出好奇。 顾笙笙狡黠地笑起来：“帮我撕了顾云烟。” 谢子卿揉揉鼻子：“我只是说了实话。” 两人把话说开，谢子卿心里总算好受点儿。顾笙笙分给他一杯奶茶，两人坐在门槛上喝。 顾笙笙觑着他：“我们以后还能当朋友吧？” 谢子卿道：“我没意见，沈妄同意？” 说着扫视顾笙笙一眼：“沈妄没对你怎么样吧？白天那件事，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跟他解释。” 顾笙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解释什么？” 谢子卿抓抓短发，眼睛都不看顾笙笙：“就你从树上掉下来，我抱……接住你那件事。他那样把你扛走……没对你怎么样吧？” 顾笙笙恍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件事啊。沈妄没对我怎么样，也没误会，你别担心。” 谢子卿不是很信：“我爷爷一辈子没对我奶奶说过重话。我家里有人敢这样对老婆，腿都要被打折。他要是对你家暴，你一定不要忍，我有个堂姐是律师，我可以……” 听着谢子卿越说越扯，顾笙笙无奈打断：“沈妄才不敢家暴我。你放心，我是那种挨打了还忍气吞声的人吗？” 谢子卿抬眼，飞快地扫了顾笙笙一眼。的确不像。 顾笙笙神采飞扬，提到沈妄时杏眸里闪闪发亮，丝毫没有他想象中被吓坏了的可怜样子。 想到自己跟傻子似的瞎操心，谢子卿尴尬地猛吸奶茶，不吭声了。 却听顾笙笙甜甜道：“谢子卿，你是个好人。” 接到好人卡的谢子卿傲慢道：“本少爷一向侠肝义胆，古道热肠。” 顾笙笙抱拳道：“少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你说是就是吧！”谢子卿把奶茶杯子捏扁，一个投篮扔进垃圾桶，心情却莫名好了几分。 谢子卿站起身来：“导演应该吵完架了，我得回片场了。” 顾笙笙笑道：“我回房间，再见。” 谢子卿大步走进夜色里，带着茉莉花香的晚风卷起少年的衣摆，意气飞扬。 顾笙笙的声音猫猫祟祟追上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说好的小狗，你还是会送给我吧……” 少年踉跄了一下。 顾笙笙跟谢子卿把话彻底说开,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跑。推开门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循着香气望去，沈妄穿了衬衣西裤,正在系扣子。顾笙笙进门，他只是淡淡侧目。 顾笙笙心中莫名发虚，挂起甜甜笑意蹭过去：“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沈妄没什么表情,把最上头两颗扣子一一扣紧。 顾笙笙瞥见窗户开着，走过去往下一看,恰恰将门口一片空地收入眼中，想必自己和谢子卿的互动也被沈妄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 眼看着沈妄把衬衫扣子系好,整理妥帖，顾笙笙先发制人,从背后炮弹般弹过去抱住他：“别走！你听我解释！” 沈妄眉尖轻动，从镜子里跟顾笙笙对视。 顾笙笙眼巴巴地看着沈妄：“我……我跟谢子卿刚才可什么也没干,就是聊聊天，我们之间隔了起码一米远,指头都没碰到！” 沈妄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转身，大手直接伸了过来。 顾笙笙紧紧闭上眼：“别捏脸,我明天要拍戏的……嘤。”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头顶，腕间带着被体温熏蒸的淡淡香气,在一瞬间掳获了顾笙笙的所有感官。粗糙指腹抚触头皮，一路激起颤栗的酥麻，最后捏住了敏感后颈。 那只手半天没有再动,顾笙笙忍不住睁开眼，对上了沈妄眼中的笑意。 “你真是只猫？” 被挠一挠就舒服得眯起眼，只差翻出肚皮咕噜咕噜了。 “喵喵喵。”顾笙笙踮脚环住沈妄的脖子,“你又吓唬我！你明明看见了的，还装生气。” 沈妄托着顾笙笙的腰把人抱起来：“我生什么气？气两位小朋友排排坐喝奶茶？” 顾笙笙严肃纠正：“你的小朋友只有我一个。” “连这种醋也吃。”沈妄掂了掂顾笙笙，眸色沉沉：“有些事，小朋友可做不了。” 顾笙笙抵着他额头：“那你穿着衣服要到哪儿去？” “我是刚回屋，准备脱衣服。”沈妄透出笑意，“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顾笙笙脸颊飞红，嗓音变得又软又甜，直白地道：“舍不得沈妄。你舍得我吗？” 顾笙笙杏眸水汪汪，盛着甜酒和蜜糖，沈妄醉倒其中，死而无憾。 …… 150 阳光渐渐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枕边，床上蓬松凌乱被褥动了动，伸出一条纤细雪白的胳膊，斑斑驳驳落了几朵绯色桃花。 “沈妄……”顾笙笙伸手向身畔摸了个空，反被冷飕飕空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艰难地睁开眼：“沈妄？” 房间里哪有沈妄的影子。 沈妄的衣服鞋子都不见了，床头摆着一杯柠檬水，窗帘被空调风吹得起起落落，阳光透过玻璃杯荡漾起伏。 顾笙笙揉揉眼，端起水杯喝一口，却被旁边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吓得喷了出来：“八点了！啊啊啊啊怎么没有人喊我起床！沈言！沈言！” 房间门被推开。 却是沈妄。他手里拿着早餐，就见顾笙笙脱了睡裙背对着房门，正在穿胸衣。晨光里，少女的线条柔软纤细，肌肤流淌牛奶般的光泽，雪白蕾丝胸衣的扣子系在后背，卡在纤巧的蝴蝶骨之间。 顾笙笙越急越出错，怎么也扣不上细小扣子，缎子般乌黑发丝散落至腰窝处，晃动不休。 “沈妄，快帮我。”顾笙笙从镜子里瞧见沈妄，委屈道：“我要迟到了，你怎么没喊我起床？！” “没有迟到，不要急。”沈妄回神，反手掩门，“今天剧组不开工。” 顾笙笙愣了愣：“真的？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临时决定。”沈妄把托盘放下，走过来捧住顾笙笙的脸，他掌心带着阳光的灼热：“就算迟到又怎么样，值得哭吗？” 顾笙笙仰头让沈妄擦脸，道：“我一个人迟到，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都会跟着延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这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而是浪费剧组上下一百多号人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沈妄眯眼：“说实话。” 顾笙笙脱口而出：“张导会骂人。特别凶。” 剧组的女二某次迟到，让张导当众骂哭了，让顾笙笙记忆深刻。 沈妄唇角微勾：“有我在，谁敢骂你？” 顾笙笙严肃道：“那我也不可以迟到，这叫敬业，你懂吗？” 沈妄按着顾笙笙转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一颗颗解开她胸衣系错的扣子，细细蕾丝肩带从白嫩肩头滑落。 灼热呼吸落在肩头，和空调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激得细腻肌肤泛起了一层颤栗。顾笙笙回神，按住隐隐要滑落的胸衣：“我自己系，不用你了。” 沈妄勾住细细肩带不放：“是你要我帮忙。” 顾笙笙往前挣：“现在不用了。” 沈妄便松开手指。 富有弹力的肩带“啪”地弹回去。 顾笙笙：“啊！” 男生们在中二青春期，为了吸引女孩子注意，多多少少有些很讨嫌的行为，其中最可恶的就是扯女生的胸衣肩带。 沈妄从未干过这种事，顾笙笙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今天终于圆满。 两人在房间里撕打十分钟，以沈妄认错完结。顾笙笙这才罢休，高高兴兴去换衣服了。 临安镇临水而建，四周有荷塘千顷，每到夏天，端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今晨下过一场雨，碧绿荷叶上滚动水珠，乌篷船在荷花间穿梭慢摇，呼吸间尽是荷香风露。顾笙笙抱着一束带露的荷花，娇声嫩嗓地哼着古乐府情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顾笙笙将这支歌唱了两遍，眼波流转地看向沈妄，却见他靠在船头合目养神，自己一腔柔情蜜意都付诸流水。 可见沈妄英俊面容被阳光照着，又忍不住摘了一片大荷叶盖在沈妄头上。 绿云罩顶，沈妄敏锐地醒过来：“干什么？” 顾笙笙甜甜道：“给你遮太阳。” “多谢。”沈妄把荷叶摘下来，绿得发光。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莲蓬好吃吗？” 顾笙笙立刻道：“好吃，我给你剥。” 莲叶荷花间，朵朵莲蓬箭一般挺立。顾笙笙仔细挑选，折了一颗饱满嫩绿的莲蓬，莲子还紧紧包在莲房里。 顾笙笙剥出一颗，这莲子是浅绿色，外壳嫩得用指甲一划就开，雪白莲子上裹了层霜似的膜。 顾笙笙把这莲子喂到沈妄嘴边：“啊。” 沈妄提醒：“还没剔莲心……” 顾笙笙直接把莲子塞进他嘴里：“嫩莲子，莲心也是甜的。” 嫩莲子的滋味正如顾笙笙所言，清嫩香甜，与他从前吃过的莲子全然不同。沈妄眉心舒展：“果然是甜的。” 顾笙笙慢悠悠地剥莲子，又哼起了方才那支歌。 沈妄知道她的小心思，唇角带笑：“很好听，是你家乡的小调吗？” 顾笙笙容光焕发：“是宫斗剧里听来的。” 沈妄：“……” 顾笙笙又发现一颗大莲蓬，探出身去够。 沈妄长臂一伸就把那颗莲蓬折了下来，递给顾笙笙：“你不要乱动，小心掉水里去。” “不会的，我从小就在水上玩。”顾笙笙喜滋滋捧着莲蓬，“你快帮我多摘点，回农庄给你熬莲子羹。” 沈妄不为所动：“不吃甜的。” 顾笙笙道：“那就荷叶羹。” 偌大莲塘里，有其他小船悠悠摇过，正是剧组的几个女生：“你看那一对，是笙笙和总裁大人吗？” “好像是的，总裁大人连后脑勺都这么好看。” “总裁大人好浪漫啊！摘花送笙笙姐！你快看快看！” “这朵不错。”又一朵荷花被折下。 几片荷叶铺在船头，上头搁满了半开的荷花莲蓬。 沈妄人高手长，最擅辣手摧花，顾笙笙抱着满捧荷花眼巴巴地指挥：“还有那颗，那颗是嫩的。那朵荷花开得好，我要那朵！” 小船收割机一样往前推进。 女生捧着手机尖叫：“我拍下来了！我偷拍了一张！” “把发给我发给我！” “我发群里去，你们可别外传啊！” “那是肯定的，放心。” …… 泛舟回来已是中午，日头渐渐毒辣，小船摇摇晃晃泊在岸边。 戴着墨镜躺在凉亭里的周未，大老远只看见满船的花，直到顾笙笙忽然从花后头冒出来。 “先生，夫人！”周未忙不迭起身去接。 顾笙笙扬手丢给他一个莲蓬。 周未双手接住，笑道：“谢夫人。” 顾笙笙摆摆手，笑吟吟炫耀道：“都是我亲手摘的。” 沈妄看她一眼。 顾笙笙改口：“我和沈妄亲手摘的。” 周未肃然起敬，举起莲蓬郑重道：“这是先生夫人恩爱的证明，我要带回去贡起来。” 哗啦啦一蓬水珠扑在周未脸上，大捧荷花莲蓬也塞进怀中。沈妄淡淡道：“你很闲？夫人亲手摘的，拿去厨房养起来。” “是……”周未委屈，周未不敢说，“先生夫人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午饭。” 顾笙笙笑道：“不用，今天我要亲自下厨做菜。” 周未眼睛一亮：“那我去叫人准备一下！” 顾笙笙和沈妄回屋冲了个澡，又是一身清爽。她披着一头湿发不好好擦，被沈妄按在梳妆台前。 沈妄吹头发的手法已经很娴熟，吹得顾笙笙直眯眼，一边拿出手机来看。叮叮咚咚的电话和信息就涌了进来。 最新一条消息是席雪儿：“快看这帖子！！！！！” 几个黑色感叹号砸得顾笙笙心里咯噔一下，抓住沈妄的手：“沈妄快看，我是不是又被黑了？” 沈妄关掉电吹风，安静下来：“怎么了？” “我好像又上热搜了。上次这么大动静还是我跟谢子卿传绯闻的时候。”顾笙笙把手机塞给沈妄，“你帮我看。” 沈妄大手安抚地顺她柔顺发丝，点开帖子。 顾笙笙眼巴巴看着他。 沈妄没什么表情，拇指飞快划过屏幕，一目十行，神色有些古怪，把手机还给顾笙笙：“你自己看。” 顾笙笙一头雾水，看着沈妄的神色不像坏事，忐忑地接过手机。 界面是熟悉的八卦论坛，一条夸张标题后有个鲜红“热门”：“嗑到了磕到了！总裁大人和顾笙笙泛舟赏花，点击就看总裁夫妇虐狗！” 楼主：“我朋友是《甜水村》剧组打杂的，这张照片热腾腾新出炉，是我朋友冒死偷拍的，大家抓紧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删了。” 主楼照片拍得很美，风压荷叶，不远处小舟上的男人背影挺拔，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修长的手折下一支荷花递给身边人，低头时似有无限温柔。顾笙笙只露出半边小脸，撒娇地仰头看人，艳压满池鲜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除了啊啊啊啊啊我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kswlkswl” “有没有总裁正面照，我要正面照！” “反差萌果然致命，总裁原来这么温柔。” “这是哪里？我现在就飞过去！” 帖子里一片欢腾，有个叫“狐狸大小姐”的破坏气氛：“正脸都没露的照片就说是沈妄和顾笙笙，楼主骗鬼呢。” 也有人道：“我也觉得顾笙笙炒作咖。还有那个什么总裁，自己买的热搜吧。” 狐狸大小姐立刻调转枪头：“贱民闭嘴！沈妄需要炒作？用你愚蠢的脑瓜子想一想再来说话。” 把那人骂跑后，狐狸大小姐继续开喷：“这地方看着又脏又破，沈妄会去这种地方玩？” 底下有人道：“啊不然嘞？总裁就只能去马尔代夫和瑞士？” 狐狸大小姐：“不是吗？谁要去这种乡下地方。” “哪来的凡尔赛公主，你家有矿吗？” 狐狸大小姐：“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真的有病。” 顾笙笙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个狐狸大小姐是不是认识你？她上次在帖子里也特别维护你来着。” 沈妄不感兴趣：“我不认识这种无聊的人。倒是这照片是谁偷拍，谁传出去的，我派人查一查。” 这照片是在荷塘拍的，又是“剧组内部人士”，实在很容易排查。不到十分钟，周未和保镖就把罪魁祸首提来了。 是剧组的女三姜宁。 姜宁哭哭啼啼：“呜呜呜呜笙笙姐对不起，我拍那张照片没有恶意的，我也不知道谁往外传的，对不起对不起……” 姜宁拍完那张照片只分享给同行的几人，也叮嘱过不要往外发，谁知道十分钟后就上了热搜，她自己也吓得不轻。 顾笙笙见她哭得可怜，转头去看沈妄。 沈妄眼神冷峻。沈妄不介意自己跟顾笙笙的恩爱八卦在网上传一传，可有人敢偷拍他和顾笙笙的私生活发到网上，他绝不会轻饶。 沈妄气场骇人，姜宁被他冷冷盯了一眼，腿都软了：“呜呜呜呜笙笙姐，你知道我一向很喜欢你的，也很喜欢你和总裁大人的cp，我只是觉得你们很般配才偷拍了一张，我真的没有恶意，对不起……” 顾笙笙听她讲完来龙去脉，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对姜宁印象不错，是个挺单纯的女生。可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偷拍别人照片还流传出去，这种行为在圈内是很忌讳的。 要是对当事人或剧组造成了什么负面影响，绝对够她吃不了兜着走。 姜宁听了顾笙笙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笙笙递给她一张纸巾：“还好这次没什么大事，我也没生你的气，你以后注意点。” 姜宁没想到顾笙笙这样好说话，感激地说了一大通，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妄。 沈妄凤眸冷冷睨过来，落在顾笙笙身上时又转为温柔：“我听你的。” 顾笙笙对姜宁笑道：“好了。没事了。” 姜宁逃出生天，一路泪奔：呜呜呜我嗑的cp就是rio！！！ 看着姜宁嘤嘤嘤跑走了，顾笙笙有些茫然：“都说不追究她了，怎么还哭？” 沈妄不理会，专注地滑动手机，拇指轻点屏幕。 顾笙笙决不允许沈妄不理自己，挤进沈妄怀里，扳过他的手机来看：“你在看什么？” 沈妄纵容地由着她抢。 只见沈妄把每一条夸奖他和顾笙笙般配的评论都点赞了。 顾笙笙批评道：“沈妄同学，虚荣心太强了要不得。” 说罢，迅速点赞了几条夸奖她长得美的评论。 沈妄轻抚猫猫头：“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肚子咕咕叫起来，终于想起正事，又手牵手去厨房了。 叮咚，“旺仔不听话”上线了。 镜头一开，大捧鲜灵灵荷花莲蓬跃然屏幕上。这是一间充满农家乐风味的大厨房，顾笙笙穿一条细肩带白色连衣裙，明艳动人。 开屏就是美颜爆击。 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在以几何倍数飞快上涨。顾笙笙掉马后陆续直播过几次，直播间人气也没这么夸张过。 “啊啊啊那照片是真的！这里是临安城的避暑山庄！别看只是个小地方，荷花敲美，很多剧组来拍戏的！” “查了下临安城，甜水村剧组就在附近拍戏，看来是总裁去探班了？” “实锤！” “磕到了磕到了！” 顾笙笙笑道：“大家猜得没错，我们今天在避暑山庄游玩，还去荷塘采了些新鲜莲子，准备做一道荷叶羹。” 就在顾笙笙这句话说完时，弹幕井喷。 “我们？我跟谁？总裁果然来了！” “我不想看做菜，我要看总裁大人，总裁大人看我！” “看看旺仔，球球了！” “求求让总裁大人出个镜吧” “其实总裁大人根本不在对不对？” “+1” “+2” 顾笙笙的笑容逐渐凝固，忿忿瞪向一边的沈妄。 沈妄察觉到顾笙笙的视线，把手伸过来，掌心向上，躺着一小把白嫩嫩的莲子。 顾笙笙喵地翻出了肚皮。 于是旺仔不听话的直播过程中，主播堂而皇之地盖住镜头，凑到沈妄怀里吃莲子去了。 沈妄有一双被网友称为艺术品的手，剥出来的莲子却坑坑洼洼，丑得不像话。 顾笙笙把莲子全部吃光，竖起两根拇指为沈妄点赞：“好甜。” 沈妄眼神温柔。 顾笙笙把一个莲蓬塞他手中：“多剥点儿，还要吃。” 沈妄唇角扯平。 屏幕那头的网友一片茫然。 “主播还在吗？这里还有等着直播的可怜小观众呢。” “哈喽？” “总裁夫妇在亲亲，请大家不要打扰。” “我证明，是我拉的帘子。” 眼看着弹幕就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顾笙笙咳嗽一声，将镜头向沈妄的方向转去。 灶台边，沈妄坐在一只高脚凳上，长腿舒展，白衬衫卷到手肘处，正慢慢地剥莲蓬。 他半垂着头，眉骨到鼻梁的线条优越过人。 弹幕鸡叫起来：“啊啊啊啊！霸道总裁美貌杀人事件！” 不过一瞬,顾笙笙就把镜头转开了：“大家看见了，在的。” 弹幕持续鸡叫，礼物乱飞：“白衬衫黑西裤,取向狙击，我死了！” “我要在哥哥的腿上攀岩！” “腰部以下大家看清了吗？” “总裁大人的手跟我梦中一模一样” “重金球再看一眼总裁大人的脸！十个奔驰够不够？” 顾笙笙甜甜一笑：“这里是美食直播，请大家专注美食哦。我今天要做旺仔点名想吃的荷叶羹。” 沈妄听见“旺仔”二字,凤眸凉凉瞥了过来。 顾笙笙面不改色接着道：“所以我要做得格外用心。请大家跟着我认真学。” 沈妄唇角微勾。 “哦哦哦哦哦哦旺仔！自从get到这个昵称，我去把旧视频都翻出来磕了,处处糖！” “旺仔这个昵称跟总裁大人好反差萌233333” “看看旺仔，求求了” 任由弹幕鸡声一片,顾笙笙洗了手开始认认真真做菜。 顾笙笙掀起两片荷叶，从荷塘刚摘的荷叶新鲜碧绿,几下撕成小片切碎，加水后打出汁水来,再倒进面粉中揉成嫩绿色面团。 顾笙笙将面团搓成一颗颗小圆子备用。又从灶上娶了一锅鸡汤。这鸡汤熬得入味，顾笙笙将面上的油花撇去,重新调味，煮滚后倒入小圆子。 “看着就很好吃！我在夏天都没胃口吃饭，看见这个我馋了。” “我好像学会了,又似乎没学会。” “北方没有荷叶，失败在第一步。” 过了半分钟,顾笙笙就用抹布垫着手，将荷叶羹连汤倒进瓷碗中。只见碧绿色小圆子在淡白色高汤里沉浮，清爽悦目。 沈妄看着顾笙笙端起滚烫砂锅,不放心地走过来看。 弹幕只能看见沈妄半边胳膊，嚷嚷起来：“看看总裁！看看总裁！” 顾笙笙甜甜一笑，拿起盐罐子：“再加一点盐调味就行了。” “让总裁加盐！我朋友临死前想重温名场面,球球了！” “看看总裁！看看总裁！” “看看总裁！看看总裁！” 飞驰而过的弹幕排起了队形。 顾笙笙莫名感觉这是一群叫哑了嗓子的鸡崽。 顾笙笙小声征求沈妄的意见：“要不然满足一下他们？” 沈妄淡淡：“我无所谓。” 顾笙笙就把盐罐递到了沈妄的手上。 弹幕爆发出一阵刷屏的“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我梦中的手！” “我好了，徐徐躺下。” 151 “我先舔为敬！总裁的手我太可了，手腕上的青筋，啊我没了！” 只见雪白而不带一丝褶皱的袖口半卷，露出半截冷硬腕骨，指节修长有力，透着一股难言的矜贵。 这只手捏着瓷勺的模样，也优雅得像在执笔。 雪白盐粒纷纷扬扬洒入汤中。 “慢着！”顾笙笙只是迟了一秒，就眼睁睁看着沈妄自信地将满满一勺盐倒进了汤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鸡叫弹幕队形被打乱。 “盐巴是不是有点多？” “管它呢，啊就完事儿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再见！”顾笙笙急匆匆中断直播，抓起大汤勺试图抢救莲叶羹。 可盐粒一进热汤就杳然无踪。 顾笙笙徒劳地搅了搅汤：“盐好像有点……有点多了。” 沈妄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决策性失误的：“不多，我口味重。” 顾笙笙斜眼，舀起汤吹了吹，然后举到沈妄唇边。 “……尝尝？” 沈妄菱唇微动，盯着汤半天，还是张口喝了。 顾笙笙期待道：“怎么样？” 沈妄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到水龙头边，开水漱口。 顾笙笙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舀起一勺汤舔了口，一股强烈的咸味麻痹了舌尖：“呕……” 顾笙笙脸都皱成了一团。鸡汤本就有少许咸味，沈妄那满满一勺盐下去，汤只剩下了一味的咸，发苦发齁。 顾笙笙揭开锅盖，从砂锅里又倒出半罐子鸡汤，撇掉油后把莲叶羹倒进去，重新煮滚调味。 一碗莲叶羹变成了一大碗。 顾笙笙搅了搅汤，闻着荷叶独有的清淡香气，满意地舀起一勺。 沈妄漱完口回来，见状立刻拦住顾笙笙：“别喝，倒掉吧。” “我重新加工过的，不咸了。”顾笙笙把勺子喂到沈妄唇边，“你尝尝看。” 沈妄喉咙还在隐隐发疼，可没有人能拒绝顾笙笙期待的眼神。 一口汤入喉，沈妄眉心舒展。 顾笙笙果然妙手回春，原本齁咸发苦的汤中和后，又恢复了清爽鲜香的口感，细细品尝还有荷叶香气萦绕舌尖。 沈妄就着顾笙笙的手喝了一口又一口，莲叶羹清淡甘香，瞬间抚平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热感。 顾笙笙抿着唇，笑意从眼里往外冒。待沈妄冷眼看过来，赶紧道：“你饿不饿？叫他们开饭吧。” 临安城最出名的不仅是荷花，古建筑，还有美食。农庄准备的特色菜味美量大，滋味独到，沈言和周未受到顾笙笙的邀请，也一起坐下吃饭。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大家都饿坏了。顾笙笙煮的一碗荷叶羹放在桌子正中间，最受欢迎。 周未喝得眉飞色舞，彩虹屁一串串往外冒。 沈言则极有眼色，添饭盛汤周到细致，就是末了还不忘隐秘地白一眼埋头傻吃的周未。 顾笙笙挺高兴：“周未爱喝我做的汤，下次给沈妄带汤的时候，给你也带一份。” “好……”周未脱口而出的“好”在沈妄的冷眼中硬生生转了个弯，“……嗨，怎么敢辛苦夫人呢，我们公司食堂福利很好的。” 顾笙笙笑道：“那好吧。” 不，夫人，再坚持一下！再劝我一句！这就放弃了？！周未心中泣血。 沈妄冷冷喝汤，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这爱出洋相的家伙。 然后就看着周未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伸手，舀走了最后一碗莲叶羹，连小圆子都捞干净了。 周未顶着沈妄的眼刀埋头拼命喝，夫人做的菜滋味太好了，他一年到头才能蹭到几次啊。呜呜呜夫人你真的不再劝我一次吗？ 顾笙笙似乎听到周未内心的呼唤，向他看过来：“这回李竟怎么没跟来？” 沈妄才要回答，周未就道：“我跟了先生很多年了，先生的贴身助理只有我一个，私人出行向来是带我的。” 周未还强调了“贴身助理”四个字，还含情脉脉地看向沈妄。 沈妄顿时放下了筷子。 午后，沈妄带着周未回房处理些公务。顾笙笙在凉亭里剥莲子剔莲心，打算做些糖莲子，沈言帮顾笙笙打下手。 两人闲聊，提起周未方才喝汤的馋样，都忍不住笑。 顾笙笙道：“周未真的跟了沈妄很多年吗？” 沈言表情迟疑，顾笙笙道：“你跟我说，怕什么？” 沈言小心道：“那我说了，您可别告诉大堂哥是我说的？” 顾笙笙有些不解：“周未的身上有什么不能提的秘密吗？莫非他是沈妄的……” 沈妄的三个助理中，李竟是只笑面虎，黑白通吃，曲眉身为女人能一路做到沈妄的特助，能力自然也是一流。只有周未，跟在沈妄身边多年，还是一股子傻气。而沈妄平时脾气那么坏，那么挑剔，对周未倒很宽容。 顾笙笙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我就知道！他跟沈妄是同父异母……” 眼看着顾笙笙越想越歪，沈言忙打断：“不是不是！周未可不是沈家的人，他是沈家园丁的孙子。” 顾笙笙睁大眼睛：“我们家的老园丁？” 沈言道：“对。” 这件事在沈家是个禁忌，沈言也是听其他人隐约提过，说得支离破碎。 顾笙笙想起爷爷曾经告诉自己的事，却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沈妄年幼失母。后妈柳萍不敢明着对沈妄做什么，可对一个小小孩子来说，被彻底孤立和忽视才是最难以承受的。 整座别墅的人都把沈妄当作空气，先前还衣食无忧，今佣人们见男主人沈国昌不理会，沈妄又自闭不语，于是渐渐变本加厉，动辄将沈妄关在地下室，缺衣少食。 只有沈家的老园丁看不下去，时常偷偷为沈妄送饭。老园丁的孙子周未也常来跟沈妄一块玩，两人还养了只小狗。 沈妄和一个低贱下人的孩子玩，柳萍是不理会的。沈妄也因此过了段正常同龄人该有的日子。 顾笙笙心中稍感安慰，就听沈言话锋一转：“后来不知怎么，开始传闻大堂哥精神失常，把自己养的小狗都杀了。” 顾笙笙惊得直起身来。沈言忙道：“其实哪儿是大堂哥干的，我偷偷听沈世恩提过，是他和沈霆琛那一伙跟班闲来无事，把那条小狗拴在紫藤花架下，用石头活活砸死了。” 沈言继续道：“……大堂哥为了小狗砸烂了他脑袋，被关在地下室好多天。” 顾笙笙低声道：“沈妄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啊。” 沈言见顾笙笙眼圈通红，忙道：“沈世恩也算遭了报应，大堂哥后来见他一次打一次，他身上就没几根骨头没断过的。” 顾笙笙将眼泪忍回去，才道：“可这件事里好像没有周未。” “那一次是周未跑去跟爷爷报的信。后来爷爷一直资助周未上大学，等大堂哥毕业回国，周未就一直跟着他了。” 沈言叹口气，语气中颇有羡慕：“咱们沈家旁枝的儿子也没几个过得比周未强的。连沈世恩见了周未都要惧三分，谁不羡慕他命好。” 顾笙笙冷冷道：“可他们当初谁对沈妄施过半点善意？” 给过沈妄丁点温情的老园丁，至今在沈家别墅里荣养。救过沈妄的周未，是沈妄身边最得意的助理。 然而当初那些漠视，欺辱过沈妄的亲戚和帮凶，至今还扒在沈妄一手经营的沈氏上吸血沾光。 沈妄这种人，凭什么被称作原书里的第一反派？而抢走了沈妄一切的沈霆琛，却能占尽风光，得个花团锦簇的结局。 顾笙笙越想越气，眼圈红得要滴出水来。 沈言看见她这模样，深悔自己多嘴，在旁小心劝着。 顾笙笙只想马上见到沈妄，急匆匆地往房间走，迎面险些撞上周未。 “夫人您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周未忙不迭道歉。 顾笙笙眼圈红红地看着周未，她天生一双含情目，此时眼中仿佛有柔情万千：“周未，以后我每天给沈妄送汤，都有你的一份。” 周未忽然惊恐：“夫人，我……我对先生一片赤胆忠心，您……” “怎么回事？” 低沉嗓音响起，沈妄出现在门口，就看见周未一副傻相，而顾笙笙红着眼。 沈妄一把将顾笙笙捞进怀里，凤眸凌厉扫到周未脸上：“你惹她了？” 周未百口莫辩。 门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沈妄把顾笙笙抱到桌上，想看看她的脸，可顾笙笙直往他怀里埋：“抱。” 奶声奶气。沈妄环抱住她，嗓音低沉磁性：“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顾笙笙摇摇头：“没有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想撒娇了。沈妄下巴搁在她发顶，感受着顾笙笙紧紧环抱自己的力道，唇角微扬。 沈妄陪着顾笙笙在剧组一共待了三天。 顾笙笙拍戏时，沈妄就呆在房间里工作。等顾笙笙回来，两人或去镇上游玩，或者在房间里黏着，谁也不觉得腻。 剧组众人把两人恩爱的劲头看在眼中，羡慕嫉妒兼而有之，却都很欢迎这位大总裁继续在剧组待着——谁不喜欢每天派送的点心冷饮和高档餐？ 谢子卿也住在这座楼里，总有跟沈妄碰面的时候。不过他远远瞧见沈妄掉头就走了，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拍戏时顾笙笙也问过他原因，谢子卿的原话是“怕被你们身上的粉色泡泡闪瞎狗眼”。 顾笙笙笑得前仰后合。 顾笙笙跟谢子卿的友谊，在分享狗狗照片中突飞猛进。谢子卿家的大狗临盆在即，搞得顾笙笙也跟着紧张，每天都要问一遍“确定能生出黄毛黑尾巴的小狗吗”？ 谢子卿出离愤怒：“父母都是黑背，能生不出来？你是在质疑我家大狗出轨吗？！” 顾笙笙得到保证，快乐收工：“拜。” 今天顾笙笙的表现很好，几场戏都是一遍过，才下午一点多就收工了。今天可以跟沈妄进城玩。 顾笙笙喜滋滋盘算着，一进门就见沈妄正站在窗边在打电话。 顾笙笙蹑手蹑脚走过去，猛地扑到沈妄背上。 沈妄回手捞住她，语气却冷冽如冰：“马上联络专家，。派人守住老爷子的病房，不准沈家那群人接近。” 顾笙笙一惊，慌忙扯了扯沈妄的衣袖。 沈妄反手握住顾笙笙的手。只听他说了几句，忽然换了个语调；“您老怎么样了？” 沈妄只会用这种语调对一个人讲话。顾笙笙用口型问：“是爷爷？” 沈妄点点头。 顾笙笙听不见爷爷在说什么，沈妄的回答又简短，她根本听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妄。 幸而周未来了。顾笙笙立刻冲过去问他：“爷爷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周未小声向顾笙笙解释来龙去脉。还是为了沈霆琛捅的大篓子。 沈妄不为沈霆琛兜底，沈霆琛自己搞不定，柳萍就撺掇着股东去找老爷子。 周未小心道：“老爷子心急，不小心跌了一跤。听医生说有中风先兆，叫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笙笙急道：“这么严重？！身边也没人看着吗？” 周未道：“先生明明安排了人手，也不知道怎么被她钻了空子，还是让老爷子知道了这事。” 周未说得委婉，顾笙笙直截了当道：“哪里是柳萍会钻空子，是爷爷自己放心不下，舍不得不管。” 周未不敢吭声了。 顾笙笙想着沈老爷子的病情，心急如焚。还好沈妄终于将手机递给她：“笙笙，爷爷想跟你说话。” 顾笙笙一把抢过手机贴在耳边：“爷爷！您怎么样了？您没事吧？” 沈老爷子的嗓音有些虚弱，慈爱道：“笙笙啊。爷爷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是沈妄这小子大惊小怪。” 老人家跌倒可大可小。顾笙笙想着过年时沈老爷子还老当益壮的模样，越发地担心了：“我跟沈妄一块回去看您。” 沈老爷子带着老派人特有的思维：“别，工作要紧。你在剧组要好好表现，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是靠关系进去的，得演好了。” 末了，又加一句：“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沈妄说！沈妄不护着你，还有爷爷呢。” 顾笙笙鼻子发酸，堵得说不出话了。 沈妄大手罩住她后脑按进怀里，把手机接过去：“您好好养着，病房谁也不许放进去，等我回去。” 沈老爷子还道：“你难得休息，好好陪陪笙笙，我这边……” “我马上回去。”沈妄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笙笙带着哭腔批评他：“你怎么这样跟爷爷说话。” 待抬起头，却看见沈妄紧绷的下颌和唇角。 沈妄忽然一把抱住了顾笙笙，结实胳膊将她勒得发痛，像要将她揉进骨血：“在这个世上，我在乎的只有你和爷爷，也只有你们……” 顾笙笙的心像被狠狠揉了一下。她都这样担心爷爷，何况是从小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沈妄？ 顾笙笙忍着疼，抬手回抱住沈妄，学着沈妄平时安抚自己那样轻拍他后背：“爷爷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在顾笙笙一声声温柔安抚中，沈妄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他松开顾笙笙，掀起她的袖子：“捏痛了吗？” 白嫩胳膊上俨然三道指痕，鲜红刺目。 顾笙笙摇摇头，埋进沈妄怀里：“不疼。” 两人静静相拥。 门被敲了三声，周未在门口道：“先生，车准备好了。张导演他们也来送您。” 沈妄低头看顾笙笙。 顾笙笙很乖地推他：“你快点去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沈妄离开了。 顾笙笙打开冰箱一顿翻找，只有昨天在镇上买的一盒鸡蛋糕。顾笙笙无奈，将灵力注入蛋糕里。 也不知道沈老爷子生病了能不能吃蛋糕。 顾笙笙捧着蛋糕盒子，急匆匆下楼。 恰好看见张导正在跟沈妄道别。 沈妄脸色如常，对导演点点头：“这两天给张导添麻烦了。” 张导受宠若惊，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这几天天气预报都是高温警报，我们倒是沾了笙笙的光，好好歇了几天。” 顾笙笙没兴趣听他们寒暄，只恹恹地走到沈妄身边。张导说了几句就识趣地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顾笙笙把点心盒子塞进沈妄手里，道：“这个你带给爷爷，说是我送给爷爷的。” 沈妄道：“这是你昨天在镇上买的。” “……心意是一样的。你跟爷爷说，一定要吃光。”顾笙笙反复交代，见沈妄眼神微凝，又急忙补充，“我在剧组不方便，你告诉爷爷，等我回去就亲手给他做琥珀核桃，佛跳墙，爷爷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他做。” 沈妄揉了揉她发顶：“我会转告爷爷。” 低调的黑车缓缓驶来，周未下车开门：“先生，上车吧。” 沈妄深深看顾笙笙一眼，坐上了车。顾笙笙扒在车门上，强调：“蛋糕要给爷爷吃！爷爷的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妄一一应了：“等拍完戏，我马上派人接你回家。” 顾笙笙想不到什么要嘱咐的了。跟沈妄四目相对，杏眸里又泛起了雾气。 沈妄狠狠心，关上车窗。 汽车开走了。 顾笙笙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黑色轿车，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被抛弃的深深委屈感。 在这悲伤时刻，一道清亮嗓音在背后懒懒响起：“你在这儿站五分钟了，内心戏要不要演这么久？” 顾笙笙酝酿的悲伤气氛被戳破，怒而回头。 只见谢子卿晒得黝黑，穿着破褂子吊儿郎当地蹲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啃着个李子，活脱脱一个山村小痞子。 自从两人做起了朋友，谢子卿好像在顾笙笙面前放飞了自我，中二程度和烦人程度与日俱增，拍戏的时候没少跟顾笙笙抬杠。 顾笙笙怒道：“谢子卿，你很烦！” 她发脾气都是奶声奶气的。 谢子卿继续啃李子：“我不是沈妄，你在这儿发脾气可没人哄你。” 听到沈妄的名字，顾笙笙忽然一撇嘴，睫毛急促地眨了起来。 谢子卿尾巴炸开了。他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讯号：“喂喂喂你别哭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顾笙笙背过身去，用力擦了把眼睛：“我没哭，嫌你烦而已！” “真哭了？”谢子卿吓得李子都掉了。他家的姐姐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刁蛮，从来只有把他气哭，可从没他把女生气哭的份。 谢子卿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我来找你是想给你看狗崽的。我家大狗生了！” 顾笙笙竖起耳朵。 谢子卿跳下地，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家里刚给我发的照片和视频，你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小狗。” 顾笙笙破涕为笑：“快让我看看！” 照片上是一只漂亮的黑背大狗侧卧在窝里，几只肉墩墩的小狗趴在它怀中。 谢子卿放大照片，指着其中一只：“这个毛色跟你想要的一样，就是小了点儿，得好好养一养。” 顾笙笙认真看了看，失望道：“好像老鼠。” “才出生，长大点很可爱的。”谢子卿不乐意了，“我家的狗很漂亮，你看大狗就知道。” 那只母狗的确漂亮，皮毛油光水滑，而且顾笙笙竟能从一只狗的气质上看出高贵来。 顾笙笙再看那只小肉墩，也喜欢了：“怪不得大家都说谢家出美人，你们家连猫猫狗狗都特别好看。” 谢子卿毫不谦虚：“我家最早的一条狗就是黑背，又威风又聪明，这些小狗都是它的后代，一代代养下来，品相没得说。你这只小狗我可是费尽力气从我堂哥手里截下的，你要怎么谢我？” 顾笙笙毫不犹豫：“我一定重谢你！” 谢子卿惊讶道：“这么大方？” 152 顾笙笙喜滋滋盯着照片上的小狗：“这只小狗跟沈妄以前养的那只好像，我当然要谢你。对了，你会不会训练它叼树枝？” 谢子卿扬声：“你是要送给沈妄的？” “不然呢？”顾笙笙道，“给沈妄不就等于给我吗？” 谢子卿不爽道：“沈妄一看就戾气重，别把我家小狗吓着了。还有，我家小狗小猫都养得可金贵，休想让它叼什么破树枝。” 顾笙笙竖起两根手指：“上次我煲的海带排骨汤……” 谢子卿一秒改口：“狗叼树枝是天性，就算弱智小狗也会叼，别担心。” 顾笙笙当天晚上一点多才接到沈妄的消息：“睡了吗？” 顾笙笙一秒就把电话打过去：“我没睡着。爷爷怎么样了？” 沈妄嗓音嘶哑，透着一股在他身上很难见到的疲倦：“没有大碍。只是以后要格外当心，有中风征兆。” 顾笙笙怒道：“都怪沈霆琛！爷爷以前身体很好的。” 沈妄哄她：“你不用操心，这里有我。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拍戏？早点睡。” 顾笙笙又道：“蛋糕你让爷爷吃了吗？” 沈妄道：“老爷子醒了以后，吃了一块，夸你很有孝心，精神都好多了。” 顾笙笙放下心来，还是舍不得挂电话：“你今晚回去休息吗？” 沈妄道：“我会照顾自己，你别担心我。” 顾笙笙便知道他要在病房陪护了。她心疼道：“你嗓子都哑了，让周未给你泡些清火的花茶。” 沈妄一一应了：“这么想我，就快点拍完戏回来。” 顾笙笙委屈道：“我以后再也不拍戏了，要跟你分开好久。” 沈妄呼吸一沉：“真的？” 顾笙笙用力保证：“真的。” 沈妄终于沉沉呼出一口气，倦怠嗓音里透出笑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眨眼已是盛夏,a城热浪滚滚，水泥森林里明亮玻璃处处反射刺目阳光，只有路边浅紫嫩绿的紫荆花投下一点荫凉。 车里冷气充足。顾笙笙靠在皮质靠垫上,昏昏欲睡。她昨天在剧组拍杀青戏，拍到天亮，又马不停蹄坐飞机回a城,娇贵的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沈言拿出毛毯小心地给她盖上，顾笙笙睫毛一动：“医院到了吗？” “还没。”沈言道,“笙笙姐，你刚从剧组回来也累了,不如先回家休息，明天再去看老爷子？” 顾笙笙打个呵欠：“不行。爷爷住院这么久,我没回来探望已经很不孝顺了，怎么也得先看看爷爷。” 沈言笑道：“这些日子大堂哥一直在医院照顾爷爷,跟你照顾也是一样的，夫妻一体嘛。” 一句“夫妻一体”说得顾笙笙心花怒放,也没了睡意，捧着手机给沈妄发消息。 “猫猫探头.jpg” “我到a城了！” 沈妄回复得很快：“来公司？我让人买了你爱吃的蛋糕。” 顾笙笙眼眸发亮，随即耷拉下小脑袋：“我跟爷爷说了,要先去医院看爷爷。” 沈妄道：“这么乖，爷爷会很高兴。我今天不能陪你去医院了,有事要忙。” 顾笙笙：“委屈猫猫头.jpg” 沈妄立刻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顾笙笙盯着看了一会儿，戴上耳机才点开。 低磁嗓音在耳边低语，激得顾笙笙耳根发红,电流般酥麻感沿着脊背一圈圈扩散开来。 好险没点外放，否则又要被锁文了。 顾笙笙发了个奶猫打人动图，又黏糊糊地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呀？” “你今天能早点回家吗？我有个惊喜给你。” 迅速撤回,又改成一句：“你今天能早点回家吗？” 沈妄：“能。我准时回家。” 顾笙笙松口气，还好沈妄没看见。 沈妄又发来一条消息：“小企鹅转圈圈.gif” 顾笙笙：“……你看见了吧？” 沈妄一秒恢复正常：“看见什么？” 顾笙笙心中狐疑，又怕越说越引起沈妄疑心，就匆匆道：“到医院了，我先下车啦，晚上见！” 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坪上，顾笙笙戴上墨镜，下车。 vip病房外的走廊上，乌压压围着一群沈家亲戚，或坐或站，笑吟吟谈论八卦，众星捧月的中心自然是柳萍。 白惨惨墙上“重症病房请保持安静”的字样，映着这群人喜气洋洋脸庞，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顾笙笙杏眸一凛，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清脆声响惊醒众人。 方才还围着柳萍的众人，刷地围拢向顾笙笙，个个殷勤恭敬。 “我们的大明星来了！笙笙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拍戏辛苦吗？一下飞机就来看老爷子了，真是孝顺。” “还没到探视的时候呢，来得真早！” 顾笙笙拧了拧眉心。沈言立刻张开双臂挡住众人，淡笑道：“大堂嫂累了。大家回头再叙吧。” 沈言不过一个小小旁枝女儿，从前还在沈家打秋风，现在却跟在顾笙笙身边，穿戴气度都截然不同，叫沈家其他人更是动起了巴结顾笙笙的心思。 众人忙道：“对对对，快来这边坐下，歇着等！” 病房外只有两张休息的长凳，几个亲戚女人站起身让出位置来。顾笙笙杏眸流转，懒洋洋瞥向坐在另一条长凳。 全场登时安静下去。 柳萍正跟沈家萱坐在长凳上。从顾笙笙出现开始，众人就围着她转，柳萍却仍维持着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 直到一双红色细跟系带高跟鞋站在她眼前。 沈家萱偷偷扯了下柳萍：“妈，她……” 柳萍沉得住气，笑笑地站起身来：“笙笙，你刚飞回来也累了，坐在这休息休息？” 顾笙笙摘下墨镜，露出清泠泠杏眸。她甜嫩嗓音带一点奶气，却透着与沈妄如出一辙的傲慢：“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柳萍笑容僵在脸上。 沈家萱怒道：“你怎么跟我妈妈说话的？你别以为自己嫁给沈妄就是沈家人了，说到底你在这个家是外人，爷爷是我的亲爷爷！” “沈妄还是我亲老公呢。”顾笙笙唇角浮现冷笑，“你哥闯的祸为什么要求沈妄帮忙？还害得爷爷住院？” 沈家萱语塞：“你！” 柳萍按住女儿，看着顾笙笙温声细语：“你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这件事是沈妄自己扛下的，要真是我们霆琛闯的祸，他为什么要帮忙？他可从没把霆琛当过弟弟看待。” “为什么？沈妄为什么养着你们一帮吸血鬼你们心里不清楚吗？”顾笙笙怒极反笑，像看着垃圾一样盯着她；“老爷子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们还逼上门来，害死了爷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柳萍索性撕破脸来：“你话可不能乱说。站在这儿的人，哪个不真心孝敬老爷子？哪个想老爷子出事？” “你最好是。我要是你们，一定天天烧香拜佛保佑爷爷长命百岁。”顾笙笙抱臂冷笑，一一扫过众人的脸：“爷爷要是驾鹤西归，你们这群——” 顾笙笙尾音拖长，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与沈妄如出一辙。她话未说尽，却如同当头棒喝。 沈妄有多厌恶他们，他们心里最清楚。他们也知道这尊煞神冷心冷肺，唯一能挟制他的就是老爷子。 所以他们才想着能多捞一笔是一笔，只怕等沈老爷子一去，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可沈老爷子身子想来康健，众人总以为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还能再庇佑他们几十年。 可昨天沈老爷子直接被送进icu。要是这一关过不去，以后沈家当家主母岂不就是顾笙笙？ 柳萍察觉沈家众人心思浮动，暗暗咬牙，忽而笑道：“老爷子近来身子不好，我正跟霆琛商量，早日跟皇甫小姐将事定下，冲冲喜，老爷子兴许就好了。” 她言下之意，暗示沈霆琛和皇甫家大小姐的婚事有望，不由得让沈家众人再次动摇。 有人小声道：“那可是皇甫家！全家只有唯一一个女儿，娶了她就等于继承了整个皇甫家的家业。” “霆琛要是娶了她，将来岂不是……” 那人不敢再说下去，未竟之意大家都懂：沈霆琛娶了皇甫家大小姐，等于吃了一大笔绝户财，所拥有的势力财力甚至能与沈妄相抗衡。 顾笙笙听得好笑，嘲讽道：“沈霆琛真有孝心，不如长跪在病房外聊表歉意。好过在这白日做梦，攀扯人家清白姑娘。” 这话诛心了。众人互相交换眼神，老爷子这些日子为了沈霆琛的事卧病不起，却没见沈霆琛来探过几次，还不如他们这群亲戚。 柳萍脸色微变，沈家萱已抢白道：“我哥冲喜怎么就不算尽孝了？当初沈妄娶了你冲喜，不是活过来了吗？” 话音未落，脸上“啪”地被甩了一巴掌，耳朵里嗡嗡作响。 顾笙笙杏眸圆瞪：“你还敢提！你们对沈妄做过什么事，自己不记得吗？” 沈家萱捂着脸，懵了：“你……你敢打我？你，我跟你拼了！” 沈言慌忙拦住：“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跟大嫂动手？” 沈家萱的手被沈言紧紧抓住，脸上又挨了顾笙笙一巴掌。 两个耳光惊住了沈家众人，潮水般退开，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顾笙笙身边的保镖则刷地围拢到顾笙笙身边，个个铁塔一般，虎视眈眈。 顾笙笙隔空对上柳萍的眼睛，指桑骂槐：“这一巴掌，是教你尊敬长辈。你妈不教你，我教你。” 柳萍看着顾笙笙美艳绝伦的脸，她领教过刘雅婷的巴掌，顾笙笙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比她母亲还要有杀气。 柳萍只觉得头皮隐隐作痛，她头上那一小块至今没能长出头发，都得用假发片遮着，慌忙将沈家萱拉住。 沈家萱也被这群保镖吓住，借机躲在母亲身后：“妈。她打我！你看啊，她在爷爷病房外就敢打我，我要告诉爷爷！” 顾笙笙扬起下巴：“打的就是你！” 沈妄在沈家人眼中是煞神，可在顾笙笙心中却是当初车祸倒在床上，眼盲腿瘸的小可怜，也不知道受了她们多少阴损招数。 想到此节，顾笙笙纤细手指攥紧，打量着沈家萱的脸，想再给她一下。 无奈柳萍紧紧拉住沈家萱，丝毫不给顾笙笙发挥的机会。 两方僵持间，护工终于打开病房的门：“探视时间到了。” 众人顿时齐刷刷围上去，急着要向沈老爷子表表孝心。 无奈门口保镖拦住，铁面无私：“沈先生交代过，不准旁人探望。” 下一秒就恭顺地打开门：“夫人，请进。” 沈家萱不甘心地看着顾笙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怒道：“我要看爷爷！凭什么顾笙笙能进去我就不能！沈妄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见爷爷！爷爷！” 护士小姐道：“病房外不得喧哗！病人需要安静！” 无奈沈家萱挨了打，急着去跟沈老爷子告状，扯着嗓子冲病房里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闹作一团。 病房门轻轻关上，拦住了一切喧闹。 也让顾笙笙听见了老爷子那一声叹息，透着心灰意冷。 病床上的老人头发花白，看起来仿佛瘦小，干瘪，跟过年时健壮矍铄的沈老爷子全然不同。 顾笙笙走近病床，故作欢快：“爷爷，您看看我给您带了……” 顾笙笙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一行浊泪从老爷子沟壑深深的眼角流下，一直淌进了花白的头发里。 病房里久久无言。 顾笙笙装作没看见,背过身去整理床头的花束与礼物，沈老爷子床头各种昂贵礼物堆得满满当当，昭显着他一生积累的人脉与亲人们的孝心。 其中一束金灿灿向日葵格外夺目,包装豪奢，顾笙笙不由得拿起来细看。 “咳咳咳……”沈老爷子忽然咳嗽起来。 顾笙笙转头：“爷爷，您没事吧？” 沈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起身。顾笙笙忙按铃，护工进来,和顾笙笙一道扶着沈老爷子半坐起身，又在他腰后塞了个靠垫。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沈老爷子已经气喘吁吁。 沈老爷子穿着宽大条纹病号服，看着比从前瘦小了不少,看得顾笙笙愈发心酸。 沈老爷子却是笑。还调侃顾笙笙：“这么热的天，说了让你先回家休息,你还过来医院做什么？要让沈妄知道了，该心疼了。” 顾笙笙撅嘴道：“沈妄比我还担心爷爷呢。这些日子我给他打电话,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医院。” 沈老爷子乐得眼角皱纹舒展，嘴上却道：“那臭小子烦人得很。我说了不要他陪，他非要来。天天捧着个电脑冷着脸坐在我边上,看得我跟坐牢似的。” 顾笙笙道：“那还不是您总想偷吃肉吗？” 沈老爷子佯怒道：“沈妄这小子，怎么背地里什么都跟媳妇儿说！” 顾笙笙甜甜道：“沈妄那是担心您。沈妄还跟我说了,等爷爷出院了，就接您回家一起住。” 老小孩老小孩，沈老爷子最爱旁敲侧击地听别人夸沈妄孝顺。这种幼稚心态连顾笙笙都看得出来,却乐此不疲地配合他老人家。 顾笙笙拿出从甜水村带来的菱角和莲蓬，亲手剥给沈老爷子吃。爷孙俩说说笑笑，外头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安静下去,两人也没发觉。 沈老爷子止不住地笑：“爷爷知道你们有孝心。不过你们小夫妻小别胜新婚，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打扰了。” 顾笙笙手挽喇叭：“您来家里住，我给您做佛跳墙吃。还有，我告诉您一个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低磁嗓音响起。 顾笙笙回头，撞入一双深邃凤眸中。 顾笙笙从未见过把西装穿得比沈妄还好看的人，漆黑短发全部往后梳，露出整张英俊的脸，下颌线条流畅锐利。 电流般酥麻感爬上后背，顾笙笙有些呆呆地看着沈妄，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空气掀起波动，带来一股熟悉又好闻的冷淡香气。 沈妄又问一遍：“什么小秘密？” 顾笙笙神秘兮兮：“说了是小秘密，怎么能告诉你？” 沈妄揉了她脑袋一把。 她忙躲开去，一边气呼呼整理刘海，一边冲沈老爷子告状：“爷爷，你看沈妄。” 沈老爷子偏帮顾笙笙：“臭小子，你几岁了，成天欺负媳妇儿。” 顾笙笙有爷爷撑腰，一脸小猫得志笑。 沈妄不跟这对幼稚同盟计较，扫一眼桌上。顾笙笙今天很乖，没给老爷子带什么不该吃的。桌上聚起一小堆莲子壳，黑漆漆菱角却一颗也没剥开。 沈妄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亲自来剥菱角。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掰，菱角壳就裂开来，露出里头雪白的肉。 顾笙笙嗷嗷待哺地张开嘴。 沈妄手一转，清甜菱角就塞进了顾笙笙嘴里。 顾笙笙闭上嘴，白嫩腮帮子一动一动，杏眸盈起笑意。 小两口明晃晃地打情骂俏，沈老爷子却没打趣，心不在焉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顾笙笙喊了他两声：“爷爷，您一直盯着门口看什么呢？” 沈老爷子回过神来：“啊，啊？没什么。” 顾笙笙好糊弄，可沈妄的视线却好似洞穿一切，道：“沈霆琛没来。 沈老爷子眉头重重一抽。方才的笑意渐渐落下去，只剩叹息。 沈妄和顾笙笙守在床边，柳萍一群人不论真心假意，也日日来探病。只有沈霆琛，这个沈老爷子心中排行第二的亲孙子，只在他住院那天露了一次脸。 可再失望，沈老爷子也得保住他：“他到底是沈家的血脉，跟你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顾笙笙咬住唇，去看沈妄的表情。 沈妄面无表情，仿佛早就知晓沈老爷子的决定：“这件事我会解决。可这次沈霆琛连累公司股价下跌，造成不小损失，我总得对股东们有个交代。” 沈老爷子闻言，心知沈霆琛是没法留在沈氏了，愁眉长叹。 顾笙笙忍不住扁了扁嘴，偷偷勾住沈妄的手。 沈老爷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看重所谓血脉。就是沈老爷子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兜底，才把沈霆琛纵成了一个废物。 也正是因为沈老爷子，才教沈霆琛一家子和那些蝗虫亲戚们有了庇护，能牢牢扒在沈妄的大腿上吸血。 沈妄侧头看一眼顾笙笙，见她无精打采，只当她困了。在吩咐护工好好照顾沈老爷子后，便向沈老爷子道别。 一出病房门，顾笙笙就被门口的人吓到了。 以柳萍为首的沈家一群人，黑压压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木头人似的鸦雀无声。 顾笙笙惊呼一声，贴紧沈妄：“他们怎么了？” 沈妄很享受她小动物一样的依赖，语气温和：“他们在为老爷子尽孝心。” 顾笙笙杏眸波光流转，把众人一一看过去。果然瞧见他们眼珠子滴溜溜转，或惊恐或畏缩，果然是活生生的人没错。尤其是沈家萱，鼻翼疯狂翕张，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顾笙笙娇声嫩气地道：“对哦。他们最关心爷爷了，会在这儿守一晚上吗？爷爷晚上要人陪夜的。前些日子都是你在陪，今天也得给别人一个机会。” 153 沈妄揽住顾笙笙往外走，凤眸掠过之处，沈家众人噤若寒蝉：“会，他们守到明天你来了才走。” 冷淡嗓音如金石掷地有声，砸得众人头晕目眩，叫苦不迭。 这群人攀附沈家多年，好吃懒做养尊处优惯了，连多走几步路都要喘的，站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东倒西歪。 特别是柳萍和沈家萱，她们待会儿还有个贵妇聚会呢，特地穿了高跟鞋。只是站了一会儿，脚尖就剧痛难忍。 可这尊煞神要他们守一夜！ 偏偏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更没人敢跑。沈妄留下的保镖就守在沈老爷子门口，他们连句抱怨都不敢说出口。 顾笙笙和沈妄手牵手走出医院，晚霞已经铺满天空，带着干燥植物香气的晚风柔柔地卷起她的裙摆，拂起长发。 终于脱离医院满是消毒水和悲伤的气氛，顾笙笙深吸一口气，才觉得好受一些。 沈妄揉一揉她的脸：“不喜欢医院，以后少来。” “我要来看爷爷嘛。”顾笙笙被挠得直眯眼：“爷爷好像不想来我们家住。” 沈妄的手指停顿。 顾笙笙察觉到沈妄身上散发出的低沉气息，忙转移话题，眉飞色舞道：“活该！他们那群人刚才一直在门口吵吵闹闹，还……” 还害爷爷哭了。顾笙笙及时反应过来，把这句话憋回去：“他们真的会站一晚上吗？” 残阳似血，勾勒出沈妄侧脸冷峻线条：“让他们站一晚，他们一分钟也不敢少。” 顾笙笙被苏得双腿发软。 又踮脚去够沈妄耳朵，小小声哄他开心：“我们快点回家吧，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这个“惊喜”顾笙笙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跟他预告了。 沈妄唇角微勾，眼神居高临下在顾笙笙胸前一转：“你自己？” 那眼神不见得多露骨，却把一切都说尽了。顾笙笙连耳带腮都红了：“说过很多次不是这个了！你好好猜！” 低调的黑色林肯驶到面前，沈妄牵着顾笙笙上车，坐下。 司机富有经验，早早升起挡板，后车座立刻变成密封状态。原本没有的心思，也禁不住这暧昧气息的撩动。 原本闹着要沈妄猜惊喜的顾笙笙，也渐渐没了声音。 沈妄不由得捏了捏她的小手，温度比他稍低，温软嫩滑。 顾笙笙由着他捏，乖得过分。 沈妄侧了头去看她，却发现顾笙笙也望着他，妩媚的杏眸又变得湿漉漉，眼神天真又直白。 沈妄喉结一动：“你这么看着我，是欠……” 那个字被柔软唇瓣封在了口中。 顾笙笙一点点啄沈妄的唇，渴水的小猫似的又舔又咬，毫无技巧可言。又学着沈妄素日的样子，舌尖沿着唇缝往里探，想要获得回应。 偏偏沈妄无动于衷。顾笙笙几番试探无果，气得狠狠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疼痛让最后一丝理智应声而断。沈妄喉间发出低嘎的一声喘，猛地搂紧了顾笙笙纤细腰肢，力度之大险些要将她揉碎在怀中。 司机将车在环山大道上开了两圈，终于停在别墅门口。后座上仍没有动静，司机习以为常，甚至想下车抽根烟。 沈妄和顾笙笙一共吻了三回。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别了一个多月，满腔思念都用唇舌来倾诉交谈。 顾笙笙面对面被沈妄抱在腿上，两人鼻尖蹭着鼻尖，唇贴着唇，呢喃只有爱人才能懂的低语。 车早就停了，顾笙笙懒洋洋埋在沈妄怀里，沈妄的大手抚着她后背，每一下都带起电流般的颤栗。 谁也不想打破此刻旖旎氛围。 可顾笙笙总觉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不等顾笙笙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别墅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呼喝：“跑了跑了！快堵住，哎呀！” 顾笙笙猛地抬头：“怎么了？” 沈妄把顾笙笙抱到身后，拉开车门。 整座别墅灯火通明，以李嫂领头的佣人保镖们乱糟糟涌出别墅，你追我赶，撵着一个毛团子。 那毛团子屁股后头拖着一条大尾巴，看模样像只松鼠，东奔西逃好不灵活。 沈妄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冷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就见那毛茸茸东西嗖一声从铁门栅栏间窜出来，来回弹跳两下，又寻着目标般向亮灯的车狂奔过来。 几个保镖纵身扑出，都扑了个空。 沈妄眼疾手快就拉上车门。 却在最后一秒闪了神，肉墩墩一团就直直撞进怀里。 “嘤嘤汪～” “嘤嘤汪～” 水晶吊灯照得别墅客厅灯火通明,茶几上摆着一个铺着花瓣与粉色绸带的盒子，逃跑未遂被抓回的毛团子就坐在里头，睁着一双黑豆眼跟沈妄对视。 黄毛黑嘴粉肚皮,小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哪里是什么松鼠，分明是只肥墩墩小奶狗。 屁股上那一串也不是大尾巴，而是粉色绸带蝴蝶结。 李嫂捂着肚子,喘着气向顾笙笙解释：“夫人，这小狗子太……装着吃东西,一不留神就……就逃了。” 顾笙笙笑道：“没事，这小狗特别皮,是我忘了提醒你们。” 谢子卿在把小给顾笙笙前，曾经特别叮嘱：我家的小狗皮的特别皮,你一定要看紧了。 顾笙笙终于理解了这个“特别皮”的含义。她伸手点了点小狗湿漉漉鼻尖：“你怎么能逃跑呢？” 沈妄侧头，淡漠语气里仍带一丝挣扎：“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杏儿眼闪着光：“它是不是很可爱？” 沈妄眸色微沉：“可爱。” “嘤嘤汪～”小奶狗不甘被忽视，放声大叫起来。 顾笙笙立刻扭头,伸手把小奶狗抱起来：“别叫别叫。是不是饿了？” 沈妄的吻落了空，冷冷看着那一团。 这小狗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方才能以一狗之力挣脱重重佣人保镖逃出别墅,区区一个顾笙笙怎能制得住它。这会儿短腿猛蹬，伴以凄声尖叫：“嘤嘤汪～！” 顾笙笙抓不住它,还被蹬了一脚：“哎！它踢我！” 小奶狗掉在地上，短腿一蹬又要蹿，身体忽然腾空。 “嘤嘤汪？” 沈妄面无表情盯着手中毛团：“安静。” 刷地一声,小奶狗的耳朵贴在脑袋上，尾巴都夹了起来，在沈妄手中抖得像只风中的蒲公英。 可怜巴巴模样能把人心都融化了,可沈妄郎心如铁，直接把它丢给李嫂：“太脏。拿去擦干净。” 小奶狗“嘤”地一声把头扎进李嫂怀里。 李嫂心疼地抱着小奶狗走了。其他佣人见状，也纷纷识趣退下。 顾笙笙气鼓鼓扑到沈妄怀里，按住他肩膀：“你怎么可以恐吓一只小狗？” 沈妄从善如流，托住顾笙笙纤细腰肢：“它踢你。” 顾笙笙道：“它又踢不疼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它？嗯？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喜欢它吗？” 沈妄凤眸深邃，嗓音低磁：“我喜欢你。” 顾笙笙醉倒在这迷人嗓音里，暂时把小狗忘在脑后，伸手要沈妄抱。沈妄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宽阔温暖，顾笙笙渴水的小猫一样，白嫩鼻尖沿着沈妄修长脖颈往上嗅。 沈妄身上源源不绝的阳气骤然蓬勃，无孔不入地侵袭着顾笙笙全身感官。顾笙笙软绵绵埋在沈妄怀中，连何时被抱回卧室，放进了浴缸也不知道。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娇艳花瓣浮沉水中，却不及顾笙笙颜色之万一。 顾笙笙脸颊潮红，乌黑发丝湿漉漉散开，裙子浸水厚紧紧裹在身上，胸前玲珑线条随着呼吸急促起伏。 顾笙笙难受地挣扎：“热……” 前襟繁复系带被一点点解开，莹白肌肤毫无阻碍地接触到热水的刹那，顾笙笙解脱般叹息一声。 连日奔波的疲惫在这一刻袭来，顾笙笙毫无防备地舒展身体。沉入水中的刹那，一只大手稳稳托住她。 水波摇荡，热水一波又一波浸润冲刷疲倦的身体，漫出浴缸。顾笙笙侧过头，依赖地将脸颊贴上那修长有力的手腕，去嗅勾动她本能的，纯男性的气息，以及源源不绝的丰沛阳气。 顾笙笙在梦中回到了临安城的荷塘里。片片莲叶大如伞盖，她躺在荷叶中惬意小憩，一阵风吹过，荷叶晃动不休，水波一圈圈荡开。 她在这温柔的摇荡中，甜甜睡去。 …… 浴室里水汽蒸腾，染上雾气的玻璃门内春色无边。 一只小奶狗直起身，肉爪子搭在玻璃上来回扭动：“嘤嘤汪～嘤嘤汪～” 小奶狗把玻璃从这头擦到了那头，又从那头擦到了这头。一曲小狗肚皮舞跳完，玻璃门终于被拉开。 “嘤嘤汪～！“小奶狗哧溜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在湿漉漉地砖上劈了个叉。 可没人理会它。 沈妄用浴巾裹着顾笙笙，将她身上的水珠细细擦干，穿上纯白色丝质睡裙。顾笙笙困得人事不知，洋娃娃般由着他摆弄。 小奶狗撒开短腿颠颠跑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球。它把小球放在沈妄脚边，吐着小舌头讨好地叫：“嘤嘤汪！” 这样旖旎时刻，偏偏有它破坏气氛。 沈妄毫不留情将小球踢开。踢开的瞬间又抬眼去看，小奶狗歪着脑袋看小球滚走的方向，后脑勺的奶毛呆呆翘着。 沈妄手一顿，指尖顺了顺顾笙笙绸缎般的长发，确认没有水汽后就抱起她出去了。 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宝物。 骨碌碌。穿着拖鞋的脚忽然被什么碰到，沈妄低头，一只小球滚到他脚边，来回滚了滚，停住了。 沈妄抬眼，小奶狗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只前爪还维持着抬起的姿势，茸茸的奶毛炸着，像只蒲公英。 “嘤嘤汪！” 小奶狗元气十足地摇尾巴，显然将沈妄方才的举动当作了回应。 沈妄把小球踢了过去，不再理会。 沈妄打开电脑，架上金丝边眼镜，提前处理明日的工作，好挤出时间陪顾笙笙去医院看老爷子。 一份企划书还未看完，一只肉爪就试试探探地搭在了赤裸的脚背上。 鸡皮疙瘩瞬间在沈妄胳膊上炸开。 跟被蜘蛛、老鼠抑或其他令人不快的东西触碰不同，这种触感毛茸茸，暖呼呼，像蒲公英落在掌心。 令沈妄生出一阵陌生又别扭的感受。 他拧拧眉，继续专注敲击键盘。 这种忽视显然没有奏效。小奶狗围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拖鞋转来转去，先是抱住鞋边啃了一会儿，胆子渐渐大了，直起前爪抱住沈妄脚踝。 黑豆眼湿漉漉地盯着沈妄。 小奶狗的身体是热的，扑腾时带着十足的生命力，沉甸甸软乎乎的一小团贴在脚踝上，带着奶味。脆弱又温暖。 记忆深处，也曾有一只小狗在他怀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哀哀的抽泣，逐渐僵硬冷却。 沈妄猛地抽出脚。 小奶狗踉跄，嗑在了地板上，“嘤”地叫出声来。 床上的另一只奶猫也被吵醒了，顾笙笙拱出被子，睡眼惺忪：“怎么了？！” 小奶狗滚在地上嗷嗷哭，身边放了一堆玩具。沈妄居高临下看着它，脸色冷峻，手中拿着小奶瓶。 顾笙笙脱口而出：“你抢它的奶了？” 沈妄：“……” 沈妄蒙受奇耻大辱，把奶瓶往小奶狗怀里一塞，抱起顾笙笙就丢到床上，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馋的是哪口奶。 顾笙笙嘤嘤呜呜地叫，两腿乱踢，没一会儿声音都变了调，颤巍巍地带着奶音儿，指尖都酥透了。 地毯上的小奶狗四只短腿抱着奶瓶，也咕嘟咕嘟嘬得欢快，短尾巴快摇出残影来。 等一小瓶奶喝完了，小奶狗又翻身爬起来，爪爪搭在床垫上又跳起小狗肚皮舞，去够垂在床边的一只纤细玲珑的脚。 那只脚不住地颤，小巧脚趾头粉盈盈，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缩紧，引得小奶狗不住蹦跶着去够：“嘤嘤汪～嘤嘤汪～” 就在小奶狗要碰到时，一只大手忽然捞起那只脚，床垫又大力晃动起来，水波一样把小奶狗荡飞了。 …… 凉爽夜风从窗外吹来，吹散卧室里靡靡的香。 沈妄去浴室拧了毛巾，给顾笙笙擦了擦身上，又问：“要不要喝水？” 顾笙笙嗯了声，懒洋洋趴在枕头上，看着沈妄为她忙碌。 沈妄短发凌乱，四肢矫健修长，宽阔的后背与紧实腰肢上都有鲜红抓痕，像只餍足后慵懒优雅的狮子。 沈妄去桌前倒水，回来时顺手拎起地上的小奶狗，放进床脚的小窝里。小奶狗只是哼唧着抽抽短腿，就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沈妄对奶猫的态度就温柔许多，把顾笙笙抱在臂弯里，倾斜杯子耐心喂她喝水：“慢点喝。” 甘甜清凉的水入喉，顾笙笙反而清醒了。揉揉眼，趴在床脚看小狗。 小小一团独自蜷缩在窝里，顾笙笙鼻子一酸：“好可怜。” 沈妄从背后搂住顾笙笙：“别多愁善感。明天让宠物店送些玩具来。” 顾笙笙回身捧住沈妄的脸，要他跟自己对视，给一句准话：“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不喜欢它？” 沈妄高挺鼻梁蹭过顾笙笙的，垂眸看她：“没有不喜欢。” 顾笙笙却不买账，委屈巴巴地道：“可你看起来也不喜欢它。” 沈妄沉默片刻，才坦白道：“只是有些突然，我没有想到你会送我一只小狗。” 顾笙笙小声道：“我找了很久，这只小狗长得跟巴斯最像了，我以为你会喜欢……” 沈妄肌肉一僵：“你知道巴斯？” 顾笙笙坦白道：“我在老宅看过你小时候的相册，相册里有小狗的照片。恰好谢子卿家里的狗狗长得跟它很像，我就托他帮我找一只最像的，后腿上的那块花纹都一模一样呢。像不像？” “像，又不像。”沈妄缓缓道：“巴斯很胆小，很瘦，后腿上那一块不是花纹，是受伤后留下的疤。” 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每一点细节都鲜活如斯。巴斯小狗狗摇头摆尾地跳出来，在顾笙笙和沈妄面前转圈圈。 那是独一无二的，陪伴沈妄渡过孤单寂寞童年的，属于沈妄的小狗。 顾笙笙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沈妄温暖的大手摸到她脸颊：“别哭了。” 顾笙笙才发觉自己脸上都是泪，她“哇”地哭出声来，紧紧攥着沈妄的衣襟：“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沈妄把顾笙笙搂在胸前。温温软软一团抵在心口，足以消弭过往一切伤痛。 顾笙笙哭得头昏脑胀，好半天才在沈妄温柔安抚中停止抽噎。她斩钉截铁地道：“巴斯是无可取代的小狗！” 沈妄唇角泛起笑意。听得顾笙笙又接一句：“我明天就把小狗还给谢子卿吧。” 沈妄肩膀一僵：“什么？” 顾笙笙道：“我本来是想给你找一只跟巴斯一样的小狗。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你跟巴斯的感情，巴斯是独一无二的。” 沈妄顿了顿，温声道：“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会喜欢的，我们一起好好养它。” “不可以。”顾笙笙摇摇头，很认真地道：“每一只小狗狗都是独一无二的，当替身太不公平了。我要把它送回谢家去，它会过得更快乐的。” 谁拿它当替身了？ 沈妄背过身去躺好，只吐出一句：“明天去给馒头上狗证。” 顾笙笙：“？连名字都取好了吗？” 154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落在顾笙笙脸上。鸦羽般长睫轻颤,她哼唧着转身，要往沈妄怀里躲。 稍稍一动，腰肢以下就感到熟悉的酸软,疼得像被卡车碾过（原句不是这个）。 顾笙笙登时清醒过来。 大床上凌乱不堪，被子不知何时滑落在地，空调的冷风吹在裸露肌肤上,只有沈妄的怀抱是温暖的，结实胳膊从背后缠上来,将她桎梏在怀中，一个独占欲极强的姿势。 抵着她大腿根的某处更是滚烫鲜明,剑拔弩张。 顾笙笙整个人都僵硬了，轻轻喊了声：“沈妄,沈妄？” 沈妄毫无反应，温热呼吸均匀地喷洒在顾笙笙后颈,激起一阵阵细微的颤栗，胳膊横在顾笙笙纤细腰肢上。 顾笙笙松口气,悄悄发力掰沈妄的胳膊。可沈妄收到错误暗示，一把将胳膊收得更紧了，顾笙笙被勒得喵地叫出声来。 “松……松开……” 沈妄近来复健积极,修长胳膊肌肉线条紧实，血脉微凸,有种别样的美感，力道也格外大。玩闹时一只手就能将顾笙笙举起来，这会儿更是锁得她动弹不得。 顾笙笙挣扎半天,只好出声喊沈妄：“沈妄，你醒醒，我要起来……” 昨晚顾笙笙睡得香,只有沈妄独自耕耘至天明，才抱着人心满意足睡去。这会儿脸上痒酥酥，他闭着眼装睡，眼皮都没动一下。 “沈妄，沈妄？” 小腹隐隐抽痛。顾笙笙再也忍不住了，先是动口，继而动手，最后急了眼，手口并用地啃沈妄的胳膊，双腿猛蹬。 怀里香软的一团开始扑腾，疼痛刺激欲望，昨夜未尽之意立刻腾地燃烧起来。沈妄本能地翻身把人往怀里揉，动作粗暴。 半梦半醒之间，蹭到些许湿润。 顾笙笙叫出声来，吓坏了似的：“你干什么！” 沈妄从胸膛里发出一声低笑，膝盖顶开顾笙笙的腿，眼也不睁就抱住她：“怕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是……” 不对，沈妄蓦然睁开了眼。 抬起手来看，修长指尖上一片鲜红。 “这是……” 沈妄鼻尖轻动，卧室里燃着未尽的野玫瑰熏香，还有顾笙笙的味道，他的味道，混合成靡靡的香，其中更多了一种淡淡的甜腥味。 这味道他并不陌生。 他从指尖上移开眼，正对上顾笙笙通红眼圈，她整张小脸也染了红，快要背过气去。 四目相对，饶是沈妄也哑然片刻。开口却是：“这次提前了半个月？”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来。 沈妄用干净的手抚着她胸口顺气，忍不住多停留一会，脸上就挨了一记狠的。他自知理亏，用被子将顾笙笙裹了：“冻着了没有，肚子疼不疼？” 顾笙笙把脸藏进被子里，听沈妄没有笑话她，好才慢慢缓过来。 她在沈妄面前丢的丑多了，恢复能力良好，遇到这种事还是很丢脸，反手扣锅：“你干嘛记这种日子？” 沈妄眼也不眨：“我记性好。” 顾笙笙只露出一双眼瞪他：“……” 眼看着杏儿眼里又盈满了水汽，沈妄终于良心发现，松口哄她：“担心你肚子疼，一直帮你记着。” 顾笙笙小脸顿时容光焕发，还要强忍着摆出生气模样：“说得好听，我看你压根儿没安好心。” 沈妄眉梢一扬，晨起的嗓音格外低沉沙哑：“我怎么没安好心？说说。” 顾笙笙回避他炙热视线，湿漉漉杏儿眼神气地斜睨过来：“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我懒得解释。” 顾笙笙绝色小脸染了绯色，脖颈到肩的雪白肌肤上落满桃花瓣，无端搅乱人心绪，沈妄的坏心思尽数被勾了起来，扯开被子：“懒，得，解，释？” 顾笙笙嘴一扁：“我肚子疼……” “……”沈妄动作微顿，凤眸犀利地在她小脸上扫视。 顾笙笙立刻垮下小脸，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起来。她演技浮夸，皱着眉头要哭不哭的样子，沈妄分辨数秒，还是把被子给她盖了回去。 一只手扯开她小手，伸到她肚皮上。顾笙笙紧张得吸紧肚皮：“干嘛？” 沈妄漫不经心地道：“干你？” 顾笙笙竖起眉毛就要生气，沈妄滚烫干燥的掌心轻轻按住她冰凉小腹。 无限暖意贴着冰凉小腹逐渐散发。 顾笙笙眯起眼，哼哼唧唧：“揉一揉。” 沈妄哼笑，大手恶意地按了按，在顾笙笙叫出声之前又放轻力道，慢慢揉了起来。 顾笙笙在沈妄手中软成了一滩小猫饼。 顾笙笙又睡了一上午，直到被席雪儿的电话吵醒。她从被子里拱出来，发现沈妄不见了，床单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干爽妥帖。 席雪儿新戏比顾笙笙早几天杀青，语气一如既往地活泼：“我们多久没见了，快点出来聚聚！” 顾笙笙哼唧道：“今天不行，沈妄爷爷住院了，我得去医院看他。” 席雪儿道：“那好吧，长辈要紧。不过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笙笙最是好奇，一个翻身坐起来：“快讲！” 席雪儿便爆料：“那位皇甫小姐回国了，还跟沈霆琛在一起了！” 这可真是个大八卦。 顾笙笙扬了扬眉，怪不得昨天柳萍这样嚣张，敢当面跟她掰头。顾笙笙好奇道：“沈霆琛跟顾云烟分手了吗？” “谁知道呢。”席雪儿眉飞色舞：“顾云烟最近连网剧都接不到，都沦落到去接微商代言了。” 顾云烟得罪顾笙笙，也就是得罪了沈妄。圈内业内消息灵通一些的，都对顾云烟避如蛇蝎，生怕触了大佬的霉头。 顾云烟出道几年，茶艺了得，团队最爱用的手段就是拉踩，跟她同一拨的新人小花多多少少吃过她的暗亏。现在见她翻车，个个拍手叫好，还要上来踩一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的处境如何。 顾笙笙懒得理顾云烟的事，跟席雪儿和安荷约好见面的日期，就挂断电话。 顾笙笙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卧室里顿时一片明亮，蓝色窗框映出远处无敌海景。近处是郁郁葱葱的花园，满园玫瑰娇艳欲滴。 一群陌生的工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地上堆着材料。顾笙笙一眼就瞧见沈妄，穿着微松的衬衫和西裤，鹤立鸡群地站在栅栏边。 顾笙笙撑着下巴，欣赏阳光流淌在沈妄宽阔的肩背，乌黑发丝熠熠生辉。 心有灵犀般，沈妄蓦然回头，两人楼上楼下遥遥对视。 顾笙笙这才瞧见沈妄怀中抱着小奶狗。 顾笙笙杏眸瞬间瞪得溜圆。 嗖一下，绝色的小脸在蒂凡尼窗户后消失了。 怀里的小奶狗又嗷嗷大叫起来，沈妄把奶瓶塞进它嘴里，小奶狗四爪抱紧奶瓶，哼哼唧唧专心喝奶， 沈妄唇角勾了勾：“黏人。” 也不知道在说谁。 顾笙笙换好衣服，哒哒哒跑下楼。 李嫂正指挥佣人忙碌，见顾笙笙下楼连忙问好：“夫人，您醒了。要不要现在摆早餐？” 顾笙笙急着去找沈妄，又不想被看出来，只好停住脚：“你们在忙什么？” 李嫂笑道：“先生吩咐把易碎的摆设都移开，还要腾出地方放狗狗玩具。” 顾笙笙环顾一圈，这才发现客厅的陈设搬动不少，摆在矮几上的花瓶也移到高处。 顾笙笙唏嘘道：“这么麻烦啊。” 李嫂笑道：“这还不算麻烦，花园里改动更大。一大早就来了工人，先生亲自监工。” 顾笙笙闻言便道：“我出去看看！” 工人们的车刚刚离去。 花园里绿草茵茵，娇艳的蔷薇花爬了满墙。优美的铁栅栏大门的空隙和各种小狗可能钻出去的缝隙都被尽数封好了，对小狗有危险的一应装饰和植物也一并移除。 一个崭新的卡通狗窝伫立在前廊边，闪闪发光。 黄色小奶狗在地上弹跳不休，嘤嘤汪汪对着沈妄叫，小短腿倒腾个不停。 沈妄半蹲在草地上，手中拿着一个小球，往外扔。 一个黄色毛团嗖地飞了出去，半途却拐了个弯，直直往紫藤花架的方向跑：“嘤嘤汪！” 顾笙笙心里一紧，忙看向沈妄。 沈妄注视着小奶狗跑远的方向，侧脸线条英俊而冷淡，看不出表情。 忽而回头，冲顾笙笙伸出手：“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顾笙笙杏儿眼一瞪，到底没顶嘴，走过去乖乖将手放进沈妄的掌心。沈妄牵着她，不紧不慢地向紫藤花架的方向走去。 小奶狗在紫藤花架下蹦蹦蹦跳跳，冲着沈妄叫唤。看着沈妄和顾笙笙走近，嗖一声又窜过来，直扑顾笙笙。 然后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拎起来。 这只功夫小狗在沈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只得乖乖团成一只毛球。 沈妄一手抱一个，带回屋里吃早餐。 桌上摆着牛奶煎蛋和餐包，今天还多了一瓶羊奶和一小碟碾碎的鸡蛋黄。 顾笙笙今天只能坐在一边，愤怒地盯着被沈妄抱在怀里喂食的小奶狗。 黄毛黑嘴的小奶狗将将满月，被女佣们梳洗得毛毛蓬松，脚爪干净，脖子上挂一个亮晶晶狗牌，刻着“沈馒头”三字。 此时胖墩墩一团躺在沈妄臂弯里，四爪抱住奶瓶嘬得飞起，小耳朵也忽闪忽闪地跟着使劲儿。 顾笙笙手贱地揪了揪它还耷拉着的小耳朵，沈馒头顿时嘤嘤汪汪地闹腾起来。 沈妄就批评顾笙笙：“别揪它。” 顾笙笙也闹：“为什么姓沈？它得跟我姓！” 沈妄道：“顾馒头不好听。” 顾笙笙质疑道：“沈馒头又好听在哪里？” 沈妄腾出一只手，施施然捏住她小脸：“你给我生一个，跟你姓。” 顾笙笙偏头在沈妄掌心里蹭了蹭，杏儿眼露出怀疑神气：“真的？” 沈妄道：“我几时骗过你？” “很多次。”顾笙笙暗搓搓挤掉沈馒头，坐进沈妄怀里，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煎蛋：“孩子跟我姓，沈氏也要改成顾氏？” 沈妄搂住她腰肢，叉起一块煎蛋喂她嘴里：“可以，你多生几个，我为你们多开几间分公司。” 顾笙笙把煎蛋都尝出甜味来：“不要，只生一个，生孩子很疼的。” 沈妄便道：“那就只生一个，生个女儿，模样性子都像你的。” 两人脸贴着脸说些幼稚情话，一本正经地定下孩子的性别和姓氏。好在沈老爷子不知孙子已将沈氏改作她姓，否则定要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 先跳起来的是沈馒头。 小奶狗从出生开始就是大家的小宝贝，这会儿被顾笙笙挤占位置跌在地上，趴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哄，当即一个奶狗扑食，抱住沈妄的裤腿撕巴起来。 沈妄和顾笙笙同时低头，小奶狗立刻徐徐倒地，躺在地板上嘤嘤汪汪。 沈妄看看顾笙笙，又转头看一眼奶狗。 顾笙笙安安稳稳坐在沈妄怀中，假惺惺道：“馒头是不是饿了？” 沈妄道：“刚喂过。” 顾笙笙想了想：“那就让它躺着吧，你该陪我去医院看爷爷了。” 沈妄看穿了顾笙笙的小心思，唇角微微勾起：“好。” 第134章情敌相见瞧瞧你和皇甫小姐站在一块儿…… 摆脱小奶狗不是件容易事。 顾笙笙和沈妄出门时,馒头一直颠着小短腿跟在沈妄脚边。等车门无情地在它跟前关闭，兴高采烈的馒头才意识到沈妄并不打算带它出门。 小奶狗在车边弹跳，一副要被抛弃的委屈模样。 馒头：“嘤嘤汪！嘤嘤汪！” 顾笙笙趴在车窗上,冲馒头道：“我们出去吃好吃的，不带你～” 一只大手把顾笙笙的脑袋按下去。 馒头立刻抬起头，满心期待地冲沈妄摇尾巴：“嘤嘤汪！” 沈妄道：“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罢,给保镖一个眼神。保镖立刻上前捞走小奶狗，免得它小小一只被卷进车轮里。 车子开出一段路,顾笙笙还趴在车窗上看，馒头在保镖手里扑腾得像只小跳蚤。 这个形容让沈妄唇角抽了下,把顾笙笙捞回来坐好：“不是烦馒头吗，还看什么？” “哼。”顾笙笙推开沈妄的手,她是不喜欢沈妄关注馒头多过自己，又不是不喜欢馒头。 这点小心思自然不能说,她扁扁嘴：“馒头好黏人，它自己在家里行不行啊？要是有佣人偷偷欺负它怎么办？它想我了怎么办？” 沈妄被她说得跟着惆怅,两人像一对新手爸妈，互相依偎着想像馒头现在的可怜模样。 此时的馒头围着围兜，正躺在天鹅绒垫子上喝奶。一群女佣小姐姐围着它爱不释手,给它擦小jiojio，夸它可爱。 黄茸茸小奶狗已经很习惯别人伺候了,懒洋洋翘起一只jio给擦，抱着奶瓶眯眼的样子，像极了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应该说,它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宠物店今天又送了十几个大箱子来。女佣们从一个个包装精致的大纸箱里取出狗狗用品，由不得感叹人不如狗。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牌子还出狗狗项圈的，比我一年的工资都贵,天啦！” “馒头可真命好。” “馒头是夫人送给先生的礼物，当然不一样。” “可不是说先生最讨厌狗吗？这片山头以前连流浪狗都没有，别墅里也没养过宠物。” “李嫂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女佣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李嫂，七嘴八舌地追问。 李嫂咳嗽一声，板着脸道：“主人的事也是你们乱打听的？以后好好照顾馒头，出了一点差错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女佣们忙答应着。 沈家上下都知道，这小奶狗虽然才来一天，已经很得先生喜爱了。除了夫人，馒头是第二个让先生抱在怀里的。 偏偏这小馒头淘得出奇，精力旺盛，一吃饱就满地乱窜，溜得一干女佣保镖追在后头，别墅里一片喧哗。 医院里则是一片寂静。顾笙笙和沈妄走到vip病房区时，却听见了说笑声从病房里传出。 病房里已经有人，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几个保镖守在门口，看见两人时表情一变，忙低头问候。 沈妄已经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搅沈老爷子，怎么还有人违抗命令？顾笙笙的第一反应是转头看沈妄，他脸色冷淡，无视了满头汗的保镖，迈步走进病房。 果然热闹。 沈老爷子靠坐在床头，看起来精神不错。沈霆琛沈家萱和柳萍几人都在，围着病床削苹果的削苹果，说笑的说笑， 和乐融融的气氛，在沈妄进门的一刹那冻结，说笑声也戛然而止。 倒显得沈妄分外突兀。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妄身上。 颀长挺拔的男人穿着一袭正装，透亮的阳光勾勒出英俊立体的五官，只有一双凤眸黑沉沉，凝结经年不化的霜雪。 他站在病房门口，高高在上，被屋内集体营造的熟悉的沉默排除在外。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挤进他掌心，十指交扣。 沈妄低头去看她，阳光落在顾笙笙皎洁白皙的额头，她一双杏眸闪着光，一瞬不眨地凝望着他。 受到了顾笙笙毫不掩饰的偏爱。 沈妄心中一暖，方才那一点点阴郁顷刻间烟消云散。 顾笙笙牵着沈妄的手，转头向沈老爷子问候：“爷爷，我和沈妄来看你了。” 沈老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笙笙，沈妄，你们来得正好。今天霆琛要带皇甫小姐来看我，你们年轻人正好认识一下。” 沈老爷子这是在对沈妄解释，自己为什么让柳萍一干人进来病房。 沈妄眉头忽然一跳，转头去看顾笙笙。 顾笙笙的雷达在听见“皇甫”时也“滴”地响起：“皇甫？” “是啊，皇甫家大小姐。”柳萍自从沈妄进门后，声音都低了八个度，却怎么也藏不住那志得意满的笑：“皇甫家大小姐和霆琛也交往一段日子了。听说老爷子病了，可是天天往这里送礼品，今天得了空，特地跟霆琛来探望老爷子呢。” 155 沈老爷子叱道：“皇甫小姐和霆琛的事还没订下，你别乱说。” 虽然是叱责，语气却很平和，沈老爷子显然是想要促成这门婚事的。听柳萍说，沈霆琛和皇甫小姐感情稳定，很可能要订婚了。 皇甫集团富可敌国，继承人唯有一女。沈霆琛若能娶了皇甫家的小姐，此生就有了保障，想来沈国昌两口子也不必再算计着沈妄了。 沈老爷子为了儿孙计深远，可惜儿孙们并不能体会他老人家的苦心。 沈妄将带来的礼物放下，就对沈老爷子道：“公司还有事，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顾笙笙拒不配合：“我今天还没陪爷爷说话呢。” 沈妄握住她的手道：“你陪我去公司。” 顾笙笙暗暗使劲儿挣脱，脚也牢牢蹬在地上，就不肯走，又拿杏儿眼凶凶地瞪沈妄。 两人在沈老爷子跟前打着眉眼官司，沈妄只得对沈老爷子道：“公司今天很忙。” 沈老爷子体察不到亲孙子的心情，还道：“忙什么也不急于一时。你们坐。笙笙啊，等皇甫小姐来了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你们年纪相当，可以当朋友。” 顾笙笙杏眸斜斜掠沈妄一眼：“好啊。” 沈妄深呼吸。 顾笙笙抽出手，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沈家萱面前。 沈家萱一下子跳了起来，低眉顺眼让出座位。 顾笙笙鼻孔朝天，得意洋洋地坐了下来。她这模样像被宠坏的小奶猫，沈妄头疼之余又泛起无限爱意。 沈家萱惊魂未定地偷瞄一眼沈妄。沈妄已经收回视线，只望着顾笙笙一人。她偷偷松口气，躲到自己母亲身后。 柳萍眼中有不忿闪过。沈妄和顾笙笙一来，老头子眼中就只剩他们俩，哪里还有她的家萱和霆琛。 冷不丁被沈老爷子点名：“去倒杯热水来。” 柳萍忙亲自去倒了一杯热水来，捧到沈老爷子跟前。沈老爷子对顾笙笙笑道：“笙笙，喝吧。” 顾笙笙用指尖碰了碰那杯热水：“谢谢爷爷，我还不渴。” 柳萍眼角抽搐了一下，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充斥胸膛。 沈妄就罢了，可顾笙笙从进门开始就拿她当空气，一句问候也没有，现在竟然要自己为她倒水？ 顾笙笙将柳萍的表情尽收眼底，很是无辜——这水可不是她让倒的。 无辜之余又觉得解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柳萍在沈家熬了二十来年，在沈老爷子眼中也不过如此。哪怕她为沈家生了一对儿女。 想来柳萍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她兀自胸膛起伏半晌，仍是一言不发，连脸上也不敢露出怒意。不仅如此，柳萍还赖在病房里不走，听着沈妄和沈老爷子聊天。 爷孙俩聊的是商场形势，公司事务，柳萍竖着耳朵努力听着，试图偷听到什么商业机密和有用信息。 顾笙笙则听得昏昏欲睡。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皇甫小姐来，终于忍不住拉着沈妄的手，要回去。 沈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笑意，起身跟沈老爷子告辞。 沈老爷子叹口气：“那好吧。反正总能见到的，工作要紧。” 顾笙笙也乖乖跟沈老爷子道别，率先走到门口去，迎面却是一束蓬勃的向日葵。 “唔！”凉滑的花瓣贴着鼻尖扫过。沈妄一把将她往后拉进怀中。 “沈妄！” 向日葵激动地喊出声来。 向日葵当然不会说话，花束落下，捧花的女生难掩激动地望着沈妄。 出于女人的直觉，顾笙笙在瞬间就断定，这位是皇甫小姐。 顾笙笙正想着，沈妄捏了捏她的手，礼貌而冷淡地对那人颔首：“皇甫小姐。” 他揽着顾笙笙让出门口的位置，向沈老爷子道：“客人来了。” 沈老爷子还没说话，柳萍已经殷勤地迎上前；“皇甫小姐，这样热的天，你可真是有心了。快进来。” 皇甫悠悠盯着沈妄，一边魂不守舍地走进病房。而沈霆琛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怀里抱着大包小包，满头汗水，显得有些狼狈。 沈老爷子笑道：“霆琛，你跟皇甫小姐一块儿来的，你怎么满头大汗？” 自然是皇甫悠悠拿他当牛做马。沈霆琛是有苦说不出，索性不说了，转头瞧见顾笙笙和沈妄，一愣，却什么也没说，垂着眼喝水。 沈老爷子又向皇甫悠悠笑道：“皇甫小姐，多谢你来看我。今天碰巧沈妄也在，还有他的妻子笙笙，你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皇甫悠悠魂不守舍，勉强地应了沈老爷子一声，心神耳意已经全部黏到了沈妄身上。 许久未见，沈妄跟她记忆中的并无不同，仍然英俊，挺拔，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强得叫人双腿发软。 可沈妄跟她记忆中又有了不同，他眼中有光，唇角弧度平和得近乎温柔。 沈妄的视线只与皇甫悠悠对视不到半秒，就冷冷转开了， 又低声问顾笙笙：“碰疼没有？” 皇甫悠悠认识沈妄多年，从未听过他这般温柔语调。视线不由得跟着看过去，瞳孔瞬间缩紧。 皇甫悠悠看过顾笙笙出道以来的所有照片和视频，在看见真人时，她还是受到了冲击。 她比视频上还要美，模样很娇，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顾笙笙也将皇甫悠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这位皇甫小姐是位明艳的美人，和她想象中的珠光宝气不一样，穿着条玫瑰色连衣裙，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卷的刘海垂落额前。 顾笙笙看着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却想不出是哪里奇怪。 两人视线对上，敷衍地互相问好，态度礼貌而冷淡， 却听沈老爷子笑道：“笙笙，瞧瞧你和皇甫小姐站在一块儿，像不像双胞胎？” 众人闻言看去，表情各异。 顾笙笙也终于明白那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皇甫悠悠穿着打扮和她太相似了，连发型也和顾笙笙新戏的造型一模一样。 正因如此，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块儿，对比才显得更加惨烈。 顾笙笙满头问号。 皇甫悠悠素来心高气傲，可面对这种降维的美貌碾压，来时那满满的自信心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消失无踪。 眼看着皇甫悠悠的脸涨得通红，柳萍忙打圆场道：“皇甫小姐，快坐下。霆琛，你给皇甫小姐拿瓶饮料来。” 皇甫悠悠懒得理她，只对着沈妄道：“沈妄！好……好久不见。” 她的心意如此明显，病房里众人都看在眼中。 沈老爷子脸上笑意渐渐淡去，重重咳嗽了几声，皇甫悠悠也没半点收敛。好在这时护士来推老爷子去做检查，否则只怕沈老爷子病情又要加重。 沈老爷子一走，病房里诡异的气氛再也无从压抑。 皇甫悠悠热切地望着沈妄，鼻翼翕动，脸颊泛着激动的潮红，从进病房开始，眼睛就没有从沈妄的脸上移开过，这会儿更是肆无忌惮。 可惜沈妄只望着顾笙笙，顾笙笙肃着小脸，沈家萱都替她哥愤愤不平，唯独沈霆琛却没什么反应。 柳萍更是笑容不减，亲热地拉着皇甫悠悠的手：“皇甫小姐，你今天跟霆琛从哪里来的？” 皇甫悠悠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随即脸上透出掩不住的欢喜和关切，向沈妄道：“沈妄，你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吗？” 沈妄扣紧了顾笙笙挣扎的小手，对皇甫悠悠冷淡地点点头：“多谢关心。我们先告辞了，皇甫小姐请自便。” 说罢，径自牵着顾笙笙离开。 病房里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之极。 皇甫悠悠脸颊发热。她向来高傲，多少人围着她转，求她垂青，偏偏遇上沈妄这个冤家。凭着她皇甫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没能靠近他几次。 眼看着魂牵梦萦的人就要走，皇甫悠悠还是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沈妄，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顾笙笙往回冲，被沈妄一把捞回来，贴着耳朵哄：“别生气，别回头。” 顾笙笙攥着沈妄的领带，冷笑：“人家有话对你说呢，你不听吗？” 沈妄屏息，还未开口，皇甫悠悠已经追了上来：“沈妄！你等等……” 沈妄终于停住脚步，冷漠道：“有何贵干？” 皇甫悠悠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是断断续续：“我托人联系了一位顶尖的骨科医生，可以为你做全面的复健治疗！” “我那时候出国了，前不久家里才松口，我立刻就回来了。” “我……我才知道你被塞了个妻子冲喜的事，真是太不幸了。” 沈妄忽然抬眼，席卷而来的冷意让皇甫悠悠狂热的头脑瞬间冷却。 沈妄冷峭地道：“你凭什么妄作评断？” 皇甫悠悠像被当头打了一棒，脸色唰地涨得血红，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妄。 沈妄收回视线，望向身畔的顾笙笙，凤眸闪动温柔的光，低磁嗓音一字一句道：“能娶到笙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能娶到笙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话音落下，走廊里一时安静无声。 夏天的风带着青草香气吹入走廊，卷起顾笙笙乌黑发丝和嫣红裙摆,蝉鸣骤然聒噪起来，却压不过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 第一次听沈妄吐露心绪，金石振振,掷地有声。 顾笙笙扬着脸看沈妄，视线一触即分,又悄悄往回看，带了点羞涩和喜悦。倒像情窦初开,心中皆是欢喜。 便有人要打破这旖旎。 “你……沈妄！我在跟你说说话！” 皇甫悠悠气急败坏地跺脚。 沈妄把顾笙笙挡在身后，冷淡道：“有何贵干？” 这种毫无人气的冰冷与他对顾笙笙的温柔形成强烈反差,让皇甫悠悠愈发不甘心。 她眼珠一转，道：“我的司机请假了,搭你的车回去。” 这借口太拙劣，沈妄直截了当道：“不方便。” 皇甫悠悠今天再三被下面子,脸颊通红，刁蛮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以前你也让我搭过你的车。你忘了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跳舞，你还送我回家……” 顾笙笙立刻从沈妄背后探出头来。 要不是顾笙笙在场,沈妄压根不会与她多费半句口舌。这难得的好脸色却被当作台阶往上爬，沈妄终于不耐。 “不过是一个宴会舞伴,我从未记在心上。我要带夫人回家了，皇甫小姐请自便。” 沈妄牵着顾笙笙就要走，皇甫悠悠暴跳起来：“沈妄你站住！你敢走一步,我就……我就告诉我妈妈！皇甫集团和沈氏的合作也就泡汤了！” 沈妄这次连眼神都不屑给她，倒是顾笙笙从沈妄背后探出头来，那张脸天生地写着“恃美扬威”,皇甫悠悠见她还敢看自己笑话，更是眼圈通红。 皇甫悠悠咬紧牙关，故意冲顾笙笙道：“难道是你介意沈妄载别人？” 沈妄立刻看向顾笙笙。 顾笙笙小脸紧绷，纤秀眉头严肃地拧起来，像只被侵犯领地的猫咪，细碎的光落在她白嫩脸颊，令人疑心轻轻一戳就能沁出甜水来。 说出的话气势却很足：“对，我介意。沈妄的车只有我能坐，皇甫小姐你跟沈妄非亲非故，坐他的车不方便。” 皇甫悠悠血槽空了。 一阵散漫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走到近前时戛然而止。 沈霆琛没想到沈妄和顾笙笙还没离开。皇甫悠悠还要哭不哭地盯着沈妄看，场面分外尴尬。 沈霆琛根本不想理会皇甫悠悠，无奈母亲和爷爷耳提面命，只得走到皇甫悠悠跟前：“皇甫小姐。你……” 他话未说完，不料皇甫悠悠一把揽住他胳膊：“谁说我跟沈妄非亲非故？我马上就要成为沈家人了！” 沈霆琛始料未及，露出惊恐的神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 皇甫悠悠暗暗掐了他一把，以眼神恐吓，沈霆琛丝毫不配合：“皇甫小姐，我们没有唔！” 沈霆琛吃痛，说不下去了。 皇甫悠悠强撑着将戏演下去：“我们的订婚宴马上举行，沈妄你会来吗？” 顾笙笙鼓鼓掌：“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我会和沈妄一起参加的。” 这出戏拙劣至极，沈妄眼都懒得抬一下，径自揽着顾笙笙离开了。 皇甫悠悠眼睁睁看着沈妄带着顾笙笙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她脸颊火辣辣的，回想刚才种种尴尬丢脸兼而有之，反手一巴掌就掴在沈霆琛脸上。 “啪”地一声，沈霆琛脸颊生疼。 半晌才回过神，怒道：“你打我？！” 皇甫悠悠眼尾挑得高高的，气不打一处来：“打你又怎样！刚才你盯着那顾笙笙看什么？你现在是我皇甫悠悠名义上的未婚夫，以后再敢盯着别的女人看，试试。” 沈霆琛怒极反笑：“你不也当着我的面，盯着沈妄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吗？谁要娶你！” 沈霆琛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早受够讨好这位跋扈的大小姐了，两人在走廊里一声高过一声，只差动起手来。 柳萍和沈家萱赶了出来，见状立刻拉开两人，一叠声哄着皇甫悠悠。 皇甫悠悠看不上柳萍谄媚嘴脸，甩开手：“别碰我！” 沈霆琛怒道：“你对我妈妈什么态度！” 柳萍不分青红皂白先拍打沈霆琛：“你作死！好端端的怎么惹皇甫小姐生气？” 皇甫悠悠冷笑一声：“我跟沈霆琛的订婚宴下周举行，你们家好好准备一下。” 丢下这一句，皇甫悠悠踩着高跟鞋走了。 柳萍和沈家萱都呆了半天，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中：“她……她刚才说……” 沈家萱激动得跳起来：“哥！皇甫悠悠说她要跟你订婚，是真的吗？！” 沈霆琛厌恶道：“她是为了气沈妄，自作多情。我可没答应……” 柳萍一口打断沈霆琛的话：“你胡闹！这件事定下来了！我这就回去跟你爷爷说！” 沈霆琛指着脸上通红巴掌印：“说什么说，你看看这女人能娶吗？” 柳萍压根不在意，温声细语地安抚儿子：“皇甫小姐身份尊贵，有些脾气是自然的。你不是很会哄女孩子吗？好好哄一哄她。” 沈霆琛只觉得一股怒气在胸中左奔右突，却找不到出口：“我不想要皇甫家的东西！皇甫悠悠这个女人蛮横霸道，我一秒钟都受不了她了！” “等你们结了婚，你得到皇甫家的助力，到时候你就知道这委屈受得有多值得！”柳萍捧着儿子的脸，“当初要不是妈妈受得委屈，隐忍这么多年，咱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吗？” 沈霆琛反问道：“您真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吗？” 柳萍眼角抽搐了一下，笑道：“好啊，怎么不好？妈有你，有家萱，还有偌大的沈氏。有什么不好？” 柳萍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脸颊，道：“现在跟我回病房去，亲口告诉你爷爷这个好消息。” …… 橙柠姐妹花群。 顾笙笙：“我见到皇甫小姐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席雪儿和安荷疯狂刷屏：“战况怎么样？” “这位传说中的情敌，什么路数？” 顾笙笙思索良久，慎重打下四字：“如狼似虎。” 顾笙笙毫不怀疑，若非沈妄地位不凡，早就被这位皇甫小姐强抢回家，吃干抹净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走进门，剪裁合宜的黑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一双长腿笔直强韧。 顾笙笙慵懒地蜷在皮质老板椅里，冲他勾一勾手指。 男人绕过办公桌，顺从地向她俯身，高大身影和气息将顾笙笙完全笼罩其中。 顾笙笙抬手，扯住那条宝石蓝真丝领带，将男人扯向自己：“你……” 男人的脸从光影里渐渐浮现，端的是金相玉质，英俊无匹。顾笙笙卷睫轻颤，一时间忘了言语。 沈妄抬手，结实手臂将顾笙笙圈在椅背里，反客为主：“擅自坐在我的位置上，想盗窃机密？” 他嗓音低沉，呼吸滚烫地落在耳畔，带着某种野兽般的侵占欲。 顾笙笙一个激灵，矮身从他胳膊下溜了：“我没有，我刚才睡着了。” 沈妄顺势坐进椅子里，捞过顾笙笙抱进怀中，将她当作猫儿一样揉搓，又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一口气。 顾笙笙听他声气儿，立刻抬起头看沈妄：“怎么了？刚才开会不顺利吗？又是为了沈霆琛那件事？” 正是年中公司最繁忙的时候，沈霆琛捅的篓子不小，沈妄帮他善后没有丝毫好处，却背了一身怨言。 这些不至于难倒沈妄，只是心累。他眉梢轻动，语气沉闷：“有些累。” 顾笙笙立刻就心疼了，拍拍沈妄的背：“那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沈妄贴住她柔软胸口，唇角止不住往上扬。 156 沈妄揽住顾笙笙往外走，凤眸掠过之处，沈家众人噤若寒蝉：“会，他们守到明天你来了才走。” 冷淡嗓音如金石掷地有声，砸得众人头晕目眩，叫苦不迭。 这群人攀附沈家多年，好吃懒做养尊处优惯了，连多走几步路都要喘的，站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东倒西歪。 特别是柳萍和沈家萱，她们待会儿还有个贵妇聚会呢，特地穿了高跟鞋。只是站了一会儿，脚尖就剧痛难忍。 可这尊煞神要他们守一夜！ 偏偏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更没人敢跑。沈妄留下的保镖就守在沈老爷子门口，他们连句抱怨都不敢说出口。 顾笙笙和沈妄手牵手走出医院，晚霞已经铺满天空，带着干燥植物香气的晚风柔柔地卷起她的裙摆，拂起长发。 终于脱离医院满是消毒水和悲伤的气氛，顾笙笙深吸一口气，才觉得好受一些。 沈妄揉一揉她的脸：“不喜欢医院，以后少来。” “我要来看爷爷嘛。”顾笙笙被挠得直眯眼：“爷爷好像不想来我们家住。” 沈妄的手指停顿。 顾笙笙察觉到沈妄身上散发出的低沉气息，忙转移话题，眉飞色舞道：“活该！他们那群人刚才一直在门口吵吵闹闹，还……” 还害爷爷哭了。顾笙笙及时反应过来，把这句话憋回去：“他们真的会站一晚上吗？” 残阳似血，勾勒出沈妄侧脸冷峻线条：“让他们站一晚，他们一分钟也不敢少。” 顾笙笙被苏得双腿发软。 又踮脚去够沈妄耳朵，小小声哄他开心：“我们快点回家吧，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这个“惊喜”顾笙笙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跟他预告了。 沈妄唇角微勾，眼神居高临下在顾笙笙胸前一转：“你自己？” 那眼神不见得多露骨，却把一切都说尽了。顾笙笙连耳带腮都红了：“说过很多次不是这个了！你好好猜！” 低调的黑色林肯驶到面前，沈妄牵着顾笙笙上车，坐下。 司机富有经验，早早升起挡板，后车座立刻变成密封状态。原本没有的心思，也禁不住这暧昧气息的撩动。 原本闹着要沈妄猜惊喜的顾笙笙，也渐渐没了声音。 沈妄不由得捏了捏她的小手，温度比他稍低，温软嫩滑。 顾笙笙由着他捏，乖得过分。 沈妄侧了头去看她，却发现顾笙笙也望着他，妩媚的杏眸又变得湿漉漉，眼神天真又直白。 沈妄喉结一动：“你这么看着我，是欠……” 那个字被柔软唇瓣封在了口中。 顾笙笙一点点啄沈妄的唇，渴水的小猫似的又舔又咬，毫无技巧可言。又学着沈妄素日的样子，舌尖沿着唇缝往里探，想要获得回应。 偏偏沈妄无动于衷。顾笙笙几番试探无果，气得狠狠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疼痛让最后一丝理智应声而断。沈妄喉间发出低嘎的一声喘，猛地搂紧了顾笙笙纤细腰肢，力度之大险些要将她揉碎在怀中。 司机将车在环山大道上开了两圈，终于停在别墅门口。后座上仍没有动静，司机习以为常，甚至想下车抽根烟。 沈妄和顾笙笙一共吻了三回。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别了一个多月，满腔思念都用唇舌来倾诉交谈。 顾笙笙面对面被沈妄抱在腿上，两人鼻尖蹭着鼻尖，唇贴着唇，呢喃只有爱人才能懂的低语。 车早就停了，顾笙笙懒洋洋埋在沈妄怀里，沈妄的大手抚着她后背，每一下都带起电流般的颤栗。 谁也不想打破此刻旖旎氛围。 可顾笙笙总觉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不等顾笙笙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别墅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呼喝：“跑了跑了！快堵住，哎呀！” 顾笙笙猛地抬头：“怎么了？” 沈妄把顾笙笙抱到身后，拉开车门。 整座别墅灯火通明，以李嫂领头的佣人保镖们乱糟糟涌出别墅，你追我赶，撵着一个毛团子。 那毛团子屁股后头拖着一条大尾巴，看模样像只松鼠，东奔西逃好不灵活。 沈妄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冷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就见那毛茸茸东西嗖一声从铁门栅栏间窜出来，来回弹跳两下，又寻着目标般向亮灯的车狂奔过来。 几个保镖纵身扑出，都扑了个空。 沈妄眼疾手快就拉上车门。 却在最后一秒闪了神，肉墩墩一团就直直撞进怀里。 “嘤嘤汪～” “嘤嘤汪～” 水晶吊灯照得别墅客厅灯火通明,茶几上摆着一个铺着花瓣与粉色绸带的盒子，逃跑未遂被抓回的毛团子就坐在里头，睁着一双黑豆眼跟沈妄对视。 黄毛黑嘴粉肚皮,小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哪里是什么松鼠，分明是只肥墩墩小奶狗。 屁股上那一串也不是大尾巴，而是粉色绸带蝴蝶结。 李嫂捂着肚子,喘着气向顾笙笙解释：“夫人，这小狗子太……装着吃东西,一不留神就……就逃了。” 顾笙笙笑道：“没事，这小狗特别皮,是我忘了提醒你们。” 谢子卿在把小给顾笙笙前，曾经特别叮嘱：我家的小狗皮的特别皮,你一定要看紧了。 顾笙笙终于理解了这个“特别皮”的含义。她伸手点了点小狗湿漉漉鼻尖：“你怎么能逃跑呢？” 沈妄侧头，淡漠语气里仍带一丝挣扎：“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顾笙笙用力点点头,杏儿眼闪着光：“它是不是很可爱？” 沈妄眸色微沉：“可爱。” “嘤嘤汪～”小奶狗不甘被忽视，放声大叫起来。 顾笙笙立刻扭头,伸手把小奶狗抱起来：“别叫别叫。是不是饿了？” 沈妄的吻落了空，冷冷看着那一团。 这小狗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方才能以一狗之力挣脱重重佣人保镖逃出别墅,区区一个顾笙笙怎能制得住它。这会儿短腿猛蹬，伴以凄声尖叫：“嘤嘤汪～！” 顾笙笙抓不住它,还被蹬了一脚：“哎！它踢我！” 小奶狗掉在地上，短腿一蹬又要蹿，身体忽然腾空。 “嘤嘤汪？” 沈妄面无表情盯着手中毛团：“安静。” 刷地一声,小奶狗的耳朵贴在脑袋上，尾巴都夹了起来，在沈妄手中抖得像只风中的蒲公英。 可怜巴巴模样能把人心都融化了,可沈妄郎心如铁，直接把它丢给李嫂：“太脏。拿去擦干净。” 小奶狗“嘤”地一声把头扎进李嫂怀里。 李嫂心疼地抱着小奶狗走了。其他佣人见状，也纷纷识趣退下。 顾笙笙气鼓鼓扑到沈妄怀里，按住他肩膀：“你怎么可以恐吓一只小狗？” 沈妄从善如流，托住顾笙笙纤细腰肢：“它踢你。” 顾笙笙道：“它又踢不疼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它？嗯？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喜欢它吗？” 沈妄凤眸深邃，嗓音低磁：“我喜欢你。” 顾笙笙醉倒在这迷人嗓音里，暂时把小狗忘在脑后，伸手要沈妄抱。沈妄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宽阔温暖，顾笙笙渴水的小猫一样，白嫩鼻尖沿着沈妄修长脖颈往上嗅。 沈妄身上源源不绝的阳气骤然蓬勃，无孔不入地侵袭着顾笙笙全身感官。顾笙笙软绵绵埋在沈妄怀中，连何时被抱回卧室，放进了浴缸也不知道。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娇艳花瓣浮沉水中，却不及顾笙笙颜色之万一。 顾笙笙脸颊潮红，乌黑发丝湿漉漉散开，裙子浸水厚紧紧裹在身上，胸前玲珑线条随着呼吸急促起伏。 顾笙笙难受地挣扎：“热……” 前襟繁复系带被一点点解开，莹白肌肤毫无阻碍地接触到热水的刹那，顾笙笙解脱般叹息一声。 连日奔波的疲惫在这一刻袭来，顾笙笙毫无防备地舒展身体。沉入水中的刹那，一只大手稳稳托住她。 水波摇荡，热水一波又一波浸润冲刷疲倦的身体，漫出浴缸。顾笙笙侧过头，依赖地将脸颊贴上那修长有力的手腕，去嗅勾动她本能的，纯男性的气息，以及源源不绝的丰沛阳气。 顾笙笙在梦中回到了临安城的荷塘里。片片莲叶大如伞盖，她躺在荷叶中惬意小憩，一阵风吹过，荷叶晃动不休，水波一圈圈荡开。 她在这温柔的摇荡中，甜甜睡去。 …… 浴室里水汽蒸腾，染上雾气的玻璃门内春色无边。 一只小奶狗直起身，肉爪子搭在玻璃上来回扭动：“嘤嘤汪～嘤嘤汪～” 小奶狗把玻璃从这头擦到了那头，又从那头擦到了这头。一曲小狗肚皮舞跳完，玻璃门终于被拉开。 “嘤嘤汪～！“小奶狗哧溜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在湿漉漉地砖上劈了个叉。 可没人理会它。 沈妄用浴巾裹着顾笙笙，将她身上的水珠细细擦干，穿上纯白色丝质睡裙。顾笙笙困得人事不知，洋娃娃般由着他摆弄。 小奶狗撒开短腿颠颠跑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球。它把小球放在沈妄脚边，吐着小舌头讨好地叫：“嘤嘤汪！” 这样旖旎时刻，偏偏有它破坏气氛。 沈妄毫不留情将小球踢开。踢开的瞬间又抬眼去看，小奶狗歪着脑袋看小球滚走的方向，后脑勺的奶毛呆呆翘着。 沈妄手一顿，指尖顺了顺顾笙笙绸缎般的长发，确认没有水汽后就抱起她出去了。 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宝物。 骨碌碌。穿着拖鞋的脚忽然被什么碰到，沈妄低头，一只小球滚到他脚边，来回滚了滚，停住了。 沈妄抬眼，小奶狗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只前爪还维持着抬起的姿势，茸茸的奶毛炸着，像只蒲公英。 “嘤嘤汪！” 小奶狗元气十足地摇尾巴，显然将沈妄方才的举动当作了回应。 沈妄把小球踢了过去，不再理会。 沈妄打开电脑，架上金丝边眼镜，提前处理明日的工作，好挤出时间陪顾笙笙去医院看老爷子。 一份企划书还未看完，一只肉爪就试试探探地搭在了赤裸的脚背上。 鸡皮疙瘩瞬间在沈妄胳膊上炸开。 跟被蜘蛛、老鼠抑或其他令人不快的东西触碰不同，这种触感毛茸茸，暖呼呼，像蒲公英落在掌心。 令沈妄生出一阵陌生又别扭的感受。 他拧拧眉，继续专注敲击键盘。 这种忽视显然没有奏效。小奶狗围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拖鞋转来转去，先是抱住鞋边啃了一会儿，胆子渐渐大了，直起前爪抱住沈妄脚踝。 黑豆眼湿漉漉地盯着沈妄。 小奶狗的身体是热的，扑腾时带着十足的生命力，沉甸甸软乎乎的一小团贴在脚踝上，带着奶味。脆弱又温暖。 记忆深处，也曾有一只小狗在他怀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哀哀的抽泣，逐渐僵硬冷却。 沈妄猛地抽出脚。 小奶狗踉跄，嗑在了地板上，“嘤”地叫出声来。 床上的另一只奶猫也被吵醒了，顾笙笙拱出被子，睡眼惺忪：“怎么了？！” 小奶狗滚在地上嗷嗷哭，身边放了一堆玩具。沈妄居高临下看着它，脸色冷峻，手中拿着小奶瓶。 顾笙笙脱口而出：“你抢它的奶了？” 沈妄：“……” 沈妄蒙受奇耻大辱，把奶瓶往小奶狗怀里一塞，抱起顾笙笙就丢到床上，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馋的是哪口奶。 顾笙笙嘤嘤呜呜地叫，两腿乱踢，没一会儿声音都变了调，颤巍巍地带着奶音儿，指尖都酥透了。 地毯上的小奶狗四只短腿抱着奶瓶，也咕嘟咕嘟嘬得欢快，短尾巴快摇出残影来。 等一小瓶奶喝完了，小奶狗又翻身爬起来，爪爪搭在床垫上又跳起小狗肚皮舞，去够垂在床边的一只纤细玲珑的脚。 那只脚不住地颤，小巧脚趾头粉盈盈，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缩紧，引得小奶狗不住蹦跶着去够：“嘤嘤汪～嘤嘤汪～” 就在小奶狗要碰到时，一只大手忽然捞起那只脚，床垫又大力晃动起来，水波一样把小奶狗荡飞了。 …… 凉爽夜风从窗外吹来，吹散卧室里靡靡的香。 沈妄去浴室拧了毛巾，给顾笙笙擦了擦身上，又问：“要不要喝水？” 顾笙笙嗯了声，懒洋洋趴在枕头上，看着沈妄为她忙碌。 沈妄短发凌乱，四肢矫健修长，宽阔的后背与紧实腰肢上都有鲜红抓痕，像只餍足后慵懒优雅的狮子。 沈妄去桌前倒水，回来时顺手拎起地上的小奶狗，放进床脚的小窝里。小奶狗只是哼唧着抽抽短腿，就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沈妄对奶猫的态度就温柔许多，把顾笙笙抱在臂弯里，倾斜杯子耐心喂她喝水：“慢点喝。” 甘甜清凉的水入喉，顾笙笙反而清醒了。揉揉眼，趴在床脚看小狗。 小小一团独自蜷缩在窝里，顾笙笙鼻子一酸：“好可怜。” 沈妄从背后搂住顾笙笙：“别多愁善感。明天让宠物店送些玩具来。” 顾笙笙回身捧住沈妄的脸，要他跟自己对视，给一句准话：“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不喜欢它？” 沈妄高挺鼻梁蹭过顾笙笙的，垂眸看她：“没有不喜欢。” 顾笙笙却不买账，委屈巴巴地道：“可你看起来也不喜欢它。” 沈妄沉默片刻，才坦白道：“只是有些突然，我没有想到你会送我一只小狗。” 顾笙笙小声道：“我找了很久，这只小狗长得跟巴斯最像了，我以为你会喜欢……” 沈妄肌肉一僵：“你知道巴斯？” 顾笙笙坦白道：“我在老宅看过你小时候的相册，相册里有小狗的照片。恰好谢子卿家里的狗狗长得跟它很像，我就托他帮我找一只最像的，后腿上的那块花纹都一模一样呢。像不像？” “像，又不像。”沈妄缓缓道：“巴斯很胆小，很瘦，后腿上那一块不是花纹，是受伤后留下的疤。” 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每一点细节都鲜活如斯。巴斯小狗狗摇头摆尾地跳出来，在顾笙笙和沈妄面前转圈圈。 那是独一无二的，陪伴沈妄渡过孤单寂寞童年的，属于沈妄的小狗。 顾笙笙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沈妄温暖的大手摸到她脸颊：“别哭了。” 顾笙笙才发觉自己脸上都是泪，她“哇”地哭出声来，紧紧攥着沈妄的衣襟：“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沈妄把顾笙笙搂在胸前。温温软软一团抵在心口，足以消弭过往一切伤痛。 顾笙笙哭得头昏脑胀，好半天才在沈妄温柔安抚中停止抽噎。她斩钉截铁地道：“巴斯是无可取代的小狗！” 沈妄唇角泛起笑意。听得顾笙笙又接一句：“我明天就把小狗还给谢子卿吧。” 沈妄肩膀一僵：“什么？” 顾笙笙道：“我本来是想给你找一只跟巴斯一样的小狗。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你跟巴斯的感情，巴斯是独一无二的。” 沈妄顿了顿，温声道：“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会喜欢的，我们一起好好养它。” “不可以。”顾笙笙摇摇头，很认真地道：“每一只小狗狗都是独一无二的，当替身太不公平了。我要把它送回谢家去，它会过得更快乐的。” 谁拿它当替身了？ 沈妄背过身去躺好，只吐出一句：“明天去给馒头上狗证。” 顾笙笙：“？连名字都取好了吗？” 157 顾笙笙明知故问：“你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事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陪你拍婚纱照。”沈妄低头看着顾笙笙笑得花一样的小脸，语气轻而郑重，“求婚，戒指，婚礼，我都会一一补给你。” 顾笙笙仰起头，杏眸闪闪发亮地望着沈妄。 “咔嚓”一声，这画面被定格在胶片里。 陈星捧着摄像机：“恕我冒昧，两位方才那一幕太美了，我想把它收录在我的摄影集里。” 顾笙笙没意见，仰头看沈妄。沈妄心情不错：“可以。” 陈星笑道：“那就请准备一下，进棚拍摄吧。” 沈妄仍穿着今早那一身黑西装，乌黑短发抓到脑后，露出整张英俊面孔。东方人上照，最需要加强眼窝与下颌线条。沈妄眼窝深邃，下颌线条利落，五官立体，化妆师对着他的脸端详片刻，无处下手。 摄影棚中拍摄过的男模明星万千，却未见过这样顶级的男色。每一根发丝都透着昂贵的气息，凤眸轻抬，就叫人忍不住要匍匐在他脚下。 幸而他的新娘是顾笙笙。 陈星透过镜头，望着镜头里的一双璧人。当摄影师的阅人无数，养出一双犀利眼眸，他想象不出顾笙笙和沈妄中的任何一个换成其他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两人之间天然带着一股气场，水泼不进，拆也拆不开。 陈星沉寂许久的热情再度被点燃，疯狂按着快门键。他拍照用的是胶卷，一口气拍完好几卷，一个镜头也舍不得错过。 沈妄终于耐心耗尽，松了松领结。 陈星第一时间察觉金主情绪，赶紧暂停拍摄，让两人休息一会儿。 顾笙笙有拍写真和杂志的经验，感觉良好，偷偷跟沈妄咬耳朵：“我漂亮，摄影师们总多多拍我。” 沈妄唇角忍不住一弯，又绷住脸：“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陪你拍了。” “你才不会呢。”顾笙笙“啾”地在沈妄脸上印了个红唇印。 于是不耐烦的沈妄又陪顾笙笙在摄影棚耗了一个钟头。 等结束拍摄，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两人都饿了，就在云鹤大厦里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茶餐厅。 顾笙笙吃着菠萝油，鼓着腮帮子咕哝：“本来还要去婚宴现场看进度呢，现在都泡汤了。还有婚纱，被我穿了，皇甫小姐穿什么？” 沈妄淡淡道：“这些不用你操心。乖乖吃饭。” 顾笙笙乖乖吃掉剩下的半个菠萝油，眼睛还盯着沈妄的那杯冻柠茶，并没什么忧愁神色，反正一切有沈妄在。 顾笙笙早早起床，忙了一整天，吃饱喝足后就犯了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沈妄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沈妄的西装外套。 顾笙笙揉着眼睛坐起身：“唔，沈妄？” 颀长身影站在窗前打电话，顾笙笙只听见一句：“她不用懂事，我惯她一辈子。” 听着沈妄语气森冷，顾笙笙忍不住叫：“沈妄。” 沈妄听见动静回头看她，脸上冷峻轮廓柔软下来，做个噤声的手势。 顾笙笙便闭上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沈妄，一双莹白小腿垂在沙发边缘，乖得不得了。 沈妄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吻她，而是走远几步，继续低声说电话，顾笙笙只听见“沈霆琛”“帐单”几个词。 等沈妄终于收线，走到她面前，顾笙笙仰头看他：“你刚才在跟爷爷讲电话吗？吵架了吗？” 沈妄道：“没有。我跟爷爷说了，订婚宴这件事不用你再管。” 顾笙笙仰头：“我不管，那谁管？” 沈妄揉了揉顾笙笙的发丝：“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过两天要参加订婚宴，让沈言陪你去选几套珠宝？” 顾笙笙立刻就走了，走得头也不回。 顾笙笙不喜欢将高定送到家中挑选，更喜欢亲自逛街。沈妄便由着她，安排沈言陪伴，再派几个保镖紧紧跟住。 顾笙笙逛得开心，几套昂贵珠宝的帐单传到沈妄手机上，附赠顾笙笙的可爱自拍。沈妄一一将图片收藏，心情颇为愉悦。 几套珠宝就能博顾笙笙一笑。沈妄对财富早就没有概念，此时久违地品尝到了金钱的美妙。 周未不失时机地上前，道：“先生，会所那边已经打过招呼。” 顿了顿，揣度总裁心情好，又抖机灵地添一句：“我吩咐过，千万别省钱，一切照着烧钱的标准来办。” 沈妄淡淡应了声。 皇甫家和沈家联姻，排场自然要大，恨不得撒钱铺路。顾笙笙这小傻子接下重任，撒的是他沈妄的钱，费的是他沈妄的面子。 花哥哥的钱，替便宜弟弟娶妻，这件事是谁撺掇老爷子不言而喻。 沈妄已经习惯老爷子对宗祠血脉的执念，也不在意那一点钱，却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些人将主意打到顾笙笙身上。 柳萍接到婚庆公司催她付款的电话时，一头雾水：“这婚宴还没举行，哪有先结款的道理！” 婚庆公司的负责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抱歉，沈氏那边明确通知我们，这是您私人与我们签订的协议，沈氏不会付款。” 柳萍道：“你等着，肯定是搞错了！我打一个电话问问！你们那边可别停工，给我抓点紧啊！” 柳萍挂了电话，就想拨给沈老爷子，却又冒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您好，这里是恒久鲜花公司，您在我司订的9999朵向日葵尾款……” 柳萍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都是婚宴相关的催债电话。柳萍慌了手脚，从某个小三的温柔乡里拽出沈国昌，两口子匆匆忙忙赶去医院找沈老爷子。 可这回连病房门口都接近不了，就被几个保镖拦住了。 两口子无功而返。柳萍六神无主地叨叨：“沈妄这回连老爷子的面子也不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老爷子的电话没人接，两人又打给老管家，好话说尽，老管家终于透了一句底，原是为了顾笙笙。 “不论是为了沈老爷子，还是维护沈氏的颜面，沈妄少爷都不会吝啬这一场婚礼的钱。可你们……哎。” 这两口子非要兜一个大圈子去攀扯顾笙笙，这不是明着戳沈妄的逆鳞吗？ 沈国昌两口子万万没想到是栽在这里，更没想到沈妄本打算出这一笔钱。 沈国昌当下暴跳如雷，指着柳萍的鼻子大骂。 柳萍心痛得滴血，哭诉道：“我还不是为了霆琛！你但凡能给儿子留点钱，我至于去算计顾笙笙吗！” 两人互相抱怨，又大吵一架。 婚期就在两日后，急得火烧眉毛。沈国昌再混蛋，也懂得分轻重。皇甫家大小姐要跟自己儿子订婚，哪能为了这区区小钱坏了事？ 皇甫家豪奢，嫁的又是唯一的继承人，订婚宴自然要选最好的场地，排场要足，噱头要大，要西班牙空运向日葵，宴会的餐点都是伊比利亚火腿和鲟鱼鱼子酱，金钱漫撒。 人还没娶进门，先耗尽了柳萍和沈国昌两口子的私库。当初花的是沈妄的钱，只觉得越奢侈越好，此时一笔笔帐单都成了刀，剜着心头肉。 两口子只能遐想一番皇甫家的金山银山，互相劝慰对方将目光放长远。 为了沈霆琛的婚事,柳萍和沈国昌两口子十几年来第一次齐心协力，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可惜这齐心协力的过程却并不尽如人意。 没了沈妄这个大金库，柳萍和沈国昌就将算计的目标放到彼此身上,你多出一点我少出一点，又翻起沈国昌这些年在外头小三小四身上花了多少钱的旧帐。 沈老爷子到底派人送了一张支票来。可沈国昌拿到手就故态复萌，立刻花了一半给新泡的小明星买别墅,把柳萍气得高血压，又跟他大吵了一架。 婚礼的事没办多少,两口子倒当着婚庆公司工作人员的面吵了好几架。a城名流圈就那么大，这两口子出的洋相抢在婚礼前传遍了圈子。 自然也传进皇甫家人耳中。 皇甫家偌大餐桌上,一家三口安静地吃着饭。比起沈家忙碌紧张的气氛，皇甫家则平静得过分,半点儿看不出即将嫁女的喜悦。 皇甫悠悠喝了一口豆浆，就站起来：“爸爸妈妈,我出去了。” 母亲皇甫静抬眼：“明天就是订婚宴，你去哪？” 皇甫悠悠撇开头道：“我约了朋友。” 皇甫静将杯子搁下,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皇甫静在家中积威甚重，皇甫悠悠登时缩了下脖子。 父亲吴均打圆场道：“悠悠，你没吃什么东西,再多吃一点吧。” “不吃了。”皇甫悠悠跟父亲亲一些，说话也随便许多：“我朋友等着我呢！” 皇甫悠悠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皇甫静哼了声：“都是你惯着她。” 吴均笑道：“悠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不惯着她还能惯谁？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不会跟你赌气多久的。” 皇甫静闻言叹了口气。她二十岁接管皇甫家的企业，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唯独对皇甫悠悠这个女儿没辙。 吴均给皇甫静夹了一块鸡蛋，安慰道：“谁也预料不到沈妄的身体会复原，这件事不能怪你。” 皇甫静没说话。吴均又道：“这场婚礼当真要办？” 两人都知道皇甫悠悠要嫁沈霆琛是为了跟沈妄赌气。可皇甫静向来宠着女儿,竟然对女儿心血来潮的决定毫不反对。 吴均道：“沈霆琛和沈妄是兄弟，悠悠忽然要嫁沈霆琛，外头有些言语不好听。” 吴均是入赘皇甫家，结婚以来甚少发表自己的意见。皇甫静闻言道：“你想说什么？” 吴均脸上透出担忧：“圈中青年才俊那么多，沈霆琛无论哪方面都不算出众。悠悠年纪还小，大可以慢慢寻一个更好的。” 皇甫静不以为然道：“将来悠悠遇到了更好的，换一个就是。我皇甫家的女儿，有任性的资本。沈妄的事是我当初……现在她要一个沈霆琛，我这当母亲的总得让她如意。” 皇甫静在公司运筹帷幄，在家中也说一不二。听她这样说，吴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饭后，皇甫静让吴均去跟沈家沟通婚宴的事，意在审查沈家准备得是否妥当——虽然没把这桩婚事当真，也不允许沈家怠慢自家女儿。 两家家长都为这场婚礼悬着心，两位当事人却是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婚礼前夕，沈霆琛还不见踪影。柳萍满城找不到儿子，更找不到丈夫，实在不敢担这个责任，只好告诉了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人在医院疗养，实在无法，不敢给沈妄打电话，曲线救国打给顾笙笙。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顾笙笙声音欢快：“喂，爷爷？” 听着这娇滴滴的一声爷爷，沈老爷子心怀舒畅：“哎，笙笙啊，你那头有点吵，在干嘛呢？” 顾笙笙笑嘻嘻道：“我在烤肉，今天请朋友来家里开派对。” 明天就是沈霆琛的婚礼，顾笙笙不去帮忙操持，倒在家里玩。沈老爷子无奈，问：“沈妄呢？” 顾笙笙道：“沈妄在游泳呢。” 沈老爷子一听，忙道：“沈妄的腿怎么样了？能游泳？可别进了水汽，以后会成风湿！” 顾笙笙笑道：“医生说多运动能促进他恢复，他还在跟顾屿比赛呢。我去喊他。” “别别别。”沈老爷子忙道：“让他玩！我没什么事儿，你们好好玩，让沈妄也放松一下。” 沈妄从小孤僻，长大后又格外稳重，沈老爷子鲜少见他跟同龄人玩乐，现在哪舍得去打搅他。还笑着鼓励顾笙笙：“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聚聚，好好玩，啊？” 昨晚《甜水村》在芒果台和芒果官网上同步首播，第一天上映就破亿，直逼《朝歌》。 这部戏剧本扎实，导演班子过硬，投资雄厚，又集齐娱乐圈两大颜霸，想扑都难。但是这部剧的爆红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顾笙笙心情大好，立刻约了好姐妹来家里开烧烤party庆祝，顺便还能避开婚宴那个烂摊子，一举两得。 半山别墅的大露台上，微风徐徐，浓丽的夕阳泼洒了半边天空。本是枕山襟海的好所在，此时却热闹非凡，摆起了烧烤摊子。 烧烤架摆在下风处，炭火滋滋舔着鸡翅、肉串、虾和牛肉，油脂和孜然激发出一股特殊的勾人香气，引动馋虫。 顾笙笙一挂电话，席雪儿就大声嚷嚷：“快快快，牛肉要烤焦了！” “你就会说，就不能搭把手吗？不要再视奸顾屿了，他都要被你吓跑了。”顾笙笙用筷子把烤架上的牛肉翻了个面，上等五花肥牛滋滋滴着油。 安荷帮忙刷酱料，笑道：“她忙着看帅哥，哪有空帮忙。” 席雪儿正趴在露台边，举着望远镜看泳池里的人：“哇哦，沈大佬身材比顾屿还好！” 顾笙笙尖叫：“你不准看沈妄！” 席雪儿赶紧放下望远镜，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泳池：“我管不住我的眼睛啊。” 顾笙笙急着跑过去挤开席雪儿，自己往下看。 露台下的大泳池里，沈妄游完一圈，湿漉漉地出了水，五指插入发间往后拢，露出湿淋淋英俊惊人的脸。一身肌肉被水珠和夕阳镀上光，荷尔蒙爆棚。 心有灵犀一般，沈妄抬眼遥遥望过来。 那颗小脑袋嗖一下缩了回去。 哗啦一声，顾屿也出了水：“哥，你笑容收一收。” 沈妄冷冷：“嗯？” 顾屿像个大狗似的甩头：“你吓到我了。” 躺椅上的人把报纸放下来：“你也吓到我了。” 沈妄更冷：“你怎么也在？” 谢子卿道：“馒头邀请我来的。” 谢子卿戴着墨镜，穿着花裤衩，悠哉游哉躺在躺椅上，看起来比他这个主人还自在。小肥狗馒头敌我不分，亲亲热热瘫在谢子卿怀里，也戴着一副小墨镜，神态动作跟谢子卿神同步。 沈妄淡淡道：“馒头！” “嘤嘤汪！”小肥狗后腿一蹬，飞扑到沈妄怀里。 谢子卿被那后座力蹬得闷哼一声。终于摘掉墨镜，露出狭长眉眼：“好吧好吧。我跟顾笙笙是同事，这庆功宴怎么能少了我？” 顾屿笑吟吟搭着沈妄的肩：“哥，庆祝这种事人多才热闹嘛。” 沈妄凤眸扫过肩上那只爪子：“所以你不请自来？” 顾屿讪笑着收回手。 身后，不请自来的一群人迅速而无声地散去。 直到顾笙笙又从露台上探出头来：“烤肉好了，快点上来吃！” 众人齐刷刷仰头，一呼百应：“来了！！！” 沈妄冷冷看着这一群：“你们怎么都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竟推一推眼镜：“我今天送总裁回来，顺便受到了夫人的邀请。” 周未干笑：“我是来给总裁送文件的。” 曲眉：“这个借口我用了，你再想一个。” 周未惨叫：“别啊！” 沈言哼一声：“没用的家伙，蹭饭都想不出借口。” 曲眉不干了，她能骂周未，别人不行：“周未可是先生的第一特助，你哪来的？” 沈言抱臂冷笑：“在下不才，夫人的首席助理。有何贵干？” 曲眉：“我就问问。” 周未纠结又羞涩：“你们别为了我吵架……” “……” 泡泡缩在角落忐忑不安：“我算不算不请自来的？” 沈言拍拍她肩膀：“咱们是娘家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吃。” 一群人闹哄哄地上了露台，肉香瞬间浓郁起来，又被风吹散。周未几个挽起袖子，殷勤围上烧烤摊：“夫人快去歇歇，我们来我们来！” 顾笙笙笑道：“烤了好多，先去坐下吃吧。” 158 长桌上铺着细格桌布，摆着色彩鲜艳的热带水果和果汁啤酒。马口铁长盘上摆着滋滋冒热气的烤串，牛肉五花，生蚝鱿鱼，小玉米黄瓜，烤得金黄焦香，酱料刷得油亮。 众人围着长桌热热闹闹地坐下，唯独沈妄身边空出一圈。他仿佛自带一股冰冷气场，也周遭的人画出一道清晰界限。 有他在，大家连说笑都不敢。 直到顾笙笙笑吟吟走到他身边，将一盘肉串搁下，另只手随意地搭在沈妄肩上：“你们快吃呀，海鲜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妄心口那块空缺无比契合地被填满了。他握住顾笙笙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顾笙笙一出现，沈妄周身的气势仿佛利刃入鞘，眼神都温柔起来。 众人这才暗暗松口气，餐桌上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叛徒小狗馒头被取消了上桌资格，这会儿急得满地蹦跳，嘤嘤汪扒着沈妄的裤腿撒娇。 顾屿率先笑道：“嫂子您今天才是主角，我们先敬您一杯。” “对对对！今天一定要敬笙笙，我们的大明星！” 桌上有酒有饮料，大家纷纷举杯，向顾笙笙庆贺。 “我们夫人，当之无愧的未来视后！” “笙笙姐风华绝代，艳压娱乐圈！” “笙笙姐根……根本不用化妆，敲美的。” “本小姐这辈子就服笙笙，你是我的梦想整容模板。” 谢子卿也笑道：“将来我为你做配。” 得到沈妄一个冷冷的眼刀。 谢子卿这话倒也不全是玩笑。 《甜水村》一炮而红，彻底推翻顾笙笙在观众心中的花瓶形象，转而冉冉升起一颗新星。各路邀约代言和剧本雪花般向顾笙笙飞来，片酬也翻了几十倍。 不过顾笙笙短期内不打算再拍戏，经纪人为顾笙笙筛选过，只接了几个高奢代言，保持她的曝光率，也符合她在粉丝心中“人间富贵花”的形象。 这只是顾笙笙的第二部戏而已。凭借顾笙笙的容貌资质，又有沈妄为她保驾护航，只要她稳扎稳打，将来成就未必会低于谢子卿。 顾笙笙笑眯眯跟大家一一碰杯，听着彩虹屁漫天飞舞，喝着果汁都要醉了。 祝酒词说罢，顾笙笙急着给大家分烤串：“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还在夏天，烤串放了一会儿也不影响滋味。牛肉肥美，鱿鱼鲜嫩，新鲜的生蚝还带着海水的味道，鲜美。女生们喜欢的蔬菜也不少，爽脆鲜甜。 叛徒小狗馒头也分到一块特制烤牛排，趴在沈妄和顾笙笙脚边啊呜啊呜，短尾巴摇出了残影。 由于谢子卿在场，女生们先前还矜持着，不好意思大吃大嚼。男士们也要保留绅士风度，不好意思跟女生争抢。 等酒过三巡，众人开始失去理智。 一群人抢得披头散发，唯有沈妄屹立不动，端坐的身姿格外优雅。 面前摆着一盘子牛五花烤鱿鱼生蚝秋刀鱼，甚至有新鲜海胆。 顾笙笙埋怨他：“要不是我特地给你留了一盘，都被他们抢光了。” 这种区别对待，将沈妄和其他人分割开来，透出只对沈妄一个人的偏爱。 沈妄不动手，垂眼看她：“不吃鱼皮。” “你怎么这么挑剔？”顾笙笙娇娇地抱怨，手一刻没停地拿起秋刀鱼，用筷子剔掉带着点炭灰的酥脆鱼皮，再一挑，整条完整的鱼肉就和鱼骨分开，落在盘子里。 秋刀鱼价格低廉，鱼肉干香偏柴，烧烤后却独有一番滋味。沈妄吃了一口，筷子不停就夹起第二块。 顾笙笙道：“等一下。” 她伸手，把一个小青桔汁挤在鱼肉上。酸桔汁的芬芳与秋刀鱼的滋味互相激发交融，在味蕾上跳动。 沈妄眉心舒展，优雅又迅速地消灭着烤串。顾笙笙黏在他身边，小媳妇儿似的帮沈妄剔肉，倒水。 小叛徒馒头已经看清形势，扑着沈妄的脚嘤嘤汪，黑葡萄似的小狗眼水汪汪盯着沈妄看。 终于换来一块上好肥牛肉。 岁月静好的一家三口身后，是闹哄哄的一群人。 曲眉和沈言抓着同一串烤玉米，皮笑肉不笑地唇枪舌剑。周未在一旁劝架，感到幸福又纠结。李竟抢串姿势稳准狠，闷声发大财。顾屿和安荷一块烤串，顾屿优雅地逆风一撒胡椒粉，被糊了满脸，登时面目狰狞…… 席雪儿和谢子卿在抢夺最后一串牛肉时，谢子卿企图施展美男计。席雪儿深深地看了这张号称“十亿少女的梦”的脸一眼，毅然决然掰开他的手指，将烤串塞进了嘴里。 最后还是顾笙笙亲自动手烤肉。大家干脆围着烤架，亲自动手跟顾笙笙学，边烤边吃。虽然味道不能跟顾笙笙亲自烤的比，胜在乐趣。 沈妄占据顾笙笙身边最有利的地形——也没人敢跟他争，由顾笙笙手把手教着烤出了一把肉串。并且在顾笙笙的教导下，慷慨地分享给众人。 最好的那一串自然留给了顾笙笙。 顾笙笙期待满满地咬了一口，在沈妄含蓄而不失期待的目光中，将眼泪和爱情一同咽下。点头：“好……好粗……大家也吃啊。” 众人举着一根焦黑不明物体，背对沈妄，无助地猛摇头。 顾笙笙坚持与大家分甘同味。 沈妄威严地一抬眼，众人赶紧啃肉串，食用后一言不发，只是纷纷竖起大拇指。 沈妄唇角轻勾，眼神透出三分凉薄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深藏功与名。 除了这一串小小插曲，这个烤肉派对还是无比成功的。大家一直纵情欢乐到晚上，又再三约定下次再聚，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席雪儿一时冲动，想留宿下来跟顾笙笙共度姐妹之夜，被李竟和安荷一人拽一边拖走了。 一直到上了车，安荷才道：“你会不会读空气！刚才我听佣人说，沈大佬今晚为笙笙准备了特别节目！你留下来干什么？” 席雪儿恍然大悟：“哦哟哦哟，特别节目～我懂我懂。笙笙有福气哦～我刚才目测了一下，网传的十八厘米绝对是谣言。” 车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席雪儿对着安荷的视线，忙补充：“是绝不止十八厘米！……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不是为了好姐妹把关吗？……我本来是在看顾屿来着，可沈大佬身材太好了，眼睛不由自主就看见了，可不是我自己想看的！你还挤眉弄眼干什么？你可不准告诉笙笙啊，她非杀了我不可。” 安荷捂住了眼睛。 驾驶座上的李竟回过头来，斯斯文文地问：“你本来在看谁？” 席雪儿足足当机了三秒，猛拽车门：“你怎么在车上？！！放我下车，放我下车！” …… 扑面而来的鲜红。 带着露水的红玫瑰填满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馥郁的花香熏人欲醉。 雪白的大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亮如露水，柔如丝绒。 顾笙笙玉体横陈地躺在这堆花瓣里，眼神空洞，哼哼唧唧。 那一串爱情把顾笙笙放倒了，吃了几片肠炎宁后，她彻底瘫了。 沈妄也崩溃了。 他喂顾笙笙吃了药，蹲在床边为她揉了半天的肚子，然后独自走进了浴室。 如山般的背影透着隐隐的崩塌之势。 顾笙笙心疼，肚子更疼，包着泪打开手机想找姐妹倾诉。谁知一点开姐妹花群，就见席雪儿发了几十秒的语音咆哮，控诉顾笙笙的肉串是不是变质了，她拉得要虚脱了。 顾笙笙咆哮回去：“那可是空运来的上等和牛！” 只是由于虚弱，这咆哮听起来软绵绵，娇滴滴，透着十分的委屈。 沈言和曲眉立刻跳出来，一个指责席雪儿竟敢质疑我们夫人，一个将矛头指向安荷撒的调料不对劲才导致大家肚子痛。 随后两个人意见不一致，互相掐了起来。 顾笙笙：“不是，你们为什么在这个群里？” 沈言：“因为我们都在厕所里吧。” 席雪儿：“@沈言@曲眉，滚出客。” 系统提示：泡泡已退出本群。 安荷：“……” 系统提示：泡泡已加入本群。 泡泡：“我是被拉进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别骂我……瑟瑟发抖.jpg” 大家伙连忙安慰了她一番才好。 席雪儿忽然道：“不对，笙笙你现在不应该正跟沈大佬共度春宵吗？干嘛来群里撕逼？” 曲眉：“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那9999朵玫瑰您还喜欢吗？总裁亲自吩咐我订的。” 沈言：“呵呵，还是我亲自吩咐女佣布置的呢。” 曲眉：“啧啧啧，那可真是辛苦妹妹了。” 安荷：“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我们今天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 群里闹哄哄，你一言我一语搞得顾笙笙更心酸了。顾笙笙把手机摁掉，软绵绵在床上翻滚，用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 浴室门开了，沈妄围着浴巾走出来，一眼瞧见床上的人不见了，心中一紧。 随即才看见被子里鼓囊囊的一团。 沈妄擦拭着湿漉漉短发，单手开柜门找睡衣穿。 顾笙笙等了会儿，沈妄没过来抱住她叫毛毛虫，只好自己挣扎着钻出被子筒，将一双藕臂也挣出来，气喘吁吁地瞪着沈妄。 恰对上那一双含笑的凤眸。 顾笙笙愣了愣，脸颊红扑扑，乌发逶迤凌乱散落在肩上和胸前，柔腻肌肤在灯光中隐隐生光，雪白被子裹着她胸部以下柔软身躯，她晃了晃被包裹的双腿，冲沈妄伸手，要抱抱。 沈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毛毛虫？” 顾笙笙哼唧一声，冲他摇摇头，又摆了摆腿。 沈妄沉吟片刻：“在破茧化蝶的毛毛虫。” 顾笙笙哇地哭出声：“是小美人鱼！美人鱼！” 沈妄把顾笙笙的小脸按在胸口，无声地笑够了，才道：“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顾笙笙更委屈了：“小美人鱼不会说话……我们一点默契也没有，你根本不是真的爱我！” 沈妄大手揉着顾笙笙软滑的小脸，擦拭掉不存在的眼泪，逗猫似地摩挲她，给她顺毛。 沈妄的短发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水珠蔓延过他宽阔脊背和紧窄腰肢，又浸湿了顾笙笙身上单薄的丝绸睡衣。 温热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温柔而霸道地侵占了顾笙笙的感官。 不知是不是错觉，肚子的疼痛也奇迹般减轻了。 顾笙笙反手揽住沈妄的脖子，水葱似的胳膊软绵绵往下滑，一点力气也没有：“肚子也摸摸。” 沈妄温热的大手撩起薄薄丝绸布料，直接覆上单薄柔软的肚皮：“还疼不疼？” “疼的。”顾笙笙舒服地眯起眼，依赖地贴着沈妄的脸。 沈妄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中，只是勾勾唇角，继续耐心地给她揉肚子。又教育道：“知道疼，以后就少贪吃。” 顾笙笙瘪了嘴。 沈妄继续道：“少吃烤肉和冰饮料。” 顾笙笙荷包蛋眼。 沈妄总结：“一定是那杯雪梨汁的问题。” 顾笙笙喵地哭出声来。 沈妄将她抱在胸前，温柔地吻她额头和眼角：“乖，不哭，以后不乱吃东西，就不会再疼了。” 顾笙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都在抽抽嗒嗒。还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慢慢揉着她的肚子。 这个梦也不算坏。 顾笙笙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肚子已经不疼了，只觉得饿。吃了一碗甜粥和两块红糖糕，就恢复了元气，去浴室梳洗打扮了。 一只小狗脑袋从门缝钻进来：“嘤嘤汪～” 馒头身材像个冬瓜，黄茸茸奶毛柔软非常，一双葡萄眼能把人心融化了。 顾笙笙欢喜地张开手：“馒头，抱抱！” 馒头一个急刹车，看清楚是顾笙笙后转头就跑了。 顾笙笙：“？？？” 顾笙笙气急败坏地冲出浴室：“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凭什么嫌弃我！你这个臭冬瓜！” 馒头正趴地板上啃沈妄的拖鞋呢，见状跳起来撒腿就跑，又想带上沈妄的拖鞋，急得小短腿乱蹦。 犹豫就会败北，终于被顾笙笙一把擒住。 看着肥墩墩的小奶狗并没有多少重量，扑腾着小短腿撒泼：“嘤嘤汪！嘤嘤汪！” 顾笙笙怒道：“你敢骂我！跟谁学的！” 馒头斜眼，一张纯良的小奶狗嘲讽力瞬间成倍上涨：“嘤嘤汪～嘤嘤汪～！” 顾笙笙跳脚：“我真的会打你！” “怎么了？” 门被推开。 一人一狗齐齐转头看去，沈妄出现在门口，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和西裤被他穿得贵气出尘，他手里还拿着个小奶瓶。 馒头一见到沈妄，立刻尖叫起来。还是嘤嘤汪，可声调和刚才的奶狗骂街截然不同，整个一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良家小奶狗。四只爪爪也无辜地缩在胸前。 顾笙笙被这个变脸绝活惊呆了：“我……不是，是它，是它骂我！” 沈妄：“嗯？” 顾笙笙急着道：“真的。它刚才骂我，它还……啊啊啊啊馒头你怎么了！” 馒头抽搐起来。 顾笙笙吓得赶紧把它放地上，沈妄也急走上前。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馒头徐徐倒地。 沈妄伸出一只脚抵住它，馒头仍然软绵绵下滑。沈妄把奶瓶塞进它怀里，馒头两只爪爪抱住奶瓶倒在地上，呈现出一种含笑九泉的气氛。 这个戏就过了。 沈妄搂住土拨鼠尖叫的顾笙笙，先要一个早安吻。 属于沈妄的气息源源不绝涌进身体，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抚慰心灵。顾笙笙缓过气来，才急着道：“馒头它……” 一转头，就对上馒头天真无邪的小狗眼。 馒头抱着奶瓶，时不时嘬一口奶，不知道看了多久，津津有味地连戏也不演了。 顾笙笙脸颊腾地滚烫起来：“你看什么看？！不对，你刚才不是……你是装的？” 馒头抱着奶瓶懒洋洋翻身，一路滚到门口去了。 顾笙笙搂着沈妄的脖子：“沈妄你看见了！它太坏了，戏精狗！它才不到两个月！” 沈妄忍住笑，抚着顾笙笙胸口给她顺气：“馒头是喜欢你，想让你多陪它玩。” 顾笙笙不服气：“你也没陪它玩，它为什么不欺负你？” 沈妄道：“我每天早起带它去跑步，陪它玩二十分钟飞盘。” “……”顾笙笙算了一下沈妄早起的时间，道：“我可以在下午和晚上陪它玩，我允许它晚上睡在卧室。如果它表现好，就可以上床。” 沈妄不允许。沈妄一票否决了这个提议，扛着顾笙笙去换衣服。 今天是沈霆琛的婚宴。顾笙笙作为沈家人，打扮要显出庄重，又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顾笙笙爱穿红色，连着挑了几件红色小裙子，都不妥。 顾笙笙只好挑了一条珍珠白绣暗纹的小裙子，也不化妆，只涂了一点口红增加气色。又戴了上周新买的一套古董珍珠首饰。 她将乌黑发丝挑起几缕编好，别上珍珠发扣。一边扁着嘴道：“我穿这一身总行了吧？” 沈妄原本正低头逗小狗，闻言抬眼望去。 顾笙笙的容貌偏于秾艳，流风回雪地裹着一身白，更是将她容貌中的艳与天真的态突显，用微博用俗了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又纯又欲。 这一身不仅容易抢新娘风头，简直会被当作新娘。 沈妄喉结滚动，对上顾笙笙的杏眸：“嗯，这样穿很美。” 159 订婚宴当晚,顾笙笙和沈妄踩着点抵达了酒店。 沈家和皇甫家结亲，全城的名流都云集于此，宴会厅内灯火辉煌,衣冠楚楚的客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笑。 顾笙笙和沈妄走进来时，整个宴会厅都静了一瞬。 水晶灯的光尽数聚集在门口。 这是沈妄在那场车祸后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合。 乌黑短发一丝不苟拢在脑后,露出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一身黑色礼服衬得他身材愈发高大挺拔，双腿笔直有力,锃亮皮鞋踩在红地毯上。那场车祸没能摧毁他，反而如淬火后的金石,令他看起来愈发英俊，成熟,气势慑人。 而他低头看身边人时，却有无限温柔。 有年迈的宾客问：“这是新娘和新郎吗？” 沈妄身畔的人穿一袭珍珠白裙,两人并肩而立，俨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对新人。 在辉煌的灯光下,众人的注目中，顾笙笙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沈妄握紧她的手，温暖而镇定的热度传来,顾笙笙定了定神，心脏反而越跳越快。 顾笙笙挽着沈妄的胳膊,跟随着他，踩着崭新的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一步一步走进宴会厅。 短暂的惊叹过后,众人如同逐光的游鱼，纷纷向两人聚拢，向沈妄寒暄献殷勤,又对顾笙笙大赞特赞。 在场的宾客无人不识顾笙笙，可看见她真人时，皆不免再次惊叹她的美貌。可有沈妄在侧，没人敢唐突她，只是将好听话一遍又一遍地对她夸。 顾笙笙起初还觉得新奇，渐渐就对这些千篇一律毫无灵魂的马屁感到腻烦，只是含笑点头，别有一番矜贵冷艳，将男人们晃得两眼发直。 宾客们也不敢过多叨扰沈妄，问候完就自觉纷纷散开。 顾笙笙轻轻扇了扇风。 沈妄见她小脸泛着红，道：“刚才人多，是不是闷着了？” 顾笙笙委屈巴巴：“嗯，香水味太杂，好难闻。” 而且这么多人围着沈妄，沈妄的眼神都超过十分钟没有放在她身上了。顾笙笙像只想撒娇的猫咪，委屈巴巴地又补充一句：“我站累了。” 沈妄打量她片刻，断定顾笙笙是在撒娇。他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果汁，递给顾笙笙：“能再坚持一会吗？晚宴还没开始。” 顾笙笙喝了两口雪梨汁：“我顶多再坚持半小时。” 沈妄取出手帕给她擦拭嘴唇，用磁性嗓音夸她：“好姑娘。” 顾笙笙小脸顿时容光焕发，觉得自己再坚持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这一段小插曲不过五分钟，落在旁人眼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从前a城多少名媛千金对沈妄芳心暗许，更有皇甫悠悠这种狂热追求者，一律被沈妄冷冰冰拒之千里。这种强烈反差简直碎了一地芳心。 某八卦论坛忽然冒出个帖子：“我搞到真的了！总裁夫妇是真的！！！！！” “大家听我说！我今晚参加一个宴会，遇到顾笙笙和总裁大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帖子迅速被顶了上去：“目测楼主也是白富美，快说快说！” “卧槽有新糖？楼主快说，我今晚住在这个帖子里了！” “总裁真人个子多高？对顾笙笙好不好？！” “楼主呢？楼主呢？楼主快回来！” 楼主：“回来了，刚才被我妈拉去跟她熟人问好了。大家不要急，听我慢慢港！他们好甜，好般配！总裁大人拿手帕给顾笙笙擦嘴！啊啊啊啊啊啊啊温柔杀我！” 楼主：“总裁大人好高，绝对有188，感觉一只手就能把顾笙笙按在墙上亲。真人被照片上更帅，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总之跟顾笙笙就是天作之合！” 楼主：“总裁笑了！他看着顾笙笙笑了！我离当场去世就差这么一点点” “我也原地去世！我有生之年想看总裁笑啊啊啊啊啊啊” “楼主继续更新啊！你就是我们的前线小记者！”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 婚宴好似成了顾笙笙和沈妄的婚宴，他们俩应付完一群接一群的客人，皇甫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沈妄低磁嗓音提示顾笙笙：“那是皇甫夫人，我们去问候一下。” 新娘的娘家人终于出现。顾笙笙打起精神，挽着沈妄的手一道走向门口。 沈妄尚且年轻，身上的气势却格外拔群，还有一张英俊绝伦的脸。站在一群年过半百的商业大鳄间，犹如鹤立鸡群。 皇甫静细细打量沈妄一番，见他凤眸湛然，修长双腿笔直有力，心中愈发扼腕。面上却是高贵矜持的笑意，等着沈妄夫妇走近。 她问候沈妄的健康：“当初沈先生车祸住院，我身在国外没能亲自去探视，一直深感不安。” 沈妄微微一笑：“劳皇甫夫人挂心。” 皇甫夫人又看向顾笙笙，含笑道：“这位就是沈夫人了？” 顾笙笙今日穿一条珍珠色小礼裙，绝色的小脸上不施粉黛，只淡淡点了红唇。淡极始知花更艳，近距离看她时，更令人心旌摇荡。 皇甫夫人心中为女儿存的几分希望，在这绝色美貌的冲击下也荡然无存。叹道：“沈夫人果然不负美名，与沈先生当真是一双璧人。” 顾笙笙靠紧沈妄，并不答话，像被娇纵坏的猫咪。 沈妄会意，向皇甫夫人告辞离开。 皇甫夫人从未受过这样的怠慢，更何况对方还是她曾视作未来女婿的沈妄，不由得脸色微冷。 顾笙笙也不乐意，跟沈妄走到无人角落，便道：“你干嘛理她？我讨厌她。” 沈妄很少见到顾笙笙讨厌别人，何况是夸她美貌的人：“怎么了？” 顾笙笙哼了一声：“你忘了当初你车祸的时候，皇甫家是什么嘴脸了？” 当初沈妄和皇甫悠悠近乎订婚，皇甫家对这位贵婿何等巴结。可他一朝落难，皇甫家就马不停蹄将皇甫悠悠送出国，更是对沈妄避之唯恐不及。虽说趋利避害审时度势是商人本性，更是一个母亲的天性，可顾笙笙就是见不得皇甫夫人那冠冕堂皇的嘴脸。 顾笙笙对自己的偏爱毫不掩饰。沈妄绷紧唇角才抑制住笑意，低声提醒顾笙笙：“你不喜欢她也得保持礼貌，爷爷在看你。” 顾笙笙抽了口气，立刻挂上甜甜微笑，顺着沈妄的视线望去。 沈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正跟皇甫夫妇寒暄，完全没往这边看。 顾笙笙忿忿：“你又骗我！” 沈妄欣赏过顾笙笙一秒变脸的绝技，施施然从餐桌上取一块点心给她：“垫一垫肚子，今晚还有得磨。” 覆盆子挞制成一口大小，以防花了女士们的唇妆——虽然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女士没有几个会在这种场合进食。 顾笙笙吃了一块覆盆子挞和一只泡芙，又品尝了珍贵的鲟鱼鱼子酱，随后含泪喝完一杯雪梨汁才将口中那股腥味冲淡。 顾笙笙指使沈妄给她拿果汁：“不行，我还要再喝一杯，嘴里好腥。” 沈妄提醒：“会发胖。” 顾笙笙冷冷道：“你说我胖！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在pua我！” 沈妄沉默地看她。 顾笙笙依稀想起自己今早逼沈妄立下毒誓，要他监督自己减肥的壮志雄心。悻悻放下杯子，顾笙笙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酸甜汁水冲淡了舌尖上的腥味。 看着顾笙笙白嫩腮帮子鼓动，沈妄手指发痒，很想捏一捏她脸颊上的奶膘。 尚未将想法付诸行动，沈老爷子一行人已经发现他们。 沈老爷子今天很精神，坐在轮椅上由周未推着。身边正是皇甫夫妇。 一行人眨眼间杀到眼前。 沈老爷子乐呵呵向皇甫夫妇介绍：“你们还没见过吧？我的大孙媳妇儿笙笙。笙笙，来向亲家问好。” 其实方才见过，谁也没说破。 顾笙笙终于正眼打量皇甫夫妇。 皇甫夫人方才见过，容貌中等，威严高贵，她丈夫吴均则斯文俊秀，笑容谦卑。这是一对典型的女强男弱组合。光看外表，皇甫悠悠是继承了她父亲的优点，这也是吴均得以入赘皇甫家的原因。 顾笙笙看向他们身后，只有助理。她忽然意识到宴会的新娘皇甫悠悠今晚一直没露过面。 沈老爷子乐呵呵道：“笙笙，快问人啊。今天怎么这么娇气？” 顾笙笙浅笑，眼波向沈妄一转，水汪汪杏眸微微睁大，写满了求助。 一直施施然站在旁边的沈妄终于出声，向皇甫夫人礼貌问候，又抬手撩过顾笙笙脸颊边的碎发，温声道：“这是皇甫夫人和她的先生。” 沈妄的手在她唇角抹过。 那一下动作飞快，在旁人看来只是沈妄亲昵地抚了顾笙笙的鬓角。 沈妄的手垂下后，掌心多了一颗圆溜溜樱桃核。 顾笙笙松口气，露出无往而不利的甜笑：“皇甫夫人好，皇甫先生好。” 皇甫夫人矜持地点点头，吴均则笑道：“沈夫人真人比电视上还美，纯真可爱，跟沈先生正是郎才女貌。” 沈老爷子哈哈笑道；“可不是！我们沈妄娶了个宝贝啊。” 顾笙笙偷偷看一眼沈妄，正对上沈妄专注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这幅情形落进皇甫夫人眼中，愈发刺眼。 吴均笑道：“我们家悠悠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有时候爱使性子，将来大家在同一屋檐下，沈夫人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好。” 他语调谦和，可内容却让人有些不舒服。 顾笙笙还未想好怎么答，就听沈妄淡淡道：“只要她别得罪笙笙，自然没人跟她一般见识。” 吴均的笑容差点僵住。 沈老爷子打个哈哈：“笙笙年纪小，家里都疼她。不过这孩子性子好，心眼也好，这孩子心眼好，性格也好，将来跟令爱一定处得来。” 皇甫夫人淡笑道：“那是自然。” 说罢暗暗给丈夫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老爷子笑呵呵跟她寒暄，气氛重新缓和。只是无人理会皇甫先生。 这时候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到场，纷纷过来打招呼祝贺，沈老爷子和皇甫夫妇一块招呼客人，顾笙笙挽着沈妄的胳膊，也得跟在沈老爷子身边招呼客人。 尽管顾笙笙只需要负责微笑点头，接受客人们的惊艳眼神和夸奖，也笑得脸快要酸掉。 一整晚宾客如云，最后压轴的是谢家人。谢家一行人登场时，现场出现了小幅度的骚动。顾笙笙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谢家子弟，果然是珠玉琳琅，各有千秋，光是身高就格外拔群。 为首的青年眼眸狭长，有种出众的沉稳气度，和沈妄是同一种人：“爷爷奶奶人在国外，派我和几位兄弟做代表，祝贺沈家和皇甫家结秦晋之好。” “好好好。”沈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将谢家几个孩子一一夸过去。 沈老爷子辛苦一生打下江山，最大的遗憾就是子嗣不丰，儿子不争气。每每看着谢家这一群出息漂亮的小子，只差没流下口水。 等谢家的年轻人也散开后，离订婚仪式的举行时间只剩半小时了，可婚礼的两位主角还没出现。 已经有客人发觉异样，小声道：“今天的新娘新郎怎么都没出现？” “上月林家的女儿跟自己的家教逃婚了，啧啧啧，那场面。” “莫非皇甫家的小姐也……” “你看你看，那人找沈老爷子说什么，是不是沈霆琛跑了？”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嗡嗡地在婚宴的每一处角落响起，眼神更是似有若无瞄向婚宴的几位主人。 助理躬身向沈老爷子说了什么，瞬间引得众人都暗暗关注，企图听见什么大八卦。 沈老爷子面色丝毫未变，继续和皇甫夫人谈笑风生。 要不是顾笙笙亲耳听见助理报告皇甫悠悠和沈霆琛都失踪不见的消息，还以为助理只是说了句天气不错呢。 只是隔了一会儿，老管家就说吃药时间到了，推着沈老爷子回了休息室。 沈妄和顾笙笙自然紧随其后。一走出热闹的宴会厅，背上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也随之消失，顾笙笙才松口气，一进休息室，又听沈老爷子大发雷霆。 “把他找回来！”沈老爷子重重拍着轮椅扶手，“派人去找咳咳咳……” 顾笙笙忙过去给沈老爷子拍背，沈妄也走近前，接过老管家端来的水递给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推开沈妄的手和水：“你……你去，上天入地，绑也把他绑回来！” 顾笙笙看了沈妄一眼，忙接过水：“爷爷您别急，先喝口水缓缓。” 沈老爷子对顾笙笙发不出脾气，只是摇着花白的头，拒绝喝水。粗重的呼吸从他衰老的胸膛发出，像一台老朽的风箱。 顾笙笙害怕了：“爷爷……爷爷，您喝点水，别生气啊！” 沈老爷子别着头：“我一辈子的老脸在今天就要丢光了，死了算了……” 顾笙笙杏眸里涌出泪水来。 沈妄拧了拧眉，将顾笙笙揽到怀里，终于出声：“这件事我会处理。您吓到笙笙了。” 沈老爷子睁开一只眼，才发现顾笙笙眼圈都红了。一翻身就想坐起来，可想到外面那一堆烂摊子，又长吁短叹：“笙笙啊，爷爷这辈子养了一群不肖子孙，只有你是个好孩子。将来爷爷的古董都留给你……” 顾笙笙抽泣道：“做甜点的厨子也给我。” 最后沈老爷子和顾笙笙达成协议，将来顾笙笙可以继承老宅的厨子和他的一缸金鱼。 顾笙笙终于破涕为笑。 沈老爷子冲沈妄道：“现在能去把那臭小子找回来了吧？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订婚宴可马上就开始了！” 沈妄淡淡道：“订婚宴准时举行，他一定会出现。” 得了沈妄的保证,沈老爷子重整精神回到宴会厅。 顾笙笙问沈妄：“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来得及找人吗？” 沈妄慢条斯理：“我早就派人盯住他了。” “哎？！”顾笙笙杏眸又瞪圆了，“你好狡猾！” 沈妄挠一挠顾笙笙的下巴,彬彬有礼道：“过奖。” 顾笙笙又道：“沈霆琛找到了，那皇甫悠悠呢？” 沈妄道：“不必担心她。皇甫夫人比我更在乎皇甫家的声誉，绑也会将她绑来。” 顾笙笙奇怪道：“那这个订婚宴有什么意义？” 沈妄冷峭的唇角闪过一抹笑意,似乎觉得顾笙笙这个问题很可爱：“保住两家的面子，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顾笙笙忽然踮脚,一口亲在沈妄唇上，“啾”地一声。 甜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唇上软得像落了片花瓣。那一点阴霾霎时烟消云散，心口鼓胀着爱意：“你——” 沈妄罕见地词穷,扣住顾笙笙凝脂般的后颈揉捏，力度像在揉一只猫：“等晚上。” 顾笙笙眼波纷乱,强忍着后颈到脊椎一阵阵的酥麻，道：“那你待会儿去抓沈霆琛的时候,好好说话别动手。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呜……疼！” 沈妄略松开手给她揉一揉，“哦”了一声，凤眸轻掠：“他哪种脾气？” “……臭脾气,不知好歹不知死活香臭不分！”顾笙笙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毫不客气地把沈霆琛损了一番,又小心翼翼觑着沈妄道：“哪像你啊，宽宏大度温柔可亲又有男人味。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总不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地绑上来吧？” 沈妄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置可否，眉心却透出显而易见的愉悦，像被撸顺了毛的猫。 订婚仪式迫在眉睫,这件事关乎沈家颜面和沈老爷子的心情，到底得由沈妄亲自出马。 沈妄不让顾笙笙跟去：“你去喝点东西，歇一歇。” 顾笙笙不放心地看着他：“那沈霆琛……”她想让沈妄小心沈霆琛，又不想惹他生气，闭上了嘴。 160 沈妄显然误解了她的担心，顾笙笙无可奈何。 酒会上一派歌舞升平，浮华流金，空气里都是金钱的气息，无人察觉这名利场里暗流涌动。 顾笙笙悄悄走到角落里，这里被一根罗马柱和窗帘挡着，不容易被发现。 顾笙笙坐在丝绒高凳上，借着长桌布的掩饰偷偷将高跟鞋脱下，舒展一下被箍疼的脚尖。拿了个水果挞，一边吃一边想心事。心事的主要内容就是沈妄，想得小鹿乱撞，眉目含春。 正想得心旌摇荡，背后忽然有动静。顾笙笙差点呛着，咽下口中的食物，怒目转身。 谢子卿拨开帘子，撞见新娘子似的顾笙笙，愣了一瞬才道：“你怎么自己躲在这？沈妄呢？” 顾笙笙仰着头，天真烂漫道：“沈妄不在，你找他吗？” 谢子卿道：“……我是问你，沈妄怎么把你自己丢在这。” 顾笙笙闻言炸了毛：“沈妄没有丢下我，他有正事才走开一会儿！” 顾笙笙很少发脾气，被她这么顶了句，谢子卿一愣，脸忽然就红了：“没有就没有，发什么脾气。” 顾笙笙强调道：“沈妄很快就会回来。” 提到沈妄时，清泠泠的杏眸里漾满不自知的欢喜和爱意。谢子卿不自在地将视线转开。 顾笙笙又问：“你干嘛也躲到这儿来？” 谢子卿猛灌了几口果汁才缓过气来。为了搏回面子，立刻摆了个潇洒姿势靠在柱子上，单手端着果汁，倜傥得像端一杯红酒：“我才躲，想被那些女人生吞活剥吗？” 顾笙笙望了他一眼。谢子卿今天规规矩矩穿一套银灰色礼服，鬓角却剔成青皮，眉眼透着锐利张扬，只是咳得耳朵连脖子都红透了，又显出几分愣头青的样子。 顾笙笙不由得想到沈妄。沈妄向来稳重优雅，再瞥一眼谢子卿还红红的耳朵，心道这家伙傻透了。 顾笙笙卷翘浓密的睫毛一颤，犹如蝴蝶振翅，清泠泠眼波晃得人心慌气短。谢子卿抓了抓头，没话找话：“婚礼怎么还没开始？” 顾笙笙斜眼道：“还有五分钟，急什么？” 谢子卿戏谑道：“已经有人开赌局赌新娘和新郎哪个会先逃婚了。沈家和皇甫家还要强撑下去吗？“ 顾笙笙更大声地哼回去：“沈妄说婚礼会如期举行！就一定行！” 顾笙笙这幅嚣张模样让谢子卿的头脑逐渐冷却，学着她的语气道：“还有五分钟。我拭目以待。” 顾笙笙别开头不理谢子卿了，眼睛却不自觉落在对面墙的大挂钟上，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新娘和新郎却连影子都不见，沈妄也毫无消息。 宴会厅里歌舞升平，酒水点心的香气混着花香，穿燕尾服的侍应生端着酒水穿梭在衣冠楚楚的宾客中。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照得顾笙笙心中焦灼。 谢子卿提醒：“时间到了。” 顾笙笙皱眉，还未开口，大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啊？” “停电了？” “怎么可能。” 黑暗里浮现出一阵嗡嗡议论声。各种脚步移动，衣裙窸窣。 顾笙笙最怕这忽如其来的黑暗：“怎么了？” 谢子卿伸出一只手，迟疑地悬在空中：“顾笙笙，我在这里。” 顾笙笙伸手摸索，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揽住腰：“谁！” “是我。” 低磁嗓音落在头顶，顾笙笙同时闻见了那熟悉的气味，毫不犹豫地扑向这怀抱：“沈妄！” 有力的胳膊直接将她提起来揽在怀中。 在这瞬间，一束聚光灯忽然亮起，将观众视线的焦点也聚集到台上。 司仪走上台，宣布订婚仪式即将开始。 司仪动情地道：“今天，我们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祝福皇甫悠悠小姐和沈霆琛先生……” 聚光灯随之转移，映出走上台的一对新人，正是失踪了一晚上的皇甫悠悠和沈霆琛。 婚宴现场闹哄哄的声音顿时静了一瞬，随后又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新郎新娘双双不见，又双双出现。此间种种可堪咀嚼。可碍于沈家和皇甫家，众人也只能将疑问藏在心中。 只看台上。沈霆琛穿一身笔挺的浅蓝色礼服，修长俊美，皇甫悠悠穿缀满钻石的白色婚纱，华贵娇艳。光看外表，倒是很般配的一对。 只是两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所有人都望向台上那束光，只有顾笙笙和沈妄在黑暗中凝视着彼此。 沈妄一言九鼎。 订婚仪式前的最后一分钟，沈霆琛和皇甫悠悠双双出现了。 顾笙笙搂紧沈妄的脖子，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好厉害。他们都说婚礼举行不了了，只有我相信你。” “好乖。”沈妄无声地笑，胸膛震动。 顾笙笙伏在这熟悉怀抱里，很想要他亲亲自己。可沈妄把她放下：“我们也该过去了。” 顾笙笙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用赤足踩一踩他小腿。 沈妄会意，将顾笙笙放在凳子上，去寻到被踢到一边的高跟鞋。 此时厅内洋溢着司仪喜气洋洋的致辞，一帘之隔，这个小小角落安静而幽谧。台上的新郎新娘正在互换戒指，这个小小角落里，沈妄也半跪下去，托住顾笙笙纤细的脚踝。 顾笙笙的赤足纤细雪白，盈盈一握。沈妄收拢五指轻轻捏了一把。 顾笙笙捂住嘴，将惊呼硬生生忍住，杏眸里泛起细细的水光：“你掐我……” “不准撒娇。”沈妄取下口袋巾，替顾笙笙擦拭脚上不存在的灰尘，又亲一口莹润的脚背，随后才为她套上高跟鞋。 一只穿好，再穿另一只。 顾笙笙满意地晃了晃脚，终于将手放进沈妄手中，跟着他站起身来。 顾笙笙和沈妄才走到人群前面，就不幸被司仪发现，忙请新郎兄嫂上台。 沈妄牵着穿白裙的顾笙笙，一上台便将新郎新娘的风头齐齐盖过，亲昵气场不言而喻。更显得台上一对新人貌合神离。 两人貌合神离地互换了戒指，鸽子蛋钻戒闪闪发光。 全场女性羡慕嫉妒恨的视线都聚集在那颗鸽子蛋上。鸽子蛋的拥有者皇甫悠悠笑容淡淡，但也比如丧考妣的沈霆琛要得体许多。 幸好在场宾客都见过大风大浪，沈老爷子和皇甫夫人淡定微笑，柳萍和沈国昌更是满脸欣慰，望着这一对佳偶天成。 趁众人不注意，一道身影悄悄混进了宴会厅，正是许久不见的顾云烟。她今日乔装打扮，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早就落进了旁人眼中。 仪式结束后，皇甫夫人很是夸奖了女儿几句，没想到她会这么懂事得体，顾全大局。 皇甫悠悠撒娇道：“妈妈，您也太小看我了。我什么时候在外面给您丢过脸？“ 只等皇甫夫人走开后，皇甫悠悠才垮下脸来。 她和沈霆琛订婚不过是一时赌气，谁知沈家巴结得这样殷勤，自己母亲也全不阻拦。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稀里糊涂地穿上了婚纱。 直到看见沈妄时才如梦初醒。 沈妄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不能为了跟沈妄赌气，就平白断送了自己！ 正想着，皇甫悠悠的好友艾露偷偷来报：“我看见顾云烟了，她肯定是混进来找沈霆琛的！” 皇甫悠悠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当下掏出一小瓶药丸：“你把这药下进沈霆琛的酒里！” 艾露惊得魂飞魄散：“你要毒死沈霆琛？！” 皇甫悠悠白她一眼：“我犯得着把自己搭上？就是一点助兴的药。我妈妈说，要是我敢主动退婚就断我的卡。可要是沈霆琛那边出了问题呢？” 艾露道：“你的意思是……” 皇甫悠悠冷笑道：“新郎在订婚宴上被抓奸，还是和前女友，这个问题够不够严重？” 顾笙笙忽然转头。 沈妄：“怎么了？” 顾笙笙卷睫颤了颤：“我好像看见了顾云烟。” 沈妄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带着顾笙笙认识了谢家的几位贵客。 谢家的青年们姿容出众，谈吐风度也很让人倾心。中二少年谢子卿混在他们当中，简直是个窜种的愤怒窝瓜。 谢家大堂哥年纪与沈妄相仿，是大学校友。两人显然极为熟稔，谈得投契，其余几个青年围着他们，偶尔也插几句话，氛围很愉快。 顾笙笙便乖乖靠在沈妄身边，她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但沈妄难得这样开心，她不想打断，便望住路过的服务生，想拿杯喝的。 顾笙笙才抬眼，谢家的一位青年立刻拦住服务生，从托盘中取下一杯甜酒递给她。 “谢谢。”顾笙笙接过甜酒，轻轻抿了口。 沈妄停住话头，低头看她：“是不是累了？” 顾笙笙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们聊，我想去找雪儿她们。” 沈妄嗯了声，递给她一杯雪梨汁，顺手换走她手中的红酒饮一口：“去吧，不要乱跑。” 谢家几位青年都停住话，望着他们两人笑。顾笙笙走开几步后，还听见谢家大堂哥夸她：“好乖的妹妹。” 顾笙笙皱皱鼻子，在心里纠正：“不是妹妹，是沈妄的老婆。” 席雪儿和安荷得到顾笙笙的邀请，也来参加宴会。一见到顾笙笙，席雪儿就滔滔不绝道：“今晚真是跌宕起伏啊，他们都开群打赌皇甫悠悠和沈霆琛谁会先逃婚了。当然，我是一直支持你们家的！” 顾笙笙感动道：“谢谢你。” 席雪儿左手握拳一锤右掌：“我押了重注，新包包真是多亏你们了！” 顾笙笙：“……” 安荷看着手机，忽然“嗤”地一笑。 顾笙笙道：“你又笑什么？你也下注了？不讲义气！” 安荷抬起一只手，无辜道：“我没下注。我在看帖子。” 安荷的笑不是好笑，顾笙笙好奇道：“什么帖子？” 席雪儿一拍脑袋：“哦忘了说，那帖子我也转发给你了，快看看吧！” 顾笙笙从进宴会厅开始就没机会碰手机。从小手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席雪儿发来的链接，标题如狼似虎：“老公！！！今夜的做梦素材有了!！！” 顾笙笙道：“你不要总给我发这些东西，太粗俗了……！！！” 主楼的照片刷出，竟然是沈妄在宴会上的照片。 沈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酒。乏味的黑色礼服穿在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上，也生出了低调的奢华。风花雪月的名利场沦为他的背景，他是荷尔蒙的化身。 照片没把沈妄身边的人拍进去，还有臂弯里一只水葱般的手。而沈妄微微低头看身边的人，侧脸轮廓立体，下颚线条凌厉，极美的凤眸迤逦出几分温柔的错觉。 令人不由得遐想被他注视的是自己。 帖子底下鸡声一片：“我宣布！他看的人是我！” “沈妄看的明明是我！太过分了，谁偷拍的照片？你们不准再传播了，也不准看！”顾笙笙点了保存，随后把帖子转发给李竟。 不想手一抖，发给了置顶的沈妄。 顾笙笙手忙脚乱点了撤回，刚撤回，沈妄那边发来一个“？”。 顾笙笙忙道：“我点错了。无辜猫猫头.jpg” 发完举目四顾，远远地看见沈妄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刚将手机收起，身边围着几个年轻男人，个个身材挺拔不输沈妄，正是那群谢家子弟。 为首的一个笑着跟沈妄碰拳，几人似乎很熟。 顾笙笙暗暗松口气，脸颊发烫，赶紧把帖子又转发给李竟，让他处理一下。沈妄堂堂总裁，被一群女孩子肖想成这样，不成体统！ 席雪儿怒道：“顾笙笙，你已经独占沈妄了，就不能给少女们留一点点幻想的权利吗？” 顾笙笙霸道地一挥手：“有谢子卿给你们幻想还不够吗？还有谢子卿的五个哥哥。” 席雪儿发自灵魂地道：“啊……谢子卿还缺不缺嫂子？” 席雪儿一时激动没控制好音量，谢家的一位青年转头看过来，笑了。 席雪儿秒怂捂脸：“啊啊啊他们听见了！” 安荷笑话她：“你就嘴上厉害。” 顾笙笙也跟着望去，谢家的几个儿子个个芝兰玉树，各有风姿。只是不见了沈妄。 顾笙笙道：“沈妄呢？沈妄哪儿去了？” 席雪儿受不了地道：“你们才分开几分钟啊？沈妄还能被吃了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尖叫响起，划破了宴会厅内纸醉金迷的表相。喧闹声潮水般从宴会大厅的那一头传来。 “沈……喝醉……捉奸在床……堵在房间……” 几个模糊字眼随风传入顾笙笙耳中。 她杏眸瞬间睁得滚圆。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宴会厅尽头的休息室。 顾笙笙提起裙摆就往那边跑。 安荷和席雪儿不明所以，也追了过来：“笙笙，你怎么了！等等我！” 顾笙笙急道：“我要进去看看。” 此时宾客们已经聚拢了一圈,都在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房门紧闭，而皇甫悠悠正气势汹汹领着人堵在门口。 沈国昌不知躲哪儿去了，只有柳萍和沈家萱赔笑劝说：“可能是客人喝醉了在里头休息……” 皇甫悠悠的保镖直接将她们挡开了。 发现这件事的女侍应生满脸惊恐,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只是想进去打扫卫生，没想到看见……里面的是……” 她脸色通红,吞吞吐吐的模样摆明了另有隐情。 皇甫悠悠的朋友直给她使眼色，循循善诱道：“吞吞吐吐地干什么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里面的是谁，快说！” 那女侍应生只是摇头,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明明串好了词，谁知这女侍应生半路掉链子。皇甫悠悠暗暗咬牙,直接命令她开锁。 可那侍应生却死活也不肯交出钥匙开门。 两厢僵持。 顾笙笙踮着脚往里看，不管不顾要挤开前面的人：“请让让。” 那人一回头,极年轻锋利的眉眼，正是谢家的人：“是你？” 顾笙笙正想着这人是谢家的第几个儿子。只见前面的“墙”齐刷刷转过身来，都是狭长眉眼,极高的个子。正是谢家的一群子弟。 谢家大堂哥问她：“沈老爷子呢？” 顾笙笙道：“爷爷精神不好，提前回去休息了。” 谢家大堂哥便向顾笙笙辞别,请她代为转告沈老爷子和沈妄。 顾笙笙只好耐着性子跟谢家大堂哥客套。顾笙笙长得貌美却稚嫩，作出这种老成样子实在有趣，谢家几人都看着她笑。不过并不惹人厌,像爽朗的邻家哥哥。 亲自送他们到门口时，顾笙笙忽然想起：“你们看见沈妄去哪儿了吗？” 谢家大堂哥温声道：“沈妄方才喝了一杯红酒就说头晕，去洗把脸醒醒神了。你别担心。” 顾笙笙本来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担心起来，惴惴地回到宴会厅。 婚礼上发生这样的尴尬事，懂礼的客人们都自觉转身离场了，此时只剩下部分八卦群众。 皇甫悠悠已然耐心耗尽，直接喝令保镖：“把门撞开！” 皇甫悠悠一副捉奸的愤怒姿态，瞬间挑动了众人的八卦神经，目光炯炯地望住那扇门。今晚高潮迭起，真是来值了！ 有人故意道：“哪位宾客喝醉了，借地方休息也是有的。” 有促狭的人道：“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们好好看看，今天的新郎怎么不见了？” “听说有人看见顾云烟也来了。” “现在他们俩都不见了，该不会……” 顾云烟和沈霆琛的那点子破事，圈中无人不晓。此时此地一提，众人顿时发出心照不宣的唏嘘。 161 顾笙笙拧了拧眉。这顾云烟的生命力也太顽强了，明明已经被沈妄下令全面封杀，仍能在娱乐圈里苟延残喘。今天更是穿过重重安保混进婚礼现场，还成功跟沈霆琛搞上了？！ 安荷却悄声道：“笙笙，你不觉得皇甫悠悠的表现有点奇怪吗？侍应生什么都没说，她怎么肯定里面是沈霆琛和顾云烟了？是不是她……” 顾笙笙眼睛一亮。 是了，皇甫悠悠摆明了有备而来，她设的局，抓的自然是沈霆琛和顾云烟。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才想到此处，就听见皇甫悠悠炸出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沈霆琛迎着众人怪异的眼神：“我就出去抽了根烟，这是怎么了？“ 皇甫悠悠被这忽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手足无措，恶狠狠瞪了一眼那位女侍应生，低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侍应生心中叫苦。她都使了多少眼色了，这位大小姐根本看不懂！ 皇甫悠悠表情实在太明显，沈霆琛听着众人的只言片语，再看她这架势就猜出了几分。眼中带上嘲讽之色：“你当我是什么人，在婚礼上也会做出这种事？” 皇甫悠悠眼神游移，在沈霆琛和门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那杯红酒……顾云烟明明就在里面……” 顾笙笙在听见“红酒”二字时，脑子里轰然一声。 而沈霆琛更是暴跳如雷：“云烟？！你说云烟在里面？！砸门！把门砸开！” 门被砸得砰砰响，一下一下砸在顾笙笙的心上。她早就该想到的！在这种三流总裁小说里，但凡有婚宴，必有人下药。沈妄该不会…… 顾笙笙土拨鼠尖叫。皇甫悠悠和沈霆琛在顾笙笙耳边互相咆哮，推来搡去，顾笙笙一个不稳就向后跌去。 一只大手从后头稳稳托住了她。顾笙笙准确无误地闻到了那人领口上霜雪般冰冷的香气。 与此同时，那扇遭受攻击的门板终于不堪重负，砰然倒地。 顾笙笙慢慢地抬起头，欣喜道：“沈妄！” 而皇甫悠悠的一声尖叫盖过所有嘈杂：“爸！” 顾笙笙闻声回头，只见洞开的房门里，那无处躲闪的两人，一个是顾云烟，另一个竟是皇甫悠悠的父亲吴均！ 这两人怎么会混到一处？ 旁人只会比她更吃惊。 沈霆琛失声咆哮：“怎么是你！” 皇甫悠悠叫得比他更惨：“爸爸！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场面一度失控。 才闻讯赶回来的皇甫夫人脸色铁青，几乎无法维持表情。 吴均脸色煞白，几乎要给皇甫夫人跪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来这里休息一下，我是被陷害的！” 皇甫夫人嘴唇抿成一线，冷声道：“一切等回去再说。” 而皇甫悠悠则冲上前，一巴掌重重甩在顾云烟的脸上：“你……你无耻！你居然敢勾引我爸爸！” 顾云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捂着脸不住地道：“不是的，不是的，请你听我解释……霆琛，霆琛你相信我……” 沈霆琛脸都绿了，闻言仍是下意识抓住皇甫悠悠的手，阻止她继续撕扯顾云烟。 皇甫悠悠气疯了，一巴掌又甩上沈霆琛的脸：“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居然在我的婚礼上维护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姓沈的你……” 在这一片混乱中，沈妄只是垂眸打量顾笙笙，确认她无事便反手将人揽到身后。 “安静！”低磁嗓音冷若霜雪，淡淡的两个字就瞬间压伏了厅中乱哄哄嘈杂声。 沈妄不愧是沈妄，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容不迫地收拾起烂摊子来。顾笙笙躲在沈妄身后打量他，沈妄仍是方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连头发也一丝不乱。可顾笙笙总觉得他身上有些不一样，只是说不出来。 沈妄气场慑人，皇甫悠悠和沈霆琛瞬间偃旗息鼓，那些赖着不走看热闹的宾客们也想起自己还有要事，纷纷告辞。 最后只余皇甫家三口，顾云烟，以及沈霆琛。 皇甫夫人措辞半晌，才艰难道：“今天让沈先生看笑话了……” 沈妄径自打断她：“这是皇甫家的家事，请自便。” 沈妄的语气冷淡而不容置疑，只有顾笙笙知道，沈妄的掌心滚烫，出了汗，跟他冷淡的嗓音截然不同。此时牵着她大步走着，步伐也不似平日从容。 沈妄腿长步子大，顾笙笙有些跟不上他的步调，娇娇地抱怨：“干嘛走这么快，热闹……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顾笙笙不住回头望，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沈妄，沈妄，他们好像又闹起来了。你不管吗？” 沈妄无动于衷地牵着她走进电梯，嗓音沉沉落在她耳畔：“你先管一管我。” 顾笙笙没听清，仰头看他：“你说什么？” 见沈妄不答，又一叠声地追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们不回家吗？” 沈妄一概不答，牵着顾笙笙走进电梯。 顶楼安静无声，最里头的一间vip套房门口灯光幽谧。顾笙笙走到门口就不肯挪步了，奇怪道：“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不回家吗？” 这个问题天真得可爱。沈妄凤眸轻抬，眼尾迤逦诱人的欲望：“进去看看。” 顾笙笙狐疑地看了沈妄一眼，犹犹豫豫地走过去推门。 这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门缝里透出丝丝缕缕馥郁的玫瑰香。 顾笙笙心脏砰砰跳起来，故作不知：“是……是什么呀？” 沈妄道：“你自己看。” 顾笙笙抿着甜笑，把手伸向沈妄：“你跟我一起，房间太黑了，我害怕。” 那只手纤细雪白，指甲都是莹莹的粉。 沈妄握住这只手，五指交错嵌入指缝，十指交扣。 顾笙笙牵着沈妄的手，满心欢喜地走进房间。 房间入门处是长长的玄关，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顾笙笙几次都绊了脚，幸而沈妄牵得稳才没有跌倒。 待得绕过玄关，眼前一亮。只见点点烛光摇曳，无数枝娇艳欲滴的玫瑰堆满了卧室，馥郁花香缠绵地流淌，熏人欲醉。 沈妄从背后搂住顾笙笙，抱着她慢慢转身，看清卧室每一个角落里堆叠的鲜红玫瑰：“我们的洞房。喜不喜欢？” 顾笙笙仰头看着沈妄，小脸在明灭的烛光里活色生香：“洞房啊！不过……为什么是今天？” 沈妄扬了扬眉道：“不是你要的？要老公□□？“ 最后四个字贴在耳畔，和着炙热的呼吸打在顾笙笙耳畔那一小块薄嫩肌肤上，泛起浅浅的桃花色。 顾笙笙先是茫然地歪了歪头，脑海中灵光一现，那条撤回的消息沈妄看见了！“老公□□”被沈妄看见了？！ “我……那不是……”顾笙笙咬了咬樱粉色的唇，沈妄这样用心准备的洞房，她哪里舍得扫他的兴，只得委屈巴巴闭上嘴。 沈妄咬住她小巧耳朵，牙尖叼住轻轻碾磨，含糊逼问；“还没回答我，喜不喜欢？” 顾笙笙眯着眼，难耐地偏头躲避：“喜欢……喜欢的。” 沈妄捏住她后颈上的，慢慢地揉捏，是安抚也是警告：“不准躲。” 顾笙笙痴迷地看着他，眼中是不知掩饰的天真爱意。她纤细指尖紧紧攀着沈妄的衣襟，沈妄每咬一口，顾笙笙卷翘的长睫便颤一颤，杏眸泛起了水意，竟是当真不躲了。 顾笙笙难得这样乖，只激得沈妄的恶劣性子越发上来，最后，终于耐不住抬手来挡。纤细指尖恰恰送到沈妄唇边，又被咬了一口。 “疼！你干嘛呀？” 这一句话不知怎的激到了男人的神经。沈妄忽然将她往墙上一推，单手掐住她纤细腰肢提高，粗着嗓子道：“干你！” 顾笙笙听不得这话，睫毛重重一颤，登时双腿乱踢：“沈妄你下流！你松开我！你……你不对劲！” 顾笙笙瞪大了眼睛。她刚才是不是……是不是碰到了什么？ 她终于察觉他从宴会厅就开始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难为他竟若无其事忍到现在。 沈妄高挺鼻梁蹭过顾笙笙的，嗓音沙哑而克制：“这话该问你。” 沈妄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沙哑嗓音混着灼热气息一并落在顾笙笙耳畔，燎出一片云蒸霞蔚的桃花：“你的那杯酒里，加了什么？” 顾笙笙恍然大悟：“那杯红酒……那不是我！” 沈妄捏住她下巴，戏谑道：“不是你是谁？” 顾笙笙道：“是皇甫悠悠！” 沈妄压根不听顾笙笙的解释，顾笙笙连着背了两个锅，气得拼命推他的脸，又踢又踹。 顾笙笙闹得厉害，沈妄干脆一把圈住她，两人纠缠着双双倒在了大床上。无数玫瑰花瓣溅起，如凉凉雨点落了满身，又沿着领口滑进衣襟。 沈妄细细帮顾笙笙将花瓣捡出来。顾笙笙承受不住沈妄这忽如其来的好意，两人不免又是一番争执。顾笙笙力气不敌沈妄，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他，微微，一呼一吸都撩拨着男人仅存的理智。 沈妄单手撑在顾笙笙身侧，居高临下地看她。 烛火映出玫瑰花纤细纵横的花枝，也交错地落在沈妄的脸上，烛火摇曳时，四面墙与天花板上的玫瑰花枝亦随风簌簌摇晃，令那张端贵禁欲的脸生出几分陌生的暴戾，偏执。 顾笙笙本能地觉得危险，当沈妄低下头时，下意识躲了一下。下巴立刻被沈妄捏住，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顾笙笙眼波颤动，望住他。这样近的距离，顾笙笙才望见他隐忍皱紧的眉心，乌黑发丝的微微凌乱，发根都是潮湿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结实胸肌。 英俊得惊人，更多了一种难言的侵略感。 此时,他就用这种狩猎者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顾笙笙的脸，又往下落在她领口。那一段纤细脖颈和锁骨，比珍珠白丝绸更细腻,吹弹可破。 伴随着急促呼吸，珍珠白丝绸如波浪起伏。 沈妄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笙笙，大手扳过她的小脸。 鲜红的玫瑰花瓣上水珠点点,在灯光下泛起丝绒般光泽，却不及顾笙笙的唇□□人。那双杏眸里又泛起了雾气,湿漉漉地瞪着沈妄，透着不自知的撒娇。 还有恐惧。 像温室里名贵的花儿,一身娇枝嫩叶都在簌簌发抖，紧拢着花苞不肯让人窥见。 “别怕。我不会弄伤你。”沈妄珍而重之地在顾笙笙额上印下一吻,“永远不会。” 顾笙笙颤着手搂住沈妄的脖颈，在他的吻与低磁迷人的嗓音里渐渐放松了身体。 沈妄笨拙而仔细地解开裙子上繁复的系带,像一个孩子在拆开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珍贵礼物。珍珠白缎带滑落,雪白肌肤如同上好羊脂玉，不带半点瑕疵，触手生温,令人痴迷地一吻再吻，凑得近了,能闻到淡淡的香，清而甜。是浸过酒的花瓣，是融化的奶和蜜,稠而软地裹住手指，挑逗每一根神经。 珍珠白缎带裙子彻底滑落在地，沈妄凤眸沉沉,克制已久的爱欲如洪水滔天，汹涌而出。 …… 顾笙笙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糯米汤圆。 雪白的糯米粉倒入清水，搅拌成滞涩的一团。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揉搓着，初时动作略带粗暴，挤压得糯米粉水四溢，发出咕叽咕叽的哀鸣。 沈妄手一顿，慢慢地放缓了力道，虽然青涩笨拙，可他极有耐心，掌心的热度不断揉按不成形的糯米团，把初时滞涩的一团揉得暄软光滑，圆滚滚地搁在盘子里，只等着水开后下锅了。 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热腾腾蒸着顾笙笙白胖小脸，她落在滚热的水里，不由自主地随着水波载浮载沉。好不容易才被捞出来。 顾笙笙左顾右盼，四周都是白白胖胖的汤圆，挤在一块儿等着被吃。 顾笙笙可不想被吃掉，悄悄扭动圆滚滚身体从盘子里滚出来，一路滚到案板边上，奋力一跃。 咕咚。 恰恰落进勺子里，跟沈妄面面相觑。 “沈妄！沈妄！是我呀！” 顾笙笙在勺子里蹦跶，大声对沈妄叫唤。可笙笙汤圆的声音太小了，眼睁睁看着沈妄瑰色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笙笙再次尖叫：“别吃我！别吃我！” 沈妄这回停住勺子，垂眸看了她一眼，好似发现了什么。 那双极美的凤眸像面镜子，明晃晃倒映出顾笙笙白白胖胖的模样。高挺鼻尖轻嗅，评价道：“一股子奶味。” 她明明是玫瑰花馅儿的！顾笙笙被他一看，整个汤圆好似掉进了滚水里，芯儿里的玫瑰花蜜馅儿热热融化了，整个软绵绵地塌在了勺子里，直盼着沈妄把自己吃掉好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沈妄盯着她看了一会，菱唇轻启，磁性华丽的音调刻薄又挑剔：“好丑的汤圆。” “丑？你敢说我丑？！”顾笙笙咻一声涨圆了，飞起来就要给沈妄当头一击。 谁知沈妄一张嘴，就被他滑滑地含进嘴里去了。 沈妄雪白的牙齿整齐坚硬，顾笙笙啊啊啊尖叫，滚来滚去地躲避他的牙齿。沈妄也不急着吃她，只含着糯糯滑滑的汤圆，舌尖把她推来推去，弄得顾笙笙头晕目眩。 眼前的星星越转越快，最后直接将顾笙笙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顾笙笙在不断往下坠，直到一双温暖有力的胳膊稳稳圈住她：“笙笙，笙笙？” 磁性沉稳的嗓音近在耳畔，带着情动时特有的沙哑。属于沈妄的气息由内而外将她浸透，包裹。顾笙笙慢慢睁开眼睛。 沈妄英俊面容映入眼中，短发凌乱，赤着结实修长的上身，比平时西装革履的禁欲模样更添几分野性。 他正居高临下覆在顾笙笙身上，凤眸专注地凝望她。顾笙笙的手被他按在脸侧，十指交扣。 沈妄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顾笙笙的手掌纤细单薄，软弱无骨，两只手扣在一起，契合得不留一丝缝隙。 四目相对，怦然心动。顾笙笙杏眸湿漉漉地看他，喊了一声：“沈妄。” 沈妄缓声道：“又做噩梦了？” 顾笙笙娇气地“嗯”了声。 沈妄便伸手在她莹润后背上慢慢抚摸。 两人刚同床时顾笙笙总做从高处跌落的噩梦，沈妄很懂得如何安抚她。低磁嗓音在顾笙笙耳畔低语，顾笙笙很迷恋沈妄的嗓音，很快就软绵绵伸出胳膊去搂他的脖颈，雪白藕臂上缀满了深深浅浅的桃花瓣。 沈妄呼吸转沉，侧头她纤细臂弯。 “沈妄。”顾笙笙委屈巴巴地叫，还没完全清醒，伸手去掰沈妄的嘴。 沈妄会错意，眼角掠起笑意，张口衔住顾笙笙粉莹莹的指尖。 然后挨了一巴掌。 顾笙笙忿忿地抽回手：“你说我丑，不准吃我！” 这一顿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沈妄听顾笙笙说了自己的梦，低低笑了几声，干脆将这颗小汤圆重新口中。 果然滑滑糯糯，又香又软。 顾笙笙呜呜蹬着腿，翻个身就要跑。沈妄长臂一掀，蓬松宽大的被子将两人都笼了进去。 等沈妄吃完早餐，这才满足地掀开被子，撩起顾笙笙汗湿的长发，低头看她的脸。 顾笙笙软绵绵埋在枕头里装睡，乌黑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凝成一簇一簇，掩着多情的杏眸。眼角被生理性的泪水浸得绯红，好似靡靡的桃花。 沈妄忍不住吻她眼角，懒洋洋语调如吃饱的雄狮：“这回有没有进步？没再弄疼吧？” “呸。”沈妄语气里的志得意满让顾笙笙忍不住睁开眼，“你就真的不累吗？” 沈妄握住顾笙笙的手：“你问问它？“ 顾笙笙冷冷地收紧手。 沈妄：“！” 顾笙笙其实不累，只是怕了沈妄那种要把她一口一口吃下肚的狂热，便抵着沈妄的脸，委屈弱小又可怜地喊饿。 说完还警惕地瞪住沈妄，要是他敢再说一句“哥哥喂饱你”这种骚话，她今天非跟他拼了不可。 好在沈妄只是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后颈，到底按了铃，叫酒店送餐来。 沈妄先抱着顾笙笙去浴室洗澡，若大浴缸洒了玫瑰花瓣，足够两人泡在其中玩一回鸳鸯浴，遭到顾笙笙剧烈反对，未果。只得老老实实洗完澡，后还耐心地用电吹风给顾笙笙吹头发。 顾笙笙乖乖坐在洗手台上，雪白赤足从深蓝色浴袍下露出来，轻轻摇晃。温热的风吹拂在发上，沈妄修长带薄茧的指腹时不时蹭过头皮，沐浴露的香气从沈妄的腕上散发出来，让她舒服得直眯眼。 不知是不是洞房的缘故，顾笙笙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沈妄了，喜欢到他的一呼一吸都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你说什么？”沈妄关掉吹风机，看着顾笙笙柔软的樱粉色唇瓣。 顾笙笙哼唧一声扭开脸；“好话不说第二遍。” 沈妄捏住顾笙笙的下巴扳回来：“别乱动。” 顾笙笙茫然地跟沈妄对视。她一头长发乌黑丰厚，迤逦披散到腰间，此时被吹得凌乱蓬松，好似只傻兮兮的漂亮长毛猫。 沈妄噙着不明显的笑意，拿梳子替顾笙笙梳头发，修长如玉的手指握着梳子，极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梳理整齐，松松地披散在肩头。 沈妄端详一下顾笙笙的小脸：“好了。” 顾笙笙露出笑意，等沈妄再吻她一口，顾笙笙的小脸都放出光来，甜甜地扑到沈妄身上要他抱。 男人吃饱喝足后脾气总是格外地好，沈妄这种冷冰冰的家伙也会吐出几句情话，叫顾笙笙宝贝，面对面地抱着她亲吻，吻着吻着便又倒在了床上。 胡闹的结果就是让酒店又送了一次餐。这一回两人都饿了，沈妄将顾笙笙抱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 自从新婚夜后，两人在酒店一连住了半个月，醒了睡，睡了吃，几乎没离开过床。两人都是初尝情爱滋味，灵肉交融，感情愈发增进，蜜里调油地分不开。 沈妄好似一只初尝肉味的野兽，毫不收敛，顾笙笙不知道别人双修是什么情形，只看沈妄愈战愈勇神采奕奕如永动机，她一度疑心自己作为炉鼎要被沈妄采补吸干了。 还好她勇敢地挺了过来，而且美貌更甚往昔。 看来沈妄没有骗她，双修的确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