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医妃不好惹》 第二章 舅舅 他其实是元娘表舅舅,她的亲舅舅早已躺到了旁边的坟茔里。 叶臻是她母亲的表弟,虽然小了他母亲一岁,但小时候却在元娘外祖家长住进学,和她母亲真真是青梅竹马,直到她母亲定亲才回了老家。 叶臻站起身,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元娘一看是纸钱元宝,就赶紧拿了起来,随着叶臻走到了墓地。 她先在中间的祭台上烧了刚从屋里拿的纸钱元宝,叩了头才站到叶臻的身后。 “这些坟我不刻墓碑,你知道为什么么?”叶臻盯着一处坟茔,眉眼一片冰凉。 “知道,他们死的冤,墓碑既给后人所看,那就应该洗清他们的冤屈,在墓碑上刻上他们应有的荣耀。”元娘低声答到。 “那你准备好了么?”叶臻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 “您放的鱼饵都已经被吞下,就等我去把他们钓上来,然后掌勺了。”元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叶臻转过头,淡淡道:“别大意,到时候你要是被别人当成鱼肉我可不去救你。” “那可不行,我可是把你当亲舅舅看的,不找你找谁。”元娘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叶臻顿了一刻,解下腰间佩饰递给她:“别勉强自己,任何时候保命要紧。这个玉佩是我家盐行的信物,当年你外祖父救了我爷爷,我爷爷许诺我家的盐行有你们二成,你外祖父推辞不受。幸好我姑祖和他两情相悦,于是就在结婚时我爷爷立了字据,刻了一对玉佩为信物,我姑祖带了一个当成陪嫁带去你家。当年盐行尚小,一年分红不过几百两银子,你外祖父并不在意,现如今一年已有数万两白银分红。我把这块玉佩给你,认了你是陈家的继承人,这个玉佩不仅可以在任何钱庄支取白银,而且有任何事情,去找当地的白虎堂镖行。 叶臻顿了一下,冷冷的笑了一声:“杀人放火,灭人满门都随你命令。” “杀人放火,这都可以?”元娘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然后吃惊的看向叶臻。 这圆形玉佩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毫不起眼,正面刻了一个朱雀,背面仿佛是个印章,看起来颇为坚硬。 “只要你想,都可以,你是盐行的东家,也就是白虎堂的东家。” 叶臻这话一出口,元娘赶紧把玉佩挂在脖子上,放好拍了两下才安心。 “这个玉佩本有一对,这是我家的那块,你祖母也就是我姑祖的那块当年我为她收敛时并没有找到,以后你要多多留意,说不定在你母亲的遗物里。” “那如果那块丢了呢,是不是别人也可以去钱庄拿钱了。” “如果真有人拿着去取钱,我早就知道了。”叶臻鄙夷的了一眼元娘:“你赶紧走吧,时候不早了。” 元娘还没来得及答应,他又道:“让白七跟着你。” “他是你的贴身护卫,再说他一个男的怎么保护我?”元娘看叶臻皱起眉头,赶紧又说:“我让燕娘跟着,她的身手你知道,年岁虽然大点,但人稳重又不打眼。” 叶臻沉吟一刻:“那我把她儿子带走,也好有个制约。” 元娘赶紧摆手:“我让人给我卖命,你却把人儿子弄走,那我不是还要防着她。我安排他到青阳书院了。如果我和燕娘有什么好歹,记得好好照顾他。” “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能被人弄死?”叶臻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元娘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突然冷了:“我就是说说而已,我有个那么厉害的舅舅,哪能轻易去死。”。 看叶臻还是不高兴,元娘赶紧笑着又凑近了点:“舅舅,我用这个玉佩能拿多少钱出来? “你祖母没怎么用过这里面的钱,现在能提一百万两左右吧,每年还都会有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的银子进账。” “一百万,还是白银。”元娘突然感觉在做梦。 “你走吧。”叶臻看她一脸呆滞,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一座墓前,不再搭理元娘。 那是元娘母亲陈五娘的墓。 元娘赶紧过去叩了三个头,口中喃喃有词:"娘,我走了,保佑我此行顺利。" 元娘欲走时,叶臻在她身后沉声说道:“记着你娘是被人勒死的,那府里没有你的亲人,都是你的仇人。” 元娘的心被揪着疼了一瞬,刚才的欣喜一扫而空:“从我母亲死那天我就是孤儿了,怎么会有亲人。” 说完头也不回迈步下山。 元娘到了吴府的时候,天已黄昏,侧门的三等仆妇看朱妈妈下了马车就不住的抱怨。 朱妈妈懒得和她计较,扶元娘下了车,就赶紧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一个圆脸稍显丰腴的妇人带着丫鬟急急的迎了出来。 那妇人二十岁上下,未开口先含笑:小姑辛苦了,我是你的大嫂陈氏,祖母都盼一天了,我带你先去拜见她。” 元娘大哥吴尚三年前成了亲,只不过没人通知她,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陈氏。 陈氏也是第一次元娘。 只见元娘个子颇高,足比自己高出半头有余,头发乌黑浓密,鹅蛋脸但面色微黑,一双眉毛不是像其他姑娘修剪的细如柳叶,而是任它长的粗直如刀,配上一双黑亮而沉静的眼眸,居然生出种不同于闺阁女子般的的美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生的颇为健壮,肤色有些粗砺,头发在脑后整整齐齐的挽了个髻,插了根有点发黑的银簪,手臂上挽了一个梅红色半旧的包袱,一看就知道是庄户人家出身。 元娘行完礼,陈氏赶紧上去拉着元娘,亲亲热热的带着她走向内院,一边走一边继续打量元娘的衣饰,看元娘穿了件大红色绣祥云披风,内着天青色交领襦裙,领口处绣了点红色的卷草纹样,腰间也无环佩,只有一个红色的荷包点缀。 陈氏看她打扮的如此素净,身后跟的仆妇又如此粗鄙,便知道府里传言非虚,元娘去庄子上名为养病,实则放逐。 第三章 拜见 元娘祖母杨氏住在松鹤堂。 陈氏带着元娘在院子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一个圆脸带雀斑的大丫鬟在院门口恭敬的对陈氏说太夫人还在休息,让陈氏带元娘先去梳洗,等晚饭时一起拜见,说完就自顾自的回院了。 “哎呀,都怪我,老太太平日里这个时候都在休息的,瞧我这记性,小姑回来只顾高兴了,晚上家宴我一定自罚三杯。”陈氏愣了一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元娘说道。 元娘扬起唇角轻笑:“怎敢怪嫂嫂,嫂嫂也是好意。路上风尘颇大,蓬头垢面拜见长辈也实在不妥,还是梳洗一下再来拜见。” “葳蕤轩已经收拾出来了,小姑随我过去吧。小姑回来的急,如果有不妥,你可要告诉我。”陈氏拉着元娘的手,可触手所及一片粗硬,便不由得心里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元娘的手心,只见元娘的五个手指指腹下方都生了又黄又厚的茧,摸上如沙石般粗砺。 “让嫂嫂见笑了。”元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 “庄户上的人家,人人都是如此,嫂嫂定是不曾见过。” “你和那些庄户人家怎能相比,好歹你也是吴家大小姐。”陈氏叹了一声。 “到了庄子上,哪里还有大小姐。”元娘笑着抬步前行,并无太多感伤之意。 葳蕤轩是离主院颇远的一处小院,且许久久没人住过了。 推开院门,院子里的杂草只是粗粗的拔了一遍,拔过的草还胡乱的堆在路上。 陈氏有些尴尬的推开房门,还好屋里收拾的还算干净,至少没有蛛网遍布。 桌椅板凳,茶具窗纸都还换了新的。 这个地方,还不如元娘住的庄子。 陈氏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腕:“小姑,府上一时没有多余的院子,暂时委屈你住在这里,祖父昨日晚上才说你要回来,收拾的急了点,一会儿我让仆妇再过来细细收拾一遍。” “谢谢嫂嫂,我自己会带人收拾,不劳烦嫂嫂了。”元娘衽敛一礼道。 陈氏有些看元娘并无恼怒之色,又如此的知规矩,不由得暗暗称赞元娘的涵养功夫。 世家小姐,哪个不是金娇玉贵的养着,偏生她家的小姑被扔到庄子上多年,好不容易回来,还被太夫人安排到这个破地方。 如果是她,恐怕早已上去理论了。 “我看你也带的人也不多,我身边的这个丫头露珠还合用,就让她听你差遣吧,有什么需要让她找我要。”说完陈氏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走上前,恭敬的给元娘行礼。 那丫头长的颇为美貌,杏眼桃腮,身段如柳,眼神步态显然是用心教导过的,无一处不妥帖。 元娘笑着应了,陈氏操心晚上的家宴,就告了退。 酉时末,陈氏遣人过来,让元娘去松鹤堂赴宴。 元娘赶到松鹤堂的时候,一身段颇为窈窕的女子带着丫鬟也正在院门口站着,看到元娘就抬起下巴,挑衅的看着元娘。 露珠赶紧上前行礼:“二小姐,这是大小姐。” 元娘离开时,二娘不过六七岁,又养在杨姨娘身边,两人并不亲近。 如今十三岁的二娘继承了她姨娘的好相貌,两弯烟眉似颦非颦,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肌肤胜雪,身段窈窕,纤腰素手,真真是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 “原来是大姐姐,我还以为是什么乡下婆子打秋风来了呢!七喜,上次你家嫂子来,不就是这个打扮么?有些人以为打扮了一下就又成了千金小姐了,真真是沐猴而冠,殊不知再打扮也不过一个乡下的丫头而已,咱们府里三等仆妇都比她体面。”吴二娘斜睨着元娘对自己丫鬟说道。 元娘暗暗可惜,如此美人却口吐恶言,真是平白让人倒了胃口。 “你知道什么是沐猴而冠么?猴子之所以带了帽子也不像人,就是因为它不知道长幼尊卑。”元娘盯着二娘平静的说道。 “你,你骂我!”二娘愣了一下才有些恼怒。 “我骂你又怎样?我是长姐,你见我不行礼还出言讥讽,是不是不知长幼?我是嫡你是庶,是不是不知尊卑?你要是不服,我们可以去祖父祖母面前分辨一番,看看谁对谁错。”元娘厉声质问,二娘一时被激的性起:“去就去,你不过就是没人要的丫头,不要以为回来了,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了,祖母最疼我,看谁挨罚。”说完气冲冲的先进了院子。 元娘不急不许的跟了上去。 等元娘进去后,二娘都已经伏在中间座位上的老妇人身上低泣了,旁边还站着二娘的生母杨氏,正在低声劝解。看见元娘进来,那老妇人抬起头,正是元娘的祖母杨太夫人。 杨太夫人出身于乡绅之家,元娘母亲在时,曾私底下对身边妈妈说过太夫人善财难舍,行事又锱铢必较,平日里除了对自己的子孙还算慈爱,对府里的庶子庶女都苛待的厉害。那些庶子庶女一成年就借口打发了或者嫁了出去,所以家里人口除了嫡支,并无其他多余人口。 但元娘当年在家,杨太夫人还是十分喜爱她的,做为家里唯一的嫡孙女,平日无事时,总是让仆妇带元娘在她身边。 只是元娘的外祖一出事,杨太夫人就变了脸色。 六年不见,杨太夫人看到元娘并无多少欣喜之意,反而有几分冷漠疏离。 陈氏察言观色,赶紧迎了上来,携着元娘的手笑着走到老妇人身前。“祖母一起身就问你呢,快给祖母请安。” 元娘赶紧跪下叩头,可半天不见叫起,元娘心里冷笑,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么。 “祖母,您是看元娘变样了,不敢认了吧!地上凉,元娘快点起来,祖父马上快要来了。”陈氏出言解围,元娘就直接站了起来。 好多年没跪过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可当她对上她祖母的目光时,清楚的看到她眼里有一丝厌恶。 太夫人拍了拍怀里的二娘,轻声说:“锦瑟,你刚说你姐姐一见面都骂你,说你不知道长幼尊卑,可我看你姐姐才不知道,不然长辈不叫她起来,她怎敢起来。” 虽叫的是二娘,但却眼神凌厉的看着元娘。 元娘赶紧又跪下:“祖母息怒,孙女许久不见祖母,心中很是挂念,急着站起来也是想看看祖母是否康健。”说着居然带着一丝哽咽。 “还敢狡辩,朱妈妈去拿家法过来。”太夫人一拍桌子命令道。 话话刚落音,外面丫头就打起帘子,元娘的祖父吴启玉带着儿子吴岚,孙子吴尚进了屋。 第四章 祖父 元娘祖父吴启玉,幼年家贫,但有志进学,年少就有才名,不过十三就中了县试,后得一杨姓乡绅相助,进了应天书院,得名师指点,二十四岁高中榜眼,进入翰林院,后来又进了吏部。他做事圆滑,又善逢迎,八年前已位居吏部尚书。 当年为报杨家大恩,高中后就娶了那杨氏乡绅的嫡孙女为正室,一时传为佳话。 吴启玉上首落了座,便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娘一听赶紧站起身,泫然欲泣:“祖父,孙女刚来祖母院子时,路上碰到了大姐姐,因为没认出她,她就出言教训我,说我不知道长幼尊卑。” 吴启玉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沉声问:“是谁伺候元娘的,出来回话。” 露珠疾步出来,跪在元娘身边。 “你是陈氏身边的丫头?”吴启玉拿起茶碗,扫了一眼陈氏。 “禀老太爷,奴婢是少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今日大小姐才回府,少夫人怕大小姐不便,就遣奴婢过来伺候。”露珠居然没有丝毫慌乱。 “说说今天怎么回事?”吴启玉语气虽然不闻怒气,但众人明显都感到他的不悦。 “祖父……”露珠还没开口,二娘眼泪就掉了下来,梨花带雨,好不让人怜惜。 “都是小孩子胡闹,哪有什么是非曲直。”杨太夫人一看二娘的样子就知道事有隐情,急忙出言相劝。 “是啊,父亲,都是小孩子,算了吧。” “闭嘴!”吴启玉蓦然提高了音量,众人心头一紧,再没人敢多说什么。 “你说吧。”吴启玉看向露珠。 “禀老太爷,方才奴婢带着大小姐过来时,门口遇到二小姐……”露珠记性极好,几乎把两人的对话说的丝毫不差,语气也模仿了五六成,并且更厉害的是她没带入一丝个人的情感,说出来的话自然让人更加信服。 吴启玉听了后,摩挲着茶碗半天没有说话,众人也噤若寒蝉。众人都在忐忑不安时,吴启玉对着杨太夫人开口了:“大郎也该续弦了,你改日你多走动走动,选几个适龄的姑娘,门户低些不要紧,关键是要知书达礼,不要把好好的女儿都教坏了。” “可是……”杨太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吴启玉突然大怒:“可是什么?我知道你操的什么心,就想让你侄女扶正做大郎的正妻。这些年我忙于朝政,无暇顾及这院里的事。可现如今大郎止步于翰林,尚儿读书无望,整日眠花宿柳。启儿持才傲物,不愿和柴家接亲,拒就拒了,居然前日还出言讽刺柴家姑娘,让那柴老匹夫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二娘更是浅薄无知,在外被那刘堃看了也罢了,居然对他说自己是吴府嫡女,被人抓住把柄。元娘,我们吴家嫡出的小姐,被扔到庄子上六年不管不问。昨日太后直接训斥咱们吴家不分嫡庶,圣上也对我心生不满。这就是你管的家,你教育的好孙子孙女,简直让我丢尽了脸面。” 太夫人杨氏嫁入吴家四十几年,何时在众人面前受到如此羞辱,顿时抚胸抹泪,陈氏杨氏立刻上前抚慰。 吴启玉看也不看那杨太夫人,喝了一口茶,才转头对众人吩咐:“二娘罚抄一遍女训,三日后亲自给我。元娘起来吧,后天丽妃办春宴,太后让你祖母带元娘和二娘进宫,尽快熟悉一下宫中礼仪,别给咱们家丢脸。”说完就拂袖而去,从头到尾正眼都没看一眼元娘,吴岚和吴尚赶紧跟上。 如此一闹,众人也没了饮宴的心情,匆匆用了点东西就各自回院了。 吴启玉从松鹤堂出来,在书房里草草的用过饭,阴着脸让仆妇上茶。 吴岚吴尚小心的陪在下首。 吴岚看父亲心情不好,让小厮退下,亲手煮茶。 “父亲愁眉不展是不是后日母亲带她们进宫可有不妥?”吴岚递过茶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柴清这个老匹夫,昨日把六王爷求娶的事捅到皇上面前,他就想看着我左右为难。如果和六王爷结亲,势必会让皇上忌惮,但不结亲,六王爷闹起来,太后和皇上的面子又挂不住。唉………”吴启玉接过茶,却放在了桌上。 “祖父,不就是儿女亲事么,六王爷又不求上进,有什么可让皇上忌惮的。”吴尚不解的问。 “你可知道六王爷带过兵?”吴启玉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正色说道:“当今皇上能登基,就是因为外家手握兵权,虽然六王爷人品不堪,却曾在边境监军,锤炼了五六年的时日,还在军中名声颇好。皇上之所以召他回来,就是怕他坐大。我现如今掌管着吏部,若是两人成了亲家,六王爷就有权又有兵,你说皇上能放心?所以我不让二娘出门,想着那刘堃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过些日子都消停了,谁知道柴家老匹夫能捅到皇上面前。” 说完沉吟了一刻,才对吴尚说道:“回去你给陈氏说,后日给两个姑娘打扮的不要那么隆重,普通就行,但也别太素净,那样更扎眼,特别是二娘。那日去的姑娘肯定不少,说不定刘堃又看上了别的姑娘呢!一定不要让二娘去出风头。” 吴尚赶紧应了。 “还有,元娘刚从庄子里回来,心里自然有怨气,让那陈氏多给她买点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好好哄上一番。我昨日去见太后,太后仿佛还记得那元娘的母亲,指名让元娘也进宫,后日如果那元娘如了太后的眼,说不定还有一番造化。”吴启玉摩挲着茶碗,又细细交待了一番,才让他们去休息。 第五章 往事 夜已深,元娘还坐在房里,久久无法入眠。 六年的时光,从庄子再回吴家,其中的艰难困苦实在无法言说。 即使回到这里,感觉还在梦中。 元娘趴在桌子上,竭力想着她年少的时光,那时她母亲还是太子太傅的女儿,自己还是祖父祖母的掌上明珠,仆妇环绕,赞誉如云,金银珠宝不过是那泥土一般寻常。 可她十二岁那年什么都变了,外祖父变成了逆臣,要被满门抄斩,她母亲整日啼哭,祖父祖母横眉冷对,父亲见自己都躲着走,生怕自己去求他。 短短一个月,人情冷暖就已尝遍。 外祖父一家被处斩那天,她一个人偷偷出府去刑场送行,女眷都已自尽,待处斩的男丁们满眼的绝望。看到她来,外祖父欣喜不已,他最喜爱的五娘的女儿,如此勇敢,他们陈氏还没有断绝。 时辰到了,她的表哥,最喜欢给她买小玩意的表哥,小的时候长辈还打趣让他们定亲的表哥,笑着给她说:“如意,闭上眼,我们走了,别伤心。” 他还那么年轻……她给监斩官跪下,求他们放过他。 可即使头破血流,刀还是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等睁开时,满目的红色,那红色像一把剑,直直的刺进她的心里,在她的心里辗转翻腾,让她痛不欲生。 她找来了棺材铺的人,用了她带着所有的银子和首饰,可死的人那么多,那么多,她想回去拿钱,可推开门,她的母亲,聪慧大度,温柔善良的母亲就直直的挂在房梁上,元娘喊哑了嗓子,也没有能把她叫起来。 最终元娘也没能去收敛她外祖一家,她被关在屋里,她吵,她闹,她骂,外面都没人回应,只有每天一碗冷饭。等几天后放出来时,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弱小时,哪怕你发出的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听见。 那些以前说是自己亲人的人,血都是冷的。 亲人虽在,她却感觉自己成了孤儿。 她被送到了庄子上,身无长物,送她的吴家仆人走的那么快,避她如瘟疫。 还好是她母亲的庄子,庄头还算和善,没有趁机欺负她一个孤女,还遣了自家十岁的女儿照顾她,可她活的却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叶臻来了,她也许已成一堆白骨了吧。 他收敛了他外祖一家,给她说她母亲是被人活活勒死。 活活勒死,那该多疼,元娘听到后恨不得去杀了那府里所有的人,可她太弱了,弱的连一个十岁的丫鬟都撕扯不过。 于是,她整整蛰伏了六年。 “大小姐,天晚了,快回床上睡吧!”燕娘站在门外,久久不见动静,忍不住推门走了进来。 元娘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被听出她哭泣过沙哑的嗓音,看她铺好床,就站起身走过去合衣躺下。 燕娘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熄了灯,睡在外间的塌上。 元娘一夜无眠,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血红,只好睁着眼到了天明。 卯时初,露珠就过来候着了,看着元娘满眼的血丝,体贴的拿来热毛巾为她敷着,她才恍恍惚惚睡了过去,可刚睡着,母亲那吊在房梁上的样子又出现在她的梦里,吓得她一惊,又坐了起来。 元娘不住的喘息,好吧,他们都在提醒她,不要忘了么?那就来吧,都看着她,看她怎么让那些人自食恶果。 卯时三刻,元娘带上露珠去给太夫人请安。 两人在太夫人门口候了许久,才来一个丫鬟说太夫人不舒服,让她先回去。 元娘让丫鬟代为问候,就准备回院,但刚过松鹤堂院子的拐角,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疾步而来,手里端着一个罐子,见元娘过来,不但不停下候着,反而越发走的急了几分。 元娘立在一旁,那个丫鬟她昨日在太夫人房里见过,想来是太夫人院里的伺候的。 那丫鬟经过元娘身边时,变故突生。 只见她脚下一个踉跄,罐子向元娘飞去,元娘一时躲避不及,罐中的东西冒着热气溅了出来,不少都洒到元娘的腿上,顿时一股火辣辣的疼传来,露珠赶紧跪下,提起元娘的裙子,不让裙子沾在腿上。 “大小姐,你怎么样?”露珠快要哭了,那么热的东西,肯定烫伤了。 “没事,不太严重。”元娘俯下身子,摸了一下被烫的地方,暂时没有起泡,想来还算幸运。 “你瞎了眼么?走路怎么走的?如果大小姐有什么事,你担待的了么?”露珠恼怒的看向那丫鬟。 谁知那丫鬟却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蓦然跪下,抹着眼泪大呼起来:“大小姐饶命啊,都是奴婢有眼无珠,不识大小姐,可这药是太夫人的啊,不能拿这药撒气啊。” 松鹤堂院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的颇为体面的婆子走了出来,厉声说道:“谁在哪里大呼小叫的,不知道太夫人身体有恙么?翠玉,不是让你给太夫人熬药么?药呢?” 那丫鬟翠玉赶紧跪行过去:“吴妈妈,吴妈妈救我,刚才我把药熬好,赶紧端了过来,路上遇到大小姐,因为奴婢以前没见过大小姐,没有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就扇了我一巴掌,药也洒了,大小姐还要罚我,求朱妈妈救我。” “你胡说,明明你自己洒了药,还烫了大小姐。”露珠指着那个丫鬟争辩。 “住嘴,去见太夫人吧,太夫人自会分辨。大小姐,请吧。”朱妈妈看着元娘,虽然做出请的姿态,但眼神毫无恭敬之意。 露珠还要争辩,被元娘看了一眼,没敢再出声,跟着元娘进了太夫人的卧房。 第六章 罚跪 杨太夫人半靠在床上,脸上却无病态,吴妈妈上前把翠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言语之间就是信了那翠玉的话。 “你有什么要说的?”杨太夫人目光阴冷的看向元娘。 “禀祖母,孙女并无出手伤人,更不会打翻祖母的药罐,请祖母明察。”元娘受到责问,也只是平静的出言解释,并无惶恐和不安之意。 杨太夫人大怒:“不要以为你回来了,就能安安稳稳做吴家嫡女了。想来这些年你在庄子上,规矩也忘了,连我你也敢不敬,要我说你这般不孝之人就该扔到那庄子里,一辈子不要回来才好。明日要进宫,也不好请那家法,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好好想想以前学的规矩。” “太夫人!”露珠想开口显然想开口辩解,话刚出口太夫人就瞪了过来:“这就是陈氏的那个丫头吧,也跟着一起去跪,不然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几个仆妇上来,拉着露珠就走,吴妈妈也虎视眈眈看着元娘,元娘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劳烦吴妈妈,我自己去。” 吴妈妈看着元娘的笑,想起朱妈妈回来说元娘拿斧子劈她的事,莫名心里一紧。 元娘和露珠被罚跪在院门口的一处小径处,那小径小石子铺成,人跪在上面不亚于受刑。 院门开着,门外仆妇来来去去的伸头偷看,想来这事一会儿就会传遍吴府。 元娘腿上有伤,跪一会儿腿就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刚想挪动一下,吴妈妈就在廊下阴恻恻的说:“大小姐,您还是好好的跪着吧,不然太夫人再给您加一个时辰。” 元娘盯着吴妈妈,毫不在乎的动了动身子,吴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虽然她是太夫人身边的人,但要是元娘要闹到老太爷眼前,到时受罚的不仅是自己,连太夫人也落不了好。 太阳越升越高,显然跪了不止一个时辰了,可那吴妈妈还没有叫起的意思。 元娘的胃开始一阵阵的抽着疼,这是她当年被关时饿出来的毛病,喝了多少药都好不了,只有吃了东西才能缓解。 但现在她只好忍着,忍的背上小衣都已经湿透,头也开始昏沉,从昨晚开始没吃好,没睡好,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开始受不住了。 元娘晃了晃身体,露珠赶紧扶住,含着眼泪道:“大小姐,您再忍一下,一会少夫人过来,她定会想办法的。” 是啊,再忍一下,可能忍到什么时候。 母亲被杀,自己无依无靠过了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忍着过来的。 昨天她回来时,还对祖母还抱着一丝幻想。她还记得着小的时候祖母抱着她,天天心肝宝贝的叫着,怕她摔着,怕她冻着,怕她饿着。 如果府里有杀她母亲的凶手,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她的祖母。 可现在呢,她刚回来,跪了又跪,忍了又忍,如果没有亏心之事,祖母何必如此决绝。 元娘不想在忍了,她直接站起身,不顾吴妈妈惊诧的眼神,大声说:“禀祖母,昨日祖父嘱咐明日进宫,如果跪久了元娘明日恐行走不便,失了吴府的颜面,元娘改日再过来领罪。” 说完,直接拉起呆掉的露珠,走出了院门,屋里顿时响起杯子碎裂的声音。 元娘和露珠搀扶走出了松鹤堂,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歇了好久才缓过来,勉强回到自己院里。 一进院里,燕娘还在收拾打扫,元娘直接进了卧房,取了一瓶药出来,递给燕娘。 待元娘掀开裙子,燕娘吓了一跳,元娘两个膝盖处已成了紫色,大腿上面还有两处巴掌大的两块红斑,和几个零星的水泡,一看露珠,膝盖也是肿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请个安么,怎么搞成这样。”燕娘急急的打开药要去给元娘擦。 “先给露珠擦吧,我先去吃点东西再说。”元娘顾不上洗手,直接拿起一块点心,几口就下了肚,然后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又拿了一瓶药出来,用棉布在烫伤的地方抹上药。 露珠低声给燕娘说着缘由,燕娘气的咬着牙替露珠上药,露珠疼得呲牙咧嘴的只呼让燕娘轻点。 药刚上完,院门就被敲响了,燕娘刚打开门,陈氏急冲冲的进来了。 “刚听丫头说你被祖母罚跪了,你怎么样?腿没事吧?”陈氏直接过来要掀她的裙子想看一下。 元娘赶紧后退一步:“嫂嫂,祖母只罚我跪了一会,没事的,谢谢嫂嫂。”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被罚,听说你们还跪在院门口?”陈氏看元娘不语,就看向露珠,露珠看元娘点了点头,才低声说了事情的缘由。” 陈氏一听大怒:“今天一早,我去松鹤堂请安的时候,二娘就让我陪着她选衣服,怎么都不让走,原来是早就安排好的,真是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嫂嫂不必激动,我的衣服可曾拿来,不然可就来不及了!”元娘没有一丝抱怨,笑着问陈氏。 “刚从那边出来就听说你被罚了,我急急过来了,哪里顾得上。碧桃,快去让人送来。”陈氏丫鬟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儿那丫鬟带了四个仆妇,各端了厚厚一摞一物。 “前天老太爷吩咐后我就赶紧准备了,因为不知道你的尺寸,就让成衣铺的送了好几套过来,昨晚大少爷回来又说老太爷吩咐了,不能太过奢华,就一早让铺子里又送了几套过来,你看看,喜欢哪几套?或者这些如果不合适让他们再送。”陈氏一件件的抖开让元娘看。 “本来你回来就要准备四季的衣服,这次多挑几套,针线班子上的人都在等着,你挑好后,不合适的地方再改动。我看你喜欢红色,就挑了几件绣红色纹饰的上襦,配几件百褶裙,我觉得不错。”陈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元娘心里一热,当年她母亲何尝不是这样,事无巨细,可自己只觉得麻烦。 不得不说,陈氏的眼光不错,选出来的衣服料子虽不算名贵,却款式大方,柔软舒适,还随着衣饰配了各色头面。 直到午时,陈氏才和元娘商量好了明日进宫用的衣服首饰,然后就急匆匆的又回去理事了,回去后还不忘让人送了一盒药膏,让元娘擦伤用。 第七章 王爷 城西,留仙楼食肆。 此地虽不是达官贵人爱来的地方,但南北客商却常常在此落脚,吃饭的,住店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可无论什么人来,都免不了看向散坐中间的那个青年男子。 只见那个男子头戴白色玉冠,身着交领团花锦袍,外罩一白色织锦大袖衫,一看就是富贵乡里的公子,初见只觉得他丹凤眼,瓜子脸,颌下也无半分胡须,眼波流转,颜色就是女子也不如,个别好色之徒更是如狗看见骨头,身子都轻了几分。 可美人此时却后背插一折扇,一条腿踩在一条长凳上,斜坐着和周围的人说的不亦乐乎,激动处口沫横飞,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只听他说的是行军打仗的事,不少人围了上去。 “你们知道渤海国么,渤海国是异族,个个都身高八尺,体壮如牛,有次他们犯边,足足好几千人,小爷我亲自上阵,手持一把宝刀,骑着宝马,左冲右突,足足砍七八十个人头,这场仗可真是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了,你们看看,我手背这疤就是那些贼人砍的。”那公子话刚落音,闲汉李二就赶紧凑过头,去看伸出来的那只手,只见手指细长,骨节匀称,跟这双手一比,家里的婆娘手就是那柴火棒子,腹下一热,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两把,还没等摸到,一把扇子敲到了头上,“那么大的疤,你看不见么,这里,这里。”公子显然有些不悦,用扇子指着一处说到。 众人定睛一看,不过是一处不足寸长的伤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几个好事之徒立刻哄笑起来,“哎呀,你这公子哥,这个伤口算个鸟,想当年我砍柴的时候,一刀砍到手背上,你看,这才叫疤。”说着大家都喧闹起来,却没人注意到那公子张开手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处箭伤,尽管后来用了最好的祛疤的药,还是留下了痕迹,怎么抚都抚不平。 众人说的正欢,门外突然跑进一小厮,满脸大汗,看见那公子就赶紧跑过去,附耳说了什么。 只见那公子痛苦的用手挠了挠头发,眉毛都拧了起来:“不就是娶个媳妇么,怎么这么麻烦呢!”说完就踹了那小厮一脚:“还不赶紧给爷把马牵来。” 那小厮跑的飞快,一会儿就牵了匹全身乌黑,只有四蹄雪白的俊马过来了,那公子翻身上马,可上了两次都没上去,眼看那公子瞪眼就要发火,那小厮赶紧趴下身充当人凳,这才上去了。 剩下一帮闲汉目瞪口呆。 “那是谁家的少爷,马居然如此神俊。”一个路人问道。 “那马名乌云盖雪,整个京城就两匹,一匹在皇宫里,另一匹就赏给了六王爷。再说王爷里面就六王爷爱胡闹,最爱往人堆里凑。所以那个人必是六王爷无疑。”个别消息灵通的立刻说出了公子的身份。 “那居然是位王爷。”李二喃喃说道,想起刚才自己起的念头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幸好没摸上,真摸上了,自己这只手估计怕是保不住了,不过,自己差点摸到过王爷,简直可以拿来吹一辈子了。 “哪有王爷上战场的,你瞎说吧,再说了,你看他娇弱的连那马都上不去,那西街的豆腐西施都比他强,怎么去砍人。”一个闲汉高声说道。 众人一想那玉一般的人拿着刀,满身是血,立刻齐齐摇头。 “哪有真上战场的皇家子孙,不过去走个过场,你以为是真的。”一位文士嚼着花生米,慢悠悠的说道。 一听他似是知道几分,众人赶紧凑上前去。“前年渤海国进犯,据说就是个几百人的小仗,那王爷说有几千人犯边,不过是想多占点功劳,让皇帝多封赏他而已。渤海国弹丸小国,人们游牧而居,不过野蛮人,哪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是啊,是啊,你看那位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哪能真上战场,真是去了,还不吓得尿了裤子。” 众人齐齐哄笑。 傍晚时分,吴尚难得进了陈氏的房间,看陈氏在塌上翻看着什么,居然没过赶紧来伺候自己,立刻就有点不悦,寒着脸坐在桌边,丫鬟碧玉赶紧上了茶就退下了。 陈氏看了一眼丈夫,知道他不悦,可一闻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就有些烦躁,若不是家里规矩管着,怕他就要住到醉花荫那销金窟了。 “你做什么呢,还不过来给我更衣。”吴尚看陈氏如此不知趣,眼一瞪,就要发火。 平日里,陈氏最会看人眼色,不等他发火,就上来小意温柔的伺候,今日不知怎地,居然动也没动,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在找东西,你让丫鬟伺候吧。” “找什么东西这么急。”吴尚看陈氏对自己如此冷淡,气焰不知怎么就消了下去,有些讪讪的开口。 “元娘才回来,身边没可用的丫头,我想把露珠送给她,把她的卖身契找出来送给元娘。” 吴尚一听就急了:“送谁不行,你偏送露珠。” 陈氏放下手中的东西,盯着吴尚:“为什么露珠不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看她貌美,想收到房里,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露珠家里订有亲事,过了十八岁是要回家嫁人的。再说了,你都有了两个通房,你还不知足?” “我看上露珠又怎么了,还不是你生不出来!”吴尚被看穿心事,有些恼羞成怒。 “我生不出来?你一天到晚睡在哪你不知道么?我怎么生,我生的出来你就不怕不是你的种么?”陈氏立刻爆发了。 丈夫天天沾花惹草,自己硬生生的气下了病,还要替他遮遮掩掩,不敢声张。 ”再说了说生不出来孩子也不一定是女的问题,男的种不好,怎么能长出庄稼?你天天睡在那通房房里,她们怎么也不见动静?”陈氏柳眉倒竖,差点没指着鼻子说吴尚不行。 吴尚何曾见过陈氏这样,又事关男人尊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是不是是元娘那个扫把星挑唆的你,你本来好好的,她不过回来不到两天,祖母被气病,你又过来跟我吵闹,我明日就禀了父亲,给她找个破落户配了,撵出门去。” “你敢,你们要是敢坏了良心把元娘配那破落户,我就敢回娘家把你做的好事都抖出来,让我母亲到太后面前说道说道。” 吴尚一听,就缩了一下脖子,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陈氏母亲是太后的本家侄女,还颇的太后喜爱,逢年过节都是要进宫拜见的。 他祖父不让他纳妾也就是怕他那岳母,那岳母是武将家的女儿,脾气火爆,管的他那岳父一辈子没纳过妾。 “也不知道那元娘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为她说话。”吴尚不敢再大声言语,气呼呼的走到桌子边坐下。 “她一个女儿家,被你们扔到庄子上六年,不闻不问,你们谁想过她是怎么过的。本来一个金娇玉贵的姑娘家,手粗的像个农妇,你还好意思骂她?想当年,她孤身一人刑场送行,我们闺阁女儿哪个不赞她一声,反倒是你们,好歹当年也叫过陈五娘一声母亲,一个个都吓得像鹌鹑一样躲起来,我都替你们脸红。”陈氏越说越激动,手只差没指到吴尚脸上。 “那你,那你还嫁到我家?”吴尚梗着脖子问道。 “还不是你祖父三番五次去替你求娶,说府里规矩,年过三十无子方能纳妾。你父亲又有才名,想来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谁知道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陈氏目光不屑的从吴尚身上扫过。 吴尚气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陈氏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拿起一个盒子,走了出去。 第八章 夜谈 陈氏跟吴尚吵完,转头出了院子,向葳蕤院走去。 走到半道上突然吩咐丫鬟:“去让厨房整治一桌席面送过来,就当给大小姐接风洗尘了。” “少夫人,太夫人还病着,饮宴怕是不妥吧?”碧桃是陈氏的贴身陪嫁丫鬟,最是替陈氏着想。 “我早上去请安时叫的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怕是昨日失了面子,在小辈面前没脸了,这才称了病,连我都不让去侍疾,只让那杨氏伺候。再说要是真有病了,明天要进宫,还不赶紧报了上去,不然天家怪罪下来,吴家吃罪的起么?”说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让碧桃赶紧去办。 “可是今天府上都传元娘不敬太夫人,故意打翻太夫人的药罐,所以才受的罚,你和她走的太近,太夫人知道了肯定会零零碎碎的再折磨你的。”碧桃还是不动,急急的说道。 陈氏有些怅然道:“我看那元娘不是那种人,说不定着了谁的道罢了。再说,她一个吴家的大小姐,生生因为外祖家没落了,就被磋磨成那个样子,若我家有个好歹,他们又该如何对我,还不如趁着我娘家还有那么点威风,肆意一番,看他们能耐我何。” “去吧。”陈氏拍了碧桃的胳膊,露出一丝苦笑。 碧桃突然想哭,低声应了是,就急急的走了。 陈氏来到元娘院里,才在厅里坐定,就让小丫头拿出一个黑色描金漆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些首饰。 “嫂嫂这是为何?”元娘笑着问道。 “这是我在家时戴的首饰,小姑不嫌弃就带着玩,不喜欢赏人也行。我看你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就把露珠的身契拿来了,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元娘,正是露珠的身契。 “那我就谢谢嫂嫂了,不过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和人,等我从宫里回来,把你手腕上的癣治好谢你。”元娘笑着接了东西。 “你怎知我手腕上有癣?”陈氏一愣,看了一眼被衣袖盖住的手腕。 “嫂嫂老是去摸那块地方,我今日就留了心,我在乡下学过一些医术,嫂嫂如果信我,可以让我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 “这块癣长了一年多了,吃了好多药不好,快成了我一块心病了,你试试也行,若是治好了我定有重谢。”陈氏显然不太相信元娘的医术。 这时碧桃来说饭已备好,是不是可以摆上。 “嫂嫂今日要在我这里用饭么?还自带饭菜?” 吴府饭菜统一由大厨房做好,到了吃饭的时候,每个房派人去领,元娘初来乍到,但早饭没有吃,中午厨房就给了两个素菜一碗冷饭而已。 “我管着家,偶尔也徇私一回,你可敢陪我?”陈氏自顾自让碧桃摆上,居然还有一壶酒。 “嫂嫂说笑了,美食当前,有什么不敢。”元娘接过碧桃递来的筷子,先动手夹了一个耦合。 陈氏让碧桃她们都去吃饭,自己一边吃一边给元娘说些家常。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身上。 “元娘,你知道么,我外祖在青州带兵,我在他家长到九岁,和那些表弟表妹一起学武,不分男女,可惜那年我回京探亲,我那奶奶,硬是说我被外祖教的没个女儿样,逼着我父亲把我留在京城,天天把拘在家里,硬逼着我学什么琴棋书画,世家规矩,硬生生的把我变成了如今这模样。”陈氏说着说着居然眼中含泪。 元娘赶紧递上帕子。 “你大哥不思学业,还天天去那青楼楚馆,回来还要我伺候他,可一闻着他身上的脂粉味我就生气。今天还说我生不了孩子,我也撕破脸了,三言两语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今天我也想开了,大不了就和离,再也不受那鸟气。”说完,陈氏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嫂嫂能想开真是最好不过,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元娘细言安慰。 “对了,吴尚昨日说这次太后让进宫是为了给六王爷选妃,那六王爷名刘堃,最是好渔色,跟吴尚一个德行。所以我今日才给你准备的素净,你可千万别多心,那二娘还不知好歹,话里话外说我不安好心,不让她出头。可谁知道我的苦心,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像我一样守活寡。”说着说着眼泪又像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嫂嫂,既然那刘堃最爱美色,可你看我也算美色么?有二娘在,我就如那糟糠一般,真真是不用担心的。”元娘虽然贬低自己,但毫无自卑之意。 陈氏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仔细的看了看元娘,元娘眉毛过粗,肤色也没那么白,最重要的是看人从来直勾勾的,从来不像其他在室女子一般羞涩。 这样的元娘想来那刘堃也看不上。 陈氏松了一口气:“他前段时间来闹了几回,非说要见你,祖父跟他理论了一番,才知道他看上的是二娘,可又不能说,只是不准他见。他就又闹的要求娶,三天两头拿礼上门,弄的几乎满京城皆知。前日被御史柴大人捅到皇上面前,参他一个武将和文臣结交,听说后来太后和皇上召来他和祖父对峙,刘堃口口声声说非要求娶你,可言语描述却是二娘。” 陈氏掩口笑道:”那二娘也是个蠢的,在外面被那刘堃看到了,怕坏了自己名声,居然冒用你的名号,但你们两个年岁错那么多,祖父也不敢欺瞒,吓的在皇上面前赶紧澄清,本来一说是妾生的,皇上就说算了,那刘堃却不死心,太后这才发了话,让你们都进宫。” 陈氏一口气说完,看元娘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生怕她听不进去,又继续念叨:“总之你明天进宫,别被那刘堃注意到就行,他惦记上的女子没有得不了手的。我记得去年秋天,他看上一个青楼女子,想为她赎身,谁知那老鸨却开了高价,想吓退他。他就天天晚上坐在妓院门口,不然客人进门,三天不到那老鸨就把那女子洗干净,送到刘堃府上了,还倒贴的一笔嫁妆银子。”陈氏捂唇轻笑:“那刘堃没脸皮的样子,真不想个王爷。” 元娘也跟着轻笑,她知道刘堃好色,但好色到如此不顾脸面也倒是少见。 第九章 露珠 等陈氏走后,元娘唤了露珠。 “今天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禀小姐,上午撞小姐的丫鬟名翠玉,太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家生子,父亲在马棚管马,母亲平日在厨房做些粗活,还有一妹妹,年十三,还没进府当差。” 元娘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均匀的叩击声。 “那个朱妈妈呢?” “她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府里一个姓刘的小厮,现在在外面管着铺子,家中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已经成亲,跟着父亲在铺子里,小儿子听说最近迷上赌钱,输了不少的钱财。” “她们住处都打听清楚了吧?” “都住在咱们府后面的胡同里,我画了图。”露珠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的颇为清楚,元娘看完就唤了燕娘过来,把图给她,仔细的交待了一番,让燕娘去找那两人。 也没有避着露珠。 待燕娘出了门,露珠偷偷瞄了一眼元娘,有点迟疑的说:“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晚上我去厨房吃饭时听到有下人议论早上的事情,她们说您不敬尊长,苛待下人。我上去分辩,可她们都不信……。 “你跟着我,她们自然不信。”元娘冷冷笑道。 那些人也太迫不及待了些。 “小姐,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您这次回来是要寻亲事的,您本来年岁就大,如果名声再不堪,肯定会被随便许出去的。”露珠急急的说。 “没事,不用担心,倒是你,一天能查出这么多,我倒是没看错你。”元娘从一旁拿出一张纸递给露珠。 “认识字么?” “这是,这是奴婢的身契。”露珠激动的手都在抖,“奴婢,奴婢父亲以前是个秀才,所以奴婢认识几个字。” 露珠又细细看了一遍身契,眼神一黯:“奴婢家里本有几分薄田,可父亲屡试不第,又不通农务,家里孩子又多,全靠母亲劳作我们才能吃饱。九岁那年我母亲病了,大夫说要用参,父亲急的想要卖田,可我家里就指望那点田吃饭,卖了田一家都会饿死。”露珠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后来母亲眼看撑不住了,我就偷跑出来,找了庄子上做人牙子的方婶子,可被我父亲知道了,死活不同意,还是那方婶子好心,知道我家艰难,便给我找了陈家,做了少夫人的丫鬟,但签身契的时候,我父亲只签到我18岁,说家里定有亲事,等到日子就过来赎我。” 元娘看她哭的满脸泪水,心里难免一酸,虽然露珠出身庄户人家,但世道艰难,她父亲能如此维护,比她那父亲不知好上多少。 “我从嫂嫂那里讨你过来,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露珠抹干眼泪,没有迟疑就答了。 “难道你就半分不念嫂嫂的好?”元娘拿过身契,放在桌上,盯着露珠。 露珠赶紧跪下:“不是奴婢不念少夫人的好,实在是大公子屡次对奴婢动手动脚,少夫人无奈,才降我做了二等丫头,不在跟前伺候了,大公子才暂时歇了心思。” “你是嫂嫂的贴身丫头,你若愿意,大公子把你收了房,说不定嫂嫂还念点旧情,抬你做妾。” “奴婢不愿做妾,少夫人虽心善,但谁愿自己夫君三妻四妾,少爷已收了两个通房,少夫人不知道私下哭了多少次,我若是再跟了少爷,那就是背后给少夫人捅刀子。再说了妾通买卖,就如那物品一般,主子想起来了瞟一眼,想不起来就在撂那里了,不高兴想发卖就发卖了,生了孩子也不能养在自己跟前。所以若是让奴婢做妾,奴婢还不如直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露珠梗着脖子答到,看来是有几分骨气的。 “起来吧,我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既然跟了我,就要用我的规矩。”元娘把身契收到盒子里。 “我的要求很简单,忠心,听话就行。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月例,三年后我也不要你的赎身银子。” 一听元娘说这话,露珠刚起身差点又跪下了:“小姐,少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不过一两的月例。” “钱多了不好么?”元娘似笑非笑的看着露珠。 “不是不好,是怕小姐多年没回府里,不知道府里的情况。”露珠低声答到。 “你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元娘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说吧。” 元娘看露珠战战兢兢的坐了半个凳子,才开口:“我这里暂时不会添置别的丫鬟,所以你们虽然钱多,事情却不少。除了院里的打扫,还要负责我房里的一应物品,院外人情往来。还有我说的三两银子是我另外给你的,府里发的你该拿还要拿。” “谢大小姐,奴婢定会好好做事的。”露珠赶紧起身,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而此时,吴府的角门被打开了,一个仆妇从门外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悄悄的回了院子。 第二天是去觐见的日子,五更刚过,天还是黑的,元娘就被叫起梳洗打扮,卯时一刻太夫人就带元娘和二娘出了门。 陈氏还生怕出了差池,反复交待了她和二娘才送她们上车。 待到了宫门口,众人从车上下来,太夫人一看二娘身上的衣服,就不悦的哼了一声,对一旁伺候的朱妈妈说道:“陈氏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参加宫宴让二娘穿的如此素净,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元娘看了一眼二娘,心里不由得冷笑,粉霞金丝交领缎裙,外罩白玉兰轻罗纱衣,头上两支镶翠金钗,这如果算素净,那自己穿的算什么,乞丐么? 等天光大亮时,宫门口已候了八九家的夫人小姐,看衣饰钗环,俱是大家出身,但姑娘们颜色却没人能越过二娘,二娘环视一圈后,脸上的神色就越发得意。 待辰时两刻,元娘摸了摸有些难受的腹部,早上起来太早,又不知道宫中什么时候才能接见,所以不能用太多食物,等到现在,实在有点饿了。还好露珠机灵,偷偷的带了两块点心,趁人不注意塞到了元娘手里,遮掩着让元娘吃了下去。 又候了两刻,宫中内侍才过来宣众人御花园觐见。 第十章 觐见 丽妃二十出头的年纪,虽不是绝色,但自有一种妩媚的风流韵致,何况还有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傍身,顾盼之间俱是傲然之态。 各家夫人小姐上去一一参拜,献上礼物,有一林家夫人甚是巧思,进献了一套瓷娃娃,个个神态可掬,虽不贵重,但甚得丽妃欢心,叫了林家姑娘到身边,赏了一只自己带的镯子。 一众姑娘都羡慕不已,东西虽小,但难得是宫中之物,回去后家里长辈难免都会高看一眼了。 吴太夫人送的是一套潇湘八景的徽墨,贵重是贵重,可皇子还小,一时也用不上,所以丽妃只是随意抬手让宫女收了,眼却一直盯着二娘看,显然她对二娘更有兴趣。 “你就是吴家二娘?”丽妃突然出声,二娘赶紧俯身应是。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二娘颤巍巍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丽妃皱了一下眉头,抬手让下去。可二娘居然起身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元娘赶紧伸手扶住,待她站稳才放开,待两人坐定,二娘看着元娘一脸的愤恨。 待大家参见完毕,丽妃留了各家夫人攀谈,让各家小姐不要拘束,去御花园随便玩耍,众人起身时,二娘又撞歪了桌案,水洒到裙子上,太夫人赶紧告罪,丽妃倒也没有苛责,让宫女带着二娘主仆去换衣。 一般体面的人家出门赴宴,都会让仆妇准备一套衣服,就是怕有意外。 但二娘一会儿时间出了两次意外,就是教养问题了,众女离开丽妃视线,都开始用眼角扫着元娘窃窃私语。 而此时御花园西北角的一个三层八角亭里,太后正扶着内侍的手,正一步步的走向亭子的最上层,刘堃一脸喜气洋洋的跟在后面,后面还跟着七王爷刘塘和九王爷刘幸,俱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刘堃。 待一行人坐定,刘堃就迫不及待的想伸头像外瞧。 “六哥,听闻你府里美人众多,难道还觉得不够么?”九王爷刘幸平素自重身份,平日里最守规矩,在文人里也素有才名,自然看不上刘堃这种急色的样子。 刘堃刷的一声打开扇子:“九弟,你这就不懂了,美人就像美酒,家家酿的都不一样,各有各的味道。” “六哥府上美人听说多为市井和青楼伶人出身,如果用美酒比美人的话,看来六哥喜欢的不过是些粗劣不堪的美酒罢了。”刘幸笑得虽欢,目光里却满是不屑。 “你爱梅子酿,我爱杏花春,何来粗劣之说?英雄尚不论出处,美人更应如此,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堃此话一出,刘幸就变了脸色,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女,先皇就临幸了一次,就生了刘幸,后来被才封了美人,所以刘幸平日最恨别人说他出身。 “够了,哀家让你们过来参加春宴的,不是听你们吵闹的。”太后此言一出,刘幸尽管脸憋的通红也得忍了下去。 “母后,我能下楼看看么?这楼离得太远,美人脸都瞧不真切。”刘堃却一点都不惧,嬉皮笑脸的说道。 “就你猴急,今日来这些都是世家大族之女,你下去冲撞了她们,官司打到你皇兄面前,你以为你皇兄能饶的了你!”太后直接拒绝了刘堃,看刘堃一脸失望,对身边的内侍说道:“去和那些姑娘说,这边的海棠开的正好,可以过来赏一赏。” 内侍领命前去。 众女移步海棠苑。 皇家内院,海棠多是名种,上百棵同时盛开,真是灿若云霞,瑰丽无比。 姑娘们俱是爱美之人,一个个都雀跃不已,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只有个别消息灵通之人,四下环顾,发现了不远处树木掩映的亭子。 那亭子四周挂有轻纱,微风拂过,里面人影绰绰,那几个姑娘都心知肚明的低头赏花,不过只是在林子边上,不愿靠近那处小亭。 刘堃有些懊恼的抱怨:“母后,还是有点远了,要是能下去就好了。” “你一下去,那些姑娘还不被你都吓跑了。”七王爷刘塘靠在亭柱上笑道。 “七弟,要不咱俩下去试试,看谁能把那些姑娘吓跑。”刘堃折扇一开,理了理头发,收起那吊儿郎当的神情,顿时变成一个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俊美无双。 “不过就一臭皮囊而已,想来那些姑娘不一定都是浅薄之人,试试就试试。”刘塘立刻跃跃欲试。 “好了,好了,你们别唱双簧了,一会如果有合意的姑娘,哀家自会召她觐见,你们就好好的坐下看看,要不哀家就让她们走了。”太后横了刘堃一眼,抬步走到亭边向下看去。 刘堃赶紧站在太后身侧,刘塘也凑了上来,听一边的姑姑仔细说着那些姑娘的来历。 刘堃则一边听一边点评。 “王大人家的姑娘太胖,李大人的女儿长的太丑,徐大人的孙女太瘦弱………姑姑,那个穿着红裙,个子最高的身段倒是窈窕,不知是是谁家的姑娘?” “禀六王爷,那姑娘有些眼生,想来便是吴家的嫡女,名元娘,养在庄子上的那位。”那姑姑躬身答到。 刘幸一听就乐了:“六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么,那姑娘虽窈窕可人,却容色一般,六哥闹了几回要求娶,我们可都以为是天仙般的美人呢!” 刘堃急了眼:“我搞错了不成么,吴大人已经在太后面前澄清了,当日我见得是二娘,那可是天仙般的人物。想来当日匆匆一见,唐突了佳人,她才错报了她姐姐的名号,让我几次三番寻而不得。还好太后疼我,召了吴大人探问一番,这才让她进宫拜见。” “还不是六哥你坊间名声太差,姑娘们生怕自己被你惦记上了。” “好了,你们别一见面就抬杠。”太后站起身,看向那楼下的元娘:“想当年,她母亲陈五娘在京中才名之盛,连哀家也有所耳闻,只可惜死的太早,唯剩一女还被放到庄子上。幼年失慈,真是………” 一旁的姑姑知道太后想起了伤心事,赶紧说道:“幸亏太后心慈,让那姑娘也前来觐见,不然就要生生的在那庄子上磋磨一世了。” “是啊,等会宴罢让那姑娘去我宫里磕个头吧,对了,那姑娘多大了?” “禀太后,应该有十八岁了。” 太后一听,笑着看向刘堃:“这年龄配堃儿刚好,年龄大点,子嗣上就容易些,堃儿眼光不错。” 刘堃立刻垮了脸:“母后,我看上的可不是她,我要那吴家二娘。”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众人除太后外赶紧跪倒。 第十一章 美人 皇上刘均从楼梯上拾阶而上,给太后请过安后才让众人起身。 “六弟,你三番四次要求娶的是吴家元娘,闹得满京城皆知,结果现在又要娶那二娘,你让那两个姑娘如何自处?再说吴大人说了,那二娘不过是妾生子,做你王妃自然不可。”皇上面容冷峻,显然对刘堃有所不满。 刘堃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后。 “均儿,你整日忙于朝政,难得今日出来散散,过来坐哀家旁边,也一起赏赏这满园的春色。”太后拍了拍身边的绣凳,慈爱的看着皇上。 皇上这才舒眉展颜,坐在太后身边。 “姑姑,哪个是吴家二娘,刚不曾听你说道过。”七王爷刘塘平素老成持重,最是得皇上喜爱,去年都已在工部领了职,所以率先开了口。 没等姑姑回答,刘堃眼神一亮,指着一处说道:“你看,那就是。” 众人抬眼,只见一个姑娘正从远处小径上走来,莲步姗姗,婀娜多姿。 那姑娘顺着小径越走越近,一枝海棠横斜,她微微侧身抬头,果然是明眸皓齿,犹如玉人一般,一旁的海棠顿时失了颜色。 “那吴家二娘头上的是金丝衔珠累凤么,我屋里的那个芸娘闹了几次我都不舍得给她买。”众人正醉心于那二娘容色,最该醉于美色之人刘堃却出言煞了风景。 太后挑眉看了一下,笑容有些冷了下来:“吴家看来真是没规矩的人家,一个庶女,小小年纪,如此装扮,真是太过孟浪了。” “母后,不就是一个首饰么,何以如此?”皇上出言问道。 “画屏,你告诉皇上。”太后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姑。 “禀皇上,那二娘头上的金丝凤应该出自玲珑阁,价值白银八百两左右,外衫是江南制造局的五彩刻丝做成,价值更是难估。世人都说一寸刻丝一寸金,所以这种布料以前都是贡品,但太后娘娘不喜奢华,好多年前就不再让上贡了。” 皇上一听,眉眼立刻一片冰凉,盯着二娘流光溢彩的外衫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想来吴大人家资颇丰啊。七弟,你们工部最近说整修河道,让朕要拨多少两白银?” 刘塘赶紧跪下:“禀皇上,约三十四万两白银。” “三十四万两啊,既然太后和朕这些年节衣缩食,过得还不如一个大臣,那就让那些大臣也体会一下朕的日子吧。”皇上冷冷的笑道。 “宣吴启玉外书房觐见。”皇上让内侍去传旨,人却不动身,显来是想晾一晾吴启玉了。 元娘站在离亭子颇远的一株花树下,看着二娘冷笑。 二娘果然不负她的期望,不枉她冒险做了手脚,弄歪了她面前的几案,不然还真怕她没那个胆子去换衣服了。 二娘不但穿了那件五彩刻丝外衫,更妙的是居然带了一个金丝累凤,这东西民间并不禁止,可戴来宫里却犯了忌讳,尤其是在后位空悬的时候。 二娘容色一般倒也罢了,偏生长的如花似玉,怎么能让人不多心。 比如丽妃。 午时一刻,丽妃赏宴于海棠阁。 一见二娘,丽妃就有点面色不虞,可毕竟在后宫多年,只是一瞬就面色如常,和颜悦色的召了二娘进前。 “吴家二娘果然天生丽质,配这衣服首饰真是相得益彰,不知你在家可曾读书?”丽妃笑盈盈的问二娘。 听丽妃夸自己衣服漂亮,元娘免不了露出得意之态:“禀娘娘,民女在家只学了《女则》《女戒》,别的并无多读。” 丽妃抚掌道:“不错,不错,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那你能把《女则》第一段背一下么?” 二娘愣了一下,还是背了起来:“戒奢者,必先于节俭也。夫澹素养性,奢靡伐徳。人率知之,而取舍不决焉。何也?志不能帅气,理不足御情,是以覆败者多矣……” 可惜她背的并不熟练,磕磕跘跘,让下面的夫人小姐暗暗耻笑不已。 等她背完,丽妃把玩着手中的茶碗道:“女则我幼时学的不精,可否劳烦二姑娘帮我解释一下奢靡伐德的意思。” 丽妃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二娘一瞬间就明白了,汗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太夫人赶紧上前拉二娘跪下请罪,元娘不得已只好跟上跪下。 丽妃慢慢的喝完一盅茶,才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元娘开口:“你是吴家的元娘吧,你来替你妹妹说说。” 元娘站起身,敛衽一礼,朗声说:“奢靡伐德,是说奢侈会损害一个人的德行,所以女子要以节俭为德,不可过分奢侈。” “你看,这吴家总算还有明白人,也不算堕了吴老大人的名声。”丽妃笑着对旁边的一位夫人说道。 那夫人赶紧附和,两人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才仿佛想起了吴太夫人几人,丽妃随意的挥了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 太夫人羞得满脸通红,等开宴后几乎食不下咽。 等众人用完饭,一内侍传旨,太后宣元娘去寿康宫。 二娘嫉妒的双目仿佛噴出火来。 元娘独自随内侍前往,那内侍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清秀,微微佝偻着身子,在前引路。 路上,那内侍在无人处,偷偷塞给元娘一个纸卷,元娘看那内侍目光清亮,并不像有害人之意,便收好纸卷,塞给他一小包金瓜子,那内侍高兴的小虎牙都漏了出来,一路上便把太后的喜好说了一些,显然这是提点她了。 待到了寿康宫,没等多久,太后就传她进偏殿觐见。 太后近距离看见元娘,只觉得她和其他闺秀不同,那些闺秀就一个样子,含胸,溜肩,低眉顺眼,走起路来莲步轻移,让人不免看着焦急。 而元娘却挺胸抬头,目不斜视,走路仿佛衣襟带风,片刻就到了眼前。 这个做派如果穿上男装,还不就是那男儿一般。幸好元娘五官倒也周正,虽不及二娘惊艳,可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就是穿上男装也是那俊俏的小儿郎,就是那刘堃也不遑多让。 太后顿时又亲切了几分,元娘行完礼就赐了座椅。 第十二章 药方 “听闻元娘在庄子上住了几年,你心中可有怨恨之意?”太后轻笑着问元娘。 元娘赶紧起身答道:“禀太后,不敢欺瞒太后,民女初去时是怨的,可时日久了,就明白了祖父的苦心。民女幼年失慈,大悲之下,一时了无生意,但在庄上,看到农人一年辛勤劳作,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仍是任劳任怨,耕种不辍,其中缘由,不过是希望二字……” “好一个希望二字。”太后打断了元娘的话:“那你说说那些农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能有何希望?” “皇上一登基,就修水利,轻徭役,减赋税,这是希望。太后在后宫,一改前朝奢靡之风,裁减皇室用度,这更是希望。我一世家之女,有朝一日或许能上达天听,让太后皇上看到他们的不易,这也是一种希望。只要有希望,辛苦只是一时而已,所以那些农人日子虽苦,却甘之若饴。”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你的希望呢?可曾找到?”太后笑眯眯的问道。 “初时,我免了庄子上佃户的租子,让他们能有温饱,我以为是我的希望,可时日久了,我才知道我所帮有限,减的租子也只是杯水车薪。后来我患病,上吐下泻,药不能入口,几欲死去,后得一铃医所救,于是便留那铃医在我那庄上,拜那铃医为师,学习治病救人,每每看见那些人转危为安,我才觉得那才是我真正的希望。” “你居然会治病?来给我诊个脉如何?”太后又细细打量她了一番说道。 “民女所学粗浅,不敢为太后诊病。”元娘跪下推辞道。 “我只是让你诊个脉而已,又不是开药,哪有那么害怕,来吧。”太后直接伸手,一旁的姑姑赶紧放好垫子垫好。 元娘不好和太后平坐,只好跪在地上为太后诊脉,双手各诊了一会儿,元娘又看了一下太后的舌苔道:“太后脉象右关滑而微大,左关稍弦,余部平平,应是木郁土弱,不易运化湿气,以致太后食少难消,胸胁不畅。”(取自清宫慈禧医案) “看来你这姑娘还有几分本事,最近哀家就是感觉食欲不振,可又不想吃药,你可有什么方法?” “禀太后,民女有一糕饼的方子可献于太后。” “那你写来看看。”太后让人拿来纸笔。 等元娘写完,太后一看,心里先赞了一声好字,世家女子时下多以颜体为主,圆润大气,尽显富贵之意,可那元娘居然写的是柳体,银钩铁画,真是字如其人。 太后又细细看了一眼那方子,党参,白术,茯苓,山药,薏苡仁,白扁豆,芡实,莲子肉,加白糖和糯米面,粳米面做成糕,俱是些药食同源之物,想来这个姑娘还颇为谨慎。 “太后,此方名八珍糕,药方不偏不倚,久服可补脾养胃,不过民女才疏学浅,可请宫中御医共同论证一番。” 太后把方子递给一边的姑姑,笑着说:“我会让御医看的,如果真是有效,哀家自然会重赏,你快起来吧。” 元娘慢慢的站起身,有些蹒跚的后退几步才站好身体。 “你的腿有伤么?”太后盯着她的腿。 “禀太后,民女只是昨日不小心烫了一下,不打紧的,谢太后娘娘关心。”元娘有些慌乱的躬身答到。 “去看看怎么回事。”太后不由分说让身边的姑姑去给元娘看伤。 元娘无奈,有些犹豫的拉高裙子,卷起裤腿,只见两个膝盖青紫肿大,膝盖附近还有两大块烫伤,个别皮肤已经破溃,卷起裤腿时有衣服沾到了肉上,真真是惨不忍睹。 太后眉眼冷了几分:“你一个大夫,为何不自己上药?难道是为了博哀家同情?” 元娘一听又要跪下,被一旁的姑姑扯住:“不是民女故意不上药,只是这伤太多,如果上药必然行动不便,且药味太浓,今日进宫,怕让有心人多想,请太后明察。” “罢了,你一个闺阁女儿家,伤的如此之重,且回去好好养伤吧。让双喜送一送吧。”太后冷了脸,摆了摆手让元娘退下。 那双喜公公不是别人,正是带元娘过来的那个小公公,借着刚才元娘打赏的情分,一直把她送到了宫门口停马车的地方。 各家马车都已散去,想来春宴已经结束,可元娘过来乘坐的马车也不见踪影,只剩露珠一人站在墙角张望。 一看元娘出来,露珠赶紧跑过来,一双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刚哭过:“大小姐,刚才二小姐说她头疼,马车人多她坐着气闷,非让她的丫鬟坐咱们车走,我拦不住,求大小姐责罚。” 元娘没回露珠的话,只是转身给王公公施了一礼:“公公见笑了,我那妹妹自小体弱,家里长辈就娇养了些。劳烦公公相送了。” 说完她也没有责怪露珠,径直向前走去。 寿康宫。 太后躺在塌上,屏姑姑正慢慢的在给太后蓖着头发。 “你看那元娘如何?”太后闭着眼睛问。 “奴婢不敢妄下定论,不过那姑娘言语之间倒是豁达,言行举止也颇为大气。” “你到难得说人说好话。不过哀家看那伤,开始觉得她是故意的,是借哀家的手想为自己鸣不平,后来一想,这姑娘怎知哀家会召见,在海棠苑时她也站的颇远,不像太有心机的样子。” 太后蓦然睁开眼:“你还让人尽快去查一下那个元娘,越细越好,才回来两三天,就被搞成这个样子,要么是故意,要么就是性格太过软弱。” 画屏起身出殿安排,等回来时刚好遇到双喜过来回话。 “太后,都安排好了。”画屏又坐在塌前,继续为太后梳发。 “那双喜回来了?” “他送了那元娘出宫,没成想那吴家二娘居然让她丫鬟坐了元娘的马车,剩元娘的一个丫头在宫门外等着。” “想来那吴家也是乍贵之家,好好一个嫡女被作践到如此地步,一个妾生女,又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让哀家开了眼。对了,皇上宣吴启玉说什么了?” “皇上向那吴大人化缘,要了整整一万两白银。”屏姑姑嘴角含笑。 “那老狐狸也肯给?” “他自然是不肯的,可皇上让他跪了半个时辰,他就想通了。” “那二娘,一身行头几千两银子,皇上向他要一万两,还真算便宜他了。”太后冷然说道。 “让人送点伤药给那元娘,看看吴家今天又什么反应?” 屏姑姑躬身应是。 第十二章 姑姑 元娘和露珠在皇宫外的夹墙里慢慢走着。 “大小姐,都是奴婢没用,连个车子也看不住,您腿上还有伤……。”露珠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 “不怪你,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能拦住二娘和祖母,她是在宫里受了气,想找人撒气。再说这点伤也不算什么,我也习惯了。”元娘拍了拍露珠的肩膀,看起来心情颇好。 想当年她开始学武的时候,因为年龄偏大,所以练功时受了不少苦头,再说她的伤口之所以显得严重,她也动了手脚,远没有看着严重。 “再说,好久没来过街市了,今日我们也好好逛逛。”元娘有些期待的加快脚步,感觉逛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是,回家怎么办?今天咱们过来都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如果再逛街,走回去天都黑了。”露珠有点着急。 “我们租马车回去啊。我有钱。”说着就掏向袖袋,想让露珠看看。 结果摸了半天没摸出来。 “大小姐,钱丢了么?”露珠急急的帮着翻看。 “不是,刚想起来,我把嫂嫂给的钱都赏给那个内侍了。”元娘有些头疼。 “那我们怎么办,奴婢也没有带钱。”露珠急的想哭。 “倒不是头疼车马钱,我是头疼我们逛街花什么。算了,先去逛吧,有点饿了,快到街市了。” “我也该谋个挣钱的门路了。”看着扑面而来的喧嚣,元娘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了一会儿,还好看见一个当铺,元娘毫不犹豫的拔下头上的珠花,让露珠直接做了死当,换了二两银子。 “大小姐,这珠花听说是专门从江南定制的,您随意这么当了,太夫人会不会……”露珠拿着银子手都在抖。 “会什么,会挨罚?”元娘打断她的话,有些冷笑的说道:“今天晚上谁挨罚还说不准呢!走,逛街去。” 两人逛了一个多时辰,到家时已快到酉时。 门口一位仆妇正候着,看见她们回来,几乎扑了上来:“我的大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太后身边的屏姑姑来了,要见您,在正厅候着呢。” “屏姑姑?她说见我做什么么?”这是陈氏身边的妈妈,元娘认得。 “我一个奴婢怎么晓得,大小姐快走吧。那姑姑都候了好一会儿了。”那仆妇急急的往前走,结果进门时差点摔了一跤。 看来真是等急了。 等到了正厅,徐氏正坐在下首陪着,眼却不停的往外瞟,待看见元娘,赶紧起身迎了出来。 “小姑回来了,路上没什么事吧。”那姑姑过来,脸上半分笑容也没有,太夫人想过来陪着,那姑姑也直接拒了,只是坐在这里默然不语,看的徐氏心里直打鼓,所以一看见元娘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 “没事,谢嫂嫂挂心。”元娘笑着拍了拍陈氏的胳膊。 待元娘行礼后,屏姑姑的脸色才好了不少。 “太后娘娘派我来给你送点伤药,这是御用的烫伤膏,你一个女儿家,那烫伤可大意不得,可千万留了疤。”屏姑姑直接说明来意,挥了挥手,一个小宫女捧着锦盒走到元娘身边。 元娘和陈氏赶紧谢恩。 等众人坐定,屏姑姑面色和蔼的看向元娘:“我亲自过来还有一事,最近我老是觉得气短不足息,还有忽冷忽热的情况,不知大姑娘可否为我看看?” “姑姑如果信任元娘,元娘自然敢一试。”元娘坐到屏姑姑对面,先把了一下她双手脉象,又看了一眼舌苔,问道:“姑姑脉象沉迟微弱,关前尤甚,姑姑是不是有时还有咽干作渴,头昏健忘之症。” “是啊,我以前记事不敢说是过目成诵,但也至少能记个七八成,可现在却三四遍才记牢,还小腹微微有些坠疼,不知道大姑娘可有调理之法?”屏姑姑目光殷殷。 “我为姑姑开一方子,姑姑试试。”身边丫鬟捧来纸笔,元娘一会儿就写就了,不待墨干,屏姑姑就要了过去。 “生黄芪,知母,柴胡,桔梗,升麻,就这五味药?”屏姑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药方,不只药味少,药也很普通,量也只是每样不过三五钱而已。 “姑姑,此方名升陷汤(此方来自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虽只有五味药,效果却不错,我只给姑姑开了三付,姑姑回去试试,如果有用就再抓几付,如果没用,元娘甘愿受罚。” 屏姑姑看元娘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又看了那一眼药方,收到袖筒里:“不是不信大姑娘,宫中御医用药,动不动就是人参,鹿茸的,时间久了,老奴就有些托大了。今日回去我便用上,如果有用,定会来谢谢大姑娘。” 说完就起身欲走,陈氏和元娘赶紧起身相送。 待送了屏姑姑,刚合上门,一个小丫鬟就说老太爷和太夫人在松鹤堂等她,让元娘快些过去。 待元娘赶到松鹤堂,她祖父祖母正坐在上首,二娘和杨氏正在屋中间跪着。 杨氏还算镇定,二娘正抽抽噎噎的低头哭泣。 吴启玉面如寒霜,看见元娘和陈氏进门,不待她俩行礼就问元娘:“今日太后找你何事?屏姑姑过来又所谓何事?” “启禀祖父,太后不过是认识孙女的母亲,随便问了几句就让孙女回来了。屏姑姑来是太后赐了药给孙女,在宫中太后看孙女行动不便,便问了一下,知道孙女腿被烫了,太后慈爱,怕孙女落下瘢痕,就赐了一瓶药膏。”元娘一答完,太夫人就变了脸色。 而吴启玉一听是赐药,就缓了脸色,皇上一向听太后的,只要太后没厌了他们吴家,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看来太后对元娘印象不错。 吴启玉抬头看向元娘。只见她一身杏色加红色交领襦裙,只带了一条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腰带,头上也无发饰,再看看头上带着金丝累凤的二娘,他忽然觉得他有些错了。 嫡女就是嫡女,母亲世家出身,就是死了,教出来的女儿也强过别人百倍。而那些小家子出身妾室养的孩子,就是貌若天仙,也是眼皮子浅还没见过世面的,再三交待要穿素净点的,还穿的这么张扬,害的他让皇上训斥不说,还被罚了一万两银子。 钱倒不是问题,但如果太后和皇上因为这个厌弃了自己,他在朝堂上怕就该到头了。 这元娘说不定还有点用。 “你昨日才回来,怎么就烫着了?是不是下人不尽心?”吴启玉压低声音和声细语的问元娘。 元娘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多少年了,祖父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今日她才蒙太后赏赐,祖父就如此作态,真真令人作呕。 第十三章 翠玉 “你那好孙女昨日故意打翻我的药罐,自作孽烫着了,今日倒先告到太后面前,真真是个白眼狼。”还不待元娘回答,太夫人就抖着手指着元娘,气急败坏的说道。 “可有此事?”吴启玉皱眉道。 “祖父,昨日府里都传遍了……”二娘突然说道。 “你给我闭嘴,好好跪着!”吴启玉大怒,二娘赶紧闭嘴。 “祖父,我才从庄里回来,为了不被重新送回去,我也该谨言慎行才对。明知那个丫鬟是祖母房里的,我还上去打翻她的药罐,我又不是傻子,难道送把柄到别人手上么。”元娘看了一眼二娘,正色说道。 “是哪个丫鬟,出来。”吴启玉看了一圈,翠玉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不待问话便已跪下:“老太爷,是奴婢,都怪奴婢猪油蒙了心,诬陷了大小姐,老太爷饶命啊。” “这种下人还不拖下去打死。”不等那翠玉细说,太夫人就召来了吴妈妈,带着仆妇要拖翠玉下去。 “住手,当我死了么?”吴启玉直接扔了小几上的茶碗大怒,那妈妈再也不敢动作。 翠玉不住磕头求饶。 “说说吧,为什么诬陷大小姐?”吴启玉压了压心底翻腾的怒气。 “是前日老太爷训斥太夫人,奴婢觉得是大小姐惹出来的,奴婢想在太夫人面前出头,便自己胡乱熬了点药,攀污大小姐故意撞坏药罐,求老太爷饶了奴婢,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说完又是连连磕头。 “随便攀污主子,这种奴仆也要不得,明日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吴启玉沉声对陈氏说道。 “老太爷,求不要赶奴婢出去,奴婢是吴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里,求老太爷开恩啊,求老夫人开恩。”那翠玉一听要发卖,涕泪横流,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响。 “祖父,我才回府,一时也没有得用的丫头,不如祖父把她给我,做个粗使丫头,毕竟是家生子,也比外面买的得用些。”元娘忽然开口。 “是啊,祖父,今日屏姑姑过来好好夸赞了一番元娘呢,屏姑姑还让元娘给她诊了脉,开了药方,我才知道元娘居然会诊病。你看宫里那么多御医,那姑姑都不找,怎么单单找元娘,说不定元娘入了太后的眼了,如果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仆妇都没有,不是打咱家的脸面么?”陈氏立刻感觉到了吴启玉对元娘态度的转变,笑着上前为吴启玉又奉上一杯茶。 “你居然会诊病,何时学的?”吴启玉有些疑惑的看向元娘。 “孙女在庄子上时,拜了一乡下大夫为师,学了些皮毛而已。”元娘答道。 “既然是皮毛,就不要随便献丑,不然那一日得罪了贵人,咱们一家也难免受牵连。”太夫人一脸嫌恶的说道。 “你住口。”吴启玉拍了下桌子,太夫人立刻噤了声。 吴启玉看向元娘:“那姑姑所生何病?是否凶险?你为那姑姑开的什么方子?可有虎狼之药?” “屏姑姑并无大病,只是有些虚症而已,孙女开的都是平和之药。” 一听元娘这样说,吴启玉就放下心来,屏姑姑是太后的心腹,过目不忘,在太后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如果元娘能治好她,太后面前就能说的上话了。 “还不赶紧给大小姐看坐。”吴启玉脸上又挂了一分笑:“祖父朝堂之事太多,平日顾不上内院,你回来在何处安置?屋内可缺什么?” 元娘刚坐下,便又起身回到:“谢谢祖父关心,我在葳蕤轩安置,那地方虽有些偏僻,但也算安静,孙女挺喜欢。” 吴启玉一听便皱了眉头:“葳蕤轩,那不是快荒废了么?怎能住人,陈氏,你是怎么安排的。” “祖父,都是孙媳的错,如何安置还请祖父示下。”陈氏赶紧请罪,眼不断的看向太夫人。 吴启玉一看就知道也不是陈氏做的主,想到他那夫人几十年了如此小家子气,不由得气结。 “以后把管家的对牌和账簿都给陈氏吧,库房钥匙也给她,你以后就不要管家了,好好的在内院享福吧。”吴启玉抿了口茶,对杨太夫人冷冷的说道。 “你,你……”杨太夫人涨红了脸,气的说不出话来。 陈氏赶紧过去拍背,被她一把推开。 吴启玉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对她身后的仆妇说道:“还不赶紧扶下去歇着。” 妈妈们赶紧拥上来,勉强把太夫人扶走了。 吴启玉看向底下跪的三个人:“那丫头就给元娘了,再又下次,直接打死了事。” 翠玉赶紧磕头谢恩退下。 杨氏和二娘知道要处置自己,不免有点瑟瑟发抖。 “杨氏,你今日既然说了这料子是你私自藏的,那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这块料子多少钱么?” “老太爷,奴婢当时买的时候,那掌柜的说不过就是三四十两一匹,我就买了半匹,想以后留做二娘的嫁妆。这次二娘进宫,我不过是怕丢了咱们府里的颜面,这才拿出来给二娘裁了件外衫,还不敢直接让她穿,只是备个不时之需,谁知道就用上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求老太爷明查。” “是啊,父亲,杨氏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体。”吴岚突然从外面挑帘进来,一开口就是为杨氏求情。 吴启玉瞪了一眼儿子:“就算杨氏不是故意的,但你的好闺女,喝个茶就能带翻桌案,明显就是故意的,不过是想去换衣罢了,生怕那刘堃注意不到她。还说刘堃专门给了她金丝累凤,可皇上说是刘堃自己说家里最受宠的姬妾要他都不舍得买,能买给她?” “祖父,那个金凤真的是昨晚有人偷偷送来的,那人说是六王爷送的,今日让我带上。那衣服我也不是故意去换的,是姐姐,是姐姐坐在我边上,做了手脚,打翻了桌案。”二娘指着元娘,眼中含泪慌乱的说着。 “还在攀污你姐姐,桌案是她弄倒的,你在丽妃面前出丑也是她害你的不是,金凤是不是也是她送给你的?分明是你没有半分世家女的样子,还把责任推到你姐姐身上。”吴启玉怒极。 吴岚赶紧上前跪下:“父亲莫急,都是儿子的错,没有管束姬妾和子女,求父亲责罚。” 元娘也跟着跪下:“祖父,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孙女没有照顾好妹妹,妹妹还小,以后慢慢管教。” 吴启玉看了一下元娘,顿了顿说道:“是该好好管教,改日我便托人找个严厉点的嬷嬷,好好教教二娘的规矩。” “二娘挪到杨氏那里,你们各把《女则》《女戒》抄三十遍,抄不完不允许出院。”吴启玉说完又看向陈氏:“现在你当家了,明日给元娘再挑个合适的院子,丫鬟仆妇都挑好点的。” 陈氏躬身应是。 第十四章 恶人 回去时陈氏特意把元娘送回院子,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待进了屋,丫鬟退下,陈氏一把拉住元娘的手:“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也不枉我疼你,以前我虽管着家,可对牌和账簿,还有库房钥匙都在太夫人手里,芝麻大的事都要去请示,特别给仆妇发月钱的时候,她身边的吴妈妈总是借口克扣,这些年我不知道补贴了多少嫁妆银子,今日总算出头了。” “那是嫂嫂管家有方,祖父才让你管家,我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元娘轻笑道。 “哼,以前什么管家,连太夫人身边的仆妇都不如,受了多少窝囊气。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治癣么,赶紧治吧。”说着陈氏利落的伸出手腕。 “再急今日也不行,灯光太暗了,明日下午吧。” “为什么上午不能来?”陈氏不解。 “明日上午你要去拿账册,还有二娘挪院子,你忘了?”元娘促狭的笑着, “我真忘了。”陈氏拍了一下头笑道。 “明日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你心里要有准备才是。”元娘正色对陈氏说道。 “受了那么久的气了,明日还能吃了我不成。”陈氏嘴上说的轻松,但免不了有几分惆怅。 “放心,去找吴妈妈。保证只有小苦头,没有大苦头。”元娘拍了拍陈氏让她安心。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的福星啊,铁口直断。” “你个小促狭鬼。”陈氏抿嘴笑道。 等陈氏走了,元娘把翠玉叫过来。 翠玉从燕娘身边过去时,突然腿一软,燕娘赶紧出手扶她,但翠玉看她手伸过来,吓得却用手护住了头。 燕娘笑着把她拉到元娘身前站好,翠玉赶紧跪下。 “奴婢谢大小姐救了奴婢,大小姐犹如我再生父母………”翠玉磕着头连声奉承。 “好了,好了,我身边的两人你都认识,以后院里的杂事就归你了,只要你好好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翠玉还要谢恩,元娘赶紧让她退下了。 跪来跪去真让人受不了。 元娘让露珠和燕娘坐下。 “燕娘,你对她干了什么,吓得她成那个样子?”刚坐下,露珠就急不可耐的问燕娘。 “也没什么,就是当着她的面,折了那吴二的胳膊。”燕娘不在意的说。 “吴二,是那吴妈妈那个好赌的儿子?”露珠惊诧的看着燕娘。 “是啊,也当着那吴妈妈的面,她让翠玉诬赖大小姐,总要给她点苦头吃。” “她有个好赌的儿子,说不定后面还有别人,你问了没?”元娘叩着桌子问燕娘。 “我问了,她一口咬定是太夫人让她干的。”燕娘顿了一下才又说:“她本来一直说是她的主意,我折了那吴二的手,她才供出太夫人。” “四姐如今心肠慈悲了,我记得你才到庄子里的时候,有个无赖去调戏姑娘,你直接踩断了那人的脊梁骨,让那个人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四姐是元娘私下对燕娘的称呼,她救了燕娘和她儿子三回,燕娘就死心塌地跟着她了,家传的绝学擒拿功夫都也尽数教给了元娘,两人其实亦师亦友,所以私下里两人也没尊卑之分。 元娘淡淡的说着,露珠却吓得不轻。 踩断脊梁骨,折了胳膊,这燕娘一个女子,大小姐还说她慈悲了。 她忽然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那无赖祸害了不少女子,咱庄子上的那个女子也被他害的差点跳了井,自然是让他不能以后再作恶。不过幸亏小姐给我善了后,那家人也算识相,不然我就被拉去做了牢了。” 燕娘说道此处,伸着脖子看着元娘:“大小姐,当时你怎么说动那混蛋的父母的,那时他们口口声声说要送我去官府,要砍了我的头才罢休呢,听说他们有京城当官的靠山,我吓得当晚便收拾了包袱,准备带孩子跑路,结果你说你来解决,果然那家人后来就没了声息。” 燕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元娘,“大小姐,说说吧,我都好奇多少年了。” “没什么,就是在他家的水缸里下了点泻药,待他们都用过饭后,对他们说那是断肠散,一家老小活不过三日,他们自然就乖觉了。”元娘想起来也有点想笑,当时药下的有些重,把他们家人聚一起后,满院子的屎尿味,让她整整三天吃都吃不下去饭。 她从此就对泻药有了心理阴影,再不敢随意用了。 “大小姐厉害。”燕娘崇拜的看着她,随即又有点伤感的说:“可惜听说他们家是大户人家,那个混蛋好吃好喝的在家养着,他祸害的姑娘的那些姑娘却生不如死。” “谁说他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家前年就被抄了,族人嫌他是个祸害,直接把他扔出去了,现在估计在讨饭吧。”元娘托着腮笑得像个小狐狸。 那时她听说刑部一个嫉恶如仇的官员要去巡查,经过那个庄子,就和白七一起从乱坟岗挖了些无主尸体,偷偷埋在那个无赖家的后院,等那个官员从路上过,就找了些人去喊冤,那家人坏事做的太多了,居然一审就审出了不少案子来。 结果,那一家人判的判,罚的罚,那个无赖虽然因行动不便没让坐监,但第二天就被族人扔到了大街上,不得已只好以乞讨为生。 她和白七还常常特意过去施舍一些吃食,不然早早的饿死了,还不是便宜他了。 燕娘高兴的嘴都快裂开了,只问那人在哪里讨饭,露珠也有些好奇,也凑了过来。 元娘赶紧摆手打断,让她们去睡觉。燕娘的厉害她可是领教过,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晚上她还要看书呢。 待她们要出门时,元娘突然又问:“四姐,你没废了那个吴二吧。” “哪能呢,不过是教训他一下,他老娘招了后,我就把他手接上了,不过得消停一阵子了,他那手百日之内动不得的。” “那四姐麻烦你明日和嫂嫂一起去收那账簿,有你在那吴妈妈想来不会太为难嫂嫂。”元娘拿起一本书吩咐道。 燕娘躬身应是。 第十五章 解语 第二日陈氏去拿账册和钥匙时,虽然被晾了一会,但拿东西的时候却十分顺利,太夫人只是不阴不阳刺了几句,但一想到以后她就真正的管了家,自然也没将那话放在心里。 陈氏吃了午饭没有歇息,径直来元娘院里了。 “嫂嫂来的好早。”元娘刚吃完饭,碗盘都没来及撤走。 元娘带着她在院里的小桌前坐下。 “这块癣都快成我心病了,自然要早早过来。”陈氏一坐定就伸出手腕,果然左手的手腕处一块铜钱大的皮肤,颜色和别的地方不同,上面布满了一层白色的鳞屑。 元娘伸手在那个地方挠了挠,白色的皮屑就掉了下来,露出下面发红的皮肤,那块皮肤还有微微有些发硬。 “嫂嫂平日里痒的难受吧,这是干癣,如果不治以后这癣会越来越大的。” “是啊,痒起来恨不得把这块肉剜掉,去年还黄豆大小,今年就这么大了。你要是有办法,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陈氏一边说,一边在那块地方用力的挠了挠。 “放心,这个病我治过,保准给嫂嫂治好。露珠打点水来。”元娘起身进了卧房,拿出来了几样东西。 待露珠打来水,元娘先净了手,打开一个小瓶子,用干净的棉花沾了一点里面的液体,涂在那块癣处,陈氏一闻味道,居然是烈酒。 待那烈酒干了,元娘取出一根三棱短针,也抹了抹那酒液,笑着问陈氏:“嫂嫂,可怕疼?” “只要不让我痒,怎么都成。”陈氏虽言无惧,但胳膊还是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别怕,也没那么疼。”元娘说完,就托起陈氏的手腕,用针快速在那块癣处点刺几下,陈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刺完了。 接着元娘用竹筒在上面拔了个火罐,这才停下手,坐在陈氏对面。 “嫂嫂,让我看一眼舌苔。”元娘看了陈氏的舌苔,又把了一下右手的脉,沉吟了一刻才开口。 “嫂嫂,你这病是肝郁化火情志不舒引起的,平日是不是心烦易怒,口苦咽干,心悸失眠?” “是啊,经常心烦,失眠,有口苦,但咽干倒是不太明显。”陈氏看元娘把她的情况说对了七八成,立刻就觉得元娘说懂医可不是皮毛而已,说不定真能治好,赶紧把自己身上的不舒服的地方一一说来。 “嫂嫂平日里还是要想开点好,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病,到时也没人给你担着。” 元娘一边说一边取了那竹筒,只见拔出来了血也不多,但都积成了块。 陈氏一听元娘的话,想来是想起来了什么伤心事,眼眶微红,赶紧拿出帕子,飞快按了按眼角。 燕娘拿过来一块干净的白棉布擦了血块,递过来一只点燃了的条状物品,一股艾香味传了出来。 “这是艾草做的么?” “是啊,端午采的艾叶,放上三年,手搓成细绒,用纸裹起来,这支还是我做的呢。”元娘还没答,燕娘就在一旁笑着答了。 元娘手持着那艾条,在癣上灸了两刻左右,又进屋拿了一罐药膏,抹了一些在那癣上。 “此膏名紫云,用当归、紫草根,蜜蜡,豚脂制成,可止痒润肤,嫂嫂你一天涂上几遍,三天后,还要再给你刺血拔罐,到时你来找我。如此三到五次就可治好。”说完把那罐药膏递给陈氏。 陈氏接过药膏递给碧桃,摸了摸那癣处,感觉没那么痒刻,不由得喜出望外:“谢谢小姑,等好了我定送你一个大礼。” “大礼就不用了,祖父让我搬院子,我想搬到我母亲以前住的解语院里,你给我找几个粗使丫头,帮我去收拾一下。”元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那院子也荒废了许久了,只要你不怕就随你吧。”陈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说完就招手让碧桃去安排,陈氏性格也是急的。 一会儿碧桃就拿来了钥匙,请她们过去。 五六个粗使仆妇在外候着,拿着各种打扫的工具。 到了解语院,那门已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不堪,锁也有些锈住了,碧桃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一进院,院子正中一棵红色海棠开的正热烈,就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忽然就撞进元娘的心里。 刑场那天的那片血红再眼前又浮现出来,元娘的心又开始揪着疼,疼得她差点站不住脚。 “元娘,元娘,你怎么了?”陈氏看元娘突然脸色发白,冷汗直流,赶紧摇了摇元娘,元娘这才缓了过来。 “我知道你母亲是死在这里的,你别为难自己,换个院子吧。”陈氏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元娘的手臂。 “没事,我只不过是想到一些事情,这棵海棠还是我母亲在我出生时种下的,没想到现在这么高了。”元娘走过去,摸了摸那海棠的树干,上面还有她刻的小字如意,那是她母亲为她娶的乳名,自她母亲走后再也没人唤过了。 陈氏也不打扰她,催促着仆妇收拾。 待仆妇们要去正厅时,元娘阻止了她们,自己一人进去了。 屋里还是母亲离开时的样子,塌上的被褥,桌上的书,博古架上她最爱的陶人,一切仿佛定格在那一天,只不过却失了颜色。 闭上眼,元娘想起幼时在这里生活的情景,母亲在一旁看书,她在一边写着字……… 她的心又绞着疼了起来,她母亲最后挂在那房梁上,如此决绝,难道都没想过自己么。 在里面呆了一刻钟,元娘红着眼退了出来,有些抱歉的对陈氏说:“嫂嫂,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自己慢慢收拾。” 陈氏看她心情低落,没问什么就把钥匙塞到了她的手里,带着她的仆妇丫鬟离开了。 元娘一个人坐在海棠树下许久才回了院子。 第十六章 姨娘 陈氏从解语院出来,又急急赶去二娘的凌波院帮她挪院子,磨蹭了许久二娘才肯搬,只是过去暂住些时日,丫鬟婆子一个个肩扛手提,真是让陈氏无语。 等陈氏一走,二娘看着候着她的姨娘,委屈忍不住就爆发了:“姨娘,你看看嫂嫂的样子,元娘一回来就赶紧上前巴结,元娘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么,祖父也向着她,祖母也不疼我了,都怪你……” 杨氏挥退侍女,带着二娘走回自己卧房,拿出自己首饰匣子,坐在塌上把贵重的挑出来放在一旁,任二娘如何气恼都不言语。 二娘看杨氏并不搭话,就慢慢收了声,蹭到杨氏身边,拉着杨氏的胳膊,低低的叫了声姨娘。 杨氏放下手中首饰,伸手拍了拍二娘的背:“锦瑟,你十三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杨氏把二娘拉到梳妆镜前坐下,退去她的钗环,拿出一把檀木梳子,慢慢给二娘梳着头发:“你生在我肚子里虽然委屈了,但你也幸亏生在我的肚子里,好歹你祖父,父亲都是朝廷官员,容貌又是一等一的。”杨氏给女儿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看了一眼桌上的首饰,好一会儿才挑出一个镶红宝石的凤簪,轻轻的插到了二娘的发髻上,接着又拿出妆匣,细细的在二娘脸上描画。 等上妆完毕,二娘看向铜镜,一时也有些呆住了,镜中的自己退去了青涩,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大夫人在世时,我从不争宠,只一心一意伺候你祖母和你父亲,她就是对我如何嫉妒,也没办法,最终逼死了自己。而我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养大了你。你还小,有的是机会去赢过元娘,而不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锦瑟,你看看自己,你长的美,这是你的优势,但空有美貌,只能做个玩物,一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去对付女人,她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对付男人,抓住他们心。”杨氏收起妆匣,又伸手拆去二娘的发髻。 “你这些年你养在祖母身边,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特别是最近六王爷求娶,太后让你参加春宴,你更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所以你看到那件衣服和那个金凤就没了分寸,尽管我再三反对你还偷偷带了过去。”杨氏拿着木梳给二娘轻轻通着头发。 “咱们也不知道谁算计了你,也许是元娘,也许是其他想嫁给六王爷的姑娘,但那个霓裳阁的人肯定是有问题的,说是衣服不贵重,只是做个人情,没想到却是这么难得的料子,可惜咱手中无人,不能去仔细查问到底是谁在后面害你。不过昨日一闹,你就再也没当王妃的机会了。” 二娘一听到这里就猛地转过头,杨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扯下来不少头发。 二娘顾不得喊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姨娘,六王爷一心娶我,太后那么喜欢六王爷,怎么不能随了他的心意。” 杨氏叹了口气:“你是妾室出身,丽妃公然斥责于你,以后就是能进六王爷府上,也不过就是侧室,和做妾有什么不同,你祖父是不会同意自己家的孙女做侧室的,而且还是六王爷那种名声不佳的人。你如此容貌,年龄还小,这次去宫里露个脸,以后选个家世贵重,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不是难事,何必去做那妾室。” “做妾怎么了,皇上除了皇后哪个不都是妾,你看那些王公大臣还不争相把自己女儿送去,你也说了,我外家不过是一小吏,现如今我祖父却是三品大员,祖母是诰命夫人,如果你嫁给一个普通乡绅,能有如今这富贵么?”二娘越说越激动,杨氏只好放下梳子。 “都说六王爷名声不佳,可那日我见他,他规规矩矩,并无什么不妥,只不过是打听我的来历罢了。最近他三番四次前来求娶,要是心里没我,能做到如此地步么,还能搬出太后皇上,这样的人我就是做妾,我也认了。”二娘抱住杨氏胳膊,脸上露出几分羞涩:“姨娘,六王爷一向喜好美色,昨日我才费尽心机打扮,如果成我了六王爷正妃,祖父就不会再给父亲娶妻了,你也一定能被扶正,我也会明正言顺以吴家嫡女嫁入皇家。” “只是你祖父这次专门接你大姐姐回来,太后又训斥咱们家不分嫡庶,如果太后要和咱们家结亲,现在看来你大姐姐的可能性更大。”杨氏看着一脸憧憬的女儿,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姐姐长成那个样子,性子又粗鲁不堪,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六王爷那么爱美人,能看上她才怪。你知道么,那天朱妈妈给祖母回话,说大姐姐在庄子上像男人一样干粗活,那手都比咱家的粗使仆妇的手还糙。”二娘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 “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太后进宫之前也苦过一段时日,所以我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杨氏苦口婆心的想劝二娘打消念头。 二娘却甩开杨氏的手,气呼呼的说:“我就要嫁给六王爷。难道你不想做正室?难道不想回去让你那继母巴结你?我不管,你要帮我,帮我把元娘那个贱人赶回庄子,做一辈子乡下人,不然,不然我就自己去找六王爷,到时,你可别说我丢你的脸面。” 杨氏吃惊的看着二娘,听到她说要出去找六王爷时忍不住抬起了手,可却高高举起,始终不舍得落下。 这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娇花一般,可如今这般疯癫的模样,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二娘看杨氏举起手,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更是泪落如雨。 杨氏心疼无比,上去抱住二娘,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温声道:“我帮你就是了,只是你切不可私自出府,不然你祖父一气之下把你逐出府,你就是嫁了那六王爷,没了娘家的靠山,你以为你能长久?” 二娘赶紧点头,杨氏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看着花朵一般的女儿,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好好想想,你上床睡吧。!” 说完就叫来丫鬟,服侍二娘歇息。 第十七章 赏赐 接下来的日子,春光正好,元娘搬了个躺椅放在海棠树下躺着。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以前她和母亲在这个院子的情景…… 燕娘也跟了过来,在院子里一边拔草,一会儿就耐不住了,开始和元娘说话。 “那吴妈妈最近倒是颇为乖觉,今日去领饭,半道上遇到她了,东拉西扯了半天才知道她是表功来的,难怪这两天太夫人没动静,原来是被她劝住了,晨昏定省也给您免了。” “大小姐,你怎么不说话?”燕娘看她没搭理自己,搬上小板凳直接坐到了元娘的旁边,伸着头看着她。 元娘思绪被打乱,突然后悔带她过来了。 “大小姐?”燕娘又向前凑了一点。 “我在想今天第三天了,不知道屏姑姑的药用了没?我心里怎么有些没底。”元娘看推开燕娘伸过来看她的脑袋,闭上眼有些无奈的开口。 她以前跟着师傅都在民间行医,乡野之人整日风吹雨打,身体壮实,小病一副两幅药就好了,可宫里的人养尊处优,又劳动不多,还常喝补药,药量会不会有点不妥? 唉!这要是在庄子里她早就过去问了。 燕娘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给元娘倒了一杯茶:“大小姐,我记得去年我家娃背部生红瘰,你上山采药去了,找了大夫说是上山砍柴被虫咬而引起的,就用了一般的药膏涂上,过了2、3天,孩子发烧说胡话,背上还生了不少脓包,我赶紧又找了其他大夫,有的说是蛇缠疮,有的说是丹毒,说来说去都拿不定主意。后来幸亏你回来,采了孔雀花捣汁给涂上,果真,一天一夜就消了,村里人都说你是活神仙呢,那姑姑不过是个小病,大小姐不用担心。” “她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治不好以后咱们怕是难进宫了。”元娘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更想知道她给太后的方子用了没有,如果有效果,以后她进宫定会方便许多。 “再说也不是我厉害,是我师傅厉害,这孔雀花是他在外面收集民间验方,是一个老大娘给他说的,他用了很多次,效果特别好。”元娘拿着茶碗,慢慢的啜着。 “那药是挺好,就是不好找,上次找了半天才找到,还累小姐你差点掉沟里。”燕娘想起采药时的艰难,满是歉疚。 “你家孩子是发现的晚了,如果早点,症状比较轻,可以用针刺一下红疹的地方,拔罐放血,两头用艾灸灸个半个时辰,两三次也就好了。”元娘把茶碗递给燕娘,又躺下了。 “你把本事都教给我了,不怕你师傅说你。”燕娘站着轻轻推了元娘一下。 “我师傅巴不得人人都学他的本事,可惜没人愿意跟他吃苦。”想起师傅,元娘就有些惆怅,她也想跟着师傅把他一身本领学来,可惜自己牵袢太多,总是静不下心来去琢磨。如今也不知道师傅在哪里,他六十几岁的人了,每天在外风吹日晒,也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不过走之前说好了,等她事情了结要给他帮忙编书的,他老人家收集了一辈子的医书和民间医方,就是想把这些方子传下去造福后人,无论如何,她要帮着实现这个心愿。 外面突然响起了人跑动的声音,是朝这里来的,元娘睁开了眼。 “宫里来人了,是一个小太监,少夫人请孩子您到正厅去呢!”一个小丫头跑进门气都没喘匀,就急急的开口。 肯定是她开方的事,元娘赶紧理了理衣服,快步走到正厅,来的还是熟人,双喜公公 一见元娘过来,他赶紧起身:“今日受屏姑姑的托,来谢大小姐的。” 元娘立刻心花怒放,无论什么时候,做为大夫没有比病人说谢谢更好的事了。 双喜用手捧过一个盒子:“姑姑当日回去就吃了那药,昨日就说好多了,在太后面前都提了好几回。这是太后命我们在宫里搜寻的医书珍本,姑姑说就当是谢礼了。” 元娘赶紧过去双手捧着放到几案上,打开盒子,里面有六本泛黄的医书,元娘一一翻看,居然有两本是大医的孤本。 元娘按耐住继续看下去的冲动,有些激动的冲双喜公公行了一礼:“公公这些书太珍贵了,替我谢谢太后和姑姑。” “大小姐喜欢便成,我出宫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叨扰了,大姑娘可否送我一程?” 元娘哪有不应之理。 行至一半,双喜低声问道:“过几天就是四月初一了,听说老君观要做个大的法会,不知大小姐可打算去上香?” “已经给嫂嫂说过了,那天自然要去上香的。母亲在时,说那里的香火颇为灵验。”看来指使双喜得不止一个人,元娘笑盈盈的说道。 “那就好,到时烦请也帮我上柱香,让我也沾沾法会的福气。” “公公所托哪有不应之理。”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四月初一那天,元娘早早的出了门,陈氏给她备的马车已候在门外。 赶车之人四十岁上下,满脸风霜之色,见元娘出来就跪下磕头。 “我是翠玉的父亲,谢谢大小姐救了我家大妮……”一边说一边叩头。 “起来吧,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只是给她改错的机会。”元娘走到他身前,温和的说。 “老陈头,快起来吧,别误了小姐的事。”露珠笑着扶他起来。他赶紧胡乱摸了一下脸,拿下凳子,让元娘上车。 这马车收拾的颇为干净,想来那老陈头也仔细打理过,里面还铺了厚厚的垫子,让元娘一路并无多少颠簸。 赶到老君观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还没到那观前,马车已经不能再进去了,下了马车,老陈头不安的站在一边。 “露珠,给他一串钱,让他去喝口茶。”元娘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有些隐隐的兴奋。 路上上香的,挑着担子叫卖的,络绎不绝,太久没看过这么热闹的样子,元娘一时觉得恍如隔世。 燕娘和露珠也十分高兴的拥着元娘,时不时的看一下路边的小商贩担子里的东西,还没走一会儿,燕娘就买了好几样小吃,三人一边走一边吃。 可走着走着,一个东西打到了元娘的身上,元娘顺着东西打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青衣短褐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路边土坡上的一处大石上,手上正上下抛着石子,浅笑看着元娘。 那男子颇为白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用一根木簪半束起来,虽然看着十分俊俏,却和衣服颇为不搭。 元娘拍了拍燕娘:“你个露珠先逛,午时我去马车那里找你。” 燕娘点点头,拉着露珠就去看首饰了。 那男子对元娘招了招手,跳下土坡向前走去,元娘戴上披风的帽兜,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王爷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道观后面一处大树下,那树下有一张青石打磨的石头桌子,边上还有几个石凳。 道观前人潮汹涌,可在观后竟空无一人。 那男子在一个石凳前坐下,指着对面的石凳对元娘道:“坐吧。想不到吴大姑娘如此大胆,我刘堃如此名声你居然敢孤身前来。” “王爷名声虽差,但我又何惧,说不定我孤身前来王爷还可以做一番文章,省去不少的工夫。”元娘在石凳前坐下,挑眉看着刘堃。 “你我的交易可没说要顾忌你的名声,我轻薄你一番,找个小厮一宣扬,我就不用再在太后皇上面前周旋了,的却省了不少工夫。”刘堃身子前倾,意味深长的看着元娘。 “前几年有个无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到我庄子里轻薄一个小姑娘,你知道最后他怎么了么?”元娘冷笑着看向刘堃说:“他被我的人踩断了脊梁骨,现在在大街上讨饭。” 刘堃心里一紧,他好歹上过战场,元娘人虽在笑,可目光冰冷如刀,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惹为妙。他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说道:“今天过来只谈生意,只谈生意,姑娘放心。” “不知姑娘前几日进宫时,我送的金丝累凤可合姑娘心意?”刘堃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问道。 “那是送给我二妹的,和我有何干?” “有没有干系姑娘自然知晓,要不然何必在太后那里演苦肉计。你年少被迫离家,虽嘴上说不怨,心里真能不怨?那个金凤我可花了不少钱,吴大姑娘不要忘了就行。” “听闻六王爷在边境收养了颇多孤儿,有那金凤的钱,不如给那些个孤儿添几件衣服好过冬。” “过冬棉衣不是有你么。你舅舅前些日子又给我送了一批粮食,棉衣自然不在话下。”刘堃收起那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正色说道:“你那刻丝虽好,却多年无人上供,后宫所识之人不多,可我这金凤就不同,后宫嫔妃一看便知。你那祖父惯会做人,朝里朝外不少受他提拔之人,所以我若想娶你,必然受皇上忌惮,为了让你祖父死心塌地听命于他,可能会让二娘进宫,你家二娘那般容色,自然会受宠。早点在后宫里给她树点敌人,也免得她做大,压你我一头。” “想不到王爷思虑的如此周全,既然这样,那这次约我所谓何事?”元娘放松了身体,手在桌子上轻轻叩着。 “没什么大事,只是劝你不要心急,要报仇也要慢慢来。” 刘堃打开扇子,一下下慢慢扇着:“你一回去就被人传出不敬尊长,进宫又对二娘做了手脚,还去太后宫里告状。你当太后的面虽然话说的好听,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你对吴府还是有怨的。太后已经用了你的药了,效果也好,可你知道她为什么只是借着屏姑姑的事来赏你?你想用太后皇上来打压吴家,可毕竟你祖父势力还不小,人又谨慎,皇上没当太子而继位,名不正言不顺,这些老臣自然要先稳住为好,哪能轻易动。所以没有把握一击而中,就不要打草惊蛇。让人有了防备你更难报仇。” “你怎么知道二娘的事我做了手脚?还有刻丝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元娘带着一丝防备看向刘堃,她本以为刘堃就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没想到他不但事事周全,还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了解的这么清楚。 “你进宫后我就派人跟着你了,你的小动作我自然一清二楚。至于刻丝,去年你舅舅和我谈这个生意的时候,我就在你家安排人了,霓裳阁送你妹妹那件衣服时,我觉得不对,就仔细查了一番,那家店的掌柜的夫人是你母亲出嫁前的贴身丫鬟,霓裳阁与后宅女眷之间的走动往来,自然都是由她来周旋,你用她一回自然也寻常。” 刘堃笑吟吟的看着元娘,看元娘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就笑得更加开心:“我和你舅舅的交易你也知道,他助我养兵,我助他吃下渤海国倭人控制的盐田。本来他出钱,我出力,挺公平,可他非要加上让我娶你,如果你乖乖的还好,我也不介意有个名义上的王妃,可如果你继续折腾,把我扯进你和吴家的恩怨,说不定就伤了我和你舅舅的和气,生意就有点难做了。” 元娘淡淡一笑道:“听舅舅说王爷在边境养了超过千数的骑兵,还有上百孤儿,如果生意不做了,王爷拿什么养他们?再说了,你只负责娶我,仇怨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王爷费心。” “不劳我费心。”刘堃显然有点急了,站起来用扇子指着她:“你一回去就被人传不敬尊长,以后还被人传什么?你在那府里势单力薄,还不是别人传了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在京城都闹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把你带到太后面前,你名声却被人传坏了,我要怎么娶你?” “我又没非要嫁给你,没有你还有别人,不过就是费点事罢了。”元娘也有些怒了,一个外人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刘堃看元娘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气结,坐了下来,缓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让皇上注意到你祖父了,罚了他一万两银子,也算为你出了一口气了,你就消停几天成不成?”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闹,明明是他们步步紧逼。你既然在吴府有人,那你能不知道我为何告状?”元娘绷着声音,压抑着心里翻腾的怒气。 刘堃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吴府很少买人,好不容易进去一个,不过是个做粗活的婆子,平日就是听点闲话还行,具体发生什么事她也搞不清楚。 看来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王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以后他们不惹我,我自会韬光养晦,不劳王爷费心,小女子就先告退了。”元娘看他无话可说,冷着脸起身草草行了个礼,转头就走。 刘堃抬手想说什么,可却不知说什么好,未经他人苦,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呢。 刘堃看着元娘的背影慢慢消失,叹了一口气,想后面挥了挥手,林子走出一个樵夫模样的人,手持硬弓,个子不高,样貌黑瘦。 那男子上前躬身行礼:“王爷。” “长平,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她回吴府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刘堃命令到。 长平低声应事,转身就走回林里。 刘堃也摇着扇子,进了道观的后门。 第十九章 布料 元娘去了正殿,上了几柱香,就转回到马车边。 马车上只有露珠一人在车边等着,看元娘过来,赶紧迎了上来,一脸担心的问:“小姐,您去哪里了?这里这么多人,冲撞了可怎么办?” “我就随便走走,你买什么了?让我看看。”元娘看她拿着一个包袱,随意的问道。 “我给家里的人买了些料子,让他们裁夏衣用。”露珠一边说一边解开包袱。 元娘翻了翻里面的料子,都是普通的葛布,虽颜色不太鲜亮,但织的颇为密实。 “怎么不为你自己买一点?”元娘拍了拍那料子,这种葛布在府里肯定是不能穿的。 “府里发的有四季衣裳,我用不着。”露珠又重新包起料子,笑得极为开心。 “燕娘还在那里挑呢,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露珠试探的问道。 “走,我也去看看。”她好歹也出来一趟,也该为嫂嫂带个礼物才是。 一个挺长的布摊摆在路边,燕娘左摸摸右摸摸,就是拿不定主意。 “伙计,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各拿上两匹。”一个清脆声音响起,伙计赶紧上前招呼。 眼看自己相中的布料要被人买走,燕娘赶紧抢过来抱在怀里。 “你这大嫂,看了半天了也不买,你到底要不要?不要耽搁我的生意。”伙计有点不耐烦的说。 “要,要,我要半匹,价钱能不能少一点。”燕娘有些迟疑的问。 “别人要几匹就是这价钱,你这大嫂,到底要不要。” 一小块碎银子递了过来,那伙计赶紧收了银子,去抽燕娘手里的布:“这位小姐,马上给您包好。” 燕娘有些恼怒,正要发火,后面有人拍了拍她,一回头,元娘和露珠站在她的身后。 “燕姐姐,你也太抠了吧,不是给你儿子裁衣么?半匹就挑了半天。”露珠笑着说。 “你这小妮子知道什么,我要攒钱给我家那儿子读书,娶媳妇呢,他可比我那死鬼丈夫强多了,读书一等一的好,小姐让他去青阳书院了,以后肯定有大前程的,我自然要给他多存点银子。”燕娘说起儿子,一脸骄傲的神色。 那伙计把一捆布料包好,递了过来。 “四姐,还不快拿着。回家多做几件给你家儿子。”元娘笑着说。 “这都是小姐给我买的啊!”燕娘高兴的抱紧布料,跟着元娘向回走去。 “你和露珠各挑两匹,给翠玉留两匹。对了,露珠,我记得你说你家离这里不远,要不要直接把布料送回去。”元娘一边看着路边的一个首饰摊子,一边问露珠。 “我家离这边就十来里路,我正想告假回去看看呢。”露珠有些不安的说。 “把这个包起来。”元娘挑中了一根木头的簪子,料虽不值钱,可刻的却很别致,簪头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头顶还镶了一个小小的红宝石,舅舅定然会喜欢。 元娘付过钱,把簪子装到自己荷包里,笑着对露珠说:“既然你家离得不远,咱们就一起走一趟,现在还不到午时,跑的快,咱们还能混上一顿饭吃。” 露珠喜出望外,满脸的激动。 元娘又看了几个摊子,挑来挑去都是些便宜之物,送陈氏怕是差了些,正有些为难,露珠说:“给少夫人包几串糖葫芦吧,少夫人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可回京后她祖母就不让她吃了。” 元娘找了几个卖糖葫芦的都觉得有些脏,直到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用瘦弱的肩膀扛着一个糖葫芦架子,才决定上前去买。 正在挑选口味,后面有人就说:“这些糖葫芦我都包了,给我包起来吧。”接着就有一块银子飞了过来,那卖糖葫芦的孩子赶紧接着。 元娘不悦的转身,看到那人时却愣了一下。 出声的居然是刘堃,不过他换了一身淡青色交领长袍,外罩一白色纱衣,头上也换了一顶玉冠,手上扇子轻摇,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周围不少妇人和姑娘含笑看着他,看来这副皮囊果然是他猎艳的利器。 刘堃上前两步,燕娘一脸戒备,把布料塞给露珠,双手缩回袖筒里,随时准备出手。 元娘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燕娘知趣的拉着露珠往后走,露珠有点不太情愿。 “怎么留小姐一个人在哪,万一是个登徒子怎么办?”露珠虽说的小声,可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哪有那么好看的登徒子,这模样要是放庄子上,那些大姑娘怕是要争破了头,别忘了咱们小姐也是大姑娘。在我们住的庄子上,有个秀才看上咱家小姐,自己上门提亲,可长的样子磕掺了些,小姐直接把他打出去了,你看这个后生小姐就没打。” 元娘怕燕娘越说越不对,赶紧对刘堃说:“我先来的,能不能先让我挑几根你再买。” “我已经买了,实在不好意思。”刘堃一脸得意的笑着。 元娘气的牙痒痒,深吸了几口气才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看了一眼包好的糖葫芦,咬牙对刘堃说:“这么多,也不怕吃坏了牙。” “这话我应该说给你听才是,这是我送给姑娘的赔礼。”刘堃接过包好的糖葫芦,笑着送到元娘面前。 元娘却更加生气了,这六王爷果然是名不虚传,把调戏女郎的那套本事用到她身上了,当她是什么。 “好意我心领了,可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可不敢私相授受。”元娘指着那个孩子问道:“你一天做多少糖葫芦,能挣多少钱?” 那孩子看他们两个衣饰不凡,有点战战兢兢的说:“我一天多的能挣几百文,少的几十文。” “去我家府上,做三天糖葫芦,给你一千文如何?”元娘抬起下巴看着刘堃。 “好,谢谢小姐,谢谢小姐。”那孩子平日里赶个庙会顶多才挣那上百文,现如今这小姐三天就给他一千文,他如何不干。 说完跑着把糖葫芦架子托给同村之人,喜滋滋的站在元娘身后。 刘堃用手摸了一下鼻子,有些尴尬,显然他的道歉让元娘有些反感,第一次让女子拒绝,也有点不太适应。 眼睁睁的看着元娘带着人走远,后面的一群妇人在身后笑着起哄:“那娘子不要,送与我们如何。” 刘堃把手中的糖葫芦一把塞给身后的侍卫墨林:“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扇子一抖,自顾自的前行了,留下墨林一脸呆滞。 第二十章 求娶 元娘也无心逛下去了,带着那个孩子回到马车上。 那孩子名叫陈和,平日都在集市上讨口饭吃,口齿甚是伶俐,一会就和露珠燕娘说说笑笑起来。 元娘看那陈和个子不高,谁知他却说已经十三岁了,长的又黑又瘦,模样却十分周正,衣服上有不少布丁,想来日子也过得艰难。 “我家里有兄妹五人,就四亩的薄田,平日里也就凑合着不被饿死,但我爹妈还是让我读了两年的私塾,村里的几个小子都羡慕我。只是前几年大哥娶亲,花了不少钱修房子,我才自己不上了,出来做个小生意。”陈和坐在车辕上,侧着身和燕娘说着。 虽说日子过得苦,可难得陈和脸上没有愤郁之色,反而笑得很开心,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燕娘喜欢的不得了,摸着陈和的头,嘴里连说着要给他做件衣服,露珠也笑着一旁附和。 去露珠家十几里地,虽然不远,可路上却不太好走,大都是乡间小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露珠下了马车时,腿脚都不太利索了,初入陈府时,小心翼翼,自然不敢回家,好不容易熬着当了陪嫁的大丫鬟,可陈氏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她也怕陈氏烦心,一年顶多回来看一眼。 如今算来,也一年多没回来了。 露珠家房子一看就是才翻盖的,崭新的五间土坯大瓦房,在村里特别显眼。 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衣服,兜着围裙正在洗碗,看元娘一行人站在院门口,吃了一惊:“你们找谁?” “娘!”露珠从元娘身后走了出来,打开篱笆门跑到她母亲面前。 “大妞,我家大妞回来了。”露珠母亲姜氏激动的话都不成调了,原地转了一圈才扬声道:“她爹,她爹,你看谁回来了!你快出来。”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绸布长衫的男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了,不悦的说:“叫什么叫,不知道我正在午睡么。” “咱家大妞回来了,你看看。”姜氏赶紧拉露珠到了她爹面前。 “爹。”露珠看到她爹陈琳,立刻就红了眼眶。 露珠的父亲却没多大的反应:“你怎么回来了,上个月的月钱不是你哥已经拿了么,是不是最近得什么赏赐了,你哥正在说亲,那小门小户的也配不上咱家,你在那府上要有眼色,多挣点赏赐,好给你哥哥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才是正经。” 露珠有点委屈,她平日里得的月钱和赏赐,还有陈氏给的旧衣服,每次她哥去的时候都会让他带回来,可她父亲却还是觉得不够。 “你们是谁,怎么站在我家门口?”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陈琳才注意到有人站在院外。 露珠赶紧上前给她爹说道:“这是我家大小姐,如今我随着大小姐了,今日出来上香,离咱家不远,大小姐就陪我回来走一趟。” “既然是吴家小姐,赶紧进来。”陈琳满脸堆笑的过来请元娘。 后面那男子正在向里走,闻言也转头看向元娘。 那男子倒是白净,有几分书生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却不太老实,目光有些肆无忌惮。 燕娘赶紧挡在元娘身前,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哥,你怎么如此无礼,大小姐,你快进来坐吧。”露珠过来想搀元娘。 “不用了,去把布料拿下来,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在家住一晚吧,不用急着回府。”元娘冷冷的扫了一眼院中的三人,本以为露珠父慈母爱,看来母爱是真的,父慈就未必了,还有个这样的哥哥,真是难为露珠了。 没给露珠家人说话的机会,元娘直接就上了车,燕娘看元娘不言语,把布料拿下去,给露珠说了几句,就让老陈头赶车离开了。 元娘刚走不久,马车还能看见,那露珠的哥哥陈诚就急不可待的说:“那就是吴家的大小姐?不是说赶到庄子上住了吗?难道又回去了?你跟着她月钱还能拿一两银子么?” 露珠看她哥哥一脸急切,可关心的只是自己月钱,本想说自己月钱涨了的话却被咽了下去,摇了摇头。 “你这丫头,是不是干什么错事了,不然怎么被撵到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身边了,不是说让你巴结好陈氏么!唉!”露珠父亲明显有些生气。 露珠又红了眼眶。 “娃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回,你们就知道钱。”露珠母亲拉露珠在一个板凳上坐下,还没开口,那陈诚就跟了过来,笑的一脸猥琐:“那大小姐既然被赶到庄子上了,是不是吴家就不要她了,要不露珠你去跟陈氏说说,把她许给我如何?毕竟她祖父是个大官,说不定还能提携我一二。” 露珠吃惊的望着她哥哥,突然感觉不曾认识他。 以前她哥哥跟着父亲读书,平日里都是她母亲带她和妹妹们下地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说出如此无耻之语,如果她真这样说了,下场只有一个,直接被打死。 “是啊,大妞,你哥哥书读得不错,你父亲说明年就能下场试试了,考过秀才再娶那大小姐应该也不是难事吧,那戏文里不是都是那么唱的么,大家小姐都喜欢那穷书生。”一听儿子婚事,姜氏也眼睛一亮,也顾不上问露珠吃没吃饭了。 “我看这件事行,你们那小姐年岁也不小了,你也不要在家住了,赶紧回去问问,毕竟是朝官的孙女,就是再不受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赶紧走吧。”露珠父亲挥手赶人,露珠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落到尘土里,却无人看见。 第二十一章 牡丹 元娘带回来的陈和有点本事,不但会做糖葫芦,糖人居然也会做,每日变着花样做给陈氏,陈氏高兴不已,元娘又留了他几日,觉得好玩也跟着学了半天。 陈氏的手癣也好了许多,自然是对元娘更加喜欢了。 元娘的四季衣服,头面首饰,渐渐的堆满了箱子。 这日,元娘正在解语院晒书,她母亲藏书甚多,又多年没人晾晒,有的已经受潮发霉,主仆四人忙了一上午才都搬了出来,一一打开晾晒。 而此时,刘堃也进了宫。 外面春光正好,太后难得在院子里赏花。 看见刘堃,不待他行礼,便笑着唤他到身边同赏。 刘堃随意的看了一番,不过是几株紫牡丹,想起自己家园子那几株,花未大开,家里的厨娘便拿去做了菜,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看太后面色红润,心情也颇好,刘堃便上前笑着说道“母后,我家有个厨娘,最爱做些乱七八糟的菜,前几日我家的牡丹开了,她便给我做了一桌牡丹宴,若母亲喜欢,改日让她进宫做来让母后也尝尝。” “这花还能吃?那哀家可要尝尝了。”太后眼神一亮,看来颇有兴趣。 “平日御膳房的菜天天都是老样子,我是越吃越没胃口了,倒是吴家姑娘八珍糕倒是不错,最近天天吃上几块,胃口这才慢慢开了,精神也健旺了不少,明日你便让那厨娘过来,也让哀家尝尝,做的好定会好好赏你。”太后扶着屏姑姑的手走向一旁的座椅。 “孝敬母后是我本分,我可不是求赏赐的。”刘堃走到太后面前站定。 太后看了一眼玉屏,玉屏赶紧搬来个绣凳放在太后跟前。 “坐着说吧,哀家前几日与你说的你想的如何了?虽说那二娘的颜色好,可太过奢华,又年龄又小,子嗣上可能会艰难些,你毕竟已二十出头了,传宗接代可是大事。” “那就选拿吴家大姑娘吧。”刘堃眼神黑亮,靠近太后:“我听人说,那吴家大姑娘母亲当年陪嫁颇丰,我府上常常入不敷出,她嫁到我府上,也能补贴我一二,只要有钱,美人自然多的是。” “你一个王爷,还要打人姑娘嫁妆的主意,说出你皇兄还不骂你,你少养几房姬妾,能省了多少银钱下来。”太后瞪了刘堃一眼。 一旁几个宫女端了一些瓜果点心,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太后指着一个盘子:“这便是那吴大姑娘开的那八珍糕,我问过太医了,说健脾养胃是极好的,平日可做养生之用,你拿去尝尝,喜欢我便让屏姑姑把方子给你,你也让你拿厨娘做来吃。” 宫女赶紧捧着一个盘子送到刘堃面前,那点心入口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也不算难吃。 “这点心味道还行,看来那吴大姑娘还有点本事,等我娶了她,就让她进宫伺候母后。”刘堃说完又拿了一块。 “你这孩子,娶妻是主持中馈,绵延子嗣的,我又不缺伺候的人。”太后虽板着脸,可眼里却带着笑容。 “在我看来,孝顺母后才是最最要紧的,小时候在宫中,若不是您,我早被那人磋磨死了。”刘堃说完,就红了眼眶。 太后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哀家也是当母亲的,虽说皇宫里没亲情,可哀家总是想让他们活下来。我第二个孩子就是生生被那废后下毒手害死的,才一岁的孩子有什么错,若是………”话没说完,太后已泣不成声。 刘堃赶紧起身跪在太后身前,接过屏姑姑递来的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太后擦着眼泪道:“都怪我让您伤心了,人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您就当我是您的那个儿子,现在已经长成,准备娶妻生子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太后抚摸着刘堃的脸:“宫里人都说我偏宠你,你可知道么当年见你时,你那么小,独自住在那个偏殿里,大冬天被褥潮的冰凉,给我请安还笑得那么甜,我一眼都觉得你身上就有那孩子的影子,他若在,定也如你一般承欢膝下。” “我可把您当自己亲生母亲一般看待的,母后就当我起我是他,我定会好好孝敬你。”刘堃说完立马实实在在的磕了几个头。 “你这孩子,真是………”太后赶紧让屏姑姑扶他。 “六王爷就是老天爷补给您的孩子,要不然后宫这么多还孩子,就独独他入了您的眼。王爷也快些起来,一会皇上也该下朝了,看见太后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屏姑姑笑着说道。 “对啊,皇上一会儿就下朝了,既然堃儿要娶那吴家姑娘,还要他去见见吴老大人才是。”太后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起身向寝殿走去:“去把库房单子拿出来,我也看看那库里有什么好东西,好赏那吴大姑娘………” 刘堃眉开眼笑的赶紧跟上。 到了午时,露珠去厨房领饭,元娘才洗脸净手,躺在躺椅上等着吃饭,等着等着都睡着了。 醒来后,燕娘和翠玉还在忙着给书翻面,元娘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们吃过了么?怎么没叫我?”元娘站起身走向厅堂。 “露珠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翠玉看来也有些饿了,带着一丝抱怨。 “还没回来?什么时辰了?”元娘停下脚步,感觉有些不对。 “不知道,看太阳怕是去了快半个多时辰了吧,要不我去找找。”燕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了院门。 可燕娘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露珠, “露珠平日里很少出门,就是有事也会招呼一下,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最近感觉她都心情不好,怪怪的。” “我们去找找吧,翠玉,你也找府里相熟的仆妇,一起去找。”元娘站起身,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露珠很少出去,平日没差事就在自己跟前,就是领饭也不过就是最多一刻钟就回来。 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元娘一向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赶紧让翠玉和燕娘过来。 第二十二章 畜牲 “燕娘,我去领饭的路上仔细再找找,你去上府里废弃的院子找,翠玉,去门房看看露珠出门没?或者最近见了什么人,要快。” 三人分头行动,元娘路上看见家里的仆妇都让她们去找露珠。 露珠没见的事情一会儿就阖府皆知了。 元娘在一片竹林旁看的时候,陈氏急急赶了过来。 “露珠不见了?我刚碰到翠玉了,她说问过门房和守门的婆子了,都说露珠没出门,估计就在府上,你别急,我们一起找。”毕竟跟了陈氏那么多年,陈氏也有些着急。 顾不上说谢谢,元娘走到了竹林的背面,这处竹林又高又密,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去,而此处有一处明显的拖拽痕迹。 元娘心里一惊,赶紧顺着那处痕迹向里面走。 “竹林里容易有蛇,你别进去了,让婆子们进去。”陈氏有些害怕的拉住元娘。 “没事,我不怕。”元娘扯开陈氏的手,陈氏也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进去,后面两个婆子赶紧跟上。 顺着那处痕迹,走了不远,就看到地下一处青色的身影。 元娘跑了过去,果然是露珠。 只见她衣服胡乱的盖在身上,内衫和外裤都被撕烂扔在一边,揭开外衫,身上大片青紫,腿间血迹斑斑,两边脸上都有巴掌打过的痕迹,嘴角也有些许血迹。 不过还有气。 只是她睁着眼睛,见人过来也没丝毫反应。 “露珠,露珠。”元娘摇了她几次,看她还是毫无所觉,就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根短针,在露珠的人中穴上刺了几下, 露珠这才眼珠转了转,看是元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元娘抱住她,待她哭够了,一件件的把她衣服穿上,然后搀着走了出去。 陈氏身边的婆子想帮忙,被元娘推开了。 回去的路上,不少丫鬟仆妇得了消息,都在路边候着,待她们过去就指指点点的,有些不免传到了元娘和露珠耳朵里。 露珠的眼泪像珠子一样,一颗颗的打湿了元娘的衣袖。 回到院里,元娘把露珠放在床上,陈氏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燕娘和翠玉也回来了,看见床上的露珠都吃了一惊。 “翠玉,去烧水,先给她洗个澡。” 元娘拿出帕子,给露珠擦了擦脸:“露珠,是谁干的?” 虽然声音不大,可谁都能听出来元娘的怒气。 露珠只是流泪,不说话。 元娘再问,她用被子盖住头,在里面越哭越大声。 “是不是吴尚那个畜牲干的。”陈氏突然颤抖着出了声。 元娘看向陈氏,只见她强忍着眼泪,全身都在发抖。 “他中午回来换衣服,我看他身上不少的土,他说是不小心蹭的,我也就没在意。露珠,你说是不是他干的,如果是他,我定为你做主。” 露珠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凄声道:“做主,怎么做主,能把他送官还是把我抬个妾?少夫人,你能做主的不过就是把我抬个妾而已,可如果要做妾我早就上了他的床了,何必等到今日被他逼迫。” 陈氏坐到露珠床沿上,拉住露珠的手默默垂泪。 她能怎么样呢,吴尚是家里的嫡子,虽然不争气了些,可老太爷和太夫人为了府里脸面也不会把他送官,她忽然感到万念俱灰,这种夫君,她真的要过一辈子么。 元娘叹了一口气,转身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从里面倒出两颗,递给露珠:“这是避子丸,如果你想做妾,这药就扔了,如果不想,你就吃了。” 露珠毫不犹豫的把药接了过去,扔到嘴里,水都没喝就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嫂嫂,他在哪里?”元娘盯着陈氏,眼中的冷意让陈氏一惊。 “他,他……”陈氏有些迟疑。 “少爷说他去留仙楼吃饭。”陈氏后面的一个妈妈颇为镇定的开了口。 这是陈氏的奶娘,宋妈妈。 “燕娘,你和翠玉给露珠洗个澡,然后上药,我回来之前寸步不离。”元娘扔出一个罐子给燕娘,就出了门。 “元娘,元娘……”陈氏想拦,被宋妈妈拉住了。 “小姐,我觉得您要回去找夫人商量,夫人把你嫁到吴家,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宋妈妈眼神温柔而坚定。 宋妈妈是她的奶娘,比亲妈相处的时间都长,她母亲说过,大事定要听宋妈妈。 陈氏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默然坐了一刻。 “宋妈妈,备车吧,碧桃,去收拾东西,我回陈府。”陈氏带着一丝决绝也出了屋。 陈氏出了元娘的院子不久,就碰到了急急过来的太夫人。 太夫人看见陈氏劈头就骂:“你怎么管的家,不知道的换还以为咱家一个小丫少爷小姐丢了呢。” “我是管不好家,所以我就不管了,今日我回了家完了啊的咱去,这府里的破事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陈氏满腔怒火,提高声音就回了太夫人。 “你这个不孝的……”太夫人抖着手,指着陈氏。 朱妈妈赶紧给太夫人拍背顺气。 “不就是一个丫头么,大白天和那相好的做那丑事,这种丫头还不赶出府,留她做什么,去,把她给我扔出去。”太夫人一挥手,两个仆妇进了元娘的院子。 “祖母,你什么都不问,就要把她赶出去。你知道么,是你那好孙子,吴家的嫡长孙做的好事,以前几次三番的想染指露珠不成,今日又把她拉到林子里逼迫她,你不但不问青红皂白,还如此血口喷人,还让她活么?”陈氏厉声质问道。 “一个丫头而已,尚儿既然喜欢,你就应该早早抬她做妾,要不也不会闹出如此丑事,你自己生不出来,还拦着尚儿纳妾,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善妒的做我家孙媳。” 陈氏气的满脸通红,正待争辩,碰碰两声传了出来,那两个进屋抓人的仆妇被扔了出来。 只见燕娘走出屋,一手拖了一个,走出院子,对着院外的众人道:“小姐吩咐,让我看好露珠,如果想拿她,除非我死。” 说完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太夫人身后的吴妈妈,就转身回去关了院门。 吴妈妈浑身一抖,她儿子的手还没好,燕娘说再断一次,一辈子就废了。 “太夫人,咱们回去吧,身体要紧,让人去找到少爷,如果他喜欢抬了就是,您别气坏了身体。”吴妈妈低声劝解。 太夫人想再说什么,陈氏却一言不发的抬步走了。 “少夫人正在气头上,太夫人不要和她计较了。”朱妈妈扶住太夫人的手臂,赶紧也出言安抚。 “听说少夫人的母亲最近常到宫中陪伴太后。”吴妈妈也小声的说。 “她是我家的孙媳妇,出言顶撞我,还有理了不成。”太夫人口气虽硬,人却随着两个妈妈向回走去。 第二十三章 打人 元娘从院里出来,没有立刻出府,而是先去了马房,挑了一条最细的马鞭,牵了一匹马出了府。 一路飞驰,一刻就到了留仙楼。 虽已到了午时末,散座上的人还是不少,刘堃仍然坐在中间的老位置上和别人胡侃。 直到一个红色的人影风一样闯了进来。 酒楼一般都有女眷专用的雅坐,从后面的小角门进去,很少有女子孤身一人直接进大堂,所以,她一进来,人们都吃惊的看着她。 “吴家大少爷吴尚在哪里?”元娘满面寒霜的走到一个伙计身前。 那伙计平日最会看人脸色,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在三楼,天,天字房。” 元娘登登的上了楼,下面一群闲汉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定是那吴大少爷欠了那清歌姑娘的嫖资,惹得美人来追债了。”李二一脸淫笑:“听说那清歌姑娘最爱一身红衣,性如烈火,前段时间吴大少爷才包了她……”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拽了出来,重重的被扇了两巴掌。 待那李二眼中金星散去,才看清打人的居然是六王爷刘堃身边那个高壮的侍卫。 “酒能乱喝,话可不能乱说,今日这巴掌让你长个记性。”刘堃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撂下这话就也上了楼。 元娘一脚踢开天字号房间的门,吴尚正坐在首位抱着一个姑娘调笑,底下几个锦衣华服男人正在起哄,看元娘踢门进来,众人呆了一下。 吴尚抿了一口酒,不屑的看向元娘:“这种地方岂是你能来的,还不赶紧滚回去,没教养的丫头。” 吴尚的小厮长青立刻从吴尚后面走出来,准备赶人。 可没等接近元娘,元娘一鞭子就抽了过去,直接把青林抽到了地上。 长青就穿了一层单衣,血一会儿就从打破衣服处浸了出来。 众人吓得赶紧后退,一个公子强装镇定,手抖着指向元娘:“你是谁家姑娘,怎么如此蛮横,连吴大公子的小厮都敢打。” 元娘只是盯着吴尚,咬牙切齿道:“吴尚,你要是不怕你的破事闹得人皆尽知的话,就让他们在这里看着,看着我怎么为露珠讨个公道。” 元娘拿出一方白帕子,擦着鞭子,冷笑着慢慢逼近吴尚。 “都回去吧,这是我的家事,改日我做东,再请大家一聚。”吴尚装作满不在乎的挥手让那一帮人回去。 待众人都出了门,吴尚给长青使了个脸色,长青挣扎着爬了起来,沿着墙根也跟着众人出了门。 元娘一脚把门踢上,用鞭子指着吴尚。 “露珠是不是你害的?” “不就是一个小丫鬟么,本少爷今日高兴就上了,回去让陈氏给她点银子打发了就成,一点小事,何必闹得如此难看。”吴尚强装镇定,但还是有些心虚。 当时四下无人,看露珠心不在焉,脑子一热,就让青林捂住露珠的嘴拉进了那竹林,谁知那露珠死活不从,打晕了才成了事,本以为几两银子都打发了,大不了抬个妾,却没想到这元娘居然不依不饶的。 元娘回来,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心里觉得她在乡下这么多年了,早已和那乡野村妇差不多,胡乱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就行,可今日看来怕是个不好惹的。 “给几两银子打发了,那我是不是打你一顿,也可以几两银子打发了啊?”元娘不紧不慢的说着,一步步走到吴尚桌子前面,吴尚心里发毛,赶紧起身。 “你疯了,你敢打我,我是你兄长,你敢如此对我。” “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一个畜牲而已。”元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敢骂我,你这个贱人。”吴尚气红了脸,抬起巴掌就向元娘打来。 元娘左臂一动就架住了吴尚的胳膊,又借力抽了回去,啪的一声,吴尚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你打露珠就是这样打的吧,滋味如何?”元娘笑着看着吴尚脸上慢慢浮现的巴掌印。 “你这贱人,娼妇,敢打我。”吴尚被彻底激怒了,伸出双手,想掐住元娘的脖子,可不等他碰住元娘,元娘左手就缠又上了吴尚的胳膊,向下一捋一送,不过一息之间,咔嚓一声,吴尚的胳膊就软了下去,他扯着嗓子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救命,杀人了。”吴尚捧住断了的手腕不住惨叫,元娘一鞭子抽到了他的身上,顿时让他闭了嘴。 “叫啊,使劲叫,把人都叫过来。”元娘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吴尚对面,脚蹬在桌子上,笑吟吟的看着吴尚,可眼里却全是冷意。 吴尚身上冷汗直流,一半是疼的,一般是吓的。 正待他想跪下求饶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不等元娘同意,门就被推开一个缝,刘堃伸头进来:“听你们这里挺热闹,能进来看看么?” “六王爷,救我。”吴尚显然是认识刘堃的,眼睛一亮,抬腿就想向外跑,可元娘的鞭子又抽了过来,他刚抬起腿就挨了一下,吴尚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刘堃不等元娘同意,就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吴公子何必行此大礼,我就是进来看热闹的。”说着拉过一把圈椅,大马金刀的坐下,敲起二郎腿,甩开扇子,看向元娘:“吴姑娘继续,就当我没在,如果姑娘累了,在下也可以代劳。” 元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刘堃摸了摸鼻子,闭上嘴。 吴尚一看刘堃没有救他的意思,只好痛哭流涕的求饶:“妹妹,我的好妹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她银子,我给她抬贵妾,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求求你别打了。” 可元娘却丝毫没有心软之意,站起身,抻了抻鞭子,向吴尚抽了过去:“露珠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你放过她了么?你疼么,是不是只有鞭子打到自己身上才算疼?” 吴尚疼得满地打滚,也顾不上怕别人知道了,不住嘴的哀嚎。 门外响起了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在门口被人拦停了下来。 “里面是六王爷,你们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解围 顿了一息的时间,外面才有个粗重的声音说道:“六王爷,卑职是巡防营的刘冲,刚才有小厮来诉一女子在屋里行凶,卑职职责所在,麻烦六王爷开门。” 吴尚一听,知道是青林搬来了救兵,连滚带爬的向想向门外跑,元娘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到他背上,力道之大,让吴尚直接五体投地,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 门外的校尉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敲门声更加急了几分:“六王爷,卑职职责所在,烦请六王爷开门。” “急什么。”刘堃不悦的回了一句,懒洋洋的站了起身,把扇子插到身后慢慢的走到元娘身前,把手伸了过来:“把鞭子给我。” 元娘瞪了一眼刘堃,显然没打算给他。 吴尚这个混蛋,没有一点悔改之心,这么放过他真是有点不甘心。 “你别忘了咱俩的关系。”刘堃突然欺身上前说道,趁元娘有一刻的分神,劈手夺过了元娘的鞭子,反手就是一下,抽到了吴启的身上。 “我平日最恨那种欺负弱女子的人,今日我也让他也看看什么是以强凌弱。”刘堃抬眉笑吟吟的看着元娘。 “过去坐着,剩下的我来。”刘堃抬眉扫了一眼一旁的椅子,示意元娘坐下,丝毫没在意元娘瞪她的眼神。 等那校尉进来的时候,刘堃正拿着鞭子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吴尚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多处被打开裂,躺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看见那校尉只是流泪。 长青也跟着那校尉后面抢着进屋,看见了吴尚的样子,浑身颤抖的指着元娘:“大小姐,你好狠的心,自己的长兄也能下这么狠的手,我去找老太爷,找太夫人,让他们给大少爷做主。”说着转头向门外走。 刘校尉倒是见怪不怪,对着刘堃端正一礼才出言询问:“刚才吴公子的仆从说有人行凶,我需要询问吴公子,例行公事,麻烦六王爷回避一下。” 刘堃踢了踢地上的吴尚:“刘校尉问你呢?谁打你了。” 吴尚抬手就想指向元娘。 刘堃突然一鞭子抽到吴尚手臂上,吴尚直接疼晕了过去。 刘校尉抽了抽嘴角,快步走到吴尚身边,摸了一下心口,才放下心来,吴尚还有气。 他有点后悔过来了,本以为行凶的只是个弱女子,待他好好表现一番,趁机结识一下吴大公子,也为以后仕途铺铺路,没想到来了却是碰到了六王爷,京城谁人不知六王爷是太后的心头肉,就是打了吏部尚书的公子,也没人敢替他出头。 可他既然开来了,就不能不管,至少吴大人还能记他个好。 一个女子,怕都是借口,刘校尉恨死找他来的那个青林了,如今只盼着他跑快点,把吴老大人找来解围。 “六王爷这是为何?吴公子被打成这个样子,就是皇上也要过问的,不知王爷和吴公子有什么怨仇,闹到如此地步?”刘校尉硬着头皮站在吴尚面前,防止刘堃再出手。 “刘校尉,这本是家事,我们私下解决就算了,既然你来了,我就说说因由,你来断上一断。”刘堃在一个圈椅上坐下,抖开扇子。 “六王爷说笑吧,您和吴公子怎么会是家事?”刘校尉不解的看着刘堃。 刘堃一抬下巴点了一下元娘:“看见没,那是吴公子的妹妹,今日太后已允了我,把她赐婚于我,旨意明天就下了。” 元娘倒有些吃惊,本以为要花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赐婚了。 “你别看这小姐姿色平平,倒有一个美貌的小丫头,等我们成婚,那丫头我定要收房的,没想到我这大舅子却想和我争抢那丫头,屡次引诱不成,今日反而想用强,那丫头宁死不从,他才没有得手。这小姐也颇为义气,过来与她哥哥理论,我这不刚好碰上了。” 元娘听刘堃说她姿色平平,本有几分气恼,可一听他又保全了露珠的名声,就又觉得这人还不算是口无遮拦之人。 “跟我抢女人,能忍的就是王八。”刘堃冷笑看了吴尚一眼,问刘校尉:“你说,这事放你身上你能忍?我进来时,那吴尚还在对着我那未来王妃满口市井辱骂之词,还想动手打她。我这才实在忍不住动了手。” 刘校尉满身冷汗,六王爷爱美人人尽皆知,但从不用强,更看不惯对女子用强的人,前年才回来时就有一个恶霸当街强抢民女,被刘堃碰上,差点没被打死,这次是自己未来的王妃加小妾怕是更不能善了。 “刘校尉,你来断断谁的错吧。”刘堃翘起二郎腿,目光炯炯的看着刘校尉,刘校尉抹了抹头上的汗,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我也看你断不出什么,我去找吴老大人,吴老大人断不出我就去找皇上,找太后。”刘堃站起身,冷森森的吩咐刘校尉:“找两人抬着他,随我去吴府,再去找个大夫跟着,别让他死了。” 元娘牵马时,刘堃趁别人不注意,凑到元娘身边,嬉皮笑脸说道:“刚才之事,一千套冬衣可值得?” “我又没让你多事,何来欠你之说。”元娘冷然看他一眼,飞身上马。 刘堃摸了摸鼻子,面上有些讪讪的。 “马鞭给我,两千套冬衣,一百担粮食,我折成现银给你。”元娘看了一下有些呆滞的刘堃,脸上的冷意稍减:“虽然不是我请你帮我,但今天第一次合作,看你表现不错的份上,让你的人今年冬天好过点。” 刘堃大喜过望,双手递过马鞭,正色道:“没想到吴大姑娘如此豪爽,将来如有驱使,我定赴汤蹈火………” “好了,后面还有好戏看呢,还不快走。”元娘打断了他的话,一催马,从刘堃身边错身过去。 刘堃挠了挠头,利索的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吴尚从医馆的马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那校尉毕竟当兵出身,寻了一个极好的跌打大夫,在马车上灌了一碗药下去,吴尚就醒了。可身上的伤却极疼,马车一路颠簸,生生又受了不少苦头。 本以为长青回来报了信,路上没遇到迎的人已是奇怪,没想到敲开大门,门房的老苍头还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直到看见了抬下来的吴尚,想起了中午府里的事,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赶紧把吴尚安置在门房,让人回进去报信。 众人候了半天没人过来,门外反而又来了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健壮的随从。 一个中年妇人从马车里出来,门房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那夫人满脸怒气,来势汹汹。 第二十五章 混乱 “陈夫人。”刘堃靠在柱子上笑着打招呼。 “六王爷怎么也在?我处理点家事,六王爷请便。”那妇人漠然的看了一眼刘堃,步子没停,直接进了门去。 门口的老苍头上前行礼:“陈夫人,我让人通报太夫人一声,请夫人稍等片刻。” “不用通报了,我亲自去找亲家老太太,问问我家女儿哪个地方做的不好,居然逼得我我那女婿居然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来,你家大少爷呢,让他自己去太夫人的院子里见我。” 那老苍头看陈夫人面如寒霜,后面的仆从也个个孔武有力,知道来者不善,眼睛一转,面露戚容,拦住陈夫人。 “夫人,我家大少爷刚被人打了,现如今……”话没说完,就掩面而泣。 “被打了,真是活该,在哪里呢?我也去看看,好好看看这个畜牲被打死了没有。”陈夫人冷声问那老苍头。 老苍头擦干眼泪,正待回答,一声悲呼从照壁后传来:“尚儿,我的尚儿啊!”片刻后吴太夫人被人搀扶着出来,路过陈夫人也没丝毫停留,直接走向门房,等进了屋,就又响起了哭声。 “谁这么狠心,把我孙儿打成如此,快快,去找老太爷,让他回来看看,看看他苦命的孙儿啊。”太夫人坐在床前的小凳前,看着吴尚身身上的伤口,哭着一声叠一声的催着身后的吴妈妈。 “不用去叫了,我已经让人去找吴老大人了,我家陈大人下了堂也会过来。”陈夫人也跟了进来,仆妇赶紧行礼让路,待走到床前看那吴尚面色苍白,一身是伤,便冷笑的看向杨太夫人:“不知道哪位义士为我代劳了,真真是打的好,我知道了定要好好谢谢他。” “吴大少爷是我打的,不知陈夫人要怎么谢我。”刘堃靠在门边,用扇子敲着自己的手心,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你,六王爷,我孙儿和你有何仇怨,你居然下此狠手?”杨太夫人顾不得陈夫人的幸灾乐祸,转头看向刘堃。 “他做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清楚,那丫头我先看上的,他却对那丫头用强,坏了人的清白,我自是要给他个教训。”刘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吴尚,吴尚立刻浑身颤抖,喃喃的叫着祖母。 “不就是一个低贱的丫头么,何必下如此狠手,等明日我定要宫里递帖子,让太后来评评理。”杨太夫人转回头,拉着吴尚的手垂泪。 “老太太说的轻巧,一个丫头而已?那是我家婉娘的陪嫁丫鬟,先不说你吴家订婚前就承诺吴尚三十无子方能纳妾,现在结婚才两年多,通房都收了好几个。再说了满京城去问问,哪个讲究点的人家会不经妻子同意就睡了自己的陪嫁丫头。”陈夫人柳眉倒竖,就差没指着太夫人的鼻子骂了。 “你们家那婉娘不敬尊长,刻薄善妒,自己貌如无盐不说,还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别人家若是有此等媳妇,早已一纸休书赶回家了,”杨太夫人也不甘示弱。 “既然我家婉娘无一丝可取之处,那就和离吧。”一个厚重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身量修长,气度沉稳,后面站着满脸泪水的陈氏。 陈夫人一看,赶紧迎了上来,拉住陈氏的手:“婉娘,我不是让你在家歇着么,你怎么跟你父亲来了,快回去吧。” “婉娘无能,让母亲为女儿受辱了。”陈婉娘看着她母亲,泪珠滚落,让陈夫人心酸无比。 “是我让她过来的,她对咱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如今看来,婉娘受委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就这一个女儿,也不是养不起,和离了吧。”陈大人对陈夫人淡淡说道。 虽然语气低沉,可谁都能听出满是怒气。 吴老夫人面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陈氏婉娘是吴启玉亲自挑的,虽然模样不出挑,可理家却是一把好手,若是她同意了,定会被吴启玉责骂,索性扭过头,不看陈家父女。 这样的做派让陈大人愈发生气,吩咐身后宋妈妈:“去带人拿了婉娘的嫁妆,让吴尚签了那和离书,以后便再无瓜葛。” 吴老夫人看陈家这是铁了心,真让拿了嫁妆就再没了缓和的余地,起身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失了体面,终究没有出声。 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察言观色,急忙笑着迎了上去,想打圆场,可宋妈妈在吴家已有几载,巴不得她家小姐和离了,好脱离这火坑,自然是立刻要去后院搬那嫁妆,吴家仆妇上来相拦,一时吴家门房混乱无比,不少人都从自己院子出来看热闹。 而元娘早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露珠已被燕娘仔细收拾了一遍,脸上身上已被敷了药,元娘进来她也只是抬眼看了看,眼神里一片死气。 元娘的突然想起了才被送到庄子里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和她一样,像一朵还没有开放就要枯萎的花。 元娘压住心底的苦涩,在露珠床边坐下,有些苦笑的说:“我把吴尚打了,打的还挺重,事情也闹大了,我就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如果去告他,怕是以我祖父的本事,倒是你有可能被反咬一口,但只要你想告,我总会陪着。如果想要钱,你要多少,我去替你要,以后也算是个傍身钱,端看你是如何想的?” “大小姐,你一个人去把吴尚打了?”燕娘正端茶过来,一听打人说话都带着莫名的兴奋。 露珠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着元娘,泪又流了下来:“她是吴府的大少爷,小姐打了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就是,应该让我去,我保证给他打成猪头。”燕娘把茶递给元娘说。 元娘没接递来的茶,摸了摸露珠的头发低声说:“不用担心我,我敢打他就不怕,倒是你,才来我这里不足一月,就遭此大难,也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好好想想,要怎么办你才会心里好受点,我能办到的话,定会替你办到。” 第二十六章 发誓 露珠抽抽噎噎了半天,才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脸再活下去了,以后别人如何看我,我………””话没说完,又泣不成声。 “这不是你的错,是吴尚那个混蛋的错,你不能因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没脸的是他才对。”元娘柔声安慰道。 “就是,你就当嫁了人男人死了,你看,我不就是这样,现在跟着小姐不也过得挺好。”元娘递给露珠一块湿帕子,让她擦把脸。 “可我以后在这府中,天天担惊受怕,还要受别人的闲言闲语,你说我怎么还能再给小姐做事。”露珠脸刚擦完,眼泪又开始滚落。 “那你先回家,我怕是两三个月都会成婚,等成婚后你在过那府中伺候我如何?”元娘话一出口,露珠立刻止了眼泪,吃惊的望着元娘。 “小姐跟谁结婚?不会是被你那黑心的祖父母给胡乱配了吧,那人是谁啊?家里……。”燕娘急急的开了口,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露珠赶紧拉了拉燕娘的衣服让,让她停下。 “可能是太后指婚,旨意下来你们就知道了。露珠,恐怕一会儿就会有人来问话,你想好了没?”元娘一边问着露珠,脑子里却浮现出想起刘堃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有些头疼。 “小姐。”听露珠叫她,元娘才回过神。 “如果小姐以后不嫌弃我,我就继续跟着小姐。只是回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父母现在一心指着我拿钱给我哥娶亲,我回去他们一定很失望。”说起父母,露珠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外面响起了重重的叩门声,翠玉去开了门。 朱妈妈领着几个高壮的仆妇进了院子。 “你们小姐可在,老太爷吩咐,问露珠几句话。” “你们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翠玉声音有些胆怯,但还是上前拦住了她们。 “好大的胆子,你忘了从谁院子里出来的?滚。”朱妈妈一把推开翠玉,带人走了进来。 “朱妈妈还真是威风不减啊!”元娘在凳子上动也没动,冷冷的看着朱妈妈。 想来这朱妈妈也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奴婢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再说今日过来又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自然有几分体面。今日奴婢不但带了这些个仆妇,还有几个护院在院外候着,希望大小姐不要为难老奴。”朱妈妈的语气颇为不善,连表面上的恭敬都不愿维持了。 想来是祖父回来了,而且还有了对策。 朱妈妈看向露珠,声色俱厉的说道:“老太爷命我过来问,你说大少爷强迫了你,你可有证据?你一个奴婢,如果胡乱攀污少爷,是要被打死的。不要以为大小姐护着你,你就没事了,你好好想清楚,是不是你和大少爷身边的长青苟合,想赖到大少爷身上?” “老太爷让你过来就是说这个的么?”元娘怒极反笑,她知道那些人无耻,可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这明显就是威胁露珠。 “老太爷说如果露珠只是记错了,那便既往不咎,定会送上一笔嫁妆,让她风光出嫁,如果非要攀污少爷,直接打死了事。”朱妈妈冷声道。 “你敢!”元娘蓦然站起身,眼底的戾气一扫而过。 燕娘也站在露珠身侧,等着元娘的命令。 “大小姐,你莫要老奴为难,老太爷和堂上的老爷们等着回话呢。”朱妈妈皮笑肉不笑道。 元娘看向露珠,只见她死死咬住下唇,面色苍白,浑身抖得如落叶一般。 元娘心如针刺,走到露珠在床边坐下,握着露珠的手:“我去见祖父,定为你讨个公道。” “谢谢小姐,我们下人命如蝼蚁,小姐不要费心了,我,我………”露珠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这世上总是有公道的。”元娘拍了拍她的手,站起了身。 “带我去祖父。” 到了前厅,元娘的祖父祖母,父亲,还有陈氏的父母,再加上刘堃,真是好不热闹。看元娘过来,她祖母面沉如水瞪着她,她父亲也冷哼一声转过脸,只有她祖父还算镇定。 “尚儿说是你打了他?还折了他的手腕?”元娘还未行礼,吴启玉满面寒霜的开了口。 元娘扫了一眼一旁躺椅上的吴尚,虽然已经被包扎过,手腕也上了夹板,但面色苍白,看见元娘看过来,赶紧勉强撑起身子:“祖父,就是元娘这丫头先打的我,孙儿本想着她是女流之辈,不愿和她一般见识,没想到她丝毫不顾手足之情,下手如此之重,祖母,这是想要孙儿的命啊!”吴尚越说越激动,就想伸手指元娘,没想到却扯动了伤口,顿时呲牙咧嘴的躺下直喘气。 “大公子好本事,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还有脸说出来,真是我都替他脸红。”刘堃坐在左边上首的位置,敲着扇子,含笑看着元娘,看来心情颇好。 “你,你,还不是有六王爷帮忙,不然……”吴尚急着争辩,却被陈夫人打断了。 “”不然什么?我家婉儿说你整日不是酒楼就是妓馆,想来也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然也不至于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陈夫人也冷冷的说道。 吴尚急红了脸:“她会功夫,还有六王爷帮她,我要不是看着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王爷的份上,让着他们,不然怎么会打不过。” “住口,”吴启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元娘:“你说,是不是你动手打了你兄长?” “祖父,你还没问我为什么要打他。”元娘毫无惧色,看着吴启玉。 “不就是一个小丫鬟,至于把你兄长打成如此模样。再说了,这件事我们也审问了,你哥哥亲口说不是他做的,是他身边的长青见色起意,只不过他没阻止而已。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吴岚看元娘连他父亲也敢顶撞,气的直接站起身对元娘质问。 元娘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从她回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现在倒是摆起父亲的谱了。 她慢慢走到吴尚身边,冷冷的看着吴尚:“你敢赌咒发誓不是你么?如果你做了,以后就不能碰女人,你敢发誓么?” 第二十七章 和离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我看还是去府衙里说个清楚才是。”陈夫人显然也是不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看见他正摸着自己的短须出神,这是在想事情了。 刚在院子里闹得正不可开交之时,吴启玉赶回来了,直说不是吴尚干的,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早早就想好了对策。 “吴尚,当着本王爷的面,你可敢赌咒发誓?”刘堃笑眯眯的看着吴尚说道,吴尚心里发虚赶紧看向吴启玉。 “吴老大人,这件事肯定是要有个交待的,不如我把尚儿和那个丫鬟带回刑部,仔细审问一番,定不会冤枉尚儿的。” 陈大人一开口,吴启玉知道此时必不能善了,盯着吴尚恨声说道:“你这孽障,既然你没做,发个誓算什么,当着你的岳丈大人的面发,快点。” 吴尚有些迟疑,可众目虎视眈眈,元娘的眼神更是凶恶,让他想起那鞭子打到身上的那种滋味,心一横,不就是发个誓么,也少不了一块。 “我发誓,我没动那露珠,如果动了她就让我这辈子碰不了女人。”吴尚快速的说完,扫了一眼元娘,明显看到元娘脸上有一丝森冷的意味,控制住自己想发抖的感觉,颤声对吴启玉说:“祖父,我誓也发了,让我回房歇息吧,我身上好疼啊。” 吴启玉挥了挥手。 元娘看向吴尚:“那兄长回房休息吧,如果我错了,愿负荆请罪,任你鞭打,若是兄长欺瞒了,老天爷也定会惩罚。” 元娘语气恭顺,但眼底却一片冰凉,看的吴尚心里发毛,赶紧催促下人把他抬走。 “那本王也拭目以待,今日陈大人做个见证,如果本王也打错了,吴大姑娘的鞭子就由我受了,毕竟她是我未来的王妃。”刘堃扇子轻摇,带着一丝轻佻的语气说道。 “六王爷不愧是怜香惜玉之人,在此还要恭贺吴大人,和六王爷结秦晋之好。”陈大人朝吴启玉拱了拱手,站了起身冷然说道:“我家婉娘先回家去,既然吴尚说是小厮做的,总要找到那人问个清楚,还您孙儿一个清白,若他归家,烦请吴老大人把他交出来,不然被刑部的衙差寻得,怕伤了你我两家的情分。” “那时自然,我已传令护院去寻了,定是他看事情闹大,不敢回来,若找到那小厮,一定会给陈大人一个交待。”吴启玉殷殷说道,语气极为诚恳。 吴岚此时却有些倨傲的说道:“既然这样,和离此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家婉娘无子又擅妒,按七出……” “住口。”他话没说完就被吴启玉厉声打断了。 “七出?是不是你们觉得没休了婉娘已是天大的情分了?”陈大人稍微和缓点的面色沉了下来。陈夫人也面色涨红,直接拉着婉娘就走。 “男人重诺守信,此乃大德,你们亲口许诺吴尚三十无子方能纳妾,但如今看来不止吴尚人品不堪,是你们吴家家风不正才是。” 陈大人说完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抬步出了门。 吴启玉赶紧跟上:“陈大人言重了,尚儿是我管教不严,这些年忙于朝政,疏忽了,以后定会好好管教。”吴启玉小步追上,躬身给陈大人行了一礼。 陈大人转身避开,淡淡说道:“以前那陈五娘在时,我看吴尚还算上进,这才定了亲事,没想到这才几年,这吴尚就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了,若以后老大人若继续高升,朝事更忙,他岂不是更加堕落。” “你何不说是你家女儿不会侍奉丈夫,不贤不孝,才让我家尚儿日日在外留恋,荒废了学业。”吴启玉还未开口,吴老夫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家女儿在家温顺和善,怎么到了你家就不贤不孝了,还不是你们逼迫的。”陈夫人握着婉娘的手,本在低声劝解,一听此话,便顶了回去。 “够了。”吴启玉怒喝一声,两边这才噤了声。 “今日不过是一场误会,不必伤了两家的和气,婉娘回家住上几日,等尚儿上好些了我定会让他上门赔罪。”吴启玉压下心底的怒气,连连对陈大人施礼。 “误会,我家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不过是一场误会?和离,过几日我便请了族老过来,让他们主持公道。只要你们不觉得丢人。” 陈夫人厉声说完瞪了一眼丈夫,拉上婉娘就向外走去,陈大人赶紧跟上 吴启玉看事情又已无缓和的余地,有气无力的坐了下去。 老妻蛮横,儿子无脑,孙儿又不上进,吴启玉只觉得满心绝望。 默然坐了一刻,抬眼看刘堃还悠闲的坐在那儿,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由得更是气结。 今日下朝后皇上便给他说了太后让元娘嫁于刘堃的旨意,虽说是问问他的意见,可太后发话了,他还如何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不过还好皇上让二娘过两年也入宫应选,想来对自己也有拉拢之意,皇上登基不久,更需要倚重老臣,只要自己能尽心辅佐,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至于六王爷刘堃,既然皇上忌惮,还是少来往为妙,何况今日还打尚儿那么重。 刚才陈大人在,他不得不说是元娘打的,这样说来,不过是家里兄妹之间的纷争,一但牵涉六王爷,就是他吴家和皇家的事可了。 今日打吴尚,元娘一介女流,如何能打的过正直壮年之人。倒是刘堃,领过兵,打过仗,打吴尚自然手到擒来。 想到此处,吴启玉站起身,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今日老臣家事让六王爷见笑了,岚儿,还不送送六王爷。”说完就坐下自顾自的喝茶了。 “不敢劳烦吴小大人了,不如让吴姑娘送送我?”刘堃合上扇子,站起身笑着说道。 “她蓄意殴打兄长要跪三天祠堂,怕是送不了你。”吴启冷声道,显然不准备给刘堃面子。 “那吴大姑娘就自求多福了。”刘堃合上扇子,看了一眼元娘转身走出厅堂。 居然一句求情的话也无。 第二十八章 夜访 元娘是直接被送到祠堂的,送她进去的朱妈妈垫子都没给她,转身就锁上了门。 还好里面常年供奉香火,灯火通明,倒也没那么阴森。 元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中午忙着找露珠没吃饭,现在天马上都黑了,胃又开始造反了。 还好桌上有贡品,还做的不错,元娘毫不犹豫一样吃了几块,胃总算不疼了。 元娘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夜半时分,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声响,元娘站起身,拿起一个烛插站在门后。 门碰轻轻被敲了几下。 “谁?”元娘厉声问道。 “我是刘堃。”话刚落音,门锁就咔嚓一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待他走到烛光前,拉开面巾,刘堃嬉皮笑脸看向元娘。 “这里面条件可不怎么样啊。”刘堃打量了一眼四周说道。 “不劳你费心,夜半而来,是惦记钱吧!放心,等我出去定然给你。”元娘盘腿坐下,冷冷的开口。 “看你说的,我相信吴大姑娘是个信人,今夜前来只不过随便聊聊。”刘堃毫不介意的也离她不远处的对面坐下。 “有话就快问,我可没有陪人闲聊的癖好。”谁被关起来心情都不太好,元娘心情更差,让她想起六年前她被关的时候,所以对刘堃就没几分好脸色。 “急什么,长夜漫漫,总要有酒有菜才好,我让厨房随便做了一些,你看看是不是合口,墨林。”刘堃仿佛没看到元娘的冷脸,笑着叫自己的侍从。 一黑衣劲装之人走了进来,拿了一个大大的食盒,放在两人面前。 刘堃把菜从食盒拿出,递了一双筷子给元娘。 六个菜一个壶酒,还配了两碗碧玉饭。 “味道还不错。”不等刘堃动筷,元娘就夹了一口豆腐,吃到口中却是一股鱼肉的味道,却没有一丝鱼的腥味。 “来,吃点黄金鸡,这个鸡可是我最爱吃的。”刘堃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元娘。 “你怎么不吃?难道饭里有毒?”元娘并没有伸碗接住,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堃。 在元娘眼里,刘堃平日里定是轻薄无状之人,一见姑娘就小意殷勤,等得了手不一定又是一番什么光景。 之所以同意舅舅把自己嫁于刘堃,一方面是因为刘堃和太后亲厚,以后能到后宫走动。二是他后院人多,自己也不会受到注意。三她也可以借机摆脱吴家对她婚姻的控制,女人身不由己,真真是让人讨厌。 所以刘堃对她殷勤,她只觉得厌烦,只有舅舅那种稳重自持的人才是可伴终生之人,刘堃只不过是她一个工具而已,等她事情了结,自然要跟着舅舅天南海北去走一番的,说不定也能有机会去认识一个舅舅那样的男子。 “吴大姑娘说笑了,我以后可指望你来养家了,哪里敢下毒。”刘堃丝毫没觉得尴尬,毫不在意的拿起鸡腿啃了一口。 元娘也夹了一筷,这鸡色泽金黄,味道鲜香,吃起来还有嚼劲,比外面的酒楼里做的还好上几分。 看来刘堃的厨子真是不错,想来嫁给他也有几分好处。 墨林还体贴的在她面前的地下放上了帕子,接鸡骨头用。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想说什么?”元娘一边吃一边问道。 “我以为你要先问我怎么让太后同意赐婚的。”刘堃倒了一小杯酒放在元娘面前。 “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元娘不冷不热的说道。 刘堃收起脸上的笑容叹道:“六年不见,不曾想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别乱攀关系,我以前可不记得认得你。”吃人的嘴短,显然元娘并没有这种觉悟,说话仍是丝毫不留情面。 她母亲在时,清高自傲,平日最不爱交际应酬,她祖母倒是带她出去过几次,但别人都是缵缨世家,免不了私下议论她祖母的出身,听到过两次后,她也歇了出去交际的心思了。 “那日在刑场我看见你了。”刘堃说道。 元娘这才抬眼看向刘堃。 “那日我是监斩官之一。”刘堃话刚落音,元娘就变了脸色,眼神如刀一般盯着他。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也身不由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外祖父毕竟也是我的老师。当年让我监斩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刘堃苦笑着喝了一杯酒。 元娘外祖父不止是太子的老师,也是刘堃的老师,他从小养在皇后宫中,自是一同听过课,只不过不受重视罢了。 “你外祖父陈清死那时我才15岁,去边境不足一年,就因为太子谋逆案被匆匆召回,我做为皇后的养子,别人自然是把我看成太子一党,还好我当时太无能,先帝又念及旧情,查了一番就没有深究,只是让我去监斩,借机敲打我一番罢了。”刘堃一杯酒连一杯酒喝下,心里却满是苦涩。 虽然在军营看惯了流血死亡,但遇到自己熟悉的人,他虽面色如常,可还是心里难受,直到看见了元娘。 她明明那么娇弱,那么无助,还是带着泪水笑着安慰吴家待斩之人,只是押签扔下,她还是变了神色,大哭着跪地叩首,希望能饶了他们,可自己人微言轻,又朝不保夕,如何救的了那些人呢。 待刀落下,满目鲜红,她就那样直直跪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刘堃跟着她去了棺材铺。 可那些店家一听说要收敛陈家,立刻都变了神色。 皇上震怒,血流成河,平民百姓自是不敢凑上前去。 可怜陈清朋党遍野,最后却只有这个小女孩替他收敛。 刘堃看她把所有值钱东西都给了一个铺子的老板,那老板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她跪下才松了口,可死人太多,那老板让她回去拿钱,刘堃想帮一把,可看着不远处监视自己的内侍,还是默然而归。 这个时候自己帮她还有可能连累了她。 “我不怪你,你不过是听命行事。”元娘低下头,默默扒了两口饭。 可刘堃分明看到了滴在碗里的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心里一样的苦涩。 待元娘吃完饭,墨林把东西收拾到食盒,元娘冷冷的开口送客:“我和你不熟,也没有叙旧的打算,烦请离开。” “明日太后的旨意就下来了,你祖父自然不会为难你了,你放心。”刘堃知道再坐下去元娘也不会再说什么,只好起身离开。 打开门,朱妈妈和一个婆子歪在台阶上,显然是被下药了。 第二十九 报应 刘堃两人跳墙离开,待走到大街上,墨林就噗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没见过我夜半会佳人?”刘堃不悦的瞪他一眼。 墨林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堃,全没有在人前的恭敬小心,满脸促狭的笑着说道:“你整天自诩貌比潘安,没有女人能对你不动心,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看吴大姑娘对你就没有好脸色,你若娶了她,估计是白白糟蹋这好容貌了。” 刘堃一脚踹向墨林,墨林虽然高壮,身形却颇为灵活,一个侧滑就躲了过去。 刘堃冷哼了一声,抬步就走:“老子舍身取义,你不感激罢了,还敢取笑我,等我回去就给玉瑶说,让她三天不给你吃饭。” “别别,王爷,小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是小的瞎,你和吴大姑娘郎才女貌,婚后自然琴瑟和谐,早生贵子。”墨林嬉皮笑脸的拱手说道。 “还琴瑟和谐,和谐个屁,这个吴大姑娘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看她今日打吴尚下手的狠劲,老子都害怕。又逼着吴尚发誓,估计也留了后手,以后真娶了她我怕是日子难过啊!”刘堃低声嘟囔着。 这个元娘就像个刺猬,自己多久没在女人面前小心翼翼了,偏偏在她面前不敢放肆。 刘堃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天上的圆月,心里满满的都是挫败感。 墨林也收起笑脸,坐在刘堃身边:“要不就算了,咱不娶了,寨子里的小子放出去,让他们自己找食也饿不死,不能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 “放出去?” 刘堃冷笑:“让他们下山去偷,去抢,去占山为王?” 刘堃枕着双手,靠在一个石狮子上面,正色说道:“我养他们不是让他们欺负平民百姓的,是以后要对付倭寇的,等再让楚雄练个一年半载,就能拉去练练了,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可没必要非要用你的婚事交换啊,我们以后给叶老大多抢几个倭寇的盐场也够还他的情了。”墨林急急的说道。 “你以为叶老大非要用我,他盐帮帮众数万,又富可敌国,随时都能拉起一支队伍自己干,他看重的只是我的的身份,我在宫里和太后的关系。那吴大姑娘怕是想给陈清报仇或者平反,所以吴老大才大费周折的让我娶她,以后好让她名正言顺的进宫走动。” “那不是把你当枪使了,以后再连累了你。”墨林虽头脑简单,可稍微一想就觉得不对了,若是惹得皇帝不快,那可是血流成河的大事。 “那吴大姑娘虽然跋扈,却是个豪爽的,今天我不过就是打了那个吴尚几下,就答应给我两千套棉衣,一百担粮食,想来她的私房不少,以后若都这么大方,我也不用看那叶老大脸色了。”吴尚想起元娘在马上对他的许诺,心里忽然轻快了几分,想起寨子孤儿和女人也不至于在冬日整日躲在炕上,就又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你别忘了,她和那叶老大更亲,估计她是怕你反悔,给你再投点鱼饵罢了。”墨林冷眼看着刘堃,把他满腔希望揉个粉碎。 “小爷的本事你不信?等她成了我的人自然就会对我百依百顺了。”刘堃拿出扇子,啪的一声甩开,又捋了捋两边的头发。 “你这孔雀去上吴大姑娘面前开屏去,我可欣赏不了。”墨林嫌弃的起身离开。 “你这木头,你说谁是孔雀呢?”刘堃起身追上,一脚又踹了过去…… 而此时的吴尚却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着,吴启玉都被惊动了。 两个大夫站在床边,摸了几次脉象都说不出怎么办才好,吴尚的两个通房站在门外低声啜泣,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太夫人也带着两个妈妈过来了,看着吴尚纱布浸血,悲呼一声,快步上前想看看吴尚。 吴尚脸色大变,不顾身上的疼痛,满面惊慌之色,向床里面爬去,嘴里喃喃道:“别,别过来。” 话没落音,太夫人已走到床前,一阵脂粉香味进了吴尚的鼻子,吴尚突然打起喷嚏来,一个接着一个,直打的鼻涕横流,泪水连连。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太夫人坐在床前,哭着想去摸吴尚。 吴尚在床尾缩成一团,竭力避开她。 “好了,赶紧起来,回房去,这里有大夫。”吴启玉没好气的说道。 “我可怜的尚儿,我要守着他,不然谁照顾他啊,那黑心的陈氏………”太夫人话没说完,就被吴启玉厉声打断了。 “够了,你要是想让他死就呆在这。” 一个大夫赶紧上前劝道:“老夫人,令孙这个病有点棘手,外伤倒是无碍,只是不能接近女子,女子一靠近就成这样了,所以太夫人还是先回房吧,不然他一直这样,怕是有性命之忧。” “什么,难道是……”太夫人赶紧擦干眼泪,起身站到门口,有点害怕的看向吴启玉,她想起了吴尚下午才发的誓。 “赶紧回去吧,让大夫在这里看着,这个院子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撵走,换上小厮伺候。”吴启玉无力的挥了挥手,心里却焦急万分,众目睽睽下发的誓,结果晚上都应验了,等陈大人知道怕是想不和离也难了。 关键是吴尚还是长孙,还没有传宗接代,他是做了什么孽啊。 “算了,丫鬟婆子还都在这个院子里,不让进屋就行。”吴启玉按了按头,改了主意,看着还在不停打喷嚏的吴尚,满眼都是嫌弃。 “让大夫在这里吧,你自作自受,如今可是满意了。” 说完一甩袖子,冷冷的看了吴尚一眼,也起身离开。 第三十章 父子 第二天一早,吴启玉让人去告了假,说自己病了,刚好昨日晚间连请了几个大夫,想来也能为吴尚的病遮掩一二。 城门刚开不久,一辆马车就到了吴府偏门前。 吴府下人开门一看,是吴府外院总管吴刚,赶紧开了门,躬着腰迎了进来,看他趾高气扬的带着两个满脸喜气的男子走远,站直身子吐了一口唾沫:“不也都是奴才么,昨日有事的时候也不见你在跟前,今日回来这么早赶着投胎呢。” 今日一早,吴启玉传话,每个下人发一吊钱,非年非节的发钱,不过安抚人心罢了。 可这吴刚却是个雁过拔毛的主,每每他经手的东西和月钱都要苛扣一二,今日怕是一样。 吴刚走到吴启玉门前,轻叩了几下,一个书童开了门,吴启玉正在洗漱。 “禀老太爷,那露珠的父亲,兄长带来了,如何处置?”吴刚上前接过小童捧的毛巾,躬身站在一旁道。 “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你说什么了么?”吴启玉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问道。 “昨日去府衙查露珠的身契颇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才耽搁些,小的只说咱们府上找他有事商议,他们便很高兴的跟来了,还直问是不是儿女亲事,小的没敢搭话,我看是不是大小姐提前报信了。”吴刚小心翼翼的说完,看吴启玉有些不悦,赶紧整容站在一旁。 吴启把毛巾扔到水中,怒道:“那元娘好大胆子,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还想让她当尚儿的妾不成,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吴刚看他满脸通红,赶紧上前奉茶:“老太爷别生气,我这就去把长青父母请来,让他们签了婚契,今日就把那丫头赶出去。” “算了,我去见见那丫头的父母,毕竟是从陈家来的丫头。”吴启玉缓了一下,坐在桌前,慢慢吃完早饭,才去前厅。 露珠的父亲陈琳站着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人一锦衣老者带着吴刚过来,他赶紧拉着自己儿子跪下,口称大老爷。 吴启玉厌恶的看了一眼,慢慢踱步走向上首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啜了一口,才叫陈家父子起身看坐。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做媒。”吴启玉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但话刚起了头,那陈琳就拉着儿子起身一礼,大喜说道:“大老爷真是慧眼如炬,我这犬子虽然还无功名,可勤奋好学,今秋下场必然会高中,定不会折辱了大小姐。” “你说什么?”吴启玉立刻变了脸色,吴刚也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对吴琳使眼色。 吴琳赶紧噤了声,有些害怕的看向吴启玉。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吴启玉官场多年,一身气势早已养成,虽声音不高,但那陈家父子都已经抖着身子跪下了。 “上次吴家大小姐去我家,我看那大小姐对我家诚儿有几分意思,就就…让让我那女儿问问少夫人和大小姐的意思,若是不嫌弃,哪怕做个上门女婿,我家也是乐意的。”陈琳抖着身子把话说完,吴启玉就摔了茶碗,陈家父子赶紧叩头。 “大老爷,我和大小姐两情相悦,以后定会好好对待她,求大老爷成全。”那陈诚也是个光棍的,看吴启玉的样子定是不知道此事,反正已经惹怒他了,不如索性拼一把,说不定还能赢个前程。 “你们私下往来过?”吴启玉面如寒霜,沉声问道。 “私下见过几次。”陈诚有些胆怯的说道。 吴启玉目光阴冷的看着陈氏父子,显然已是怒极。 皇上昨日才说把元娘许给刘堃,虽旨意未下,可金口玉言,如今闹出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不知道京城之人如何看他。 想到这里吴启玉盯着陈氏父子,一字一句说道:“我家孙女定不会私下和外男来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想借我吴家上位,若是知趣的,赶紧滚回去。” 说完看了一眼吴刚,吴刚赶紧上前拉起陈氏父子就向外拽。 “大老爷,我和元娘真的是两情相悦,求大老爷成全啊。”陈诚急忙高声喊了起来。 吴刚赶紧踹了他一脚,实打实的用了力气,陈诚蜷在地上大声**道:“哎吆,哎吆,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啊,你们当官的没王法了么。” 吴启玉没想到此人如此无耻,眉宇间都是厌恶之色,厉声说道:“捂了嘴带下去,关上几天,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这样!” 陈琳看吴启玉动了真怒,知道是吴家不打算同意这门亲事,赶紧上前去拉儿子:“犬子不成体统,是我们高攀不起,回去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就想拉着陈诚向外走,吴刚看吴启玉没发话,对赶来的护院挥手,几个壮汉上前把他们塞了嘴,扭着胳膊拖了出去。 翠玉的母亲趁着送早饭的工夫给元娘报了信,说是吴刚亲自去带了露珠父母过来,却没说过来何事。 元娘想了一会,让她给燕娘带信过来一趟。 门外的朱妈妈天不亮忽然浑身刺疼,勉强忍了一会却越来越疼,最后直疼得满地打滚,哀嚎不止,另外的婆子只好喊人把她抬了出去。 燕娘来时,元娘给了剩下那个守着的婆子一个镯子,燕娘就被放了进来。 “小姐,这里床都没有,你怎么过夜啊?”燕娘进来就不住的探看,除了供奉的牌位,四周无一样家具,连个垫子都没有。 “没事,以前我和白七野地里都睡过,这算什么,好歹也灯火通明。你让你拿的书呢?”元娘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是姑娘要的书,没想到翠玉父母倒是消息灵通,还是知恩图报之人,我本打算晚上翻墙过进来的。”燕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双手递了过来。 这本书是太后赏赐之一,元娘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这几日清净,是看书的好时候。 “是啊,这种大宅子,家生子在府里的关系可不能小看。翠玉的父亲在马房,谁去哪里他一清二楚,她母亲在厨房,常听丫头们的闲话,消息倒也便捷。这次露珠她父兄过来无非是要把露珠许给长青或者直接领回去,对了,你找到长青了么?”元娘盘腿坐下,一边燕娘说话,一边翻着书页,心里还盘算着以露珠父母的样子,估计只要给钱,肯定是怎么都可以。 “昨晚我去找了,可他家人说没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祖父关起来了。”燕娘有些心虚的答到,她从天黑就翻墙出去,寻了几个地方都没寻到。 昨日元娘去见吴启玉之前就让她去寻长青,他是重要人证,如果他不替吴尚背这个锅,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前提是他没被人威胁。 “长青好像不在我祖父手上,不然昨日就让他出来了,会是谁抓了他?嫁给长青,或者被领回家露珠估计都不愿意。”元娘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还是毫无头绪。 “算了,不管了,你回去把露珠的身契贴身收好,左右露珠是我的人,我不同意看他们能怎么样。对了,你去找吴妈妈,让她后日给朱妈妈说,她的病只有我能治。”元娘冷笑,让朱妈妈吃两天苦头再说,省的她总是拎不清。 “好的,那我就回去了,小姐还需要什么东西?我让翠玉娘拿来。” “不用带什么,你和翠玉照顾好露珠就行。”元娘盘腿坐下,翻开书。 燕娘也不敢多留,赶紧离开。 第三十一章 哭嚎 而此时吴府的一间柴棚里,陈氏父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顶开嘴里的布团,等气喘匀了,陈诚才有些发抖的靠在他爹身上,小声说道:“爹,你说咱俩不会要死在在这里了吧?” “不会吧,这吴老爷好歹也是个大官,不会随便杀人吧,不是说只关几天而已。”陈琳心里也没底,但一想起吴启玉的眼神就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爹,我还是有些害怕。”陈诚也没了刚在前厅胆子,越想越怕。 “要不是你在家天天说吴大小姐看上你了,又天天往城里跑,我怎么会贸然说出来,害的我们今日陷入如此境地。”陈琳有点恼怒的说道:“关乎女子名声,如果吴大姑娘在家不受重视,估计咱俩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受宠,估计咱俩就要被被灭了口了。” “那大姑娘托人送过我那几样东西,我才敢这样说的。”陈诚低着头,有些心虚。 “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又没有只字片语,也没有贴身用的物件,就怕说出来别人也不信。”陈琳有些胸口发闷,越想越有些害怕。 昨日吴家大总管亲自过来请他们父子,又说是喜事,他就直接想到儿子和吴大姑娘往来之事了,他儿子当初绞尽脑汁写的几首情诗,他还帮着润色过,如今仔细想来,要么那吴家觉得他家门第太低,要么就是元娘突然改变了主意。 “露珠给你东西的时候,她说什么了么?” 陈诚眼神躲闪,陈琳一看就急了:“难不成这东西不是露珠给你的?如果是别人冒充那大姑娘,随便给你点东西,你就信了?若是这样,吴家一个状子告上那府衙,说咱们坏女子名声,你我怕是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是一个婆子给我的,她说她是元娘的贴身妈妈。”陈诚小声说道。 “那你问过露珠了么?到底是不是。”陈琳急的踢儿子一脚。 “没有。” 陈琳一听,又急的踹了陈诚几脚。 陈诚被踢急了眼,梗着脖子说道:“都是露珠那丫头不会做事,我几次三番给她说让她约那大姑娘出来让我结识一番,她都推三阻四,还让我不要妄想,所以那婆子给传话我就没给露珠说。不是你说的,能娶了吴大姑娘,我就能让陈家翻身了,如今我搞成这样,你又怨我。” “算了,只要命保住,我也不奢求了,听天由命吧。”陈琳叹道。 “爹,我记得那吴老爷说要做媒的,不是我的话,那肯定就是露珠了,那老爷亲自做媒,是不是老爷们谁看上露珠了,我妹妹那么好的相貌,当个小妾,以后咱们是不是也吃穿不愁了。”陈诚突然满目放光,蠕动着凑近陈琳说道。 “你妹妹说过她不当妾室的,你记得咱们村的桃花么,那一年被踏青的贵人看上,迎回去做了妾,不到一年都没了,听说被大妇硬生生的折磨没的。”陈琳叹道,露珠和桃花的妹妹杏花从小一起长大,桃花死时,那家一口薄木棺材都没有,一口席子卷着送了回来,露珠回家哭了几天,直说如果自己去当妾,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他和陈家才没签死契。 “要不是桃花做了妾,她王家的三间大瓦房哪里来的,桃花死时那家足足赔了一百两银子,可惜桃花的妹子杏花贵人看不上,若能看上,估计那王家老头早就把杏花也送过去了。”陈诚不屑的说道。 “你妹已经给你挣了四间大瓦房了,你还想怎样?”陈琳有些无奈的看着儿子,这儿子和他一样不通农务,还好书读得有几分样子,所以他才想着给儿子找个好岳家,扶持一番,说不定他们王家就飞黄腾达了。 “你看这吴家,房屋估计都百把十间,不就是做官挣的么?要是露珠嫁了贵人,给我和爹爹都讨个一官半职,咱们家哪里需要那大瓦房。”陈诚越说越激动,好似那前程已在等着他似的。 “听说这吴家的大老爷就是吏部的,就是专门选官的,若是露珠能留在这府里,估计咱们陈家就有希望了。”陈琳闭目想了一会儿说道。 “说不定那露珠已经被收房了,爹,你身上有银子没,咱们给守门的几文钱,让他带个口信给露珠。”陈诚一时也忘了恐惧,两眼放光。 他俩低声商量了一番,陈诚叫喊起来,一个守门的汉子进来询问。 “我家姑娘是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露珠,麻烦兄弟行行好,带个口信给她,说我和我爹爹在这里,等她来定会好好酬谢你的。”陈诚靠在墙上谄笑着道。 那汉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父子一会,才把两人提起来,摸了摸他们身上的钱袋,都倒了个干净,起身出去了。 也没说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那汉子出了门,扔了扔手里的半吊钱,出门去了后院,叫出来一个婆子把在门外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那婆子一柱香的功夫就转了回来,拿来一包东西递给那汉子,那汉子满面含笑的接了。 不多时,那陈氏父子就从一后院偏僻的角门偷跑出来。 陈氏父子却没急着跑,而是在一僻静的地方商量了好一会儿,有些迟疑的走到那吴府正门口,矮身跪下。 “吴大老爷。”陈琳大声嚎了起来。 ”想当年你也是从贫苦人家出身,为何如今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书生了呢?” “如今,我家犬子虽家贫,可也努力上进,那大姑娘在庄子上和他两情相悦,也私下定了终生,你们不能去攀附那富贵就坏了良心,棒打鸳鸯啊。” 说着他父子连连叩头,越说越激动,周围行人纷纷聚集而来。 那陈琳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让人颇为动容。 这附近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主人们大多都同朝为官,仆役们也相互认识,一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伶俐的赶紧回家给主人报信了。 第三十二章 夜遇 吴家门房呵斥了几句,可看那父子铁了心了闹,直好赶紧进去报信。 不多时,吴刚气势汹汹的带人出来了,自直接让把人扭送进府去,可那陈氏父子知道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一时居然力大无比,用手扣着门框,死活不肯进门,下面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道:“吴管家,他们怕自己竖着进去躺着出来了。” “就是,你看他年老体衰,一但进你们吴府,有个好歹你也说不清楚啊!”对面工部方大人的门房拿了一把瓜子,坐在门口喊到。 “要我说,你们吴老大人把那大姑娘嫁给六王爷还不如嫁给这个穷书生,好歹家里不会那么多的莺莺燕燕。” ……… 吴刚看人越来越多,一时也有些为难,这老头若是一心为了自己儿子前程,一头碰到了门口,他家老爷免不了落下个嫌贫爱富的名声。 这是谁把他们放出来的,不是坑人么? 吴刚赶紧跑回去报给吴启玉。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让你看好他,怎么看的?今日皇上怕是都要下旨意赐婚了,如今他们宣扬出去,闹成如今这个样子,皇上怎么看我,太后怎么看我。”吴启玉怒极,在屋里不住的踱步。 吴刚赶紧跪下叩头请罪。 “这父子贪心不足,我看他们看重的不是元娘,是元娘身后的吴家,真是看我没办法收拾他们了么?”一个举子也敢在他府上造次,真真是大胆,不过这元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陈氏父子怎么办?”吴刚战战兢兢的问道。 “就让他在门口闹吧,不要动他们,昨日尚儿的事肯定也传遍了,今日一闹,让大家都说元娘总比关注尚儿好,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女儿,品行有亏也伤不了吴家,大不了嫁她过去。看来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我正不想和那六王爷结亲。”吴启玉冷眼看门外的太阳越升越高,在房中转了两刻钟,对吴刚说:“备轿,进宫。” 一刻钟后,一顶小轿,从侧门出了吴府。 元娘是午时才知道这件事的,翠玉的娘趁着送饭进来,有些战战兢兢的报给元娘。 府里此时已经传遍了,都说元娘在乡下私德有亏,私下和男子有染。 可这话,翠玉娘是不敢给说给元娘听的。 元娘闭上眼,盘腿坐着,面上也不见喜怒。 待睁开眼时黑目都是冷意。 太后的旨意没来,看样这次刘堃又白白谋划了。 待天刚刚黑透,燕娘就大模大样的推开了门。 “我在婆子里的饭里加了不少的蒙汗药,估计能睡到天亮了。”燕娘放下一个食盒,把两个婆子拖到门口放好。 “把那饭食都收拾好,别给翠玉娘找麻烦。”元娘打开食盒,拿出一张饼子胡乱的吃了下去。 燕娘从食盒下面的格子里拿出几个纸包和一个药臼:“我按小姐说的,药都配齐了,你看对不对。” 元娘挥手让燕娘退后,拿出一个帕子,捂住了口鼻,把几种药物打开,一一分辨后放在药臼里敲碎,混合。 燕娘又递过来一个红色的香袋,元娘把药粉包好细心放在里面,放在怀里。 “小姐,这是什么药物,闻着这么香。”燕娘拿出一个黑色披风,披在元娘身上。 “此药叫赛神仙。至于用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元娘冷笑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带上帽子,抬步出门。 燕娘熟门熟路的走到后墙一处稍矮的地方,率先跳上了墙,看了一下四周才拉元娘上来。 走到吴家胡同的巷子口,两个黑影闪了出来,拦在两人面前。 燕娘疾步越过元娘,两手一抖,两支峨眉刺滑了出来,转眼就刺了出去。 那两人急急退了几步,一个人赶紧拉下面巾开了口:“别打,我是刘堃。” 月光打在他脸上,玉人一般。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元娘没好气的问道。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堃转头向前走去。 “我有事,你们自便。”元娘并不想搭理他,径直走到路的另一边。 那刘堃果然是个厚脸皮的,丝毫不在乎元娘的冷脸,快步走到元娘身边。 “你生气了?”刘堃探头看她。 “和你有什么关系?”元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有点可恶。 “别生气,天晚了,你回去,我自会把这那陈氏父子撵出京城,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刘堃快走几步上前拦住她。 “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不用你插手。”元娘想绕过他,谁知他却拉住元娘的披风,显然这是不准备放她走了。 “你知道那吴尚现在怎么样了么?”元娘转头冷笑着看向刘堃。 “不知道,他怎么了?”刘堃只知道吴尚找了好几个大夫,却还没打听出来吴尚到底如何了,早就知道元娘留了后手,看来已经开始了。 “他发过的誓应验了,从此再也不能碰女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元娘又上前一步,两人中间不过是一小步的距离,借着月光刘堃都能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刘堃的心突然跳的有点快。 “我给吴尚下了一种蛊,名字叫做尺素,女人只要出现在他一尺之内,他就会不住的打喷嚏,流鼻涕,除非女人离开,不然他就会一直打下去,直到死。”元娘嘴角提起了一丝弧度,眼里却满满都是冷意。 刘堃有些快的心跳慢慢的缓了下来。 “我想六王爷定是不愿意把这种蛊种到自己身上的,不然家里那么的美人不是可惜了。”元娘压低声音说完,瞳孔一暗,右手为掌,忽然劈上刘堃的手腕的侧面。 刘堃没想到她突然动手,想撤手却没来得及,手腕蓦然一疼,不由得松了手。 元娘冷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记住我们只是合作,我从来不是非你不可。” 元娘看了一眼燕娘,两人蓦然发力,一瞬间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墨林慢慢的踱步过来,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开心:“我看你的婚事趁着这个机会算了,不然以她的脾气,怕一不乐意给你真下了药,怕你就要当和尚了。” 第三十三章 诱惑 “我要是当了和尚你以为你能走的脱?”刘堃冷笑着看了一眼墨林。 墨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可不愿意去当和尚。 看着刘堃对着元娘离开的方向发呆,他凑上去对说道:“那我们追不追?” 元娘主仆怕是属兔子的,再不追怕是再也追不上了。 “有什么追的,她们无非去找陈氏父子,你不是派了两人跟着,直接去找他们。”刘堃有些沮丧的摸了一把脸。 这个元娘本来以为是只刺猬,现在看来怕是小看她了,分明是个黑寡妇啊! “那还不赶紧走,以她们的速度,两刻钟怕是都到了那客栈,咱们再慢点,怕是赶不上热闹了。”墨林想到元娘主仆的狠劲,本能就觉得有好戏看,不等刘堃动身,他就先跑了出去。 刘堃摇了摇头,苦笑着跟了上去。 而那陈氏父子天一擦黑,就跟着一个看热闹的好心人去了一家客栈,那人还付了两间上房的钱,说同情他们的遭遇,陈氏父子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恩人,就坐在一楼中间的桌子前喝着酒,大着舌头讲着白天发生的事,身边围了一群闲汉。 “那吴家不就是欺负我们无权无势么,现如今我家也豁出去了,不娶到那小姐不罢休,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送到那六王爷的府上,要是吴家为那大姑娘找个好人家也罢了,那六王爷京城谁不知道他是花花公子,祸害了多少姑娘,吴大姑娘天仙般的人,到那府上不是受那活罪么?”吴琳边说还边拍着桌子,引了周围许多食客怒目而视。 “人家好歹是个王爷,家里吃不清的山珍海味,用不尽的金银珠宝,你家顶多不过几亩田地,那吴大姑娘瞎了眼才能看上你家儿子,她嫁到你家不是更受苦么?”一个年长的男人一脸鄙夷的说道。 “我家那儿子要才有才,要貌又貌,我们村里要和我家结亲的不知凡几,要不是吴大姑娘拦着,我家儿子早就和成婚了。那王爷再好,那吴大姑娘也得乐意才行。”陈琳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吴大姑娘已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 “就是,吴家姑娘前几天还去过我家,满村谁不知道。再说教我的先生都说我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状元,那王爷虽然是皇家贵胄,可不学无术,那吴家若是有一丝爱女之心,怎么会舍我就那王爷。”陈诚此话一出,周围不信的人开始也有几分信了,纷纷上去奉承。 看着周围羡慕的目光,陈诚觉得中了举人也不过如此。 那贵人说了,事情闹得越大,这婚事就越能成,贵人还说那元娘还有上万两银子的嫁妆,若是以后娶了她,自己再也不用受书院那些嫌贫爱富的人的嘴脸了,盖个院子,养个一群姬妾,红袖添香,好不美哉。 而在一旁角落里有个长脸小伙子正握着拳头,忍的满脸通红,要不是旁边的伙伴拉着,早就冲上去给那陈氏父子一顿好打。 “刘冲,你看他们如此编排老大,你就忍的了?”那长脸汉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十七,老大让咱们过来干什么的?是监视他,打他一顿若是坏了老大的事,就因小失大了。”那刘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叫只好十七的汉子慢慢松了拳头,用力拍了拍头。 “想来真是替老大不值,府里虽然那么多的女人,老大却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要不是和老大一起洗过澡,他素的我都怀疑他是个女人,如今却被这父子说的像个采花贼。这好不容易要成亲,却生生的被这两个混蛋搅黄了。要是在咱们那边,不用老大命令,我就提刀剁了他们。”王十七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对父子。 “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玉瑶姐说了,让我们来不是打架的,平日里尽量少给老大找麻烦,听他的才是帮老大。”刘冲倒了一杯水递给十七。 那叫十七的小伙子把水咕咚咕咚喝下,杯子一撂:“你在这里吧,我再听下去,说不定就把他两个开瓢了,我出去候着二狗子。” 谁知道那刘冲也跟他一起出了门,和他坐到一处:“以后叫墨林,你叫他二狗子,也不怕把你打成猪头。” 十七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刘冲摸了摸他的头,对着天上轻声说道:“我们好好办差,等六王爷差事了了,咱们回去,把那倭寇赶下海,我打鱼,你晒盐,想想就觉得日子有盼头。” 十七也有些动容,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家乡的事情。 夜已深,众人散去,陈诚醉醺醺的回了客房。 推开门,一个红衣女郎似笑非笑的坐在椅子上,在灯的映照下,那女郎相貌颇美,陈诚以为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你是谁?”那陈诚虽然话说的不太利索了,可却还没糊涂。 “你不是和我两情相悦么,你不是非我不娶么?现在却不认识我了。”那女郎慢慢的站了起来,走近陈诚。 陈诚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向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才说道:“原来是吴,吴大小姐,我,我……” 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元娘递给他一杯水,陈诚连忙喝下。 冰凉的茶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陈诚感觉自己又醉了几分,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元娘的身影亦真亦幻,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 陈诚只觉得那元娘挨着自己,一双玉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陈公子果然气宇不凡,比那刘堃不知好上多少,我本不想嫁给他,可长辈之命我又不敢违背。” 话一出口,元娘泫然欲泣道:“既然你诚心娶我,可总得过我祖父父亲那一关,如今我哥哥病重,到时我祖父就是把我嫁于你,我名声坏了,嫁妆定然没有了,以后你我也只能受苦了………” 第三十四章 踹门 元娘说完抬步欲走,那陈诚赶紧一把抱住:“都是那贵人说让我这样说的,你别伤心,明日我定会解释清楚。” “贵人,是什么人?”元娘坐在陈诚的腿上,撒着娇问道。 “就是刘婆子啊,你我鸿雁传书不都是靠她么?今日我被你祖父关起来,也是她让人把我放出来的。”陈诚美人在怀,心旌神摇,几乎无法自持。 “我们有过来往?我怎么不记得了。”美人嘟着嘴有些生气。 “你让那婆子给我过三朵海棠,一支兰花,你都忘了么?那海棠有苦恋之意,还有送我兰花时,那婆子还说你让她带一句诗,雨过深林笔砚凉,女兰开处却无郎。难道都不记得了?”陈诚急急说道。 “那刘婆子长的什么样子?身高如何?” “她是圆脸,戴着两根银钗,也不太高对了,一个手上有六指。是左手还是右手……”陈诚抚摸着怀里的美人,有些心不在焉。 “诚郎真是厉害,露珠那丫头可曾给你传过信?” “不要说那个没用的丫头,她从来都没答应过,若不是她,你我二人早就……”那陈诚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 “我一人在庄上孤苦伶仃,没人照看,要是早遇到诚郎,也不会是如此光景了。如今回家兄长又对我百般苛待,还肆意欺辱我房里的侍女,如今遭了报应,女人一靠近他,他就生不如死。我当时气急打了他几下,所以我祖父祖母就对我越发厌恶,诚郎多闹上几日,到时我祖父定会把我嫁给你。”元娘轻抚着陈诚的脸,身体在他腿上不停的扭动。 惹得陈诚心头的火越来越大,可美人欲拒还迎,他不住口的保证,定会听她的话,那美人才让他一亲芳泽,陈诚低吟出声,手脚大乱,抱着美人上了床…… 此时,门突然被撞了开来,力道之大,把门栓都撞断成两段。 刘堃一脸寒意的走了进来。 只见元娘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衣服也分毫未乱,那陈诚却在床上,衣衫凌乱,正抱着一个枕头上下其手,满脸情欲之色。 “你怎么又来了?”元娘咪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看来颇为生气。 不待刘堃回答,楼下就响起了伙计在楼下跑动的声音,元娘赶紧起身关上门,走到窗前,拿起地上的一个抓勾,挂好准备把绳子抛下去。 谁知刘堃却快她一步,一把扯过绳子。 外面响起伙计飞快上楼的声音,夹杂着一些被惊醒的客人大声咒骂的的声音。 刘堃却抓着绳子肯不放手,元娘只好说道:“有话离开这里再说,先走吧。” 眼看伙计马上就要到了楼上,他才抖了绳子,先让元娘下去,伙计眼看就要走到门口时,刘堃纵身跳出窗子,拉着绳子下了楼。 刚站稳,那伙计就提着灯笼进了那房间。 “没事,墨林在后面。”刘堃低声说道。 他当时在隔壁的客房,本来只是觉得来看一场热闹而已,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做为一个风月场的老手,那陈诚说话满是黏腻之音,一听就知道他动了情,最后听见陈诚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上了床,心里满腔怒火怎么也压不住,不管不顾的踹开了门。 他踢开门的时候,只想杀了陈诚,剁碎了喂狗。 还好元娘衣衫整齐,那陈诚估计是被下毒了。 刘堃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可一转念还是觉得生气,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却用这种药,如果对方急色了她不是羊入虎口。 这个女人真是…… 两人一下地,燕娘就迎了上来,有点疑惑的看着刘堃。 “没事,四姐,你先回去吧。”元娘知道刘堃不悦,本不想解释,可他和舅舅是合作关系,如果闹得太难看,怕是舅舅要为难。 “一会儿记得送一下我家小姐。”燕娘走前还特意叮嘱刘堃,看他答应了才快步离开。 两人来到一处河边,刘堃直接坐在河边的石凳上。 元娘站着,两人默然不语。 天上月圆如镜,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冷清。 “咱们好好说说话,你别像个刺猬。”还是刘堃开口打破了沉默,指了指一旁的石凳,让她也坐下。 元娘本想反驳,可看他也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就咽下了要说的话,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坐在离他五六尺远的石凳上。 “你给那混蛋下了什么药?”刘堃一时也不敢问别的,想起刚才那陈诚的丑态,觉得那药他有必要了解一下,说不定哪天被元娘用到了自己身上。 “赛神仙。他喝了后会产生幻觉,至于幻象是什么,还是看他的所思所想。”元娘冷笑了一声,慢慢的把药名说了出来。 “也就是会让他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刘堃看来对那药还挺有兴趣。 “要不你也试试?”元娘白了他一眼。 “不用了,我要是喝了那药肯定会看到一地的金子,你呢?你会看到什么?”刘堃笑着拿出扇子,轻轻在手上拍打着。 “为什么要告诉你?”元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起自己配药时片刻的飘忽,虽吸入的药粉不多,可她还是看见了一片血红,她提着刀站在那一片血红的中央。 “难怪叫赛神仙,我这里也有一味赛神仙,要不要尝尝。”刘堃从胸口掏出一个扁扁的油纸包,笑眯眯的递给元娘。 元娘打开,里面是几片肉脯。 “这是我家厨娘新做的,味道不错,带给你尝尝。”刘堃笑嘻的说道。 看元娘只是盯着并不动手,他过来拿了一片放到口中。 元娘这才拿起一片吃了,鲜香中带着微辣,还有一丝丝的甜味,真是好吃的让人想舔指头。 如果师傅在就好了,他半生漂泊,最喜美食,可惜自己做饭手艺一般,尽管他不说,可有朝一日自己能做一手好饭,让他惊艳一番一定好玩。 元娘脸上的冷意渐消,面孔也柔和不少。 刘堃的心里也暗自高兴,女人总有弱点,看来自己是投其所好了。 第三十五章 当年 刘堃的心里也暗自高兴,女人总有弱点,看来自己是投其所好了。 “你准备怎么对付那陈氏父子?”刘堃吃完,拿出帕子仔细的擦着手问。 “明日就让他去门口宣扬吴尚的病,让人看看吴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元娘咬了一口肉,恶狠狠的大嚼。 “你知道为什么你祖父不把那父子弄起来,反而任他们在门口闹腾么?” 不待元娘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祖父这些年为什么屹立不倒,就是你外祖的事情也没丝毫连累,你知道为什么?” “还不是他见风使舵的功夫高超。”元娘冷笑说道。 “你个傻丫头。”刘堃笑道:“你祖父此人在知人善任上颇有一套,他在任上认命考核的官员基本上没出过大的毛病,虽然收受贿赂,可却也是看人下菜,且从不多要,所以在官员中口碑颇好。再者,就是他面上从不结党,也不和官员有过多往来,你们家人从不参加别人的宴会。” 元娘翻了翻白眼,是她祖母怕别人笑话她出身才不去的,而她母亲清高自傲,更是不愿去参加那无聊的宴会。 刘堃当然没看到她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且你家朝中后继无人,你父亲一心编书,要名留青史,其他庶弟也都没有大才,不过只是做小吏而已,你那兄长基本被养废了,一心只知道玩乐,还有一个二哥,虽然读书不错,可想下场还需几年,至于能不能高中怕也不太好说。所以,皇上从来不怕你祖父会为了子孙铺路去结党,顶多是多捞点钱财,皇上一不高兴,随时就能让他吐出来。” 刘堃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皇上本身就不喜我和你家联姻,怕你祖父扶植于我。如果联姻他只需要在官员认命上给我开方便之门,让我安插自己亲信,对皇上就是威胁。你祖父就是看到这个才任那陈氏父子闹下去,并且趁势拦下圣旨,所以皇上今日不但没罚他,反而安慰了一番。” “我祖父是不是还想让我嫁了那陈诚,还能落个不攀附权贵的名声。”元娘仔细一想,就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对皇上说那书生和你两情相悦,若强行拆散,怕会逼你走上绝路。念在他只有这一个嫡孙女的面上,请皇上收回圣旨。”刘堃冷笑一声,吴启玉那老狐狸,还在皇上面前涕泪交加的说自己管教无方,实则说自己终日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家里子孙教养之事,惹得皇上不但直接废了赐婚的圣旨还对好好的赏了一番。 眼看自己煮熟的鸭子要飞了,那陈氏父子真是让人剁了才解恨。 “若是你祖父让你嫁于那陈诚怎么办?”刘堃摸了摸鼻子,有些沮丧的问道。 “对于我来说嫁谁都是无所谓的。不过,”元娘顿了一下,冷笑着说道:“赛神仙一但喝了下去,没有解药他就会反复的看到幻象,照陈诚急色的样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精尽人亡,所以他陈诚还不一定有命娶我。” 刘堃手上的扇子掉在地上,这个女人比他想的还要狠啊,若是自己娶了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没了性命。 一风袭来,刘堃的背上发凉。 “但你就不一样了,我嫁给陈诚,你和舅舅的合作估计怕是要断了。”元娘斜睨着眼看着刘堃。 刘堃顿觉有些头疼,当初那叶臻说自己这外甥女柔弱不能自理,又被那吴家人扔在庄子上不闻不问,怕有朝一日被吴家胡乱的找个人家打发了,希望刘堃能娶她庇护一二,如今看来若他和元娘相比,只怕自己才是柔弱不能自理之人了。 若是早点知道她是这样,怕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答应吧。 可如今事已至此,孤儿营又扩大不少,数千人马嗷嗷待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放心,放心,我定不会让他娶你。”刘堃带着一丝假笑说道。 元娘看出他的敷衍,心头不由得火起,这男人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那陈诚有什么区别。 “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决。”元娘话一出口,又转念一想,大家各取所需,等价交换,自己气的也有些莫名其妙了。 刘堃知道她又在生气,也没有接话,把玩着扇子,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你给我讲讲我外祖父吧!”元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圆月低声问道。 “想知道什么?想听他为何被杀么?”刘堃正想着要如何收拾陈家父子,元娘虽说不让帮忙,但她一个闺阁女子,就是有点本事也要遮掩一下,不然他想娶元娘怕是更难了。 所以当元娘问他时,他没过脑子,随口就说了这话,说完他就有些害怕,往人伤口捅刀子,这个人还是元娘。 ……想想就有些可怕。 “你若是知道就给我说说吧,我也想知道这件事。当年我舅舅说是先皇想让三皇子当太子,就伪造我外祖和别人往来书信,说我外祖结党鼓动太子谋反,由此才废了太子。”元娘并没有刘堃预料中的翻脸,只是眼睛半阖着低声说道。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信不信?”刘堃盯着元娘,生怕她暴起伤人。 “不可能。“元娘直接站了起来,瞪着刘堃。 “是你让我说的,你要听就好好坐下听,不然以后我可不一定说了。”刘堃急忙站起来,向后面移了几步说道。 “你说吧。”元娘口气颇为生硬。 她母亲说过外祖人品高洁,门生遍地,又一心为国。这样一个人她想不出为了什么要鼓动太子谋反,最后事败落个被满门抄斩的下场。 “当年的事其实也不说上对错,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刘堃仔细斟酌一下语气说道:“当年太子爱奢华,其外家又势大,先皇就渐渐厌弃了他,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你外祖在太子身上心血太多,又加上利益相连,谋反只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刘堃又坐了下来,打开折扇:“他十三岁被立为太子,当了太子近二十载,底下弟弟都一一长成,特别是我三哥,文武双全不说,母亲还受宠被封了皇贵妃,而太子的外家在先皇打下渐渐没落,先皇后也被先皇厌弃,除了你外祖,无人可以依靠,所以太子就对你外祖越发恭敬,先皇对他也越来越不顺眼,毕竟谁也不想看着自己儿子,还是太子对别人比对自己好。” 第三十六章 往事 刘堃当时在宫里的日子也极不好过,皇上不喜太子,连带着也不喜皇后,为了引起皇上主意,每次去给皇后请安,他们母子就逼着他去找皇上,让皇上看在自己的一张脸上念一念皇后的情谊。 刘堃的脸像极了他母亲,那个在宫里昙花一现的外族公主。 她在宫里一年多的时间,皇上眼里都没有其他妃嫔,还特意为那公主赐了刘姓,后宫专宠,就是有孕,也要日日下朝相伴,像寻常夫妻一般。 可美人命薄,生下刘堃,就出血不止,撒手人寰。 皇上当时大病一场,为她追封贵妃,世人都说皇上深情。 后宫嫔妃都争着扶养刘堃,皇上如此专宠刘贵妃,定会也顾念她的孩子,若是养了刘堃,自然会引起皇上注意。 皇后位高权重,再说皇上生病时皇后照顾刘堃也颇为尽心,就留了刘堃在皇后宫中了。 可人们总是善忘,皇上更是如此,后宫从来不缺美人。 当皇上把刘堃抛于脑后时,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虽太监丫鬟不少,可都欺负他年少,个个偷奸耍滑,他连个热饭都吃不上一口。 直到皇上彻底厌弃皇后,让现在的太后,当时的刘贤妃打理后宫时,才注意到这个饭都吃不好的皇子,重重处置了他宫里几个为首的奴才,又分派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和宫女,这才日子好过许多。 虽然表面上刘贵妃待他和普通皇子没有区别,可刘堃知道,若不是刘贵妃,他总有一日会被折磨的无声无息死掉。 后来虽然皇后被幽居,但太子被立已经多年,势力不小,他只敢心里亲近,时日久了,夹在中间,好不为难,只好私下求了太子说帮他收拢边关的兵权,远离京城逼禍。 他走之前,就觉得太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太子府里,他偷听到过太傅劝太子早做打算,当时朝里也是暗潮涌动,大家明里暗里都在站队。 刘堃人微言轻,去边关自然不会妨碍太子大计,自然就顺利出了京城。 过了一年多,京城就天翻地覆,先皇震怒,鸠杀皇后,幽禁太子,把三皇子也撵出京城,去往封地,陈清被满门抄斩,牵连之人不知凡几。 元娘轻咳一声打乱了刘堃的思绪。 “你说的意思就是我外祖父是咎由自取了?把一个太子教的无君无父。”元娘虽然语气平静,刘堃却能听出她话里紧绷的情绪。 “太子之位历来就如养蛊,不是皇子里面最强的那个人,都很难在那个位置站稳,若不是你外祖的扶持,怕是他十年都撑不过去,就是被逼急了,他仍是优柔寡断,迟迟不敢动手,这才被人拿了把柄,反而牵连了你外祖才是。” 若不是陈清在文人里影响极大,又让太子做出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让那些人写了不少歌功颂德的文章,他也不会坐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之位,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子和陈清在文人里名气太大,皇上又暮年,加上三皇子生母不住的吹枕边风,这才对太子有了防备。 宫里阴毒狠辣手段无声无息,处处要人性命,名气这种东西就是常拿来做文章的东西。 再说太子常年在陈清和他母家的羽翼之下,事事有人出头,性格就养的优柔寡断,逼到最后,才奋力一击,可惜却失了先机,落得功亏一篑的下场。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让我认命,可若是我偏不认呢?我外祖就是有罪,可那襁褓里的孩子,闺中待嫁的女儿何辜,为何非要斩尽杀绝,更可笑的是做为首犯,那废太子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妻妾环绕,衣食无忧,可我外祖一家没活下来一人,连我母亲都被逼死。”元娘站起身,一步步的走近刘堃,眼睛亮的就像一从燃烧的火苗,让刘堃心里一紧。 元娘在他面前一步远站定继道:“无论如何,真相我会慢慢查证,若我以后发现你今日说的不实……”元娘又凑近了一些,冷笑着对刘堃慢慢说道:“尺素就送于六王爷。” 刘堃扇着扇子的手立马僵了。 这个女人,真是……… 让他一见女人都打喷嚏流鼻涕,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改日一定要把吴尚约出来看看,找上十个八个美姬相陪……… 第二天,那陈氏父子天一亮就又去了吴府,不少好事的闲汉得了信,也聚在那吴府门口,等着看热闹。 才子佳人,向来都是人们口津津乐道的事情。 连小商贩都闻声赶来叫卖。 陈诚面色有些苍白,但想起昨晚的温香软玉,不由得心头一热,生出了万丈豪情,那么一个柔弱女子,他定要把她从火坑里救出来。 他快步走到吴府门口跪倒喊到:“吴大老爷。”他爹赶紧塞给他一个帕子,往眼上一摸,眼泪就不由得流了下来。 “吴大老爷,当年元娘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庄上,你们对她不闻不问,如今想要攀附那六王爷,就拆散我们……”陈诚昨日还有些不敢言语,今日显然胆气壮了不少。 那陈诚泪流满面的控诉,下面不少人同情之余始起哄。 有人拍门,有人声讨,吴府门口宛如闹市。 待到正午时分,吴府门口已水泄不通,陈氏父子越发得意起来。 刘堃穿了一身布衣短褐,站在人群外面,面色有些不善。 “你说,等晚上我们把他两个绑了如何?”刘堃用扇子捅了捅一旁的刘冲。 “对,麻袋一套,打晕直接扔到河里。”不待刘冲回答,一边的王十七就抢着说道。 刘冲对他翻了翻白眼:“能不能收回你的土匪习气,玉瑶姐说了,要智取。” 刘堃想了一会儿,在刘冲耳边说了几句话,刘冲刚要领命离开,吴府的门只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 两排家丁护院,依次排开,那几个闹事的闲汉顿时后退,没入人群,剩下陈氏父子在门口跪着抹着眼泪。 吴启玉从门内走出,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大家纷纷噤声后退一步,他这才看向陈氏父子。 “快快请起。”吴启玉扶起两人,笑着说道:“我之所以闭门不出,不过是看你的诚心,如今看你对我家那孙女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也可放心把她交给你了” “真,真的么,真的么?”陈诚大喜,一时语无伦次,满脸惊喜之色。 果然如那婆子说的,富贵险中求。 第三十七章 允婚 周围纷纷议论开来,一些书生大声说吴老大人人品高洁,不攀附权贵,可为他辈之楷模。 吴启玉笑容越发和蔼,连连邀请陈氏父子进府。 待关上大门,吴启玉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众人在一小厅里坐下,仆从上了茶水,居然没有陈氏父子的。 陈氏父子顿时如坐针毡。 吴启玉慢慢喝了几口茶才冷声道:“我同意你家娶元娘,你们早日回去,准备准备吧。” 陈诚纳头便拜,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吴启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起身拂袖离开。 吴刚木着脸在后面说道:“等会你们吃个便饭再走。”说完就要离开。 陈琳赶紧上前拉住吴刚的胳膊:“吴总管,我家女儿在大小姐房里伺候,能不能让我见上一见,眼看两家就要成了亲家,她也要做小姑了,主仆在一起也不自在,不如放她回去,也好帮家里筹备婚礼。” 吴刚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你家姑娘已被许配给大少爷的小厮了,出了门的闺女和你们有何干系。” “可是,可是”陈琳想再说些什么,可吴刚却没听的兴致了,倨傲的说道:“我还有事,两位留步。” 说完大步离去。 待吴刚消失在拐角处,周围也没一个伺候之人,那陈诚气呼呼的小声道:“什么东西,等我成了吴家的姑爷,你们个个都得巴结我。” 陈琳一巴掌拍到他背上:“说话注意点,也不看在哪里,我们赶紧吃完饭,回去找媒人才是正事。本来想着让大小姐放了你妹妹,这些年她定存不少体己银子,也好拿出来你办婚事,最不济给她找个庄户人家,大官家的丫鬟,怎么也能要一大笔彩礼,可他们不声不响的把她嫁了,咱们却没得一分彩礼,这下想婚礼体面一点怕是难了。” 陈琳叹了一声,在一旁坐下。 “要不咱们把二妞卖了?”陈诚凑上去说道。 陈琳一脚踹了过去:“卖了二妞,田里的活让你母亲一个人做么?咱们不吃粮食了?” 陈诚拍了拍身上的灰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都是赔钱货,要不赶紧给她寻个人家,也好要点彩礼,不然我婚礼寒酸了,这吴家人如何看我。” “也只有这样了。只是田地……” “爹,放心,等我结了婚,那吴家大小姐定然会帮衬一二,咱们庄陈员外的女儿结婚,整整八百两银子的陪嫁,还有几十亩的田地,这吴家最起码比他强的多,最少八千两吧,到时咱们爷俩还怕没吃的。” “可那大小姐肯么?” “放心,昨晚……”陈诚附在他爹耳边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那陈琳显然有些难以相信,半天回不过神。 “你确定那是吴家小姐?如此不知检点,那堪为我家之妇。”陈琳涨红着脸生气的说道。 陈诚急忙上去捂住他爹的嘴,看了一眼四周,在他爹耳边说道:“就是她不知检点,才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以后嫁妆还不你我说了算。” 陈琳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本以为攀上大家小姐,教养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没成想居然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想想也是,一个人在庄子上长大,自然不知道羞耻是何物,以后需让儿子严加管教才是。 而此时祠堂的门也开了,陈氏跟前的宋妈妈快步走了进来,看元娘席地而坐,眼睛顿时一酸,福了一礼:“大小姐,我家姑娘病了,让我来请您去看看,老太爷已经同意了,请你快快随我去吧。” “她怎么了?严重么?”元娘立马起身,把书合上就出准备出去。 “大小姐不用着急,我家姑娘只是伤心过度,有些郁郁,我家夫人听说您和我家小姐颇为投缘,请你过去给大小姐开解一二,”宋妈妈低声说道。 “那我去拿药箱。嫂嫂手腕上的癣再治一次也该好了。”元娘出了院门,门口的护院已没了人影。 回了葳蕤轩,元娘先进了露珠的屋子,露珠还躺在床上,人也瘦了一圈,看元娘进门,眼泪又落了下来:“大小姐,都怪我,连累小姐被罚跪祠堂,我,我……”说着,就起身挨着床沿跪下。 元娘伸手上前扶住,笑着说道:“我今日不是出来了么,在里面难得能清清静静的看书。我去看看嫂嫂,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元娘又看了一下她的伤,青紫已消了许多,嘱咐了翠玉好好照顾,回屋拿了药箱跟着宋妈妈出了门。 出了角门,一个人影扑了上来,吓了宋妈妈一跳。 元娘一看,居然是陈和。 “小姐,小姐,您总算出来了,我听说你和少夫人都遭了难,也不知道找谁打听,就在这里等着,老天保佑。”陈和有些激动的说道。 宋妈妈立刻板起脸训斥道:“什么叫遭了难,小小年纪,不要胡说。” 陈和吓得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元娘走上前笑着问道:“我不是前天让燕娘给你钱,让你回家了么?怎么你还在这里?” 陈和左右看了一眼,拉着元娘向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道:“我走的时候那陈氏父子正在这门前闹,我知道他们住的那个村,就去打听了一番,那村里人都说那陈诚不是好东西,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天天游手好闲,还整日和一个寡妇混在一处,小姐千万别嫁给他。”陈和说完,摸了摸头,有些羞涩的笑着。 陈和的庄子离这很远,元娘看他有些破烂的草鞋,心里一热:“你跑这么远就为了说这个?不过你小小年纪如此聪明,以后一定会有好前程,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倒是你回去读书吧,若是钱不够过来找我。” 陈和看马车已经过来,知道她们要出去,赶紧从身上取下一个包袱,递了过来:“我会去进学的,这是我做的糖葫芦,给你和少夫人吃。” 元娘从荷包里取出一把碎银,想递给他,他却避开了,摆着手说道:“上次小姐已经赏我了不少了,我不能再要了。”说完人就跑了。 元娘笑着摇了摇头,宋妈妈放下脚凳,两人上了马车,打开陈和送的包袱,露出用荷叶包的几串糖葫芦,春末夏初,山楂已是不多见,那孩子居然用桑椹和枇杷做的,真是难为他了。 第三十八章 陈府 到了陈府,陈夫人迎到二门外,不待元娘行礼,便上前携起元娘的手:“好姑娘,你受委屈了,若不是你闹了起来,我家女儿受的苦我怎么能知道,你还治好了她的手癣,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夫人言重了,平日在府里,全靠嫂嫂照应。”元娘笑着回道。 “夫人带吴大小姐去厅里说话吧!”宋妈妈上前说道。 “我还是直接去看看嫂嫂吧!”元娘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女人讲究三从四德,不是天大的事定然不会和离,也不知道嫂嫂会不会怨她。 “好,好,那孩子这两天饭都吃不下了,人也生生瘦了一圈。”说起女儿,陈夫人就红了眼眶。 陈府占地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陈氏住的小院,陈氏正歪在院子里的一个躺椅上,听见有人进院,她起身看过来,的确清减了不少,面色也有些苍白。 “嫂嫂,你身体没事吧?可曾怪我?”元娘上前拉着陈氏的手急切的问道。 “傻丫头,怪你什么!我以前总是掩耳盗铃,如今总算是解脱了。还有以后咱们做不了姑嫂了,嫂嫂就不要叫了,若不嫌弃咱们以后做姐妹吧。”陈氏浅浅笑道。 “那最好不过,婉娘姐姐。”元娘话一出口眼眶就有些发热,这是吴府唯一对她好的人,若是两人生分了,她一定会心里难受的,如今看来倒是她白白担心了。 “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如何了。”陈夫人看女儿有了精神,也欣喜不已,怕她们不自在,忙带着丫鬟婆子走了,留她俩说说私房话。 丫鬟给两人上了点心茶水,婉娘就让退了下去。 元娘拿出包袱里的糖葫芦,婉娘立刻就眼睛都亮了:“陈和那小子还没走?”婉娘接过糖葫芦,轻轻舔了一口,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婉娘不过才双九年华,吴府家事繁杂,为镇住家里那些积年的老奴,每日都要装出老成的样子,衣服也多是深色,硬生生的扮老了好多岁,如今春光正好,她一身浅绿的交领襦裙,外罩一件颜色稍深点的如意大袖衫,头发随意披散着,容色虽不如二娘,但也另有一番温婉之色。 那吴尚真是瞎了眼,才会日日留恋花丛。 “听说你被罚跪祠堂了,今日就住我家,看他们能如何。”婉娘吃了两口糖葫芦就放下了,推过来一个荷花盏,里面盛着一糯米团子:“里面是千里香做成的馅料,很好吃的。” 元娘一尝果然是香味扑鼻,不由得又吃了一个,一时也没顾得上回婉娘的话。 婉娘向她身边靠了靠:“那个穷书生闹着娶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今日听说祖父当着众人答应了?” “你不是说千万不让我嫁刘堃么?来个书生不是正好。”元娘吃完,擦了擦手,拿起一盏茶。 “六王爷虽不好,可吃穿不愁,那个书生虽是露珠哥哥,可现在想来,却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宋妈妈就说过露珠月钱一发,他就来拿,一个男人,不知道自己挣钱养家,指望一个被卖出去的妹妹,真真是无耻之极。如今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想借你上位的,你可万万早做打算。”婉娘虽不在吴府,可在府里这几年,人心倒是收拢不少,那府里的事要知道也是容易。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要不要听听我那长兄怎么样了。”元娘放下茶碗,趴在桌上,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婉娘。 “我还管他做甚,总之我是不会回那吴府了,好姑娘,我还有个弟弟,要不,我让我母亲去提亲,换我来做小姑。”婉娘掩口笑道。 “这事不急,来来,你听我说完吴尚的事肯定高兴。”元娘站起来附耳在婉娘耳边说起吴尚的病。 “你说他接近女人就打喷嚏,流鼻涕?”婉娘有些不敢相信。 “我打他的时候,鞭子上用了一种毒,名字叫尺素,这种蛊毒对胭脂味特别敏感,以后不止是女人,就是男人若用了胭脂接近他,他就会毒发,要不了命,但对他那种人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元娘说完坐回座位,又吃了一个梅花状的点心。 “你,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婉娘点了一下她额头笑着说道。 “这是他的报应,本来想着这样他就不会沾花惹草了,以后就守着你一个人,你也少了许多烦恼!没想到我却是多余了。” “你有这个心思我已经知足了,可我真是和他过够了,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哪怕以后去道观做尼姑,也省的一天天被他磋磨下去。”婉娘有些难过,她从十六岁加入吴府,结婚不过半年,那吴尚就开始沾花惹草,要不是吴启玉管着,怕是姬妾都抬了十几房了。 整日说她貌丑善妒,她还不到双十年华,余生就这么忍下去,怕是生生的会被气死。 元娘看她有些黯然,知道她不免又想起了伤心事,笑着说道:“哎呀,真羡慕你有个厉害的父母,二话不说就要和离。” “那我让父亲想办法,你嫁来我家,这样我的父母就是你父母了,我们还能再做一处,你也省的羡慕了。”婉娘浅笑着把身前的点心也推了过来。 “你父母可敢再和吴家结亲?此时休要再提,来,把胳膊伸过来,我看看你胳膊上的癣。”元娘看了一眼点心没动手,再吃下去怕是午饭就吃不下了。 婉娘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若是和那吴尚和离,自然两家要扯破脸面,再去吴府求亲,父母定是不愿意的。 元娘笑着拉过婉娘的胳膊,癣已治了两次,上面的白屑已脱落,只剩一个红印了。 “等午饭过后再治一次,就差不多了。”元娘用手摸了摸,上面已没有生硬的感觉了。 “是啊,我最近几乎都不痒了,听我母亲说你给太后和屏姑姑开的药也极为灵验,我母亲最近也说有些不舒服,一会儿你也给看看。”婉娘母亲最近去了趟太后那里,听太后的口气对元娘十分欣赏。 所以今日陈夫人接元娘过来也是报着结交的意思。太后能入眼,自然不是一般人。 特别是宫中太医都是男子,女医数量太少,而且多为不识字婆子,顶多接个生而已。 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有什么隐疾,也只好忍着,所以就冲着元娘的医术,陈夫人即使和吴府撕破了脸也嘱咐女儿不要和元娘断了关系。 元娘对陈夫人印象颇好,没思索就笑嘻嘻的应下了:“看病没问题,不过千里香的点心需得一匣子做诊费。” “等我让厨娘写给你可好,回去让家里的厨房做给你。”婉娘也看出来了,元娘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吃。 “算了吧,你走了,我能吃上饭已是不错了。”元娘看婉娘露出伤感之色,怕她自责,于是急忙又笑着说:“我这不是想找机会来你家吗,家里的厨上我也怕她们做不好啊。” 婉娘一听才脸色好些:“那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多做点,你带回去。” 元娘忙点头答应,像一个偷着鸡吃的小狐狸。 第三十九章 母子 陈府的午饭做的极为丰盛,元娘不过一样一口,就撑的难受。 好吧,主要是她点心吃的太多了。 饭后元娘先给陈夫人诊治。 她自述最近几日,有些头痛,心悸,失眠,元娘看了她的舌苔和脉象,觉得又不太像虚证,便又问了饮食。 身边的妈妈一一说来,待说她家夫人有喝参茶的习惯,元娘心中一动,便问道:“陈夫人,你是不是以前还有腹胀,闭气的问题?” 陈夫人想了一下,说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每天就会腹胀,最近才好些。 元娘又细细的摸了两手的脉象,才说道:“夫人这个病不必吃药,只需莫再饮参茶便是。” “参茶大家都喝,为什么我反而喝不得?”陈夫人有些不解的问道。 “是药三分毒,人参也是一样,喝多了也会中毒,夫人先停服参茶一段时日,若是还不好,我再给夫人开方。” 陈夫人还想问些什么,婉娘却说道:“母亲,你听元娘的吧,她给太后和屏姑姑的病都治好了。” 陈夫人便不再言语。 待给婉娘诊治完毕,她起身准备回家,陈夫人和婉娘竭力留她,可她还是笑着辞了。 而此时的皇宫里,皇上刘均正对着太后紧闭的宫门叹气,他知道太后会生气,可没想到他过来求见了两次,都吃了闭门羹,这次怕也不例外。 “敲门吧!”皇上吩低声咐内侍。 内侍小心的叩了几声,不多时,屏姑姑走了出来,请安后说道:“太后身体不适,不愿见皇上,皇上先回去吧。” “母后可传太医了么?”皇上急问道,昨日太医给他平安脉的时候,他还问了太后的身体,说除了情绪低落,没什么大碍,今日一听屏姑姑说太后身体不适,他就觉得有些怕了,母亲毕竟是他最亲近的人,那日他答应吴启玉的确有些鲁莽了,为了这一件小事落了母亲的面子。 “不用皇上担心,已请过脉了,太后没有大碍。”屏姑姑看皇上面露急色忙低声回道。 “那朕进去看看可行?”皇上抬步欲进院门,屏姑姑退后一步拦在皇上面前:“容奴婢多嘴,皇上还是再缓两天吧,太后还在气头上,容我再劝劝,您和太后毕竟才是母子,哪有母亲真和孩子呕气的。” 皇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想了想才沉着脸回去了。 屏姑姑回到殿中,太后正歪在塌上,见屏姑姑回来,冷声问道:“皇上回去了?” 屏姑姑躬身答是,然后走到太后身边,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美人锤,跪着轻轻给太后锤着腿。 “这些事让她们做就是,你年纪大了,仔细跪的腿疼。”太后看着屏姑姑,皱眉说道。 玉屏从小跟着她,虽不是姐妹,可比姐妹还亲上几分,为了她,到了年岁也不愿出宫,所以平日这些粗活太后是不愿她干的,在这冷冰冰的宫里,多陪自己几年,比什么都强。 “伺候太后是奴婢的本分,难道年纪大了,您就嫌弃我不成。”一个小宫女机灵的搬来一个矮凳,屏姑姑起身坐下笑着给太后回话。 “当年陪我进宫的只剩你了,终于熬到这位置,本以为你我可以松口气了,可如今儿大不由娘,你说我这是何苦呢。”太后长叹一声,觉得有些憋闷,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经历多少刀光剑影才把自己孩子捧上皇位,本以为母子相得,以后至少能图个耳顺,没想到这才多久,就让她寒了心。 “太后,其实皇上这是想拉拢吴老大人呢。”屏姑姑坐在绣凳上散开太后的发髻,慢悠悠的通着头发:“吴老大人不愿意把孙女嫁于六王爷,皇上也不能硬来是吧?再说了皇上登基才两年有余,自然要稳住那些老臣,那吴老大人虽然不愿和六王爷结亲,可却答应送那二姑娘入宫,那二姑娘听说从小都养在老太太身边,在家里又是个得宠的,看来吴启玉一心想站皇上身边的。”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可怜堃儿那孩子,我也知道皇上忌惮他,可你看他回来这么久,没做过一件逾矩的事情,甚至还不惜自毁名声,娶个媳妇还给我玩心眼,挑来挑去,选了个不受宠的嫡女,即想全了皇家的面子,又省的皇上忌惮,可皇上却……?。”想起刘堃,太后脸上就带了些许笑容,深宫寂寞,也就只有刘堃常来陪她,常给她讲点外面的事,其他的皇子,在她面前像被绑住手脚了一样,木头人一般,无趣的紧。 “是啊,可六王爷毕竟带过兵,听说当年皇上派兵部的人去宣旨,那些小兵听说六王爷要回朝,个个都不听号令,出军营十里送他,所以皇上忌惮他也是常理,您就别和皇上怄气了,今日我一说您身体不舒服,皇上都急得赶紧让传太医呢,皇上大了,政事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您啊就原谅他这一回,别让母子两生分了。”屏姑姑看着太后已有不少白发,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啊,皇上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替他说话。”太后脸上的冷意慢慢消融,有些戏谑的看着玉屏。 “皇上知道错了,让您不生气了,这便是好处,您看可成。”玉屏通着头发笑道。 太后终于展颜笑了笑,闭目歇息了一会儿,屏姑姑本以为太后睡着了,手上力气越发轻柔,谁知太后又忽然开口说道:“皇上还是太年轻,谨慎过了头,他别的兄弟我不敢说,但堃儿却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当年那废后多次逼迫他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我和皇儿的坏话,他每次都能躲则躲,光装病就不知用了多少回,这才惹得那废后对他越来越不好,后来那废后事发,还是他用的苦肉计,让先皇才下了狠心。而我当年不过就是暗暗提点过他几回,让先皇指给他一个身边的太监而已。都说官逼民反,皇上若是对他防的太过,我怕是反而弄巧成拙啊。” “要我说牡丹眼看就盛放了,六王爷送来的厨娘手艺颇好,待明日让她把牡丹宴做来,您与皇上品宴赏花,细细和皇上说来,皇上定然听你的。”屏姑姑听太后语气有些松动,趁机进言道。 六王爷送来的厨娘,屏姑姑细细的看了,厨艺的确精湛,不止是牡丹宴,还善长料理一些南方吃食。 “就这样吧,一会你去给安排吧,这也是堃儿的孝心,他啊,自小就爱吃,厨娘定是厉害的。”太后翘起嘴角,想当年,别的皇子先皇一问长大要做什么,其他皇子不是要做将军,就是要做文人雅士,唯有七岁的刘堃要做厨子,以后做菜给皇上吃,惹得别人都笑他,但先皇却直说他有孝心。 “六王爷还爱美。”玉屏掩口笑道:“他手上那个疤,都来这里找您讨多少次的药了,一看那处疤就叹气,说破坏了他手的美感,真真是不像做过将军的人。” “那孩子,玉一般的人,不知道在那苦寒之地受了多少委屈。”太后叹道,皇家的孩子金尊玉贵,平日出门奴仆成群,只有堃儿孤身去了那极北之地一待就是几年,不过也好,躲过了那次劫难。 第四十章 解毒 夕阳西沉的时候,元娘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开门的翠玉欲言又止,元娘看向迎上来的燕娘也面有不安之色,便问道:“怎么了?我走后发生何事?” “露珠被六王爷接走了,接她的是老太爷身边的吴总管,说是六王爷亲自过来要的人,我看他也不坏,就没拦。”燕娘用手摸着衣角低声说道。 人刚接走,燕娘就有些后悔。 她本来是同情露珠的,可如今露珠那哥哥和元娘的婚事已定,燕娘私下觉得若是没有露珠的牵线,露珠那哥哥怎能如此大胆求娶,让元娘从一个王妃变成小村野妇。 不知不觉心里就带着些许怒气,所以吴总管过来接人时,她就不顾露珠的哀求,让王府的婆子把露珠带走了。 元娘停下脚步,脸一下沉了下来,这个刘堃,不同自己商量就接走露珠也不知是何意,以他好色的性子,那露珠怕是凶多吉少。 正在想着如何去见他,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年轻仆妇,翠玉忙去阻拦,没想到那女人直接在元娘面前跪下:“大小姐,行行好,救救我家婆母吧。吴妈妈说就你能救她了。”说完就不住磕头。 元娘这才知道女人是朱妈妈的儿媳。 今日已是二天了,想来那朱妈妈也吃够了苦头。 元娘什么都没说,拿起药箱,准备随那媳妇出门。 “那露珠……”燕娘想起露珠走时绝望的神色,就有些自责,如今看元娘也有些生气,她也得想法子补救才是。 “没事,等我回来再说。”元娘刚细细想了一下刘堃平日的做派,觉得外面的传言怕是有些不实,再说他一个王爷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弱女子,若是这样,舅舅也不会选中他。 元娘随着那媳妇来到府后的一处罩房,看到那朱妈妈时也吓了一跳,那朱妈妈脸肿得如脸盆一般,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了,见元娘进来,只是呜呜的低声叫着,也听不懂她说些什么。 那媳妇俯身上前听了一会,转身对元娘说:“我婆婆求大小姐救她,她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元娘没说话,掀开衣服看了看她身上,也同样都是肿的。 元娘也没想到那种毒那么霸道。 这是山上一种树的粉末做成的,大家平日上山都会避开这种树,若是伸手碰上,身上就会红肿,但一般不会要命。 那天晚上刘堃走后,元娘也没办法自己锁上门,就在那朱妈妈身上撒了这个毒,省的天亮后这婆子发现门没锁又生事端。 不过这个药第一次用,没什么经验,再加上当时手又抖了一下,药量可能也有些大了。 元娘从药箱用取出三棱针,用酒擦了擦她的十个指尖,在指尖处一一放出十几滴血,又拿出一个火罐,再她的肚脐和血海各拔了一个罐。 等元娘一番做下来,那朱妈妈的眼睛就已经有些消肿了,元娘留下一个药丸就回了院子。 那媳妇千恩万谢的送走元娘,回到婆婆房里。 那朱妈妈本觉得浑身像穿一件铁衣,元娘一番治疗下来,她才可以在床上动动身子。 她媳妇上前给她盖了盖被子,有些埋怨的说道:“如今大郎去办差了,若您有个什么好歹,让我如何跟大郎交待。您年纪大了,不行老夫人的差事您就辞了吧,要不是那晚上您守夜吹了冷风,怎会如此凶险,幸亏吴妈妈提点,这大小姐心又好,不然……” “不然我就去见阎王了吧,那大小姐好心?好心个屁。” 朱妈妈说话也清楚了许多,重重哼了一声道:“我这病莫名其妙的,怕是和那大小姐脱不了干系,那吴妈妈以前对大小姐多苛刻,平日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多少坏话,结果她那儿子手一断,就立刻转了性子,每次就向着那大小姐。大小姐能断了大少爷的手腕,自然能断那吴妈妈儿子的手腕,以后,你在杨姨娘的房里也要机灵点,没事千万别惹大小姐,左右她都快嫁出去了,可别像我一样受苦。” 那媳妇有些吃惊的看着婆婆,那大小姐虽面容冷了些,可一听婆婆求救,没耽误就过来了,小姐是主子,她们这些仆妇命如蝼蚁,就是眼睁睁的看她婆母死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婆母却又如此说那大小姐,她虽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信的。 但婆母的话又不敢反驳,只好低声应下。 元娘回院后,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吴妈妈过来传老夫人话,说元娘祠堂没跪够三天,让她继续回去跪着。 吴妈妈说完话就有些忐忑,上前低眉顺眼的低声说道:“求大小姐莫要为难老奴,我在祠堂里放了厚垫子,让厨房再多送些吃食。左右就剩一天了,大小姐来日方长,定然会苦尽甘来。” “你说的好听,我家小姐受了多少苦你们哪个看见了,我看你那儿子的手也别要了,我一会就去废了。”燕娘一掌拍在桌上,气呼呼的说道。 吴妈妈吓得脸一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真真是为大小姐说话了,可二小姐在一旁直说您的坏话,我人微言轻,主子吩咐什么我只有接着,求大小姐体谅。” “那杨氏母女这么快就放了出来?”元娘叩了叩桌子问道。 “前日少夫人走后,家里老夫人就又开始理事了,昨日她在老太爷面前说自己年老体衰,让杨氏帮她,老太爷只好应了,这才放了那母女出来。”吴妈妈看着元娘的脸色小心答到。 看来杨氏母女不得不防了,一出来就对付自己,真真是找死。 吴妈妈看元娘的眼神变得凌厉,更加不安,大少爷的手说断就断了,她儿子的手怕是要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她赶紧俯身叩头:“求大小姐放过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以后我定当做牛做马………” “算了,只要你不背后使坏,我定不会再动你儿子。”元娘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丝慢条理的问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咱们府上是否有个六指的圆脸的婆子?” 元娘已经问了宋妈妈,她没有一点印象。看来如今只好问朱妈妈了,她是府里的老人了,若她不认得,怕是无人认得了。 吴妈妈皱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我常给仆妇发月钱,若是六指自然能记得,再说府里招仆役六指的一般不会让进府的。” “你能确定?”元娘盯着吴妈妈,看着她心里发慌。 “老奴发誓真没见过。”朱妈妈又细细回想了一下,的没有见过,但又怕惹怒元娘,便又急忙说道:“要不我再回去问问?” “算了,没见过就罢了,你起来吧,我跟你去祠堂。”元娘站起身,向外走去。 燕娘赶紧跟上:“小姐,我也去和你一起跪。” 元娘停下脚步,让吴妈妈先出去,低声吩咐燕娘晚上去看看露珠:“你别翻墙进去,怕有机关,直接敲门就行,他不敢不让你进。” 燕娘笑着应了。 第四十一章 舅舅 祠堂里果然如吴妈妈所说,准备了垫子和吃食,点心都准备了好几种。 元娘吃完饭,活动了一会,闭目打坐。 二更刚过,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元娘睁开眼,有些生气,刘堃那混蛋翻墙这是上瘾了么。 门被轻叩几声,元娘没出声,准备晾他一下。 “如意,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元娘蹭的一声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站着她舅舅叶臻和侍卫白七。 “舅舅,你怎么来了,走之前你不是说有事要南下么?”元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叶臻,心里满是欢喜。 “进去说话吧。”叶臻抬步进了门,白七在后面笑着递给元娘一个包袱:“这是帮主带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欢不。” “就我舅舅给我带礼物了,你就没给我带?”元娘嘟着嘴看着白七。 白七笑着挠了挠头,有些羞涩的说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元娘这才笑着进了门,白七在身后关上门。 “舅舅,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以为要好几月才能回来呢。”元娘走到叶臻旁边,一边说话,一边翻看着包袱里的东西。 “坐下看吧,我给你带了个水晶球,其他的都是白七送的。”叶臻看她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由得想笑。 元娘拉过垫子,盘腿坐下看礼物,叶臻在一旁看着满屋的灵位。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冷。 他的五娘,死了连牌位都没资格进来,若不是想亲眼看见元娘去毁了这一切,他真想烧了这个地方。 “舅舅,舅舅。”元娘叫了几声,他才中思绪中出来。 “这是什么颜色的水晶,好漂亮。”元娘握着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圆球,左看右看,只是屋里烛火太暗,看不出颜色,不过这小小圆球里面居然有山川菏泽,在烛光下流光溢彩,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这是绿色的,待天亮了,你对着日头更是漂亮。”叶臻笑着缓缓说道。 元娘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又去看其他的东西,有一个九宫锁,一个香薰球,还有一个小盒子。 “这个盒子是你师傅给你的,他说今年艾叶长势颇旺,怕有瘟疫,就练了这避瘟丸,药物稀有,只得了几颗,这一丸专门给你的,你要收好。”叶臻用手叩了几下盒子,叮嘱她道。 “药丸舅舅有没有?若是没有就拿走,我年轻,不怕瘟疫。”元娘看也没看就把那丸药推到叶臻面前。 叶臻笑了笑,又把药推到元娘面前:“你师傅好东西能不给我?他在外行走,哪里不是我护着他,我可从来没收过他镖钱。” “这么好的药你有钱也买不到,可比给舅舅钱实惠。再说了他是我师傅,就是给你钱舅舅也不能要。”元娘嬉皮笑脸的看着叶臻说道。 “钱我可以不要,不过听说你准备住你母亲的院子,那你有空了找一本诗集给我。”叶臻正色说道。 “什么诗集?很重要么?”元娘看她舅舅如此郑重,便收起笑脸问道。 “一本手抄的,上面写有你母亲的小名蓁蓁,草头一个秦那个蓁。” “舅舅,我母亲和你名字一样?”元娘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的小名,她父亲从来只用五娘称呼母亲。 叶臻咳了两声,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听说你回来受了不少苦头,如何?可还受得了?” “都是小事,他们又奈何不了我。”元娘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都快被卖了,还奈何不了你!”叶臻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那陈家书生你准备如何对付?” “我给他下药了,赛神仙。”元娘笑得像一个小狐狸似的,靠近叶臻小声说道:“那药你也知道,我师傅的独门密药,他蹦哒不了两日了,不过您再帮我找两个人……” 烛光摇曳,叶臻的心仿佛被拨动了一下,眼前出现了儿时他和五娘在一起的样子,年少的她也是这样伸着头,总想靠近他,自己却总是红着脸,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似的,想接近她,又不敢,生怕唐突了她,就再也不理自己。 “舅舅,舅舅,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元娘看叶臻分了神,有些生气的叫着他。 “给你找一个状师和一个六指的婆子。”叶臻晃了晃头,努力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元娘的话。 “你不问问我做什么?”元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叶臻。 “不用,我相信你,三日内给你答复。”叶臻看着她笑语盈盈的样子,突然心里有些酸涩,若这是他的孩子,他愿意让她待在一个世外桃源,一辈子不让她受世俗之事烦扰,可她却是那吴家的孩子,生生逼死五娘的人的孩子。 想到此处,叶臻眼神一黯,眼前又出现五娘死的那一天,那满腔的愤恨和怒火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一旁的白七也察觉到了不对,盯着他,慢慢移到了他的身后。 “舅舅,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元娘看叶臻阴晴不定,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事。”叶臻深吸一口气,努力去看元娘的脸,那张像极了五娘的脸让他压下心里的暴躁,轻声对元娘说道:“听钱庄的人说你没去取钱,你才回来,上下打点怎么能少了银钱,白七。” 白七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荷包递给叶臻。 “这里面是三千两银票,我都换成小额的了,你拿去吧。”叶臻看也没看就给元娘。 元娘拿着鼓囊囊的荷包笑道:“谢谢舅舅,我正愁没钱给那刘堃呢,那天我承诺给他一千套冬衣和一百担粮食,再不给怕他要来要账了。” “我才给他过粮食,你可别养大了他的胃口,到时连你也吃了。”叶臻皱着眉说道。 “我知道的,不过就是听你说他养了不少孤儿,那边又是极为寒冷,每年冬天都会冻毙不少人,给刘堃的这些东西就当为我娘积阴德吧!你知道么,前几日在我娘院子里的花树下梦到她了。”元娘低着头,轻声说道。 叶臻看着她有些发抖的身子,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慰一下,可刚抬起又放了下来,放在了身后。 只有白七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紧握着,顿时如临大敌。 第四十二章 求治 一幕幕往事在叶臻脑子里闪过,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暴躁之意,站了起身。 “舅舅,你要走么?”元娘抬起头,眼里还有泪水在晃着,映着烛光,叶臻觉得再也无法停留了,夜色太暗,他总是把她认作五娘,忍不住想心疼她,想保护她…… 可仅剩的理智让他认清现实,他的五娘早已经死了,眼前之人是那个害死五娘的人的孩子。 害死五娘的人都该死。 叶臻拉起黑色披风的帽兜,让元娘看不清他的神情:“夜太晚了,你休息吧,若有事让燕娘去镖局给我送信,最近我就在京城。” “舅舅,你还是走吧,不用担心我,京城太危险了,是不是白七?”元娘虽然不舍得,可叶臻一向是官府缉拿的目标,虽然海捕文书上分辨不出样子,可这毕竟是天子脚下,谁知道有没有消息灵通之人告密。 “我听帮主的。”白七不错眼的盯着叶臻,并没理会元娘的眼神,元娘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白七的腿上。 “你怎么不躲?”元娘一巴掌得逞,还埋怨白七。 “好了,别让人听见了。我自己会注意安全,走了。”叶臻哑着嗓子说完就向外走去,元娘忙起身送他。 待目送他们跳墙离开,元娘看着一旁歪倒在地昏睡的仆妇,心中有些不忍,把她们拖在门廊下依偎着,自己坐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在她十二岁之前,她从来没见过叶臻,直到她母亲死了,她被逐出吴府,叶臻才出现他面前,虽然他不说,但元娘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和绝望,从此就把他看做了亲人。 远远传来几声蟋蟀的叫声,让夜色更加鲜活起来,元娘倚着柱子睡了过去。 叶臻带着白七疾走了一条街,白七看他呼吸粗重,便知道他忍的辛苦,赶紧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个药丸。 “帮主,您快吃药。”可不等白七把药递给叶臻,叶臻就伸出手掐住了白七的脖子,一双眼变得血红。 白七并没有慌乱,微微错身,一个胳膊在他肘上一撬,看叶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便急忙松开了手,又把药送到叶臻面前。 可没了制约,叶臻又一拳朝白七面门打了过来。 一瞬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白七怕他发狂后脱力,不敢纠缠,趁叶臻一个空隙,一掌打到他后脑上,叶臻就软了身子,白七赶紧上前扶住,把他背在身后,一步步的向一个胡同深处走去。 元娘靠着柱子眯了一会,等睁开眼,天光已是大亮,那两个婆子还睡得香甜,她去洗漱一番,回来时一个胖胖的婆子正揉着眼睛对另一个婆子说着闲话,元娘悄声站在柱子后面听着。 “我最近老睡不着,本想找郎中瞧瞧的,结果昨天睡在门外反而睡得香了,你说怪不怪?”那个胖婆子说道。 “就是,我也觉得睡得好,本来朱妈妈得了那怪病,下人们都说祠堂里不干净,她们都吓得不敢来,就咱俩个老实,上面也没什么靠山,不敢不来。可你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也没见有什么事啊,定是那朱妈妈平日做了不少坏事,神灵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惩罚她的。”另一个长脸高瘦的婆子附和道。 “那朱妈妈就不是个好东西,想当年夫人在时,就她在夫人面前装痴卖好,可夫人一走,她就赶紧把自己媳妇安置在杨姨娘房里了,如今还对大小姐这么苛刻,活该她被神灵降罪。唉,对了,我三天前守二门时看见杨姨娘身边的那个刘婆子偷偷给人东西,那人貌似是外院的护卫,给了好一大包东西呢?”那个胖婆子说道。 “杨姨娘如今帮老太太管着内院,她要是有什么阴私之事,看见了谁敢说什么,不过光天白日的私相授受,那婆子真是胆大。”高瘦婆子说道。 “就是,那婆子也是个厉害的,让厨房的马婆子用好酒把我袢住,可没成想我内急,酒没吃要上茅房,这才看见她们的勾当。”胖婆子得意的说道。 “对了,三天前,是不是那个书生闹着要娶大小姐那天?想来大小姐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回来了,本以为能嫁个达官贵人,没成想一个破落户闹了闹就成了婚事。”高瘦婆子摇摇头说道。 “就是,就是,想当年虽然夫人对咱们不怎么样,可她身边的那个妈妈最会来事,对咱们也好,动不动赏酒赏肉,如今老太太当了家,怕是又没油水了。”胖婆子苦着脸道。 “你就知道吃,到时误了差事小心一样了被卖了出去。”高瘦婆子不再理她,伸头看向祠堂,小声说道:“也不知道小姐醒了没,听说小姐会治病,我那孙儿小姐若是能给看看就好了。” “你那孙儿还没好?这都半年了吧。” “是啊,现在面黄肌瘦的,都两岁了,还瘦的像猴子一样,吃点饭她娘要喂半天,我都怕养不成。”说着说着那高瘦婆子苦着脸说道。 “要不你就去求求大小姐,昨日送饭的婆子说大小姐给那朱妈妈都治好了,你孙子肯定会治,大小姐一看就是菩萨心肠的人。”胖婆子一说,那高瘦的婆子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去求大小姐。”说完就向祠堂内走。 元娘从柱子后走出来,咳了一声,两个婆子这才看到元娘。 “大小姐洗漱去了?你看我两个睡的太死,都没去服侍大小姐。”胖婆子陪笑着说道。 “刚过来听说你孙子病了?要是想让我看就抱过来。”元娘没理那胖婆子,直接对那高瘦婆子说道。 那婆子喜出望外,忙要磕头谢她,元娘一把拦着,让她去抱孩子,那婆子便飞一般的走了。 第四十三章 肉脯 元娘走进祠堂,关上了祠堂的门,靠着柱子坐下,想着刚才那婆子说的话。 杨姨娘身边的婆子给外院的护卫东西,放了那陈家父子,让他们闹,搅了自己婚事,如果这条线对的话,怕是那六指婆子也是她安排的。 那杨姨娘人还关着,还能搞出来这么多事情,还真是好算计。 可惜那外院护卫怕是拿钱早走了,这婆子圆滑的样子也不会去作证,看来要让燕娘好好探查一番才是。 过了一刻钟,外面响起散乱的脚步声。 那婆子领着自己的儿媳抱着孩子过来了。 元娘一看心里大概清楚了几分,那孩子身体消瘦,头发发黄稀疏,脸上皮肤干燥,颜色白一块黄一块。 这明显是积疳之证。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那媳妇有些局促的对元娘说道。 “他多大了?得这病多久了,平日里如何饮食的。”元娘一边问一边看那孩子的肚子。 肚子有青筋,并且有些胀,这更验证了元娘的猜测。 “我家大郎两岁三个月了,我婆婆平日里最爱这个孙儿,平日里好吃的都要留着给他吃,有次得了一个水晶肘子,孩子爱吃,就一个人吃完了,从那以后就不想吃饭了,差不多半年有余了。”那媳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婆婆赶紧接着说道:“也看过不少大夫,可是每次开的药都灌不下去,就是勉强入了口,也要吐出来,所以这才求到小姐,求小姐一定要救救我家孙儿。”说完,那婆子就跪了下去。 “快起来,我不喜欢人跪。”元娘拉她起来,闭目想了一下,药不能入口,的却有几分棘手。 看来只能用针了。 “待晚上我从这里出去,你带他去我院里,我这里没东西。”元娘对她们说道。 “要不我去取来?”那媳妇颇为心急。 “要用针,你可能保证他不哭。”元娘抬眼问她,那婆子十分机灵,忙拉她媳妇说道:“小姐让你回去就回去,这里是祠堂,若是在这里吵闹,主子们听到了怎么办。” 那媳妇抱着孩子有些失望的走了,那婆子上前陪笑着说道:“我那媳妇不太伶俐,小姐别和一般见识。我姓田,在府里也没什么正经差事,平日里就是打打更,守个门。不过我那儿子却又几分伶俐,跟着吴总管跑跑腿什么的,若小姐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让我那儿子捎回来,他定然不敢推辞。” 这个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想来定知道不少事情,元娘便嘱咐她了几句如何养育孩子的事情,那婆子更是感激,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早饭过后,朱妈妈过来了。 那朱妈妈看见元娘上前问安说道:“大小姐,老夫人说你定了亲,也该安心备嫁了,让您回院子绣嫁妆呢。” 朱妈妈低着头不敢看元娘的脸,那书生分明是个泼皮无赖,可无奈老夫人满意,女子婚姻半点不由自己,就是再厉害又能如何。 本以为元娘会发脾气,朱妈妈都做好了随时后退的准备,可元娘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就拿起一块点心走了出去。 外面春光正好,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忍不住伸懒腰。 朱妈妈顿了一下,追上元娘低声又说:“让你出来时杨姨娘的主意,估计是想在你面前卖个好。” 元娘脚步顿了一下,后宅没了主事的,老夫人年岁见长,若是二娘一进宫,怕是她就成了吴府的控制者了。 一面背后对付自己,一面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求情,若是自己不知道恐怕还要承她一番人情,真真是好打算。 “大小姐,你去梳洗一番,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吧!你的嫁妆还在老夫人手里呢。”走出院子,朱妈妈借着行礼告退的机会,给元娘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元娘挥了挥手,走向自己的院子。 可一进院子,翠玉看见她,就上前支支吾吾的说道:“燕娘姐姐没见了,今日我叫她吃早饭,可她房里没人。” 元娘步子一顿,难道刘堃扣下了燕娘? “没事,我让她出去了。”元娘心里焦急,可面上又不能漏出半分,回了自己的房里。 元娘正想着如何出府找那刘堃要人,外面翠玉就说有婆子来找,说是自己脚扭伤了,好长时间不好,求大姑娘看看。 元娘叹口气,还是让那婆子进来了。 那婆子一瘸一拐的进了门,见到元娘满脸堆笑:“府里都说大小姐菩萨心肠,我们下人也没有多少钱财,买了点吃食,大小姐不要嫌弃。” 元娘正在药箱里翻找三棱针,也没理那婆子,治病救人本为了收买人心,何来菩萨心肠,她自嘲的笑了笑,拿起艾条和针走到那婆子身前。 “姑娘,我买的是上好的肉脯呢,姑娘要不先尝两块。”那婆子只顾着说自己的吃食,居然一句都不提自己的伤脚。 “不急,我先看看你的伤。”元娘有些不耐烦,燕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要尽快出府去找才行。 那婆子却自顾自的打开了那纸包,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元娘这才正眼看那肉脯。 “这里没别人,有话就说吧。”元娘看了一眼院子,翠玉正在扫地。 那婆子靠近元娘低声说道:“我家主子就让我带个口信,说小姐不用担心,你的人晚上就会回来。” “替我传话给你主子,若我的人有什么好歹,他也别想好过。”元娘松了一口气,人在刘堃那里就好,量他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但她还是忍不住出言威胁了一下,那日她说要给刘堃用尺素的时候,他强装镇定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好笑。 元娘微微的扯起了嘴角,那婆子看元娘心情颇好,就急忙把那肉脯推到元娘面前:“姑娘尝尝,这是我主子专门送过来的,以后若是姑娘想吃,知会我一声,我主子让人送来,小的姓林,现在在厨房采买,平日里给姑娘捎个小玩意还是方便的。” 元娘拿起一块放到嘴里,这次的肉脯加了些别的味道,带着微微的麻辣,要不是这婆子在,恐怕她能一直把一包肉脯吃完。 夜深人静,一边看书一边吃着肉脯,想想就觉得是一件美事。 “肉脯不错,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你的脚如何,用看么?”元娘吃完肉脯,用手帕擦着手问道。 那婆子嘿嘿一笑,在地上蹦了两下:“我正愁没法见到小姐,刚好昨日那朱婆子的怪症小姐给治好了,我就装着崴了脚,这才有借口过来。” “那你快些走吧,有事我就让翠玉娘给你传话。”元娘克制着自己想再吃一块肉脯的冲动,挥了挥手让那婆子回去了。 第四十四章 嫁妆 元娘梳洗了一番,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 本来做好了被晾上一番的准备,可没成想丫鬟一通报,里面就传话让元娘进去了。 杨姨娘站在老夫人身旁打着扇,看元娘进来,准备屈膝行礼,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我已经和老太爷和岚儿商量过了,过两年二娘就要应选,若是中选,她一个妾生的如何在那后宫立足,所以准备把你扶正,你这知根知底的,总比外面找的妥当。” 杨姨娘满心欢喜,可面上却不露半分,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谢谢姑母。” “真的么?祖母,那我以后也是嫡女了。”二娘本坐下下首瞪着元娘,可一听她母亲要扶正,就急切的跑到老夫人身边,满脸的兴奋。 “这话还有假!”老夫人笑着点了一下二娘的额头,一时三人其乐融融,元娘就像一个外人。 还是一旁的吴妈妈给老夫人上了一杯茶,打断了三人的默契。 就如戏唱了一半被停了锣,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元娘抚了一下衣襟,丝毫没理会老夫人的冷脸,屈膝行了一礼:“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嗯了一声算应了,一边的杨姨娘含笑上前说道:“大小姐这几日辛苦了,赶紧坐下。” “辛苦,我那孙儿才辛苦,她不过就被关上几日,可我那孙儿却还躺在床上,连伺候的人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小子………”杨老夫人恨声说道,可话没说完,就被杨姨娘拉了拉袖子打断了。 “姑母,你看大小姐都瘦了,您啊就体恤些,让她坐下回话吧。”杨姨娘柔声说道。 老夫人哼了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朱妈妈,朱妈妈搬来绣凳放在元娘身旁。 吴尚不能近女色这事不能声张,若是传了出去,吴家就成了全城的笑柄,等他伤好了,有的是机会去收拾元娘。 那陈家泼皮一般,元娘嫁过去,若是吴府不给她撑腰,她没有倚仗,自然会尝遍苦楚。 想到这里,杨老夫人的脸色就好了几分。 “去,把东西拿来。”杨老夫人抬眼对一旁的婆子说道。 不一会儿,那婆子带着丫鬟,端着一大摞红布进来了。 “今日那陈家就来下聘了,你岁数也不小了,也拖不得,今日这些布料你拿回去,嫁妆也该绣起来了。”杨老夫人低头喝着茶漠然说道,仿佛元娘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一般。 “恭喜大姐姐了,听说那家人房子还是靠你身边的丫头挣来的,若是姐姐嫁过去,那丫头是留在吴府给你继续挣银子呢,还是回去当你小姑呢?”二娘用帕子掩口笑着说道。 “不劳妹妹费心,倒是妹妹,祖父说要找个嬷嬷教教你规矩,看来妹妹是忘了。”元娘轻飘飘一句话二娘就变了脸色,气急败坏的想上元娘面前理论。 杨姨娘一把抓住二娘:“快给你大姐姐道歉,她这样说是为你好,不学规矩如何在那宫里立足,难道你也想嫁那穷书生?” 杨姨娘这话虽对着二娘说,可刺的却是元娘。 二娘眼珠一转立刻转怒为喜:“我规矩自然是要学的,大姐姐以后种田操持家务,自是不用学了。” 说完一甩帕子走到一旁的丫鬟身边:“大姐姐不看看出嫁用的布料?”她随意的翻了一番那堆布料,笑得十分肆意:“哎呀,大姐姐,这布料也太差了,我身边的丫头出嫁,我也会赏她一匹绫罗。也是,你嫁到那穷乡僻壤,好的布料穿着下地也糟蹋了。” 杨姨娘轻咳一声,瞪了二娘一眼,二娘这才住了嘴,在元娘的对面坐下。 元娘扫了一眼那布料,不过是些低等的缎子,一个乡下穷书生的媳妇,想来也正是相配。 “布料自是无所谓的,祖父祖母也不会亏待我,不然以后日子艰难,祖父祖母的脸上也无光。不过,”元娘顿了一下,正色说道:“既然我要嫁人,我母亲的嫁妆需要我查点整理一番,当年我离开时走的匆忙,也无暇拿那嫁妆单子,还烦请祖母体恤,到时候提点我一二。” 元娘话说完,她祖母就抬头板着脸看着她,元娘母亲的嫁妆她早就看做了自己的私房,自然不肯便宜那穷书生,还好,元娘没嫁妆单子,随意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 “嫁妆的事自是不用你担心,你安心绣你的嫁妆便是。”老夫人语气生硬的说完,便低头数着手里的佛珠,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姐姐是巴不得嫁出去么?这么快就惦记上嫁妆了。”二娘带着几分讥讽说道。 “自古以来,母亲的嫁妆都是留给女儿的,我母亲虽然不在了,可她的嫁妆却还在。你若是结婚,杨姨娘的嫁妆自然也是给你的。”元娘淡淡说道。 杨姨娘脸立刻白了一瞬,她嫁过来时,不过一个箱笼,里面装了几件不上台面的衣服,自然不能跟元娘母亲相比。 以后等她掌了这个家,谁敢再说她的出身,笑话她的女儿。 “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就不要出院子了,也不用来请安了,赶紧把嫁妆绣好才是正事。”老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元娘退下,今日那边的媒人已经过来了,早日嫁出去也省的她看着生气。 等元娘回了院子,翠玉看着那一摞红布苦着脸说道:“小姐,听前面伺候的姐姐们说,今日那陈家遣的媒人想把成婚的时间定在下月的月初,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了,我和燕娘不吃不睡,恐怕也绣不完啊。” “那布不用管,收起来吧。”元娘喝了一口茶水,不在乎的指了指一旁的箱笼说道。 翠玉有些迟疑,但还是顺从的把红布收到箱笼里。 而此时燕娘正陪着露珠正在马车上,看着还有些萎顿露珠,燕娘有些头疼。 昨日她进刘堃的家,没听元娘的话,只想着私下里见面劝一劝露珠,没必要闹的别人都知道,就习惯性的跳墙进了王府。 可进府不久,就被两条狼狗追进了一处死地。 第四十五章 上吊 若不是墨林及时赶来,自己不受伤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狼狗驯养的太猛了,就是受了伤还在死命的像她身上扑。 刘堃对她的到来丝毫没有惊讶,问了两句便把她送到露珠的房里。 露珠房里两个颇有姿色的妇人正守在一旁,燕娘心里十分鄙夷,这些定是刘堃的姬妾了,这刘堃有身份,有相貌,就是有些急色,露珠样貌虽好,可毕竟也是大少爷的人了。 露珠看她过来,犹如溺水之人看见浮木,哭求着要见元娘。 燕娘心里还是有些气愤的,若不是露珠,元娘怎么可能在那阴森的地方关好几天,每日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想到元娘只能躺在地下睡,燕娘就没好脾气,何况那露珠的哥哥还毁了元娘的名声,让吴启玉那老匹夫把元娘许配给他。 燕娘越想越气,元娘交待的让她嘱咐露珠安心住下的话,说出口就变得十分生硬。 露珠听了便不再言语。 燕娘以为她听进去了,去和刘堃辞行,人还没出门,下人便报露珠上了吊,还好那两个妇人去的及时,这才救了下来。 吊上去的时间不长,那露珠一踢凳子,门外候着的人便听到了,所以露珠还能哑着嗓子说话。 燕娘这才知道露珠出府后,听说了她哥哥闹着要求娶元娘之事。 她哥哥虽然求过她几次,让她从中牵线,可她从来没松过口,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觉得对不起元娘,反正自己已是残花败柳,就是进了王府,没人撑腰,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而已。 想着想着,便着了魔,用几根衣带把自己挂上了房梁。 刘堃知道后,传话让燕娘陪露珠回家。 燕娘搞不清刘堃的用意,但露珠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也不愿她真死到这府上,所以便留了下来陪着她。 一清早王府就派了马车送她们。 待马车进了村,村人都聚拢而来,如此高头大马,定是富贵人家,所以便纷纷跟着看热闹。 那陈琳陈诚正…满面红光的和几个年长之人寒暄,看露珠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你可是知道你兄长成婚特意送银子回来了?”陈琳扫了一眼露珠身后的马车,心里便有几分得意,嫁给一小厮怎么了,那可是吴家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回来能坐这么气派的马车,定是家里颇为殷实。 露珠想开口,可嗓子上的刺痛传来,眼睛一酸,泪就流了下来。 “哭什么哭,我要娶吴家大小姐了,哭的也不嫌晦气,带了银子就拿出来。”陈诚带着几分不耐烦,瞪了一眼露珠训斥道。 “好了,好了,闺女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先进屋说话。”姜氏赶紧拉着露珠进了屋,招呼众人坐下。 那年长几人语气恭敬的辞行,一个乡绅模样的男子走之前对陈琳说道:“你那三丫,今年多大了?要是年龄太小怕是不太好找人家。” “十四岁了,我那丫头整日在地里干活,身体壮实的很,你给找个有钱的人家,做填房,小妾也无所谓。”陈琳上前回话,说笑着送那些人出去。 露珠一听,猛然站起来看着姜氏:“娘,我爹什么意思,我记得上个月三丫才过12岁的生辰,我爹想干什么?” 一个个子不高的,蓬头垢面的女孩从灶房里冲了出来,满脸泪痕的开口喊到:“做什么,他要卖了我,让我做小,要是钱多怕是让我去窑子都行,你不是给兄长做的好红娘么,家里吃不完,用不尽,那为什么成个婚还要卖妹妹?” 从屋外走回来的陈琳听到后,走到那女孩面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燕娘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那女孩。 那女孩在燕娘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但眼神却是十分凶狠的看着她爹。 “你看你姐,回来坐着马车,后面跟着仆役护卫,我这是让你去过好日子,不知好歹的东西。”陈琳也不敢再动手,气呼呼坐了下去。 “好日子,你看我姐脖子上,你看那印子,还说她过的好日子,好日子能去上吊?”三丫口齿颇为伶俐,眼光也毒,一个照面就看出露珠脖子上的伤。 露珠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向下拉了拉领子,露出那处红印,梗着脖子说道:“我过得不好,我想去上吊,你们是不是根本不在意,你们只在意我拿多少钱回来,让我哥哥能娶上大小姐,可我今日告诉你们,休想,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们。” 露珠用手抿头发,理了理衣服,昂起头说道:“还有,我劝你们早点歇了娶大小姐的心,你们一心想攀附权贵,可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才是。今日三丫我要带走,她才12岁,跟着我为奴为婢也总比被你们嫁出去好。” 陈诚一听这话,立刻急了眼,指着露珠说道:“我娶那大小姐是那吴大老爷亲口许的婚,我斤两不够也轮不着你说三道四,你不过就是配了一个小厮,家里哪有你指手画脚的地方,你的嫁妆银子我还没上门讨要,你若是知趣,让那小子乖乖送过来,不然我去和那吴总管一说,让他差事都保不住。” “吴总管,你以为老太爷允了婚你就能在吴府横着走了,做梦,你连姨娘身边大丫头的脸面都比不上。”露珠一把拍下陈诚的手,冷笑着说道。 “你,看我不打死你,你以为你有脸面了,还不是配了个小厮?”陈诚伸脚就想踹露珠,跟着露珠的护卫拉了露珠一把,让露珠站到他身后。 陈诚看那护卫人高马大,若是踹过去怕也得不了好,忙想收腿,可另外的的那只腿却突然一软,跪了下去。 一个小石头落在地上,燕娘拍了拍手。 这个陈诚她早就想打了,看他想踹露珠就忍不住出了手,用石子打了他的腿窝。 那护卫拉过一把椅子,在陈诚面前大马金刀的坐下:“露珠现在已是六王爷府上的侍女了,和吴府没了关系,今日过来,王爷特意嘱咐我说让你们签了死契,还有这个丫头,我看着也顺眼,一起签了吧。” 那护卫指着露珠的妹妹说道。 燕娘听他声音低沉,说话声音也有些别扭,身形还有些熟悉,一时竟然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六王爷府上,那不是官更大了。”陈琳眼立刻亮了,上前讨好的说道:“这位小哥,你看我这两个闺女,模样也好,手脚也利索,你看给多少银子合适?” “我才不跟你走,我不要卖身,我要上庙里做姑子。”那三丫哭着挣扎着想从燕娘怀里出来。 “这是救你。”燕娘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那女孩疑惑的看着露珠,看她姐姐对她点了点头,这才没再挣扎。 第四十六章 丫头 “我家王爷说了,顶多十两银子,多了没有。”那护卫抱着胳膊说道。 “十两银子?哼,我这两个闺女最少二十两银子。”陈琳立刻变了脸,气呼呼袖子一甩坐下了。 “不愿意就算了,王爷也不是非要不可。你家的三丫这个样子,一两银子怕王爷都不会出。”那侍卫满不在乎的翘着腿,看着燕娘:“不签就算了,走吧,王爷明日还要宴请王学政,那王学政都下了几次帖子了。” 燕娘一看那懒洋洋的样子,立刻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分明是刘堃易了容,扮做侍卫的模样。 “是啊,我家小姐也等着回话呢。本想着王爷挥金如土,府里的丫鬟侍女整天能得赏赐,让露珠过去也好补贴一下你家里,如今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就让小姐自己做主吧。”燕娘不知道刘堃打的什么主意,但也知道刘堃肯定要坑那陈氏父子的。 陈氏父子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动心。 陈诚上前赔笑着说到:“这位大哥,你说的王学政是王子谦大人么?” “那还有谁,一般的人能入的了王爷的眼?”那护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陈琳也赶紧凑了上来,觍着脸说道:“听说那吴大小姐本是要嫁于六王爷的,如今她和我儿子定了亲,那六王爷能不计前嫌为我们引荐?” 那护卫看了一眼燕娘,有些迟疑的说道:“算了,你们不愿意就算了,天已晌午,我还要回去复命。”说完看了看天色,起身抬步欲走。 “别,别。”陈琳上前拦住那护卫,对着露珠母亲吼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给这位大哥做饭,诚儿,打点好酒过来。” “是,我立马去打,大哥你先坐坐。”陈诚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用饭时,燕娘是女眷,单独安置在内室用餐,但帘子外的声音还是透了出来。 外面陈氏父子殷勤劝着刘堃的酒,没几杯下肚,刘堃就开始和陈诚称兄道弟了,只听他大着舌头说道:“兄弟,我给指条明路,乖乖的把你家两个丫头上的死契签了,你家露珠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家王爷早就看上了露珠,等她去了王府,每日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您们也能沾沾光。” “那我家露珠去王府可能当个妾?”陈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村里那桃花就是给一个富商做妾,那彩礼都让人眼红,若是把露珠嫁到王府去,那王府随便给一些,也比那富商家里强的多。 “我家王爷没娶正室,太后娘娘发话不让纳妾。但我家王爷对露珠的心真是不假,你知道么,那吴家少爷想欺负露珠,结果王爷直接去打了那少爷一顿,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那吴大少爷还下不来床。再说了那吴家大姑娘的姿色平平,若不是露珠是她的贴身丫头,怎么会娶那吴大姑娘。”刘堃低声说道。 陈氏父子两人低头商量,想来是有些心动。 燕娘从屋里走出来,盯着那护卫恨声说道:“你别欺人太甚,我家姑娘姿色平平,你家王爷看不上,有本事你去我家小姐面前说。” “我喝多了,不知道刚说了什么。”刘堃摆了摆手,用手扶住额头,弯了弯唇角。 若是元娘听见估计自己会挨揍吧,那个刺猬一般的女人,虽然有些扎手,可最近每次想到她都会觉得开心。 “你一个奴仆,怎么和刘侍卫说话呢?”陈诚拉长脸,有些不悦的看着燕娘。 “我是奴仆,可我是吴大姑娘的奴仆,不是你的,你也配在我面前叫嚣。”燕娘看他摆出高高在上姿态就想揍他,不就是许个婚,就是元娘嫁于他了,元娘若是不乐意,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混蛋。 燕娘上下打量着他,这个陈诚一看就是个弱鸡,在她手上怕走不了一个回合,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日就杀了他,也省的姑娘费心。 想到这里,燕娘看向陈诚的眼就有一丝狠厉。 陈诚被燕娘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但又不想被那侍卫小瞧,壮着胆子叫到:“你算什么东西,等我见了吴大小姐定让她发卖了你。” 燕娘心一横,正想出手,刘堃却扑通一声坐在那地上,那陈氏父子忙伸手去扶他。 “今日喝太多了,我要走了,免得误了王爷的差事。”刘堃拍开那父子的手,自己扶着凳子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那我家两个姑娘?”陈琳低声下气的问道。 “愿意就签个卖身契,不愿意就算了,王爷也不缺这两个女人。”刘堃想门外走去。 “好,我签,不过能不能给我个王爷的拜贴,让我见见王学政。”陈琳沉吟片刻,咬牙应了。 “王爷的拜贴也是你能要的,你拿着拜贴过去,王学政还以为你是偷来的,我看还是待露珠进了府,伺候了王爷得了欢心,什么前程都有了。”刘堃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那若是王爷不给我说项,那我这两个孩子不是白瞎了。”陈琳有些犹豫,拉着刘堃不肯松手。 “要不明日你过去,让王爷传那王学政过来,当面引荐不就行了。”刘堃不耐烦的拂开了陈琳的的手。 “那好,那好。”陈琳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是好,直接见那王学政,多少人花多少钱都求不来的机会,如今却落在他的身上。 燕娘在一旁冷笑,卖个人情就换了两个大闺女,这刘堃也真是好算计。 尽管那刘堃说明日再把露珠和三丫送去,可陈琳像是怕他后悔,非要让刘堃把两个女儿都带走,银子也不收了。 等上了马车,那三丫把头发一束,脸上用手帕擦干净,居然长的颇像露珠,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坯子了。 看那三丫在露珠怀里,满脸不安之色,燕娘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孩子,刘堃府上她还心有余悸,但愿他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色。 这孩子还那么小。 “这个小丫头一定对你家小姐的胃口,要不等明日办好身契,送于你家小姐?”燕娘下马车时,刘堃在马上对她说道。 “奴婢谢王爷,要是小姐允了我自会去领。”燕娘俯身一礼,转身没入吴府后面的一个胡同。 第四十七章 病危 燕娘回到院里是元娘正在给那田婆子的孙儿治病。 元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受伤就点了点头,拿了三棱针走到那个孩子身边。 那孩子一见针立刻大哭大叫,田婆子和那媳妇按都按不住,燕娘二话不说,接过孩子,放在腿中间,按元娘的要求把他手掰开,放到元娘面前。 元娘在孩子手心内侧的四缝穴上一一点刺,田婆子一看流出来的是黄色东西,不由得有些害怕。 “大小姐,为什么孩子没流血呢?”田婆子伸头看着孩子的手问道。 “这孩子是积疳,所以这里刺出来的都是黄色的东西,一会我再开点消食导滞的药,回去吃吃就没事了。”元娘把孩子两手一一刺完,把里面的黄水挤了出来。 “回去后不准喂孩子吃饭,让他自己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就是不吃也无所谓,不要喂大鱼大肉和难以克化的东西,水果和寒凉的东西不要吃……”元娘把方子递给她,又详细交待一些服药的要求。 待那田婆子带着孩子走了,燕娘上来把事情经过说给元娘听。 “你没看见今天那六王爷,真心像个无赖,一文钱也没掏就买了两个大姑娘,真真是好算计。我先找点吃的,饿死我了。”燕娘跑了一天,午饭也没怎么吃,有些饿了,但满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吃的。 自从老夫人掌了家,她们院子别说点心,就是饭食都常有克扣。 “四姐,你吃这个吧。”元娘从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燕娘一看是肉脯,立刻两眼放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元娘看着一点点下去的肉脯,不由得有些肉疼,本来她想当做夜宵的,如今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时候找借口再见他一次,元娘看着肉脯发起了呆。 “小姐,你笑什么?”燕娘撕扯着肉脯问她。 “没事。”元娘摸了摸脸,拿出一本书掩饰自己的尴尬。 夜色如墨,可吴尚住的劲松院却灯火通明,吴尚在屋里大发脾气,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可身边伺候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男人,连个齐整点的小童都没有,满身的汗臭味熏的他脑门子疼。 吴刚一进屋,一个茶杯就摔到了他面前。 “你个刁奴,你操的什么心,我这病什么时候好?你去给祖父说,给我换大夫,给我找御医。”吴尚红着脸指着吴刚命令道。 “少爷,给你治伤的大夫就是京城里有名的跌打大夫,他昨日就说了,您躺在床上静养伤很快就好了。”吴刚陪着笑,躬着身子近前答道。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才多大,从此近不得女人,这不是让我当太监么?”吴尚拉着吴刚衣领,指着他鼻子说道:“去找我祖父,去啊,去让他给我找御医,还有,把陈氏给我弄回来,她想和离,没那么容易,老子就是做太监,她也别想好过。”吴尚一边说一边踢打,丝毫没给吴刚脸面,但动作有些说不出的僵硬,踢在身上也不太疼。 吴刚还是有些羞愤,平日里大少爷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不会大喊大叫,或者打骂奴仆,对他也从来是客客气气,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失态过。 吴刚看着屋里伺候的仆役如鹌鹑一般缩在一旁,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就想起昨日有人还在跟前告状说少爷对他非打即骂,有个还被他一个茶壶打破了头,血流了满脸。 吴刚以为只是少爷心情不好,发泄一番就是了,只是说让他们忍忍,今日终于轮到他自己了,才知道少爷这脾气变得真是有些古怪。 “少爷小心伤口,别扯开了。”吴刚也不敢还手,颇为镇定护住头脸,小声劝着吴尚。 吴尚打累了才住了手,在一旁喘息着说道:“去,把元娘那贱人拿过来,我也要好好打她一番出出气,那个小贱人,还以为祖父把她接回家,还是像以前一样么?做梦!今天看我不打死她。” “少爷,等你好了再说吧,老爷说了,等您好了什么都依着你,她毕竟也是女人,若她一近身,您病又犯了。”吴刚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元娘毕竟是主子,虽然在府里不受待见,也不是他能去拿的。 再说了,府里下人们都说元娘有神仙护体,那朱妈妈冒犯了她,一夜身上就肿得像个球一样。 更别说少爷欺负她身边的露珠,她逼着少爷发了个誓,结果说应验就应验了。如今少爷发怒,无非是怕自己真是受了天罚,有些恐慌,元娘若是真来了,怕受罪的还是吴尚。 “你个好奴才,是不是看爷不敢打死你。”吴尚一听他推脱之词,立刻两眼通红,满屋找着趁手的东西,吴刚看他的样子,知道再待下去怕真有性命之忧,忙向外跑去。 “你敢跑,看我不打死……”吴尚话没喊完,就听咕咚一声,屋里的仆人大叫着少爷。 吴刚回头一看,那一众仆从正围做一堆,他咬了咬牙,转身又进了屋。 吴尚正躺在地上抽搐,嘴角还有血慢慢流了出来。 伺候的人只知道叫喊,没一个人敢伸手去扶他。 “去,去,快去找大夫啊。”吴刚顺手拉过一个仆从踢了一脚,那人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吴刚跪下身子,手抖着去想把吴尚扶起来,可一接触,就发现吴尚的身上有些烫手,一时更是害怕,急忙催着仆役去叫吴启玉和吴岚过来。 吴启玉刚睡下,就听仆役来报,说吴尚病势危重,吓的衣衫不整就跑了过来,他到时,吴尚还在地下躺着,待仆役让开,他一眼看到吴尚嘴角的血,立刻腿脚发软,还是吴刚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大少爷只是刚抽搐的时候咬到了舌头,我已经让人请大夫过来了。”吴刚怕吴启玉吓着,把他扶到吴尚身旁。 吴启玉摸了摸吴尚的心口,感觉到吴尚心还在跳动,这才舒了口气。 第四十八章 蛊毒 等大夫来的时候,吴尚已经被送到了床上,但人仍在抽搐后的昏睡中。 那大夫在京里颇有名气,吴启玉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可等那大夫掀开衣服检查一番后,却是变了脸色,叹气摇了摇头说道:“令孙这是怕不太好。” 吴启玉一听就变了脸色,吴岚抓住那大夫,满脸的气愤:“不就是受个外伤,怎么可能会要了命,你再看看,是不是你诊错了。” “你们再去找几个大夫吧。”那大夫扯下吴岚的胳膊,拿起药箱就走了出去。 看着床上昏昏沉沉的孙子,吴启玉对着吴刚大吼道:“去啊,还不快去找,把京城的大夫都找过来,谁能治好,重金谢他。” 当夜,劲松院来来回回的都是大夫,但没一个人敢下手去治,甚至连个方子都不敢拿出来。 直到把荣养多年的一个御医,王老大夫请来,他仔细的问过发病的前因后果,这才试着开了一付药,吴启玉忙让人去煎来。 这王老大夫在宫里供职时和吴启玉颇有交情,看吴启玉满脸的焦急之色,便说道:“你孙子这病我是力不从心,不过给他开个几副药让他缓上几日还是可以的,这两天你还是再去找找看大夫。” 吴启玉长叹了一口气,满眼哀痛之色:“这病您都不敢下手治,想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可不一定,乡下好多郎中专门治这个,不过就是水平参次不齐,让下人尽快打听才是。”王老太医拍了拍吴启玉的肩膀,准备起身出门。 吴启玉忙上前扶,连声道谢送出院门。 临出院门的那一刻,王老太医突然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我听你说你孙子不能近女人这病有些蹊跷,刚想起来我早年在边疆游历听过一种蛊,那边的姑娘为了防止情郎看上别的女人,就会给那男人下这种蛊,若是有女人接近她情郎,情郎就不停的发喷嚏。” “你说我家孙儿中了蛊?”吴启玉虽有些难以置信,但心里却暗暗送了一口气。 中毒总比说天谴强。 这个怪病看了七八个大夫,都没看出问题,今日歪打正着,终于有个希望了。 “那蛊可好解?”吴启玉看王太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忙急切的追问怎么解蛊。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蛊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最好去找下蛊的人。”那王老太医叹了口气,他也就是听说过这种蛊而已,这一辈子连见都没见过,如何能治呢。 再说蛊这个东西颇为邪门,没有传承,很难窥得门径。 吴启玉立刻心里有了计较,看王太医有些疲惫,便让吴总管扶下去安排院落。 吴启玉带人出了院子,迎面就看到正在急急向这边来的老夫人一行。 “尚儿怎么样了?不是听说大好了么?”杨老夫人被大夫叮嘱后再也不敢再来这院子,昨日下人还报说伤口已结痂,没想到今日就成了这副模样。 杨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想进院,可没等进门就被吴启玉叫住了。 “带上婆子,去葳蕤轩。”吴启玉沉声说道。 “去哪里干什么?“”杨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事。”吴启玉有些不耐烦的拂袖离开。 杨老夫人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拂晓,吴启玉带人过来,门都没敲,直接让护卫踹开了门。 元娘正在院子里打拳,听到动静便收了招式。 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她祖父。 “祖父这是何意?”元娘镇定自若的问道,她刚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除了吴尚,再也没有人值得吴启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你兄长就快死了,你可满意了?”吴启玉咬着牙说道。 “一点小伤我想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吧。”元娘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汗说道。 “小伤,他都要死了还说是小伤。我真真是小瞧你了,你不但敢下手打自己兄长,还敢下什么蛊毒,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吴家?”吴启玉怒极,元娘看他过来,没有一丝慌乱不说,就是听见吴尚要死也没有一丝动容,如此心狠之人还真是容不得了。 “下毒?你说她给尚儿下了毒?”杨老夫人落后了几步,刚进了院子就听到吴启玉说元娘给吴尚下了毒。 她指着元娘,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当年我就说了,这个丫头留不得,她那次怎么骂咱们,说咱们吴家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现如今她是来报仇来了,还不快上去,打死她,打死她。” 她越说越激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后面的婆子赶紧上前给她抚胸顺气。 燕娘快步从屋里出来,护在元娘身前。 一众护卫看着吴启玉,等着他发号命令。 “好啊,你们打死我,吴尚的蛊就解不了,他这一辈子就别想碰女人。”元娘施施然在一旁的小桌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啜着。 “我孙儿如今都快要死了,你解毒了有什么用?我先打死你,也好为我那孙儿出口气。”杨老夫人喘息着想要过来抓打元娘,却被她身边吴妈妈拦着了。 “我的毒要不了命,只不过给他个教训,就是要死也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要赖到我头上。”元娘瞟了一眼她祖母,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来人,拿下她,”吴启玉看她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觉得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处,手一挥让护卫前去抓人。 “吴尚的病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上一救,若你们动手伤了我,恐怕那吴尚只能等死了。”元娘看了一眼围拢的护卫,对着吴启玉冷笑着说道。 “别信她的话,还是打一顿再说,不然她能尽心给尚儿治病?”杨老夫人恨声说道。 “你们信不信要是我掉一根头发,吴尚就只能死。”元娘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戾色。 “好,那你要什么条件?”吴启玉顿了一下,挥了挥手,坐在石凳上问道。 元娘也在他对面坐下,冷冷说道:“自然是保住我的命,我若救了他,你们不能动我,还要给我五千两银子。” “想的美,你……”杨老夫人一张口,吴启玉就瞪了过去,她吓的赶紧噤声。 “那要是治不好呢?”吴启玉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的清楚,看来克制的极为辛苦。 “自然是要杀要剐随你便。”元娘笑盈盈说道。 “那还不快去。”吴启玉站起身,就算同意了元娘的话。 等吴尚好了,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我还有一个条件,让六王爷过来做保。不然我把人治好了,你们却喊打喊杀的,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自保。”元娘却不急的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去请六王爷。”吴启玉咬牙切齿的对一旁人吩咐道。 自己孙子危在旦夕,这凶手却在这里讨价还价,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跟那陈五娘一起去了。 元娘看吴启玉同意,拿起药箱就跟着去了吴尚的院子。 吴尚已醒,只是脸色绯红,神情疲惫,看起来颇为虚弱,看元娘过来,不由得想挣着想蜷到被子里去。 元娘冷笑着掀起他的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四肢,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但下面又红又肿,摸起来还很硬,显然里面有脓了。 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想来要吃大苦头了。 第四十九章 蜜饯 “热毒入里,正气虚弱,不能托毒外出,唯一的办法便是割开伤处,清洗干净化脓之处,然后缝上。”元娘用帕子擦了擦手,冷声说道。 元娘心里其实也在嘀咕,她那天打的都是皮外伤,一般庄户人家养个三五天便差不多了,吴尚这伤显然碰了了什么不洁之物引起的。 她记得师傅说过,在乡下,有些穷人受了伤,没钱买药,便用香灰,泥土等去敷在伤口之上,但因为里面有看不见的脏物,致使伤口化脓,严重的话几天都能要人性命。 可吴尚受伤后大夫尽心看护,能碰到那些东西的可能性极小。 真真是有些怪异。 “小姑娘不要说大话,割开伤口,疼都会把人疼死,更不消说用针去缝了。你这样不是草菅人命么?”一个白胡子老头从门外进来,看着元娘有些不满的说道。 吴启玉自然是不放心元娘放手去治的,带元娘来的路上就让人知会了王太医。 那王太医一听有人能解蛊毒,便跟着仆役急忙赶过来了,正听到元娘说要割开挤脓之法,便忍不住出言反驳。 “我师傅传我一样密药,服下后便是割耳锯手也不知疼痛,所以我才这样说。”元娘看那老大夫慈眉善目,便恭敬的答道。 王太医一生行医,对医学一道颇为痴迷,一听元娘说道如此神奇之药,便激动两眼放光:“如此神药姑娘可能让我见识一二?” “药自然是不能让您看的,不过等我把药给他用上,您可在一旁看此药效果如何。”元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厉害的医家看一眼,闻闻味就能分辨出药的种类了。 “那出血怎么办,血流的太多人也会死。”王老大夫又继续问道。 吴启玉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他有些气急,孙儿躺在床上,病势危急,这两人却不急不慌。 杨老夫人本站在门外,看见元娘靠近吴尚,吴尚没有任何反应,就抬步进了屋,想看一眼孙子。 元娘本在和王太医说话,待看见时,她已经到了吴尚三步之内了。 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元娘赶紧后退。 吴尚的喷嚏声立刻一声连一声的响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杨老夫人满脸惊慌的退了出去。 眼看吴尚喷嚏打的快要晕厥,元娘才从荷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吴尚的鼻子下面,让他嗅了嗅,吴尚的喷嚏声这才停了下来,躺在枕头上不住的喘息。 吴启玉脖子上的青筋直冒,咬着牙问:“这是不是解药?” “自然不是,这个可以缓解他的症状。我需要先把他的病治好,才能解毒,不然他目前的身体状态,解毒怕是他承受不住。”元娘把那个东西放在荷包里面说道。 “那还不赶紧给他治。”吴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大声说道。 吴启玉一看他儿子气就又冲了上来:“让你在这里看着,你又去了哪里?” “我刚想到一处典故,准备写到书里,可怕记错了出处,就去翻了一下书。”吴岚有些慌张的说道。 吴启玉摇了摇头,这个儿子只知道读书写书,从来不关心身外之事,妻儿也从来不管不问,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儿女奔波,真是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 “元娘能治就让她治吧!总有一点希望是吧。”吴岚生怕爹骂他,有些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 “她要把你儿子的伤口割开,你也愿意?”吴启玉冷声说道。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吴岚急忙摆手。 吴启玉瞪了他一眼,看向王太医:“不知王太医怎么看?” 王太医摸着胡子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此事我不敢多言,毕竟我没见过此等凶险之法,还是你们商量吧。” “看他的样子,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再说了,六王爷还没来,你们慢慢商量,我先去吃个早饭。”元娘起身向外走去,丝毫不在乎身后吴启玉快要喷火的眼神。 待元娘吃完早饭,刘堃也来了。 吴启玉迎到院外,只见刘堃身后居然带着两个衣衫轻薄,妩媚妖艳的女子。 吴启玉一看就满腹怒火,可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好颇为生硬的上前寒暄:“辛苦六王爷跑一趟,都是我那孙女顽劣,非要六王爷来做保。” “无妨,毕竟前几日我和令孙也有些误会,他的病和我也有几分关系,今日前来特意带上两个美婢赔罪。病榻之上,有美人相伴,也是一大乐事。走,我先去探一下病情。”刘堃摇着扇子,笑着向院子走去。 吴启玉忙拦下刘堃:“王爷留步,我家孙儿病势凶险,大夫不让闲杂之人进去,我在偏厢设了席案,王爷先去坐坐吧。” 若是让刘堃带着两个女人进去,吴尚的命怕是真保不住了,再说了,当日吴尚发誓时刘堃也在,如今带女人过来,定是想看笑话,他不相信刘堃对他孙儿的病丝毫不知。 刘堃真是欺人太甚。 吴启玉暗暗咬牙,面上却陪着笑脸应付着刘堃。 刘堃试了两次,看吴启玉颇为坚决,便只好随吴启玉去了偏厢。 待酒菜上了桌,他看了一眼菜色,就有些鄙夷的说道:“这些吃食太过普通,你让你家厨子好好整治一桌精细的吃食,不然我可坐不住。” 吴启玉只好忍着怒气,让人撤下去重新做来。 “你去忙吧,对了,既然做保,我也得见见你那孙女吧,不然若是你们有什么纠葛,我也不好居中说和。”刘堃松松垮垮的坐在圈椅上,慢悠的扇着扇子说道。 “那是自然,一会儿我自会带她前来。请王爷稍等。”吴启玉话刚落音,正房又响起尖叫声,吴启玉也顾不上再和刘堃寒暄,急忙回到正房。 刘堃也趁机跟了上去。 只见那吴尚在床上又开始抽搐,元娘一只手正放下吴尚的嘴上,吼着一旁的仆役:“快帮我拿个帕子来啊!” 待一旁的仆役手忙脚乱的拿过帕子,元娘让那仆役帮忙把帕子塞进了吴尚的嘴里,这才把手拿了出来。 王太医年老体衰,这才反应过来,拿出银针,颤巍巍的给吴尚施针。 大家都去看吴尚的情况,只有刘堃看到元娘从吴尚口中拿出来的手不停的在甩,显然刚才咬的极疼。 刘堃掏了掏袖袋,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从下面递了过去。 元娘正在看着吴尚,刚才她和王太医在厅里喝茶,听到仆役叫唤忙跑到厢房,看到吴尚突发抽搐,怕他再咬住舌头,看了一眼周围,一时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便把手伸了过去让他咬住,现在想来真是有点后怕。 这样一个混蛋,舌头咬下来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报应罢了。 元娘看着自己带着两个深深牙印的手,有想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正在懊恼的时候,一只玉白的手从下面伸了过来,元娘这才看见了刘堃。 只见刘堃手上托着一个玉色的荷包,挑眼看着她。 “这是我府上新做的樱桃蜜饯,很好吃。”刘堃靠近元娘,低声说道。 他身上似幽兰般的香味传了过来,元娘脸有些微微发烫。 第五十章 饭菜 元娘似笑非笑看了刘堃一眼,却没接那蜜饯,转身去了外面。 这个刘堃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弱点,每次都会给自己带吃的。 刘堃也跟了出去。 元娘让仆役打来一盆水,仔细的洗了手,这才坐在凳子上,向刘堃看去。 刘堃笑着把荷包递了过去。 那蜜饯真是好吃,甜中带酸,又不像外面卖的甜的发腻。 “好吃吧,等这里事情了了,我让人再拿给你一罐。”刘堃看元娘吃的高兴,便莫名的也跟着高兴,好像比自己吃更开心些。 元娘却没搭他的话,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又起身去了吴尚的卧房。 吴尚抽搐已经停止,人像被抽干了一般瘫在床上。 吴启玉面色阴沉的看着他,吴岚也急的在一旁搓着手。 王太医取下银针,摇了摇头:“不能耽误了,不能耽误了啊,不然再来一次怕是……” “那就切吧。”吴启玉的话像从牙齿缝里出来一般,发红的眼盯着元娘:“你记得,他若是死了,你就陪葬。” “笑话,天子都不让人陪葬了,他吴尚何德何能,敢越过天子。”元娘正待开口,刘堃却嗤笑一声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六王爷,尚儿是她打的,如今伤成这样,她若治好了,我就放她一马,若是治不好,让她陪命难道错了么。让你过来,只是做个见证,若是治好我就放过这孽障,若是没治好,劝王爷也不要插手,不然闹到圣上面前,我也不惧。”吴启玉目光锐利的盯着刘堃说道。 “我都说了当日人是我打的,你们怎么都没人信呢?”刘堃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冷冷的看着吴启玉:“你看他死了我也去给他陪葬啊!” “我敬您是王爷,自是不敢。”吴启玉冷着脸答到。 “我是王爷,你们不敢,你们就会欺负她,一个没有任何倚仗的弱女子。可你们忘了,她也是吴家人,身上也流着你们吴家的血。”刘堃一抖扇子,正待好好上去争论一番,元娘却凉凉的开了口。 “你们再吵一会儿,他怕是撑不住了。”元娘此话一出,大家都赶紧看向吴尚,只见他脸色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 “那还不快点治。”吴启玉低声吼道。 “你们都在这里,我怎么动手?”元娘冷眼看像吴启玉。 吴启玉这才看见元娘已打开箱子,拿出一排小刀正在摆弄。 “让燕娘进来,其他人出去。”元娘拿出一个蜡烛,把刀在烛火上烤着。 “我能不能在这里看看。”王太医带着几分期盼之色问道。 “有您在这里坐阵更好。”元娘随口就应了,心里盘算着麻沸散的计量。 “去,熬一副独参汤。”元娘见燕娘进了门,立刻让她去熬药。 她自己闭上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日看师傅治这种病的情景。 白布,烧酒,止血散,麻沸散,银针,小刀,还有开水。 “来人,去给拿几个炉子过来放在外间,烧开水,快去。”元娘大声命令着门外的仆役。 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可被逼到如此地步,不得不拼一把了。 院子里,吴家众人聚在一起,仆役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主子有个好歹,连累了自己。 人群里一个二十多岁,一脸老实憨厚模样的仆从在不住的在擦汗,显得极为紧张。 二娘也跟着杨姨娘过来了,一进院子就听仆役说六王爷也来了,满心欢喜的想见上一见,却没成想刘堃就在偏厢里始终都没有露面。 直到元娘从屋里出来。 “已经结束了,不过命能不能保住还要看今晚。”元娘洗过手,有些疲惫的对众人说道。 “那你就留在这里,那也不许去。”吴启玉冷冷说道。 “吴老大人今天真让我开眼了,你们就算不把她当你们家人,好歹她也是医者,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么?”刘堃从偏厢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 不待吴启玉答话,刘堃又嬉皮笑脸的看向元娘:“吴大小姐辛苦,我这里已备下酒肉,请姑娘赏脸。” 此时已过午时,元娘已十分疲惫,一听说酒肉,便点了点头,走向刘堃房间。 “大姐姐真是好厚的脸皮,众目睽睽跟一个男人同屋吃饭。”二娘看刘堃出来,居然没有看自己一眼,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脸皮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元娘累极,懒得和二娘争吵,淡淡的回了一句,便进了屋,刘堃站在门口,元娘镇定自若的进了门,厅里饭菜的香味传来,两个美婢正从食盒里向外拿着饭菜。 想来那饭盒下面有什么机关,饭菜拿出来还是冒着热气。 吴启玉冷眼看了一下,就拂袖进了屋。 自己府上的厨子尽心尽力整治出来的席面,那刘堃也就尝了几口,如今巴巴的从自己府上送来几个食盒,却是给那元娘。 男人就是贱骨头,就算他贵为王爷,也是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二娘狠狠的盯着元娘,却不敢再出声,刚才杨姨娘已掐了她一把,提醒她是要入宫应选的人,如何敢再有期盼。 元娘坐下后,那刘堃却颇为乖觉,没有和她在一桌用饭,而是去了院子里喝茶。 八个菜,一个汤,个个都用了心思,元娘吃的极为满意。特别是一道春笋腊肉,真是又鲜又香,让元娘忍不住多吃了碗饭。 也许有一天她可以用钱把刘堃府上的厨子买过来。 元娘饭后一边净手一边想着,一旁婢女叫她她都没听到。 “小姐,王爷请你过去喝茶。”那婢女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元娘这才反应过来。 廊下几乎站满了仆役,元娘淡然在刘堃面前坐下,没有丝毫局促之色。 “你们府上的茶不错。”刘堃看她坐下,就斟了一杯茶放在元娘面前。 “王爷平日吃食这么讲究,府上用茶必然更是精良才是。”元娘尝了一口茶,不过是去岁的雀舌而已,放的久了,不免香味就有些淡了。 “我对茶叶什么不太讲究,自然能省就省了。”刘堃笑吟吟说道。 元娘却知道他话里有话,这是要债来了。 第五十一章 突变 卧房里,吴尚还在昏睡,王太医在正看着一包药粉发呆。 元娘临出去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会儿才给了他一包麻沸散的药粉,让他慢慢看,可他怎么也分辨不出来里面有何种药物。 吴启玉看吴尚的呼吸平稳了好多,便没有言语,让人看着门口,不让闲杂人等出入。 元娘喝了两盅茶水,便又进了房间,和燕娘一起用艾条把伤口一一熏灸。 “艾有温经散寒,行气通络的作用,但从来没有见医家用在外伤之上。”王太医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师傅在乡间行医,药物极为难得,但艾草却遍地都是,每家每户都会存上一些。若是外伤,农人们都是这样用艾一烤,便不会红肿化脓,所以我师傅处理伤口时便会如此。”元娘一边灸一边给王太医说着。 乡下缺医少药,艾草就是最好的良药。王太医久居庙堂,自然不会在意, 到了夜间,吴尚还好没有发热,人也醒了过来,还用了一些热粥,元娘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元娘又给他灸了一次,伤口已有结痂的迹象,吴尚人也有了些精神,王太医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个姑娘年龄不大,人却有几分本事。 刘堃也进来看了一回,待他看到吴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在想些什么,难的没开口。 王太医年纪也大了,这几日也颇为辛苦,吴启玉备了谢礼,让人送了回去。 待到晚上,元娘晚见看吴尚病情稳定下来,就吩咐仆役好好照顾,便回了院子换衣,歇息片刻。 刘堃也觉得吴尚已无性命之忧,一时半刻吴家也不会为难元娘,便留了一个婢女,也回了府。 到了夜半时分,外面忽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翠玉打开门,一个仆役就大喊起来:“大小姐,快快,大少爷不好了,让你快些过去。” 元娘听到敲门声就有不好的预感,已经在起床穿衣,听到那仆役的叫喊,心里一惊,头也没梳就跑向劲松院。 一进吴尚的卧房就吓了一跳,只见吴尚满身是血,吴启玉正吼着一旁的仆役,见元娘进来,仆役们都求救的看着她。 元娘顾不上看吴启玉暴怒的脸色,急忙上前掀开吴尚的衣服,那些被她打开的伤口已全部开了,吴尚虽然还有气,但已是面如金纸,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元娘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粉,把药粉一个个的撒在伤口上,然后让仆役用布按着着伤口。 接着又拿出一个药丸,想让吴尚咽下,可发现他却已经陷入昏迷。 “尚儿,我的尚儿啊!”杨老夫人的哭嚎声从门口传来,众人心里更加惶惶。 “参汤呢,快端过来。”元娘额头上已见汗珠,刚摸了吴尚的脉,已经几乎摸不到了,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了。 可她还得一试,幸好吴府不缺人参,她让人一直都备着。 不多时,燕娘分开人群,端了参汤过来,另一只手拿着鹤嘴壶,帮着元娘向吴尚口中灌药。 可吴尚已无法下咽,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药还没喂完,吴尚双手撒开,人已经停了呼吸。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吴启玉不敢相信的看着吴尚。 这个孙子,他的第一个嫡孙,也是他希望最大的孙子,他抱着一字一句的开蒙的孙子,虽然自己朝政繁忙,管教不严使他常在外厮混,可吴启玉总觉得这个孙子总有一天会改好,他年幼是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 可如今死的如此惨烈,让他怎么能甘心。 “去,去上宫里去找太医,去太医院,去找皇上,快去啊。”吴启玉推着一旁的仆役,急切的命令着,那些仆役都张慌着向外跑去。 “滚开,没用的东西。”吴启玉一把推开元娘,坐在吴尚床头,颤抖着手摸着吴尚的脸。 “爹,爹,尚儿怎么样了啊!”吴岚此时也衣衫不整的跑进屋来,苦着脸连声问着吴启玉。 吴刚上前摸了摸吴尚的心口,试了试鼻息,跪在吴启玉和吴岚面前叩头大哭道:“主子节哀,少爷已经去了。” 屋外的杨老夫人一下萎顿在地,仆役们也跪做一堆,低声哭泣。 王老太医不多时也赶了过来,吴尚的身体已经慢慢变冷,他拍了拍扔在呆滞的吴启玉,叹气道:“生死有命,节哀顺变吧。” 看吴启玉没有反应,只好叹气走了。 院子里杨姨娘已开始整顿仆役,一一分派治丧事宜,杨老夫人喝了碗参茶,才蹒跚走到吴尚面前,看见仍站在一旁的元娘,满眼怨毒之意。 “你这个孽障,看到这个样子是不是满意了,当年你外家差点牵连我们满门抄斩,如今一回来,我嫡孙又被你打死,你是不是满意了啊?”杨老夫人转身扑向元娘,燕娘忙伸手拦住。 “你这个丧门星,你和你母亲一样,丧门星。若是当年把你也勒死就好了,若不是你祖父念你年少,何来如此如此祸事。”杨老夫人嚎哭着语无伦次的骂元娘。 元娘本不想言语,吴尚的死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本不想要人性命,可却一步步的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可她听到她祖母说要把她和她母亲一起勒死时,怒气就冲了上来,冷冷的说道:“你们杀人天经地义,为什么我不能。世人都说父债子还,你的债我让你孙子还有什么不可。” “你母亲本就是陈家女,贱命一条,不死还会连累我们吴家,她能和我的尚儿比?”杨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我眼里,你孙儿的才是贱命一条。”元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够了。”吴启玉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满目血红的看着元娘。 “当年我一念之仁,让你活到现在,本想着如果你能将功赎罪,把你送到庙里,也可让你下半辈子安稳。可现在尚儿死了,你说过要赔命的,来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吴启玉苍白着脸,眼底满是悲凉之色。 话一落音,护院就从屋外进来,向元娘元娘围了过来。 燕娘一把推开杨老夫人,站在元娘面前,正待动手,一个女人从屋外跑了进来,也站在元娘身前。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想杀人就杀人。我家王爷说了,吴大小姐若是有一丝损伤,便去太后皇上面前参你们。”原来是刘堃留下的侍女,不知何时也在屋外候着,见事情不对便赶紧站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送官 “刘堃那小儿,好大的口气。我打死自己不孝子孙,就是到皇上面前也不惧。”吴启玉一挥手,护院就攻了上来。 本以为对方都是女人,拿下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却发现对方颇为厉害。燕娘力气颇大,出手又极为狠毒,一下手不是断人胳膊就是踢断腿,刘堃的婢女,看着娇小玲珑,居然使得一手好柳叶刀,身形灵活还速度极快。 两人左右护着元娘,配合居然的极好,几个回合下来,六个护院三个都挂了彩。 “去把所有的护院都叫来,若是伤一个贱人一千两白银,死了五千两的银子。”吴启玉看剩下的护院有些退缩之意,便大声对吴刚吩咐道。 场上的护院一听此话,就有人抽出兵器,不要命的向三人招呼过来。 好在场地狭小,屋里家具也颇多,对方的刀剑施展不开,听着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燕娘心一横,拼着自己的胳膊挨上一刀,一个闪身,制住了还坐在吴尚身边垂泪的杨老夫人。 “都住手,不然我扭断她的脖子。”燕娘大喝一声,众人这才停了手。 “你掐死我,我孙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杨老夫人被制住后,愣了一瞬,就用手扒着燕娘的手臂撕扯。 燕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一个手刀,劈上她的后脑,杨老夫人立刻晕了过去。 “你是不是也想杀了你祖母?”吴启玉对着元娘怒喝道。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你要非要杀了我,我自然也不会放过她。”元娘冷冷的瞥了吴启玉一眼,快步走向燕娘身边。 燕娘胳膊上的一刀,深可见骨,元娘急忙从药箱里拿出药粉,撒在燕娘的伤口之上,嘱咐刘堃的婢女用布用力按压。 接着元娘又拿出一个药丸给她祖母喂下后,挑眉看向吴启玉:“你知道我很多乱七八糟的毒药,我也给我祖母喂了一颗。不求你放了我,只是容我说几句话。” 吴启玉沉着脸,看着屋外围成一圈的护卫,点了点头。 元娘把她祖母交给刘堃的婢女,看了一眼燕娘的伤口,几句话的时间,燕娘胳膊上的血已快止住了。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叠白布给燕娘缠着伤口说道:“看见没,我的药这么快都能让人止血,可为什么你孙子的血却止不住?” 元娘包好伤口,站起身指着吴尚:“他的伤口我本来已用针线缝好,而且已有结痂的迹象,刚才我来看时,那伤口却被人用刀割了开来,还有他伤口化脓,我觉得也是有人做了手脚,给他伤上用了不洁之物所致。” 元娘拿起一个蜡烛照着一个伤口,用一个小刀拨开让吴启玉说道:“我划开伤口只是为了挤开脓包,破皮即可,可这伤口明显又被人划深了几分。”元娘看了一下,其他的伤口都是这样,不知道和吴尚有多大的仇恨,居然下如此的狠手。 “既然你觉得冤枉,那就去府衙分说如何?”吴启玉看着元娘摆弄着他孙子支离破碎的身体,心里如火烤一般,哪能听进去半句元娘的话?可老妻在她手中,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顺天府尹和自己交情颇好,待她进去二十杖杀威棒就能要了她性命。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可事到如今要什么脸面。 元娘低着头想了一下,顺天府自然不是好地方,可若是不去,吴启玉不计后果,让护院一拥而上,她们三人今晚都会折在这里。 权衡利弊后,元娘开口说道:“我随你们去顺天府,可六王爷的婢女和我身边的燕娘要放了。” “不过两个下人,让她们立刻滚。”吴启玉扫了一眼两人,在他看来都是命如蝼蚁之人,待元娘死了,想杀了她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婢女对着元娘俯身一礼,元娘扶她一把,那婢女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出去。 燕娘却泪眼婆娑的不肯走。 “去,快去白虎堂镖局找我舅舅。”元娘在燕娘耳边低声说道。 燕娘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白虎堂在哪里,可叶臻她却无比熟悉,有他在,自然会想办法救出元娘。 待燕娘一走,护院就上前捆住元娘的手。 “我把人放了,解药拿出来?”吴启玉冷眼看着元娘。 “我把解药给你,你就立刻杀了我么?”元娘却没有惊慌之色,笑吟吟的看着吴启玉。 “你把解药给我,我让人一刀了解了你,你也少吃点苦头。”毕竟是家丑,能捂住就尽量捂住为好。 “可我不想死,所以解药自然不能给你,而且你以为我只给我祖母下了药么?我来之前,让人在家里的水井里面也投了毒,家里水井这么多,你猜我在哪口井里下的?对了,我下的可不是立马让人的死的药,而是让人慢慢变成活死人的药。”元娘笑得欢畅,可满眼都是冷意。 “既然这样,那就去她身上搜。”吴启玉冷森森的看着吴妈妈和朱妈妈命令道。 “你小心点,我身上还有给你用剩下的毒,只要你碰上,我可就救不了你了。”元娘看着朱妈妈一脸凶狠的靠近,低声笑着说道。 那朱妈妈伸着手,却不敢摸下去,那次中毒的滋味太过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若是再来一次,怕是真没了性命,但吴启玉在身后站着,只好在元娘的衣服上做势拍了两下,什么也没敢向外拿。 还是吴妈妈颇为镇定,从元娘身上掏出了两个帕子和一个荷包,用手托着放在吴启玉面前。 那个荷包是刘堃给的蜜饯,还有几个元娘没舍得吃。 “我的解药从来不会放在身上,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元娘看吴启玉把荷包里的蜜饯倒在了地下,就莫名的火起。“你把我送到府衙,待我见到府尹大人,我自会把解药给他。”元娘看了一眼吴启玉,自己向门外走去。 吴启玉看元娘出了门,咬牙切齿的低声吩咐吴刚道:“马上把她送去顺天府,把状子亲自递给秦大人,还有,就说我说的,把她先打二十的杀威棒,再要解药。” 吴启玉盯着元娘的背影冷笑,她以为进了府衙能有一线生机,可却不知道那地方一但进去,就是有刘堃救她,她也要脱层皮才行。 吴刚带着几个护院领命前去,因为有同伴人挂了彩,那人把她丢进马车时也颇为粗鲁,元娘的头磕在车壁上,顿时有些头晕眼花。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到两刻钟就到了衙门,差役骂骂咧咧的开了门,看到拜贴,急忙把吴刚一行人迎了进去。 吴刚本想见秦大人交待一番,可候了一柱香的时间,秦大人才让人从后衙传话过来,说身体有些不适,明日一早再升堂问案。 吴刚只好给那仆役仔细交待了一番,急忙回去复命了。 第五十三章 看病 待刘堃赶到时,吴刚已经带人离去。 墨林看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刘堃,掂了掂手上的刀,低声道:“你看我们是去劫狱呢,还是先把那小子收拾了?” “我们就六个人,天子脚下劫狱,活的不耐烦了?”刘堃看着府衙的门,带着怒气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慌意乱,一开始答应娶她不过是个交易,但现如今一想起她心里就忍不住开心,还生怕她有个闪失。 虽然嘴上说为了寨子里的兄弟,可有好吃的总想着她,她吃的开心就比自己吃还开心许多。 “那你说怎么办?这吴大姑娘若是有个闪失,叶大当家怕是要断我们寨子的粮草了。”墨林叹口气说道。 “樱桃,吴大姑娘给你银票时她说什么了么?”刘堃心里着急,可越到这时越不能慌。 这个女人平时精明的不得了,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就不知道拖上一拖,好歹等一等他。 也不知道她在府衙里面如何,他虽然有个王爷的身份,可手中无权,去了也没人卖账,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当时我走的急,吴姑娘只把这个荷包塞到我手上,对了,她说王爷的蜜饯不错。”那个叫樱桃的女人从阴影后面走了出来,是刘堃放在元娘身边的侍女。 “蜜饯不错,不错有什么用。”刘堃忽然就发了怒,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樱桃半夜带着伤从吴府跑了回去,他就觉得有些不妙,生怕那傻女人真被送进了牢里,紧赶慢赶想来救她,没想到还是来的晚了。 那顺天府尹微末时是吴启玉一手提拔,现如今和吴启玉明面上没过多来往,但暗中却往来不断,说是吴启玉的狗腿也不为过,元娘若是到了他的手上,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劫狱肯定不行,顺天府狱卒众多,他手下可用之人满打满算不到十个,进去也是送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太后皇上先保住她的命。 “樱桃和金桔留下打探消息,墨林回去传书让楚雄挑五十个好手进京,我去皇宫。”刘堃沉声吩咐手下众人,说完转身便上了马,向皇宫飞奔而去。 “让楚雄带人进京?我没听错吧!”墨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堃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 “老大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话!”樱桃瞪了他一眼便和另一个女人离开了。 因为元娘夜半而来,秦大人舍不得被窝的温香软玉,就从后衙传话说天亮后再升堂。 离天亮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光景,衙差也懒得把人送到牢房,就把元娘带到班房候着。 顺天府天子脚下,晚上值夜的差役兵丁颇多,那些人多是没成家的壮年小伙,听说来个女囚,身份还不一般,一个个都伸头探脑的想进来看上一番。 “看什么看,想看回去找个媳妇随便看。”一个五十多岁,班头装束的老衙差磕了磕手里的烟袋,对门外的人吼到。 “老方头,我们不是娶不起媳妇么?要不你把你那小闺女嫁给我。”一个又瘦又小的兵丁嬉皮笑脸的说道。 “滚,想的美,你家里还没十亩田,还想娶我闺女。”老方头举起烟袋就准备打那小子,那人吓的赶紧缩在一旁。 但老方头刚扬起胳膊,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后面的人赶紧给他拍背。 “你这咳嗽时间挺长了吧?”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屋里屋外的人都看向元娘。 这个姑娘长发遮住了头脸,让那些过来看热闹的人颇为失望,但一开口,声音虽然有些低沉暗哑,可还是让人有些心里痒痒。 “你懂医?”老方头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元娘。 “宫里的太后都喝过我开的药,你说我懂不懂。”元娘此话一处,那些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能给宫里贵人看病的人能来这里?”兵丁甲明显不太相信。 “那可不一定,御医若是失了手,不也是一样没命,姑娘莫不是失手害了人命吧。”那个瘦小的官兵懒懒的说道。 “方班头,我劝你若是有闺女也不要嫁给他,免得害了你家闺女。”元娘盯着那个瘦小的官兵一会儿,转头对那老方头说道。 “你说什么?”那瘦小的兵丁一听这话,立刻有些怒了。 “我说你不能人道,不是个男人。”元娘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不已。 “你个小娘皮,成婚了么,知道什么是人道么?”一个三十多岁的兵丁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元娘。 那瘦小的兵丁伸手指着元娘,满脸涨红:“你,你……”,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三,滚一边去。”那老方头低声斥责道。 那叫许三的兵丁委委委屈屈的退后了几步。 “你怎么看出来许三不行?”老方头拿起烟袋,在嘴里吸了一口问元娘。 “他脚步虚浮,两眼无光,又胆小怕事,就是能勉强人道,也不能繁衍后代,不信你问他?”元娘看向许三。 后面看热闹的几个人涌了上来,有两个人笑嘻嘻的把手伸到那许三的裆下,想摸摸看。 老方头用烟袋磕了几下桌子,瞪了那几人一眼,这才安生下来。 “许三,有没有。若是有,我包给你治好,若是没有,待我出去给你十两银子,算我赔罪。你想好了,是治病还是要钱。”元娘笑吟吟的问许三。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许三才捂着脸点了点头说道:“我治病。”声音小的仿佛从牙缝里钻出来一样。 “我就说这小子不对,从来不敢和咱们一起尿尿,原来是不行。”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拍着许三的肩膀大笑道。 “姑娘给娃治治吧,他家就这一根独苗。”老方头咳嗽一声看着元娘说道。 这姑娘能一眼看出人的病,必然不是那些游方郎中可比的,反正长夜无聊,大家图个乐呵也好。 于是一众衙役兵丁纷纷围上来要看怎么给许三看病。 “是不是先把我松开,不然怎么把脉开药。”元娘伸出手,那绳子捆的颇紧,元娘的手腕生疼。 元娘看那老方头迟疑了一下,轻笑一声:“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老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衙差,那衙差忙上前松开了元娘。 元娘活动了一下双手,用手笼了一下头发,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从暗影地方走了出来,那些兵丁才发现人犯居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那些衙役兵丁顿时个个两眼放光,犹如一只肥羊进了狼窝一般。 元娘却自顾自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许三,那有许三有些迟疑的坐在元娘的对面,伸出手臂。 “你的病时间很长了吧。”元娘摸了摸他的脉,尺脉沉涩,寸,关两脉皆浮而无力。 “是挺久了。”许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什么症状?”元娘心里已有了计较,伸手要来纸笔。 “就是累,身上没劲,还老是腰酸腿困。”那许三想了想把身上的不适说了出来。 “你这是肾阳不足引起的,我给你开五付药。”元娘沉吟了一会儿,又看看他的舌苔,便低头写方子。 待方子写完,那老方头拿过去看了看,便点了点头递给许三:“我看着姑娘衣衫金贵,本以为你会开些人参,鹿茸之药,没想到居然都是些寻常之药。” 元娘冷哼一声道:“人参鹿茸虽好,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用的。普通庄户人家若动辄都是人参鹿茸,那不就只能等死了。” “是啊,我的病也吃了不少的药,动不动就让用参,可我们小门小户,一个参顶我家半年的嚼用,所以也就这样不好不坏的拖着,今日赶上了,姑娘也给我看看吧。”老方头看了一眼许三,许三赶紧起身让为位给他。 第五十四章 逃遁 老方头常年喝药,也遇到过不少大夫,不是让他用参茸,便是让他找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引子,刚看这个姑娘开的方药都是寻常,就算没用也费不了几钱银子。 “方班头稍等片刻。”元娘却没立刻给他把脉,而是抬头看向许三道:“我刚开的药你若吃的好,就再吃五付。等药吃完,我给你开了个药酒方子,你回去买些高粱酒泡着,以后每天喝上一大口,保你这辈子夫妻相得,子孙繁盛。”元娘笑着低头又写了一个方子递给许三。 后面那些人一听,便也动了心思,纷纷上许三手里抢那方子。 有个伶俐的凑到元娘身边挠着头问道:“那药酒我能喝么?我家那娘们总是笑话我时间短。” “可以的。”元娘点点头,那许三顿时就更惨了,直接被大家笑闹着按到在地,把泡酒的方子抢了过来。 “给我看看。”老方头一磕烟袋锅子,那抢到方子的兵丁立刻奉了上来。 “党参、熟地、枸杞子、沙苑子、蒺藜、淫羊藿、母丁香、远志、沉香、荔枝肉。”老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元娘:“老夫病久成医,那些大夫治这个病都是些海马,狗鞭,虎鞭之类,姑娘这方子都是些草木之药,真能治病?” 元娘笑了笑说道:“此方名为‘千口一杯饮’,服时一杯药酒做千百口饮之,并意守丹田,缓缓使药下行,有道家方术之意。有补肾、健脾、培补元气、填补精髓之效用。方班头不信,可以自己试一下。”方班头又看了一眼方子,顺手递给后面的人吩咐道:“去抄个几份,这个给许三。” 于是大家又闹哄哄的把方子传来传去,个个都生怕自己没有。 元娘接着看病,几乎一把脉,一看舌头,病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于是那些兵丁衙役有病没病都想让她看看。 待她看完,元娘面露疲惫之色,说想休息片刻,于是那班头便让出房间让元娘休息,自己带着人去外面守着。 不知什么花开了,传来阵阵幽香,大家都觉得有些困倦,不一会儿,居然一个个都睡了过去。 元娘听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小心的打开门,越过睡的正熟的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宫墙外,刘堃正站在门口,有些焦急的等着开门,今日没有朝会,宫门要到卯时初才开。 一阵马车声传来,停在了宫门的不远处。 有仆役扶着一人从马车下来,刘堃顺着马车的角灯一看,来人居然是吴启玉。一晚不见,他步履蹒跚,面容憔悴,一下子显得苍老了十岁不止。 吴启玉看见刘堃,冷哼一声说道:“不知王爷进宫所谓何事?” 刘堃轻笑一声:“那你来又为何事?” 吴启玉冷了脸:“大家不如开门见山,我自然是为我家那孽障而来。这事本不必惊动皇上太后,让人把那孽障处置了便成,但今日若是王爷非要闹到圣上面前,我自会奉陪。” “吴老大人此话就不对了,此事我已牵涉其中,若是元娘有罪,那我自然也跑不脱,所以今日进宫,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我自己辨上一番。”刘堃拿出扇子,冷笑的说道。 “当初王爷打我家尚儿我已不计较了,何必欺人太甚。”吴启玉双目如火看向刘堃。 “你在皇上面前允了我与元娘的婚事,可又变卦,你说谁欺人太甚?”刘堃啪的一声收了扇子,盯着吴启玉一字一句说道:“我刘堃好歹也是堂堂王爷,二娘你不嫁,元娘你又悔婚,你这是欺我太甚才是。” “那元娘和那书生有染,没想到王爷居然愿意做那王八。”吴启玉冷笑说道,他本来就没把刘堃看在眼里,他只要站在皇上一边,刘堃能耐他如何。 “那好歹也是你孙女,你说出这话来也不怕让人笑话。”刘堃心头火起,这吴启玉真真是无耻之极。 “笑话,那孽障六年前本就该死。若不是我去先皇面前交了陈清那些人的罪证,我吴家也早已被连累的满门抄斩,如今她害我孙儿惨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让我解恨,我还怕人笑话。”吴启玉怒极反笑,在微熏的天光下,透出一丝疯狂的意味。 此时宫门内响起兵士跑动的声音,宫门马上就要开了。 两人冷冷对视一眼,理了理仪容,在宫门口两侧站定。 门栓被人拔下,吴启玉向前了一步。 刘堃心中冷笑,吴启玉难道以为能跑过他? 宫门慢慢开启,吴启玉凑到门前,可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刘堃抬眼望去,薄雾弥漫,看不清来人,眼看吴启玉已进了门,刘堃想也不想的跟了进去。 皇宫不能奔跑,两人一路疾走,刘堃年轻体壮,稍一发力就把吴启玉甩到了后面。 刘堃知道皇上此时定在用早膳,便心存戏耍之意,走走停停,待到了皇上的寝殿门口,吴启玉已汗如雨下,气喘如牛,指着刘堃半天说不出话来。 内侍进去传了话,皇上果然让他们先候着。 刘堃拿出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看着吴启玉的狼狈,生出了几分快意。 候了不到半个时辰,皇上便传他们进去。 一进殿门,那吴启玉便大哭跪地。 “爱卿这是怎么了?”皇上刚接过内侍手中的茶水,还没入口,听吴启玉这么一嚎,便急忙放下茶碗询问道。 “臣,臣的孙儿昨日没了。”吴启玉伏地大哭不止。 “爱卿节哀。”待吴启玉哭了片刻,皇上才长叹一声说道:“朕记得你家孙儿正当壮年,为何突然亡故?” 吴启玉这才掏出手帕,胡乱抹了抹眼泪说道:“此事都怪老臣持家不严,我有一孙女,儿时体弱,放在乡下庄子上养了几年,前段时间太后要为六王爷选妃,我便把她接了回来。没成想,那孽障无人管教,居然养成跋扈的性子,在家里冲撞长辈不说,她兄长对她稍有不顺,居然在大庭广众面前鞭打长兄,致使她长长兄横死。”说道此处,吴启玉忍不住又伤心的眼泪鼻涕横流。 皇上一听便一拍桌案,站起身怒道:“前几日你还在为你那孙女说情,说她和那书生两情相悦,让我成全。今日又说她鞭打长兄,致使她长兄横死,这等女子不守妇道,不敬尊长,应该立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皇兄。”刘堃咳嗽了一声,皇上这才注意到他,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这么早来,难道和此事有关系?”皇上虽心里有些不满,但却一想起前几日太后给他说的话,就尽量放缓了语气。 太后说刘堃此人虽然吊儿郎当,心里却极有城府,且重义轻财,此人若在眼皮下面,赐些小恩小惠,他便是个安乐王爷,时日久了,便没了爪牙。但若逼他急了,离开京城,联系旧部,说不定就成了势,反而成了他的威胁。 想想自己这皇上做的着实憋屈。 “皇兄,此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这吴家元娘……”话刚起了头,就听人问道:“我说你这皮猴怎么这么早来,原来又是为了姑娘。” 皇上急忙迎了过去:“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一大早就听说吴大人和堃儿前后脚的进了宫,想着怕他们因为前几日悔婚事闹出了什么事端,就过来看看。”太后扶着皇上的手坐下,瞟了刘堃一眼,拉着脸问道:“这吴大人一把年纪了,哭成这样,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母后,这事说来话长,你听我细说。”刘堃跪行几步,靠近太后。 “起来说吧,跪着仔细腿疼。”太后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便让人赐坐,可吴启玉死活不肯,只是跪地哀泣。 第五十五章 首饰 刘堃却自己站了起来,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话一落音,那吴启玉就指着刘堃说道:“若不是六王爷也鞭打了我家尚儿,我家尚儿怎么会死?我顾忌皇家颜面,不与六王爷计较,只是让那罪首孽障抵命,六王爷却处处阻拦不知何意?” “你那孙儿白日奸淫元娘身边的丫鬟,难道还不能让她去质问一番?你孙儿对她言语辱骂,还想动手打她,难道不许她还手?太后已亲口承认我与元娘的婚事,我见她有难,上去帮她一把,难道错了?”刘堃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神情,沉着脸上前质问吴启玉。 “明明是尚儿身边的小厮干的……”吴启玉不甘示弱,昂首说道。 “够了。”太后脸色阴沉的对着两人低喝,刘堃急忙跪下。 这个元娘她本来颇为喜欢,医术又好,难得还没有世家小姐的娇气,可没回来几天,就把吴府扰的鸡犬不宁,如今吴府的嫡长孙命都没了,想来这姑娘也是有点能耐。 “皇儿怎么看?”太后荡了荡茶碗中的茶叶,抬头看向皇上问道。 “直接把人提到刑部吧,让陈良佐去审,好歹吴尚也是他的女婿,定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想了一下,慢慢说道。 “我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她若是有心害人,何必那么麻烦的去救他。再说了,她既然能把手伸到你孙儿嘴里防止他要咬伤自己,看来心里还是有几分慈悲心肠的,就是没救回你孙儿也罪不至死。”太后看着刘堃,沉吟了一会道:“既然你这么关心那元娘,不如你协助那陈大人查这个案子吧,皇上你看如何?” “就依母后所说,吴老大人年纪大了,歇息半个月再上朝吧。”皇上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吴启玉看刘堃大喜谢恩,气上心头,可事已至此只好咬牙忍着跟着谢了恩,但愿那顺天府尹手脚快些,已打死元娘了事。 待皇上吩咐内侍拟完圣旨,刘堃就急急的跟着内侍去往顺天府。 可刚出宫门,正待上马,樱桃却急急的迎了上来,刘堃心头一跳,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那个傻女人莫不是已经被弄死了吧。 刘堃想到此处心突然疼了一下,仿佛被人捏住了似的,他捂住心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樱桃看了一眼传旨的内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上前说道:“王爷新买的姑娘有些身子不舒服,闹着要见王爷。” 刘堃有些尴尬的转头的看着内侍:“你们先去传旨提人吧,我回府看看,不然又闹得不得安生。” 新买的姑娘,这樱桃也真敢说。 樱桃上前扶刘堃上马,借着马的遮挡,低声说道:“今日天亮后,府衙闹了起来,金桔姐姐进去探了一下,听那些兵丁说吴大小姐不见了。” 刘堃一听这话,正踏进马鞍的脚一下子踩空,若不是樱桃扶住,差点摔了一跤。 那个女人还不算太笨,居然逃出去了。 刘堃一下子觉得天都亮了几分。 可她能去哪里呢? 刘堃上马原地转了两圈,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此时元娘也颇为头疼,那顺天府的围墙颇高,借着树上去容易,跳下来她却崴了脚,但元娘不敢停留,趁着夜色,元娘一瘸一拐的跑了几个街巷,才找到一个背人的巷子。 拉开裤脚,脚腕已肿得不成样子。 天已大亮,街上渐渐多了起来,她必须找个安身的地方。 正想着去哪里的时候,一阵叫卖声传来,元娘心头一喜,走出巷子。 刘堃在原地转了几圈后,还是决定先回府看看,元娘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若是要找人庇护,一定会是他。 想到此处,刘堃的忍不住抽了马几下,让马跑的再快点。 那吴启玉若是知道元娘不见的事,也一定先怀疑他,说不定官兵已经去了。 等刘堃心急火燎的跑回府,一进门就把管家叫来问,管家说家里没人过来,也没任何动静,刘堃还不死心的在府里仔细的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死了心。 外面阳光亮的有些刺眼,刘堃啪的一声关上窗户,沉着脸坐在书房,想着元娘可能会去的地方。 “海捕文书已经贴在城门口了,外面也已经开始全城搜捕了。”墨林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 “你带人去城外找,我在城里找,不能再耽误了。”刘堃越来越心焦,带上墨林就向外走。 刚出府,一个卖糖葫芦的孩子就凑了上来:“公子,买串糖葫芦吧!” 刘堃此时哪里有心思买东西,看也不看就准备上马。 “公子,我家的糖葫芦特别甜。”那小子十分胆大,猛地跑过去拉住刘堃的马缰,墨林吓了一跳,上前拉住那孩子的衣领就向后拖:“你这孩子,赶紧走开,我家主子有事。” 谁知那孩子却及其倔强,怎么都不松手:“我家糖葫芦最好吃了,以前城里吴大小姐还请我去她家教过她呢。” 刘堃这才抬眼看他,这孩子果然有些面熟,可却想不起在何地见过他。 “那就买两串吧。”刘堃扫了一下四周,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探头探脑,看来他已经被盯上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那孩子递过来两串糖葫芦,刘堃伸手接的时候,手心多了一团被汗水濡湿的纸。 刘堃拿着糖葫芦催马便走,直接到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玲珑阁门口才停了下来。 一个长的颇为俊俏的男人迎了过来。 “王爷,请问……”话刚出口,就被刘堃沉着脸打断了。 “把新上的首饰都拿来看看。”刘堃把糖葫芦往他手上一塞,向内院走去。 那掌柜看着糖葫芦愣了一瞬,才忙吩咐伙计去拿首饰,自己放下糖葫芦小跑着去帮刘堃开了雅间的门。 “十六,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刘堃对那掌柜说道。 “是。”那掌柜忙收敛了笑容,正色答到。 刘堃一坐下,就忍不住打开手中的纸团,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是元娘的字。 “给我申冤,一万两白银。”墨林看刘堃脸色阴沉的仿佛滴出水,便小心翼翼的伸头看了一眼纸条,读了出来。 “老大,这吴大小姐出手真是大方,才给了我们三千两,这又是一万两,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墨林摇着头叹道。 “出去。”墨林的话让刘堃心里莫名的觉得烦躁,他想静静。 这个女人真是让他生气,他需要钱,可第一次觉得这钱挣的有些心塞。 刘堃从怀里拿出樱桃给他的荷包,这是元娘让带给他的,里面除了小额银票,什么都没有,想来这已是她的傍身银子了,如今给了自己,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 这女人生怕没银子,自己就不救她么? 刘堃把银票收好塞进荷包,刚出去的墨林在外说道:“王爷看首饰么?伙计给拿来了。” “进来吧。”刘堃把弄着荷包说道。 既然来了,做戏就要全套。 那掌柜托着一个盘子,满脸堆笑的跟着墨林进了房:“王爷,这都是匠人最近做出来的款式,您挑挑看。” “十六,你做生意做傻了,没见主子心情不好,哪有空看首饰样子。”墨林轻轻踢了那掌柜一脚。 那掌柜看墨林关上门,这才把首饰放在刘堃面前,直起身子瞪了墨林一眼:“知道为什么王爷让你当护卫么?” “自然是我武功最高。”墨林得意的说道。 “是你最没脑子,老大不放心你在外面。”十六轻笑一声说道。 “你说什么?”墨林瞪眼提拳就准备打十六。 “要打出去打。”刘堃冷冷说道。 两人交换了眼神,闭上嘴正色站在刘堃身后。 刘堃心里烦躁,起身便准备走,却突然看见那堆首饰里面有个金镶红宝石的珠花。 那个女人最喜欢红色。 刘堃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元娘含笑带上这簪子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跳加速。 第五十六章 大人 待那掌柜殷勤的把刘堃送出了门,店里的伙计才小声在后面在后面说道:“今日王爷怎么了,才拿了一支钗,还不是最贵的。” 那掌柜一把拍在那小伙计头上:“你懂什么,以前王爷买首饰不过装个样子,让他府里那些女人带出去给咱们楼做个招牌,如今买这一支才是他送心上人的。” 想起刘堃细细的看了那只钗的样子,那掌柜就觉得自己仿佛看穿了刘堃的心思,只有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才会如此郑重。 连盒子都选了最好的檀木,以前从来没见刘堃这么挑过,从来都是他拿什么是什么的。 “去,把杨师傅找来,老大的聘礼咱们得做起来了。”那掌柜摸了摸下巴,又加了一句:“去让杨师傅把我收藏的赤玉也拿出来,做上一对龙凤佩,快去。” 那伙计着急忙慌向后面匠房跑去。 刘堃出了玲珑阁,路上的行人太多,只能拉着马慢慢走,墨林看刘堃左顾右盼,知道他找元娘,便上前压低声音说道:“老大,我觉得她肯定躲起来了,官兵说不定马上全城搜查了,我要是她怕是一早就出城去了。” 刘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她身无分文,出了城也没地方落脚,说不定还留在城里。你让十六找人去盯那个卖糖葫芦的,那个卖糖葫芦的说不定知道她在哪。” “那你在府门口怎么不说。”墨林小声嘟哝到。 “你没看见门口有人盯着。”刘堃白了他一眼上了马。 “你去哪?”墨林看刘堃催马忙问道。 “我去刑部,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啊。”刘堃叹口气,一夹马腹,那马就跑了开来。 刘堃到了刑部,刑部正热闹,陈大人把那一班衙差都兵丁提了过来,那些人都是府衙的老人了,平日也没少和刑部打交道,丢了人犯,却一个个都面无惧色,还不停在吵闹。 “要不是陈大人来提人,我还在睡觉呢。你们知道么?我昨晚做个梦,梦到仙人治好了我的肩膀呢。”一个高胖的兵丁说道。 那高胖汉子走到陈大人面前晃着膀子说道“自从上次抓那个江洋大盗,那人用棍子我肩膀来了一下,我这肩膀都提不起来了,你看,今天早上,说好就好了。” “对啊,我我也梦见了,我的手腕上长了个包,不疼不痒,就是难看,那仙子在我手上捏了一下,那包就没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兵丁也伸手说道。 “就是,反正我昨晚没看到什么犯人送来,就在梦里遇仙了而已。”又一个兵丁说道。 ……… 陈大人被炒的头疼,一拍案子上的惊堂木:“住嘴,乱哄哄的成何体统,方班头,你说。” 那方班头想咳一声,清清嗓子,可突然感到嗓子的异物没有了,说出话来前所未有的利索。 “禀大人,昨夜我们没见到什么人犯,何来丢了人犯一说?”老方头上前叉手施礼说道。 “那吴家管家夜半带人犯过来,明明交到你手中的?本官一早升堂没了人犯,你们还敢狡辩?”府尹秦大人恼怒的说道。 “大人,我们接收人犯要在您的押签上签字画押的,请问大人可有发过押签?再说了那吴管家是何官何职?居然没有押签,私自逮人?”那老方头见惯了风雨,显然并不惧怕秦大人。 “你,你………”秦大人一时无法辩驳,面脸通红的指着老方头说不出话来。 这老方头年纪虽大,可却是府衙的老人了,他破案很有一套,且精通仵作之术,秦大人无数次想免了他差事,可一想到那案头那稀奇古怪的案子,那火气自然就算了。 “你们刚不是说昨晚有人治好你们的病,我知道那元娘擅医,你们莫不是被收买了放了她?”陈大人不满的看了一眼秦大人,对那老方头说道。 “都是兄弟们说笑而已,哪有什么仙子,都是这一群娶不起婆娘的光棍想女人想疯了,昨晚天有些凉,马尿喝多了,说了些荤话。”老方头呵呵笑了两声,那一帮兵丁衙差也在后面笑的有几分猥琐。 “总之,是你们丢了人犯,限你们三天寻回,不然让你们都回家种田。”秦大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那一群兵丁吼到。 “秦大人好大的威风,平日在审案就是如此?”一阵轻笑声传来,众人这才看到在门口的刘堃。 刘堃抬步进了屋,陈大人和秦大人忙从上面下来行礼。 刘堃扶起陈大人,坐在了秦大人的坐位上,招呼了陈大人坐下,拱手说道:“本案皇上特命我监审,你们也知道,以前我也没个正经差事,所以此事我定当办好给皇上一个交代,还请两位大人多多相助才是。” 秦大人气的牙根痒痒,可又不敢发作,勉强应了一声,站在一旁。 “既然是办案,自然要有苦主,那苦主来了没有啊?”刘堃打开扇子,靠在圈椅椅背上懒洋洋的问道。 “禀王爷,这案子是吏部吴老大人状告吴氏元娘杀了吴大人孙子吴尚一案,已让人去请吴家的人了。”陈大人转头对刘堃说道。 “既然是凶杀案,那可曾验尸,可讯问事发时现场的人的证词?”刘堃听陈大人一说,立刻来了精神,正襟危坐看着秦大人问。 “不曾。”秦大人硬着头皮说道。 “无凭无据那抓什么人犯,难道秦大人都是如此办案的不成?”刘堃目光如炬看着秦大人。 “那人犯是吴家亲自扭送过来,他们自然是查问清楚的。”秦大人有些慌乱的答道。 “若是人人都能定罪,那要你们府尹干什么,要刑部干什么?”刘堃冷冷说道。 秦大人脸上起了一层薄汗,他一早起来,早饭都没吃,准备升堂问案,想着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姐,上个夹棍,解药拿到手,再把人打死,没成想那差役们硬说没见犯人,正鸡飞狗跳的让人去找,那钦差就上了门,让把人移送刑部,吴启玉也刚好来府衙,一看这情况就气的脸色铁青,拂袖回府了,那钦差也面色难看的对皇上复命了。 此人犯若是找不回来,怕是皇上觉得他难堪大任,吴启玉也觉得自己办事不力,仕途想再一帆风顺怕是难了。 本想着都够棘手了,这又来个能通太后的王爷,明显着站在人犯那一方,秦大人此时眉头紧皱,恨不得得个急病,逃了差事。 “我听说顺天府的方班头对仵作之术颇精通,今日便随我们去吴府验尸,若真是能证明是那吴氏元娘做的案子,再去捉拿她吧。”秦大人正头疼的时候,刘堃却对那老方头发了话。 那老方头急忙应是。 “若那女子趁机出城跑了怎么办?”秦大人急急说道。 “你海捕文书都已经贴城门口了,她能跑到哪里去?”刘堃沉着脸瞥了秦大人一眼,秦大人有些心虚的低头不语。 第五十七章 验尸 海捕文书所通缉之人多是恶贯满盈之人,元娘罪还未定,就把海捕文书贴上?城楼,这秦大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一行人去了吴府,门口已挂了白色的灯笼。 吴岚满脸哀泣之色前来迎接,听了他们的来意,有些踌躇的说道:“各位大人恕罪,人死为大,尚儿已经不在了,若再翻动他的尸身,会搅他神魂难安。满府之人都知道是我那孽女做下的恶事,不用再做查证了,你们把她明正典刑了就是。” “此事已惊动太后和皇上,命我们查证清楚,难道你敢抗命?”刘堃面色不善说道。 “吴兄,我们两家毕竟还是姻亲,虽前段时间闹的有些不快,可我也不希望尚儿横死,此事皇上不说,我也会查证清楚,毕竟也要给我女儿一个交待。”陈大人上前拍了拍吴岚的肩膀,低声说道。 “那我要报于父亲母亲知晓,你们稍等片刻。”吴岚犹豫了一刻,还是不敢答应,转身出了厅堂。 陈大人看着吴岚匆忙跑出去的样子,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姻亲,学问倒是不错,就是事事不敢做主,遇到事情都要问问。” “吴老大人学问也是不错,可惜吴家如今后继无人了。”刘堃叹了口气说道。 “谁说我家后继无人,我不是么?”一个脆声声的声音传来,大家抬眼就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公子,一身麻衣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虽然眼下有些发青,可依不减其风华。 那公子抬步进了厅堂,行了一礼,昂首挺胸说道:“我是吴府的小少爷吴泰,给各位大人请安。” “久闻吴家小少爷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秦大人笑着打量着吴泰。 “秦大人不用拍马屁,我的名声我知道,等我考上状元,你再说这话也不迟。”吴泰居然没给秦大人面子,不冷不热的回了他。 秦大人有些讪讪的干笑了几声,低头喝茶,他在吴府见过这吴小公子几回,但每次吴泰礼数都颇为周到。 如今看来,这吴泰在书院狂傲的名声真是不假。 “世叔,我家仆役连夜去书院报丧,我回来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元娘从小乖巧听话,我不相信能干出如此有悖人伦的事,刚听父亲说世叔负责查问此案,那我可否看看元娘问上一问?”吴泰走到陈大人身前,躬身一礼说道。 “不必多礼。”陈大人起身扶起吴泰,苦笑了一下:“吴大姑娘从秦大人的府衙逃了。” “这,这,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从那府衙逃脱?是不是你偷偷处置了她,不敢言语。”吴泰显然是不太信的,瞪这秦大人,有些恼怒。 “小公子莫要血口喷人,此事皇上亲自查问,我生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秦大人有些委屈的说道。 “量你也不敢。刚听仆从说你们过来要查验我长兄尸体,我带你们过去吧。既然被人谋害,那总会有蛛丝马迹,望各位大人仔细查验,给我兄长一个交待。”那吴泰倒是利索的伸手请他们去后院。 “我们可要验尸的,你可敢做主?”陈大人没起身,摸着胡子笑着问吴泰。 “祖父母悲伤过度,现已卧床,父亲又不通俗务,家里除了我,还有能做主的么?”那吴泰镇定自若的答道。刚才他看父亲匆忙从这厅里出去,便上前问了缘由,劝了几句,他父亲便乐的交给他处理,自己回了院。 陈大人一听这话,这才站起来,请刘堃先行。 刘堃路过吴泰身边,笑着用扇子拍了拍吴泰的肩膀,吴泰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显然不认识刘堃。 刘堃却觉得有些开心,吴家终于有个为元娘说话的人了,以后有机会可以借交这吴泰一番。 一行人跟着吴泰到了灵堂,二娘和吴尚的几个姬妾正在守灵,一看刘堃过来,二娘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哀怨的看他一眼,曲膝叫了声王爷。 这一身白衣,加上泫然欲泣的神情,真是神仙看着也有些不忍,后面的两个衙差都伸着脖子想看个清楚,老方头踹了一个家伙一脚,那人才挤眉弄眼的退了两步。 刘堃今日却没那惜香怜玉的心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吴泰清场,二娘眼泪立刻滚了下来,委屈的随着丫鬟走了出去。 老方头不顾手下怅然若失的神情,立马让人把尸体从棺中移出,放在地上,打开自己的家伙就上前准备动手。 一见有刀有锯,那吴泰这才变了脸色,上前给那老方头施礼说道:“这位老丈,能不能不要破坏我家兄长的尸身,不然……” “我先验验再说,若要开膛破肚也不会在这里。”老方头手上没停,有些冷漠的说道。 只见他打开吴尚的衣物,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些愣了一瞬,这吴大少爷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能死的如此之惨。 吴泰毕竟没见过死人,有些害怕,想出去候着,没想到刘堃却出言让他留下,吴泰看那老方头用刀子拨弄着尸身上的伤口,顿时脸色发白,低着头。 刘堃一眼扫了过去,看吴泰的腿有些抖,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些公子哪里向他一样,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体早已是见惯了的。 想当年他才去边境时,大仗虽说没有,但常常有小队骑兵过来劫掠,有些村庄里男人稍有反抗就会全部被杀,女人和小孩子被抢去做奴隶,若不是他后来带人狠狠地打了几回,现在边境还不知道是何光景。 那老方头摆弄了半个时辰,这才用白布盖住尸身,拿了个册子上前禀报:“禀各位大人,死者前后受了三次伤,第一次是鞭打之伤,不过只在皮肉之上,要不了他的命。第二次是上次受伤的地方被割开,又被缝合上,而且有结痂的痕迹。但第三次就有些残忍,有人生生把那些缝合的伤口割开,所以才造成他流血过多而死。” “这么多伤口,若是生生割开他为何不呼救?会不会被人下毒,或者捂死?”刘堃想起昨日他走的时候吴尚已然清醒,伤口若被二次割开,这么多人伺候他,定然不会一无所知。 “王爷,人若是中毒,喉咙或者胃里用银针探上一探就能知道,若是捂死,身上会有挣扎的痕迹,我说他流血而死,是因为他身上尸斑太少,王爷请看。”老方头走到吴尚的尸身边,让手下的人翻过尸身,指着吴尚的背部:“我问过下人,他是死于夜半时分,离现在快四个时辰了,若是正常死亡,背部必然会出现大片尸斑,可他身上只有这一小部分,这种情况常见在打斗失血身亡的人身上,所以我才说他是失血过多而死。” 秦大人上前看了看,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他不叫喊呢?” “也许他中了什么厉害的迷香或者服了什么麻痹的药物,若是迷香就需要去房间去,看是不是还能闻到味道。若是药就需要打开他的肚子看看了,不过需要拉把这尸身拉回衙里。”老方头拿白布把尸体盖上说道。 “那就先去我兄长房里吧……若要拉走我兄长……还需要我祖父知晓。”吴泰有些吞吞吐吐着说道,显然刚才受了不小的惊吓。 五十八章 审问 一行人去了吴尚的院子,那老方头独自进屋闻了一圈,出来摇了摇头:“常用的迷香我都知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遗留下的味道,可这个屋里我闻不出来。” “那就剩一个可能了,被人喂了药。”刘堃摇着扇子说道。 “可让人无知无觉,任人宰割的药物非常少见,以前古医书上有记载,可已失传了很久了。”那老方头又摇头说道。 “那孽障就有。”吴启玉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扭头迎了上去。 吴启玉脸色有些苍白,被吴刚搀扶着走了进来,那会他一听说那元娘跑脱了,顿时气上撞心,强撑着回了家,刚到书房,就厥了过去。 还好吴刚机灵,叫了一个大夫,一早就在府里候着,看吴启玉不对,没敢声张就把大夫叫来,扎了两针,这才缓了过来。 可刚消停了一个多时辰,有仆役来说刘堃一行人正在验尸,于是吴启玉又心急火燎的跑去灵堂,见吴尚尸身还是整整齐齐的躺在那,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了吴尚的院子。 正好听见老方头说话。 吴启玉冷着脸越过众人进了屋。 元娘的药箱还在床头下面放着,吴启玉看了一眼吴刚,吴刚把那药箱拿到桌子上就欲打开。 “我劝你还是别动她的东西为好,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要命的机关。”刘堃靠着门框,懒洋洋的说道。 吴启玉瞪了刘堃一眼。 吴刚心头一凛,左右为难,这个大小姐的手段他也是见过的,现在府里的人还在隔壁的府里挑水喝,满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中了招。 吴刚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有些颤抖。 “等什么,一个药箱还能吃了人不成,快点。”吴启玉一声厉喝,吴刚只好咬了咬牙,去开那药箱的门。 不出刘堃所料,吴刚拉了一下没拉开,看着吴启玉面色如墨,只好咬牙继续用力拉,还是没拉开。 “我就说了不好开吧。”刘堃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吴启玉剜了吴刚一眼,冷声道:“废物,去让人拿斧子劈开。” 吴刚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太爷,老夫人的毒还没解,咱们府上的仆役昨晚也有人用过井水,若是劈了这箱子,把解药劈坏了,那怎么办。” 吴启玉皱起眉头,昨晚元娘说下毒后他立刻让人封了井,可昨晚鸡飞狗跳的,难免有仆役打水用了,今早就有两个仆役说身上难受,让吴刚带大夫去看了看,大夫也说不出来什么病。 此事闹得满府尽知,好几个签活契的仆役都给吴刚说了想走的意思。 吴老夫人更是让人头疼,从昨晚到现在,还在昏睡,大夫药也用了,针也扎了,就是没反应。 “让你去请王太医怎么还没到?”吴启玉一想到此事就觉得头疼,想着王太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是什么毒药。 “一早就去请了,可他孙儿说王太医这几日太过辛苦,需要歇息半日才能过来。”吴刚战战兢兢的说道。 “既然这药箱打不开,把那天的照顾的仆役过来问吧。”陈大人看吴启玉几日不见,已头发花白,心里颇为有些不忍,毕竟以前两家也常来常往。 何况死的人还是他的女婿。 吴启玉只好对吴刚摆了摆手,颓然坐在圈椅上。 吴刚把最近所有在房里伺候的仆役都找了过来,在院子里候着。 那天晚上房里伺候有四个人,陈大人让他们先上前问话。 当夜两人在房里伺候,两人在外面值夜。 两个房里伺候的仆役昨晚就被看管起来,被带出来的时候都是抖着腿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知是死路一条了,本以为今日提出来是要被打死的,可听有官员来传问,进屋那两人就扑倒在地,嘴里直说冤枉。 陈大人把茶盅重重一磕,那两人忙噤了声。 “你们把当晚发生的事说一遍,想清楚再说。”陈大人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 两人都欲开口,刘堃指着一个黑瘦的仆役说道:“就从你家大小姐走后说。” 那仆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磕磕巴巴的开了口:“奴才叫七喜,那天晚上,大小姐走后,大少爷精神还不错。” 七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天晚上少爷精神好的不得了,大小姐走后,少爷还骂了大小姐了一刻钟,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晚上睡前我还喂了他一碗米粥,就是他直嚷的身上有些疼,喂粥的时候还骂了我几句,说我伺候的不如那吴三保尽心,让我把他叫过来,可我去后院的杂役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吴三保是谁?”刘堃突然插话问道。 “是以前外院的一个杂役,去年才进的府,最近这院里人数不够,所以才调了过来。”吴刚上前说道。 “他不爱说话,做事却仔细,给少爷换药,擦洗都是他做,少爷打骂他也不生气。”另一个仆役小心的说道。 “知道了,继续吧!”刘堃用扇子拍了拍手说道。 七喜便继续说道:“少爷吃完饭,我给少爷擦了手脸,就准备歇息了,我本来不想睡的,到子时的时候还喝了点凉茶提了提神,可还是趴在桌子睡着了。”那仆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吴启玉拿着茶盅的手骨节都已发白,这些贱奴,若不是他们睡了过去怎么会有如此的事。 “你醒了后就看见吴尚快死了?”陈大人继续问道。 “那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的特别死,外面的人进来换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叫喊起来,我才醒了。”那仆役低声说道。 “那你呢?”刘堃抬眼看向另一个仆役。 “禀大人,我和七喜一起的,他睡的时候我不知怎么也睡了过去,中间也没醒。”那仆役抖如筛糠说道。 “把那两个值夜的叫来。”陈大人看了一眼吴刚。 “说说你们怎么发现吴尚要死的?”看那两人小心翼翼的跪下,陈大人开口问道。 一个仆役颇为镇静的上前说道:“最近大少爷身体不好,所以夜里房里都会留两人,院里也有两人跑个腿,做个杂务,所以我们都是四人一组。吴总管就是怕屋里的人睡过去,就吩咐我们一个时辰进屋去看看,结果丑时二刻,我进房里看他们都睡了,上前想拍他们起来,可突然滑了一跤,手不小心碰着少爷的床,却摸了一手血,这才叫喊起来。” “那你们在外面睡了没?”刘堃窝在圈椅里问道。 “没睡,肯定没睡。”那两人都摇的如棒浪鼓一般。 “那你们可见过什么人来?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刘堃看他们不似做假,便继续问道。 “没有,没人来,也真没听到过动静。”两人又是一致的摇头。 陈大人起身看了房屋一圈,窗户都是在院子一侧,若是有人偷偷进来,就算不走门,也要进窗户进去。 若是门外两人都醒着,人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陈大人有些头懵,看了一眼老方头:“麻烦当班头辛苦一下,看看窗户上有什么蛛丝马迹没?” 老方头躬身应是。 第五十九章 求救 老方头打开所有的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没找到什么线索。 “那天你喝的水的水壶何在?”老方头突然问七喜。 “就是桌上放的那个。”七喜抬眼看了看,指着桌上的一个白釉莲纹茶壶说道。 老方头打开盖子,仔细的闻了闻,又倒出一小口水,仔细的品了品摇了摇头。 “这水壶你们可动过?”老方头看着几个仆役。 “你可是怀疑有人在水里做了手脚?”刘堃摇着扇子问道。 “是,我觉得这两个仆役就是睡也不应该睡那么死。”老方头答道。 “就是,这水一定有人做了手脚,我平时晚上睡觉就很轻,有个动静立马就起来,从来没睡这么死过。”另一个值夜的仆役急忙说道。 “可这水明明没问题。”老方头皱着眉头说道。 “那晚上发现少爷病重的时候,房里来了好多人,说不定有人趁机换了里面的水。”七喜急急说道。 若是有人谋害少爷,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就是有人换了水,可在案发时,这个院里一共只有四个人,一人在外面就没进屋,那么剩下你们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刘堃冷笑着说道。 那三人磕头如捣蒜,都说自己不会杀人。 “那就是说元娘不是凶手了。”吴泰突然出声。 吴启玉大怒道:“就算她不是凶手,可你兄长若是没被她打伤,哪来后面这些事。” “那她也罪不至死,你们都已经罚她跪了几天祠堂了。”吴泰面对吴启玉的怒气,丝毫没有退群,梗着脖子说道。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她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能救你兄长,若救不了,就给你兄长赔命,可如进你兄长死了,她自然也该死。”吴启玉面色涨红,抖着手指着吴泰。 “自古大夫能治的了病,但没听说能保的了命的。”刘堃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挑眉看着吴启玉说道:“你孙子快要死的时候元娘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如今他被人杀了,也怨元娘救不了他,对她喊打喊杀。若是这样,谁还敢做大夫。” 吴启玉正想反驳,陈大人摆了摆手说道:“案子要紧,如果吴大姑娘不是凶手,那等找到她,让吴老大人看着处置就成,眼下查请凶手才是要是。” 吴启玉这才忍了下来。 陈大人看看了下面的几人,对秦大人说道:“我看这老方头不但精通仵作之术,还对药物也颇有经验,我想把他借到刑部去,说不定案子也能快些结。” 秦大人自然只能苦着脸应是。 这老方头脾气虽怪,但却是顺天府的一块金字招牌,这些年若是没他在,他这府尹之位哪能做的这么稳当。 就怕刑部借了就不还了,秦大人有些头疼。 而此时的燕娘站在白虎堂后宅的一个房间里,捂着有些疼痛的胳膊在房里焦急的转圈。 昨晚她伤的不轻,出门后,天黑又不辨方向,便寻了一个小巷窝了一晚,天微亮时,就急忙偷了一件衣衫,动身去找白虎堂。 大街上官兵突然多了起来,燕娘怕和昨晚有瓜葛,不敢在大街上行走,只在背巷里边走边打听,这才在午时初找到了这个并不是太起眼的镖局。 进门说了来意,镖局的小伙计并不卖账,只说不认识什么叶臻,连声轰燕娘出去。 燕娘心急如焚,一想到元娘被送到府衙后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就一咬牙,掀了院子里正准备押送的一车货。 这批货虽然不多,但配了七八个趟子手,并且一看就是高手,肯定价值不低。 燕娘趁人不备,割断绳索,一脚踹了上去,码的高高的箱子顿时散落一地,有两个箱子封条摔开,撒出不少药材。 那些正在整装的趟子手立刻大怒出手,若是平时,燕娘虽说打不过,但定能全身而退,可昨晚她失血太多,又两顿没怎么吃东西,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一个九节鞭卷住腿,拖倒在地。 眼看就要被暴打,燕娘急忙喊了一嗓子:“这东西值多少钱,让我叫见你们总镖头,我愿双倍赔偿。” 那些趟子手这才歇了手,商量了一下,有人便去了楼上。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小伙计面色不善的把燕娘带到后院,开了一间小厅让她在里面候着。 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燕娘用手用力按住伤口,可惜昨晚走的太急,忘记带伤药,如今只好硬撑着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燕娘忙迎了过去。 一个三十开外的粗豪汉子走了过来,燕娘看此人手骨粗大,肌肉结实,便知道此人是个外家拳高手。 “我要见你们总镖头,不然我是不会赔钱的。”燕娘知道打不过,便硬着头皮说道。 谁知那人却上前一礼,燕娘吓了一跳急忙躲开。 “我便是白虎堂的总镖头周密,你是刘氏燕娘?刚才伙计是新来的,有些规矩不知道。不过你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来找人,也太过莽撞的些。帮主的行踪哪是随便给别人说的。”那周密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说道。 燕娘心头一凛,这是先礼而后兵的节奏啊。 “是是,我是刘燕娘,我家小姐如今被关在府衙,生死不知,我的确急切了些。求周镖头给叶帮主说一下,我家小姐真的危在旦夕。”燕娘说着就红了眼圈,松开捂住胳膊的手,上前给周密跪下。 “别,别,快起来。”周密想上前搀扶,可男女有别,手伸了出去又急忙缩了回来。 “求周镖头了,你快点带我去找叶帮主吧!我家小姐怕等不及了。”燕娘心里火烧火燎的,看那镖头有些犹豫,便以头叩地,砰砰做响。 “你求我也是没用,帮主已经离开京城了。”周密扶又不能扶,只好站起身跺了跺脚说道。 燕娘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哭出声。 “你别哭啊,你这娘们真是。”周密站起来转了两圈又说道:“那帮主走之前给我专门交待了,若是那吴大小姐有什么要求,我们必须做到,所以你赶紧起来,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真的?”燕娘有些不敢相信,看那周密点头,便赶紧起身说道:“原因以后再说,你快快召集人数,我家小姐在顺天府衙里,我们要进去救她。” “你这娘们,也太心急了些,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再说,青天白日去上府衙劫人,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周密站起身,从身上掏出一瓶伤药,仍给燕娘:“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我亲自去打听,你等我消息。” 第六十章 乔装 看那周密急急出了门,燕娘这才心里安定了些,把门关上处理好伤口,就觉得肚子饿得有些难受,本想让伙计弄点吃的,可那伙计见她爱理不理的,想来是因为自己受了训斥,燕娘索性出了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远处一个算命先生举着旗子走了过来,燕娘扫了一眼,只见那人脸上贴着一块狗皮膏药,两个倒八字眉,面色青黄,走路一瘸一拐,燕娘没在意,正要错身过去,那算命先生却拦住了她,燕娘柳眉一竖,抬脚就想踹过去。 “我看娘子印堂发暗,最近必有灾祸。”那算命先生明明是个男人,可一开口却是脆生生的女人声音。 燕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慢慢红了眼眶。 这声音分明是元娘。 “大小姐,你怎么出来的?有没有受伤?”燕娘话说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了。 “哎呀,你哭什么,我毫发无损的逃出来了。”元娘拍了拍她,笑嘻嘻的说道。 “你怎么出来的,我还准备让人去劫狱呢!”燕娘抹了抹眼泪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等我进去喝口茶再说,我舅舅不在么?”白虎堂这地方真是难找,绕了半个城才找到,她的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你怎么知道叶帮主不在?”燕娘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他若是在你也不会苦着脸。”元娘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帮主去哪里了,一会那镖头回来了咱们好好问问。”燕娘帮她拿着那旗子,两人一起走进镖局。 进了那镖局,燕娘看她还是一瘸一拐便说道:“小姐这是受伤了么?” 元娘还没答话,那伙计跑了出来,冷着脸说道:“你怎么又带个算命的进来了,这里是镖局,又不是土地庙,闲杂人等不能进来。” “你这小子,皮痒了吧,让你家总镖头快点回来,我有要紧的事,快去。”燕娘有了底气,便对那伙计喝到。 “我家周镖头出门不知何时回来,你慢慢等吧,不过你们别想进后院,刚你打翻的药材还没赔呢!”那伙计知道燕娘的厉害,这会儿镖局里趟子手也都走了,他也不敢硬赶,只好嘟着嘴回了屋。 燕娘不理他,自顾自的陪元娘回到后院刚待过的那间房,打来水让元娘洗脸。那膏药太黏了,撕的时候颇费了些功夫,好不容易撕下来了,脸上还有一些黑色的药膏,燕娘笑的乱颤:“大小姐,你这膏药哪里买的,太结实了吧。” “我把一个算命的打晕,抢了这些家当。他袋子里刚好有一贴膏药,我就用上了。”元娘用手扣着脸上的药,面色痛苦的说道。 燕娘看她扣的差不多了,忙把湿毛巾递了过去,好在脸上的黄粉和眉毛上的黑炭特别好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收拾清爽了。 “小姐的腿怎么了?”燕娘蹲下身,挽起元娘的裤腿,只见脚腕已肿得快有碗粗了。 “小姐这腿怎么搞的,是不是他们打的,我去给你找点艾叶去。”燕娘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别,等他们镖头回来吧,你身上也有伤。”元娘拉住了她。 “我的伤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什么。” “你脸色发黄,嘴唇发白,明明是失血过多的样子,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元娘一把把她拉坐下,卷起她的袖子。 燕娘刚才心里急,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再说一个胳膊包扎也用不上力,就是随意的裹上而已,不过刚才那周密给的药挺好,血已经止住了,元娘重新给她包好,这才坐了下来。 “我快要饿死了。”刚坐下,元娘就苦着脸说道,她仓皇逃了半天,如今终于松懈下来,顿时觉得饿的无法忍受。 “那我去找吃的。”燕娘忙起身准备出门。 “你可带了银子?”元娘眼巴巴的看着她,以前在乡下都没为银子发过愁,如今身无分文才知道这滋味实在不好。 “昨晚上起来的匆忙,哪有时间带,大不了就把我头上的银衩押上。”燕娘毫不犹豫拔下头上的银衩拿在手中。 “算了,等那镖头回来吧,先问那伙计要些点心。”元娘趴在桌子上,突然想到刘堃,若是他在这里,一定会给她好吃的,想着想着口水都流了满口。 燕娘到了前厅,还没和那伙计说话,周密提着东西就从门外进来了。 那伙计就急忙上前告状:“镖头,那女人带了一个算命的进了屋,我拦都拦不住。” 燕娘瞪了那小伙计一眼,那小伙计看有人撑腰,昂起脖子和燕娘对视。 “好了,我去看看。”周密笑着拍了那伙计一巴掌,进了后院。 元娘正在喝水,听见脚步声以为燕娘回来了,笑着问道:“那伙计是不是不给你东西吃?” 周密从转角走了进了厅堂,见到元娘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伙计:“你不是说是个算命的么,这分明是个姑娘,你什么眼神。” 那小伙计伸头一看,也有些懵了,嘴里喃喃说道:“难道我眼花了。” “这是我家大小姐。”燕娘瞪了那小伙计一眼说道。 “去,去把岳老二叫过来,然后关上大门,今日不接镖了。”那周密看见一旁的元娘换下的妆扮,心里便明白了,忙正色吩咐伙计。 那伙计领命出了院门,周密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打开,卤菜的香味传了出来,燕娘一看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姑娘不嫌弃就随便用一些。”周密摆好东西,招呼她两人坐下。 “谢谢周镖头。”元娘毫不客气坐了下来,接了筷子。 “大姑娘好大的本事,我刚才出去找了个街面上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居然能从那府衙里跑出来了,要知道府衙的方班头可是个人物。”周密笑着给元娘倒了一杯茶说道。 “让周镖头费心了,我以茶代酒谢谢镖头。”元娘肚子饿的快揪一块了,可场面功夫不能不做。 第六十一章 瘟疫 大家刚动筷,外面又进来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色圆领长袍,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发黄的荷包,年岁看着不大,但鬓边已又风霜之色。 “岳老二,这是吴家大姑娘,帮主走之前交待的那个姑娘。”周密笑着上前招呼道。 那叫岳老二的男人冷冷的看那周密一眼,看向元娘不冷不热的说道:“既然是吴大姑娘,那麻烦把信物拿出来,不然那阿猫阿狗都过来,我们镖头还不要忙死。” 燕娘一听这话便有些恼了,一拍桌子便站起身,却被元娘瞪了一眼,这才气呼呼坐下了。 元娘转过身,从脖子里拉出玉佩取了下来递给岳老二。 那岳老二从荷包里掏出一盒印泥,用玉佩蘸了一下,印在纸上,仔细看了一番,这才双手托着玉佩给了元娘。 “再下岳峰,见过二当家。”岳峰验过玉佩后,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这怎么成二当家了。”燕娘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必客气,不知我舅舅去往哪里了?前几日他还说要我有事来这里找他。”元娘心里有些担心,叶臻若是有事也应该给她递个消息才是。 “禀二当家,前几日帮主传信过来说有事去青州了。”岳峰恭敬的答道。 元娘点点头,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 “姑娘,青州离这里也不远,帮主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周密倒是心细,忙出言安慰道。 这个小姑娘他虽然没见过,但拿的玉佩却是叶臻以前从来没离过身的东西,以前都当做帮主信物来用的,再说帮主还亲自交待过他,要是有一天吴大姑娘找来,她所说的每句话就要听。 周密虽然看着粗豪,却也知道这吴大姑娘不能得罪,看她不高兴,自然想上去安慰一二。 “我看你们这镖局虽不起眼,但也规模不小,为什么就你们几个人?”燕娘看元娘还在苦着脸,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最近在益州出现了怪病,得的人不少,那药铺子药材奇缺,所以这两天能动的都出去押镖了。”周密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怪病?”元娘突然想起叶臻前几日给她的避瘟丸,心里一突。 “就是一开始头痛,发热,恶心,还有些重的身上发红,仿佛要流血一般。”岳峰想了一下说道。 “还有拉肚子,腰腿疼好像。”周密吃了一口肉说道。 这些症状好像在哪里见过,元娘闭上眼仔细过了一下脑子的东西。 “这是出血瘟。”元娘睁开眼睛,她想起这种病在师傅的杂记里面见过,多见于春末夏初鼠类横行之时。 “出血瘟,那是瘟疫么?姑娘居然懂医?”岳峰肃容问道。 “我懂一点,但我师傅却是个很厉害的大夫。这个病我在师傅的书中看到过,我师傅的说这个瘟疫一开始并不严重,但若不及医治,会上半身发红,像流血一样,然后就急剧恶化,想救回来就难了。所以我师傅把这种病叫出血瘟。”元娘虽然没见过瘟疫,但师傅的书中说,若有瘟疫,十室九空,想想就觉得有些可怕。 “那我们那些去押镖的兄弟怎么办?”周密拍了拍头,皱起眉头:“难怪给大价钱,原来是卖命钱,我去把他们追回来吧。” “二当家确定么?”岳峰倒是颇为镇定,拉住起身要走的周密问元娘。 “我没见过患者,也不敢确定,但症状,时间都和我师傅说的特别像,你们还是小心点好。”元娘郑重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去把他们追回来。”周密拍开岳峰的手,有些着急的说道。 “等一下,我们已签了镖单,若是反悔,就要赔十倍的镖费。再说既然是瘟疫,药材拉回来,那些人就只能等死了。”岳峰瞪了一眼周密喝道。 “那咱们怎么办,这几天走了五六支押药材的镖,若是赔怕是我这棺材本都折进去了。”周密急的直转圈。 岳峰一时也没好的办法,眉头皱成一团用手叩着桌面。 “我想支一万两银子可使得?”元娘突然对岳峰问道。 “姑娘是二当家,这镖局都有姑娘的份,自然可以。”岳峰抬眼看着元娘,愣了一下答道。 “这镖局是我舅舅的,我也不过白担了名头,这钱算我借的,利息我就给你们开两个方子,一个制成香囊,让那些趟子手带着。另一个方子,每日煮上一锅,大家每日喝上一碗。”元娘话刚落音,周密就忙着找纸笔递了过来。 “二当家这药能保证人不得病么?”岳峰忙帮她研墨。 “我没见过这个疫病,自然也谈不上治疗。这药也就是让你们强身健体而已,内经上面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只要身体好被染上的自然染上的几率就小了。你们若是必须去就把这药带上。”元娘写的飞快,心里不停盘算着药的用量。 “你派快马追上镖队,把香囊和药交给他们。”元娘吹干墨渍,递给岳峰。 岳峰忙出门安排那伙计去抓药,回来时拿了一沓银票。 “不知道二当家做什么用,我各种面额的都拿了一些,请二当家查验签章。”岳峰把银票递了过来。 元娘仔细看了看数额,仔细的放进荷包里。 “我今日先走,等你们镖师回来先不要让他们进城,在城外找个住处安置了,等我去看看再说。”元娘站起身仔细交待岳峰。 “那不知姑娘在何处安置?”周密问道。 “我落下脚会让燕娘过来知会你们一声的。”元娘话说完拿起一边刚脱下的衣物,进了旁边的厢房,等出来时又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算命先生。 “小姐,你的脚。”燕娘上前搀住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脚踝。 “不妨事,我自己能走。”元娘拍了拍燕娘,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你也装扮一番才行,不然跟着我太显眼。”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算命先生和一个拿着篮子的农妇一前一后到了大街上。 而在此时的吴府却是乱成一团。 一个群人抬着个门板,猛然闯入厅堂,有个白胖的汉子又哭又闹的求大人们做主,说他媳妇昨晚半夜伺候主子,回去的时候喝了点井水,后来就直说肚子疼,刚突然就死了。 那门板上的妇人面色青灰,七窍出血,死状颇惨。 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吴府顿时闹了起来,仆妇杂役都聚在前厅,求主子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就是死也得死在吴府。”吴泰年轻气盛,看那些仆役都没了规矩,不由得上前训斥道。 “我们虽是签的死契,可也不是卖命的,我们也上有老下有小。”一个年轻的仆役站起身瞪着眼睛说道。 “就是,那官老爷都在,让他们断上一断,这府上还能呆下去么?” ……… 一时间,吴府如油锅般沸腾起来。 第六十二章 姨娘 “住口,成何体统。”吴启玉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吴启玉平日御下甚严,那些仆役都吓的跪了一地,只有那个白胖的汉子跪行到厅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老太爷,求老太爷做主,我那婆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啊。” 吴启玉看了一眼吴刚,吴刚上前厉喝道:“朱大,你休要闹,她一个二等仆妇,等会去账上支二十两银子,你好生葬了她。” “才二十两银子?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她死了,谁来照顾我的一家他们啊。这是府上大姑娘做的孽,你们不能不管啊!你们都是官老爷,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这朱大并不惧怕吴刚,大声嚎哭着在陈大人面前不停的叩头求告。 陈大人本来觉得这是吴府的家事,一个奴仆死了就死了,就是吴大姑娘下的毒,也不宜闹得太大,这朱大不过就是想借机会多要点钱财,若是真闹到堂上去,吴家剩下的小姐少爷的名声可就被连累了。 可吴启玉不知怎么想的,任那朱大嚎哭求告,那秦大人埋头喝茶,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既然朱大求告了,就查一查吧。”刘堃用扇子拍着手心,对陈大人说道。 刘堃既然发了话,那陈大人只好应了下来,对老方头说道:“那就去验尸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朱大抹了抹眼泪说道。“不过验尸就不必了,她就是昨晚喝了那井水死的,定是大姑娘下的毒。” “陈大人,我看也不用验了,我家那孽障亲口说了,她下的毒,还是赶紧把她抓捕归案,一切自然就清楚了。”吴启玉沉声说道。 “既然查案就要有查案的样子,陈大人还是查个清楚的好,不然我去皇兄那也不好交代。”刘堃却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吴启玉说道。 刘堃搬皇上吴启玉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铁青着脸继续喝茶。 那老方头走到那仆妇身边,打开那白布,细细的看了那妇人的面色,又用几个银针探了探说道:“这妇人的确是中毒而死,看她的情况应该是中的是砒霜,这种毒无色无味,的确是杀人的利器。” “那你能确定是喝井水中的毒么?”刘堃走进老方头问道。 “那在下就需要去查验一番,请吴总管给我准备几只鸡,再带着我在府里每口井打些水。”老方头用布盖住那妇人,对吴刚说道。 吴刚忙应了声,带着老方头几人出了厅堂。 老方头一行人去了半个时辰,这才提了几桶水抓了几只鸡过来。 老方头在每只鸡腿上做了记号,当着众人的面把井水一一灌下,大家瞪大眼睛看着那几只鸡,可一刻钟过去了,那些鸡都活碰乱跳,没有一只有中毒的迹象。 “定是那鸡喝的水少。”那朱大梗着脖子指着那鸡说道。 老方头看着朱大冷冷的说道:“这一只鸡都灌了半碗水了,你若觉得少,不如你来喝喝试试。” 朱大立刻缩了脖子,不敢言语了。 “是不是这个毒药是慢性发作,所以这些鸡没事?”秦大人清了一下嗓子,看着吴启玉的脸色慢慢说道。 “若是那朱大媳妇是昨晚半夜喝的水,今上午才死,自然是有这个可能。”陈大人摸了摸胡须说道。 “禀大人,这个药性情猛烈,若是喝的药不多,就只会慢慢虚衰而死,只有量下的足够的大,这才会出现七窍流血的情况。”老方头上前说道。 “那你的意思当如何?”陈大人问老方头。 “这案子颇为蹊跷,若是那吴大姑娘下的毒,要想毒死人的话,一口井至少要撒十斤以上,她一个姑娘,拿这么多东西在府里走动,你们不觉得奇怪?”老方头见过奇怪的案子不少,若是没见过那吴大姑娘,自然也会怀疑她。 可那天晚上那姑娘能用到巫山那种**逃走,自然有上百中办法让吴府的人死的无知无觉,用砒霜这种实在是出人意料了些。 “她晚上带着药出去,自然是避开了人。”吴启玉冷声说道。 “那她这么多砒霜总有来路吧,咱们京城最大的药房估计都没这么多的砒霜,再说了,一下子卖这么多的砒霜,官府规定要上报的,她真敢去买么?”老方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老方头,你玩忽职守,丢了人犯,是不是想为自己开罪呢?”秦大人看吴启玉满脸不悦,赶紧上前质问道。 “真可笑,你们证明她是凶手了么?说她是人犯你有证据么?老方头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刘堃不耐烦的说道。 “好了,吴老大人,今日天也不早了,我还需要写奏折上报这件事,府里暂时不要闲杂人等进来,仆役也不准出入,尚儿暂时也不要发丧,我定会找到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陈大人拱手给吴启玉告辞。 他没想到这案子这么棘手,一天两个案子,还死的都十分蹊跷,这吴府这么邪门,他还是早走为妙。 但那些院子里候着的仆役们听说不让出入就又炸了锅,个个都开始嚷嚷,特别是那个朱大:“我家婆娘怎么办啊,她死的这样惨,你们好歹给个交待啊!” 吴启玉气极,正要发火,门外杨姨娘突然带着婆子走了进来。一身白麻素衣,头上只带了几朵白花,更趁的她肤若凝脂,面若娇花。 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厅堂中间站定,那朱大一时也忘了言语,盯着那姨娘。 那杨姨娘给吴启玉行过礼,轻声说道:“禀老太爷,老爷悲伤过度,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他听说仆役闹了起来,急的非要过来,是妾身让他休息了。” “没事,反正也指不上他,那你来做什么?”吴启玉冷哼了一声答道。 “禀老太爷,这朱大媳妇是我房里的仆妇,毕竟伺候我一场,我也来送她一程。”杨姨娘看了那朱大媳妇一眼,立刻红了眼眶。 那朱大急忙在后面说道:“都是那婆娘命短,姨娘不必伤心。” “知道她死的可怜,你家里也不容易,我准备了些首饰釵环,你拿去好好把她葬了。”杨姨娘用手帕拭了拭泪,伸手从仆妇手上接过来一包东西,递给那朱大,那朱大眼睛一亮,忙上前接了过去。 “谢谢姨娘,她能伺候你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朱大用手摸着那盒子,满脸的激动。 “那就赶紧回去吧,家里还有老娘幼子,带他们好好过吧。”杨姨娘看着朱大,满脸悲悯之色。 那朱大千恩万谢的退下了,杨姨娘看着下面还有些义愤填膺的仆役盈盈一拜道:“府里遭此大难,辛苦诸位了。” 仆役赶紧还礼,口称不敢。 杨姨娘走到那些仆役面前,指着一个中年仆役甲说:“你家老娘我记得常年吃药?你若走了,你可有钱供她喝药?” 又指着仆役乙说:“我记得你家的大郎该进学了,外面学堂的束休你可能出的起?” 又指着仆妇丙说道:“你家三丫我还准备让她去伺候二小姐,你若走了就让别人去吧。” ……… 杨姨娘虽声音不高,但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有几个人还直接跪下叩头,说自己糊涂。 吴启玉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自从陈氏走后,内宅也该有人管起来了。 第六十三章 做菜 刘堃一行人出了吴府,就各自散了。 墨林已在吴府外的巷子口候着,见刘堃出来,便跟了上去。 “那卖糖葫芦的十六让人跟着了,刚下面有人过来回,说那孩子还在走街串巷的叫卖,并没有和年轻的姑娘接触。”墨林借着扶刘堃上马,低声说道。 “知道了,我要进宫一趟。”刘堃皱着眉点点头,利索的的上了马。 待他快马加鞭到了太后的殿里,太后午睡刚起,正半靠在美人塌上让小宫女捶着腿,见刘堃额上带汗,便有些责怪的说道:“什么事跑这么急,不会又为那元娘吧。” “母后,看您说的,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刘堃笑着上前行了礼,坐在春凳上,拿起宫人上的茶就喝了一大口。 “一早才过来的,这天还没黑,又来了。以前可没见你跑的这么勤。”太后笑了笑,让宫女把自己小桌的瓜果点心拿给刘堃。 “我今天想到一道菜,想先让母后尝尝。”刘堃笑嘻嘻的说道。 “真的?我可好多年没吃到你的菜了。”太后有些惊喜的说道。 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刘堃爱吃,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刘堃自己也爱做,但皇宫这个地方,人心莫测,刘堃自然也不会轻易给别人做来吃。 不过刘太后是尝过的。 当年刘堃才十岁,自己在自己殿里的空地上鼓捣出了一个叫花鸡,当天一阵风过来,把火吹到一个偏殿里,差点烧了起来,不过幸好先皇后在禁足,先皇让当时还是贵妃的刘太后处置,当她宣布让刘堃要在殿里禁足三天的决定时,那小子居然只惦记着还没挖出来的那只鸡。 想来十余年没吃过刘堃做的饭了,太后想起来她和小小的刘堃一起分吃的那只鸡,就觉得有些饿了。 后来她吃了各种各样的鸡,总觉得没当年的那只惊艳。 “既然这样,我可要丑话说道前面,做的好吃才能提要求,不然免谈。”太后板着脸说道。 “母后,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刘堃不等太后再说什么,嬉皮笑脸的施礼告退,去了后厨。 后厨里一个女子正在一角默默的准备着食材,看刘堃进来吃了一惊,忙迎了上来。 “王爷,你怎么来这里了。”那女子规规矩矩的行礼问道。 只见她二十出头,柳叶眉,丹凤眼,虽然个头不高,但却自有一番冷冽的气韵。 “今日我为母后做几道菜,玉瑶,你来打下手。”刘堃脱去外衫,递给后面的候着的太监。 玉瑶有些吃惊的看着刘堃,她的厨艺就是刘堃**的,但以前只是听他说怎么做,却从来没见他做过,玉瑶有些激动,伺候刘堃洗手时,手都有些抖。 夜幕降临的时候,有太监过来请太后移步桃花坞。 这是一个临水小亭,通往亭子的廊下都居然把灯都换成了花朵的形状。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琴箫合奏,时而婉约,时而欢快,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还未走到亭子里,太后就笑了起来。 “这六王爷真是有心了。”屏姑姑看太后高兴也凑趣说道。 “这些都是小技,菜好吃才行。”太后看刘堃在亭子前迎她,笑眯眯的对刘堃说道。 “那是自然。”刘堃扶着太后坐好,打开菜上的盖子。 五菜一汤,看着颇为精致。 刘堃把筷子递给屏姑姑:“姑姑,麻烦你先帮我布菜,我先替母后尝尝,不好吃我就赶紧撤下去,免得母后失望。” “我还不放心你,安心坐下陪我这老婆子好好吃顿饭。”太后有些嗔怪的看了刘堃一眼。 刘堃这才在下首坐下。 屏姑姑动筷为太后夹了一块似花瓣的食物,只见那道菜在白色的盘子里大大小小几朵花,红的,黄的,在灯光下,仿佛是真花一般。 不待太后问刘堃,他就笑着说道:“这道菜名牡丹鱼片,用鱼肉切成薄片,敲打定型后炸成花片的样子,然后浇上鱼汤炖汁。” 太后尝了一口,外酥里嫩,还没有一起鱼的血腥,吃了一快让人忍不住还想再吃。 然后又指着一盘白色的菜说道:“这是芙蓉豆腐。母后尝尝什么做的?” 太后吃了一口,这豆腐入口即化,并且滑嫩无比,但却没有半点豆腐的味道。 屏姑姑忙又为太后夹了一筷。太后细细品尝后摇了摇头。 “这道菜名为豆腐,却是用鸡肉做成。”刘堃此话一出,太后这才吃出一丝鸡肉的感觉来。 这一餐饭足足吃了两刻钟,太后这才笑眯眯的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和嘴角:“你这小子有什么要求快说来哀家听听,也不枉费了你费这一番心思。” “求太后下一道旨意,若那吴家元娘没罪,便把她指给我做王妃。”刘堃突然跪下正色说道。 太后皱了皱眉头,喝了口茶。 吴府的情况已有人报于她,只是听说这元娘擅毒,她便有几分不喜,刘堃性格洒脱,又爱美色,若两人成婚,这元娘擅妒,刘堃定是要吃亏的。 “换一个吧,那元娘已定了亲,你一个王爷难不成和一介平民争抢妻子,也不怕惹人笑话。”太后放下茶碗,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母后。”刘堃跪行到太后面前:“母后我知道你疼我,怕那元娘以后会对我不利,可我却觉得那女子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刘堃收敛神色说道:“那女子口口声声说想报仇,却在那吴府那么多天,从来没害过任何人,就是府里那些仆妇杂役有病,找她看病,她也没有过丝毫推辞,她打吴尚,那是吴尚活该。” 第六十四章 落脚 “可那毕竟是她的兄长,再说了,她又没有亲眼看见她兄长做那下作之事,只是听那丫鬟的一面之词,就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想来也是个爆烈的性子,这种女子你若娶到府里,你那一府的姬妾如何自处。”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母后,我那姬妾还不都是怕我皇兄和那些大臣才收到府上的,我可一直都听您的教诲,没有正妃,不能乱来的。”刘堃有些委屈的说道 “快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是受委屈了。”太后起身走到刘堃身边,让他起来后,走到栏杆处站定:“皇家就是这样,那个位置虽好,但一旦上去如坐针毡,你要体谅你皇兄,皇家亲情淡薄,前朝那些人若不是为了争皇位,怎么能搅的天下大乱。” “皇兄为了这天下日日殚精竭力,我岂能不知,所以我宁愿游手好闲,不涉足朝政,给那些兄弟们做个表率,这样皇兄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心治理国家,自然天下就能太平了。当年我在边关,流落民间半年有余,尝遍了人间疾苦,没人比我更希望太平了。”刘堃轻声说道。 当年他才去军营,年轻气盛,一心立功,想让父皇知道他不是无用之人,有一次他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巡哨,遇上一队鞑子骑兵,不顾亲兵劝阻,贸然追了上去,结果那骑兵只是诱饵,他的人马被围杀,他被人用袢马锁袢住,从马上摔了下来,对方一箭射来,若不是身边的亲兵以身挡箭,他恐怕早已没命了。 那亲兵是他从小的侍卫,如兄如父,就这样死了,刘堃看着他手心的疤,心里一阵酸楚。 他当时被吓的只能用手去挡,在那以后他总是无数次的想,若是自己厉害一些,是不是能躲开那一箭,而不是看着他的侍卫用身体挡在他的身前,任由那支箭穿过,贯穿了自己的手心。 后来,他运气好抢了一匹马,没命的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冲了出去,为了躲避追兵,大家四散而逃,最终只剩下他一人。 幸亏遇到了馒头寨的人。 “若你是我亲生的多好!”太后回头看着刘堃叹道。 刘堃流落民间她是知道的,她也托了家中兄弟去找寻,最后说找不到,她还伤心了一阵子。 还好刘堃命大自己回来了。 刘堃被打断了思绪,笑了笑说道:“母后待我胜似亲生,所以我才什么都不瞒着母后,有难事就想找母后给我想办法。” “你啊!就会给我灌迷魂汤。”太后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你要娶她也不是不行,一是要证明她无罪,二是吴家给她定的那个婚事,你想办法体体面面的让吴家退了,别让那吴大姑娘名声坏了,不然就是进了皇家也不好过啊!” “母后,您同意了?”刘堃喜出望外,就准备跪下谢恩。 太后忙扶住他:“好了,好了,我同意了,你赶紧回去吧,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也算是英雄救美了。” 刘堃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辞别太后,出了宫。 而元娘和燕娘下午都一前一后混出了城门,燕娘有些担心的看着元娘的脚,到了人少的地方就追上前小声问道:“大小姐,咱们去哪里啊?你的脚有伤,真不能跑了。” 元娘这才停了下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天气越来越热,里面的衣服湿湿的粘在身上让她极不舒服。 “去露珠家。”元娘想了一下,她必须找地方养伤,哪怕一夜就行,不然她的腿若是废了,她可没办法去看大好河山了。 可她原来的庄子自然不能回去,就陈家毕竟还有婚约在身,别人都觉得她不可能去的,她才更要去。 “没事,我们找地方歇一会,有马车过来?咱们坐车。”元娘动了动脚踝,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了,便单脚跳到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这一坐就坐了一个时辰才搭了一个牛车,到了陈家村,已是黄昏时分。 两人在一破庙里收拾了一番,待天完全黑透,这才动身子去了陈家。 陈诚父子二人酒足饭饱,正在院子里纳凉,看两人进来,唬了一跳。 待看清楚是元娘,那陈诚便忙迎了上来,假模假样的说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们还未成婚,这样于理不合。” 那口气,俨然把自己已看做是元娘的夫君了。 元娘心里顿时有些烦躁,这一日一夜,她没一刻安生,此时只想休息片刻。 元娘看了燕娘一眼,燕娘立刻心领神会,一巴掌劈像陈诚后颈。 陈诚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 那陈琳正想叫喊,却看到燕娘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立刻遍身生寒,到嘴边的叫喊声声咽了下去。 “把他拖进来,我们谈谈。”元娘冷冷的看了陈琳一眼,向厅堂走去。 那陈琳忙只好跟了上去。 “把他泼醒。”元娘坐在上首,看了一眼燕娘。 燕娘看屋角正好有一水盆,便端起来直接泼到那陈诚脸上。 陈诚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指着燕娘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想来也是怕了燕娘了。 “不知大小姐深夜过来所谓何事?”那陈琳自然是知道不能硬来了,便上前行礼问道。 “你不是为你儿子求娶我么,如今我自己过来了,难道不好么。”元娘似笑非笑的答到。 那陈琳硬着头皮,赔笑着说道:“虽说两家已换过庚贴,但毕竟还是于理不合,您看……” “我被官府通缉了,如今正在逃命,我想既然已换过庚贴,也算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了,自然要同甘苦了。”元娘打断陈琳的话,盯着陈诚慢慢说道:“你说是不是?” 陈诚吓得一哆嗦:“通缉,你犯了何事?” “杀人,越狱,还有……”不待元娘说完,那陈琳就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的哆嗦。 “大姑娘,你我无冤无仇,求大小姐放了我们一家啊!” “无冤无仇,你们为了攀上吴家,不惜毁了我的清誉,既然这样我如今有难,你们难道还推脱不成?我若被抓住,定会说你们都是我的帮凶,这样下去黄泉还有个伴。”元娘笑得十分灿烂,可那笑容半分也没流到眼里。 陈氏父子对视一眼,陈琳先开了口:“大小姐,请大小姐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我也考虑考虑,今晚让我舒舒服服的睡上一眼,我说不定就想开了,离开这里。”元娘了冷冷说道。 “好,好,我让我家婆娘立刻去收拾。”那陈琳一听事情有所转机,忙站起身,谈好的说道。 第六十五 毒药 待明日进了城,去官府举告,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银。 “是不是想明日进城想拿我换赏银,那海捕文书上举告我可值五百两银子。”元娘看着陈琳眼珠乱转,便道出了他的小心思。 “不,不,我不敢。”陈琳吓得连连摆手。 “陈诚,你近日觉得身体如何?”元娘蓦然转头看向陈诚问道。 “挺好,挺好。”陈诚刚被打懵了,听元娘问他急忙点头。 “身体挺好?”元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诚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让燕娘再动手打他,他偷眼看了一眼元娘,又赶紧低着头有些犹豫的小声说道:“也不是特别好,最近几天我夜夜梦到…,梦到和女子相交,早上起床腰膝酸软,腿脚无力。” “这就对了,你这毛病若是不治,可没几个月可活了。”元娘看那陈诚磕碰一下都能晕过去,心里多少也知道了几分,这陈诚太过急色,面上看着是正人君子,但满是邪淫之心,所以中了赛神仙便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若没解药,这陈诚怕是半年都撑不过去。 那陈琳一听便急了,指着陈诚说道:“我说你最近天天没精打采,读书也提不起劲,你怎么不于我说啊!” “这不是病,是毒,我下的。”元娘笑盈盈的看着那父子说道。 那陈氏父子一听,便顿时慌了,他们一介平民,硬是高攀了本应是王妃的元娘,本想着她一柔弱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敢不从,可今日看着,这明明不是个好相与的,还会下毒,真是吓死个人。 “毒,大小姐救命,我们再也不敢打您的主意了,我退婚,退婚。”陈诚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这几日每天晚上就梦到和女子相交,早上起来,屁股下的褥子都是湿的。但白日却提不起一点精神,腰膝酸软,腿脚无力,这情景像极了那志怪书上中了那狐媚之术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被吴大姑娘下的毒。 陈诚一时浑身冰凉,急忙说退婚,希望元娘能放过他。 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若是这毒不解,自己真怕是活不过多久了。 “退婚?本来我是打算退婚的,可我如今王妃也做不成了,那就嫁给谁我都无所谓了。你若是听话,我给您解药让你多活几年,若是不听话……”元娘用手叩着桌面说道,顿了一下。 陈氏父子的心都提了起来。 “若是不听我的,那我做寡妇也不错。”元娘此话一出,陈诚抖如筛糠,一屁股坐在地上。 “求大小姐饶命,从此以后我们父子定唯大小姐马首是瞻,求大小姐放过我家大郎。”陈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能鬼迷了心窍,听那六指婆子的话,一门心思要求娶这个女人。 “想活命也可以,两天之内把我吩咐的事办好,不然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元娘突然站起来厉声说道。 那陈氏父子忙不迭的应声。 元娘挥了挥手,燕娘便上前对那父子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去给大小姐收拾房间,让大小姐休息。” 那陈氏父子对燕娘十分惧怕,飞快的出了门,喊了正在后院织布的姜氏出来收拾房间。 那姜氏看元娘来了,本想上前寒暄,陈诚忙把她拉到一边,苦着脸小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那姜氏听完后想为孩子求情又不敢,低眉顺眼的过去换了自己卧室的铺盖,请元娘两人进去。 燕娘让那姜氏寻了一捆艾,麻利的撸下艾叶,细细的搓成绒,寻了宣纸卷了一把艾条,准备给元娘艾灸。 “你去歇息吧,我自己艾灸。”元娘心疼她带着伤还跟着自己东奔西走,便固执的接过艾条,自己对着肿的和腿一般粗的脚踝艾灸。 她一边灸一边活动脚踝,幸亏骨头没事,不然若是伤了骨头,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一直灸到夜半十分,燕娘睡了觉看元娘还在艾灸,便起身接过艾条,让元娘休息。 两人就这样轮流着灸了三个多时辰,等到天亮的时候,元娘的脚就完全消肿,走路也没问题了。 早上起床两人出了房门,陈家父子早就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姜氏也端着水盆一起候着。 “大小姐,我和大郎一会就进城,您好好的歇息,你看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买回来给您。”陈琳看着没精打采,眼窝乌青的儿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去吧。”元娘一边挽着头发,便让他们去了。 吃完早饭,她为燕娘换过药,便出了房门,那姜氏正在院里缝制衣衫,看她们出来,忙站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开了个药方,给你儿子,虽不能解毒,但却能让他多活半年,等我官司了了,我再给他配置解药。”元娘把手里的纸递给姜氏,那姜氏急忙接过。 那陈诚虽然贪心,但毕竟罪不至死,若是她有个什么事,那陈诚必然命不久矣,所以元娘想了一下,还是开了些药,暂时压下那赛神仙的毒,等以后见了她师傅再问他要解药。 元娘抬步就准备出门,那姜氏慌忙问道:“不知姑娘去哪里?早饭想用点什么?” “吃食你不用准备,还有我想来便来,至于我去哪里,你觉得是你问得么?”元娘停下脚步,冷着脸说道。 那姜氏退后几步,吓的不敢再说话。 两人走出村子,元娘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她一向在吃食上有些洁癖,若让那姜氏做饭,那陈氏父子若是怀恨在心,让姜氏饭食里面动些手脚,虽害不了自己,但毕竟心里还是有些恶心的。 元娘拍了拍怀里银票,虽然是不少,可乡野人家银子都不怎么用,银票就更是少见了,所以想去村里买点东西也更是不太现实,此时若是刘堃在就好了,他每次都会有好吃的。 元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真是不敢养刁了胃口啊,以前和师傅两人,一天咸菜豆子也吃的很开心,如今就想着刘堃的大鱼大肉。 元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看了附近的山林,想着去山上找点吃的。 燕娘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大小姐,山上这个时候野桃子最好吃了,我去找些给您。” 元娘一听,口水差点就流下来了:“我们一起去,我最爱吃桃子了。” 说完,两人就飞快的上了山。 第六十六章 坠马 两人进入山林不久,刘堃就来到了陈家。 那姜氏一看刘堃气宇不凡,后面还跟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不待刘堃问话,便低着头哆嗦起来。 墨林见状便上前说道:“这是六王爷,露珠就在王府做事,今日王爷过来想问问昨日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带个仆妇过来了?” 那姜氏一听哆嗦的更厉害了,那吴大姑娘给自己儿子下了毒,若是说出了她们的行踪,那她儿子怕是活不久了,可若是不说,露珠姐妹怕是在那府上不知道受何种折磨,她越想越怕,最后,腿一软,跪了下去,在地上直哭着叩头。 刘堃知道逼她也没用,便抬步进了里屋。 一进去主卧,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艾味,这味道他在吴府那两天天天闻,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桌上还有个瓷碗,里面盛了半碗的艾灰,夹杂着纸的灰烬。 刘堃忍不住笑了起来,用纸卷艾绒,就元娘用,这个女人真敢跑,居然真跑到这里来了。 幸好他昨晚上睡不着,想着元娘可能会出城,便天不亮就起身在城门口转悠,开了城门就碰见那陈氏父子,看那两人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不待墨林上前盘问,就顺着直觉骑马奔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可转念又想到元娘用艾给那吴尚烤伤口,他心里一突,那晚上樱桃回去都受了伤,元娘最后一个走,说不定也受了伤。 一想到元娘带着伤还在外面东躲西藏,他心里像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那姑娘昨晚来时受伤了?”刘堃寒着脸对着门外的姜氏问道。 “她腿有些不灵便。”姜氏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孩子,刘堃问的又突然,她顺口就答了出来。 刘堃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她若是伤在腿脚上就更糟了,听说吴家找了不少街面上的帮闲去找她,若是碰上了,怕是凶多吉少。 刘堃不再停留,疾步向外走去。 “老大,我仔细的看过了,没有东西留下来。”在门外碰到墨林回话说道。 “她几时走的?”刘堃有些焦急问在外面呆站着的姜氏。 “走了半个时辰。”姜氏瞟了一眼刘堃,知道遮掩也没用,便小声答道。 “半个时辰,咱们怕是追不上了。”墨林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 刘堃没搭理墨林,寒着脸走出了陈家。 这个村子离官道不远,一进官道人来人往。想找人更是不易。 “那陈氏父子你盯牢了,元娘肯定有事让他们干,不然他们不会那么慌张。”刘堃利索的翻身上马,转头又对墨林说道:“若是他们找什么人,你留意一下,找到了先带咱们府上,到时看她不去找我。”刘堃有些生气的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墨林急忙上马赶上刘堃问道。 “能去哪里,去刑部,看看今日那案子有进展没。”刘堃没好气的答道。 这个女人,这个蠢女人,也不知道来找他。 刘堃越想越气,用力一甩马鞭,那马便狂奔起来。 可没成想这乡道年久失修,地上坑洼不平,马踩到一个坑洞,一声嘶鸣,前蹄突然跪下,把刘堃甩了下来。 墨林落在他身后几个马身,想救也来不及了。 还好刘堃反应灵敏,护着头脸,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老大,你怎么样?”墨林连跪带爬的下了马,跑到刘堃身边。 这样坠马,摔断脖子都有可能。 看刘堃不动也不回话,墨林脸都吓白了,手抖着想去把刘堃翻过来。 “你别动他。”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大声喝到,一个人影飞快的从对面林子里跑出来。 元娘上山后在山上转悠了许久也没找到桃子,就见了几从红色的浆果,可惜熟的不多,她们两个根本填不饱肚子,元娘还是决定进城去先换点银子。 什么都能忍,饿肚子却是忍不了的。 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听见马蹄声,心里想着若是能买匹马,她的腿脚也不用遭罪了,于是她和燕娘飞快的跑下山,正好看见刘堃从马上栽下来。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刘堃身边,气都没喘匀,便蹲下身子急急问道:“刘堃,你哪里疼,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探刘堃的呼吸。 话语间带着她都没察觉的焦急。 刘堃突然摔下马,一时有些头晕眼花,所以没搭理墨林,可元娘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他想翻身去看一眼元娘,可身子稍微一动,便觉得身子疼的厉害,再说自己刚才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她看见了,难免有些尴尬,于是索性装着晕了过去。 元娘察觉到他的呼吸正常,以为他撞到头,便索性盘腿坐下,轻轻的扶着他的头,仔细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和脖子,没有摸到血和凸起的包块这才放下心来。 刘堃被元娘半拥着,呼吸里都是艾叶的香味,一时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元娘感觉到他呼吸突然粗重,以为他病情突然加重,便急忙去探刘堃的脉,发现他心跳又快又急,脸上又泛起一丝微红,便心里有些疑惑,果然发现刘堃虽然闭着眼,但里面的眼珠隐约动了几下。 元娘有些恼怒,这厮居然敢装晕。 “燕娘,王爷伤的太重,怕是撞着头了,你把我八寸长的针拿来,我得给王爷脑子放个血。”元娘冷声说道。 燕娘以前和她演过这出戏,一瞬间就明白了元娘的意思,忙接话道:“小姐,就是那根扎牛的那根长针吧?” 扎牛的针,刘堃一听心里便一哆嗦,若是再不醒,怕这女人真敢扎,于是忙睁开眼,元娘一双如点漆的眸子就直直的映入眼帘。 原本以为的尴尬立刻化作了柔情,刘堃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元娘,一时忘了言语。 “老大,你怎么样?你是不是真伤到头了?”墨林看刘堃醒了却不言语,有些担忧的凑上前问道。 燕娘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的揪着他衣领拖到一旁,可怜墨林人高马大,但主子在别人手上,丝毫不敢还手。 元娘轻咳一声,掩饰着心里的悸动才开口:“你怎么样?哪里疼?有没有摔着骨头?” 刘堃动了一下身体,刚缓了一下,身上疼的没那么厉害了,可肩膀却一动就觉得钻心的疼,于是便指了指后背:“肩膀疼得厉害,你快帮我看看。” 元娘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慢慢扶他起身,只见他身下有块不小的石头,想来摔下去是刚好碰上。 元娘小心翼翼的按压了几下,没有摸到凸凹的地方,觉得没有骨折,但看他疼得样子,怕是淤青少不了,可惜这里荒郊野外,手上一时也没趁手的药物,只好轻轻的给他揉了揉。 刘堃骨头一时都轻了几分,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元娘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六十七 吃食 那陈氏父子怕是靠不住的,刘堃能顺着他们找到自己,想来那吴家也会。 刘堃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元娘:“这么多人马怕是来者不善,你快去山上先躲一躲。” 元娘点点头,转身就走。 刚迈步,手突然被刘堃紧紧的抓住。 “你别走远,别让我再找不到了。”刘堃话一出口,元娘就心跳如鼓,可马蹄声越来越近,敲碎了两人的柔情,元娘脸色绯红的甩开了他的手,招呼燕娘向山上跑去。 刚藏好身,一群骑着快马的差役就赶到了。 前面领头一人显然认识刘堃,下了马给刘堃行礼。 刘堃呆站着,回味着手心里元娘的温度,想着刚才片刻的相见,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那衙差请安他居然没听到耳里。 墨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上前说道:“你们有事就办事去,王爷正在赏景,别败了王爷的兴致。” 那衙差自是不敢言语,连声告退上了马,去的果然是陈家庄的方向。 待那些人没了踪影,元娘从山林里走出来。 “我们快些走吧,他们怕是一会就转回来了。”刘堃走到元娘身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元娘点点头,这离官道已经很近了,人多眼杂,还是早走为妙。 可刘堃的马伤了蹄子,他们四个人,只有一匹马。 “要不你和王爷先走,我和燕娘慢慢走。”墨林有些赔笑着对元娘说。 刘堃心里一喜,这个墨林终于开窍了。 “我的海捕文书已经贴到城门口了,我和王爷共乘一骑,你觉得合适么?”元娘看着墨林,笑吟吟的说道。 “那怎么办?”墨林挠了挠头,这两人共乘一骑的确扎眼了些。 “好了,我去找个马车。”刘堃瞪了一眼墨林,骑上马就向官道跑去。 两刻钟的时间,刘堃就赶着一个马车过来了。 元娘没多言语上了车,刘堃犹豫了一下,准备自己骑马。 墨林忙一把拦住:“王爷,你不能让我去坐马车吧,再说了,你刚受过伤,手能拉住马缰么?” 墨林话说完,就可怜巴巴的望着元娘。 “你刚受了伤,上来坐吧。”元娘看刘堃胳膊上还有些血迹渗出,心里也有些不忍。 刘堃心里一喜,飞快的上了车,坐在元娘的对面。 燕娘在前面赶车,墨林骑着马护在一旁。 元娘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这情景像极了出游的小夫妻,看刘堃还在直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放下帘子瞪了他一眼。 “我们去哪里?”元娘没好气的问刘堃。 “我在城外有个庄子,离这里不远,我们先去哪里养伤再说。”刘堃一边说一边拉开袖子,左边的肘部刚才落马时碰到地上,巴掌大的一块都是红的。 元娘知道他伤的的确不轻,也不好让他赶路,就点了点头,让墨林在前方引路。 看刘堃笨拙的用手绢擦着胳膊上的血迹,元娘忍着心里想帮忙的冲动,把头扭向一旁。 这个刘堃,名声不堪,若是交易,嫁给他也倒罢了,可几次相处下来,她已有些心动,若是他真的如传言般不堪,自己嫁给了他,如到时如何能坦然面对那一屋子姬妾。 所以她才想若这次能脱身,嫁于陈诚也无妨,毕竟那种人对她来说不过是摆脱吴家的工具,更何况能用嫁妆于吴家折腾一番,想想就觉得畅快。 可刘堃,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刘堃看元娘脸色凝重,便收起手绢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荷包递了过来。 元娘解开绳子,一股熟悉的肉脯香味就散了出来。 元娘正饥肠辘辘,见着肉脯,就忍不住拿了一块放在口里,然后就掀开帘子,把剩下的递给了驾车的燕娘。 燕娘这几日流了不少血,更应该多吃点。 刘堃愣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来。 元娘伸手去拿,刘堃却没立刻放手。 “这是我亲手做的,只给你吃。”刘堃盯着元娘的眼睛慢慢说道。 元娘如烫手般的松开荷包,转头不语。 本以为这些吃食都是他府上厨子做的,可现如今他说的如此直白,让她如何能坦然接受。 刘堃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帕子,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在帕子上递到元娘面前。 一堆如玛瑙般的樱桃果脯,透着丝丝香甜,躺在刘堃的手中。 元娘只看了一眼,口水就忍不住流了满口。 “为做这些果脯,我亲自挑了两筐的樱桃,只有最饱满,最甜的才可以,你尝尝看。”刘堃托着手帕又向前递了递。 元娘还是不语。 “你不吃我就扔了。”刘堃笑嘻嘻掀开帘子,手就伸了出去。 元娘自是舍不得的,恨得牙根痒痒的伸出手,没好气的说道:“给我。” 刘堃忙把手帕放在元娘手上,讨好的说道:“这樱桃果脯我今年就得了两罐,你喜欢都留给你。” 元娘白了他一眼,捻了一颗果脯放在口中,刘堃做的果脯甜里面透着一丝丝酸,还有一些些咸,果然比外面买的好吃上许多。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元娘吃完果脯,自然是不好再给他脸色看。 “你刚才怎么那么快就搞来了马车?”元娘抬眼问道。 “我出去刚好遇到有个富家小姐踏青,看我受了伤就把马车借给我了。”刘堃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却是用了苦肉计,又从马上摔下来了一回,这才成功的吸引了那富家千金的目光。 尽管马速不快,可毕竟他已经受过一次伤了,此时身上像散了架一样。 其实刘堃一上马车,元娘就注意到了他身上衣服新添的痕迹,也不好说破,便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一盒药膏:“这个药能活血化瘀,你先用着。” 刘堃喜滋滋的接了过去,小心的收到怀里。 “昨日吴府后来怎么处理的?”元娘想着那城门的海捕文书,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重。 刘堃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日昨日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听到又死了一个仆妇,元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吴尚的死她还没洗清,这又背上了一条命,那后面的人为免欺人太甚。 第六十八章 旧疤 刘堃看元娘没再追究他刚才的话,便拉着她走到桌子边:“这鸡一会儿给你做个盐焗的如何?这鸭做个八宝鸭还是炖个汤?还是炖汤吧,你火气太大了。” 元娘一听忍不住又捶了他两下,可打他身上时忍不住想到他身上的伤,落在他身上时,已和捶背差不多了。 刘堃更是开心,坐在凳子上,收拾起菜来,这些事元娘以前也是常做的,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做了起来。 两人菜还没收拾完,红姑从院里出来,对着两人行礼道:“厨房和卧房已收拾完毕,请进屋歇息。” “你帮我把这些菜和鸡鸭收拾了,一会我去做。”刘堃拍了拍手,看着红姑惊讶的目光,促狭的笑了笑:“红姑,没想到我还会做饭吧!” “的确没想到,王爷居然还能下厨。”红姑掩唇笑了笑,知趣的行礼告退。 刘堃带着元娘进了内院主屋,屋里摆设极为简单,但却布置的很舒服。 “这是我以前住的房间,红姑都换上新的铺盖了,你这几天太辛苦了,先睡一会,我把饭做好了叫你。”刘堃掂起茶壶,给元娘倒了一杯茶说道。 “你别下厨了,你身上还有伤。”元娘喝了口水低头说道。 “我的伤不要紧,我看你在陈家用艾灸了,你是不是也受伤了,你伤哪里了?”刘堃听元娘关心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我就是扭了脚,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身上的伤快让墨林看一下,把药膏涂上。”元娘不由得佩服他的细心,心里多少有些甜甜的。 “好吧。”刘堃乐的享受元娘的关心,乖乖的出去了,可转了一圈,回来对元娘说没找到墨林。 元娘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他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要受几日的苦头,想到此处,她咬了咬牙说道:“脱了上衣,我给你上药。” “你说什么?”刘堃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 墨林是他支走的,走的时候知趣的带着燕娘一起走了。这个村子他也好久没来,没进院子他便让墨林去走走看看村里的情况,看看那些老人孩子有什么需要。 其实主要是相和元娘独处,可却没想到能让元娘亲自为他裹伤。 元娘瞪了他一眼,刘堃喜滋滋的就解开衣带:“我给太后说了,你的这件事了了,咱们就成婚。” “想得美,我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嫁给你了,我给你看伤不过是一个医者的本分。”元娘正在一旁净着手,冷冷的说道。 “那我可不脱了,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是要留给新娘子的。”刘堃衣服脱了一半,听元娘这样一说,又一脸傲娇的又掩上了。 元娘看他无赖的样子,冷哼一声走到他身后,用力的拽了一下他的衣领。 刘堃正在生气,没想到元娘突然拽他,一时也没坐稳,仰面就跌了下去。 元娘也没料到他如此就被扯倒,急忙想去扶,可刘堃却不知是太过慌乱还是故意,搂着元娘的脖子,元娘也一同跌了下去。 刘堃的衣带已经解开,元娘的脸贴在刘堃的胸膛之上,她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想起身。 刘堃却不肯让她走,双臂紧紧的抱着元娘,任元娘怎么挣扎也不放开,听着刘堃如擂鼓般的心跳,元娘终于放弃挣扎。 刘堃轻笑一声,下巴放在元娘的头顶:“我们本来就要成婚的,若不是那陈氏父子坏事,现在咱们已过礼了。” “那不过是权益之计,我舅舅只是让你照顾我,不让那吴家摆布我婚事而已。”元娘想起那时他们的谋算,不过是想借着刘堃的手,去调查当年她外公的和她母亲的死而已。再说刘堃深受太后喜爱,成了他的王妃,若是进宫也方便。 什么时候对他有好感了呢,元娘认真的想了想,定是这个家伙一见面就给自己的好吃的,自己是吃人的嘴短,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吃进去了。 “那现在我们两情相悦,不也歪打正着了么,你舅舅想来更放心把你交给我了。”刘堃忍不住笑着抚着元娘的背说道。 “你不怕我舅舅说你另有图谋?”元娘想起叶臻对她的交待,忍不住出言试探。 “我想过了,我当初拿我们的婚事做交换,来换我养的那些人马的粮草,现在我诚心求娶你,自然不能把婚事做交换了,待我们成婚后,我便想办法回到边境,打倭寇去,那边盐田不少,我打几个倭寇的盐场,自然饿不死。”刘堃用力的抱了抱元娘,这些事情他前几日已经想清楚了,若想和元娘能长久下去,叶臻的银钱自然是不能再收了,玲珑阁现在已有些起色,再为寨子撑个一年半载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饿了,给你上完药快去做饭。”元娘推了推刘堃笑盈盈的说道。 刘堃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元娘,重新坐了下来褪下上衣。 元娘摸了摸发烫的脸,看着刘堃的背,左边肩胛骨巴掌大的一块青紫,看着元娘都有些心疼,更让元娘惊讶的是,刘堃后背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疤,最长的有四五寸那么长,看着颇为吓人。 刘堃仰头看了一下元娘,看她还在呆愣着,笑着调侃道:“怎么,没想到我身上这么多的疤?” “你一个王爷,能伤成这样,想来那边境定是不太平。”元娘叹口气,拿起药膏,抹在刘堃的伤处。 “那边境鞑子都是游牧而居,若是有个天灾什么,他们就成群结队的过来抢劫,若抢个粮倒罢了,他们所过之处,男的杀死,女的带回去做奴隶,所以遇上了就是你死我活的场面。”刘堃慢慢收了笑容,想起那一次次的生死搏杀。 那些边民不事农务,靠养些牛羊过日子,若是风调雨顺自然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是年成不好,为了活命,那些人都会如蝗虫一般涌过来。 刘堃比较倒霉,去的时候正好倭寇又从鞑子的海边上了岸,那些倭寇不敢明刀明枪的干,但用毒,暗杀却从出不穷,鞑子部落首领吃了几次亏,就乖乖任他们圈出好大一块地方,那些倭寇有擅晒盐之术之人,不出半年搞出了盐场,叶臻做为最大的私盐贩子,就和他们有了交集。 可这些倭寇的钱挣下了,人就开始从海上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地方越圈越大,逼得鞑子不得不转向我我朝边民。 刘堃记得那两年,每次去巡边,总会遇到被屠的村落,和被逼得背井离乡的边民。 可皇上刚登基,尚自顾不暇,刘堃别无他法,只好用王爷的身份和钱财,带着一帮被逼急的兄弟没日没夜的开始清剿。 第六十九章 誓言 凭着一腔热血,终于有了起色,边境也太平了一段时日,可直到有次他受伤和人马走散,进入了鞑子居住的部落。 这是一个只剩下女人和孩子的营地,那些人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异族攻击他,而是给他食物,为他治伤,待伤好了还准备了干粮送他走。 刘堃突然有些动摇了,两边来来回回的战争打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边过的好,那些男人死了倒罢了,留下这些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然后等孩子长大,再来厮杀。 元娘看他面色凝重,心里也有几分唏嘘,这个男人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却是个性情中人。 听舅舅说,刘堃凭一己之力,养活了成百上千的孤儿,无论汉族和异族,这里又养些几十户的遗孤,真是非常人若不及。 “你为什么要在边境养那么多孤儿?”元娘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什么力量能支持他这么久,忍不住出言问了出来。 “那些孤儿都是战争遗留下的,若是没人管,不是饿死,就是小小年纪被逼着上战场杀人,我养他们,就是想让他们不要再重复他他祖祖辈辈的悲剧。”刘堃沉吟了一会儿答道。 “那等他们长大了怎么办?这些孩子总有一日发现他们痛苦的根源来自对方族人,那这些人要如何自处?”元娘看着他背上的伤疤,有些担忧的问。 这些伤疤没有换来应有的荣耀,反而成了他的枷锁,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了。 “我专门请了教书先生,让他们明白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我还让那些先生反复说那些倭寇做的坏事,那些孤儿有恨自然就会恨那些倭寇。”刘堃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很是得意。 “那你不怕皇上说你拥兵自重?”元娘想起他说的为了不让皇上疑他,不惜自污名声,想来皇上也不是个好相予的。 “大丈夫只求无愧于心,至于皇上,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刘堃长叹一声,皇室兄弟自然都相互防备,他早已习惯。 “那………”元娘还欲再问,刘堃却突然站起身,摸了摸元娘的头,笑着说道:“好了,有问题改日再问,你难道不饿么?你早餐怕是都没吃吧。” 刘堃不提还好,一提元娘就觉得饿的有些胃疼了,若不是刘堃那点肉干蜜饯,她早就撑不住了。 元娘点了点头,捂着肚子看着刘堃。 刘堃利索的系好衣带,又摸了摸元娘的头笑道:“你先去歇歇,饭好了我叫你。” 说完脚步轻快的向外院厨房走去。 元娘在床上躺了一会,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脑海里想着刘堃做菜的样子就觉得满心好奇。 她索性起身去了厨房。 刘堃正在切菜,那密密麻麻的下刀声传来,元娘就知道刘堃果然不是吹的。 元娘靠在门框上看着刘堃,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就笑了出声。 刘堃这才注意到她,毫不客气的笑着说:“你不想睡就过来烧火。” 元娘高兴的走到灶边,熟练的点起了火。看一旁还有不少木柴没劈,便拿起斧子,准备劈柴。 “别累着了,我来吧。”刘堃放下手中的刀就想过来帮忙,可一眨眼的功夫,元娘一斧下去,木柴轻而易举的就被劈开了。 元娘笑吟吟的看着刘堃说道:“怎么,以为我真是那大家小姐?做饭我比不上你,可劈柴你也不一定能比过我。” 元娘一边说一边又拉过一根粗大的圆木:“我师傅说,劈柴最能锻炼我的手的力量和准头,所以我有段时间天天劈柴,大到七八寸粗的,小到一寸左右的,不但要能一下劈开,还要下斧的力量和位置都要按照他的要求。” 元娘说完,扬起斧子就劈了下来,那五六寸的木头立刻就成了两半,元娘把剩下的一一劈开,刘堃仔细一看,居然宽度都是差不多的。 “好吧,你继续。”刘堃笑着又转回去切菜。 这才是夫妻最好的样子吧,一人烧火,一人做菜,元娘想着想着脸就红了。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时辰,做好了五菜一汤。 不过元娘此时肚子却不太饿了,那刘堃每做一道菜便让她试试,结果一试就忍不住想多吃两口,这家伙太会做菜了。 元娘高兴的备好碗筷,出去找了一圈,燕娘和墨林都没有见到。 今日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会躲,元娘在刘堃面前抱怨。 “你别管他们,红姑会安排的,过来吃饭。”刘堃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今天这里的材料不多,你将就着吃,等咱们成亲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刘堃有些看元娘坐下,立刻两眼放光的开始了投喂模式。 “你一个王爷,怎么对厨艺这么精通?”元娘吃了口辣椒酿肉,刘堃又给她夹了块虎皮豆腐。 刘堃放下筷子淡淡说道:“当年我在宫里,先皇后对我不是太好,常吃不饱饭,所以我就常偷跑到一个荣养的御膳房总领太监的地方,他那地方总有各种各样的吃食,久而久之我就当了他的徒弟。” 刘堃虽然轻描淡写,可元娘从他的话语中还是听到了心酸,一个皇子,连饭都吃不饱,那皇家的日子还真是没那么好过。 “难怪你这么厉害,等以后我们就算没钱了,开个饭庄定可以赚许多银子。”元娘放下筷子,拍了拍刘堃的胳膊,笑的十分开心。 “那你是同意嫁给我了?”刘堃嬉皮笑脸的看着元娘。 他虽喜欢做菜,可真吃过他菜的人屈指可数,他很多时候,只是兴致来了,做些给自己吃,可元娘却让他心甘情愿一辈子做给她吃。 元娘放下筷子,用手托着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刘堃。 说实话,刘堃真是有个好皮囊,虽然名声不堪,可京中女子私下还是趋之若鹜,现在看来,所谓的名声不堪不过是刘堃为防止皇上疑心的手段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以后若是两人结伴行走江湖,自然不愁吃喝。 想想就觉得比较划算。 元娘看了刘堃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轻笑一声,伸出手掌心对着刘堃。 刘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伸出手,两掌心相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元娘收起笑容郑重的说道。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刘堃也面色凝重的紧握住元娘的手。 第七十章 进宫 两人柔情蜜意的吃了完饭,正在收拾碗碟时,墨林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只见墨林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见到刘堃就忙说:“刚才府上差人来报,大皇子病危,太后召你进宫。” 刘堃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当今皇上平日子嗣不丰,如今也不过就两个皇子而已,大皇子刚满四岁,聪慧可人,也最得太后和皇上欢心。 “我和你一块去。”元娘没来的及细想,就站起身看着刘堃。 “别胡闹,你的罪名还没洗清,你在这里安稳的呆着,我去去就回。”刘堃自然是不肯同意,毕竟元娘是从府衙逃出来的,若是皇上想追究,那便是他也保不住。 “太后着急传召你,自然是大皇子的病有些棘手,若是我能帮忙,我便有机会申冤。我主意一定,走吧。”元娘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以前没听说过大皇子又宿疾,想来定是什么急症。 “怎么办?让她去么?”墨林看刘堃还在发呆,便出言问道。 “你让人快马回去带人在城门口一带接应,既然她要去,我也只好舍命陪她了。”刘堃大步追上元娘,心中豪气万千,想当年刀山血海都过来了,如今不过陪她去趟皇宫算得了什么。 墨林快步交代来人,那来人立刻就飞身上马离开了。 元娘也对燕娘交待了一番,然后上了马等着刘堃。 刘堃本想劝元娘坐马车,可想到大皇子病情危重,自然耽误不得,吩咐红姑找来幕篱让元娘带上,便上马向京城赶去。 路上又有刘堃的人来报,说宫里的人回话,说大皇子从昨日半夜突然上吐下泻,水米不进,药也入不得口,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元娘一听就催马更急,这种病极为凶险,随时都能要孩子性命。 离城门口不远的官道上,果然有不少的闲汉,刘堃不想惹事,于是不待元娘同意,就找借口停了马,上了元娘的马。 两人肢体相贴,元娘立刻心跳加速,面红耳热,更让人恼恨的是官道上人来人往,不能纵马,忽走忽停,元娘勉强维持的距离土崩瓦解,待要进城门时已经完全被刘堃搂在怀里了。 城门新增了两队兵士,拿着画像正在对进出女子一个个的比对,就是乘坐马车的官家小姐也要掀帘查看一番,元娘转过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刘堃,刘堃拍了拍她的手,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元娘回握住他的手,刘堃催马走到兵士面前,那兵士看他衣衫华贵,不敢呼喝,一个队正模样的人上前抱拳行礼道:“这位爷,我们奉命追查逃犯,请女眷取下幕篱让我验看一下。” “你们眼瞎了么?这是六王爷,他的女眷也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墨林上前呵斥道。 “给六王爷请安。”那位队正一听便更加恭敬。 “你们也辛苦了,墨林,打赏。”刘堃一提马缰,催马便要走。 谁知那士兵却并不让路,刘堃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队正,眼里满是冷意:“你这是何意,这是我未来的王妃,是你们想看就看的么?” “请王爷赎罪,我接到的命令便是查看每一个过去的人,若是徇私枉法,让贼人进了城去,便是玩忽职守。”那队正不卑不亢的把刘堃顶了回来。 “你这是说本王的王妃是贼人?”刘堃盯着那队正,慢悠悠的说道。 那队虽然嘴上说的义正言辞,可还是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敢,我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那你让还是不让?”刘堃冷声问道。 那队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想起他们校尉的手段,还是咬了咬牙心一横:“求王爷体谅,军中无戏言,我既然领了命,就是死也要死在这。” “冲过去。”转头在刘堃耳边说道。 她心里记挂着大皇子的病,这不仅是一个孩子的命,也是她申冤的唯一的路,这些人拦着不过是怕担责而已,她和刘堃冲过去,自然就赖不到这些兵士身上了。 刘堃一听,一手抱紧元娘,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就向着兵士冲撞过去。 墨林也紧随其后,兵士慌忙躲开,他们手中虽然有长枪,可毕竟是王爷,若是招呼到刘堃身上,有个好歹,怕是他们一个个都小命不保。 那校尉眼睁睁的看着刘堃带着墨林闯了过去,气急败坏的大叫:“你们还不快追。” 那些兵士左右看了看,这才有些懒散的追了上去。 可城里毕竟行人太多,一时马也没办法跑起来,所以那些兵士都不紧不慢的在后面尾随着。 大家做做样子就行,就算王爷包庇逃犯,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了得。 还没追出去半里路,前方就来一队人马,中间拥着一个太监,见到刘堃,那太监就滚下马来,对着就刘堃说道:“王爷,太后娘娘说让你尽快找到那吴大姑娘,让她进宫为皇子诊病。” “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稍懂医术而已,为何太后让她进宫?”刘堃没有立刻说出元娘的身份。 那太监恭敬的答道:“王爷有所不知,昨日太后才知道那吴氏元娘居然是神医赵学岷老先生的徒弟,赵老先生活人无数,现在一时也寻不得他,吴大姑娘能找到也是好的。” 刘堃听到此话心中一喜,本来还担心元娘就是被他带进宫,也不一定有资格为皇子诊病,如今又太后发话,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我就在这里,你快快开路。”元娘不待刘堃再问,便掀开幕篱,有些急切的说道。 救人如救火,元娘心里急的不行,不待太监上马,就催马跑了起来。 那队正看见元娘的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叹口气到:“难怪不让验看,果然有问题。” 那群兵士笑嘻嘻的开口:“头,她就是逃犯,你能奈她如何?没看见太后亲自过来宣的么?” 那队正踢了那兵士一脚,有些恼怒道:“就算校尉来了也没办法,我算个鸟,敢去老虎嘴边拔毛。走,走,回去复命去。” 那群兵士立刻喜笑颜开,大家站了半天的城门了,连口水都没喝,一听不用再站了,立刻都做鸟兽散。 第七十一章 皇子 一行人一路疾驰,待到宫门口,肩與都已在候着了。 没想到元娘看也没看那肩與一眼,直接就跑了起来,边跑边对那太监喝道:“还不前方领路。” 那太监一怔,忙飞快的跟着元娘跑了起来。 疾跑了一刻钟才停车到了一个宫殿门前。 “这是丽妃娘娘的瑶华殿,皇子还小,一直是由他母妃照顾。”那太监通报后,低声给元娘说道。 进了院门,元娘就听到隐约女人的抽泣声,心里蓦然一沉。 进了正殿,太后皇上都在,几个御医站在下首,鸦雀无声,元娘松了一口气,御医能站着,说明皇子至少还不至于病危。 元娘正准备跪下磕头,太后就高声说道:“先给皇子看病,礼就免了。” 说着就指着侧室,看来颇为心急。 “母后,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就算学医也不过就是几年的时间,怎么能比得上这些经年的御医。”皇上站起身,有些不悦的说道。 下面的御医看着元娘纷纷附和。 若是被这黄毛丫头治好了皇子的病,他们还有何脸面在宫里当职。 “可这些御医治好了煜儿了么?”太后眼里满是怒意,这个孙子平日里最爱来她宫里让她欢心,比皇上陪伴她的时间还多些。 而今日看他奄奄一息,御医个个束手无策,她也只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元娘身上了。 “你们虽然是御医,可整日里就会开些太平方,平日就会用补药,元娘虽然年岁不大,可她却是赵学岷老先生的入室弟子,你们在坐的加一块,谁敢说自己救的人有那赵老先生多?有谁敢说自己比那赵老先生厉害?”太后越说越生气。 她的孙儿病势沉重,这些御医却在这里吵吵,半天都定不下一个方子,好不容易用了药,皇子却不愿喝,用鹤嘴壶勉强灌了些下去,却没想到片刻就又拉了出来,喂的米汤也是一样,众人这才慌了神。 太后此话一出,那几个御医自然不敢言语。 赵学岷是谁,二三十年前名声就举国皆知,他一个官家之子,却不愿科举,一心行医救人,拜了十几个师傅,待学成后,又在民间游历,走街串巷的当铃医,同时继续学习。 若是当地有什么好大夫,他必然死缠烂打的要学到那本领,所以他治病的方法千奇百怪,但却费用低廉,且效果非常好,所以久而久之,民间好多人都给他立长生牌位,尊他为神医。 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某地发生瘟疫,死者不知凡几,官府为了不让疫情扩散,就下令封城,任那些老百姓自生自灭,只有赵学岷孤身进入死地,不吃不睡好几天,想出了治疗疫病的药方,一下救了满城之人。 那地方官员专门上奏圣上,为赵学岷表功,先皇想招他进宫当御医,可他却拒绝奉召,说自己长年游历江湖,不愿受人拘束,先皇也没勉强于他,反而他赐他金鱼袋,封他为民间御医。 自此,他的名声就传遍天下,特别是做大夫的无人不知。 所以,太后一提赵老先生,人人都不再出声,无论本事,声望谁也没有和他一较长的勇气。 “可吴大姑娘毕竟只是他的徒弟,年岁太小,经验上………”皇上语气虽然有所松动,可还是有些犹豫。 此时宦官进来通报,说王老太医来了,皇上一听,眼睛就亮了。 王老太医一进殿,没等下拜,皇上就忙上前一把扶住:“辛苦你了,实在是朕的皇儿病重,要不然也不敢劳动你。” “皇上严重了,皇子在哪里?我去看看。”王太医说道。 太后看是王太医,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这个王太医在宫中多年,本事还是比现在太医院的这帮人好一些。 皇上身边的太监忙请王太医移步,没想到王太医看见了元娘,便顿了一下问道:“吴大姑娘可曾看过皇子的病?” “禀老前辈,我也刚来不久,还没见过皇子。”元娘曲膝行礼答道。 “那这样老夫心里就有些松快了,吴大姑娘若是束手无策,我怕也会有几分艰难。这次吴姑娘还是和我一起吧。”王太医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既然王太医邀你会诊,就去吧。”太后看了一眼皇上,露出一丝笑容对元娘说道。 元娘也不推辞,跟着王太医就进了瑶华殿的侧室。 丽妃已没了往日的鲜艳明丽,见王太医进来,就忙用手帕按了按眼角站起身:“王太医,快来看看我的煜儿。” 王太医点了点头,走到皇子的床边。 皇子不过四岁多,此时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精神萎靡。 王太医看了看皇子的舌苔,摸了一下双手的脉像,问一旁的宫人:“皇子昨日可是吃了什么寒凉之物?” “皇子昨日下午去御花园玩了一会,回来叫着说热,吵着要吃荷叶冷淘,奴家没看住,皇子就多吃了两口,到了晚间就开始闹肚子。”一旁的一个奶妈模样的妇人战战兢兢的答到。 “都是你这个贱人,昨日我说让他尝一口就罢了,都是你没看住他,如今害我儿如此,还不拉下去……”丽妃突然就怒了,皇宫的孩子从小就养的精细,多吃一口都不行,生病是小事,若是在太后和皇上眼里,落个贪吃的印象,以后怕是不容易了。 “母妃,您别生气,都是儿子不是,是我非要吃的,你别打奶娘。”皇子看他母妃发怒,强撑着身体抬起头看着丽妃,眼里都是哀求之色。 丽妃自然不舍得儿子难过,忙过去扶着儿子躺下,摸着他的头安抚道:“你只要好起来,我自然不会罚她。” 一旁的王太医又看了一下医案,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说道:“皇子是吃了寒凉之物,寒邪直中脾胃引起的上吐下泻,御医开了霍香正气汤也没错,可我看皇子的舌苔厚腻,怕是胃中还有食积,我看不如在原方上加入消食之物。” “为什么还要开药,你不知道煜儿刚才的药喝下去就吐了么?”丽妃有些生气的说道,刚才她亲自上前哄了半天,这才稍微喝下了一口,可不一会又吐了出来,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她恨不得一身相替。 “那……”王太医摸着胡子,颇也有些为难,不用药就要用针,但这毕竟是皇子,若是他不配合下针时有个偏差,效果自然就差了许多。 第七十二章 病除 “不能用药就用针,用艾灸就行。”元娘突然出声,大家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在王太医面前说这些,真是不知深浅。 但元娘却丝毫不惧,这个病她十分熟悉,想当年她初到庄子上,就是吃了冷食上吐下泻,这才遇到她师傅的。 “用针最起码就要取足三里,脾俞,胃俞,关元,皇子太小怕受不住。”王太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至于艾灸,现在用的都是米粒灸,容易留下瘢痕……” “我只需用两针,并且只扎在手上,至于艾灸,上次您也看见了,我用纸把艾条卷起来,再小心一点,自然不会伤了皇子。”元娘心里虽然着急,可还是要耐着性子说完。 王太医听后,沉吟不语,可皇子突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宫人急忙抱起皇子,进了床后的帷帐内。 待皇子从帐内出来,头都无力抬起,奄奄一息的趴在宫人肩上。 太后再也坐不住了了,从外面进来,对着元娘说法:“既然你有办法,你就放手去治,哀家就坐在外面,看谁敢拦你,谁拦你就是给哀家作对。” 说完,寒着脸看了一眼丽妃。 “可是……”丽妃也认出元娘了,自然是不信她的,可没等她话出口,太后就狠狠地扫了她一眼,吓的她立马噤声。 皇子养在她宫中,若病了便是她照顾不周,如今如何再敢反抗太后。 “麻烦给我找两根银针,立刻拿点艾绒过来。”元娘一听太后准了,也不管丽妃那一脸寒意的脸,立刻吩咐一旁的宫人。 丽妃只好站起来,站在床头担忧的看着自己孩子。 “用我的吧。”王太医把自己的药箱打开,拿出针包递了过来。 元娘恭敬的接过,让宫人伺候着净了手,拿着针走到床前。 皇子有些害怕,轻微的缩了缩身子。 “别怕。”元娘摸了摸皇子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孩子,如果你听我的话,不用吃药,明天就能出去玩了。” 皇子想了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元娘拉过他的左手,正准备扎,外面又有人进来了,元娘有些不悦的瞥了一眼。 来人却是刘堃,一手提着元娘的药箱,一手还拿着一个盒子。 “听说你今日病了,六叔给你带个个好东西。”刘堃也没给丽妃行礼,直接走到床边打开了盒子。 刘堃常到太后那里请安,自然也和刘煜相熟。 盒子里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弓和十二支没有箭头的羽箭。 皇子一看眼睛都亮了,刘堃把弓箭从盒子里拿出来,看了一眼元娘。 元娘心领神会,趁着皇子不注意,在他的左手拇指螺纹处一针通天彻地扎了下去,皇子疼的有些想哭。 刘堃笑着说:“哎呀,这么勇敢的孩子,扎针都不哭的,我给你说个秘密。”他凑近皇子的耳朵,刘煜立刻忘记了疼,靠近刘堃,听他说道:“我小时候最怕扎针,让我扎针就必须给我好多好吃的,我最爱吃樱桃果脯了,等你好了,我让御膳房给你拿一罐。” 刘煜一听就掩唇笑了起来,他被丽妃教养的颇为严厉,以为皇宫长大的所有孩子都如他一般,没想到这个皇叔居然是个贪嘴的。 元娘又飞快的在他手上的大叉穴上扎了一针,这针下的颇快,皇子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跟着刘堃窃窃私语了。 两针扎完,元娘擦了擦手,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把艾条递给王太医。 “烦请王太医验上一验。”元娘双手奉上艾条给王太医检查,王太医随手抽了一支,闻了闻,又撕开两支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点点头又拿出一支递给元娘。 元娘把艾条递给宫人,让他点燃,自己走到床前,笑吟吟的问刘煜:“你这会肚子怎么样?还疼么?” 元娘一边问,一边在他的肚子上按了按。 刘煜扭了扭身子,想了一会,咧开嘴笑了:“我觉得没那么疼了。” “真的?”丽妃惊喜的问道,看她儿子用力的点了点头,立刻眼里泪花闪闪。 “那是因为你勇敢,肚子里的坏东西都被你吓走了。”刘堃摸了摸他头说道。 “真的,那我这么勇敢,等我好了你带我去骑马如何?我父皇都不让我骑马。”刘煜肚子没那么疼了,声音都大了几分。 元娘看一柱香的时间到了,便趁机飞快的拔了针,拿起宫人手中的艾条,对着刘煜的中脘穴艾灸起来。 刘堃自然没答应带皇子骑马,不过答应送他一匹红色的小马驹,刘煜还不依不饶的拉了勾。 元娘平时里看刘堃没正形习惯了,突然看见他这么耐心的哄孩子,突然觉得刘堃也有几分可爱,不由得抬头看着他抿嘴笑了一下。 “六皇叔,你听见我说话没?”刘煜看刘堃不理他,便有些不高兴的拉了他一把,刘堃忙回过神看着他。 “六叔,听说你上过战场,打过鞑子?”刘煜小小的脸上满是疑问。 “是啊,我当然去过,不过做为一个将军是不能上阵杀敌的,我们要在后面指挥千军万马……”刘堃笑着低声对刘煜说着。 刘煜不时的附和着,不用王太医再诊脉,就能看出他的病已经好了一半了。 艾条灸到一半的时候,刘煜肚子咕噜了两声,一旁的宫人如临大敌,丽妃瞬时也变了脸色。 “你要拉肚子么?”元娘丝毫不见慌乱之色,笑着问刘煜。 谁知刘煜摇了摇头,苦着脸对丽妃说道:“母妃,我饿了。” 王太医大喜,忙上前诊脉。 “不错,不错,脉强了许多,这是病去了大半了,快去给皇子把粥端来。”王太医边说边点头。 元娘收起艾条,放在一旁的一个竹筒里封好,起身看着刘煜狼吞虎咽的喝完一碗粥。 一时众人都欣喜不已。 等了一刻钟,看皇子没有再要吐要拉的意思,一旁的太监忙出去给皇上报喜。 片刻太后和皇上一起走了进来。 刘煜喝过粥后,精神更是好了许多,看他们进来,就想起身,却被太后一把按着。 “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太后看刘煜脸上有了血色,忍不住喜极而泣。 “都是孙儿不好,惹你们伤心了。”刘煜颇为乖巧的拉着太后的手,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太后更是心疼,坐在床边,一下下的拍着他的手。 “不知道煜儿多久能完全康复?可需要再用药?”皇上看孩子精神好了许多,自然也万分高兴,转头问王老太医道。 “禀皇上,皇子的病已去了大半,只需要再用些调理脾胃的药仔细养着就成。”王太医恭敬的答道。 “可煜儿他不爱吃药,每次喝药都干呕。”丽妃站在皇上身后,有些迟疑的说道。 “老臣见过上次吴大姑娘为太后开的八珍糕方子,可用此方稍做改动做成糕点,孩子每日吃上一两块就成。”王老太医想了一下才回话。 “你说呢?”皇上突然问元娘。 “八珍糕里面的药多是药食同源的,也没有太过难以接受的味道,为皇子调理脾胃再合适不过了。”元娘平静的答道。 皇上看元娘颇为镇定,心里暗暗有些惊讶,上次赏海棠时,见她独自远远站在一边,觉得乡下长大的定然上不了台面,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明珠蒙尘,这一手好医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第七十三章 衙门 “想不到你医术如此之好,可愿意进宫做个医侍?”皇上走到外间坐下,拿起茶碗问道。 元娘面色如常行礼道:“皇上恕罪,民女还是待罪之身,不敢进宫。” “不敢进宫,那你现在在哪里?”皇上轻笑了一声。 “皇兄,是母后召她进宫的。你别怪她。”刘堃跟了过来,嬉皮笑脸的在一旁说道。 皇上瞪了一眼刘堃,刘堃忙闭上嘴。 元娘上前正色说道:“我虽然被通缉,但是被冤枉的,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会还我清白。再说,承蒙师傅教导多年,身为医者,知道皇嗣有难,若只惜自身而不出手相救,以后有何颜面再见他老人家。” “果然是赵老先生的好徒弟。”皇上笑了起来:“既然这样,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和六王爷一起,亲自为自己洗清冤屈。若你证明自己无罪,我就再重重赏你治好皇嗣的功劳。” “谢皇上。”元娘跪下谢恩。 刘堃也跟着跪下。 皇上淡笑着的看着他:“老六你跪什么,难道也问我要赏赐?” “皇兄,母后说了,若她无罪,母后就给我和她主婚,所以你赏她就是赏我,我自然是要谢恩的。”刘堃笑嘻嘻的答话。 “你这没正经的样子,真是……”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母后发话了,你们就好好追查真凶吧。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谢恩离开。 到了宫外,天色已是微暗,墨林带人候在宫门外。 “天色已晚,不如去我府上如何?”刘堃拉着马缰,看着正准备上马车的元娘小声说道。 “我想去衙门一趟,听你说那老方头破案颇有一套,我去看看他有什么线索。”元娘回过头,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刘堃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立刻点头,上马等着元娘。 路上行人稀少,两人很快就到了衙门。 开门的居然是熟人许三,他一看到元娘就眉开眼笑,激动的半天话没憋出来,却突然又关上了门。 元娘又拍了拍门,门房里有个声音不耐烦的大声说:“许三,让你开个门,你又死哪了。” 许三焦的对着门缝说道:“神仙姐姐,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别人见了你,拿你去领赏了就糟了。” 元娘笑了起来,神仙姐姐,她什么时候成仙了。 “开门吧,我奉皇命而来,他们不敢抓我。”刘堃还专门卫为元娘讨了个信物带上,这样元娘就更有底气了。 “真的?”门猛地打开,许三一脸兴奋的看着元娘说道。 这才看见元娘身后还跟着刘堃,六王爷跟着,就算有人想动手怕也要掂量掂量了,于是许三赶忙把门都打开。 “你这小子,话真多。”刘堃一脸不耐烦的瞪了许三一眼,看着这小子对元娘殷勤的样子,他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 许三挠了挠头,礼都没行,就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神仙姐姐回来咯!皇上说不治她的罪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从屋里涌了出来,纷纷笑着看向元娘。 老方头拿着烟袋站在人群中间,板着脸对许三说道:“还不去整治一桌酒菜,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还能不能把我放到。” 显然老方头还记得元娘用迷药这回事。 元娘笑着上前说道:“方班头,今日我请大家,为那天的事情赔罪,大家尽情吃喝。” 老方头看元娘如此上道,磕了磕烟袋锅子,笑着说:“既然吴大姑娘请客,我们哪有不吃的道理。” “谢方班头赏脸,等我此事了了,我还定有重谢。”元娘笑吟吟的看着大家。 于是衙差们更是激动,纷纷围着元娘说了起来。 刘堃拉着脸站在外面,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被无视了。 墨林拍了怕他肩膀,叹口气说道:“你这媳妇若是真娶回家,怕是……” 墨林话说一半摇了摇头,刘堃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你一个大男人嚼什么舌根,还不去掏钱买酒肉。” 墨林笑着躲开了,拉着还一脸兴奋的许三出了门。 “我今日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为自己洗冤,久闻方班头大名,不知是否能指点一二?”方班头带着元娘和刘堃进值房坐下,元娘便开门见山问道。 屋里狭小昏暗,刘堃只皱眉头,真不知道那晚元娘是如何过的。 “这个案子疑点甚多,你既然来了,大家一起参详一二。”老方头吸了口旱烟。 “那吴尚死的颇惨,伤口被人故意一点点的割开,这肯定是有人蓄意报复,我觉得你不至于为一个丫头能下这么重的手,所以我今天就让人去盘问了家里的仆妇,看看他有没有干什别的见不得人的事,不过你们府上的人嘴巴有些严,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方班头也有些头疼,这个案子明显是吴府的人所为,可硬是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找到。 “那个仆妇死是什么回事?”元娘想到那莫名其妙死的妇人,这个妇人死的有些蹊跷,她明明没有下毒,可有人却用井水毒死了人,可见是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死的那个仆妇是你们府上杨姨娘的粗使仆妇,死于砒霜中毒,说是喝了井水死的,那井水我看过了,那么深的井水若是想投能杀人的量,怕是要买好几斤,再说了,那井水我喂给鸡喝,至今没有一只死的,也就是说,那井水里面的要么就没有毒药,要么就是量不够。看来是有人要借机让你死啊。”老方头一边吸着旱烟,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个仆妇一定是有人灌药死的,看来这件事主要是针对你的,是谁要趁机置你于死地。”刘堃皱着眉头看着元娘。 元娘进府后,一直都没消停,婚事被搅黄不说,反而还被扣个杀人的罪名,看来这仇怨真是不小。 元娘低头思索了一阵,她爷爷肯定没必要对付她,一个女孩子大不了随便嫁了,没必要用她来毁了吴府的名声。 她奶奶心思虽然狠毒,却没有多少头脑,更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来弄死她,若真想杀她,以她的脾气怕是直接让人打死她就行了。 唯一可能的就是杨姨娘。 可她若是觉得自己搅了她女儿的婚事,她已经要嫁给陈诚了,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杀了吴尚么? 想来想去也都没个头绪。 “你别急,若是有可疑的人你说出来,我们查查,说不定会有收获。”刘堃看她眉头紧锁,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若是我找不到凶手怎么办?”元娘抬眼看着刘堃。 “那能怎么办?大不了我这王爷不做了,陪你去游山玩水如何?”刘堃毫不在乎的说道。 元娘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她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可养不起你。” 刘堃还要说点什么,老方头却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柔情蜜意。 元娘顿时红了脸,这个关头自己还有心思和他在别人面前调笑,这刘堃真是个妖孽。 “我怀疑杨姨娘。”元娘定了定神,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杨姨娘,她为什么要对付你?”刘堃拿出扇子,拍打着手心。 第七十四章 翻脸 “这就要问你了,若不是你惹的风流债,我怎么会被她盯上。”元娘白了他一眼,二娘被刘堃撩拨的一心要嫁给他,那心思简直藏都藏不住,知道了自己要嫁给刘堃,每次见到元娘都是一付不共戴天的样子,杨姨娘爱女心切,难免就会对自己动手,为她女儿出口气。 刘堃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手段有些下作,真是自作孽。 “既然这样我就让手下的弟兄查一下。不过若是这仆妇是被别人故意杀死的,那另一个说喝了井水生病的人就可疑了。”老方头磕了磕烟袋,把它收到腰上。 “是谁?”元娘抬眼看着老方头。 “他叫吴三保,是吴尚房里伺候的,听下人说吴尚生病期间还颇得吴尚的倚重,并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房里的脏活累活都是他的,平日里照顾吴尚也是最多的。明日咱们一起去会会他。”老方头想了想说道。 昨日他就觉得这个人有些问题,这个人日日在吴尚房里伺候,偏偏那天没在,并且蹊跷的是,在吴尚死前,没有人见到过他。 今日老方头特意去审问了一番,没想到他卧病在床,也有砒霜中毒的症状,老方头也就没提他来衙门,但找人看住了他。 “吴尚的伤口恶化肯定有人动了手脚,在他上的药里面用了什么不洁之物,我想查还没来得及,方班头如此说来,这个人怕是真是有问题。若不是贴身照顾之人,怎么可能有机会下手。”元娘想起来那吴尚的伤口,若是真是这个人做的,那该是多深的仇怨。 “饭来了啊!”此时外面响起墨林的叫喊声,顿时在外面候着的差役都高兴的笑了起来。 元娘看了看天色,起身笑着说:“那就先吃饭吧。” 墨林和许三带着几个饭店的伙计就进了屋,拿了几个大大的食盒摆在桌上,饭菜还没摆出来,香味都已经飘了出来,众人纷纷进了屋。 刘堃有些头疼,这么多人,汗臭味熏的他食欲全无,元娘却站在桌子边自顾自的帮伙计摆着饭食。 一旁的差役笑着闹着和她搭话,元娘含笑应着。 刘堃却只能端着架子,忍着心里的嫉妒。 是的,他承认他有些嫉妒,明白了自己心意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和她在一起,可如今虽在一起,自己却站在人群外面。 元娘摆好碗筷,老方头起身请刘堃上坐,刘堃克制着心里的不快,在首位坐下,看了一眼元娘,元娘仿佛看到他的不快,忙请方班头坐下,而她自己也刘堃身边坐下。 可那些差役却不敢和刘堃和元娘一桌,大家一个个都左顾右盼不敢落坐。 刘堃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这几天辛苦诸位了,我先敬大家一杯,等这件案子结了,本王自当有重谢。” 刘堃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差役们顿时一个个都激动万分,纷纷端起酒杯,站着干了杯中的酒。 刘堃放下酒杯,拉起元娘:“我们在这里让诸位也不能尽兴,就先告辞,墨林,吩咐那些伙计,今日酒肉管够。” 说完,刘堃拉着元娘的袖子就走。 老方头也不阻拦,把他们送出了衙门。 外面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刘堃的属下已打了灯笼在外面候着,刘堃看元娘有些不高兴,顿时有些好笑。 元娘没上马,自顾自在大街上走,那么多的好菜,她还没夹一筷子,刘堃就把她拉出来了,若不是顾全他的面子,自己早就把他打趴下了。 元娘瞪了一旁的刘堃,看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越来越生气,于是便毫不犹豫的一脚踢了过去。 没想到刘堃却没避开,元娘这一脚便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腿上。 刘堃啊了一声就蹲了下去。 元娘想起他身上的伤,忍着想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急忙也蹲下身子,拉刘堃的裤脚:“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躲啊?” 没想到刘堃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生气了吧?只要打我能让你消气,我随便你打。” 这个无赖,元娘抽出手站起身,忍不住又一脚踢了过去。 眼看到了跟前,刘堃还是没躲,还是直直的看着她,元娘心软了下来收了力道。 刘堃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好了,今日桌上都是些油腻之物,晚上你吃了也难受,待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刚才那饭菜一上桌,刘堃就知道这是许三点的菜,肉多,油多,最对那些男人的胃口,可元娘明显胃有问题,他已经几次看见元娘捂着胃,皱着眉头的样子,所以刘堃就拉她出来了,既然胃不好,应该吃点好克化的东西才是。 “我饿了,半个时辰,若是不能让我吃到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元娘恶狠狠的盯着刘堃,刘堃忍住笑点了点头。 刘堃回头招过一个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声,那侍卫上马飞奔而去。 墨林也驾着马车跟了上来,元娘累了一天,自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利索的上了马车。 刘堃在外面和墨林说了一会儿话,也上了车坐在元娘的侧面。 车厢里只有一盏琉璃灯,幽幽的光映着刘堃的侧脸,完美的仿佛如仙人下凡,元娘一时看呆了。 马车猛然动了起来,元娘一时没有防备,头磕向后面车壁。 刘堃出手如电,一把拉住了元娘的衣领,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碰上了元娘胸口的柔软。 元娘一把拍下刘堃的手,脸如火烧般红了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堃忙把手收了回去,忍不住有几分尴尬。虽然他平日里荒唐,可从来不敢在元娘面前放肆,毕竟这是他未来的妻子。 元娘懒得听他解释,对外面大喊:“停车!” 墨林急忙停了马车。 元娘躬身就想出去,谁料刘堃一把拉住她胳膊,对墨林吼道:“谁让你停的,不准停。” 可怜的墨林自然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马鞭用力一抽,马立刻跑了起来。 元娘本想推开刘堃,可没想到墨林突然加速,一下就又向后倒去,刘堃没有思索就搂住了元娘的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元娘一下就怒了,这个刘堃以为她是什么人了,想摸就摸,想抱就抱,她虽然对名声没那么看重,但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刘堃却用女子名声为自己遮掩,元娘突然对自己的选择有了一瞬间的怀疑。 刘堃抱的极紧,元娘一时挣脱不得,一怒之下,想也不想一曲肘向刘堃的太阳穴打去,刘堃头急忙后靠,可还是慢了一些,元娘的肘尖还是打中了他的左脸。 刘堃没想到元娘翻脸的如此之快,一时心头火起,直接翻身把元娘压在马车的凳子上,这个马车是刘堃的专用马车,做的极为宽大,凳子上面铺了厚厚的垫子,虽然如此,两人倒下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墨林。 “老大,怎么了?”墨林有些担心的问道。 “赶好你的车!”刘堃心头怒火正盛,对墨林喝道。 一听这话就知道吃亏了,墨林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为自己主子祈祷。 第七十五章 珠花 元娘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抬腿就想顶刘堃的肚子,可刘堃早就料到她的动作,俯身压住了元娘的腿脚。 “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刘堃压着元娘小声说道。 夏日衣衫单薄,刘堃身上已热的发烫,下身也有了反应,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控制住想亲下去的冲动。 元娘也感觉到刘堃的变化,心里又气又怒,可她学的都是些小巧功夫,对刘堃的蛮力也挣脱不得,只好放弃挣扎。 “那你快让开。”元娘推了推刘堃。 “只要你别动手,我自然会放开你。”刘堃哑着嗓子说道。 “要不是你对我动手动脚,我怎么会打你。”元娘瞪着刘堃,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闪闪发光。 刘堃心里一热,鬼事神差的亲了下去,可终究只敢落在元娘的额头。 元娘没想到他真敢亲,用力一挣,一巴掌就又打了过来,这次刘堃早有防备,用胳膊拦住了元娘的手臂,没让元娘得逞。 “别打脸了,不然进宫让太后看见,我们的婚事又黄了。”刘堃趴在元娘的耳边低哑着嗓子说道。 刘堃的气息拂过元娘的耳朵,元娘忍不住心都漏了几拍。 “你别动,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是我未来的王妃,要陪伴一生一世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刘堃一手支起身子,一手拂过元娘额头的乱发,眼里满是柔情。 元娘心里的怒火立刻化成绕指柔,这刘堃真真是个妖孽。 烛光摇曳,在刘堃脸上变幻出各种形状,元娘不由得看的痴了。 刘堃压下去的欲望又升腾起来,试探着慢慢俯下身子…… 马车此时却停了下来,墨林有些迟疑的开口:“老大,留仙楼到了。” 元娘一把推开刘堃,满脸通红的坐起身整理衣服。 刘堃没亲到佳人,一脸懊恼的坐起身,用手揉了揉脸,这才压下心里翻腾的欲望。 看元娘正在整理发髻,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笑嘻嘻的打开送到元娘面。 一朵红宝石的珠花,在灯下幽幽的发着光。 元娘扶着发髻,斜眼看着刘堃:“这是专门给我买的么?不会是哪个小娘子不要的吧?” “你以为我有那么闲!”刘堃瞪了她一眼,小心的把珠花簪在元娘的发髻之上。 元娘摸了摸珠花,触手微凉,她抬眼看向刘堃:“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想好了?” “我若是负你,就让我和吴尚一样。”刘堃正色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堪,做事不择手段,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为,现在有了元娘,他也该换一种活法了。 两人下了马车,留仙楼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大厅喝酒聊天,刘堃并没有进去,而是带着元娘绕到了后巷的一处楼梯。 一个伙计早就在那里候着,把两人迎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中间桌子上已经放了几道菜,墨林为两人布置好餐具就退了出去。 “留仙楼的厨子是我师傅的同门,做的一手好菜,我专门让他准备了一些素淡些的,晚上也好克化,特别是这个红枣健脾糕,女子吃了最好,你尝尝。”刘堃坐下后就夹了一小块红色的糕点递给元娘。 元娘闻了闻,就知道这是红枣,山药做成的糕点,尝了一口,甜而不腻,也不像别的糕点粘牙,吃完一块后,她忍不住又想夹一块。 “这里面有糯米,别吃那么多,再吃点别的。”刘堃用筷子拦住了元娘,看元娘又要变脸,忙指着元娘身边的一盅汤:“猜猜这是什么?” 元娘白了他一眼,掀开汤盅的盖子,只见透明的汤里浮着梅花状的面饼,仔细一闻,淡淡清冽的花香扑面而来:“这是梅花做的汤?” 刘堃笑了笑:“你这鼻子挺不错的,这道汤叫梅花汤饼,用梅花末混合面粉做成薄饼,再用模子做成梅花状,然后放在鸡汤里煮熟而成。” 元娘一听就忍不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真是又鲜又香,真真是从来没吃到的美味。 “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刘堃看元娘吃的高兴,忙把自己的汤也推到元娘面前。 墨林此时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隐隐约约的话语,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见过刘堃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见过刘堃放荡不羁,也见过刘堃为了寨里的人曲意逢迎,可第一次见刘堃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一个女子,但愿这次老大能得偿所愿吧。 墨林正在暗自感叹,楼下却突然莫名的嚷嚷起来,他有些生气,招手叫过来一个侍卫让他下去打探。 不一会儿,侍卫上楼对他说道:“刚一个食客家里的婆娘病了,说是用了家附近的井水引起的,听说今日已经有不少人都是这样的情况,大家纷纷都说那井水被人下了毒。” 墨林这两日跟着刘堃,自然知道元娘的案子,一听说是井水下毒,心里一突,想回去报于刘堃,可想了想又叫来两个侍卫吩咐道:“你们立刻去打听那井的位置,中毒人的症状,有没有死人?快些去。” 那些侍卫看墨林神色严厉,立刻领命下楼。 墨林走出阴影,站在廊柱后面,仔细一听便变了神色。 “就是那吴家那个毒妇干的,我的一个远房侄女就在那府里干活,说那吴家大小姐亲口承认自己在井水里下了毒,听说那女子毒死了那府里好几个人呢?那吴家大少爷也是她打死的,还有吴家的老太太也中了毒,你们说这种蛇蝎女子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一个瘦长汉子,抄着手倚着桌子大声嚷到。 “那女子听说送官后逃了,定是她怕官府追查,又在外面井里也下了毒。”另一个食客说完,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明日咱们就去找官府,此女若不捉住,不知道要害多少性命。” “就是,我也去,我也去。”一时众人义愤填膺,纷纷附和。 ……… 果然是和元娘有关。 第七十六章 吴府 墨林顿了一下,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进来。”刘堃投喂的正欢,听见墨林的敲门,自然有些不悦。 墨林进来后,不敢看主子的脸,直接进入正题:“王爷,下面的食客说今天不少人喝了井水中毒,并且说是姑娘下的毒。” 墨林说完瞟了一眼元娘,元娘还在吃东西,看不出喜怒,刘堃却寒了脸站了起来:“我下去看看。” 元娘瞪了他一眼:“急什么,让人看住那传闲话的人,一会等他们出去了再说。别浪费了这一桌好菜。” 元娘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蘑菇烩。 刘堃挥了挥手,墨林退了出去。 “晚上别吃那么多,不然睡觉该难受了。”刘堃又重新坐下,嘴上不让元娘吃,手上又把身边的一盘莲蓬推了过来。 “睡觉,这么多事我能睡的着?”元娘气呼呼的夹过一个莲蓬,本以为要吃莲子,没想到打开后,里面却是白色的,尝了一口,一股鱼肉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这是莲房鱼包,里面鳜鱼肉,好吃么?”刘堃有些心疼的又给她夹了一块健脾糕。 “嗯!”元娘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但却有些食不知味。 在别人井里下毒,这是不给自己留活路啊! 元娘越想越气,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既然不睡觉,就多吃点,不吃饱怎么干活。”刘堃却又不急了,慢悠悠的又给她剥开一个莲蓬,送到她面前。 “你吃吧,我没心情了。”元娘又推给刘堃。 “你也别急,这件事肯定和你府里的人有关,把那个凶手找出来,自然就能找到这个投毒的。”刘堃吃了一口:“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吴府的那个凶手。” “我去吴府一趟。”元娘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我也去,墨林,让咱们自己人在城里的有井的地方埋伏,我就不信他只下手一次。”刘堃一边走,一边吩咐墨林。 不一会儿,两人换了夜行衣,从一处矮墙翻进吴府,元娘带着刘堃直奔吴尚的院子。 吴尚横死,家里的丫鬟仆役都不愿靠近,反而方便了元娘和刘堃。 “你怕么?”两人站在吴尚的屋内,刘堃突然轻声问道。 “活人才可怕,死人有什么怕的。” 元娘冷冷的回了一句,闭上眼,想着整件事的过程。 刘堃在屋里转了一圈,递给元娘一个燃着的火折子。 “你干什么?”元娘吓了一跳,等会若被人看见他们,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不要灭。”刘堃满不在乎的把火折子塞到她手里,人就走开了。 “方班头说吴尚身边的那个伺候的小厮有问题,可想不出他做案的方法。”元娘拿过火折子,借着火光看了一下屋内,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懊恼的问刘堃。 可居然没人应声。 “你在干什么?”元娘举着火折子又转了一圈,刘堃还是没有应声,不由得有些急了。 “我在这里。”看元娘有些急了,刘堃这才从床头的蔓帐后面走了出来。 “我们以前打仗的时候,总是趁天黑埋伏。你看,这个房间,天黑后,屋里就是再多的蜡烛,想藏人也非常简单,我只是站在蔓帐的后面,你就看不到我了。”刘堃走过来,灭了火折子,慢慢说道。 “特别是他是吴尚屋里伺候的人,自然对屋里的布置一清二楚。”元娘沉吟了一下,看着刘堃笑了起来。 “走吧,剩下的就简单了。”虽然看不清元娘的表情,可刘堃知道元娘此时很高兴,忍不住走上前,想摸摸元娘的头发。 元娘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打下了刘堃的手。 “咱们回我府上吧!”刘堃也没生气,两人出了院门就嬉皮笑脸的就又凑了上去。 “我去我祖母院子里看看。”元娘带着刘堃上了一条小路。 她给吴老夫人只喂了一颗准备给那个积疳患儿的保和丸,根本没有毒,只不过想吓吓吴启玉,却没成想又被人利用了。 松鹤堂里倒是灯火通明,门口候着不少丫鬟仆役,毕竟是当家的老太太,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自然都要表现一番的。 两人此时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去,只好在院子不远的树林里待着。 “给你。”刘堃突然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元娘打开纸包,抿嘴笑了起来,里面放着几片糕点,也不知道他何时打包的。 “我看你晚上没吃几口东西,快吃吧!。”刘堃凑了上来,几乎贴着元娘的耳朵说道。 仿佛有蚂蚁顺着元娘的耳朵爬了进去,元娘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吓得她赶紧一侧转过头去。 元娘托起纸包,吃了一口,掩饰着心里的悸动。 这个刘堃,真是个妖孽,老是动不动勾引她,再这样下去,元娘真怕他忍不住给他下尺素了。 不然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兽性大发了。 刘堃突然心里有些发毛,正要再凑上去再说些什么,松鹤堂的院门突然开了,杨姨娘和二娘走了出来。 “姨娘,祖母天天昏昏沉沉的,什么时候才能让父亲抬你做正室啊!”绕过院子的拐角,二娘就忍不住对着杨姨娘低声抱怨道。 “急什么!李你祖母现在醒了我还能在府里主事么?现在府上正在办丧事,我好好表现,等这件事情了了,自然我该得的都会有。”杨姨娘轻声呵斥二娘。 “我怎么不急,六王爷本来看上的是我,那元娘仗着自己是嫡女,上来就把六王爷抢了,我怎么能甘心。”二娘突然就爆发了,眼泪婆娑的说道。 二娘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杨姨娘虽然说是她生母,可在府里她才是主子,杨姨娘对她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事事顺从,可今日居然如此对她。 “你以后是要进宫的,大富大贵等着你,不要再计较这件事了。”杨姨娘看女儿满脸的眼泪,心里也有些不忍,用手绢擦了擦二娘的泪珠说道。 “我这妾生女,就是进了宫也不过是最末等的,人人都能踩我一脚,那我进宫不过是受委罢了。不如让祖母赶紧抬你做了正室,说话有份量了,求求祖父和父亲,我还是想嫁给六王爷。”二娘拉住杨姨娘的手,撒着娇说道。 “住口!你知道你再说什么?”杨姨娘有些头疼,皇上金口玉言,哪能是说改就改的,若是二娘再这样下去,恐怕宫都进不了。 “你不帮就算了,哪天我见了六王爷让他去求皇上。”二娘甩来杨姨娘的手,扭头就走。 “你敢!”杨姨娘抓住二娘,近乎恳求的说道:“你已经不小了,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六王爷不过拿你做借口,和吴府攀亲罢了,娶谁对他都无所谓的。你答应过我,若是让元娘嫁不成六王爷,你便乖乖听话的,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和后宫相比,娘宁愿你进宫,毕竟权势富贵好歹是真的,男人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六王爷这种男人真靠不住。” 二娘显然不想听,一把拂开杨姨娘的手就走开了。 “你听我说……!” 声音越来越远,元娘收回目光,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堃。 第七十七章 婆子 “你听我说!”刘堃求生欲立刻爆棚,干笑着小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若是再给你添麻烦,你怎么收拾我,我都心甘情愿。” “我从来不怕麻烦,就怕有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元娘冷声说完,就伸手拧住刘堃胳膊上的一小块肉。 “我错了,我错了。”刘堃咧着嘴,苦笑着说道。 虽然很疼,但刘堃心里却说不出的有些高兴,元娘生气,说明在意自己。 打是亲骂是爱,原来是真的。 到了亥时初,院子里才熄了灯,几个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元娘拉了一下刘堃,两人跟上了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的朱妈妈。 待那朱妈妈刚打开门,刘堃上前勒着她脖子,堵着嘴拖了进屋。 元娘关上门慢悠悠的点了灯,那朱妈妈一看元娘,立刻犹如仇人,疯了一般挣扎着想扑打元娘。 元娘一脚踹向她的腰眼,朱妈妈瞬间就软倒在地。 “我让他放开你,若是你敢叫,我就让你一辈子瘫在床上。”元娘蹲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冷冷说道。 朱妈妈惊恐的点了点头,刚才这一脚虽然不重,可她腰下面怎么都提不起劲了,她这才想起来这个姑奶奶从来不是个心善的主。 上次中毒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一辈子都记得。 “没事,她就是把吴启玉叫来了,我这里也有皇上的口谕。”刘堃松开她,用手绢擦了擦手慢慢说道。 “我不叫,求大小姐放过我吧,我儿媳妇已经被你害死了,儿子也不在家,就剩下一个孙女还小,求求你,求求你……”朱妈妈一看刘堃在这里更是没了希望,立刻痛哭流涕的小声求饶。 “你儿媳妇我害死的?”元娘想起那张年轻的脸,觉得有些气闷。 “那天晚上,她从杨姨娘房里值夜回来,就说她喝了有毒的井水,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歇着,等我中午回来她就不行了。”朱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你走后,家里可还有其他人?”刘堃突然出言问道。 “那天刚好我儿子从南方采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卸差事,我就先让他去看看他媳妇。”朱妈妈抹了把眼泪说道:“后来还是他传话给我说他媳妇不行了,叫了些相熟的要抬到前院要大老爷做主。” “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元娘用手叩着桌面问道。 “我家祖坟在永州,我儿子昨日就扶灵走了……” “再问你最后一件事,老夫人真的一直在昏睡?”元娘轻声问道。 “是的,中间也醒过几次,可没一会儿就又睡了。”朱妈妈点头说道。 “太医怎么说?” “说,说是………”朱妈妈偷偷瞄了一眼元娘,有些迟疑的说道。 元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她眼前的地上:“我要听真话,回答的好,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了。” 朱妈妈仔细的看了一眼,立刻心跳加速,一百两的银票,她要好几年才能挣这么多。再说,老夫人年岁渐大,那一天突然走了,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恐怕只有扔到庄子上的份了,不如拿点钱,以后日子好过点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没病,是杨姨娘让她装的,说这样就可以给你安个不孝的罪名。”朱妈妈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说完生怕元娘反悔,飞一般的把银票塞在袖筒里。 “那王太医诊脉没说什么?”元娘不信,就凭王老太医的本事,他能看不出来? “老太爷没让王老太医来诊脉。”朱妈妈瞄了一眼元娘小声说道。 吴启玉恐怕也是知道是装病了,老夫人装病不过顺势而为。 “你看,我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元娘看了一眼刘堃苦笑道。 刚才警告过刘堃,转眼却打了自己的脸,真是尴尬。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睡着不知道谁是最后的黄雀。走吧!”刘堃拍了怕元娘的肩膀,举步向外走。 “你儿媳不是我害的。”元娘说完就跟着刘堃准备出去。 “我知道,大小姐心善,定然不会做这等事,可是,我的腰……”朱妈妈急忙撑起身子,哀求的看着元娘,媳妇已经死了,她这条老命可要保住。 “你上床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就好了。”元娘自然不会那么利索的给他解开穴道,不然他们刚走,这婆子闹将起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元娘把她拖到床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吴府。 已经快到亥时末了,上了马车,元娘靠在车壁上就有些困倦了,这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刘堃问她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楚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好,醒来外面隐隐已有人声了,元娘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身下的马车凳子不知何时已经展开,刚好睡下一个人,上面还铺了厚厚的褥子。 掀开帘子,刘堃正靠着一棵大树睡觉,一阵风吹来,树上白色的梨花飘落下来,趁的他宛如嫡仙。 元娘不由得看痴了。 一阵叫卖声从猛然传了过来,刘堃猛然睁开了眼睛,正对着元娘的目光。 元娘忙甩下帘子,用手摸了摸羞红的脸。 待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她才又掀开帘子,刘堃仿佛正在等着她一般,一眼就看见了她:“饿了吧,这馄饨我刚尝了一口,还算能入口,你先下车吃点垫垫肚子。” 元娘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下了车,那小贩手脚挺快,元娘刚坐下,馄饨就端到了她的面前。 馄饨不算难吃,但吃惯了刘堃的东西,普通市井小食不过只是果腹而已。 两人还没吃完,墨林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还带着燕娘。 “小姐!”燕娘看见她,就有些哽咽。 “怎么了?”元娘心里一突,急忙放下碗,站了起来。 昨日太后宣她进宫时,不知道是福是祸,所以就把燕娘支开,让她去上镖局打听消息。如今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燕娘看了一眼一旁的刘堃,欲言又止,刘堃知趣的退到一旁。 第七十八章 地府 燕娘这才急急的说道:“今天早上,岳镖头接到飞鸽传书,说帮主去了益州。” “你说什么?舅舅去了哪里?”元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益州说不定正在闹瘟疫,舅舅去哪里做什么。 “益州啊,我的小姐啊!并且岳镖头昨日去了逼问了那托运药材的掌柜,说那边真的有疫病了,所以他们才会采购了那么多药材。”燕娘把话说完,元娘的脸色就变了。 瘟疫,瘟疫,无论身份,地位,财富,在瘟疫面前不值得一提。 “刘堃。”元娘转过头看向刘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了?”刘堃快步走过来,看元娘面色不善,有些担心的问。 “去车里。” 两人上了车,元娘拿出装银票的荷包:“这是九千九百两银票,三千两银子我要你在吴府的眼线,和那个朱婆子的儿子。剩下的你帮我两天之内换成药材。” “发生什么事了?”刘堃没接荷包,看着元娘温柔的问道。 “你不用管,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元娘满心烦躁,拿起荷包就要下车。 刘堃一把拉住了她,寒着脸说道:“我收钱才办事,你把我成什么人了?” “益州发生瘟疫了,我三天后必须去益州,这钱不是给你的,是你手下人的卖命钱。”元娘想挣开他的手,无奈刘堃抓的急紧,她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瘟疫?”刘堃愣了一下,手却抓的更紧了:“我不让你去,你要药材,要人我都能给你,但你不能去。” “我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元娘心急如焚,直接用手掰住刘堃的食指,向外用力。 这是擒拿里的一个快速脱困的动作,若是对方不松手,一瞬间就能掰断对方的手指,眼看刘堃的食指已经被掰到最大,但他居然忍着还不松手。 “你用力啊!”刘堃冷笑一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元娘不可能真掰断他的手指,只好松手。 “你若是那路人,谁管你死活,瘟疫一来,十室九空,你仗着学那几年医术,就觉得百毒不侵了么?” “我有师傅给我的避瘟丸,不会被传染上的。”元娘看来硬的不行,只好压下心里的急躁,轻声说道。 “哼!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一起去。”刘堃一听这个脸色才好了一点,放开元娘的胳膊说道。 “不行,药只有一颗,我去是行医救人,你去不是送死么!”元娘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送死也要跟着你,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先把眼前的案子了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墨林,去留仙楼。”刘堃拍了拍车壁,外面响起甩马鞭的声音。 元娘知道拗不过他,索性也懒得和他争,不过去留仙楼干什么?又吃饭? 虽然元娘觉得那里面的美食味道绝佳,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光吃饭么? “我要去找王太医。”元娘心里挣扎了一番说道。 “去留仙楼,你不是要找那婆子的儿子么?昨日那方班头就拿下他了,今日一早我就让墨林给人提出来了。”刘堃活动着被元娘快要掰断的手指,语气有些冷淡的说道。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嘴上同意和他成婚,有事却自己逞强,这种感觉真是清让他郁闷。 元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的看向窗外,总感觉刘堃遇到自己有些倒霉,这几天身上总是伤上加伤。 上了留仙楼的二楼,几人又从一侧的一处隐蔽的楼梯下去,进了旁边的一个民房。 进了正屋,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正躺在客厅中间,看他们进来,嘴里不停呜呜的叫。 墨林上去一把提起那个男人,一拳砸在他肚子上,那男人瞬间像虾米一样蜷了起来。 “说吧,把你做的事情都说一遍,不然爷爷我让你脱一层皮。”墨林拍了拍那男人的的脸,除去他嘴里堵着的东西, 那个男人又白又胖,显然不是能吃皮肉苦的家伙,听墨林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看着刘堃。 “说吧!为什么要杀你媳妇?”元娘冷着脸问道。 “没,我没杀她,是她喝了有毒的井水死的。”朱大急忙摇头否认。 “他不认我就打的他认。”墨林甩了甩手,准备上前。 朱大吓得两腿打颤,但人却咬牙说道:“杀人是要掉脑袋的,何况是我媳妇,平日她孝顺长辈,爱护孩子,我为什么要杀她啊!你们若是屈打成招,以后见了大人们我也会实话实说的。” “你……”墨林上前提着他的衣领就准备开打。 “慢!”元娘慢慢走到朱大面前:“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一味药,喝了后能通地府,若你没杀人,那冤魂便不会找你,若你杀了人,自然她会找你索命。” 燕娘在一旁递过来一杯茶水,元娘打开一个纸包,倒了进去,一股异香蔓延开来。 “不要,我不喝。”朱大不断的挣扎,显得极为害怕。 “不喝也得喝。”墨林拿起茶碗就灌了进朱大的嘴里,看他全部咽下后把他扔在了地上。 朱大用手直扣喉咙,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一盏茶的功夫,那朱大突然就盯着门口跪下,而且瞳孔开始涣散,不停的跪地求饶。 “五娘,五娘,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真的是被逼的。”朱大跪行几步,仿佛抓到了个什么东西。 墨林也吓了一跳,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门口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可看那朱大惊恐的表情,仿佛屋里真进了什么大家看不见的东西。 “五娘,五娘,看在你我孩子的份上,放过我,放过我,我给你烧纸钱,造一个大大的阴宅,你放过我……”那朱大在空中乱抓几下,又开始不停的磕头,只磕的额头都出了血还不停下。 “我平日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朱家,你为何如此对我,你不说出来,我死不瞑目。”元娘无声息雨的走到朱大后面,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次去江南采买,赎了一个女子,怀了我的种,我不得已带回来了。本想在外面置个宅子,可钱不够,直好去赌坊试试手气,可我手气太背了,花光了自己的银子还把采买的货物抵出去了。”朱大涕泪横流的快速的说道。 “你自己没了货物,杀我有什么用?”元娘冷冷说道。 “是一个六指婆子,少爷死的那天一早,她去找我,给我一包砒霜,说让我杀了你,然后把事情闹大,就会给我五百两银子,并且把卖身契给我,让我带着那女子逃走。要不是那女子大夫看了怀的是男孩,我也不会如此,五娘,五娘,你身子坏了,我不能让我朱家绝后啊!”朱大跪行几步,伸手抓住了什么,仰着头带着些许疯狂。 又是六指婆子,这个女人和自己有什么怨仇,两次都是她。 刘堃看向元娘,元娘点了点头,估计这就是实话了。 “大郎,那你把你说的写下来,我去阎王爷那里替你申诉,告诉他,你不是罪魁祸首,免得你进十八层地狱。”元娘语气突然温柔起来,那朱大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 待朱大写完,按上手印,元娘才示意燕娘拿来一盆凉水,猛然泼到那朱大的身上。 那朱大浑身一激灵,眼神这才慢慢的聚焦起来。 第七十九章 搜府 看着眼前自己按着手印的口供,朱大瘫坐在地上。 “别人都说冤魂会索命,原来是真的。”墨林收起口供笑着说道。 “那个六指婆子,你有她踪迹了么?”两人从民房里出来,刘堃带着元娘进了留仙居的一处包房,上面已摆好了不少茶点。 元娘净了手,吃了一块桑椹糕,这才摇了摇头。 本以为舅舅能找到那个婆子的,可舅舅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看他的行程,估计当天夜里就走了,估计忘了也有可能。 “这个婆子肯定是是谁指使的,这种事情,不是最亲近的人,肯定不敢用,墨林,我让你盯紧那陈氏父子,有什么发现没?” 可怜墨林拿了一块糕点还没吃到嘴里,一听刘堃问话,急忙又放下了。 “弟兄们今日过来报,说那陈氏父子昨天一直在吴府周围晃悠,若是发现了定会马上报给我。” “最好能在吴府里面过一遍,让人去知会陈大人和方班头,就说今日本王得空,要去吴府查找凶手,把那陈氏父子也一带上。”刘堃拿出扇子,摇了几下,又是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对了,去问问那个朱大,那六指婆子有什么特点。”墨林正要出门,刘堃又吩咐到。 “告诉他,若能帮我找到六指婆子,就饶他一死。”元娘把墨林刚没吃的那盘点心递给燕娘,让她交给墨林。 两人刚吃完东西,墨林过来回话,说那朱大说了,那婆子身上好像有沉水香的味道,他平日里采买,沉水香一般都是老夫人房里才用的。 “沉水香,这种香料普通婆子若是有也会卖了,肯定不会自己用,所以这婆子要不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就是常出入松鹤堂的人。”元娘看了一眼刘堃说道。 “可你们府上若有那六指婆子肯定满府皆知,不会让你查访了这么久还没个头绪。”刘堃用扇子拍打着手说道。 “算了,不想了,今日你去吴府我能不能一起去?” “你去不怕他们把你生吞了?”刘堃上下打量了元娘一番,笑着说道。 “要不我扮做你的侍卫?”元娘也知道,若是去了吴府,倒是不怕那些人能拿自己如何,可一番口角肯定少不了,吴尚还没发丧,她是去查案,可不是找事的。 “我身边的侍卫估计那吴尚比我还清楚,你一个生面孔,他能不注意?”刘堃笑得十分奸滑:“不若你扮做我的侍女,反正外面传言我府里女人多,出现一个生面孔再正常不过。” “好啊!”元娘冷冷的笑着同意了,但刘堃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立马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对了,你在马车上说让我在吴府的人办事办事,说说要办什么事?”刘堃看着元娘盯他的眼神慢慢变冷,忙转移话题。 “我只要一个人,能接触的松鹤院吃食的人,而且这件事有可能送命,所以你最好找一个可靠的人,不然我宁愿算了。”元娘正色说道。 “那这个人我就需要斟酌一下了,等到吴府再说吧。”刘堃想了一下,这才回元娘。 “还有你把要买的药材写下来,我吩咐人立刻去办。” 元娘也不推辞,要来纸笔,写了十几样药材,把银票一起递了过去。 看刘堃又要推辞,元娘直接把银票塞刘堃手里:“救人如救火,你若是婆婆妈妈的我就翻脸了。” 刘堃看元娘做出凶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东西塞进袖筒:“以后这是要做我老大么?这么凶。” “是啊,以后你乖乖的,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养着你。”元娘站起来,拿了一块糕点,忍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堃。 “是,老大,走吧,不然你的大鱼跑了。”刘堃站起来,拂了拂衣袖,做出个请的手势。 元娘昂首挺胸的出了门。 两人到了吴府,陈良佐和方班头已经候着了,刘堃正准备先下车,被元娘拉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元娘先下了车,低眉顺眼的扶着刘堃下车。 “几天不见,王爷又有新欢了啊!”陈良佐满面含笑的上前招呼到。 “不过就是一个侍女而已,看有几分姿色,便带在身边新鲜几日。”刘堃拉住元娘的手,摸了几下,显得十分猥琐。 “王爷……”元娘压着嗓子,做出娇羞的样子,心里却恨不得把刘堃打一顿,敢趁机揩她的油。 这声王爷听得刘堃身上直冒鸡皮疙瘩,看着元娘妖艳的妆容,还有满头的朱翠,刘堃忍不住有些头疼,若不是带着面纱,他怕自己忍不住带她去重新梳妆。 刘堃干笑两声,放开元娘的手,大步走进吴府。 吴泰恭敬的把刘堃几人迎到正厅坐下,吴刚把一众丫鬟仆役带了上来。 “王爷,大人,府里所有的丫鬟仆役都在这里了,就是爬不起床的我都让人抬过来了,请过目。”说罢,吴刚呈上一本册子给了方班头。 “昨日我进宫面圣,圣上对你们吴府的案子颇为关心,限我三天破案。可我思来想去,就觉得贼人还在府中,所以,麻烦吴总管,带着差役去把下人房都看看,说不定就把凶器搜出来了。”刘堃正色对众人说道。 提到皇上,吴泰吴刚自然不敢不从,带着方班头一行人去了后院。 陈良佐点了点头:“王爷所虑极是,若是贼人还在府上,若是不小心伤了吴老大人就罪过了。” “陈大人过奖了,不知昨日陈大人有什么进展?”刘堃笑着问道。 “昨日吴尚的小厮被我手下的一个捕头抓住了,一审才知道,吴尚被打后,他怕吴大人会治他的罪,所以一直躲着呢!”陈良佐有些得意的说道。 这个小厮肯定知道吴尚的不少事情,若是好好逼问一番,说不定他女儿的和离书就能顺利拿到了。 吴启玉那个老匹夫,昨日居然威胁他,说若是不能帮他,便让他女儿替吴尚守孝,再也别想嫁人。 若是自己这样就被威胁了,他有何脸面做刑部尚书。 “恭喜陈大人了,若是那小厮能说个一二,我定在太后和皇兄面前替你请功。” “不敢当,今日王爷让我过来,不是让我喝茶的吧?”陈良佐喝了口茶,看着院子的仆役说道。 刑部还有一大堆的案子,个个都让人头疼不已,他可没空和刘堃胡闹。 “自然不是。来人,先把那个叫吴三保的传上来。”刘堃吩咐道。 不一会儿,吴三保就上了堂,不过是被抬上来的。 只见他面色苍白,整个人瘦弱不堪。 “禀王爷,从昨日起,这人就开始恶心,呕吐,还拉肚子,说是饮用了井水所致。方班头怀疑也是砒霜中毒,让我看着他。”抬他上来的一个汉子说道。 元娘站在刘堃身后,抬眼看了一眼吴三保,但太远也看不出所以然,急的踢了一下刘堃的脚。 “你去看看!”刘堃立刻领会元娘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元娘下去检查。 “没想到王爷的新欢居然懂用毒?”陈良佐看着元娘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她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的而已!”刘堃摇了摇扇子,忽然发现在元娘靠近吴三保的时候,吴三保明显向后瑟缩了一下。 他这是在害怕。 第八十章 凶手 “张开嘴!”元娘跪坐在吴三保的面前,盯着他说道。 吴三保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旁的衙差就用手捏住了他的脸,逼着他不得不张开嘴。 吴三保长的颇为清秀,人又白净,此时在那衙差手中挣扎不得,眼里泪光闪现,颇有几分风情。 可元娘却没惜香怜玉之心,俯下身子看了一下他的牙齿,又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手,这才冷冷说道:“你根本不是中毒,你不过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此话怎讲?”陈良佐眼前一亮,若是能证明这个仆役说谎,那他就嫌疑最大。 “砒霜中毒,嘴里应该有金属味,可他嘴里却是腐臭的味道,而且他若是喝有砒霜的井水,嘴里会有灼烧的表现,舌苔也应该是舌红无苔,而他却是舌苔白腻。还有,中毒后的人,指甲上会微微发黑,而他却没有。”元娘站起来,压着嗓子说道。 “吴三保,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老是交待你是怎么杀死吴尚的。”陈良佐把茶碗重重拍在了桌上,吓得吴三保猛然一抖。 只见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面露哀泣之色:“大人,少爷死的那天晚上我就病了,我怎么去杀人?而且我是少爷救回吴府的,少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为何要杀他。再说,砒霜中毒,也不是我说的,我又没有看过大夫,怎么知道我得了什么病?还不是你们官老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陈良佐无力反驳,用手指着吴三保说不出话来。 “陈大人,等一会儿,说不定方班头能搜出什么也说不准。”刘堃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扇子慢慢摇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待到午时末的时候,方班头这才捧着一堆东西来到正厅。 “说说吧!”刘堃立马来了精神,对着方班头说道。 “王爷,陈大人请看。”方班头从一旁衙役手里拿出一个白釉莲纹水壶:“这个水壶是遇吴尚房里的,当天晚上值夜的人说,他就是喝的这里面的水壶,可我发现一件怪事,这个壶据说已在房里用了一段时间了,可为什么里面却没什么茶叶的锈迹?而且,我刚才在离吴尚院子的附近的水里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壶。” 方班头打开衙役手中盖着的布,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水壶才是吴尚房里的,昨日我盘问吴尚房里以前伺候的丫鬟说,这个壶在下面被磕过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方班头又打开水壶的盖子:“而且这个水壶里面有茶锈,所以说有人在吴尚死的那晚换了这个壶。” “你能说说为什么要换么?”方班头慢慢走到吴三保面前问道。 “又不是我换的我怎么知道?”吴三保低下头,有些慌乱的说道。 “因为那里面有蒙汗药。”方班头对着众人说完又转头看向吴三保:“你把屋里仆役喝的茶水里面放了蒙汗药,所以他们才会睡的那么死。还有,你说你和吴尚无冤无仇?你原名秦霄,本是一个书生,可惜父母去后,家徒四壁,经人介绍认识了吴尚,可吴尚有龙阳之好,强迫你从了他后,还逼你进了吴府。现在的名字吴三保就是他给你改的,他说你保你以后富贵,保你权势,保对你真心。可是到吴府没有多久,他就对你腻烦了,把你丢到外院不闻不问。在吴尚挨打前,你想问他要一笔银子离开吴府,可惜他不但不给,还狠狠羞辱了你一番。” 吴三保咬着嘴唇,浑身颤抖,显然方班头触到了他的痛处。 “可最重要的是,当时吴尚为了让你顺利进府,就用吴三保这个名字让你签了卖身契,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签了卖身契后,他让人立刻消了你在府衙的户籍。”方班头盯着吴三保慢慢说道。 “吴尚那天对你说了什么?他说你这辈子就是他胯下的一条狗,想离开吴府,除非死了。”方班头俯下身,在吴三保面前一字一句说道。 只见吴三保双目通红,脸上也泛起红晕,一盏茶过后他终于开了口:“吴尚是个畜牲。”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笑容:“我受圣人教化多年,可被他下药侮辱,本以为只要有一屋檐能容我读书,我就是受辱也只是暂时的,可吴尚那个混蛋却消了我的户籍,我一辈子就只能当他的奴才,我宁愿死也不愿再受他羞辱,我本想自我了结,可那天晚上吴尚就受了伤,女人不能进屋,他于是就点名让我去伺候。”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伺候他么?”吴三保环视了一圈堂内的众人,笑的十分开心:“我听内宅一个婆子说,若是受了伤,用脏毛巾去擦伤口,就会让伤口化脓,于是,晚上我就把他用的毛巾在马房里,茅坑里过一遍,然后用香料烘干,给他擦拭伤口。” “不过幸亏是你,让他死的更痛苦了。那天晚上,我躲在床下,待所有的人走了,值夜的人也被我药倒了,我就把你缝上的伤口一刀刀割开,他喝了你配的麻沸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流血,对了,我还给他喝了不少活血的当归,所以,就算你用再好的止血药,他也只能活生生的流血而死。”吴三保说完,指着元娘,哈哈大笑起来。 刘堃已知道他是怎么做案的,所以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反而是觉得吴三保眼神如此了得,一下子就认出了元娘。 元娘索性取了面纱,摇摇头看着吴三保:“可你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残忍,你没见过真的残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离开吴府么?我稍不顺从,他就折磨别人给我看,我亲眼看着他活活折磨死一个小姑娘,用火烫,用热水浇……我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惨状。我知道,我就是跑了他也不会放过我,那么我不如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了。” “你胡说!”吴吴启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从中间分开,吴岚和吴启玉出现在大家面前。 吴启玉指着吴三保,呼呼的喘着粗气,吴岚用手拍着他的背。 两人一步一步走到厅里,吴泰忙上前搀扶吴启玉坐下。 “你血口喷人。”吴泰本来不敢言语,可此时他祖父和父亲一来,胆气壮了不少,指着吴三保厉色说道。 “这人说的是真的。”方班头突然在一旁说道。“昨日,我们抓到吴公子的小厮,吴尚出事后他怕你们责罚,便躲了出去,昨日已被我们抓住,他说了不少关于吴公子的事,吴大公子手上可不是一条人命。” “我怎么不知道?”陈良佐有些惊讶的看着方班头。 “昨晚我睡不着觉,闲来无事就连夜带着兄弟们提审了那个小厮,没用刑,他就全招了,包括奸淫吴大小姐侍女的事。”方班头不卑不亢的说道。 吴启玉面色通红,胸膛不住起伏,他已无言再反驳,吴尚的贴身小厮,若是想咬一口,简直太容易了。 “吴老大人,既然凶手已经招认,我便带他回去复命了,你多保重身体,毕竟你的儿孙还要靠你。”陈良佐的话虽然说的漂亮,可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却刺痛了吴启玉的心。 但如今只能忍着。 “就算是这个贱奴杀了尚儿,那她也别想脱身,若不是你鞭打兄长在先,后来用那什么药,我家尚儿怎么能如此轻易被他杀死。”吴尚指着元娘,眼神都是冷意。 都是这个贱人,吴启玉瞪着元娘,昨天他找的道人说了,此女不除,吴家还有更大的灾祸,必须杀了她。 第八十一章 祖母 “药是用来救人的,你不能因为有人用菜刀杀了人,就把卖刀的人治罪吧,何况,这药是那吴三保从王太医身上偷走的。”刘堃站了起来,有些恼怒的说道。 这吴启玉对元娘不依不饶,真是有些可笑。 “可她在井里下的毒,还有我夫人的毒,她怎么说?”吴启玉厉声说道。 “井里的毒?前天方班头在众人面前喂鸡狗都喝了那井水,昨日还听说都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什么毒那么厉害只能毒死人?”刘堃嗤笑一声又坐了下来。 “我那晚上说有毒不过是无奈之举,可如今被有心人利用,既然这样,我就证明给你门看。”元娘站起身:“请王爷,陈大人作证,陪我去一一尝那井水,再请王太医过来,为我把脉。” 刘堃一听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元娘没下毒,可不敢保证别人有没有在井里下毒:“这样不妥……” 可话没说完,元娘就举步走了出去。 来到第一口井前,看着元娘结过衙役手中的井水时,刘堃还是忍不住上去抓住了元娘的手:“你可要想清楚了,砒霜倒入水中,无色无味,我信你没下毒,可若是别人下了毒怎么办?” 元娘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碗。 “难道你不敢喝了,你不是说没下毒么?”吴启玉冷笑着说道。 “我的确不敢喝,不过有人替我喝。去把那朱大提来。”元娘看了一眼墨林。 “那朱大说他媳妇是喝了井水而亡,可后来又招供说是他被人指使毒死了他媳妇,我想这井里有毒没毒,他来试最合适的,若是真有毒,也好洗刷他的罪名。”元娘气定神闲的看着吴启玉。 吴启玉气的牙根痒痒,可在众人面前,他又无可奈何,只好闭目坐在吴泰准备的靠椅上,等着提人过来。 朱大被提到时,本想喊冤,可看着墨林抖着手中自己写的口供,立刻焉了下去,乖乖的接过衙役手中的水,闭眼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三口井的井水试完,王老太医也已经到了。 喝了一盅茶水后,他仔细检查了朱大的舌头和喉咙,又按了按他的肚子,王太医摇了摇头:“目前看来,不像中毒,要不等半个时辰再看。” “既然这样,要不麻烦王太医去看看我祖母,她不过吃了我一颗消食健脾丸,居然昏迷了这几天,我本想亲自为祖母诊治,可怕祖父不允,所以,既然王太医来了,不如去看看!免得我落下个不孝之名。”元娘走到王太医身前,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 王太医这才看出这个穿的花里胡哨的人居然是元娘,他拍了拍胸口道,促狭的说道:“你这丫头,穿的花蝴蝶一般,吓了老夫一跳。我不管,你把那个什么麻药再给我配一点的,做为赔罪吧。不然我这会头晕眼花,可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师傅说了,行医救人之人不能敝帚自珍,等我师傅来了,让他把方子给你如何?此时若我给你,众目睽睽,大家会说我贿赂于你,这就不太好了。”元娘笑嘻嘻的说道。 “咳,咳!”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吴启玉冷眼看着王太医,王太医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胡子说道:“你也别怕我偏袒于她,我这一把年纪了,从来没做过亏心事。” “王太医言重了,只是我夫人已请别的大夫看过,辨不出什么毒,只用参养着,就不麻烦你了。”吴启玉硬邦邦的说道。 “奇怪了,既然没人治的了,为什么不让我看看?”王太医转头看向元娘:“那时你给吴尚那小子下的毒,我都能看的出来,莫非你又搞了什么更厉害的?” “我也不知道我那消食片那么厉害,还是烦请您去看看。”元娘上前搀着王太医就向外走。 陈良佐也跟着站了起来:“既然和此案有关,那我也需要去看看。” 吴启玉恼羞成怒的把茶碗用力拍在桌上:“陈大人,你想清楚了,你是站在谁那边,你那闺女的和离书不准备要了么?” 陈良佐冷哼一声,拂袖便走。要让他低头,除非他不在刑部干了。 “吴老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妥了,陈大人为了你们吴府案子奔波劳碌,你不但不感激,而且拿和离书威胁于陈大人,刚好我明日进宫,不如在皇上面前分辨一下。”刘堃也站了起来,冷冷说完便直接跟着陈大人走了出去。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吴启玉噔了一眼吴尚的岚和吴泰,两人急忙搀着他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松鹤堂,因为丫鬟仆役都看管起来了,所以里面极为冷清,没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女声尖叫:“姨娘,你来给祖母喂药,刚药撒了,搞的我满身都是,太恶心了,那些人真讨厌,查案子和我们的丫头婆子什么事,如今我们没人伺候,我都快疯了。” 吴刚快步越过众人,大声通报道:“杨姨娘,二小姐,六王爷,陈大人,王太医过来看您了,烦请回避一下。” 一盏茶过去,里面已没了声响,众人这才进去,只见老夫人躺在床上,一边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祖母,祖母……”元娘上前喊了两声,老夫人动也没动。 王太医不等吴家人招呼,便在床边的凳子前坐下,为杨老夫人诊起了脉。 王老太医的脉把了许久,不但诊了两手的脉,而且还让元娘拉开脚上的被子,诊了趺阳脉,越诊脸色越凝重。 “你也来看看。”王太医起身让位给元娘,摇着头说道:“你祖母这是病入膏肓了,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元娘却明显看出王太医眼中的促狭,她一把脉,脉跳的虽然有些急,可却跳的蓬勃有力,怎么也不向要死的人。 元娘做势抹了一下眼泪,对着吴启玉说道:“祖父,我觉得祖母这病还可以治上一治,喝上我的麻药,打开肚子看看有没有坏的东西,找到了换上一换就好。” “你说什么?这不是草菅人命么?”吴岚喝斥元娘道。‘’ 第八十二章 妹妹 元娘施针后片刻,老夫人眼珠微动,慢慢醒了过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来这里?”老夫人一看到元娘便呵斥道。 元娘正准备取针的手便收了回去。 “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想要多活两年最好要养神静气,别动不动发脾气。”王太医便上前拔了针。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一向都是身强体壮,不劳你费心。” “既然这样,那老夫在这里也没必要了,不过吴老大人,尊夫人这病还要早治的好。”王老太医说完拂袖就走。 一众人急忙跟上。 病因已经查清,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停妹妹留。 待出院门的时候,元娘转头看了一眼院子对王太医说道:“祖母的院子里怎么种了这么多的夜来香,这种花晚上开时味道太大了,乡下人家这种花种的多的,主人家就会出现呼吸困难,夜晚难以入睡的毛病。” “是么?我怎么都不知道!”王太医转回去仔细看了一番:“这个花京城并不多见,还是你细心啊!你不说我都没有留意。” “听到没?赶紧让你家下人把这花拔了。”王太医看吴启玉一眼,转头嘴里念念有词:“你这老头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若有个这么厉害的孙女,我把她供起来都行,你却天天喊打喊杀,缺心眼。” 吴启玉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打断了王太医的话,王太医却满不在乎看着刘堃:“你若娶了元娘,生的娃必须拜我为师,男女不论。” 刘堃这厚脸皮的立刻贴着王太医说道:“那我求之不得。” 说完还不忘给元娘抛了个媚眼。 元娘有些崩溃,只能低头看路。 几人来到前厅,王太医给朱大又仔细看了看:“这么久都没事,里面应该没毒,不放心你们把井淘两遍就行了。” 说完两手一背,就准备离开,吴岚忙上前拦住:“能不能给家母开些药,你看……” 不等他话说完,王太医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你家丫头这么厉害,让她给扎上几次就好了,我老眼昏花,你们那会儿不是还不愿意让我看么!” 王太医说完抬腿就走,吴岚有些为难的看着吴启玉,吴启玉摇了摇头,一个大夫,若不是真心看病,下的药就不灵了,所以哪怕他上前去说,王太医勉强开了方,怕也是敷衍。 京城那么多大夫,总有一个能治这病的。 吴岚和吴泰起身相送,吴启玉看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站着的仆役丫鬟门,冷声说道:“这都盘查了两个多时辰了,不知道查出什么没有。” “没事了,你不说我都把他们忘了。”刘堃端起一盅茶水,不在意的说道。 吴启玉气的面色发红,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下心里的怒火:“六王爷真是……” “真是随心所欲!”刘堃笑眯眯的接着说道:“这案子也差不多了,犯人陈大人带走,我明日也要进宫去见太后皇上说一说来龙去脉,不过我劝吴老大人,陈家小姐的和离书还是早点写了吧,不然皇上一问,陈大人忍不住把你家孙子欺男霸女的丑事都抖了出来,怕是……” 刘堃话没说完,拿起茶盖抿了抿茶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我看不如现在就写吧,免得我怕我明日面圣的时候忍不住请皇上裁断。”陈良佐盯着吴启玉,趁机说道。 “我不过就是家教不严罢了,尚儿已经死了,他的罪过不至于株连我这老头子吧!不过为夫守孝乃是人之长情,我想皇上定不会罔顾人伦的。”吴启玉不阴不阳的说道。 “和离是吴尚死之前都说好的,你如今胡搅蛮缠,不就是想让我徇私枉法,真要是如此做了,我有何脸面做这个刑部尚书。”陈良佐一拍桌子,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记得吴尚这些年私下收了不少银子,我觉得可以查上一查。”刘堃放下茶碗慢悠悠的说道。 陈良佐点点头,起了身:“时间还早,我觉得还是回去仔细的审一下。” “你们欺人太甚!”吴启玉还没开口,站着吴启玉后面的吴泰就忍不住开了口,他回来这几天,虽然家里愁云惨雾,但吴启玉和吴岚明显对他关注不少,做为这个家唯一的嫡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如今也是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吴泰快步的走到大厅中央:“六王爷,陈大人,我兄长横死,嫂嫂既然还没和离,那自然还是吴家的人,这几日她不来哭丧,已是失了妇德,如今我们不追究,你们反而逼着我祖父写和离书。你们如此仗势欺人,我就是去敲登闻鼓,也不让你们得逞。” “哪里来的青蛙,这么聒噪。”刘堃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吴启玉。 这是不屑和吴泰说话。 陈良佐看着吴泰冷笑一声:“我的女儿是嫁于你家,不是卖给你们做奴婢。今日若是你们不写,我们明日去宫里分辨。” 陈良佐一甩袖子,起身便走。 吴泰正要再说些什么,吴启玉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噤声。 刘堃也不再多留,看了一眼元娘,两人起身也准备离开。 “妹妹,既然你已洗清嫌疑,为何还要跟着六王爷!”吴泰看元娘要出门,伸手拦住了她。 “你叫我妹妹?”元娘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吴泰:“我母亲被杀时,你想起来我这个妹妹了么?想当年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你想起我这个妹妹了么?我被送到乡下,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你想起我这个妹妹了么?” 看着吴泰黯淡下去的眼神,元娘向前一步,看着吴泰的眼睛:“你虽然不是母亲轻生,可我母亲也抚养你十几年,可你呢?你可曾梦到过她?如今说我是你妹妹,真是可笑,你们何曾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妹过?” “我,我……”吴泰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他母亲难产而死,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他父亲娶了元娘母亲,那个女人虽然冷清,可自己和哥哥的日常生活却十分周到,兴致来的时候,还常常抱着他教他背诗。 什么时候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了呢?是有一次,他哥哥让他把一个虫子放在不到三岁的元娘床上。是有一次,奶娘让他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受伤是那女人故意的,是…… 一次次的伤害,那个不会解释,也不屑于解释的女人对他和哥哥彻底死了心。 可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终于明白,那个他也叫做母亲的人,有那么几年真的是把自己当做亲生孩子的,可是,她死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 甚至他都不敢去见元娘,他怕自己会羞愧。 如今元娘当面质问,可他能说些什么…… “走吧!”刘堃站在元娘旁边,看着元娘有些发红的眼,有些心疼的说道。 元娘深吸一口气,这才随着刘堃出了门。 在马车上,元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二哥了,他天天带我去花园里玩,还给我捉虫子,采花。” “以后我也给你捉虫子,摘花,你让往东绝不往西。”刘堃笑嘻嘻的递过来一个帕子,元娘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哭了。 “好了,上午忙了那么久,你也该饿了,我带你吃个好的。”刘堃敲了敲车壁,马车突然加速起来。 第八十三章 吃食 两人在一个不起眼的房子前下了车,一个老妇含笑开了门。 院子颇大,一侧种着一株高大的荷花玉兰,居然开了十几朵如荷花一般碗口大的花。 元娘在一个仆妇的伺候下卸下妆容,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这才觉得清爽不少。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翁端着一托盘糕点走了过来。 “这是我师傅,姓黄。以前御膳房的总管,他年龄大了,我就给他置了这套宅子养老。”刘堃接过托盘,放在玉兰树下的桌子上。 那老者长的慈眉善目,见人三分笑,一听刘堃这样说连连摆手:“我哪里能做的了王爷的师傅,不过是奴才做饭的时候,王爷看了几遍就记住了。” “黄师傅好。”元娘笑盈盈的行了个礼。 黄师傅忙退后一步避开:“我一个奴才,哪敢受姑娘的礼,王爷从没带女人来过这里,今日一早墨林过来说我还不信,锅里准备了几个拿手的菜,你们先用糕点。” 看着黄师傅佝偻着身子退下,刘堃拉着元娘在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四样糕点,样样都精致,一个圆圆的绿色团子引起了元娘的注意。 “这是用艾叶做成的青团,你尝尝。”刘堃夹了一个放在元娘的碟子里。 糯糯的口感,配的居然是五仁的馅料,又香又甜,刘堃也夹了一个,居然是一半莲蓉,一般豆沙的馅料。 还有枣泥核桃酥,荷花酥,如意冰花酥。 只看这点心就是真真是用了心。 元娘一边吃一边说道:“等我有空了,定会过来住上几天,让黄师傅好好的教我几手,让我去孝敬一下我师傅。到时候他肯吓一跳。” “还用你学,我就是你的厨子,随叫随到。”刘堃倒了一盅茶水递给元娘。 “我师傅这些年四处漂泊,等他老了,我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元娘看着刘堃,正色说道。 若是两人要成婚,有些话还是说到前面好。 “我听说京城北边有个地方温泉不错,改日我就去看看,置个大大的田庄,让他们两个一处养老。”刘堃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元娘:“咱们到时也搬过去住,到时候我做饭,你和你师傅行医救人。” 元娘瞥了他一眼:“你有那个闲钱么?你手下这么多人等着吃饭。” “都要成婚了,我自然会想办法挣钱,放心,我说的都会做到。”刘堃向元娘保证道。 元娘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舅舅继续和刘堃合作,不然刘堃这压力也太大了些。 一阵香味传来,两人都忍不住转过身,那开门的老妇带着一个中年仆妇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什么菜,这么香?”人还没到,元娘就忍不住伸着脖子想看看。 “禀姑娘,这是清水玉兰。”那老妇把菜放在桌子中间说道。 只见一个黄色的花苞立在玉色的盘子中间。那老妇提起手中的铜壶,壶里的水慢慢浇在花苞上,那花苞慢慢开放,一朵玉兰呈现在眼前。 香味更加浓郁了,元娘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如此漂亮的菜,让人已经舍不得动筷子了。 刘堃笑着夹给元娘了一片花瓣:“这是菘菜做的,刻成花朵的形状,然后用鸡肉,牛肉,猪肉吊汤,过滤去杂质,然后浇在花上。” 如此麻烦,定然十分美味。 元娘迫不及待把菜夹到口中,入口时那种鲜混合着淡淡的花香,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狮子头,鸡豆花,枣泥核桃露,灯影牛肉…… 十几道菜,每样菜放在一个酒楼里都是招牌,元娘一边吃一边盘算,以后是不是要住在这里才好。 “喝点茶,消消食。”刘堃看着元娘看着撤下去的盘子依依不舍的样子,忍着笑把茶递给元娘。 “你给黄师傅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人收拾出来一间房,让我以后就来这里落脚?”元娘接过茶水,两眼放光的看着刘堃。 “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这里你想来便来,何必麻烦收拾。再说,你住在这里,我师傅也不自在啊!”刘堃自然是不同意的,元娘若住在这里,他怎么办。 “也是,等我回来,我在这隔壁买一套房,白天过来吃饭就成。”元娘想了一下,觉得刘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环视了一圈,想着在哪里买房子合适。 “你怎么说都成,不过饭吃完了,我们也该干正事了。”刘堃只好转移话题。 “那婆子找出来没?”元娘立刻明白他说的是案子上的事,便收敛了神色问道。 “当然找出来了,是杨姨娘的奶娘,姓方。”刘堃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怎么查出来的?”元娘有些吃惊,她本来不太抱希望的,没想到刘堃居然还真给找到了。 刘堃喝了口茶水:“那婆子干的事情,不是心腹肯定不能用,可你们府上的人没有六指,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会易容,所以我就让方班头挨个去找,果然在这婆子的房间里找到了易容的工具。她用了一个米色的布,做成了一个手套样的东西,出去的时候戴在手上,又稍微改变了一下发髻和衣服,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可她样貌能变,声音却变不了的。” “所以,难怪上午你们一个个的盘问,又把陈氏父子扮成衙差,是让他们听声音辨人吧?” “你知道是谁先听出来的么?”刘堃笑得十分开心:“居然是那个吴三保,他说就是这个方婆子说用脏东西放伤口上能要人命的事。” “那你当时在吴府时怎么没说?” “我让方班头瞒着的,这件事若是在众人面前说了出去,明日免不了皇上就知道了,你家二娘怕是再也进不了宫了,不如去做个交换,让咱们能顺利成婚。”刘堃笑得一脸鸡贼。 “那陈氏父子怎么办?”元娘想起她和那陈诚还有婚约,若是他们执意不退,到时也是麻烦。 刘堃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元娘面前。 “这是我的庚贴!你怎么拿到的?”元娘有些吃惊的兰州刘堃,退了庚贴,那就是退亲的意思了,没想到能这么利索。 “上次我去陈家的时候,给他引荐了王学政,那父子迷了心窍一般非要送礼给他,可那学政大人清廉奉公,说是要把送的银子上交,若是这样,他们这辈子就别想有功名了。”刘堃笑的像狐狸一般。 “所以你就拿这个威胁他们?” “那时自然,这个坑我早就挖了,如今不用等到什么时候!”刘堃拿出扇子轻摇着,满脸写着得意。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迫不及待想去会一会那方婆子和杨姨娘了。”元娘站起身,冷笑着说道。 第八十四章 六指 到吴府门口,墨林上前拍门,元娘刚从马车下来,正想给燕娘说句话,一个人影从旁边的小巷里冲着元娘窜来。 刘堃想也不想就一脚踹了出去,把那人直接撞到了台阶上。 “元娘!”那人从台阶上抬起头,哀哀的叫道。 居然是陈诚。 “你想做什么?”刘堃上前用脚踩着他的胸口,不让他起来。 谁知陈诚完全不理刘堃,他直盯盯的看着元娘:“元娘,六王爷用无耻的手段逼我父亲退婚,可你已经委身于我,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么,你在做梦!” 吴府的门不知道何时已经打开,开门的人探出头来,显然已经听到了。 “委身于你?”刘堃冷笑着脚下用力,踩的陈诚面无人色:“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个我可以杀了你!” “你杀了我有用么?我敢说出来就不怕死了,我若死了,我爹就会在告诉全城的人,六王爷你就是个王八。”陈诚红着眼睛,咬牙说道。 看着巷子外探头探脑的人,元娘有些哭笑不得,这陈诚脑子是进水了么,难道不知道自己一怒之下可以杀了他,居然还敢来。 元娘走过去,拍了拍满脸怒气的刘堃,让他走开。 看着艰难爬起来的陈诚,元娘叹口气说道:“你知道你生病了么?你那不过是看到的幻觉,赶紧回去吧!我已经给你开了药方,吃上一段时间就会减轻。” “你不信。”陈诚挣扎着坐起来:“你亲口说过要嫁给我的,如今攀上六王爷就想把我丢开,告诉你,想也别想,我这两天已经想清楚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到你的手里。” 是,这两天他如丧家犬一般,又害怕体内的毒发身亡,又悔恨到手的富贵丢了,他父亲怕他丢了性命,没了功名,就乖乖的把庚贴和退婚书给了刘堃的人,可他却不愿意,元娘已经是他的人,就是死也别想跟刘堃,所以他就摆脱他爹,悄悄来到这里。 他要在所有人面前问她,若是她还是执意跟刘堃走,他就说出来,让天下人看看她的不贞。 “我想证明自己清白很简单。”元娘慢慢拉开袖子,胳膊上的守宫砂赫然再目。 “你,我,明明……”陈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元娘的胳膊,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都说了你病了,你快回去治病吧!”元娘放下袖子,漠然说道。 “我不信,我不信……”陈诚看她要走,直接合身扑了上去。 可燕娘比他更快,没等他摸到元娘的衣袖,已经被燕娘拉着衣领惯倒在地。 陈诚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挣扎的嘶吼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天天在这里守着,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话没说完,墨林一鞭子抽了过去,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墨林!”刘堃突然喝到。 墨林看着刘堃黑如锅底的脸色,急忙上前想把他的嘴塞着。 “不用管他,咱们进去吧!”元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刘堃。 刘堃只好摆了摆手,墨林冷哼一声放开陈诚:“赶紧滚,你若是嫌命长,你便试试。” “他这样一闹,肯定很多人都看见了!你别怕,我让墨林晚上把他处理了吧!”刘堃低下头轻声对元娘说道。 “是你怕!”元娘抬头看着刘堃,眼神透着莫名的清冷。 “我如今在吴府已没立足之地,名声于我来说,坏了又如何?只是你,你问问自己,若是我名声坏了,你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觉得辱没了你皇家身份!” 吴府门已打开,那门房战战兢兢的看着刘堃,最近只要六王爷来就没好事,今日门口闹这一出,怕更是不得善了。 “我怕?我是怕!”刘堃冷着脸拉着元娘的胳膊就拖着进了门。 “我怕你生气,我怕你伤心,我更怕我们的婚事再黄了。”刘堃靠近元娘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怕别人说你戴绿帽子?”元娘突然歪着头笑吟吟的问道。 “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在乎更差些。”刘堃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就好!燕娘。”元娘叫了跟在不远处的燕娘,递给她一个香囊,在她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 吴泰终于迎了过来,对着刘堃行礼道:“六王爷赎罪,祖父和父亲身体不适,未能相迎,不知六王爷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案子的事!皇上命我督办此案,可还有些细节需要核实。”刘堃心情不好,懒得和他应酬,冷着脸向前走。 吴泰只好在前面领路。 “去把那朱婆子捆来。”刘堃一坐下,便对墨林命令到。 “你们做什么?”吴泰看一上来便要捆人,便有些恼怒,这上午折腾了半天,没想还要继续折腾。 “你祖父和父亲若是能动,我劝你叫他过来,不然好戏可要开锣了。”刘堃冷冷说道。 吴泰虽然有些不满,可毕竟不敢善自拿主意,便催着小厮前去叫人。 一柱香的功夫,墨林就提着一个婆子过来了。 那婆子满脸皱纹,双眼低垂,被人提来并没有惊慌,墨林把她放下后只是沉默的跪着。 刘堃并没有急着问话,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问了几句吴泰的学业。 刘堃的茶都换了三回,吴启玉才带着吴岚怒气冲冲的进了厅堂:“六王爷,次次不请自来,莫不是以为老夫真是不中用了。” “吴老大人莫要生气,这次过来,说不定你还要谢我。”刘堃指了指下面跪的婆子:“你知道她是谁?” 吴启玉皱了皱眉头:“不过一个下人而已。” “你给她说吧。”刘堃指着元娘懒洋洋的说道。 元娘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她是杨姨娘的陪嫁婆子,是杨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人。” “不过是一个下人,也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吴启玉冷冷说道。 “就是,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婆子,能碍着你们什么事?”老夫人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看见老夫人在杨姨娘和二娘的拥簇下向厅堂走来。 虽然语气狠厉,可中气不足,几句话说下来,不免有些喘息。 “可她撺掇陈氏父子毁我名声,指使朱大杀自己妻子想栽赃于我,更重要的是……”元娘顿了一下,冷笑一声看着吴启玉:“那吴三保也是在她的诱导下用脏东西弄到吴尚的伤口上的。” 元娘此话一出,吴启玉看了看元娘又看了看那个婆子,一脸的震惊。 不待他说些什么,杨姨娘就跪了下来,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元娘:“大小姐,你后面是不是早说她是我指使的,是因为二娘我才设计与你。我知道,二娘年少无知,对你多有言语上的冒犯,可你也不能这么血口喷人,把这么大的罪都扣到我们头上。” “祖父,爹爹,元娘仗着自己是嫡女,硬生生的抢了我的婚事,如今还想冤枉我姨娘,她害死了兄长,难道还要害了我她才甘心么?”二娘也指着元娘大声叫到。 刘堃看了一下墨林,墨林就把一包东西扔在了那婆子的面前。 包东西的蓝布散开,一个手的模样的东西被墨林提了起来,不过这个手模是六指的。 “朱大,陈氏父子,都提到了一个六指婆子,说她指使他们去诬陷元娘,我们暗地里查了挺久,今天本来查吴三保的做案凶器,不小心就在这婆子床下搜到了这个东西。”刘堃用扇子指着那手说道。 “那不是我的,定是有人陷害我。”方婆子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不是你的?”元娘走了过去,拿起那个手模说道:“这个东西做起来十分麻烦,需得南方一种树的汁液,熬煮后加入想要的颜色,然后倒入模具,就能的到你想要的形状,最关键的是,这东西的凝固以后是有弹性的,所以,拿这个装成六指,就是用手摸,除了没温度,和人的皮肤非常像似。这种东西就是皇宫内院也少见,但你一定知道。” 第八十五 等她 元娘仔细看了一眼手模,这东西除了六指其他都是空心的,真是极为精巧,她试着想戴到自己手上,可显然她低估了自己手的大小,废了好大劲,还是没戴到顶。 元娘把它猛的扔到那婆子面前,寒声说道:“你从小在南方长大,后来逃荒才到了杨杨姨娘的家里,所以你知道这个并不奇怪。最重要的是,熬这东西的原料是你托那个朱大带回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奴婢冤枉,这东西不是奴婢做的。”那婆子除了喊冤,别的一句都不说了。 “墨林,给她戴上。”刘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墨林抓住那方婆子的手,那婆子却将手攥的死死的,怎么也不肯张开。 “看到了么?”刘堃看着吴启玉:“若是心里没鬼怕什么?” 吴启玉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谁冤枉元娘她并不在意,可事关吴尚,他无论如何也要搞个清楚。 “来人,把她拉下去打个二十棍。” “祖父……”二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显然是想为那婆子求情。 “住口。”吴启玉冷冷的看了一眼二娘,二娘抖着身子,再也不敢说话。 那婆子再被拖上来的时候,后背已是血迹斑斑,二娘吓得直接坐在地上,眼泪婆娑。 这次那手模顺利的被戴到了那婆子的手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这婆子很聪明,就用了这一个东西就让人不再注意她的脸,所以那些受她蛊惑的人,只记得她是个六指。”元娘看着众人说道。 “若是有错,她也不过只是说了你几句闲话而已,那陈氏父子想攀附吴家,所以才闹着求娶。那朱大没了采买的东西,还找了外室,早就想除掉不能生儿子的原配。归根结底,不过是他们心里就想做恶而已,方婆子何罪?若有人学了武功去杀人,难道是他师傅错了?”杨姨娘突然站了起来,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走到元娘身前说道。 “若有人持刀杀人,你说是刀有罪,还是人有罪?”元娘冷哼一声,这个杨姨娘平时不言不语,现在看来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现在杀人的是别人,并不是她。” “你难道不知道有教唆一罪么?” “够了!”吴启玉一声大吼,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尚儿?”吴启玉盯着杨姨娘,显然已经对她有了怀疑。 “我不过就和一个丫头闲聊,她说她手受伤了,用土潵一下就能止血,我就说脏东西不能放在伤口上,不然会长脓包,会死人的。”那方婆子居然还没晕过去,勉强抬着头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过就是几句闲聊就能定人罪名么?”杨姨娘一改往日的柔顺,盯着吴启玉问道。 “可我若是说杀了吴尚你是在为自己铺路呢?”元娘看吴启玉不言语,便上前对着杨姨娘说道:“你已经怀孕了,若这个时候趁机除了吴尚,二娘进宫的旨意已经下了,你扶正更是没问题,到时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是明正言顺的嫡子。等二娘进宫后,后宫有人撑腰,你们便可以把持吴府了。” 元娘上前一步,盯着杨姨娘,一字一句的说道。 杨姨娘脸色苍白,摸着肚子猛然后退,:“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我谁都没说,老爷我都瞒着。” “我一个大夫,不一定非要诊脉才能看出来你有孕。”元娘扫了一她肚子,低声说道:“只是你的心思太多,再说最近又忽喜忽悲,这胎你能保证能生下来?” “还不快给杨姨娘搬个凳子!”吴启玉对着吴刚吼道。 若是她没孩子,无论是不是杨姨娘的教唆,她肯定不能留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可她是二娘的生母,肚子里又有他的孙子,吴尚已经死了,他吴家人丁单薄,一切等杨姨娘生了孩子再说吧。 再说若是现在贸然处置了杨姨娘,二娘若是任性,进了宫也不一定能成为吴家的助力。 “就是,就是,快坐下。”待凳子拿来,吴岚小跑了过去,小心的扶着杨姨娘坐下, “难得一件喜事,以前的事就算了,都是这个刁奴乱嚼舌根搞出来的祸事,拖下去,乱棍打死吧!”老夫人看了一眼杨姨娘,对着吴启玉说道。 “不,不要。”二娘看那些家丁准备拖走方婆子,立马抱着那婆子对着吴启玉哭喊着:“祖父,祖母,求求你们,别打死她,我以后听你们的,天天在家学规矩,再也不偷懒了,你们别打死她。” 话一说完,二娘放声大哭,那两个动手的家丁不敢碰着她,只好放手。 “锦瑟,快起来!”看二娘如此激动,老夫人有些恼了,不过一个奴才,打死就把这件事情了了,不然那婆子若被刘堃带走,回去仔细审问,怕是杨姨娘也脱不了干系。 “二小姐,你不用心疼我这老婆子,你是我最美的小姐,我下辈子再来伺候你。”方婆子伸出手,笑着摸了摸二娘的头发,突然一个用力,墨林急忙伸手,可已经晚了一步,那婆子咬舌自尽了。 “不要,不要……不要死。”二娘摸着方婆子的脸,哭的几乎昏厥。 “还不扶下去。”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被丫鬟半抱着出去的二娘,转头对杨姨娘说道:“二娘这孩子你要好好教导,她是要入宫的人,如此心软,以后定会受人掣肘。” 杨姨娘红着眼,起身应是,两眼的余光却看着元娘,满是怨恨。 这个方婆子是她的奶娘,真是比她亲娘还要亲上几分,跟着她来了吴家,又帮她带大二娘,是她和二娘唯一信任的人,可如今却横死在这里,让她心里怎么不恨。 可她要忍,等她和锦瑟彻底站住脚,她定会让元娘好看。 “你既然有了身子快些下去吧,找个好的大夫住在府上,好好为你调理身子。”老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杨姨娘,满眼的心疼。 “杨姨娘的夜来香花籽不少,改日送我一些如何?”待杨姨娘走到了门口,元娘突然扬声说道。 杨姨娘的腿突然软了一下,若不是身边的丫头手快,她怕是要跌上一跤了。 老夫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从院里出来的时候,院里的夜来香已被拔了个干净,她还问了朱妈妈,说是这花香对她身体不好,会让她心慌嗜睡,所以老太爷才让人拔了。 这花是杨姨娘种的,这种花有她儿时的记忆,虽然不上台面,所以只能和杨姨娘抱怨一下,今年,杨姨娘突然拿来种子,在她院子的窗户下面,种了一大片,原来用的是让她早死的心思。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生病是因为中毒了。 老夫人看着杨姨娘的背影,用力攥了攥手中的拐杖。 想让自己死,没那么容易。 “戏看到这里我也该走了,不过陈氏父子把元娘的庚贴和退婚书给了我,我也不转交于你了,明日待这个案子给皇上回禀清楚,我便请太后做主赐婚,这次吴老大人不会再驳本王的脸面了吧!”刘堃话说完,猛的一合扇子,站了起来,气势颇为赫人。 “哼!这个蛇蝎女子,你愿要我求之不得!”吴启玉知道,刘堃这次单独过来,没有通知陈良佐,就是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这件事的意思,不然小妾谋害嫡子,杨姨娘就是有孩子也难逃一死,他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就好,那本王告辞。”刘堃笑着看了一眼元娘:“我们走吧!” “她是吴家的女儿,若是再跟着你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吴泰看元娘要走,突然出来又拦住了她。 “就是,一个女子不知检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吴启玉拂袖便走。 “我留下。”元娘看着要发怒的刘堃,柔声说道:“你若不想让我为难就先走吧!这府上我毕竟住了这么多年。” “可你在这里会受委屈。”刘堃克制着胸口的怒火,这府里没人真心对元娘好,若是她留在这里,他真的不放心。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娶我。”元娘笑吟吟的看着刘堃小声说道。 刘堃的怒火瞬间就无影无踪了,元娘说等他娶她。 他应该马上就进宫让太后赐婚,他已经等不及了。 第八十六章 绝望 杨姨娘回到院子,二娘正坐在她窗边的塌前垂泪。 “姨娘,姨娘,那元娘太狠毒了,都是她害死了方婆婆,你不是有银子么?找人打死那个贱人……”二娘双眼通红,看来已哭了不少时候。 “我累了,你回去吧!”杨姨娘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妆台前卸妆。 “姨娘!”二娘不满的叫道。 “你已经不小了,动动脑子好不好?若不是你天天哭着闹着要收拾元娘,方妈妈怎么能落的今天这个下场?你以为我是神仙,我无所不能?我也是人,我在吴府天天过的小心翼翼,从不敢出头冒尖,才安稳活到现在,可如今呢?”杨姨娘把手中的簪子紧紧攥在手中,这才克制住心里的怒气。 “吴尚,元娘是吴家的嫡子,嫡女,谋害他们,我就是如何受宠,你祖父也不会放过我。虽然如今靠着肚子的孩子脱了罪,可若没有他,今日打死的就是我了!” “姨娘,对不起,我只是想出口气而已!”二娘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若是以前杨姨娘早就心软了,可想起今日方妈妈死的惨状,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杨姨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是她的保命符,无论如何要保下来。 门外突然想响起一阵脚步声,不等小丫头通报,那人就走进来了。 杨姨娘一看是朱妈妈,便起身笑脸相迎:“朱妈妈怎么得空来我这里了?” “哼!不用假惺惺的来套近乎,我奉老夫人之命带人过来伺候姨娘,以前的婆子丫鬟全部发卖,杨姨娘专心养胎吧。”朱妈妈板着脸硬梆梆的说完,看着杨姨娘有些绝望的神色,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待要出门,那朱妈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二娘:“老夫人还说二小姐以后也不要来这里了,不然若是学会些下作手段,进了宫怕也是给吴家惹祸,明日起,你就乖乖的在你院子里学学女儿家该学的东西。” “你这刁奴!仗势欺人,我要去见祖母,她一定不会这么说的?”二娘一听便怒了,拿起手边的茶碗便摔了出去。 朱妈妈侧身避过,冷笑一声:“二小姐这脾气也大了点,看来需要好好挑一个教养婆子来教你规矩了。” “你敢?”二娘指着朱妈妈,气的直发抖。朱妈妈口中的教养婆子肯定是会折磨人的婆子,特别是宫中出来的宫女,不知道有多少阴狠手段。 若是真找一个这种人,她还不被磋磨死。 “奴婢不敢,但老夫人敢。”朱妈妈冷眼看着二娘。 二娘气呼呼的再也不敢言语。 “我能见一下老夫人么?”杨姨娘小步上前,泪眼汪汪的看着朱妈妈。 她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老夫人肯定是因为夜来香的味的事怀疑她了,若不解释清楚,她怕是要被这朱妈妈折磨死,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去解释,去求原谅。 “老夫人说她谁也不见!”朱妈妈一口拒绝了,丝毫没给杨姨娘机会。 说完,朱妈妈就开始带着新来的丫鬟满院子分配活计,原来的丫鬟仆役一听说要赶他们走,便纷纷聚在院子里吵闹。不知道何时,两边从一开始的吵闹,变成了拉拉扯扯,杨姨娘被炒的头疼,刚想出来呵斥两句,可脚下不知道踩着什么东西,突然滑了一下,重重的坐在地上。 血慢慢从她身下蔓延开来,二娘尖叫起来,众人这才分开慌慌张张的吵闹着去找大夫。 当天夜里,杨姨娘大出血,虽然命保住了,可孩子却没了,而且大夫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可能生孩子了。 第二天,翠玉娘把这件事讲出来的时候,元娘正在整理她母亲的书,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杨姨娘本就是气血不足,在加上最近吴尚的死,她在后宅急于表现,奔波劳碌,孩子流产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下去吧!”元娘挥了挥手,翠玉娘急忙告退。 元娘用手一本本的翻过母亲平日里爱读的书,心里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甚至她心里还莫名的想哭,她记得她小的时候,母亲总是教导她与人为善,可她如今却不得不算计别人肚子的孩子,稚子无辜,百年之后,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原谅她。 “大小姐,大小姐,那个陈家父子又来了!”翠玉娘走了,翠玉又咋咋呼呼的在门口喊道。 “他来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元娘继续翻着书,内心毫无波澜。 “大小姐,你知道么?昨日他在门口闹了一场后,门口来了一个乞丐,你知道那陈诚干什么了么?他上去就扒那乞丐的衣裳,想想……”翠玉说了一半,脸突然红了。 “想干什么?难道想抢那个乞丐的银子?”元娘看着翠玉,有些促狭的笑着。 “就是,就是想干无耻之事。”翠玉有些扭捏的说道:“可那乞丐是个男的啊!这个陈诚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小姐么?难道他也有龙阳之好?” “后来怎么了?”元娘笑吟吟的问翠玉。 “后来,那陈诚就被打得半死,听说满脸都是血,动都动不了,还是燕娘姐姐从那里过,让人给叫了大夫,城里满城人都说那陈氏父子为了逼您和他成亲,到处造谣,如今看来这个人原来如此龌龊,真是禽兽不如。” 元娘忍住笑,这个燕娘,这坑挖的有些太狠了。 “你们笑什么呢?”燕娘端了一盆水从外面走进来,看她两人笑得开心,便忍不住出言问道。 “没什么,那陈诚今日又来了!”元娘指了指外面。 “他还敢来,昨日的苦头还不够么?”燕娘一听卷起袖子就准备出门。 “不要冲动,去问问他干什么,若是他还是不死心,你就再来一遍。”元娘说完,低头又翻起了书。 翠玉一听有好戏看,激动的跟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燕娘喜笑颜开的过来复命:“今日那父子过来赔罪的,说是以后再也不敢打大小姐的主意了,看来昨日吓坏了,不住的磕头求您放过他。” “只要他不找我麻烦,就让他去吧!” “太便宜他了吧!”燕娘有些不忿。 “你昨日把那赛神仙的药引挂在乞丐身上,这已经让他颜面尽失,以后怕是科举的路就断了,再加上赛神仙的毒一但用下,无药可解,这种惩罚已经够了。”元娘摸了摸手中一本厚厚的诗经,叹了一口气,这是她小时候母亲给她启蒙用过的书,没想到今日又看到了。 她一页页的翻了过去,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张纸突然飞了出来。 只一眼,元娘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如意我儿,今日我将命归黄泉,唯独挂心于你,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望你以后能脱离吴家,是非恩怨和你无关,唯你能健康快乐足已。我已托人带信给神医赵学岷,他与你舅舅私交甚好,你安心跟他学医救人,远离庙堂纷争。另外,若遇到一个叫叶臻的人,刚告诉他,若有来世,定不相负。” 这封信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元娘读完心如刀绞,她的母亲临死前还牵挂着她,可她今日才知道。 难怪赵学岷会找到她,原来都是母亲的安排。 燕娘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短短时日,经历了太多事情,也该发泄发泄了。 第八十七章 拒婚 而此时的朝堂,皇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的众臣,今日陈良佐呈上了吴尚案子的口供,皇上一看十分欣喜,看元娘无罪,便当场说要赏赐元娘。 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吴启玉,说他孙女德不配位无颜受赏。 “吴爱卿,你孙女她为太后献方,为我皇儿疗疾,难道不应该赏?”皇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满。 吴启玉急忙跪下:“皇上赏赐本是我家荣耀,可元娘在家气病祖母,殴打长兄,此乃不孝不悌,我朝以孝治国,若她如此德行还能受赏,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刘堃冷哼一声上前:“吴大人,人人都说母慈子孝,先有慈才有孝,若是长辈不慈,她又怎能孝?她孤身在外近六载,若不是母后提起,你们能让她回来?她一回来就被烫伤,带伤还要跪在石子路上,吴尚死后,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她,难道她束手就死才算是孝?” “你……”吴启玉气的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刘堃冷笑着看着吴启玉,昨日他已进宫把事情经过讲的明白,太后让皇上今日直接赐婚,若是没有吴启玉拦着,怕这赐婚诏书都已经下了。 “她是你家的嫡亲孙女,为什么你们如此们防着她?”刘堃大声说道:“那是你心虚,你当年为了怕陈家连累,杀了元娘母亲,如今元娘越厉害,你就越害怕。”刘堃盯着吴启玉的眼睛,又走近一步。 “在吴家,她住着最差的院子,吃着丫鬟仆役们才吃的食物,她过的小心翼翼,可还是动不动受罚,尽管如此,她可曾做过一件害你们的事?” “她殴打兄长……”吴启玉话没说完,刘堃打断了他。 “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打么?”刘堃逼问到。 若是吴启玉非要论下去,那他只能把吴尚做的事情在朝堂上说一遍了,尽管外面都传遍了。 “可是…!”吴启玉没敢正面回答, “够了!”皇上有些恼怒,吴启玉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吴尚的事他没追查,吴启玉不但不感激,反而在朝堂上为这件小事纠缠,真是胆子大了。 刘堃和吴启玉噤声不语。 “有功要赏,有过要罚,不然天下能人怎能为我所用!宣旨吧!”皇上不耐烦的抬了抬手,内侍拿起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王爷刘堃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有翰林院掌院之女林柔,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故朕下旨钦定为王妃,吏部尚书之孙女吴元娘,秀外慧中,钦定为侧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刘堃一听就愣了,怎么赐了两个!昨日太后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可要怎么给元娘交待。 “皇上!”待太监合上圣旨,刘堃就急忙跪下,谁知道皇上直接站了起来,笑着挥了挥袖子:“快回去和礼部准备婚礼吧,这可是太后和朕的一番心意,退朝。” “皇兄!”刘堃跪行几步,可传旨太监一把拉住了刘堃:“六王爷,恭喜恭喜。” 刘堃急的一把推开他,可皇上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皇上,皇兄……” “六王爷还是接了旨,回去吧!这是太后的意思。”那太监捧着圣旨,恭敬等着刘堃。 “你说我家元娘接到这个圣旨会如何?”吴启玉看着刘堃冷着脸,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他的孙女他知道,虽然平时不善言语,可却是个有主意的,要不他会如此忌惮。 “我只要娶到她就行,至于她的位份,在我的王府,我说了算。”刘堃转身冷笑着看着吴启玉说道。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怕是再也改不了了,不过以后他一定好好对元娘。 刘堃接过圣旨,一甩袖子就走了出去。 门外墨林正靠在宫墙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飞鸟,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刘堃寒着脸,从宫里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今天上朝的时候不是高兴的嘴都快裂开了么?”墨林小声的嘀咕着,牵着马迎了过去。 “去吴府。”刘堃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马儿立刻飞奔起来。 到了吴府,正赶上一个内侍拿着圣旨气冲冲的从吴府出来,吴泰在他身后一直的点头作揖,显得极为不安。 刘堃一眼就忍出那是传旨太监。 “蓝公公,这是怎么了?”刘堃一拉缰绳,停在了那个太监跟前。 那太监看是刘堃,忙上前行礼:“六王爷,吴家小姐不接赐婚圣旨,奴才办事不力,正要回宫请罪。” 刘堃一听心就咯噔一下,元娘居然敢不接旨,这要是太后和皇上知道了,怕是要治罪了。 刘堃看了一眼墨林,抬步进了吴府,吴泰急忙跟上。 墨林会意,有些不情愿的拿出腰间的荷包塞给那公公:“公公,咱们先去喝茶,待我家王爷进去说清楚厉害,她就乖乖接旨了,不然公公白跑一趟,岂不是白白落个不是?” 那太监看墨林手中的银子不少,便点了点头,跟着墨林又进了吴府。 “王爷,刚才宣旨的时候,元娘直接对那太监说她不愿意做小,所以怎么都不肯接旨,你去劝劝她。”吴泰也有些慌了,赐婚圣旨不接,这不是打皇家的脸面么? “元娘在哪里?”刘堃沉声问道。 “她去了母亲的院子!” “直接去!”刘堃看吴泰去的是正厅的路,便有些不满的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烦躁。 刘堃推开院门,在看到躺椅上面的红色人影的时候,一肚子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元娘用扇子盖住了脸,看不出她的神情,可刘堃就是莫名的心虚,一旁的燕娘瞪了刘堃一眼,拿起手边搓艾叶的筐子走了出去。 “元娘。”刘堃坐在元娘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你是来赔罪的还是问罪的。”过了半晌,元娘才出了声。 刘堃叹口气:“元娘,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就是侧妃,我也眼里只有你一个,抗旨是大不敬之罪,你先接旨,以后等进了府,我们一起在做打算。” “我们庄上有个姑娘,她邻居有个书生,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山盟海誓,于是两家也早早定了亲,可这书生中了秀才后,就被一个乡绅看上了,拿了大笔的钱财让这书生同意娶自己女儿,这书生自然宁死不从,可后来那乡绅便说让他娶两个,他们这房算这书生去世的大伯名下,两头大。最终这书生迫于家里的压力同意了,可不到三年,那姑娘就郁郁而终。”元娘拿开脸上的扇子,冷冷的看着刘堃:“那姑娘死前告诉我,那书生娶她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那个姑娘不过就三年时间,从一个明眸皓齿,神采飞扬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心如死灰的妇人,元娘唏嘘了好一阵子。 可如今,自己若是嫁于刘堃,恐怕也是这种结局,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分享的东西。 “以前我同意嫁给你,若是做戏怎么也无所谓,可如今我钟情与你,你再三妻四妾,你可曾想过后果?” “我……”刘堃心里有些发毛,伸手握住了元娘的手。 谁知元娘瞬间就变了脸色,手一翻就缠住刘堃的胳膊,抬脚就踹到了刘堃的肚子上。 刘堃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脚,一下子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我既然不愿意嫁你,从今日起,你再对我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客气。”元娘站了起身,看着刘堃,一字一句说道:“你听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做妾,更不会允许我的夫君三妻四妾。” 第八十八章 益州 刘堃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你以为我想让你作侧妃?可这是太后皇上的旨意我能怎么办?” “你昨日去宫中,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反正娶谁你都无所谓的。”元娘冷笑着说道。 “你不信我?”刘堃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他自问对元娘掏心掏肺,可却感觉不到元娘对他有几分真心。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若是娶谁对我都无所谓,我为什么非要娶你?”刘堃逼近元娘,眼底里就像燃起了一团火焰:“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钱才娶你,若我想要钱,江南多少大家族捧着银票来找我,我为什么要冒险来要你们的钱?” 元娘看刘堃越来越近忍不住退了一步,小声说道:“也许我舅舅的条件开的更高!” “是啊!他条件开的高,就多了一个你,我就乖乖的同意了,可他不过就是出点银子,我们呢?”刘堃逼得元娘靠在了树上,无路可退:“我们要拿命换的。你不知道那些倭寇有多残忍,他们把人四肢砍去,用棍子插在田里,把孕妇活生生的肚子刨开,取出胎儿……跟这种猪狗不如的人打仗,你说我要是落在他们手中会怎么样?” “不会的!不会的…”元娘摇着头喃喃说道,若是战争如此残酷,那么宁愿不让他上战场。 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从心里涌了起来,他背上的疤又在眼前浮现出来,提醒着她以前刘堃有过怎么惊心动魄的经历。现如今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无欲无求,可她知道,他心里有一团火,总有一天,那火会把他带去他该去的地方。 “别哭!”刘堃的手轻拂上元娘的脸颊,元娘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泪,她推来刘堃的手,自己用手绢胡乱的抹了把眼泪。 刘堃抬起元娘的下巴,看着元娘的眼睛:“那次刑场上我见到你,就再也没有忘记,所以,请你相信我,我娶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心悦与你,所以,你不要动不动就说算了,我是不会放弃你的,除非我死。” “可现在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是不做小妾,你想都不要想。”元娘低下头,刘堃身上的脚印让她有些心虚,口气软了不少。 “能怎么办!我去宫中跪着,太后不同意我就不起来。”刘堃嘴角这才浮现了一丝笑意,拍了拍身上的脚印,理了理头发。 “我也去,今日这圣旨我不接横竖都要治罪,不如自己去请罪。”元娘一脸决然的说道。 “放心,有我在!”刘堃突然附在元娘耳边说道。 元娘横了他一眼,摸了摸发红的耳垂出了院门。 两人直接到了太后宫中,一听来意太后直接让两人跪在她宫门外面。 跪了两刻钟,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拿着一本奏折进了太后的殿里,不一会儿,就听太后说道:“益州的县令是怎么当的,疫病如此严重现在才来上报,皇上如何处置的?” “皇上说让在民间召集大夫,若有去的赏银百两,若能写出药方治了此病的赏银千两。”那太监恭敬的答道。 “如此大疫,愿意去者怕不多啊!”太后长叹一声:“就让皇上这样下旨吧!在加上两条条,能治得此病的进太医院供职,若有殒身,朝廷供养父母妻儿。” “是!”太监退出殿外,急急的出了宫。 太后这才让两人进了门。 看着一瘸一拐进来的刘堃,太后冷哼一声:“这才跪了多久就受不住了!哀家该让你跪上一天的。” “哎呀,太后娘娘就不要嘴硬了,就这半个时辰您都看了好几回了。”玉屏姑姑打趣到。 “母后,我知道您疼我,可也不能一次给我娶两个王妃啊!”刘堃看了一下旁边跪着的的元娘嬉皮笑脸的说道:“多了我也消受不起,母后您就让皇兄收回成命吧!” “皇命是你想回收就收回的,那皇上的脸面何在?”太后把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众人心头一震。 “母后……”刘堃跪行到太后身前正色说道:“母后,我喜欢元娘,就想让她做我的正妃,若是我再娶了林家小姐,到时家宅不宁,您不也跟着操心么!” 太后长叹一声,亲自扶刘堃起来:“我和你皇兄都是为了你好,这林家姑娘前几日在城外见你一面后,回家茶饭不思。昨日林大人求到皇上面前,皇上和哀家商量,担心林掌院在文人中颇有分量,若是不同意,你的名声怕是更为不堪了。这件事皇上已经答应林掌院了,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刘堃待要在说些什么,太后摆了摆手,看像还跪着的元娘:“我知道你心里又怨气,可身为女子,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不孝不悌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哀家本不欲再将你许配于堃儿,可他反复求我,用心良苦,我只好成全他,可这正妃之位,你还是不要肖想了!” 元娘深吸一口气,昂头说道:“民女知道自己不配为王爷正妃,所以求太后收回赐婚诏书,民女不愿意嫁给王爷。” “你说什么?”太后冷冷看着元娘。 元娘面无惧色:“民女不愿意嫁给王爷。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 “元娘,你说什么?”刘堃起身跪在元娘的身侧:“母后,她肯定气糊涂了,我……” “民女没有糊涂,太后娘娘,民女自知不能为王爷良配,求太后收回成命。”元娘一脸决然之色,刘堃的心突然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不是说好的么,可如今不过一个不想干的女人就成了如此的模样。 “你可想好了,拒绝皇上的赐婚是什么罪名?这可要杀头的。”太后冷哼一声,眼中的威压如同实质。 “民女宁愿受罚,也不愿嫁。不过刚听那公公说益州出现疫病,我愿前往,一旦有幸不死,我愿意回来受罚。”元娘说完,刘堃攥着她的胳膊就怒了。 “宁愿死都不嫁给我,我就如此不堪?” 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元娘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他:“王爷,情爱一事讲究你情我愿,王爷人品贵重,自然以后会和王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的。” “你,你……”刘堃气的脸色发青,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后院女人也很多,可那些元娘都没生气,如今太后赐婚,不过是后院再多一个女人当摆设罢了,为什么闹到如此模样。 太后冷眼看着两人,刘堃一脸怒气,而元娘却一脸漠然。 这种女子果然如她所想,不是堃儿的良配。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哀家就只好成全你,明日你立刻赶往益州,若你有命回来,哀家再罚你。”太后挥了挥手,让元娘退下。 “母后……”刘堃看元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决然离去,心里又气又急,只好无助的看着太后。 “你这孩子。”太后起身扶起刘堃:“这个元娘性子太犟,又擅用毒,她若去了你府上,你若不合她心意,那你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她不是你的良配,你听我和你皇兄的,娶了林家的姑娘吧!”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母后。”刘堃又跪了下来:“我只想娶元娘,若让我娶别人,我宁愿终生不娶。” “哼!只想娶元娘,那你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怎么回事?就给你皇兄做样子的?你别告诉我说那里面没有一个你喜欢的?”太后看他执意要跪也有些恼怒,生气的坐在塌上看着刘堃。 “以前不是没遇到元娘么!”刘堃有苦说不出来,他后院的姑娘各有各的用处,从来没做姬妾看待,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草率了些。 “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太后瞪了刘堃一眼:“等她回来再说吧,若有命回来再说吧!” 第八十九章 分开 元娘出了宫门,墨林牵马迎了上去:“姑娘,您让采购的药材王爷已经备妥,不知道您和王爷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你让人在南门外等我,你家王爷就不去了,马借我一用。”元娘不待墨林同意,拿过他的马缰,上马就扬长而去。 “那是王爷的马,认主。!”墨林在后面急的直跳脚,这匹马性子烈,连他也就是牵牵马缰,刷刷马,想骑它却别想。 “怎么了?”刘堃的声音传来,墨林转过身看着刘堃,有些心虚的说道:“吴姑娘把你的马骑走了。” “那你就让她骑啊!还不快追?”刘堃一下子就怒了,想当初驯这匹马的时候,他都差点摔断脖子,如今元娘贸然去骑,还不出大事。 刘堃一把扯过墨林的马缰,脚刚踏上马蹬,却又退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说:“算了,不管她,不知好歹的女人,回府。” “王爷,你那马可是皇上赐的,若是吴姑娘不知道轻重伤了马也不是太好吧!”墨林把马缰又塞到刘堃手上:“吴姑娘出来好像快哭了,她心情不好,那马不是更遭殃。快点去吧!” 刘堃瞪了他一眼,心里生出一丝希望,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元娘心里憋闷的厉害,骑上马想出城转上一圈好平复一下心情,可走了没多远,却发现这匹马颇有脾气,时而跑上两步,时而慢慢悠悠的走着,看见路上卖菜的,还不时的头伸过去想蹭点吃的。 这是刘堃的马,她又不敢用力抽打,一人一马较了半天的劲,元娘认输,乖乖的下来牵着这头祖宗。没想到更过分的是它看见路边的小母马,居然跑过去调戏,惹的那匹马的主人上来硬要元娘把马借给他配种,惹的不少人围观。 当元娘红着脸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在人群外的刘堃。 那马欢快的挣脱缰绳,低下头在刘堃身上磨蹭,还不时的看看元娘,颇有请功的意思。 刘堃把墨林的马缰递给元娘,一句话不说上了自己的马,催马欲走时,那马居然转头看着元娘,看元娘不上马,居然直接转过身推了元娘。 这个马难道成精了么? 元娘瞪了它一眼,只好上马。 两人沉默着在街上并肩而行,最后还是刘堃打破沉默。 “去哪里?” “随便走走。” “去神仙居。”刘堃不待元娘同意,催马便走,吃定了元娘会跟上一般。 元娘深吸一口气,看着刘堃的背影,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她心里有许多不甘,可又能怎样,刘堃不能抗旨,她也不愿变成深闺里的怨妇,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来丈夫。 如此,不如分开。 今日也许就是永别。 元娘长叹一声,咽下心里的苦涩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神仙居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刘堃掌柜送来了不少食材,堆满了厨房的桌案。 “想吃什么?”刘堃挑眉看着元娘,语气里带着让人心慌的压抑。 “随便。”元娘看着乱七八糟的食材,却也没有一丝品尝美食的雀跃之心,有的只是满心的悲凉。 刘堃脱去外衫递给元娘,元娘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心放在外间。 “去帮我把菜洗了。”元娘一回来,刘堃就指着一盆菜对元娘说道。 元娘打来清水,站在桌案边一边洗,一边看着刘堃切菜。 想到刘堃以后会做饭给别人吃,元娘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元娘忙转身低头。 一顿饭做了一个多时辰,元娘被刘堃使得团团转,待两人坐在桌前,刘堃看着元娘,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快去洗洗脸吧!” 元娘用手一擦这才发现,居然擦下一块黑色,肯定烧火的时候抹上的。 她有些尴尬的洗过脸回到椅子上,面前的碟子里已被夹了各种菜。 元娘以为自己是食不下咽的,可吃了第一口后就再也收不住了。 胡椒醋鲜虾、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五味蒸鸡、糊辣醋腰子、蒸鳜鱼、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三鲜汤、椒末羊肉,桂花萝卜,碧玉太极羹。 元娘大口大口的吃着,刘堃慢慢的给她夹着菜,可眼见满桌的菜都快见了底,元娘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越吃越快,刘堃起身压住了元娘的手。 元娘推开刘堃的手,拿起汤勺又低头喝汤。 “别吃了,小心撑坏肚子。”刘堃压下心里的苦涩,低声说道。 看元娘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刘堃一把夺下她的勺子,大声吼道:“我说别吃了。” 元娘这才抬头,脸上却是满脸泪痕。 刘堃的心突然像被人攥住一般,疼得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他缓了一下,才从袖口里掏出手帕递给元娘。 元娘仔细的把脸擦干净,苦笑着说道:“今日这是我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以后江湖路远,你保重。” 说完,元娘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刘堃一把拉住了她,眼里满是悲凉:“你在别扭什么?我说过我只喜欢你,不管我府上进多少人,我都只爱你一个,只做饭给你一个人吃,这还不够么?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元娘笑了起来,可笑容里满是悲凉:“若说这番话的人是我,你该如何?我嫁于别人,却说只喜欢你一人,你该作何感想?” “那怎能一样。”刘堃有些恼怒,想到元娘离开他,他都已经受不了。 “我来说,我若嫁于别人,你会伤心,你会嫉妒,若你爱我爱的深,你甚至会发疯。”元娘看着刘堃冷笑着:“想到你我成亲时,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么我也会发疯。所以若是你不能做到只娶我一个,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不然我怕你府上会鸡犬不留。” 元娘说完,甩开刘堃的手,昂头走了出去。 刘堃呆愣着看着元娘越走越远,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一把掀翻了桌子。 元娘漠然走在街上,心里已经疼的麻木,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喧闹声传来,大家突然向一个地方跑去。 “快点,快点,听说向井里投毒的人抓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闲汉招呼着路边的众人。只见几个小伙子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拳打脚踢,显得极为愤怒。 “你这杀千刀的,怎么能干如此缺德的事,我娘就是喝了这个水拉了几天肚子,才把井淘了,你又来下毒,快说,你为什么这么干。”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拉着那个男人的头发,让他看着大家。 “那不是吴府总管的连襟封大么?他在吴府干厨房采买的,听说混的极好,怎么干这种缺德事。”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井离吴府不过一里多路,所以大家对吴府都有几分熟悉,自然认识封大的人不少。 “封大,你怎么干如此下作之事,是不是你府上的大小姐让干的?”一个闲汉插着手问道。 “是,就是她让我干的,你们能拿我怎么办!”那封大吐了一口血沫,颇为不屑的看着那些闲汉。 “我们去吴府找那大小姐,难道没王法了么?”几个大妈大婶颇为激动,喊着要去吴府。 “不对啊!你们等等,我问两句。”一个闲汉走到封大跟前,踢了他一脚说道:“听说那吴家大小姐刚接回来,就被罚跪,能指使动你你?” “就是啊,我看他天天跟在吴总管身后人五人六的,那大小姐才从乡下回来的,听说府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愿意上前伺候,这封大能听她的?”一个胖胖的大婶上前说道:“我那闺女就是吴府里的一个丫鬟的妯娌,里面的事我最清楚。” “也是,她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你不要污蔑别人。”一个老大爷指着封大说道。 “我看他不老实,打一顿再说。”一个五短身材的小伙子,提起拳头左右开弓,打的封大连连讨饶。 “我说,我说,是吴总管让我下的毒,他说这样就可以把事情闹大,就能让官府把那扫把星杀头,为我家的少爷报仇。”那封大话一说完,人群就沸腾起来。 “我就说一个小姑娘能多心狠,原来是是你们这些混蛋干的,你们少爷缺德事干多了,早就该死了。”那胖大婶指着封大嚷嚷到。 “就是,打死这个混蛋,一会儿再去上吴府算账。”一个闲汉伸手就扔一个石头,没想到却失了准头,一下子打到那五短身材的小伙子身上。 第九十章 上路 那小伙子性烈如火,眼睛瞪着那闲汉,嗷嗷叫的扑了上来。 于是大家莫名其妙的开始了混战,待巡防营的人赶到时,地上已经躺下了几个人,那封大却没了踪影。 元娘却一直盯着那封大,混战开始,他就巧妙的从人堆里爬了出来,向一条小巷子跑去。 元娘飞快的跟了上去。 虽然在一处死胡同堵住了他,但元娘知道,若不是他受伤了,这个人凭自己本事肯定是追不到的。 “你是什么人?”元娘有些戒备的问道。 谁知道那人却笑着给元娘行礼:“吴姑娘,在下长平,是六王爷手下的斥候。” 那长平一边说一边取下脸上的胡子,抹去嘴边的血迹,脱下外袍,随意在脸上抹了两把土,就变成了一个乡下人的模样。 “你伤的如何?”一听说是刘堃的人,元娘心里莫名的觉得亲近,这件事本来只是给刘堃提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无妨,这种伤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那长平笑得一脸憨厚,根本让人认不出是刚才的那个封大。 这真是个易容的高手,元娘虽然会几手易容的功夫,可和他比起来真是小儿科了。 “你家王爷…”一提到刘堃元娘的心就有些钝疼,她缓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你家王爷把封大怎么了?” “那封大王爷已经把他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本来这毒就是他下的,也没冤枉他。”长平活动了一下手脚:“若姑娘无事,我还要出去耍一下,王爷说了,这次要送姑娘一个大礼。” “你等等。”看长平要走,元娘忙叫住他,从荷包里掏出两个腊丸:“这是治疗跌打损伤之用,你先服上,不然小心有内伤。” 刚才那些人打的时候下手极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怕是会有瘀血。 长平毫不犹豫的接过去,吃了下去。 “谢谢姑娘!”长平抱拳谢过,转身就走。 元娘眼眶微热,在那巷子里待了好一会才走了出去。 待元娘回吴府时,吴府门前已被人围满,还有几人躺在门板上,痛苦的**,有个闲汉正在大力拍门。 “开门,不要以为你们是官老爷就可以草菅人命,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们绝不回去。” 吴府门房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我家老爷不在,你们快走吧!” “你撒谎,你家老爷的轿子早就回来了,我亲眼看见了。”一个闲汉叫到。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吴府门口已和那西市有得一比了。 吴启玉在二门的书房就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面色通红,极力控制着心里的怒气。 今日元娘不接旨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又和刘堃去了皇宫,看样子肯定不是谢恩的,若是她再不知道好歹,惹怒了太后,怕是他一家都要受牵连。 还没想出来个对策,如今门房又说外面又有人闹事,问请原委,他实在忍不住把一个茶碗扔在了吴刚的脸上。 “糊涂。” 吴刚吓得跪地请罪,那封大说这个主意的时候,他明明给吴启玉说了,可如今出事了有怪在他的身上。 “去把吴泰叫来,让他去处理此事。”吴启玉看着一脸茶叶的吴刚,冷冷的吩咐他。 幸好吴泰在家,不然他还要舍了这老脸去见那些低贱之人。 吴泰打开门的时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人群已愤怒到了极点,吴泰一露头,鸡蛋,烂菜叶就迎面扔了过来,尽管有护院护着,吴泰还是免不了溅了一身。 吴泰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怒气,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远处又来了一队穿着丧服的人,为首一个老者年近花甲,边走边哭,众人扭头看了过去。 “我可怜的孙女啊………” “大爷的孙女莫不是也用了那井水?” “我家孙女荷花前年被人拐走了,本以为不过是被人牙子卖了,可昨日大人们审案才知道原来被这府上的大少爷活活折磨死了,今日,我舍了这老命不要,也要把那丫头的骨头带回去。”那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后面的人也急忙附和。 众人一听更是义愤填膺,这吴家真不是东西,做的恶事实在太多了。 手中的烂菜鸡蛋已经不够了,有的闲汉直接捡过路边的石头扔了过去,吴泰吓得什么也没说就被护院拉进了院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看着一身狼狈的吴泰,吴启玉大怒。 “我已经让人去请秦大人了,那些刁民看见官兵一会就散了。祖父消消气。”吴泰捧着一碗茶水送到吴启玉面前。 吴启玉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正当吴府外面闹的厉害的时候,一队传旨太监走了过来,众人一看是宫里的人,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事情的经过,那内侍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拍门让吴府的人接旨,可吴府的门房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居然没人出来应门。 那传旨太监一脸怒气的回了宫,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正在用膳的太后和皇上。 “这吴启玉想来受打击太大,让他再处理政事怕也力不从心了,明日朕便下旨,让他回去荣养吧!”皇上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说道。 “你看着办吧!”太后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说道:“还有既然那吴家元娘不愿做堃儿的侧妃,那就算了,哀家也不能强人所难,明日你再让太监宣旨,若是治疫有功,我便赏她,若是无功而返,哀家定要好好罚她。” “母后说的是。”皇上笑着点点头。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吴启玉也该动动了。 第二日一早,宫中旨意传来,元娘整装上路。 整个吴府只有吴泰拿了一个半旧的包袱,在元娘上车前遮遮掩掩的塞进马车里。 “你一路保重,别逞能。”吴泰说完,转身就进了府。 元娘打开包袱,里面准备了一些吃食和几张银票,加起来居然有五百两之多。 “想不到二公子还挺大方。”燕娘拿了一个腌梅子扔到嘴里。 到了南门外,十几辆马车整装待发,见元娘过来,一个汉子迎了上来:“在下长平,王爷吩咐我带着兄弟们送姑娘去益州。” 元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前的长平又换了一番模样,一身贴身短打,带着斗笠,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看家护院的模样。 如此人才,一定是刘堃身边亲近之人,若是自己带走了,刘堃遇到事情怕是退路都没了。 “六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托了镖局的人运送,不劳烦你们了。”元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话刚落音,十几匹快马飞奔过来,为首的正是白虎堂的总镖头周密。 “在下来迟了。”周密下了马,笑着拱了拱手。 “不迟,不知道周镖头可安排好了?”元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趟子手,一看就是老手。 “人都在这里了,都是好手,按姑娘说的,都配了香囊和药茶。”周密拍了拍腰间的香囊。 “那好,就拜托大家了。到了益州,你们不用进城,只要大家按我说的做,定保大家平安回来。”元娘看了一下燕娘,燕娘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周密。 “这是上次拿周镖头的银票,剩下的,一个兄弟一百两的辛苦费。”元娘笑吟吟的看着周密身后激动的趟子手们。 本以为是个苦差事,没想到主家居然如此大方。 于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去检查货物了。 第九十章 封地 元娘转身上马:“辛苦周镖头护送,我先去益州,咱们益州见。” 见长平一行人还没回去的意思,元娘也无话可说,扬鞭催马,上了官道。 长平几人跟随其后,一个瘦高汉子偷偷对长平说道:“王爷给姑娘带的吃食你怎么不拿出来?” “懂什么?等姑娘吃上几天干粮,咱把东西再拿出来,她自然就想起王爷的好了。”长平笑得像个狐狸,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墙的刘堃和墨林。 墨林叹了口气,看着黑着脸的刘堃,解下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 刘堃拿过抿了一口,恨恨说道:“这个没良心的,我站这里半天,她居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思看你。”墨林小声道。 “你说昨日我在林掌院面前的戏做的如何?”刘堃摸着下巴,看着元娘的背影突然说道。 “我看他都被你快气死了,他老来得女,看的如眼珠一般,你却在他面前说让他多给女儿准备几个漂亮的陪嫁丫鬟,还说以后准备在纳个十个八个妾,你这不是羞辱他么?”墨林靠在城墙上,翻着白眼说道。 “若真能气死就好了。你猜今日他要在皇上哪里怎么參我?”刘堃使劲灌了一口酒,趴在了墙头上。 昨日他在林掌院回去的路上设计了一场巧遇,马车里的刘堃左拥右抱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林掌院气的手都在发抖。 再加上刘堃说的那一番话,他气的当场就说要找皇上退婚。 刘堃求之不得。 “这次我怕王爷您的名声臭的不能再臭了。”墨林和刘堃趴在一块,看着远去的车队:“这姓林的听说在士子里颇有名声,他若恼了你,怕天下的文人都对你吐唾沫。” “这样我皇兄不就更开心了,明知道我要娶元娘,三番两的做手脚,不就是让我闹,闹的越难看越好,这样我就再也威胁不到他了。”刘堃冷冷笑着,说什么为他好,不过都是算计。 “那王爷怎么办?”墨林叹口气,无情帝王家,真是所言非虚。 “反正元娘的庚贴我已经拿到了,她想跑也跑不掉了,端看今日宫里怎么下旨了。再说这几日皇上收到了好几个边境的奏折,那些鞑子最近也猖狂了些,我也该过去看看了。”刘堃把酒壶扔给墨林,转身下了城墙。 “我以为你要去找吴姑娘呢?”墨林摸了摸头跟了上去。 “她有避瘟丸我担心什么!再说,我若是一直靠着叶臻,如何能在她面前直起腰来。男子汉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才是正经事。”刘堃白了墨林一眼说道。 “不担心你把长平派去当护卫!还巴巴的连夜做了那么多的肉脯。”墨林小声嘀咕道。 “对了,这次楚雄过来,让他和玉瑶的婚事办了,还有那几个训练好的女子也带走,让她们去该去的地方。”刘堃没听到他嘀咕的是什么,上马之吩咐墨林道。 墨林连忙应是。 从吴府门口经过时,两人正好碰见几个大夫神色惊慌进入府门,墨林一打听,才知道,吴启玉突发中风,现已经二便失禁,无法言语。 巳时末,宫里果然下旨,林柔体弱,不堪六王爷良配,改赐婚为九王爷刘幸,另渤海国屡屡进犯,六王爷刘堃立刻动身前往监军。 天应二年夏,益州大疫,死者数万,幸医女吴元娘献方,才未酿成大祸,太后亲自赐元娘为六王爷刘堃之正妃。 天应三年秋,刘堃带兵直取渤海国之皇宫,渤海国从此灭国,又历时两年,刘堃全力剿灭倭寇,从此倭寇不敢上岸。 天应五年,皇上赐渤海国为刘堃封地,永镇渤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