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团宠小娇娘》 第一章 方家丢人了！ 方圆不知道睡了多久，好不容易醒来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半个太阳脸。温暖的光照在她身上，让她微微有些恍惚，她下意识想要甩甩头，却疼得咧嘴，也因此清醒很多。 想起昨晚她跌跌撞撞走出山谷，明明昏倒前看见过一些东西啊，但这会儿她靠在一棵大树下，眼前只有绿油油的草地… 她小心翼翼站起张望远处的河畔，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好似脑子里零星记得那些篝火，人群，马车，都是她的一场梦…还是春梦！ 她迟疑着摸摸身上的衣裙，穿戴的很整齐。再活动一下手脚，除了树林里被刮的血痕，头上的伤口，脚踝的青肿，好似还有哪里不对劲。 但昨晚在山里挣扎求生，实在是受伤太多，真是有些分辨不出。 “难道真是累得厉害，见了鬼了？” 她索性重新靠在树干上，急于捋一捋这一日夜的经历。 说起“见鬼”，其实认真算起来，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鬼”，而且还不是土生土长的。 没错，这具躯体原本主人已经死了，如今的她是来自一个现代世界的灵魂。 以前闲暇时候，多少也看过几本流行小说，对于这样的离奇重生，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比起活着，其余都不重要。 这具身体的原主儿比较单纯，记忆也不复杂，她倒是很容易就融合的差不多。 可是，一想起这个叫大魏的朝代，她就想叹气。 这里是男权至上，三妻四妾很常见。难道以后她要同一群女子争宠，斗的乌眼鸡一样… “不要啊！” 方圆下意识拍了一把脑门，结果疼得她龇牙咧嘴，原来是忘了头上有伤！估计是原主儿掉进水潭时候撞了石头了，这才给她机会“趁虚而入”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面，有小兽从草丛里跑过，嘻嘻索索，偶尔还大胆的望过来，倒是让方圆迅速清醒过来。 如今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活下来，至于活的好不好，那是以后的事儿。 想起记忆里，方家人对这个小女儿如何疼爱，她免不得有些愧疚。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如今都占了人家闺女的身体… 她也不敢再耽搁，背起散落在也边的篓子，装好为数不多的野梨，凭借着微微模糊的记忆，顺着大路走了下去。 不得不说，原主儿这小姑娘真是够胆大的，居然独自进山走出这么远。 若是她家里人知道她已经香消玉殒，不知要如何伤心。 她这个冒牌货，是坦白之后被抓去当妖孽烧死，还是将错就错，藏起尾巴多活几年？ 方圆儿无比的纠结着，倒是忘记了赶路的枯燥苦痛… 梨花坳的清晨是安宁的，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青烟，公鸡跳上墙头高歌，辛苦一晚上的老狗跑回狗窝，心安理得的等着主人赏一碗剩饭，勤劳的老农背着手在田间地头走动。 方家的小院儿建在村子西头，三间正房，加左右各三间厢房，在村里也算是很整齐了。院子角落一颗石榴树，长得很是繁茂，挂着很多沉甸甸的石榴。 老话儿说，院子当间缀石榴，百子千孙乐悠悠。方家不知是不是沾了石榴的光儿，夫妻二人生了三儿一女，日子也算和乐。 但这一会儿，方家院子里却是一改往日的平静，闹的额厉害。 “圆儿呢，快去找啊，娘的圆儿啊，你要是有事，娘也不活了！” 方家当家妇人赵金莲哭得泪人一样，扯了两个儿媳撵着她们出去寻闺女。可惜她的咳疾厉害，一边一边咳的好似要昏厥过去，长媳刘氏和二儿媳王氏都不敢离开。 “娘，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小妹，留弟妹和您在家。小妹一向懂事，说不得马上就回来了。倒是您急的病了，小妹肯定要哭了。” 长媳刘氏安慰几句，给弟妹使了个眼色就往外跑。她也忍不住有些自责，昨日她回了隔壁村的娘家，到家比较晚，没看见小姑子，也没在意。哪里想到，方才叫小姑吃饭，屋里没人啊。 小姑昨晚没在家，居然谁也不知道。 小小年纪的姑娘，万一在外边遇到什么坏事，以公婆和全家对小姑的疼爱，家里的天可要塌了。 幸好，刚出门，刘氏就遇到背了一大捆柳条回来的公爹。 听说闺女不见了，方老汉也急了，扔了柳条，就分头去找。 可惜，村里村外问遍了，谁都说早起没看到方圆儿。 倒是一个小孩子说起，“昨天下午，我看见圆姐姐背着篓子进山了，还说带野梨回来给我吃。” 完了！ 梨花坳正好坐落在一片山脉脚下，这片山脉叫万云山，因为连绵不绝，高耸入云而得名。 平日除了猎人，村里人只敢在山脚下摘点野菜，很少敢深入。 方圆儿一个小姑娘要摘野梨，必然就要深入林子。 如今又是半日加一晚上没回来，这简直是…凶多吉少！ 赵金莲当时就昏死过去了，刘氏和王氏拼命掐人中，喂水，几个关系好的妇人也是帮忙，好不容易让赵金莲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吐了一口血，嘶声喊着，“娘的圆儿啊！你在哪儿，你快回来啊，娘不活了，娘不活了！” 方老汉也是脸色煞白，一迭声的请邻居后生去隔壁村子石场把大儿子喊回来，二儿子留在城里，三儿子在读书，都是回来不方便。 “都怪我，呜呜，都怪我！圆儿肯定是要摘梨给我熬汤治咳嗽才进山了！呜呜，我怎么不死了，连累了闺女啊，圆儿，圆儿啊！” 赵金莲嘴角带了血迹，一声声哭喊着，真是伤心欲绝，惹得闻声赶来的村人们都是心酸。 有妇人看不过，跟着抹眼泪，低声说着，“方家嫂子最疼闺女，圆儿也是孝顺的好孩子，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这丫头也是胆子大，那山里多少野兽呢。村里男人都不敢随便去，她就摸进去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可是吃亏了。这怎么办好，我还想给我家铁柱定了圆儿呢，真是…” “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自家儿子了，方家都乱套了，咱们可不好再扎方嫂子的心。” “我也不过是说几句，你怎么就那么挑拣。” 妇人们这边说着闲话儿，也没什么用处，倒是一边的男人们还能帮上一些忙。 村长数了村里老少爷们的人头儿，分了四队，准备一起结伴分四个方向出去搜寻。 第二章 团宠小妹不省心 头发花白的方老汉，直接跪倒就要给乡亲们磕头，“多谢大伙儿帮忙，只要能寻回我家圆儿，就是我们方家的大恩人！” “哎呀，老哥快起来，大伙儿都是一个村子住着，平日处的好。圆儿那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帮个忙都是应该。” 村长和村人们赶紧拦着，客套话不多说，正要出发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外边跑进来，嚷道，“圆儿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众人正惊奇，赵金莲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果然，那大门外不远处，拎着篓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姑娘就是她的亲亲闺女！ “圆儿啊！” 赵金莲三两步就扑了过去，把闺女死死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方圆听着妇人在耳边哭得凄惨，她下意识扔了篓子，回抱妇人。 “呃，那个，我就是去摘个野梨，回来晚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妇人的怀抱很温暖，哭声里满满都是珍宝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疼惜，这让她分外陌生又忐忑。 前世的她是个孤儿，自小辗转流离，在孤儿院长大，真是从来没有被这般如珠如宝的疼爱过。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抱紧了怀里的妇人。 妇人立刻抱的她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了。 “圆儿，娘就是死了都不怕，你一定不能有事。以后再也不要进山了，再也不要。你敢再进山，娘就立刻一头撞死！” “好，好，我不进山。” 方圆儿犹豫了一瞬，终于叫了一声，“娘…” 这个娘字，好像是一个开关，她脑子里那些原本像电影一样的记忆，开始新一轮融合，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圆儿，圆儿啊！” 赵金莲吓的大叫，旁边众人也是回过神，赶紧上前帮忙。 “圆儿刚从山里走出来，怕是又饿又累，赶紧让她进屋歇歇。” 刘氏和王氏，还有几个邻居妇人一起，七手八脚扶了方圆，又扶赵金莲，好不容易才把这娘俩儿送进了屋子。 男人们不好进去，就同方老汉说了一声散去了。 方老汉一一拱手道谢，幸好虚惊一场，否则家里没法活了。 待得几个妇人也离开，刘氏和王氏忙着帮小姑换了沾满草汁儿和泥巴的衣衫鞋袜，眼见她身上有青紫和血痕，额头一侧还有血痂，都是心疼。显见为了走出大山，小妹吃了很多辛苦。 赵金莲更是心疼，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傻丫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上山！再敢去，就打折你的腿！” 方圆儿好不容易熬过了眩晕，彻底融合了记忆，听得娘亲这句熟悉的口头禅就掉了眼泪。 “娘…” 赵金莲立刻就软了心肠，赶紧上前抱了闺女，“娘在，娘在，圆儿不怕啊，咱回家了。” 方圆儿再次被娘亲搂在怀里，却完全没了方才的陌生忐忑，如今她就是方家的小女儿，被爹娘疼爱，被兄长照顾，被嫂子宠着的方家圆儿。 “娘，都是我不好，让您和家里人担心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娘别骂我。” 方圆儿低头蹭着娘的肩膀，小猫一样可怜撒娇。 “好，不骂不骂！”赵金莲把闺女当心尖儿，哪里经得住闺女这般，立刻忘了方才的狠话。 刘氏和王氏都是听得笑起来，劝道，“娘，有话咱们吃了饭再说，小妹怕是饿了。” “好，好。” 娘几个出了西间，汇合了一脸担心的方老汉，还有匆匆赶回的方老大，就摆了桌子吃饭。 方圆寻个借口钻进灶间，把摘回的梨子，放了些水，加了几块冰糖用陶罐炖起来。 一家人吃了饭，就嗅得梨子的香甜。 刘氏的儿子，也是方家如今唯一的孩子金子，今年三岁，正是嘴馋的时候，第一个嚷着，“奶奶，我要吃，我要吃！” 刘氏拍了儿子一巴掌，把她抱在怀里，笑骂道，“那是你姑姑特意给你奶奶摘的梨子，你不能吃！” 金子瘪嘴，方圆儿赶紧把小侄儿抱过来，说道，“爹娘，我进山寻了一棵梨树，结满了梨子，下次我带爹或者大哥再去摘，就是梨树边是悬崖，我掉进了水潭里，好不容易才找到路出来。” “什么，怪不得你耽搁了一晚上！” 赵金莲听得后怕，扯了闺女，死活要她发誓再也不进山了。 方圆儿无法只能应了，依着赵金莲的脾气，真是连梨水都不想喝了。为了这么几个梨子，闺女差点儿搭了命进去。 可是，梨水也熬好了，闺女眼巴巴看着，她只能喝了两碗。 许是梨水里加了闺女的孝心，喝下去之后，一直有些痒的喉咙好像被滋润的干旱田地，难得清爽很多。 “这梨水真是好喝，我好像不那么想咳嗽了。” 听得这话，家里人都是欢喜。方老汉还是不放心，喊了大儿子去请大夫，不只赵金莲，就是闺女都要检查一下，别留下什么暗伤。 方老大赶着家里的牛车，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镇上的老大夫拉来了。 赵金莲得了一张药方，闺女方圆儿得了一小瓶伤药，抹额头的伤处，还有身上的刮痕和青紫，一个姑娘家总不好破相。 赵金莲还是不放心，硬是让大夫又给闺女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汤。 待得药材抓回来，熬好药汤，方圆儿就被逼着喝了一碗，然后倒头睡的昏天暗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夕阳漫天。 金子坐在姑姑身边，百无聊赖的玩着小手，眼见姑姑醒了，立刻扯开嗓子喊开了。 “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门外立刻接二连三跑进来好几个人，当先是赵金莲和方老汉，后边跟着憨厚的方老大，干瘦的方老二，还有手里捏着碗筷的刘氏、王氏。 一家人上下打量，见方圆儿睡的脸色通红，大眼睛黑亮，总算放了心。 赵金莲嗔怪道，“你这丫头，别的不行，吓人倒是能耐。好不容易回家来，一睡就是一天，再不醒来，你大哥都要背你再去寻大夫了。” 方圆儿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笑道，“娘，让你们担心了，我就是睡得太沉了。” “睡的沉一些好，大夫说了，睡踏实就是没吓到。”方老汉搓着大手，想摸摸闺女的头发，又觉得闺女长大了，不好像小时候一样了。 正这个时候，屋里突然想起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金子立刻指了姑姑的肚子嚷道，“姑姑的肚里住了怪兽！” 第三章 姑姑肚里有怪兽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赵金莲赶紧上前给闺女寻鞋子，“圆儿这是饿了，赶紧吃饭！” “好，娘，饭早就做好了，这就拾掇桌子。” 刘氏和王氏赶紧奔出去，继续摆桌子，端饭菜。 方家平日节俭，饭桌儿也简单，晚饭一般都是苞谷粥或者小米粥，添两碟子咸菜，再蒸一簸箩菜饼子就成了。 今日为了方圆儿，王氏特意把坛子里的咸肉切了一块，炖了半锅芸豆，菜饼子也多添了半瓢玉米面儿，烙的金黄。 方圆儿从清醒到这会儿，一天一夜没吃饭，简直饿的能吃下一头牛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上了饭桌儿就埋头猛吃，一个饼子，三两口就进肚了，看的方家众人又是心疼又是吃惊。 赵金莲眼泪都在眼圈儿里了，一个劲儿给闺女夹菜，劝道，“圆儿，慢点吃，慢点吃，咱们回家了，饿不到了啊。” 方圆儿点头，也觉得这般有些出格，但她脑子想放慢速度，手却不听使唤啊，肚子里更是真像有个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怎么也添不满… 待得最后一个饼子进肚儿，她不得不停下的时候，才发现全家人都是目瞪口呆，手里空空，碗里空空… 所有的饼子，玉米粥，甚至是半盆芸豆炖腊肉，都被她吃了… “这都是我吃的？”方圆自己都惊讶的不成，小心翼翼同家里人确认，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点头。 赵金莲眼泪也掉了下来，“圆儿啊，你这是饿了多久，是不是伤了脾胃了？咱们明天就去看大夫！” 方老汉也道，“去看，一定去看。” 方老大和方老二瞧着妹妹脸色很不错，不像哪里病了的模样，除了吃的多一些… 他们就道，“爹，娘，你们别担心，小妹恐怕就是饿的厉害了。以后多养养，肯定就好了。” 王氏和刘氏也道，“对，小妹能吃好，多吃多补。我们再去熬点儿粥，切点儿咸菜，这个又快又容易。” 赵金莲拉了闺女的手，一迭声吩咐着，“篓子里还有几个鸡蛋，再蒸一碗鸡蛋羹来。” 很快，麻利的刘氏和王氏又把桌子摆满了。满满一陶盆的玉米粥，两大盘子咸菜，还有一大碗金黄色的鸡蛋羹。 众人盛了粥，就着咸菜，稀溜溜喝着，那碗蛋羹就端到了方圆儿手边。 方圆儿肚子里怪兽又开始“咆哮”，恨不得一口就把鸡蛋羹都吞掉。 但金子眼巴巴坐在对面儿看着，她实在下不去手，就道，“娘，我吃饱了，这蛋羹给金子吃吧。” 赵金莲也心疼孙子，又惦记闺女会不会被撑坏，于是就把蛋羹分了，闺女一半，小孙子一半。 金子欢喜坏了，笨拙的小手拿着勺子自己吃，美滋滋的小模样，惹得家里人都是咧嘴笑。 结果，再一扭头，方圆儿面前的碗又空了… 方圆儿正极力忍着不要抱起碗来舔呢，见家里人这般，她也实在尴尬，赶紧扯了个借口，“娘，我困了，我先睡了。” 说着话儿，她扭头就跑回了屋子。 方家老少对视一眼，都是惦记。 “明日还是带圆儿去看看大夫吧…” “好。” 方圆儿躺在炕上，双手搂着肚子，也是满脑子问号。难道真是饿太久了吗，但这肚子也太像无底洞了，方才那些东西，绝对够她平时吃两天。 这么想着，她居然又睡着了，惹得家里人听不到动静还要惦记，赵金莲悄悄进来见闺女睡的香甜，也是好笑，给她盖了被子就出去了。 结果，半夜时候，方圆儿再次醒来了，不是睡饱了，是肚子叫的她想装睡都不成啊。 咕噜噜，咕噜噜！ 方圆儿真是被折磨的不成，狠狠拍了两把肚皮，疼得龇牙咧嘴不说，嘴里都开始反酸水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悄悄起身出门，借着月光摸到灶间去找吃的。 灶间里黑漆漆，只有切菜墩上有点儿亮光，她以为是碗盘，抬手一摸却是疼得一哆嗦。 切菜墩是菜刀的地盘，她摸过去的手指就是外敌啊，所有直接被开了一道血口子… 方圆儿下意识一躲，脚下拌了什么，她手下一划拉就抓住了胸前挂着的玉牌。 温润熟悉的手感，让她微微心安，可是来不及低头看清楚，玉牌却是突然热了起来，下一瞬，她就在灶间里消失了。 “噗咚！” 方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厉害，但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得瞪圆了眼睛，“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里？” 湛蓝色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丝绒布，没有一丁点的杂质，蓝得纯碎，蓝得叫人心旷神怡，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清新怡人。 不远处，两颗枝繁叶茂的果子树结满了累累的果实。那红彤彤的大苹果，足有方圆两个拳头大，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好似不啃一口都吃亏。 方圆儿的肚子再次疯狂叫唤起来，她只能揉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过去，想着别管真假，先摘一个，把肚子安抚好了再说。 她踮起脚尖摘下了一颗，“咔嚓”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在嘴里弥散开来，让她瞬间回神几分。 “太好吃了！” 她自小最喜欢吃苹果，别的舍不得，买苹果却总挑好的买。 但吃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到这么甘甜爽脆的，味道简直好极了。 一个苹果下肚儿，方圆精神更好，小心翼翼在这片小空间里走动。 果树旁有一汪清泉，她蹲了下来，伸手拨弄水面，溅起了层层涟漪，捧起泉水，轻啜了一口，嘴巴里的果香味，瞬间被甘甜的泉水所覆盖，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这难道就是洞天福地吗，我也太走运了！” 方圆忍不住感叹，隐约猜到这里是何处，说不得是方才那块作怪的玉牌。太多小说里这么写了，要相信知识的力量… 泉水里，倒映着的小姑娘，容貌比前世的她可是漂亮太多了，也年轻太多了，况且还有家人疼爱，如今更是得了这么个宝贝空间。 认真算起来，这次重生，她是赚了…… 心情大好之下，她又摘了两个苹果，一边咔擦咔擦吃个不停，一边在空间里走动的越发欢快了。 这个空间分大小两部分，大的那边应该有十亩左右，空荡荡，没有草木，没有水源，就是空气都瞧着有些灰蒙蒙。 小的这部分只有一亩，却是完全相反，生机勃勃。 第四章 神级八卦小助手 方圆儿童心大起，拿着手里的果核，试验了好多次，最后才大致琢磨明白。 那大半空间可以储物，有些类似真空保鲜，因为苹果核扔进去就漂浮在半空，隔了很久取出来居然都没有氧化痕迹。 至于能保鲜多久，就要以后再多研究了。 小空间的一亩地界，不知被什么人开垦过了，种了几垄菜蔬，大半的稻米，地边是两棵苹果树，另外还有一口小井，不断有泉水冒出来。井台和外围的小水潭都是用青石砌成，看着平平无奇，其余就再没旁的东西了。 许是这一亩空间有些特异功能，果子成熟，稻子金黄，菜蔬青翠，却好似被按了暂停键，没有腐坏，也没有变化。 方圆忍不住贪心，出了这个空间，她要面对的是陌生未知的世界，可不是现代社会那么发达繁华。 也许这一亩地就是她活命的根本呢，若是那十亩存储空间也可以种粮食就好了。 她忍不住又要拍脑袋劝自己莫贪心，突然想起头上的伤，就赶紧取了泉水清洗，末了用帕子按着，琢磨了一会儿，念了十几遍“我要出去”，这才找对了感觉，重新出现在灶间里。 院子里依旧静悄悄，偶尔能听见几声赵金莲的低声咳嗽。 方圆儿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肚里因为有苹果垫底儿，她总算可以安静睡一会儿了。 可惜，天色刚刚亮起，她就又被折腾起来了。 “你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方圆儿懊恼的狠狠拍打肚子，惹得跑进来寻姑姑玩儿的金子，调头跌跌撞撞往外跑。 “奶奶，姑姑打，姑姑打！” 方圆儿赶紧爬起来，撵了出去，赵金莲正拎了篮子要去摘菜，见此就笑道，“怎么一早晨起来就吓唬孩子？” 方圆尴尬，接了老娘的篮子就道，“娘，我去摘菜，你哄金子玩儿。” 说罢，她就溜去了房后的菜园。 正值七月初，一年中最好的光景，菜园里，青瓜翠绿，茄子透紫，芸豆长又脆，看一眼就别样的舒心。 但这会儿在方圆儿眼里，却只剩了一个区别，能吃和不成吃！ 她伸手扭了一个茄子，就开始大嚼，几口下肚儿，还想再去摘的时候，突然好似听到什么动静。 不，不是动静，是一种感觉，淡淡的委屈，甚至好似还喊着疼。 方圆儿吓的一机灵，四处张望，晨风吹的菜园沙沙作响。那股淡淡的委屈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各样的“情绪”。就像一群孩子急于在老师面前表现，有的说，我的裙子最漂亮，有的说我渴了… 方圆儿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又揪下一个茄子，结果那股委屈又出现了，而且更强烈。 这是…幻觉，还是什么通灵术啊？ 方圆儿胡乱摘了一篮子菜，就往前院儿跑。 大嫂刘氏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小姑这般，就笑道，“圆圆儿是不是饿了，早饭马上就好了？” 方圆儿忍着心头狂跳，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抬手扯出一个茄子塞给刘氏。 “大嫂，求你一件事。你帮我把这个茄子藏去后园里，随便一个地方就行。” “咦，大早晨的，妹妹怎么玩起来藏猫猫儿？” 刘氏有些哭笑不得，到底不愿拒绝小姑子，索性走了一趟，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方圆儿扔下菜筐，就又奔去了后园儿。 赵金莲抱了孙子，远远看见，就问大儿媳，“你妹妹折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娘，但妹妹活泛一点儿是好事儿。” “这话没错，你妹妹自小就是个闷葫芦，这两日倒是好很多。” 婆媳俩说这话的功夫，方圆儿已经拎着茄子回来了，神色古怪，好似有些兴奋，又有几分疑惑。 赵金莲扯了她手里的茄子扔进菜筐，嗔怪道，“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贪玩？赶紧洗漱吃饭了，小心别碰到…哎呀！” 她说到一半，突然伸手去摸闺女头上的肿包，欢喜道，“这好的也太快了，几乎都要看不出了。真是太好了，我还害怕留疤呢！” 方圆儿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也是惊奇，昨晚用泉水洗的时候，还有鸡蛋大小呢，如今居然… 咦，用泉水清洗？ 她好似抓到了其中的关键，越发欢喜的眼睛都发亮！ 穿越大神到底不算抠门儿，虽然空间有些鸡肋，但有这神奇的泉水就绝对不亏了。 “我也不知道啊，娘，睡一觉就好了。” “年轻就是好，什么大病小病，一宿过后就恢复了。” 赵金莲感慨，扭头见老头儿和儿子们都出来，就张罗吃饭了。 有了昨晚的前例，早饭桌儿上可是堆的满满当当，只苞谷面粥就熬了两大盆，饼子也有几十个，甚至还蒸了很多茄子，拌了农家酱… 方圆儿看的脸红，但肚子实在等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大口吃喝。 全家人即便有昨日的心理准备，眼见桌子空了，还是免不得担心。 赵金莲给方老大使了眼色，随意说道，“老三今日是不是休沐啊，不知道能不能回家来看看？” 方老大立刻应道，“娘，我去看看老三好了。” “行，去吧。” 简单几句话，老大就拾掇一下出门了，而方圆儿顾不得帮着嫂子干活儿，又一头扎进了后园。 赵金莲越发担心了，犹豫了好半晌，是不是进去看看。 结果闺女终于出来了，但开口就问她，“娘啊，我的那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玉佩？” 赵金莲不知为何，变了脸色，扯了闺女一迭声问着，“玉佩怎么了，可是弄丢了？” 方圆儿没想到老娘这么紧张，犹豫着应道，“嗯，我是找不到了…” “这可不成，是不是掉在园子里了，快去找找…咳咳，咳咳！” 赵金莲说话太快，又开始咳嗽起来。 方圆儿后悔不该撒谎，刚要解释几句，院外儿却是走进来三个人。当先的是方老大，后边跟着的是拎着药箱的老大夫，最后则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身形高瘦，眉眼间几分书卷气，不必说，这就是方家老三方玉，当真是人如其名。 “娘，您怎么又咳嗽了？” 方老大抢上前，扶了母亲，方玉也是上前扯了妹妹打量，他今日回家来看看，走到半路遇到大哥，听说家里的事，真是恨不得直接飞回来。 这会儿眼见妹妹好似同平日没什么区别，也就稍稍放了心。 第五章 那个玉佩不能丢！ “嘿嘿，三哥，我没事儿，就是丢了东西，惹娘生气了。” 方圆儿记忆里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位三哥，兄妹俩差了一岁，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后来方玉读书，方圆儿就拼命绣花儿，卖了银钱给方玉买纸笔交束脩，方玉心疼感激妹妹，自然就更亲近了。 “东西丢了就丢了，我这一段抄书赚了一些钱，等以后我给你买。倒是你，究竟哪里不舒坦，闹到要请大夫？” 方老大没好意思说妹妹胃口大，生怕传出去坏了妹妹的名声，路上就是同弟弟都没说。 赵金莲勉强收了焦急，请大夫给闺女诊脉。 老大夫同方家也是熟悉，说话不遮掩，诊脉半晌，就道，“小闺女没什么大碍，这脉象很不错。” 赵金莲含糊问了一句，“但是，大夫，我闺女这两日胃口极好，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胃口好？”大夫听得奇怪，应道，“胃口好是好事啊，能吃身体也强壮。” 赵金莲被堵了回来，还要再说，老大夫却是给她也诊了脉，“我听着你这喉咙里呼噜的厉害，还是开几副化痰润肺的药喝着，马上要入秋了，耽误下去怕是一冬都要遭罪。” 赵金莲舍不得银钱，方老大兄妹三个却是连连点头，“辛苦大夫了。” 就是王氏都赶紧进屋去取银钱了，方老二在外做工，每次都能给她留一半工钱存着，整个家里，除了赵金莲那里，也就她的钱匣子有点儿存货儿了。 方老大赶着牛车回返，送老大夫回药铺，顺带取药。 赵金莲心疼银子，一迭声怨怪儿女，方老汉坐在一边，想抽几口旱烟，又怕呛到老妻，就只能空口吧嗒几下解解馋。 方玉想起方才的话，就问妹妹，“方才你说丢了什么？” 方圆随后应道，“是我的玉佩啊。” “什么！” 方家几口都是惊了一跳，就是一向沉默寡言的方老汉都急的站了起来，“快找，那个不能丢！” 方圆儿越发惊疑玉佩的出处了，怎么就让全家这么看重？ 她有几分后悔，但事到临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爹，许是我进山的时候，掉在那棵梨树下了。我摘梨的时候，好像有什么掉了，当时没在意。” “啊，这样啊，你说说那梨树在哪里，我去找回来。” 方老汉起身就要去寻筐子和柴刀，方圆儿赶紧拉住他，“爹，山路太复杂，我说不清楚，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成，山里凶险！” 方老汉不同意，方圆儿却坚持，“爹，我保证不乱走，一定好好跟着你，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不成，你伤还没好，在家等着。” 父女俩僵持不下，到底还是方玉说道，“我明早回去县学就好，不如我也跟去吧，也多个人照应妹妹。” 方圆儿赶紧附和，“爹，我一定跟紧三哥。” 方老汉没有办法，望向赵金莲。赵金莲也是犹豫，但想想玉佩的重要，也只能点头。 于是，方老汉带了儿子女儿，一人一只竹筐，一把柴刀，一捆草绳儿，又带了几个饼子，就进山了。 原本方老汉和方玉还担心方圆儿喊累，结果方圆儿一进山林就好像回了自家一般，两眼放光，不但走得飞快，从不磕绊，还不时提醒两人避开偶尔出现的捕猎陷阱。 方老汉和方玉都是忍着好奇，紧紧跟在方圆儿身后。 这般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就到了深山，平日就是好猎人都不会到这里。 方老汉问道，“闺女啊，那棵梨树还有多远？” 方圆儿扶着一棵大树，侧耳倾听了一下，欢喜应道，“到了，就在前边！” 方老汉和方玉也是欢喜，赶紧跟了上去，不想却停在十丈外的一棵大树前。 大树脚下长了半人多高的野草，其中隐藏着点点红色。 “这也不是梨树啊？”方玉抹了一把汗珠子，刚说了一半，方老汉却是突然用柴刀拨开了野草，漏出两株长叶植物，最中间一根长长的茎秆，顶着一些小红果子… “这是…山参！” 方玉惊喜的声音都变了，方老汉更是扔了柴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爹，这是六片叶子，长了多少年了，能卖多少银子？” 方圆儿最关心的就是银子，伸手还要去摸那红艳艳的恶人参果儿，却被方老汉一声喝住了！ “别动，千万别动，真是百年人参娃娃，小心惊跑了。” 方老汉支撑着爬起来，一迭声指挥儿子，“快把你妹妹的头绳解下来，把人参娃娃绑上！找个木棍儿，这宝贝不能用柴刀挖！” 方玉立刻忙起来，眨眼间，两个人参娃娃都挂了红绳，倒是方圆儿披头散发了。 她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把头发挽了起来，眼见老爹趴在地上开始取土，就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小声说道，“哥，往前走个二三里，还有一株，比这个大。” “啪！”方老汉手里的树枝应声折断，父子俩齐齐望向方圆儿，这才从狂喜中醒过神，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圆儿，你怎么知道哪里有人参？” “是啊，妹妹，这些是你上次进山发现的吗？” 方圆儿想了想，索性把玉佩从脖子上扯了出来，应道，“爹，三哥，是我骗了家里人，我的玉佩没有丢。我就是想让你们跟我进山来寻宝，家里实在太穷了，娘生病都不肯抓药，我想挖点儿药材卖钱，家里日子就好过了。” “玉佩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方老汉欢喜，倒是方玉不好糊弄，追问道，“你的心是好心，但你没说，怎么知道哪里长了人参？” 方圆儿吐吐舌头，瞧着左右没有外人，仔细听听草木的“声音”，这才小声说道。 “因为我前几天撞了头，从山上回到家，就有点儿不一样。我能听见这些草木说话，也不是说话，就是能知道它们的想法。 比如这两株人参，附近的草木都在抱怨它们抢了大伙儿的养分。 而这两株人参方才害怕我们挖它们，又说二里外有个长的年份更久…” 方老汉和方玉都是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醒过神来。 “圆儿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真的？” 方圆儿点头，生怕吓坏父兄，赶紧又道，“爹，三哥，你们别担心。 我没有感觉哪里不舒坦，就是比以前吃的多了一些。而且这些草木也都没有恶意，偶尔听听它们说话可有趣了。” 第六章 贪心要适可而止 方玉上前拉了妹妹的手，两人小时候同连体婴儿一般，如今大了，很少这么亲近。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了，仔仔细细打量妹妹，特别是眉眼间，不见青黑，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老话儿里常有山精迷人作怪的传说，妹妹瞧着同平日无异，倒不像被夺了魂灵的模样。 “圆儿啊，这事只有我和爹知道，以后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包括家里娘亲和大哥二哥他们，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分危险。” 方老汉也是赶紧点头，下意识护在姑娘身边，左右探看，“你三哥说的对，谁也不要说，否则把你抓去当妖怪烧了，家里可救不了你。” 若是真有危险，他定然会豁出命救闺女了，但不吓唬几句，闺女万一不知道深浅可怎么办。 方圆儿听得心暖，笑嘻嘻保证，“爹，三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轻重。这样的好事儿，咱们自家偷偷发财就成了，怎么会嚷的满村都知道啊！” “你呀，爹是怕你嫁不出去。本来就能吃，再多了这么一个怪本事，怕是没有媒人敢上门了。” 方老汉低头继续挖人参，方玉却是想到更多，扯了妹妹到一边继续吓唬。 “圆儿，你以后一定特别小心。你有这样的本事，万一有人起了坏心，把你抓去，整日进山挖药材，或者做些不好的事儿，家里都不知道怎么救你。再有几年，三哥考了功名，能够护着你，到时候就不用害怕了。好不好？” 方圆儿真是爱死了三哥这种老母亲一般的操心唠叨，抱了哥哥的胳膊，郑重保证，“我答应你，三哥，放心。” 方玉这才勉强放心，方圆儿从小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常有惊人之举，但只要答应了，就从不违背，信义还是不错的。 人参卖的除了年份，就是品相，为了每根人参须子都齐全，一家三口可是下了大力气，足足忙到日落西山才算忙完。 方老汉扯了树皮和青苔，把两株人参捆好，累的厉害，但也眉开眼笑。 方圆儿更是欢喜拍手，“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够不够买粮食的，我饿死了，这次一定要吃饱。” 方老汉听得心疼之极，赶紧应着，“好，好，咱们一定吃饱。” 倒是方玉没见过妹妹的饕餮模样，就道，“这两株人参怕是能卖一百两，买回粮食，够咱家吃个五六年了。” 方圆儿却是咧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够啊。她还想把另一株人参也挖了… 方玉猜出妹妹的心思，赶紧劝道，“不能再挖了，一次找到两株是运气，三株就太不寻常了。” 方老汉也道，“是啊，天材地宝，有德者得之。不能贪心！” 父子俩扯了方圆儿要回家，方圆儿无奈，借口方便，拐去空间摘了一筐苹果，这才汇合父兄下山。 方老汉和方玉一人被塞了一个大苹果，咬一口，又甜又脆，两人都是惊奇方圆儿哪里寻来的好果子，但想想她的神奇本事，也就不吭声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家三口到家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 赵金莲同两个儿媳都没睡，急得真是眼睛都红了。 眼见方老汉带了儿女回来，她们赶紧迎了上去。 赵金莲难得发了脾气，“你个老倔头儿，带了孩子进山还不知道早点儿回来！老大去村口等你们了，再看不见你们，我都要求村里人进山去寻你们了。” 方圆儿赶紧抱了老娘的脖子，嚷着，“娘，我脚疼，走太多路了。” “活该，谁让你把玉佩弄丢了！到底找没找回来啊？” 赵金莲嘴上骂着，手下却赶紧脱了鞋子，给闺女揉脚。 “当然找到了，就是爬山太累了，再也不去了。” 方圆儿靠在老娘身上，一副没长骨头的模样。 两只布鞋落在地上，噗通响了两声，方玉帮忙拿起放到一边，却被鞋尖两个破洞吸引了目光，心里忍不住酸楚愧疚。 家里为了供他读书，几乎每年都是一文不剩。 妹妹更是日夜不停的做绣活儿，就为了赚工钱，换季时候也常给他添新衣衫鞋子。 偏她自己都是大姑娘了，还穿着这样的破鞋子。 原本对妹妹得了神奇本事的几分担忧，这会儿被他是彻底扔去了天边。 别说妹妹只是同草木亲近一些，就当真是山精妖怪，又能怎么样。做哥哥的，总要护着她平安无忧。 “娘，我们这次上山，我发现了两株山参，我爹已经挖了回来。” “什么，山参？” 赵金莲惊喜的直接站了起来，王氏更是差点儿摔了手里的碗筷，她们哪有心思张罗晚饭，赶紧凑了上前。 方圆儿明白哥哥这么说是好意，就没开口，转身把被吵醒的金子抱在怀里，拿了一个大苹果哄他。 金子揉着眼睛本来想哭，嗅到果香，立刻抱着啃了起来。 “哎呀，这人参怕是有一百年了，这是宝贝啊。” “是啊，娘，我小时候同我爹去药铺掌柜家做客，见到过一次百年人参，但瞧着可没这么大啊。” “娘啊，真是发财了，咱家发财了。” 婆媳两个都是欢喜坏了，碰巧刘氏出去寻了方老大回来，也是惊讶之极。 方老汉这会儿腰板儿也硬了，说道，“老婆子，赶紧摆饭，一边吃一边说。” 赵金莲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是有功劳了，幸好把我闺女儿子好好带回来了。 否则别说挖到人参，挖到金子都得把你撵出去。” 众人都是笑起来，方老汉也不恼，空口吧嗒两下烟袋锅，眉开眼笑。 一时，一家人吃了晚饭，方玉也是彻底对妹妹的胃口有了个全面了解。 这哪里是“能吃一点儿”啊，妹妹吃下的饭菜足够填饱四个壮汉的肚子了，而且看样子，妹妹还没敢吃饱… 方家其余人倒是习惯了，方老大问道，“爹，这人参要送去城里卖吗？” 方老汉望向方玉，“老三常在县城走动，你说怎么办？” 方玉下山路上早就盘算好了，就道，“爹，我有个同窗，家里就是开药铺的，在县城声名极好。 听说他爷爷还是京都回来的老太医，我一直想着求这位老大夫给母亲看看咳疾。 但这同窗有几分孤僻，我也没找到机会。 不如趁着这次，我同他接触看看，人参自然要卖个好价格，最好也能给母亲好好看诊。” “成，这样最好。”方老汉听说给老伴儿看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末了想起闺女，又问道，“圆儿呢，你有没有什么说的。” 方圆儿却是犹豫，哥哥的同窗一家，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万一给家里引来觊觎，就不是发财，而是遭祸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送去远一些的地方出手… “哥，你这同窗人品如何？” 第七章 双赢的买卖 方玉猜到妹妹心事，倒是笑了起来，“放心，人品很不错。他的爷爷也是时常义诊送药！” 方圆儿再没什么担心，笑道。 “好啊，那就卖给这家。但是哥要记得，多多买粮食回来，我要吃饱！” “好，好！买粮食，都买粮食。” 家里人都是听得哭笑不得，事情定下，也就散去睡下了。 方圆儿洗了一个苹果放到老娘的枕头边，“娘，这果子很甜，夜里咳嗽时候，您吃几口，压一压。” “好，娘知道了。” 赵金莲揉揉闺女的头发，撵了她去睡觉。回身见老伴儿把烟袋锅儿居然点燃了，她就好奇，“这要睡觉了，你怎么还抽上烟了。” 方老汉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是凑到老妻耳朵边说了几句话。赵金莲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哆嗦着声音说道，“我就觉得闺女上次从山里回来就不对劲，本来以为她撞了头是开窍了，没想到是这样。这…这到底是福是祸啊，这可如何是好？” 方老汉不愿老妻跟着烦心，就安慰道，“我不想跟你说，就是怕你上火，但你若是不知道，平日需要遮掩时候，又没人护着闺女。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闺女变成什么样，不都是咱们闺女嘛。” “也是这么个道理，闺女到了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福气。” “睡吧，明日老三还要回县城读书呢。” 老两口头挨着头躺下，翻来覆去很久，到底睡了。 他们却不知道，窗台上的一盆月季花，摆动着叶子，已经把他们的话传到了西屋。 方圆儿翘了唇角，翻身骑着被子，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方玉就赶着回了县城。 因为再有俩月就要考秀才了，课业很是紧张。方家人都以为他要在下次休沐才回来，没想到刚过午后，他就带了一老一少回到了家里。 村里难得有马车进出，一群淘气小子拍着手聚上前看热闹，惹得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学子皱眉头。 方玉就从怀里掏出一包芝麻糖，塞给孩子们去一边分吃，轻松解了围。 随后下车的白胡子老头儿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对着孙儿的背影叹气。 方家人已经闻讯接了出来，农家也没那么大的规矩，所以，除了方老汉和方老大，赵金莲婆媳也都在场。 方圆儿更是好奇，借着上茶水，也站到了母亲身后。 白胡子老头儿姓孙，年岁大了，眉目间皱纹都是岁月留下的智慧，说话自然也是和气。 倒是他那个孙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神色间有几分傲气。 方玉替父母做了介绍，孙老大夫就笑了起来，“方老弟啊，老夫一辈子同药材打交道，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好药材。咱们先别客套，能不能把参王请出来，让老夫掌掌眼？不瞒你说啊，这一路上，我惦记的厉害。” 方家人都朴实，这是好听的，说难听点儿就是没见过世面，同人打交道，就怕文绉绉，礼节规矩中。 孙老大夫这般开门见山，倒是让方家人都是欢喜放心。 方老汉赶紧去屋里把两只树皮筒取了出来，一层层打开苔藓，就露出了两只山参。 孙老大夫欢喜的白胡子都翘了起来，几乎是贴在山参上仔细观察，一迭声的赞着，“好啊，真是难得的好参！还是两棵，真是太难得了！” 方家人都是听得欢喜，孙老大夫小心翼翼把山参重新包好，再坐下时候，开口就道，“方老弟，这两颗山参，老夫肯定要收下。你看着，开个价吧？” 方老汉一时没有主意，望向儿子，方玉就上前说道，“老爷子，我们家里也不做药材生意，不懂行情。因为我母亲多年咳疾，一直在打听好大夫，这才知道了老爷子您的大名，所以慕名找到孙学兄帮忙搭桥儿。 我们家里相信您，您看着开价就行。只不过，还要请您为我母亲诊诊病。” 孙老大夫扫了一眼方家老少，见他们没一个反对，显见都觉得看诊比卖银钱重要，他就越发喜欢这一家人了。 于是，他想了想就道，“老夫在京都时候，见到过一棵五百年的老参，那可是无价之宝，直接进献入宫。 其余，京都最大的多宝堂有株镇店之宝，三百年年份，对外喊价是两千两。 年份再低的，价格从一千两到一百两都有。 你们这两只，都是一百年左右，难得是双生，我…开价五百两，你们看如何？” 方家人以为顶多能卖二百两，没想到超出这么多，都是忍不住惊喜低呼。 方玉同老爹点头，他暗地里也打探过价格，药铺卖参自然是很贵，但从山民手里收购，价格却很低。 孙老大夫的价格确实很公道，甚至说给的高价。 方老汉立刻应道，“好，那就卖给老爷子您了。” 孙老大夫也是欢喜，他回来没几年，药铺一直缺镇店之宝。有了这一对儿好参，自然名气要更上一层楼。 心情大好之下，他就给赵金莲诊了脉。 赵金莲其实没有大病，不过是年轻时候染了风寒，没有在意，咳嗽久了，拖成了顽疾。 如今不过是开个温养肺腑的方子，平日少干活儿，换季时候多精心照顾，也就没事了。 方家人都是放了心，还要留孙老大夫祖孙吃饭，老大夫却是不肯，请了方家人同他去药铺取银钱，赶紧把两只山参收到药铺，他也算心里踏实。 这事还没传扬出去，也不怕路上被人觊觎。 于是，方老汉带了方老大和方玉一起坐了孙家马车进了城。留下赵金莲带了闺女和儿媳，在家里盼得脖子都要长了。 终于，黄昏时候，又一辆满载的马车到了方家门前。 方老汉直接扯了老妻进屋，再出来时候，方老大和方老二正在往仓房里扛粮食，刘氏和王氏拎着两条肉和一篮子鸡蛋，乐的合不拢嘴。 赵金莲见了二儿子就道，“老二啊，你怎么回来了，工期忙完了？” 方老二不如大哥身形魁梧，也不像三弟那么文弱，不胖不瘦的模样，眼睛有神，不笑不说话，很是灵巧活泛。 他卸了肩头的米袋子，应道，“工期还差几天，老三去给我送信儿，我赶紧请了一日假回来。家里这样的大事儿，娘真是沉得住气，都不告诉我一声。” 赵金莲乐得合不拢嘴，嗔怪，“说什么怪话，还能缺了你的份儿啊！” 第八章 发财要趁早儿 方老二就是笑，他倒是不想什么分银子，父母一向公正，不会亏了他们小夫妻。 但他一直有个想法，要给家里建个整齐的大院子，如今家里进了这么一笔大钱，肯定会实现了。 方家这般马车进出的热闹，免不得惹了村人好奇，左邻右舍抱了饭碗，一边吃一边看着方家人忙碌。 有人就问道，“方大叔，家里这是有喜事啊？” “是啊，不会是老三要成亲吧？” 方家人昨晚就商量过了，家里突然发了财，与其瞒着村人瞒不住，被各种猜测嫉妒，索性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再请一顿酒，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方老汉就笑道憨厚，应道，“不是老三成亲，他还要考试呢，不是成亲的时候。是家里运气好，发了点儿小财。” “发财？什么财啊，大叔快说说！” “是啊，大叔，我们能不能跟着沾点儿光儿啊！” 村人都是打了鸡血一样，越发往前凑了凑了。 方老汉就道，“我也正要寻里正和几位老叔说说呢，不如大伙儿进来喝杯茶，吃块点心，我让老二去请人。” “哎呀，大叔这是拿乔？老二一家家去，得什么时候啊，我们分头去请。” 村人主动接下差事，方老汉就交代道，“同里正和几位老叔说，家里中午请酒，一定过来热闹一下。” “好咧！” 眨眼间跑出去五六个村人，其余也都进了院子。 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方家就在院子里摆了桌子，放了茶碗，还有几包城里买回的点心。 几个淘气小子笑嘻嘻凑上前，从方老汉手里分了点心，就欢喜的又笑又叫，也让方家小院儿更热闹了。 方圆儿跟着老娘和两个嫂子在灶间里忙活，准备中午酒席的饭菜。 其实说是请酒，也不是当真就请满村人都吃饭。 不过是里正和几个年岁大的长辈，再加几个常在城里走动，有些本事的村人。 许是还要多几个相熟的妇人和老婶子，总共两桌儿就够了。 家家日子都不算富庶，这般已经是做到了敬长辈，谁也挑不出毛病了。 赵金莲不时抻头望向院子里，低声同闺女说道，“这般说出去能成吗？万一村里人眼红…” “娘，你放心，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又吃了酒，就算有人眼红，也不敢说什么了。要是偷偷摸摸，才更招眼呢。” 方圆儿手里剁着肉末，打算做一道肉末豆腐煲，软嫩适合老人，味道也鲜美下饭。 刘氏和王氏也是劝着婆婆，“娘，妹妹说的没错，我娘家村子就有人挖了山参，没有声张。 结果家里填东西被村人发现，就被举报到府衙，说他们一家偷东西。 吃了好大的官司，银子都没了，还遭了不少罪。” “是啊，娘，您就放心吧，妹子聪明，就是老二也这么说，肯定没错。” 赵金莲这才放了心，很快，年过半百的里正和几个年岁大的老爷子都被请了过来。 连同他们家里的老太太也都跟来看热闹，赵金莲赶紧解了围裙出去待客。 刘氏和王氏也是惦记，手里掐着青菜站在门口听热闹。结果别方圆儿往外推，“嫂子，你们尽管去听，这里我先忙着。” 刘氏和王氏不好意思，但事关家里，她们也就没有推辞。 只剩了方圆儿自己在灶间，就开始大显身手了。 煎炒烹炸，忙的不亦乐乎。 院子里，里正胡大伯笑呵呵问道，“家里这是有了什么喜事，赶紧说说，让大伙儿也都跟着高兴高兴。” 众人也是眼巴巴看着方家人，方老汉干脆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我带了圆儿和老三上山，想着给孩子娘再摘点儿秋梨。 她最近咳嗽的厉害，熬水喝还能舒坦几分。结果，路上有些走迷了，发现了一对儿山参…” “什么？发现山参了？” “还是一对！” 院子里立刻就沸腾了，虽然梨花坳守着万云山，每年也常听说有人挖到了参，但那都不是附近的乡亲。 都是府城或者某些世家大族雇佣了专门的赶山客，或者家里的护卫之类组队进山，才挖出来的。 平常人，即便是好猎手也不敢随意进出万云山啊。 万云山实在太大了，山高林深，若是不熟悉，就是有进无出。 伴随着挖到山参的喜讯，很多时候也是死了几人的惨事。 如今，方家毫发无伤就挖到了两颗，这运气也太好了。 方老爹被众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就示意二儿子说话。 方老二常在外边走，比老爹可好太多了，边笑边说道。 “我家老三一个同窗，家里是做药铺生意的，今早把药铺掌柜请来，给了二百两银子，当即就把人参买走了，否则也能给大伙儿看看。 说来真是运气，我家这院子住我们兄弟三个有些窄小了，圆儿也大了，嫁妆还没准备。 我娘更是因为没有银子，咳疾一直治不好。还有老三马上要考秀才了，也要盘缠呢。 如今都解决了，到时候还要各位叔伯兄弟搭把手儿，院子建好了，咱们吃流水席。” “啊，好，好！” 众人原本都被二百两这个数字红了眼睛，颤了心，听老二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这些银子好似也不算多啊。 一座新院子，最少要一百多两的花费，方家宠女儿，嫁妆也要五十两吧，再给赵金莲治个病，一扯就没了。 胡大伯也道，“这价格是不是有些低啊，那可是两棵山参呢。” 方老汉憨厚笑道，“人家掌柜倒是个好的，可惜我不会挖参，坏了品相，再者说人家答应给圆儿她娘治病，也就差不多了。 我们家里也不贪心，以后还是要老实干活儿，好好过日子。” “嗯，是这么个道理。” 胡大伯和几个老头儿都是点头，他们年岁大了，最喜欢的就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小辈儿，而方家婆媳和睦，兄弟亲近，在村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有村人忍耐不住，试探着说道。 “方大叔，你们是在哪里挖的山参啊，我们上山多少次也没遇到过。” “人家都说山参愿意作伴儿，说不定附近还有呢。大叔，能不能带大伙儿也去找找啊，让大伙儿也跟着发点儿小财？” 第九章 有钱没钱都是问题！ 方老汉也没有拒绝，应道，“当时天色要黑了，我也怕困山里，没仔细看。既然大伙儿想去，我倒是可以带路。 不过要多准备一下，山里实在太危险了，发不发财是小事儿，但伤到谁就不好了。” “是这么个话儿，”胡大伯等人都是点头，抬手示意村人稍安勿躁。 “下午时候，谁想跟着进山，都报个名上来，一起结伴儿，带上柴刀和水壶干粮。 事先说好，上山之后，谁不听指挥，胡乱瞎走，死了伤了，可别胡咧咧。” “大伯放心，我们都知道。” 村里都是兴奋，好似进山就能挖到山参一般。 这时候，灶间里传出的香气越来越浓，即便众人还沉醉在发财梦里，肚里馋虫也忍不住暴动起来。 “这是做什么好菜了，实在太香了。是金子娘的手艺，还是老二媳妇儿的？” 有老太太笑眯眯问起，赵金莲扭头望去，就见刘氏和王氏正慌忙往灶间跑呢。 她也是惊奇，就道，“可能是…圆儿做的？” 果然，不一会儿刘氏就红着脸出来说道。 “娘啊，妹子把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开席了。” “哎呦，还真是圆儿，这丫头平日不太下厨，今日真是出息了。” 赵金莲实在怕闺女祸害了粮食和肉，一边张罗儿子儿媳赶紧摆桌子，一边赶去灶间。 结果，就见案板上盆碗摆放的整整齐齐。 小陶盆里装的是白菜和粉条，煮好的五花肉切片，码放在上边，看着极是馋人。 芸豆里添了几块土豆，不知道怎么做的，土豆金黄，芸豆翠绿，还挂了一层油泡泡，撒着碧绿的小葱花，香气扑鼻。 最普通的卤水豆腐被切成了块，煎的金黄，浇了一层肉末卤子，嗅着咸香，肯定下饭。 还有那两条大鱼，都被从脊背那侧斩成一段段，裹了面粉，炸的定形，放在大盘里，好似马上要跃龙门一般。 这会儿，锅里正咕嘟嘟熬煮着酸甜的汤汁儿，方圆儿一勺勺把汤汁儿浇在炸鱼上，瞬间升腾而起的酸甜味道，真是难以形容的惊喜。 除了这些，还有醋溜的土豆丝，点缀了一些炸香的干红辣椒。 一桶紫菜蛋花汤，翠绿的香菜在汤面快乐打着璇儿。 雪白的米饭还在蒸笼，悠悠冒着香气… “闺女啊，这都是你做的？” 赵金莲惊喜之极，方圆儿扯了围裙抹了一把汗珠子，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娇俏里带了三分活力，分外的美丽。 “娘，灶间里就我一个人，当然是我做的了。 娘，你赶紧尝尝，别给家里丢了人。 这都是我平日在书上看到的，也是第一次做。” “哎，好，好。” 赵金莲取了筷子，挨样夹了一些到盘子里，越吃越是惊喜赞叹。 “我闺女真是长大了，这手艺真好！” 金子坐在角落，手里小碗堆得满满当当，小嘴儿更是吃的油乎乎，跟着嚷道，“姑姑最好，姑姑最好！” “这臭小子，真是个小馋猫儿！” 赵金莲嗔怪骂了孙儿一句，招呼儿媳赶紧往外端。 众人以为方家准备的不过是小鸡炖蘑菇，炒个青菜之类，村里谁家有事，基本都是这几道。 没想到，却是如此丰盛。 自然，人人都是看的欢喜，但还是客气道，“大叔大婶儿，怎么做了这么多好菜啊。 真是过年也没今日吃的好!” “是啊，说起来，我们还要跟着大叔去挖宝呢，倒是先让大叔家里破费了。” “这鱼是怎么做的，瞧着好像随时都要跳出去啊！” 方老汉也是意外，毕竟老版儿和儿媳的手艺，他也清楚。 但这个时候，他不好多说，就招呼众人赶紧落座开席。 方老二抱了一坛子烈酒，挨个给里正和老头儿们满了酒碗，众人自然更是欢喜了。 村人们按理就该告辞了，可这会儿正为了明日进山而兴奋，都是舍不得离开。 于是，就厚着脸皮围在一边听着长辈们说话儿。 方老汉也不傻，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死，就道。 “当初也是误闯误撞才碰到，明日进山万一找不到我挖参的窝子，大伙儿可别觉得我藏私。 大山里的东西，谁看到是谁的，没有贪心的道理。 我肯定会尽力，但大伙儿也要答应我，一定不能乱走，要注意安全。” “大叔放心吧，我们都懂这个道理。挖不到也没啥，就当去溜达了。” 不论心里怎么想，村里人说的可是挺好。 这么边吃边说，一顿酒席闹了一个时辰，众人才算散去。 刘氏和王氏拾掇桌子，方老大和方老二送客，院子里只剩了赵金莲和方老汉。 方圆儿就道，“爹，明日我跟你们一起上山，否则别说人参，怕是连棵草都采不回来。” 方老汉一口就拒绝了，“不成，你一个姑娘家，上山太累了，万一碰到野兽伤了你怎么办！” 赵金莲也是舍不得，应道，“是啊，村里人不过是眼红，想去碰碰运气，你爹把人领到了，他们能不能采到就看运气了。” 方圆儿前世好歹也是小老板，虽然没经历什么争斗，但听见和看见的也不少。她比父母更了解人性，也更畏惧人性。 方家得一百，村人得五十，村人会感激方家，承方家的人情。 但若是村人一个都不得，那方家即便没错，也会变成村人的眼中钉。 从来都是如此，不患寡，患不均。 她没办法，把这道理掰碎了，细细同父母说清楚，最后又道。 “明日，爹看我的暗示，带村人挖些药材回来，不一定非得是山参，能卖个几十两银子就好。 否则，以后家里怕是难得安宁。” 方老汉也明白闺女说的有道理，叹气道，“本以为是件好事，如今看来，倒是麻烦。” 倒是赵金莲想得开，应道，“没办法，在村里住着就是事多。虽然说麻烦，但起码家里不用再为银钱犯愁了。 眼看老三要去考秀才，多给他带点儿银子，他在外边也能有点儿底气。 让他看见好首饰也置办两套回来，提前存着，给圆儿备嫁妆。” “也好。” 方老汉点点头，“明日给闺女多准备点儿干粮，穿双结实的鞋子。” 这夫妻俩有商有量，字字句句都是对儿女的惦记打算，听得方圆儿靠在母亲胳膊上，心里无比的温暖。 当晚，听说爹和妹妹要上山，方老二也没有回城。 第二日一早，方老大看家，方老汉带了儿子闺女，汇合了村人就往山上去了。 第十章 一泡尿呲出老山参 财帛动人心啊，村里人人都羡慕方家的好运气，自然也想发个大财。 几乎是家家都派了一个壮劳力入队，凑一起，挖参队伍足有五十几人。 眼见方老汉带了后生打扮的方圆儿，都是问道，“大叔怎么还带了闺女，上山的路可不好走。” 方老汉就道，“圆儿年岁小，记性比我好，万一我找不到，还要靠她呢。” 村里立刻就不劝了，毕竟他们都盼着能挖了人参娃娃回来。 山参也叫棒槌，成熟时候会开花，结出的果实红艳艳，吸引了一种叫做棒槌鸟的鸟雀吞吃下去。 棒槌鸟飞到哪里，消化不了的棒槌籽，就随着鸟粪排出去，落到适宜的地方，就会生根发芽。 所以，若是运气足够好，棒槌鸟落到哪里懒得继续飞，多盘亘半日，附近就可能还有山参。 山路难行，但众人都不觉的疲累，脚下走得飞快。 即便这般，也足足爬了两个多时辰，歇了两次，才到了上次挖参那处附近。 其实方老大也不确定，但还有方圆儿这个厉害姑娘呢。 方圆儿借口走不动了，坐在一个枯树干上歇息，然后同周围草木沟通了半晌，确定了几处可以挖到好药材的目标之地。 当然，上次留下那棵老参是不能给村里人的。 但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所以，她又找了一棵五六十年生的，外加几朵灵芝，一大片金银花。 “圆儿，一会儿往哪边走啊？这都晌午了，不能拖到天黑，容易碰到野兽。” 一个村人隔了几步喊着方圆儿，方圆就笑道，“叔，我记得就是这附近，这根树干我当日也坐过。不如大伙儿分几处往外走走？” “成，知道是这附近就好说多了。” 村人们应着，聚一起商量一下，十几个人一伙儿，拎着柴刀就分四个方向散开了。 方圆儿扯了老爹一把，带着他和二哥往先前挖参的方向走。 没有一会儿，就听到有一个方向传来欢呼，原来是有人看到了大片的金银花。 金银花当然比不得山参金贵，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采下来送到药铺，一斤有五十文呢，塞满一筐卖个五六百文也是不小的进项啊。 有人奔了过去，也有人强忍着没有动，于是一会儿也有了收获。 “哎呀，这里有灵芝！” “别动，别动，小心把上边的灵芝粉碰掉了，就这东西才卖钱呢！” “我这里有油纸，用这个，用这个！” 方老二有些心痒痒，就要过去探看，却被妹妹扯了一把。 他见妹妹眨巴大眼睛，很是俏皮，猜到妹妹有打算，就停了脚步。 果然，爷三个走了半里路吧，方圆儿就指了指一处大树后，方老爹拨开枯草，就见一株四品叶的山参。 方老二惊喜的就要开口喊人，方圆儿却小声说道。 “二哥，你装摔倒了，喊强子哥和大壮哥过来。我和爹去前边转转！” 强子和大壮儿都是同方老二自小一起玩大的，平日常有走动，为人也是本分够义气。 方圆儿这是要分好处给他们，方老二拍拍妹妹的头儿，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方圆儿扯扯老爹的袖子，爷俩儿迅速隐没在树林里。 方老二这才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其实村人们分散的都不算太远，树林里又安静，当然也听到方老二这边的响动了。 但他们忙于采摘金银花和灵芝，要放下到手的银子，却救人，就都有些犹豫。 这样的时候，大壮和强子却扔了筐子，直接奔了过去。 “老二，你怎么样？” 两人扶起方老二，很是紧张，方老二摘去头顶的枯叶，笑道，“我想方便一下，结果没看清脚下…” “你可真是废材!” “就是，我还以为你被狼咬了呢！” “少说废话，我还憋了一泼尿呢，赶紧扶我去树后来一泡！” 方老二挣扎起来，惹的两个发小儿兄弟抱怨。 “你也跟你家老三读书了不成，这个穷讲究啊。尿个尿，哪里不能尿…”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也没耽搁，结果转到大树后，他们就傻眼了。 “这是…山参？我是不是看错了？” “好像没错，一二三四，四片叶，红果子… 妈呀，这是山参啊！找到了，找到了！” 两个人欢喜疯了，手舞足蹈满地乱蹦，哪里还顾的上要方便的兄弟。 幸好，方老二也不是真要方便，否则裤子就遭殃了。 山参俩字实在太敏感了，村人这一次是蜂涌过来，确认之后，也都是欢喜的不成。 二里外，方老大也正对着一株老参无法下手，听得村人动静，就道。 “闺女啊，挖参太耗功夫，不如改日爹再带你来吧？” “不行，爹，以后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要来多少人呢，我怕被别人挖走。” 方圆儿犯了贪财的脾气，围着老参走了一圈儿，就招呼老爹动手。 “爹，先把大块的土都挖下来，我有地方安顿，等回家再慢慢剥离根须。” 方老汉拗不过闺女，更是舍不得这株老参，赶紧挥动小镐头刨了起来。 他生怕伤了根须，可是下了大力气，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挖出磨盘一般大小的土块。 方圆儿也是累的厉害，就道，“爹，帮我拿篓子来。” 方老汉转身的功夫，她就把土块连同老参都收进了空间。 未免老参干枯而死，她还特意放到了井口附近。 方老汉把篓子递给闺女，才发现土块没了影子，惊讶的嘴巴张得老大。 方圆儿不知道怎么解释，傻笑着赶紧催老爹往回走。 “爹，咱们也去看看二哥他们挖的怎么样了。” “哦，好，好。”方老汉还没回神，就被闺女扯着到了村人当中。 他就是一肚子话想问，也不能开口了。 有村人欢喜说着，“大叔，我们当真挖到山参了，四品叶，说是有五六十年的呢！” “是吗，太好了，方才我和圆儿从这里走过，怎么都没发现。” 方老汉附和一句，就过去探看。 有人就笑着问了方圆儿，“圆儿，你们采到什么好东西了？是不是又发现山参了？你放心，挖到了就说一声，大伙儿替你高兴，又不会抢！” 第十一章 富贵险中求 这人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当真觉得方圆儿藏了私，说的话可不算好听。 其余村人也是望过来，神色里带了三分猜测，七分嫉妒。 方圆好似听不懂这人的意思，她把篓子放下，让村人们看清篓子里的果子。 “我发现了一棵果树，给金子摘几个果子回去吃。” 不过十几颗果子，一眼看到篓子底儿，也藏不住什么。 村人放了心，就尴尬应道，“采不到山参也不怕，今日的药材都要统一卖，一起分银子。” 方圆儿笑笑没说话，凑去二哥旁边，塞给二哥一个果子。 兄妹俩一起啃着果子，方老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比如妹妹好似变得聪明活泼了，比如妹妹怎么能这么容易找到山参… 但他扫了一眼妹妹欢快晃悠的小腿儿，到嘴边的话就换了。 “这果子不错，记得给我留两个，回去上工时候拿给管事。” “好啊，哥，我还给你和三哥都做了新鞋，你记得把三哥的带去，他先前走得太急。” “你别总惦记我们，也给自己做点儿好衣裙，都是大姑娘了。” “我在家，又不出门。再说以后家里日子好过了，我肯定缺不了穿戴就是了。” 兄妹俩吃喝说笑，难得的欢快。 一边的村人们更是欢快，这一趟进山，挖了一株山参，五朵灵芝，二十几筐金银花，怎么也能卖个百十两吧。 要知道一亩良田，一年进项也不过二两。 这可是相当于五十亩地了！ 若是能隔三差五来一趟，那日子怎么可能过不好！ 可惜，他们这份心思，在下山时候，就彻底跑的不见了影子。 挖参耗费了不少功夫，几乎日落才往下走，走到半路时候，天就已经黑的厉害。 因为么有准备火把，众人互相拉扯着，往下摸索。 方圆儿被老爹和哥哥护在中间，拉着一根藤蔓听了一会儿，就悄悄对他们说。 “这附近有狼群，不要害怕，今晚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不等方老汉和方老二应声，前边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果然有狼群在附近出没，村人吓破了胆子，赶紧聚集到一起。 有人哆嗦着手打火石，点枯草，寻枯枝，壮着胆子燃了五六堆篝火。 绿油油的狼眼睛，在暗夜里分外的清楚，偶尔还能看见某只大胆的野狼呲着白森森的牙齿。 有胆子小的村人已经软了腿，手里紧握着柴刀不敢放松片刻。 虽然，众人加一起五十几口，但绝对不是狼群的对手。运气不好，说不定都要交代在山上。 有人已经后悔，后悔不该贪财，非要上山。 老人几辈子传下的话里，早就说过万云山上有神仙，护着山林不肯让人窥探。谁敢胡乱打扰，就会倒霉。 今日，他们就要用自己的小命印证这传说了！ “呜呜，我儿子才三岁，我再也不敢了！” “我也后悔了，在家好好种地，也不至于饿肚子。”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求山神保佑吧。” 众人嘀嘀咕咕，不乏抽泣之声，方老汉和方老二父子俩，一人分了一只手扯着方圆儿，一只手也是紧握着柴刀。 方圆儿分了心神在空间里游荡，被老爹和哥哥这么一打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于是，她取了老娘准备的干粮，一点点掰开，喂给老爹和哥哥。 山里寒凉，不吃点儿东西，可是扛不住这一晚。 就这般，熬了半晚上，天边见了亮光的时候，守了一晚上的狼群终于退走了。 村人们简直捡了一条命，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 村子里因为众人一夜未归，也早就乱成一团了。 刘氏在家带孩子，赵金莲就带了大儿子和小儿媳，一起守在村口。 有妇人哭得不成样子，就骂了起来，“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有起高调的，勾引大伙儿往山上跑！ 真是缺德啊，我家男人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这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是怨怪方家人带大伙儿上山了。 赵金莲气得咳嗽，王氏却是嘴巴厉害，开口就骂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见我家运气好，就红了眼睛，恨不得追着屁股问是在哪里挖了山参。 不带着上山，就是我们家里贪财了，不让大伙儿占便宜了。 可怜我爹那么大岁数，我家老二还有活计没做，就是我小姑那么个年轻姑娘，都跟着上山去了。 这人不领情就算了，居然嘴巴一歪歪，就胡说起来！ 你倒是再说说，我们家里这么做，哪里不对了!真是好话赖话儿都你占了！ 以后大伙儿都离的远点儿，兴许老天爷劈死她，还要怨咱们没帮忙挡着呢！” 大伙儿虽然都心急，但也知道那妇人有错，纷纷开口劝着。 “好了，老二媳妇儿别生气了。” “是啊，玉兰也是太心急了，口不择言。” 王氏冷哼一声，扶着婆婆没有再说话。 赵金莲拍拍儿媳的手，第一次觉得儿媳厉害一点儿也不错。 村里留在家里的老人们也是聚在一起商量，是不是到邻村搬救兵，帮忙上山寻人。 正这时候，山上的众人终于回来了。 村里立刻沸腾一片，男女老少们都是迎了上去。 方家人也是聚在一起，赵金莲眼见闺女和丈夫儿子都平安无恙，一颗心也彻底落地了。 方圆儿抱了老娘的胳膊，“娘，饿死我了，家里有吃的吗？” “有，有，你大嫂肯定做好了。” 赵金莲赶紧应着，王氏也道，“赶紧回家，方才还有人骂咱们家里勾引村人上山送死呢。 再留下，不知道还要担什么罪名呢！” 方老汉父子对视一眼，都是冷了脸，随后跟了上去。 有村人听见，自然要问，于是也就知道了方才之事。 村人忍不住骂道，“老娘们儿就是胡咧咧，这一趟上山挖到山参，还多亏了大叔一家呢。” “什么，当真挖到山参了！” “太好了，发财了！” 众人都是欢喜之极，也就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胡大伯出面，吩咐村人们把药材都送到他的院子里，然后尽管回去歇息吃饭。 村里自会寻门路卖药材，至于怎么分配银钱，再商量。 方家院子里，方圆儿照旧是把桌上大半饭菜扫进肚子，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她还惦记空间里的老参，却别老娘催着去睡觉。 昨日实在也是太困了，她当真是到头就睡。 醒来时候，却是被院里的声音吵到了。 原来，村里人没什么好门路，又请了方老汉一起去寻孙家药铺卖药材。 孙老大夫当然乐意之至，给了个好价格。 山参六十两银子，灵芝二十两，金银花原本十两多点儿，也给凑了个整，正好一百两银子。 这会儿，从钱庄特意换好的碎银子和铜钱堆满了方家的桌子，村人们也站满了方家的院子。 第十二章 我要占山为王 里正胡大伯是个会做人的，先把村口骂人的小媳妇儿和她男人拎出来，给方家人道了歉。 方家自然不能同他们计较，里正这才说道，“没有你们一家带路，也不会有这些收获。你们家里说说，怎么分才好。” 方老汉就道，“大伙儿都是一个村里住着，帮个忙是应该的。 这次的银子，我们家里就不要了。 只不过，昨晚碰到狼群，实在太吓人，以后谁也别求上门，让我们再进山就行了。” 有村人也是害怕，应道，“大叔不说这个，我们也是不敢去了! 好家伙，昨晚那狼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太吓人了。” “是啊，什么也没有命重要啊。”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心有余悸。 里正又劝了方老汉几句，见他确实不愿分银子，心里倒是更满意了。 于是，他就对村人说，“你们方大叔可是够情义，你们都要领情，以后再让我听谁说方家不好，就给我滚出村子。 当啥，也不能当白眼狼！” “是，我们都感激方大叔带我们发财呢。” 村人纷纷行礼道谢，方老汉憨厚笑着摆摆手。 里正主持分银子，自然公平。 一百两银子单独拿出三十两，发现灵芝和金银花的村人一人五两奖励，而发现山参的强子和大壮则是一人十两。 其余，按照人头，一人一份儿，差不多也有一两半银子了。 虽然又累又怕了一日夜，但银子拿到手里，人人都是欢喜。 起码够给家里媳妇儿孩子作身新衣，再买一条肉改善伙食了。 甚至节俭一些的人家，凑一凑也够一份聘礼娶媳妇儿。 村人很快就散了，随后就有懂事的人家，撵了家里妇人给方家送东西。 或者是十个鸡蛋，或者是一篮子干蘑菇，或者一篮子青菜的。 别管便宜贵贱，起码是份心意。 赵金莲都收了下来，待得送走村人，方圆儿已经在灶间忙活儿的差不多了。 如今家里不缺粮食，她可是不想再亏待自己的肚皮。 雪白的米饭蒸了两大盆，五花肉炖的土豆茄子，出锅儿时候用铲子怼碎，撒一把香菜碎，拌上米饭简直能撑破肚子。 十个鸡蛋也统统被她炒了韭菜，外加一个白菜炒木耳，凉拌野菜，四个菜就搞定了。 方家的午饭就麻利的摆上桌儿了。 方圆儿不耐烦总是盛饭，干脆把自己的饭碗换成了小陶盆儿。 惹得赵金莲一边吃，一边总是望向院外。 生怕来了村人看见，坏了闺女的名声。 方老二眼见妹妹几“碗”就消灭了一盆米饭，也是说道。 “爹，咱家的新院子要把围墙加高三尺。” 王氏赶紧应道，“这个好，别的不说，起码不用担心隔壁刘二婶儿趴墙头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关心咱家，时不时就要偷看几眼！” 方圆儿自然知道，家里人这般打算都是为了她。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埋头苦吃。 下午时候，方老二不能再耽误城里的活计，背了七八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还有两双新鞋子就回城去了。 方玉在县学刚下课，同熟悉的友人们往外走。 听说二哥来了，他就赶紧找去后门口。 几个友人好奇，也跟去看个热闹。 结果，方玉拿了苹果，就分了友人们一人一个。 然后回去没走几步，又遇到了熟人。 正是孙裕兴，孙老大夫的孙儿。 方玉就把最后一个苹果给了他，算是感谢。 孙裕兴一向独来独往，居然当真接了果子就走，倒是让友人们惊奇。 方玉也没有多说，心里惦记家里如何，盼着下一个休沐日赶紧到来。 这般盼来盼去，七八日过去了，好不容易放了假，他就赶紧拾掇东西往家走。 不想出门就碰到赶着牛车的方老大，方玉欢喜。 “大哥，你怎么来接我了？” 方老大憨厚，也没瞒着弟弟，就道,“家里粮食不多了，爹让我进城买点儿，顺路来接你。” 方玉惊讶，忍不住问道，“那么多都吃完了？” 方老大苦笑点头，“回家说吧。” 两人到家时候，正好刚摆好饭桌儿，难得方老二也是结束了差事回家来。 方玉扫了一眼桌上满满两箩筐的白馒头，一大陶盆白菜豆腐炖粉条，一大陶盆的辣椒炒土豆片。 虽然都是平常菜色，但这分量确实…有些扎眼了。 但其余人都是习惯了，坐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赵金莲招呼儿子，“老三快吃，你妹妹手艺特别好。 如今我和你嫂子们都被嫌弃了，灶间都交给你妹妹折腾饿呢！” 刘氏和王氏妯娌两个，一个喂孩子，一个往男人碗里夹菜，都是笑呵呵。 “是啊，我们有个勤快的小姑子，村里人听说都是羡慕的红眼睛呢。” 方圆儿给三哥盛了菜，拿了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应道。 “村里人盯着，还是不方便。 否则买头猪杀了，我给你们坐一桌儿杀猪菜，保管香的吞舌头。” 众人都是笑，一时吃完，饭桌照旧是空空被撤下。 刘氏和王氏去刷洗，方玉就拉了爹娘兄妹们坐在廊檐下商量。 “爹，住在村里确实人多眼杂，我们家的新院子不如寻个清静地方吧。 新买一块宅基地，或者买片山头儿，占山为王。 到时候避开人眼，想做些什么也方便。” 方圆儿知道这方便俩字大半在指她，就红了脸，略略有些愧疚。 虽然她开了金手指，家里得了不少银子，但也同样带来不少麻烦。 这几日，她也琢磨了很多次，这会儿趁机就提了出来。 “爹，娘，你们也都尝过我的手艺了。 虽然不如城里酒楼大厨，但做个农家菜还不错。 不如我们家里把新院子建在西山脚下吧，那里清静，离着官路也不远。 到时候开个食肆，卖水饺给路人，生意肯定好。” “开食肆？不行不行！” 方老汉第一个把脑袋要成了拨浪鼓。 “你三哥还要考学呢，万一被划成商户，他的前程就完了！” 方圆儿听得惊讶，她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那前几日来的孙老大夫，家里开了药铺，他孙儿不是也在县学读书吗？”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方玉倒是没恼了妹妹，耐心替她解惑。 “药铺是挂在孙学兄母亲的名下，朝廷虽然有规定，商户之子不可入仕。 但大家族不可能没有产业，所以就有了这般变通之法。” 方圆儿举一反三，就道，“那咱家也可以把食肆挂在娘的名下啊。” “咱们家同那些大户比不了，暂时还是不要想太多，一步步来吧。” 赵金莲开口拦了闺女，方老汉也是说道。 “是啊，还是先说建院子吧，西山脚下倒是个好地方，正好卡在官路和村子之间。 再往县城去，也不过十几里，无论去哪里都方便。 平日挖个菜，砍柴，上山就更是顺脚儿了。” 家里人说的有道理，方圆儿也不好再坚持，但还是说道。 “暂时不开食肆也成，但到时候问问，把西山买下要用多少银子。 到时候种些果树，养上百十只鸡往山上一撵，岂不是天天有鸡蛋吃了。” 方家日子一向节俭，即便如今已经得了几百两巨款，依旧没有富人的想法。 听方圆儿说买山头儿，赵金莲和方老汉第一反应还是反对。 但金子却是拍手叫好，“好啊，我要吃蛋羹，我要吃蛋羹！” “哎呀，这小子就是被他姑姑带坏了。” 赵金莲哭笑不得，扯了孙儿做到怀里。但这么一打岔，再想想满山遍野跑母鸡，都是自家的。 随便一个草丛都有鸡蛋捡，她也是向往。 于是，她就含糊应道，“等去县衙问问再说吧。” 方圆儿泄了气，很是有些沮丧。 刘氏和王氏忙完活计刚刚进屋，也听了几句。 见此，王氏就赶紧给嫂子使眼色，笑着扯了小姑说道。 “小妹，难得咱们家里人凑得全，晚上不如就包饺子吧。 方才听你说起来，还挺馋的慌。 就算以后开食肆，咱们自家人总要先尝尝味道啊。” 提起饺子，方圆儿本来已经鼓鼓的肚子，居然又有几分躁动，惹得她立刻打起精神。 “好啊，嫂子，时间还早，咱们多准备几样馅儿。” “成，都听你的。” 妯娌两个哄着小姑子去了灶间，不时传出说笑声，分外的亲近和气。 做父母的，盼得也不过就是儿女额和睦，家宅安宁。 自然，方老汉和赵金莲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方玉就道，“爹，娘，我会找人打听一下。 若是西山要价不高，就买下来好了，难得小妹主动开口要东西。 这几年为了供我读书，小妹日夜绣活儿不离手，吃了不少辛苦。 再说，家里这次得了这么多银子，也是小妹的功劳。” 方老大和方老二不知妹妹的神奇本事，还以为是妹妹上山寻玉佩才遇到了山参。 他们两人也同样疼妹妹，就帮腔道。 “是啊，爹，娘，山地都是宝，买了肯定没有坏处。” “好吧，我和你爹老了，到底见识差一些。 你们三兄弟都同意，那就好好打听一下再说。” 赵金莲终于松了口，至于方老汉，大半都听媳妇儿的话。 因为方圆儿这个大胃王，刘氏王氏，外加后来一起帮忙的赵金莲，足足忙了一下午。 包了四种馅料儿，一千多个饺子。 天色黑透的时候，堂屋里点起了油灯。 一家人借着昏黄温暖的灯光，围着大盆小盘子，就吃上了白胖儿的饺子。 老老少少夹了饺子，一口咬下去，都是惊喜之极。 “这饺子也太好了，放什么东西了！” “是啊，简直太鲜美了。这是绿瓜、木耳、鸡蛋，居然还能做饺子馅儿？” “我这个有些软，好像是茄子的！” 方老大和方老二四种馅料饺子都尝了一遍，连连夸赞。 方老汉也是吃的笑眯眯，至于方玉望向妹妹，也是对妹妹刮目相看。 赵金莲忙着给孙子凉饺子，这小子吃的飞快，也不怕噎到。 方圆笑嘻嘻夹了半个饺子，送到老娘嘴边儿，也是分外满意。 这个时空说不上是前世的平行世界，还是某个大神凭空架设的，总之，食材还算丰富。 起码他们家的菜园里，就是茄子芸豆黄瓜辣椒柿子土豆俱全。 只不过这里的叫法不同，茄子叫紫茄，黄瓜叫青瓜或者绿瓜。 至于做法更是匮乏，平日吃的最多的，就是芸豆和茄子两样了。 而且还是炖土豆，一直炖土豆… 琢磨馅儿料的时候，她就大显身手。 调了一种芸豆肉馅儿，一种茄子辣椒馅儿。 还有比较新奇古怪的黄瓜鸡蛋木耳馅儿和西红柿鸡蛋馅儿。 当然，她趁着嫂子们不注意，偷偷加了一点儿泉水到盆子里。 经过这几日的小心试验，她勉强算是熟悉了空间泉水的功效。 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能做到催发。 比如放到馅料儿里，所有青菜的味道就比之前鲜美三分。 而且没有任何古怪，人人都只能称赞菜蔬的新鲜美味。 “怎么样，娘，我这手艺是不是够开食肆了？ 起码开个饺子馆，不至于赔钱吧。” 赵金莲也是没想到，味道当真这么好。 先前包饺子时候，她还怨怪闺女浪费东西，煮出来不能吃，要惩罚她饿两顿呢。 但这会儿才知道，闺女当真是几分把握。 可她还是不准备轻易答应开食肆，就道。 “还不错，没浪费了那些细面。” 方圆儿自然也不会逼迫老娘，俏皮的同两个嫂子挤挤眼睛，惹得刘氏和王氏都是笑起来。 其实，这妯娌两个对于开食肆更是动心。 家里有了生意，就会每日进银钱啊。 否则卖参的那几百两建了院子，供小叔读书，给小姑子置办了嫁妆，就真是剩不下什么了。 一家人边吃边说，剩了最后一盘饺子。 方圆儿正要都吃掉的时候，院门却是被人突然推开了。 “哎呀，婶子，你们家里才吃饭啊。” 原来，是里正胡大伯家的孙媳妇来窜门。 这人平日就是个喜欢各处走动的，自然嘴巴也有些碎。 赵金莲不太愿意同她打交道，也是因为这一点。 但人家这么上门，还带了个孩子，也没有撵人的道理。 于是她赶紧给儿媳们使眼色，然后就起身去迎客。 刘氏和王氏手脚麻利，拾掇了盆碗，桌上那碗饺子就落在了最后。 胡家那个小子有七八岁了，晒得黑泥鳅一样，拖着两条鼻涕。 这会儿，他就两眼放光，指了那盘饺子，嚷着，“娘，我要吃饺子！” 赵金莲心里不喜，却也拿了干净筷子递给孩子。 胡家媳妇儿得了便宜，脸上笑着，嘴里却假意推让着。 “哎呀，婶子让你笑话了，这小子淘气，在家没吃饭，倒是跑你家讨嘴来了。” “小孩子嘛，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这不算错。” 赵金莲扯了她坐下说话儿，方老汉带了儿子们不好在场，扯了个借口也走了。 方圆儿被那孩子就着鼻涕吃饺子恶心到了，也是赶紧钻去了灶间。 赵金莲见此，就开门见山问道，“老三媳妇儿，你过来是有事？” 第十四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足足拖了半个时辰，那胡家媳妇儿才领着儿子走了。 一家人重新聚在堂屋，赵金莲就叹气道。 “咱们家里还真是要把新院子建远一些，村里人进院儿不敲门，总赶饭口也不成啊。” 众人也是皱眉，方圆儿胃口大，不能说是什么致命的缺点。 但到底传出去不好听啊！ 万一有什么怪话儿，许是还要惹麻烦。 “左右老二也回来了，买了材料就抓紧建吧。” 方老汉吧嗒着烟袋锅儿，他也看不上村里这些多嘴妇人。 “娘，胡家媳妇儿说什么了，大晚上跑来一趟？” 王氏好奇，问道。 “啊，她还真说了一件正事儿。 村里人先前不是也得了银子吗，要凑在一起，买点儿香烛，各家做两个好菜，后日一起祭拜一下山神。” 赵金莲吩咐道，“我答应了，到时候圆儿你们别帮手，让圆儿亲自下厨。 明日老二再去县里买两样点心，一包香烛回来。” 众人都是应声，方圆儿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但想想自己的来历，也觉得得了恩惠，有所回报是应该的。 第二日一早，方老二赶了牛车进城。 顺道把方玉送去县学，然后逛游一圈儿，买了东西回家。 村里有同赵金莲交好的妇人来走动，见方家准备的东西这么多。 于是就笑道，“你们家里多供奉一下山神是应该的。 卖了那么多银子呢，听说包饺子都是大肉的！” 赵金莲皱眉，应道，“不过是偶尔改善一下，给孩子们解解馋，谁家舍得总吃啊。 至于供奉山神，自然要虔诚，毕竟我家得了山神的赏赐。 顺带着村里也都多了一笔进项呢，总要替大伙儿也尽一点儿心意。” 那妇人听得尴尬，村里人眼红方家发财是真的。 但确实也是托了方家的福气才跟着得了好处。 如今再说什么，当真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 又坐了一会儿，妇人就匆匆走了。 赵金莲连同刘氏王氏都是脸色不好，方圆儿就上前抱了母亲的胳膊劝着。 “娘，村里人没见过世面，免不得就这样。 以后咱们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她们眼红怕是都不敢了。” “为什么不敢了？” 刘氏憨厚，顺口问了一句。 “当然是怕变成红眼兔子一辈子了！” 方圆儿笑嘻嘻应了一句，惹得老娘和嫂子都是笑起来。 “你啊，以前就是闷葫芦，如今倒是越来越皮实了。” 赵金莲点了闺女脑门儿，嘱咐道。 “总之，以后说话办事都要多几个心眼儿，在家无事就把门栓上。” “好，娘放心。” 日头晴好，暖风吹拂。 村外的南山脚下，也是当日村人上山挖参时候走过的山路口，被摆了一张长条桌子。 桌子上供了陶碗大小的黄铜香炉。 香炉边，堆满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菜碗，还有不多几样点心和果子。 这就是村人们张罗的供奉了。 里正胡大伯，带了当日上山的老少爷们儿，每人手里都握了三炷香。 众人齐齐跪倒磕头，念念有词，感谢山神赏赐，让全村都发了一笔小财。 几步开外，才是妇人们带了看热闹的孩子，同样跪倒在地。 方圆儿被挡在老娘身侧，同样趴在地上。 她本来还想偷偷看看前边如何，就听老娘低声恳求。 “山神老爷在上，我家小女不懂事，屡次冒犯您的神威。 求山神老爷宽恕，也保佑小女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我们全家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喜乐。 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原谅她的打扰。 若是您老人家要怪罪，一定报应在我身上…” 方圆儿听得红了眼圈儿，她自以为挖参卖钱，带家里发财，很得意很自豪。 却没想到，在母亲眼里，都比不得她的平安喜乐重要。 母爱的无私，也就是如此了。 她收了玩笑之心，虔诚跪拜磕头。 若是山林当真有神灵，就保佑她的父母家人同样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愿意秉承山林的恩泽，尽力行善事，作为回报。 不知道是不是天地有灵，感受到了她的真心。 香案后的山林突然自下而上散开一个光圈儿，肉眼可见。 所有人惊得都是怔愣，转而疯狂磕头！ “哎呀，山神老爷显灵了！” “山神老爷保佑，山神老爷保佑！” 就是赵金莲都是跟着重重磕头，被方圆儿扶起的时候，她的额头都青了一块。 再看左右村人，也尽皆如此。 但没一个人喊疼，都是满脸的兴奋。 “老辈人都说咱们梨花坳是个风水宝地，没想到是真的。山神都显灵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当然看到了!” 妇人们欢喜的恨不能满天下去嚷嚷，却被胡大伯等老人家呵止住了。 “都喊什么，妇道人家！ 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酱油，家里多个鸡蛋都要满天下去嚷嚷！” 胡大伯黑着脸，嘱咐道。 “都把你们的嘴闭严了，消息传出去，城里那些富贵人家怕是都要过来买田建院子！ 到时候村子就是人家的了，你们哭都没有地方!” 有妇人不服气，嘟囔道。 “我们家的地，不卖就是了！” “哼，你说不卖就不卖？ 人家动动手指把你家男人送进大牢，你到时候就得跪人家门口去求着人家买！” 胡大伯狠狠瞪了妇人一眼。 “谁家有肉不是要埋在碗里偷偷吃，难道还端出去让人家眼红啊！ 我可跟你们说明白了，谁敢胡咧咧，坏了村里人的福气，别怪我心狠！ 山神显灵，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呢！ 谁不想要，就给我滚出去！” 妇人们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老老实实低了头。 其余几个老头儿和男人们也都是帮腔儿，“里正说得对。” “就是，这可是大福气，说多了就跑光了。” 方圆儿站在母亲身边，低头听着，心里忐忑。 以后真是要行事万般小心才成，否则就算不会被当做妖怪烧死，也要被村里人供起来，有求必应了。 赵金莲感受到闺女的心思，紧紧握了她的手… 方老二本来就是泥瓦匠，相熟的师兄弟很多，木工之类也容易找。 不过三五日，他就把石料砖瓦和人手都张罗好了。 方老汉这才拎了一坛子酒和两包点心，去寻胡大伯说话。 胡大伯为人很是圆滑，想必也不能卡方家一道。 第十五章 猪油蒙了心 方家礼数到了，事先也说了要建新院子。 胡大伯也没拿架子，第二日就带了方老汉和方老二去了县衙。 西山脚下离得村里不过二三里，本就是村里的地界，批个地契也不是难事儿。 方家多给了小吏二两银子润手，又付了五两银子的契税，整好二亩的宅基地就拿到了。 但说起西山，小吏却做不了主，起身去寻了师爷过来。 这师爷是县令的幕僚，县令不耐烦处置的小事，几乎都是师爷出面。 他为人不能说贪婪刻薄，但财帛之物人人都爱啊。 于是，在黄册子上标明无主的西山，被他借口县衙要留用卡了一道。 方老汉为人老实，就以为县衙当真有用。 但方老二却是精明，请了老爹和胡大伯出去等着，私下好好同师爷求了求情。 最后一百三十亩的西山头，就按照荒山的价格，一百两，卖给了方家。 甚至直接开了黄色的契纸，上了档子。 当然了，还有五十两，落尽了师爷的荷包。 回到方家，方圆儿正在炒菜。 听说宅基地批了二亩，就是西山也是自家的。 她惊喜的跑出去抱了二哥又跳又叫。 “二哥，你真把西山买下来了！快给我看看！” 方老二手足无措，被妹子这么热情，羞得半红了脸。 赵金莲赶紧给儿子解围，扯了闺女，嗔怪道。 “有话好好说，这像什么样子!” 方圆儿傻笑，赶紧给哥哥整理衣衫。 她摇尾巴小狗一般讨好，“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肉末茄子，嘿嘿！” 方老二伸手掏出契纸就塞了过去，应道。 “知道你想买，我同那个师爷磨了好半晌。 给了他五十两的好处，又花了一百两。 一座山头，总共一百五十两拿下了。” “一百五十两！” 赵金莲心疼的直摇头，还想怨怪儿子。 但瞧着闺女两眼放光，整个人都乐开了花儿，她只能叹了气。 “行啊，你们就折腾吧，大不了再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那可不成，娘，您以后就准备每日挎篮子捡鸡蛋吧！” 方圆儿哄老娘最是拿手，果然赵金莲笑了起来。 就是金子都嚷着，“我帮奶奶，我帮奶奶捡鸡蛋！” 赵金莲抱了孙子，应道。 “还是我孙子最好了，你爹和姑姑都是败家子！” 众人都是笑起来，刘氏和王氏虽然也觉得有些贵。 但就像婆婆说的，银子不是她们赚的，家里怎么安排就怎样吧。 方圆儿捧着地契山契，脑子里飞速运转，一副山居蓝图眨眼间就成型了。 当然，她更高兴的是二哥也这般疼他。 大哥憨厚老实，不曾多说什么。 但她只要说，大哥从不吝惜力气。 三哥更是像她另外一个爹，恨不得把她当孩子看待。 事无巨细，周到之极。 如今二哥也是为她“一掷千金”，她简直是太幸福了。 “呦，家里置了山地，真是热闹啊！” 正是一家人欢喜说笑的时候，胡家媳妇儿带着孩子居然又上门了。 方家人当时就有些脸色不好，赵金莲给儿女们使个眼色，就引了胡家媳妇儿坐在廊檐下。 那胡家小子还要往灶间钻，被刘氏拦了一把。 他却泥鳅一般，扭身到底抢了进去。 可惜，灶间的案板上什么都没有，锅里只有翻着花儿的热水。 那小子悻悻的抽着鼻子，噘着嘴出去了。 刘氏气得瞪眼，扯了小姑低声说道。 “吓死我了，胡家这孩子太没规矩了。 你把东西藏哪里了，下手也太快了！” 方圆儿可不敢说，二哥带回的烧鸡，还有刚正好的馒头都飘在她的空间里呢。 她赶紧扯了嫂子到门口，偷偷往外看，岔开话头儿。 “这胡家媳妇儿怎么又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这人心眼儿可多着呢，不知道娘怎么打发。” 刘氏说着，出去送茶水，其实是给婆婆站脚助威。 方圆儿左右闲着，就把心神沉进空间里游逛。 这几日忙着家里的事，忙着琢磨泉水的妙用，她倒是把那株老参忘在脑后了。 如今这么一看，老参居然在井边扎了根。 枝叶舒展，好似极享受这个新地盘儿。 许是感受到了方圆儿的打量，老参的叶片迅速收起来。 换了无精打采的样子，生怕再被拔走，没了性命。 方圆儿真是好奇又好笑，这人参怕是真要成精了。 以后找机会，多挖一些药材送进来。 试验看看，是这只老参与众不同，还是空间对药材来说是洞天福地。 方圆儿正琢磨的出神，突然听得院里吵闹。 她赶紧开门看出去，就见赵金莲怒气冲冲，高声嘱咐王氏。 “你去把老二买的烧鸡撕一半，送去胡家！ 跟你胡婶子说说，马上就是秋收了，有那力气都用在地里，别总盯着别人家。 要是谁窜门儿把鞋底儿都磨破了，可真是成笑话了！” 方圆儿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回身，把烧鸡和馒头都从空间取了出来，又去寻盘子。 王氏进来，见小姑子这般，就低声道。 “快去劝劝娘，那胡家媳妇儿猪油蒙了心了。 要给你提亲呢，男方是她娘家兄弟。” 方圆儿恍然，怪不得赵金莲这么生气。 那胡家媳妇儿的娘家只有一个儿子，因为自小娇惯。 养成个偷鸡摸狗，奸懒馋滑的脾气。 如今二十出头还没娶到媳妇儿。 毕竟谁家也不想害了闺女，嫁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要在苦水里泡着了。 别说方家如今日子过得好，就是吃不上穿不上，也不会把闺女嫁过去啊。 赵金莲气得咳嗽，拍着桌子大骂。 “瞎了她的狗眼，谁给她的胆子敢张这个嘴！ 她也不看看她那个兄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肖想咱家姑娘！ 再让我看到她上门，看我不打折她的腿！” 方老汉也是恼了，应道。 “过会儿我去见里正，把这话说说。” 赵金莲还剩了几分理智，拦阻道。 “老二媳妇儿嘴巴厉害，一定不会让那个瞎眼东西好看！ 她要是再不长记性，你再去也不迟。” 方圆儿赶紧上前扶了老娘，倒了温水递过去。 “娘，不过是个小事儿，您可别气坏了，不值当啊。” 赵金莲自觉让闺女受了委屈，眼泪都掉了下来。 “娘的圆儿啊，你说你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被那么个破烂苍蝇盯上了。 以后没有家里人陪着，你自己不许出门！ 万一让她逮到什么机会，她还不知道怎么泼脏水呢！” 第十六章 黄鼠狼进宅 “好啊，娘，你也知道我懒啊，家里有吃有喝，我也不需要出门啊。 我就在家给娘做好吃的，跟娘一起做绣活儿。” 方圆儿努力哄着老娘，又喊了金子帮忙。 方家的两大宝贝联手，总算让赵金莲又见了笑脸。 另一边，胡家老太太送了王氏出院门。 回身就把躲在屋里的三儿媳钱金桂喊了出来。 “你说，你去方家咧咧什么去了！ 还有狗子呢，家里是缺你们吃喝了，还是让你们饿着了，要跑人家去丢人现眼！” 钱金桂正恼了方家不识抬举，没想到方家居然随后就撵了王氏过来给她上眼药儿。 她眼见公爹脸色黑的厉害，丈夫也是瞪眼睛。 她就红了眼圈儿应道，“娘，我也是好心，想着我弟弟是独子，家里的田地和院子都齐全。 方家那丫头嫁过去也是享福，没想到方家不识抬举…” “呸！你那个狗屁弟弟，也就你当个好玩意儿！” 胡老太气坏了，指了儿媳的鼻子大骂。 “你最近是不是又见你弟弟了？ 说！是不是又拿私房给他还赌债了？” 钱金桂被骂的心虚，还要辩解的时候，胡老头儿就发话了。 “老三媳妇儿以后少去方家，再敢打方家主意，就滚回你娘家去！ 另外狗子以后跟着我们睡东屋，再让你带下去，好好的孩子也要跟他舅舅一样！” 说罢，他扯了孙子起身回屋去了。 留下胡老三扯了钱金桂回去倒座房，就抡起了拳头。 胡老太听着儿媳惨叫，又是解气又是无奈。 “老头子，你说这方家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你知道什么，方家三个小子都孝顺，如今发了大财要建院子，买了山头儿。 方老三也马上考秀才了，以后怕是有大出息。 放咱们家身上，也是要硬气，更何况老三媳妇儿打主意的，还是方家那个小姑娘！” “也是，赵金莲把闺女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嫁到谁家都舍不得。 也不知道以后要寻个什么样的女婿！” “别管什么女婿，绝对不能是钱家，否则咱们家都要受连累。” “这倒是…当初我怎么就犯蠢，让老三娶了这么个蠢货进来。” 不说胡家闹起来，只说王氏躲在门外，听得清楚，回去之后说给家里人听。 众人都是觉得解气之余，一边吃饭，一边都下决心。 赶紧把新院子建起来，远离这些烦心事。 第二日，方老汉带了大儿子去西山上转悠。 虽然还没什么想法，但自家的地盘，总要去转转。 方老二进城去催材料，打算尽早开工。 家里一时就剩了赵金莲带了儿媳和闺女，还有小孙子。 刘氏借口找换绣花样子，去村里转转。 只剩了王氏同婆婆纳鞋底，方圆儿抱了小侄儿教他用铜钱学算数。 正这个时候，院门儿又被敲响了。 王氏以为又是胡家媳妇儿，再好的脾气，也是恼了。 她跑去抄起扫院子的大扫帚，就扯开院门儿。 没想到，门外站的却是一家四口。 当先那个中年男人，身形矮胖儿，眉目五官同赵金莲有三分相似。 他身后的妇人也是白胖模样，偏偏脸上横纹很重，三角眼睛，瞧着很是刻薄凶悍。 两人身后是一个后生，一个姑娘。 姑娘同那妇人，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好似一个模具刻出来。 自然是有些…一言难尽。 后生还不错，身形高瘦，看着也算挺拔。 五官不是如何出色，难得的是皮肤白皙，有几分文弱模样。 可惜眼珠子转的太灵活，总觉得不算…稳重。 “你们是谁？” 王氏怔愣了一下，放了手里的扫帚。 这四人不等应声，赵金莲已经上前，冷冷问道。 “你们来做什么？” 方圆儿远远看着，努力在脑子里的陈年记忆里搜寻，总算想起。 这是…舅舅一家，赵金莲的亲哥哥赵富贵，嫂子吴杏花儿，外甥赵文生，外甥女锦绣。 这会儿，赵富贵已经一偏肥壮的身形，把院门挤开了。 他堆着笑上前拉了亲妹妹的袖子，亲热应道。 “金莲啊，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听说你咳嗽的厉害，大哥来看看你！” 吴杏花儿也是带了儿女进门，凑上前，一迭声的嚷着。 “文生，锦绣儿，快给你们姑姑行礼。 你姑姑可疼你们了，小时候常抱着你们呢。” 那后生和姑娘都是低头行礼，只不过后生有些端着架子，姑娘有些不情愿罢了。 赵金莲甩开哥哥的手，想骂几句。 但瞧着儿媳子一边，到底留了点儿脸面。 “老二媳妇儿，搬几个凳子出来，就放院子里！” 王氏见婆婆没有给她介绍，也没有让她见礼，知道婆婆不待见这家人。 之前恍惚也从方老二嘴里听说过几句，她就明白该怎么办了。 家里最小的几个马扎儿被端了出来，一溜儿放在屋檐下。 赵文生和锦绣还没什么，赵富贵和吴杏花儿这身形就有些窝的慌。 但他们夫妻俩可是一句抱怨嫌弃都没有，只是拉着赵金莲说家常。 最主要是赵家二老的忌日要到了。 赵金莲再不喜欢这个哥哥，总要顾念过世的爹娘，脸色倒是比方才好了很多。 方圆儿在灶间烧水泡茶，脑子里把所有舅舅家的琐事都搜刮出来。 不得不感慨，这也是一家子奇葩。 赵家二老是普通的农人，就住在东山那边的石场村里。 二老替赵富贵娶了吴杏花儿之后就因为疫病过世了，留下赵金莲这个没出嫁的姑娘。 她在嫂子手下没少当牛做马，吃苦受委屈。 后来更是直接十两银子，被卖给方老汉做媳妇儿。 幸好，方老汉是个好人，疼媳妇儿，否则赵金莲的命就太苦了。 之后，赵富贵不知道在哪里发了一笔小财。 又卖了家里的几亩地和院子，进城去开了一个杂货铺。 他自诩富贵人，就再没联系过赵金莲。 赵金莲倒是惦记这个唯一的亲哥哥，家里买东西都要去哥哥铺子里。 可惜，赵富贵和吴桂花儿都是杀熟高手。 他们恨不得把妹妹的银钱都拿去，却不想给一点儿东西。 缺斤少两简直是常事，赵金莲也都忍了。 后来赵金莲得病，老大老二成亲，老三读书，日子艰难。 赵金莲寻到赵富贵门前，想要借点儿银钱。 赵富贵夫妻不但不借，大冬日的，还泼了赵金莲一身冷水。 赵金莲伤心绝望回家，病得更重，差点儿就没了。 所以，两家再也没走动，亲兄妹同陌生人一般。 所谓，黄鼠狼进宅，无事不来。 这样一家子狼心狗肺，突然上门，没有目的都怪了。 第十七章 一家子极品 方圆儿怕老娘生气，赶紧端了茶水出去。 赵文生闲坐无趣，偶尔一扭头，见表妹身形窈窕，唇红齿白。 想起在家爹娘说过的话，他心头一热就起身帮忙接托盘。 只不过他的手伸的长了一些，差点儿直接摸到方圆儿的手上。 方圆儿灵巧躲了过去，一边给母亲倒水，一边问道。 “表哥不是要读书吗，今日怎么有空闲跟过来？ 我家三哥马上要去考秀才了，不知表哥是不是一起去啊？ 正好路上也有个照应。” 赵文生听得尴尬，他比方玉大了六岁，也读了十几年的书。 但如今却是童生都没考过，自然不能去考秀才了。 赵富贵眼底闪过一抹不高兴，开口要替儿子解围。 锦绣却抢着抱怨道，“姑姑，三表哥回来，你要管管他！ 我是他表妹，但见了面他连话都不说，居然扭头就走，太不知礼了！” 读书的小儿子，同样是赵金莲的心头肉，哪里会准许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外甥女这么说。 她当时就沉了脸色，应道，“这么多年没来往，你表哥认识你是哪个？ 再说了，他整日忙着读书，没有空闲应付闲人也是正常。 倒是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不会是找去县学了吧？ 好好的姑娘家，到处追男人是什么规矩！” 锦绣被数落的有些恼了，嚷道。 “姑姑懂什么，见到好男人就要追，否则怎么可能嫁得好。 我娘说了，当年就是她先追着我爹，才嫁给我爹的。” “胡说什么，还不闭嘴！” 赵富贵和吴杏花儿齐齐开口呵斥闺女。 只不过吴杏花儿是心虚，赵富贵是不愿想起“屈辱”的过往。 当年要不是吴杏花儿设计跟他有了夫妻之实，他怎么也不会娶吴杏花儿这么个丑女… 赵金莲不耐烦给他们一家人断官司。 再看外甥总是盯着自家闺女，她就更恼了，直接开口问道。 “你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别说是惦记我生病，我这咳嗽的毛病，就是你们当年一盆冷水泼出来的！” 赵富贵尴尬，就道。 “金莲，你也别这么记仇。 当年都在气头儿上，一时失手罢了。 再说，爹娘死了，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 “你说不说，不说赶紧走！” 赵金莲起身要撵人，赵富贵不得已，这才说道。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生意上有些需要，想要找你借点儿银子周转一下！” “借银子？” 赵金莲直接气笑了，她这个哥哥还真是多年如一日，见银子就像见了亲爹。 怪不得主动上门，原来是听说她们家里发财了。 吴杏花儿在一边翻着死鱼眼睛，帮腔道。 “是啊，妹子，你哥哥要做一笔大买卖，差了一百两银子。 听说你们家里最近很不错，所以才来周转一下。 你放心，等你哥哥买卖成了，赚了银子，一定给你…利息。 嗯，就按照千一算。” 别说赵金莲，就是方圆儿和王氏都要气笑了。 千一的利息就是，一两银子一月给一文的利息。 如今外边银钱来往，最低的利息都是千十。 吴杏花儿使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了千一。 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当他们一家都是傻子啊！ 赵金莲直接摔了水碗，骂道。 “赵富贵，你给我滚！谁给你的脸面跑我家来大放厥词？ 我家别说没有一百两，就是有，也不借给你！ 还说要拜祭爹娘，你就是扯幌子。 将来你死了，到底下去见了爹娘，你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狼心狗肺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赵富贵被泼湿了裤脚，也是恼了，骂道。 “赵金莲，你这是发财了，连亲哥哥都不认了，是不是？ 找你借银子，带你做生意，我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脸面上，否则…” “否则我们才不搭理你呢，没良心的白眼狼！ 养你那么多年，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婆家！ 你居然半点儿不知道感激，真是不如把那些粮食去喂狗！” 吴杏花儿也是跟着一起骂，气得赵金莲脸色铁青，双手都在哆嗦。 “喂狗，对，我没出嫁之前，确实家里的狗都比我吃的好。 爹娘给我留的嫁妆，也被你们都卖了，回手又收了聘礼银子。 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好狠的心！ 我怎么这么倒霉，有你们这样的娘家人！” 赵金莲越说越恨，眼泪都掉了出来。 撕心裂肺一样，喊出了多年的委屈。 方圆儿心疼坏了，抄起嫂子先前扔下的扫帚就开始撵人。 “滚，都给我滚！ 再敢来招惹我娘，我就整死你们全家！” 前世是孤儿，这一世好不容易有娘疼，方圆儿同样把赵金莲当命一样。 赵金莲气出个好歹，她也不打算活了，还顾忌什么面子和名声啊。 扫院子的扫帚，是竹子做的，极结实。 抡在身上，疼得厉害。 赵富贵想抢夺下来，无奈大腹便便，没那个本事。 至于儿子赵文生早就躲一边去了。 吴杏花儿母女只知道扯着嗓子杀猪一样的叫… 这样拉扯间，赵家四口居然被方圆儿一个姑娘，打的是抱头鼠窜。 有邻居听到动静，凑过来看热闹。 王氏抢了小姑子手里的扫帚，接着战斗。 不得不说，这样的时候，她这个当嫂子还记着保护妹妹的名声… 这个时候，方老汉带了方老大终于从山上回来了。 刘氏也匆忙跑了回来。 一见家里闹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老汉是新仇旧恨，都加在一处了。 他抽出门栓就结结实实的，给了赵富贵一下子。 赵富贵惨嚎一声，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就往外跑。 方老汉不好再对女人动手，刘氏和王氏却是没顾忌。 她们一人一个，齐齐扯了吴杏花儿和锦绣的头发。 两人也是下了力气，当即就扯下两缕头发。 疼得她们鬼哭狼嚎，拼命跑了出去。 至于方老大，扯出躲在一边的赵文生，一脚踢成了滚地葫芦。 撵出家门得清静！ 赵家四口来时信心满满，走时却像逃命。 待得爬上马车，就催着车夫赶紧走。 车夫看了个热闹，心满意足。 这会儿不紧不慢的甩着鞭子，幸好方家人没有追着打出来。 王氏同村人笑着说了一句，“让大伙儿看笑话了，我家婆婆咳疾又犯了，改日再请大伙儿进来喝茶。” 说着话，她就把院门关上了。 第十八章 人工孵化法 方圆儿跑去灶间把先前炖好的梨水端了出来，已经晾得温热，正好一口口喂给老娘喝。 “娘，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您还有我和爹，还有哥哥嫂子们，咱们家里人在一起，什么都好。 不用跟那些白眼狼走动，咱们就当没他们这一家人。” “对啊，娘，姥姥姥娘的忌日，咱们家里自己办。 我和大嫂叠金元宝，小妹做祭品，肯定办的风风光光。” 王氏也是一迭声的劝着。 赵金莲先前真是气得喉咙腥甜，但眼见儿媳护家，闺女孝顺，男人和儿子更是及时赶回来。 她心头一口气泄掉，就好了很多。 “我的命啊，真是太苦了。 爹娘过世时候，还要大哥好好照顾我，没想到…呜呜。 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了，还是这样的白眼狼！” 赵金莲抹了眼泪，方老汉急的搓手。 他比媳妇儿大了五六岁，若不是赵富贵贪财心狠，他也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这会儿倒是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劝媳妇儿了。 方圆儿赶紧给老爹解围，就道。 “娘，您的命可不苦！ 咱家马上要建新院子了，还买了山头，您以后可是地主婆儿了！ 我爹方才上山开始看好地方了，不知道能养多少只鸡呀？ 咱家要不要抓了母鸡赶紧孵蛋，赶在年前养到二三斤，过年还能多炖几锅!” 赵金莲本来哭得伤心，听得这话倒是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贪吃。 这都入秋了，哪有母鸡肯抱窝啊，怎么都要等到过了年才行。” “怎么不行，母鸡不抱窝，可以把鸡蛋放在被子里捂着啊。 只要暖和，一样能孵出小鸡啊。 放在暖房里养着，小鸡长得更快。” 方圆儿倒是没有哄骗老娘，前世时候，她可是见过不少农村老大娘用这个法子孵小鸡啊。 赵金莲果然上了心，坐起身问道。 “你是哪里看来的法子，孵小鸡还能不用母鸡？” 就是刘氏和王氏也是感兴趣，插嘴道。 “是啊，都是四五月份时候，老母鸡才能抱窝呢。”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含糊应道。 “我也忘了哪本书上看到的，还是听三哥说的。 但是，母鸡就是把鸡蛋搂在肚子下边，无非就是为了保证暖和，它也没做别的。 怎么就不能放炕头上，整个筐子，捂个棉被试试了？” “也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如今开始折腾，一个月后得几十个小鸡雏。 养到过年时候，可不真能炖肉吃了。 养到明年开春，直接开始下蛋，那可是剩了大半年功夫呢。” 赵金莲来了精神，直接起身招呼王氏。 “老二媳妇儿，走，跟娘去村里走走，买几个公鸡踩过的蛋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试试。” “好咧，娘，就是孵不出来鸡仔也没关系，鸡蛋一样可以吃。” 王氏笑嘻嘻扶着婆婆，惹得婆婆笑骂。 “你也被你妹妹带坏了，都长了个吃心眼儿。” 婆媳两个说这话，就出门去了。 剩下方家几口，互相对视一眼都是笑起来。 “我娘还说我长个吃心眼儿，她才是掉钱眼儿里了。” 方圆儿偷偷吐槽，转而说道。 “我去灶间做饭，顺便蒸碗蛋羹给娘补补。” 方才被奶奶推进屋里躲避的金子，听得这话立刻跑了出来。 “姑姑，我也要吃蛋羹。” “哈哈，这里还有一个小吃心眼儿！” 几人都是笑起来，各自分头去忙碌。 村里家家都养了几只母鸡，要买几个鸡蛋也容易。 特别是方家刚才闹了一通，妇人们都是好奇。 听说赵金莲要买鸡蛋，都是热情迎着，顺道探问几句。 可惜，赵金莲精明，王氏嘴巴又厉害，谁也没问出个缘由。 但赵富贵夫妻的德行，村里人也都听说过几分，猜也测出个大概了。 方家先前发了大财，人人嫉妒。 如今知道方家因为发财惹了麻烦，众人突然就觉得平衡了，心里好过很多。 你看，你看，发财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连亲哥哥都打上门讨要银子了… 当晚，方老二从城里回来。 路上听村人说起家里闹了一场，急的他几乎一路小跑进门儿。 结果家里根本不像他想到那般愁云惨淡，反倒是欢声笑语。 东屋的大炕上，居然放了个竹筐，筐里放了几十个蛋。 赵金莲乐呵呵的带了闺女和儿媳妇在做针线，两床破被子，被缝的整整齐齐。 而方老汉抱了孙子，把烟袋锅当了绳子，正在玩拔河游戏。 眼见儿子站在门口发愣，赵金莲就招呼儿子。 “老二回来了，赶紧去吃饭。你妹子晚上蒸了白米饭呢！” 王氏也是赶紧拾掇了身上的破棉絮，下地扯了自家男人去灶间。 方老二一边扒饭，一边把事情听了个清楚明白。 王氏想起小姑子发威，笑个不停。 “咱家小妹平日瞧着乖巧，打起人来真是不手软。 把大舅一家吓得那个狼狈，看着真是解气。 你不知道，那个表弟还要摸小妹的手呢，真不是个好东西！” 方老二听得立刻恼了，嚷道。 “该死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我怎么没碰到，否则把他的爪子剁了，砌到墙里!” 王氏有些后悔多嘴，就赶紧劝啊。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那一家人怕是再也不敢来了。 小妹想了个办法，要在炕头上孵鸡仔呢！ 咱娘也觉得能成，正忙这事呢。否则怕是娘又要气得躺下好几日。” “以后我不在家，你厉害着一些。 小妹毕竟是姑娘，传出泼辣名声不好。” “那别人说我泼辣，你就不怕了？” “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怕什么！泼辣一点儿才好呢！” 小夫妻俩说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还是在方老二心里留了结儿，第二日他就开始带了人开始在西山下简单烧荒，挖地基。 村里人凑过去看热闹，一个传一个，很快都知道西山被方家买下了。 不必说，又免不得有羡慕有嫉妒的。 毕竟之前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日子清苦就都清苦。 如今方家摇身一变，因为挖了两棵山参发了财，建新院子，买山头，直接就把差距拉开了。 有人心里酸醋泛滥，忍不住就开始阴阳怪气说话了。 第十九章 姑姑，有长虫！ “大叔，平日大伙儿总来挖菜砍柴，这以后山头成了你们家的，是不是大伙儿就不能过来走动了？” “不会！”方老汉笑得憨厚。 “大伙儿该砍柴还是来砍柴，只不过明年家里可能要种些果树，养的鸡鸭之类，到时候就不那么方便了！” 村人还想说什么，里正正好也过来转悠，听的话就应道。 “闲着没事把家里房前屋后的荒草拾掇一下，都够做几顿饭了。 为一两捆柴火有什么浪费口舌的？ 村里四边都是山，哪里不能砍柴，偏指望西山吃饭啊？” 村人被堵得不敢回嘴，不情不愿低了头。 方老汉也不在意，引了里正到临时搭建的小草棚里喝茶。 “老哥，我们家里想趁着秋收之前把院子建了，人手肯定不够。 若是村里乡亲想要赚点儿零钱补贴家用，都可以过来。 我们家里供给中午一顿饭，管饱儿。 壮劳力一日二十文，半大孩子十文。 老哥，你看如何？” 里正自然点头，村里谁家动土，乡亲们都有帮工的习惯，主家供一顿饭就成。 如今方家还给工钱，可以说是极大方了，他哪有不应的。 “成，我一会儿就在村里说说。” 在一边挺热闹的村里人，哪里还用通知啊，立刻就有人嚷着。 “方大叔，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眨眼功夫，已经有十几个人报了名儿。 慌的方老汉赶紧摆手，笑着说道。 “大伙儿别着急，我家闺女会找个本子记名。 以后每日算工分，最后拿工钱。 等她来了，大伙儿寻她报名就成。” 也有妇人跟着凑热闹，笑着高声问道。 “大叔，缺不缺人帮忙做饭啊？ 我们不要工钱，中午给一碗菜，让我们端回去给孩子吃就成。” 方老汉乐呵呵，笑道。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孩子想吃，谁也不能小气。 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去寻圆儿她娘说。 估计有个三五人就够用了!” 妇人听了这话就奔去了方家。 赵金莲却早有计较，怎么会要这些平日四处看热闹说闲话的妇人。 她早就同村里交好的四五个妇人说好了。 这会儿，她们正在家里嗑瓜子，听得后来的几个妇人说起帮忙。 赵金莲就笑道，“真是不巧，我们方才已经把人手都定了，你们晚了一步。 下一次吧，下一次家里再有活计，一定喊你们。” 妇人们有些不高兴，赵金莲就把盘子递了过去。 “来，都尝尝这个瓜子，我家圆儿琢磨的，有咸淡味的，你们也抓一把回去给孩子们当个小零嘴儿。” 妇人们尝了一个，觉得真是不错。 平日家里炒瓜子都是焦香，但这一盘子却是咸中带香。 于是，她们一人狠狠抓了一把揣进兜里，心里那点儿不高兴也就忘了。 说了一会儿话，妇人们散去了。 方圆儿这才从外边进来，惹得赵金莲笑骂。 “回自己家，怎么还像小偷儿一样！” 方圆儿抱起跑过来的小侄儿，塞给他一个果子。 “那些婶子看到我就恨不得拉家去，跟他们家儿子配对儿。 这样，他们家里就能从咱们家分一笔银子了。” “胡说什么，姑娘家的，没个样子！” 赵金莲瞪女儿，刘氏和王氏却帮腔小姑子。 “娘，妹妹说的没错，以后新院子那边，还是我们多过去。 妹子留家里看着金子，做做针线就成了。” “是啊，那边男子也是太多了，干活儿没个样子，别吓到妹妹。” 赵金莲欢喜儿媳护着闺女，哪有不答应的。 “成啊，你们妯娌两个别喊累就成。” “不累，家里日子这么好，我们怎么忙都不累。” 娘几个说笑，一团热闹和气。 方圆儿也没争着去工地做饭。 一来，老娘和嫂子的手艺都不错。 二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今大西山是自家的，总要变废为宝，好好改造一下。 就算不能做家里的聚宝盆，也总要是一个长期的财路啊。 她准备趁着这个时候，人手多，把果园直接安排上。 从别处买或者挖，倒腾一些果树栽上。 按理说，春日才是移栽的好时节，保证成活率。 但她不是有金手指吗，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 下午时候，家里人都去了工地。 方圆儿就寻了个篓子，垫上小被子，把金子装进去。 再塞点儿瓜子果子，哄着他不哭闹，然后就从背阴坡，摸上了西山。 平日村人常在西山走动，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方圆儿倒也不害怕。 她手里拄着一根儿棍子，拨开草丛。 遇到比较茂盛的树木，就上前摸一摸，感受一下。 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棵老树，而且是梨树。 老梨树传递的感受很是悲凉。 大西山在百十年前，还真是长满了梨树。 所以方家所在的村子叫梨花坳，也是有出处的。 只不过一次天雷引起山火，梨树被烧个精光。 附近的人都说梨树成精招惹了雷罚，就没有再移栽果树。 慢慢长了旁的草木，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其实大西山的土质和环境，最是适合栽种梨树。 方圆儿欢喜，她原本就有栽种梨树的想法。 一来贴合村子的名字，梨花坳当然要有梨花。 二来梨花是二月末、三月初就开花了，控制得当，可以持续一个多月，也算迎春的主角儿。 文人墨客最是喜爱赏花，花瓣如雪落下的时候，一定客似云来。 三来，梨花可以酿酒，梨花蜜可以入药。 就是秋梨都可以熬梨膏，放到冬日冻起来，还可以吃冻梨呢。 简直可以说全身都是宝，运作好了，自家开个农家乐，绝对可以成为附近最好的风雅赏景之地。 这般，生意做着，家里赚着钱。 也不会影响三哥的名声，坏不了他的科考之路。 方圆儿想到专心，越来越兴奋。 她一时坐在石头上发呆，就没察觉头顶老树上垂落的一条大蛇… 金子啃着果子，偶尔抬头看见，吓得死死抓了姑姑的头发。 “姑姑，姑姑！有长虫，长虫！” 方圆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长虫是什么。 抬头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条大蛇张开嘴，露出森森的四颗尖牙已经奔着她咬了下来。 周围的草木都是急坏了，可惜没有一个能帮得上的。 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斜次里扔过来一个拳头大的石头。 第二十章 这个大叔是好人！ 蛇头被砸的偏了方向，噗通一下落在几尺外。 蛇头血肉模糊，显见已经活不成了。 但蛇的身子还在扭动，很是恐怖。 方圆吓得跳上石头，双臂反着紧紧搂着筐子，后怕的简直满身都是冷汗。 若是方才被咬到，她倒是没什么，但金子怎么办，她回家可没法交代啊！ 在回身看去，那扔石头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居然是个邋遢的老汉，头发乱糟糟，衣裤也脏污的不成样子。 不等方圆儿道谢，他直奔金子扔在地上的半个果子。 捡到手里就几口吃光了，连果核都没放过。 显见，他是饿坏了。 方圆赶紧伸手到筐子里做掩护，又给他拿了一个果子。 还有早晨剩下的两个包子，本来想留着饿的时候垫垫肚子，这会儿都派上用场了。 老汉吃的是狼吞虎咽，就是金子都抱了姑姑的脖子，嚷着。 “姑姑，他饿了，他肚子饿了！” 方圆儿拍拍小侄儿的头，想了想就问道。 “大叔，多谢你救了我们。你家是哪里的？ 若是日子不好过，我让家里父兄送些粮食做谢礼，好不好？” 老汉抬头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呆滞，转而又低头开始猛吃。 方圆儿猜着这老汉许是有些痴傻。 无法之下，她就寻了一根藤条，绑了死蛇，然后邀请老汉。 “大叔，我家就在山下。 你同我回去坐会儿吧，我家里还有吃的。” 许是最后一句打动了老汉，居然当真跟在方圆儿身后，下山去了方家。 村里的淘气小子们好奇，上前围着老汉，拍手嚷着。 “老疯子，这里有个老疯子！” 方圆儿虎了脸撵人，然后把老汉领进了家门。 不想，淘气小子们居然跑去工地报了信儿。 不只方老二，方老汉赵金莲，连同方老大和刘氏王氏都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圆儿，听说你带家里一个疯子！” 赵金莲直奔闺女，生怕她有个好歹。 方老头儿和方老大则直接挡在了邋遢老汉的身前，怕他暴起伤人。 方圆儿赶紧解释，“爹娘，这大叔是个好人。 我带了金子上山，碰到了蛇咬人。 要不是这个大叔，我就被咬到了。” 说着话儿，她赶紧把那条死蛇扯着尾巴扔到了磨盘上，不想却惊得家里人齐齐后退了两步。 “白带子！” “居然是白带子！”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这蛇背上有条白色的条纹。 她前世没有见到，倒是不知道有毒没毒。 但这会儿瞧着家里人的脸色，她才知道山上实在有些冒失了。 “娘，这蛇…有毒？” “你个死丫头！” 赵金莲又气又后怕，照着闺女胳膊就掐了两下。 “这是白带子，被咬一口，半柱香就能死人，根本来不及救！” “下次再敢偷偷上山，就打着你的腿！ 你们今日这是无事，万一被咬上，这会儿家里都要搭灵棚了！” 方老头儿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住说了两句重话！ 方老大也是后怕，但舍不得妹妹，就赶紧帮腔儿。 “爹，娘，圆儿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吓得不轻。” 刘氏紧紧搂着儿子，胳膊都在发抖，但也跟着说道。 “是啊，娘，妹妹以后一定不去了。” 赵金莲狠狠瞪了一眼闺女，到底没再骂什么。 方老头儿同邋遢老汉深深行了一礼，说道。 “兄弟，真是多谢你救了我家闺女。 你是哪里人啊，家就在附近吗？” 方才，方圆儿又给邋遢老汉张罗了一些吃的。 他吃饱了，这会儿就依靠在墙根儿上。 抄着袖子晒太阳，根本不睁眼睛啊。 方圆儿就道，“爹，这大叔好像脑子不太好，一句话没说话呢。” 方老汉没有办法，同赵金莲商量几句，就道。 “老二媳儿在家陪着你妹子，有事也有个照应。 等晚上忙完回来，咱们家里再商量一下。” “好，听爹的。” 众人应声，赶紧就又回工地去了。 毕竟那边还一堆人在干活儿呢！ 王氏把方圆儿和金子撵屋里去，她就一边做晚饭，一边盯着邋遢老汉。 幸好，邋遢老汉一直在晒太阳，一动不动。 直到，日头落山，方家众人都回来。 方老二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大叔我见过，之前我去石料厂拉石料的时候，他还帮忙干过活儿。 妹子给我带的馒头，我给了他一个。 没想到，他居然跟到咱家这里来了！” “哎呀，这么说，还真是多亏你了。 这大叔不跟来，咱家圆儿和金子今天就要出事了。” “是啊，娘平日常说要做好事，真是没错。” 方家人都是感慨方老二好心有好报，也越发觉得。 这邋遢老汉因为一个馒头救了方圆儿和金子，是知恩图报的。 “老头子，咱家如今也不缺这一口饭吃。 不如就留这兄弟在家里干点儿零活儿吧？” 赵金莲开口，方老汉自然要答应。 “成，哪怕晚上跟着老大老二在工地看着材料也行啊。” “那把倒座房儿的空屋子收拾一间，烧烧炕，安顿老叔住下吧。” “我去抱柴火烧水，老叔也要洗洗。 爹的旧衣拿一套给老叔换换。” 赵金莲撵了王氏和方圆儿带了金子去吃饭，她和刘氏张罗起来。 待得吃过饭，倒座房的空屋已经点了油灯。 土炕上烧的温热，铺了新席子，放了被褥。 方老二带了邋遢老汉到不远处的河里洗涮干净，又换了衣衫回来。 众人一看，老汉居然是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 先前因为头发胡子太长，穿的脏污，身形佝偻，就以为是老头儿呢。 可惜，这么一拾掇。 人虽然年轻了很多，但依旧是那副半痴呆的模样。 话也是一句不肯说。 方家人无法，照旧把他安顿在倒座房里。 为了方便称呼，就唤他一声山叔。 因为是从大山里捡回来的。 许是知道自己有了安定落脚地，第二日山叔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行事却正常很多。 一早晨吃了饭，他就跟着方老二去石场拉石料。 方老二特意寻石场的问个仔细，但石场人也不知道山叔底细。 只记得他是半个月之前就到这里，帮忙干点儿活儿，混点儿吃喝。 方老二无法，回去同父兄一说。 三人虽然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但山叔救了方圆儿和金子，对自家有恩。 如今也没做什么坏事，若是怀疑人家，实在不仁义。 于是，这事就这么落了下来。 山叔至此在方家落脚，白日跟着干活儿，晚上偶尔守着工地。 村里人发现之后，听了几句。 有人说方家心善，有人说方家胆子大，容留不知根底的人在家里。 但方家听了什么都没改主意，待山叔也好。 山叔不吝惜力气，干活儿很能吃辛苦，渐渐村人也就接受他了。 方圆儿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又跑了一趟西山，她想问问老树，那条蛇出现，是意外，还是…人为？ 第二十一章 瞎子是个背锅王！ 幸好，老树给了答案。 那条蛇，不是山叔故意放上去的，是突然出现的，老树想要提醒也来不及了，这才有了惊险的一幕。 方圆儿这算放了心。 虽然方家如今不算富贵之家，倒也没什么值得旁人算计，可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人多力量大，方家的饭菜给的足，众人吃的饱足，又有工钱可拿，也是尽心尽力。 不过十几日，地基已经都打好了。 而这个时候，田里的麦子、谷子和苞米也成熟的差不多了。 特别是麦子，远远看去，连成片，当真是金色的海浪一般，分外的美丽。 惹得城里的文人墨客们不时做了马车，出来溜达一圈儿，感受一下丰收的喜悦。 这几日太阳尤其的好，明晃晃的，晒得人真是要冒油儿一般。 有年轻人着急，开始磨镰刀，补筐篓子，准备收割了。 老人却拦了一把，说道。 “这天色最少还能子再晴半个月呢，粮食多晒一晒，还能再鼓一鼓粒子。” 于是，所有人也就不着急了。 这一日，方家工地的晚饭多备了一道荤菜。 因为明日开始要歇息几日，沉淀一下地基，这也算是暂时谢过众人最近的辛劳。 众人端着大碗，碗里盛了菜，手里捏着几个苞谷饼子，一边说笑一边吃喝。 几堆篝火被点燃，不时招惹飞饿奋不顾身扑进来，也照亮了整个工地。 方圆儿背了篓子从山上下来，直接奔去找到了自家老爹。 方老汉突然见闺女过来，还背了篓子，就虎着脸嗔怪。 “你娘不是说，不让你上山吗，你怎么不听话？” 方圆儿赶紧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爹，我就在咱家西山上走了一圈儿，再说还有山叔跟着呢。” 方老汉抻头一看，果然山叔已经去灶台边取饭菜了。 他这才勉强放心，小声嘱咐闺女。 “回家别被你娘发现啊，唠叨的我头疼。” 方圆儿偷笑，扯了老爹到一边，这才说起正事。 “爹，咱家今年是不是种了五亩麦子，一亩谷子，还有三亩的苞谷？ 明日就开始拾掇吧，一定要快一些。” “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上次买的粮食，又不够吃了？ 那让你二哥再买就好，正好工地这边也要多备一些。” “不是啊，爹。” 秋收是大事，方圆儿也猜到老爹会不同意。 她趴在老爹耳边，仔仔细细说了半晌。 方老爹听得眉头紧皱，末了问道。 “当真？不会错？” “不会，爹，我在山上转悠了好半晌，问过好几处，都是这么说的。 而且已经有小兽开始往高处倒腾崽子了！” 方圆儿重重点头，指了指天空。 “爹，这老天爷的事可是说不准。 提早几日收拾，顶多损失几斤分量。 若是连绵大雨落下，怕是一年的辛苦就要毁了。” “好，听你的，咱家明日就开镰刀。” 方老汉下了决心，想了想，还是说道。 “不过，我还是要同里正和村里人说说。 否则当真有事，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成，让我二哥去说，就说城里随意听来的，别落了把柄。” “我知道，你放心。” 方老汉盛了一碗菜，借口说发工钱的事儿，就去找了方老二。 方老二正同强子和大壮两个发小说话。 这两人实在，又感谢山上采参的事，这几日可是没少出力气。 听得老爹叫他，他就站了起来。 方老汉低声嘱咐几声，见儿子脸上都是疑惑。 他就含糊道，“你妹妹又跑山上玩去了，可别让你娘知道。” 方老二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三分。 待得老爹离开，他就同强子和大壮说道。 “工地这里还要晾晒个五六日，我家打算趁着这个空闲，把田里的庄稼收了。” “那我明日来帮忙，我爹说我家过几日再收。” 强子立刻应声，大壮也是道。 “还有我一个，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什么，你们也赶紧回家收地去。” 方老二把碗里的肉挑给他们，笑道。 “我昨日去县城采买，遇到一个老瞎子在背街里同人说闲话儿。 他自称神算，说今年是什么九龙治水，雨大。 但先前没下多少，都压到最后来了，怕是过几日就要大雨连绵呢。 还是赶紧把粮食收回来，别说大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怕了。” 他说这话，声音可不算低。 所以，不等强子和大壮应声，就有旁的村人开口问道。 “老二，这话可不能瞎说。 这两日太阳多好啊，正是晒粮食的好时候呢。 提早收回去，分量可是差不少。” “王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个神算老瞎子说的。” 方老二笑嘻嘻应着，“我就是听着有几分道理。 先前春夏可都是雨水不多啊，大伙儿没少往田里挑水。 万一这雨水真攒到最后了，可真是坑人了，一年的累就白挨了。 还是多防备一点儿好，毕竟粮食都收回仓子里才是自家，放地里一日都要受老天爷折腾。” “这倒是，挑水那阵子，我都要累吐血了。” “我家种的苞谷多，下雨也不怕。” “我家不成，都是麦子和谷子。” 村人都是纷纷议论起来，不一会儿胡大伯也是寻了过来。 仔细问过方老二几句，就叹气道。 “我这几日也是怕这个，春日时候就说九龙治水，怕夏天时候有涝灾。 没想到，旱的厉害。 如今马上秋收，真是下雨就不会是小雨。” 说罢，他就高声同村里人说道。 “你们回去都同家里商量一下，谷子和麦子种的多，就赶紧伸手。 倒是苞谷可以拖一拖，下雨也能掰回去。” “知道了，大伯，回家就跟我爹说。” 村人纷纷应声，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待得吃过饭，众人结伴要回村。 方老二特意拉了强子和大壮两个，低声嘱咐道。 “你们听我的，明天一定要开始收地，而且要快，别拖拉。” 强子和大壮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从小他们就和方老二一起玩耍，知道他心眼儿最多。 而且没坑过他们一次，反倒照拂很多。 他们不信谁，也得信他。 更何况早晚都要收地，提早几天也没什么。 第二日，照旧是艳阳高照。 一大早晨起来，就热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方家老少，只留了赵金莲抱了金子门口。 其余众人，连同王氏都拿了镰刀筐子等，准备下地秋收了。 方老大抹了一把汗珠子，犹豫着问老爹。 “爹，咱家是不是再等几日，这太阳晒粮食正是好时候。” 方老爹磕打两下烟袋锅儿，别在腰后，想了想就道。 “圆儿呢？” “后院子摘菜呢，说是你们干活儿太累，中午做卷饼给你们送去地头儿。” 第二十二章 全员出动抢收忙 赵金莲应声，方老汉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招呼儿子儿媳。 “走吧，今日先收麦子。” 说着话儿，他就带头出门了。 方老大夫妻和方老二夫妻都是跟了上去，山叔挑着担子走在最后。 方圆儿拎着菜篮子，悄悄从后园儿探头出来。 见院子空空，就问老娘，“娘，我爹他们走了？” “走了！” 赵金莲瞪了闺女一眼，嘟囔道。 “也不知道你抽的什么风，闹着一定要早收地。 这么晒的日头，肯定要多遭罪。” 方圆儿笑嘻嘻上前，把小侄儿接了过去，岔开话头儿。 “娘，我带着金子做饭。 你闲着无事去工地转转，小心有人偷材料。”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村里真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我这就去了。” 赵金莲得了提醒，赶紧拾掇一下出门了。 方圆儿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给了金子。 金子就笑眯眯坐在门槛上啃了起来。 他完全不理会，姑姑去了菜园，怎么就摘了苹果回来。 方圆儿忙着和面烙饼，炒了芸豆丝和茄子丝土豆丝做馅儿，又甩了半锅的鸡蛋汤。 再抬头时候，太阳就已经走到了正中间。 一顿饭，她居然做了快两个时辰。 不是她偷懒，实在是工作量太大啊。 一家六七口，其实有三十张饼，一陶盆菜就够了。 但多了她这个“饭桶”，面饼没有八十张不够，菜也是三盆起啊… 方圆儿无奈叹气，回身看了一眼乖巧玩蚂蚁的小侄儿。 卷了一张饼给他，撵了他去门口寻小伙伴一起玩。 然后，她迅速把自己那份儿吃掉。 又偷偷存了一盘子面饼到空间里，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才拎着篮子，去地里送饭。 村里各家，本来昨晚也想着抢收。 但今日晴好又有些犹豫，只有强子和大壮来两家下了地。 这会儿，再看方家一上午割了二亩麦子。 确实不是做做样子，村人才有些心急了。 待得方家人吃了午饭，旁边几家邻地里也开始上了人手。 方家人多好干活儿，两天割麦子，一天割谷子。 第四日时候已经送到晒谷场碾压脱粒了。 第五日，方家开始装袋子，天色就阴了下来。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 动手早的，开始抢晒谷场的地盘和石头滚子。 动手晚的，只盼着赶紧把谷子和麦子都割下来送去家里。 方家也是马不蹄停，去苞谷地里掰棒子。 这一次，赵金莲和方圆儿都下了地。 金子更是被一根长长的布带子拴在了地头儿。 赵金莲怕累到闺女，借口做饭，没干一会儿就往回撵人。 方圆儿倒也没拒绝，借着来回走动，偷偷用空间往家运棒子。 方老二牵了家里的老黄扭拉车，负责运棒子。 几次下来，他就察觉出了问题。 但这个时候简直是同老天爷在抢先机，实在没工夫计较。 二来，这事对家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方圆儿负担家里一日三餐，图个方便，就多发面。 蒸了大锅馒头，一筐筐偷偷存在空间。 早起时候搭配苞谷粥和咸菜，中午就是汤。 晚上稍微空闲一些，就炖个荤菜。 即便这般，家里最后一个苞谷棒子进了院子，全家人也是累的又黑又瘦。 但这个时候，瓢泼大雨也落下来了。 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赶紧跑去相熟的人家帮忙。 有平日交好，互相走动的，也有家里只有老人，儿女不在身边的，总之能帮多少帮多少啊。 村里各家这几日都捞回了大半，顶着雨再收了苞谷就差不多了。 只有那么两三户懒汉，昨日还蹲在村口大树下瞧着众人忙碌，笑嘻嘻说的热闹。 如今却是鬼哭狼嚎，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了。 方圆儿怕老爹和哥哥淋雨染了风寒，每日都熬了姜汤。 全家一人一碗，连金子都没逃过。 许是姜汤里放了空间泉水，也许是家里粮食都抢收回来了，方家没一个人病倒。 倒是村里老老少少病了十几个，加上粮食遭殃上火犯愁倒下的。 真是请一个大夫进村，一整日都走不出去。 这雨水一下就是七八日，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是没有停的时候。 眼见，田里的水就灭过了膝盖。 再下几日，怕是就要绝收大半了。 梨花坳里还好，因为跟着方家动手的早，受损失不多。 但周围几个村子却是完蛋了，真是孩子哭，妇女叫，男人皱眉头啊。 梨花坳里有良心的村人，都是顶着雨到方家道谢，包括里正胡大伯。 “这次可真是多亏老二了，否则大伙儿损失就大了。“ 方老二赶紧摆手，不肯居功。 “大伯可别抬举我，我不过是街里偶尔听了那么两句闲话儿，还是大伯喊着全村一起抢收的。 就是要谢，也该谢大伯才是。” 胡大伯听得高兴，年岁大了，又是里正，免不得好几分颜面。 正这时候，方老三匆匆从县里赶回来。 他背后书箱用油纸包裹严实，但整个人却被淋成了落汤鸡。 赵金莲和方圆儿赶紧抢上去，帮着取了书箱，又端了姜水给他灌下去。 方老三缓过一口气，来不及换衣衫就道。 “城里城外的田里被淹了很多，我实在惦记家里，一放假就回来了。 但咱们村里都收完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话儿，他就忍不住望向笑嘻嘻的妹妹。 果然，妹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立刻放了心，同村人寒暄几句，就去换了衣衫。 村人散去，一家人关了门吃午饭。 方圆儿不知道三哥会突然回来，饭菜虽然够吃，但她还是临时蒸了一碗肉末蛋羹。 金黄鲜嫩的蛋羹，混合了咸香的炒肉末，真是下饭的神器。 方玉在雨里走了一个时辰，又冷又饿，这一次就没推让。 除了给小侄儿拨了三分之一，其余添上米饭，大口吃进了肚子。 人多吃饭香，其余家里人也是没少吃。 方玉放下碗筷儿，就道。 “妹妹做菜的手艺又长进了，比之先前可是好太多了。” 方家旁人都是吃习惯了，虽然也知道好吃，但可没方玉感受这么明显。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了。 方圆儿可不想解释空间泉水提鲜的作用，赶紧堆了笑，说道。 “山叔还在工地呢，我去送饭，三哥陪我去。” 第二十三章 忙里偷闲收人参 赵金莲心疼儿子，就拦了一句。 “让你三哥歇歇，我同你一起去。” 方玉却起身应道，“娘，我不累。 我还没见过山叔，正好去看看。” 说着话儿，方玉就去提了食盒，撑着油纸伞护着妹妹出了门儿。 王氏捂嘴笑道，“娘，三弟同妹妹感情最好，许是有什么悄悄话儿说呢。” 赵金莲也是笑了，应道。 “他们就差了一岁，从小形影不离，倒是当真更亲近几分。” 王氏倒是没有猜错，方圆儿果然在同哥哥说悄悄话儿。 “三哥，你就帮我劝劝咱爹吧。好不好？ 这几日都是小雨，山上的野兽很少出没。 就是附近的村人也都在忙着抢收，是上山的最好时机了。” 方玉皱眉，上次带村人进山，遇到狼群的事，他也听说了。 这次再上山，只有他和爹，也护不住妹妹啊。 但妹妹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等到雨后秋收完成，四邻八乡的村人都要进山去采山货。 甚至打猎，就没这么安静的机会了。 “实在太危险了，家里如今已经建了新院子。 西山也买下了，以后总不会再缺了你的吃食。 再说了，你那里不是还有一株山参。 有事就卖掉，也足够了。” 方圆儿急的跺脚，忍不住抱了哥哥的胳膊。 “哥，你怎么说不通啊。 家里只是建了院子，还没有稳定的财路。 以后你要进京赶考，要成亲，金子要读书。 二哥二嫂还要生孩子，爹娘要养老，哪里都需要银子啊。 我们也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不过是去采些药材而已。 我有合适的地方把药材养起来，以后可以留着慢慢出手，不会惹外人眼红的。 总之，我是打定主意要上山。 你跟爹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 方玉难得见妹妹这么坚持，又听她嘴里数来数去都是为了家里。 没有为自己考量半点儿，他更是心疼她的懂事。 于是，他就叹了气，应道。 “我回去同爹商量几句，爹若是不同意，你别埋怨我。” “不会，不会！三哥最好了，爹一定会听你的话。” 方圆儿乐的眉开眼笑，碰巧小雨居然停了。 她欢快的拎着食盒，第一个跑进了新院子。 山叔正坐在窝棚下避雨，依旧是沉默寡言，半痴傻的模样。 方玉瞧着他吃饭喝水的动作，虽然不像富贵人家出身，但也绝对不算粗俗，就稍稍放了心。 待得山叔吃完，兄妹俩拾掇了东西。 方玉整理了衣衫，深深同山叔行了一礼。 “多谢山叔救了我妹妹和小侄儿，以后只要您不做出伤害方家之事，就尽可在我们家里安养到老。” 山叔好似没有听到，依旧躺在破木床上发呆。 方圆儿见此，就嘱咐道。 “叔，家里的热炕给你烧好了，你一会儿早些回去啊。 这里我大哥和二哥会轮换过来。” 说罢，她就拉着哥哥走了。 小雨又开始稀稀拉拉落了下来，兄妹俩挤在油纸伞下。 不知说了什么，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窝棚里，山叔扭头望过去，眼底慢慢就有了温度… 晚饭后，方圆儿回屋做针线。 方玉留在堂屋同父兄说话，不一会儿就敲响了西屋的门。 方圆儿笑嘻嘻开了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惹得方玉敲她的脑门儿。 “爹答应了，明日一早带我们上山。” “太好了，三哥太厉害了！” 方圆儿低声欢呼，眼睛亮晶晶，满满都是银子的颜色。 方玉实在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 “这个给你看看，我平日闲着无事抄下来的。” 说罢，他就回去读书了。 留下方圆儿翻检几页，简直如获至宝。 这是一本简易的药书，或者说是哥哥专门抄写给她看的图册。 巴掌大的册子，不过二三十页。 左边画了药材的形状，右侧写了药性等基本信息。 方圆儿借着灯光看了足足三四遍，确认都认了个大概，才宝贝一般放进了妆盒。 夜里睡在暖暖的被窝，听着屋顶小雨滴答。 她越发觉得重生这一次，简直太幸运了。 有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哥哥，真是想不幸福都难啊。 她要努力，努力让这么爱她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第二日天色没亮，方圆儿就偷偷爬起来。 蒸馒头，炒菜，灌热水。 刚刚准备好，家里人就起来了。 方老汉和方玉爷俩显见也是同方圆儿想到了一起，吃了早饭，趁着赵金莲来不及反应。 他们就拿了筐篓和柴刀就赶紧上山去了。 赵金莲初始还以为这爷们三个是去工地了，但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待得问了二儿子，知道是进山，果然，她立刻就急的跳脚儿了。 “一定是圆儿那个死丫头！ 我就说她昨天同老三嘀嘀咕咕，真就是没有好事儿！ 这样的雨天上山，万一迷路，可怎么办？” 方老二赶紧劝说，“娘，圆儿认路很厉害，一定不会迷路。 再说还有我爹和老三呢，您放心，天黑之前，他们一定就回来了。” 说完，他生怕被老娘迁怒，也是赶紧拉着大哥去工地了。 留下赵金莲对着两个儿媳和小孙子，有火也没办法发了。 再说，方圆儿带了老爹和哥哥进了山，简直是老鼠进了米缸。 虽说雨天路滑，但不用避讳外人。 她借着草木之路，专门捡近路走。 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先前来过两次的老地方。 但她没有停留，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大山更深处。 方老爹和方玉不等喘口气，就开始抡起镐头和柴刀开始干活了。 不是方圆儿压榨自家人，实在是他们不敢等啊。 因为，需要挖掘的山参太多了。 外人几年也碰不到一棵，放在方圆儿这里就好像自家园子里的蔬菜。 哪里有多少，大的还是小的，再清楚不过了。 幸好，下过雨，土地比较松软。 而且方圆儿只要土坨子，不需要把山参一根根须子都起出来。 但即便这般，将近天黑时候，爷俩儿也只挖了十几颗出来。 方圆儿更是没闲着，金银花，黄芪，灵芝，芡实… 总之，她是能摘的就摘，能栽种的就挖。 就是饿的不成，她都把馒头叼在嘴里，一边吃一边干活儿。 趁着夜色，她把山参都收进了空间，种在了水潭旁边。 那株老参有了伙伴，但也多了这么多抢夺地盘的，怕是要纠结一阵子了。 方圆儿拉了老爹和哥哥坐下喝热水吃干粮，养养力气再往家赶路。 她分了一抹心神在空间里游荡。 吃过饭再看那些种下的山参，居然精神的很。 没有一点儿蔫头耷脑的迹象。 显见，这泉水对植物不只有催发味道的作用，还能提高成活率啊。 她突然冒出个想法！ 第二十四章 恰到好处的节礼 “爹，三哥，你们知道哪里有梨树苗吗？ 过些日子种到西山上，明年春日岂不是就能赏梨花了。” “这丫头就是异想天开，树苗都是清明时候才栽种。 哪有秋末种树的，冬日肯定要冻死。” 方老汉甩着哆嗦的胳膊，酸疼的龇牙咧嘴。 山参能卖银子，但挖起来也真是累。 “哎呀，爹，咱家炕头马上就孵出小鸡了，秋天栽梨树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您放心，只要挖树苗回去，我有办法保证成活。” 方圆儿给老爹捏着胳膊，讨好的模样，让方老汉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 倒是方玉应道，“这事交给我吧。 县学后厨有个打杂的短工同我熟识，听说他姑姑家里就是养苗圃的。 估计会有梨树苗，我回去之后问问，人家卖不卖？” “太好了，哥，早知道你有办法，我就不听爹训了。” 方圆儿赶紧改换阵营，麻利的为哥哥服务了，惹得方老汉好气又好笑。 “走了，回家，你娘肯定惦记着呢。” 方老汉是想好了，闺女有能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退一万步说，就是买了梨树苗，冬日冻死也不怕，春日再买就是了。 今日挖的山参，随便卖一棵都够家里活个四五年了，这就是底气！ 果然，赵金莲在院子门口差点儿站成了望夫石。 她越是惦记，还不敢露出异样，被村里人知道。 幸好，小雨淅淅沥沥，村里人都躲在屋里，也没谁出来走动。 方圆儿回来时候，故意摔了一身泥。 赵金莲就是明知道闺女撺掇老汉和儿子上山，也是下不去手收拾她了。 小雨又淋漓了四五日，方玉的秋假休完，回去县学的时候。 方圆儿屁颠颠的给哥哥带了十几个红苹果，算是谢他鼎力相助，又陪她上了两次山。 玉佩空间里，这会儿，不但水潭边，就是菜地都拔了一半，种上了各色药材和山参。 方圆儿好似揣了一个聚宝盆，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方玉一再嘱咐妹妹，听的她赌咒发誓不再上山，这才放心上了牛车。 方老大和方老二赶着老黄牛，送了弟弟回去读书，顺道还要采买一些东西回来。 耽误了这么久，天晴之后，家里的新院子也该再次开工了。 几十口子人，吃喝拉撒，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大胃王妹子呢！ 不得不说，家里的日子好了，伙食也是直线提升。 几乎每日都有荤菜，而且管饱儿。 这也算全家都沾了妹子的光儿了，就是金子都变成了小胖墩儿… 都说四月天，小孩脸儿，这八月的天也同样调皮捣蛋啊。 昨日还是小雨淋漓，第二日睁开眼睛，就是晴空万里，蔚蓝如海了。 各村各户比之先前冒雨抢收，越发陷入了纠结之中。 田里的水被放了出去，有人主张多晒几日。 兴许水泡过的麦子和谷子还有救，不会发霉。 有人则主张赶紧割回去，摊在晒谷场晾晒。 当然，梨花坳这里却没有这样的头疼事。 几乎所有人家都把粮食归了仓库，只等府衙的差役下来收粮税了。 于是，方家建新院子的工地上，帮忙的人手显见就多了很多。 村人们也不要工钱，都是想着搭把手。 还一还方家的人情，也是混个脸熟。 农人们没读过什么书，却不耽搁他们在成年累月为温饱挣扎中，累积一些“经验”和“眼光”。 方家原本就是过日子的好人家，自从挖了老参之后，气运就越发好了。 同一个村子住了，这是好事儿。 只要方家愿意，大伙儿沾点儿好处还是不难。 比如先前上山采药，比如这次抢收… 村人不要工钱，方家也没坚持。 大活计都是方老二的师兄弟们在负责，村人不过是做些搬搬扛扛的力气活儿。 中午那顿饭，准备的丰盛一些。 村人管饱儿吃，也就都乐呵呵，称赞方家一声仗义了。 这么忙碌中，中秋节就到了。 方玉匆匆从县学回来一趟，看了看新院子的进度。 还有自家屋子里叽叽喳喳叫着的三十几只小鸡雏，就要回城去了。 赵金莲舍不得儿子，就道。 “儿子啊，家里住一晚，没早儿让你二哥把你送回去，不成吗？” “娘，先生晚上时候要给我们几个同窗，额外讲讲破题。 我不好耽搁，也误了先生的好意。” 方玉耐心同老娘解释，果然赵金莲立刻一迭声的嚷着。 “那赶紧回去，先生看重你，咱们可不好不识抬举。” 方圆儿在一边忙碌，家里给方玉嘴里这位先生准备了节礼。 因为卖参的关系，今年的节礼比往年厚了两成。 不但有一刀好肉，两刀好纸，两块好墨，一坛子好酒。 方圆还让老爹用新麦秸，编了两只金黄色的小篓子。 一只里装了八个苹果，一只则装了一小罐子的秋梨膏。 这秋梨膏，是方圆儿用山上采的野梨，倒了空间泉水，添加罗汉果，野蜂蜜，大枣等一起熬制的。 原本家里人都以为方圆儿胡乱捅咕，谁也没拦着，但也没觉得这东西多管用。 赵金莲这个当年的，不愿闺女伤心，不得不捧场。 这些日子，早晚都要冲一碗喝下去，真是一声都没咳嗽，惹得全家都欢喜。 这般凑了六样，又体面又丰厚。 最主要不涉及任何铜臭，只见用心。 方玉听妹妹仔细说完，笑着摸摸妹妹的辫子，然后就坐了牛车回去县里了。 说来也巧，看重偏爱方玉的这位先生，家里老妻正好因为秋雨寒凉，犯了咳疾。 特意亲自上门请了孙大夫到家里。 方玉过去送节礼的时候，见此就等了一会儿。 孙老大夫没想到碰到方玉，就笑着招呼了一句。 这先生姓童，突然想起县学里传闻方玉家里卖参发了财。 于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仲良家里的参被您老收去了？” 孙老先生点头，笑道 “是啊，那一对儿参可是好东西。” 他还想再说几句，突然嗅得什么味道，就改了口。 “方公子，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我嗅着好似秋梨膏？” 第二十五章 胜利的召唤 方玉赶紧把秋梨膏取出，捧到二位老人家跟前，恭敬应道。 “这是舍妹从山上采了秋梨，亲自为母亲熬制的秋梨膏。 母亲早晚冲一勺喝水，咳疾大有缓解。 弟子知道先生不爱金银，也不嫌弃我们农家贫寒，所以就取了一小罐送给先生做节礼。” “好啊，你有心了。” 童先生撸着胡子，对这个得意弟子肯用心，很是满意。 不想孙先生揭开罐子，仔细嗅了嗅，又取了筷子尝上一点儿，更是欢喜。 “这秋梨膏是难得的上品，果真是用山梨熬制？ 比之南阳的白梨居然还好三分！” 方玉心头一跳，赶紧应道。 “就是山上的野梨，不会有错。” 童先生欢喜，问道，“这可是对症，内人每日两次喝得？” “当然了，”孙先生应道。 “我把先前的药方减量两分，早晚再喝这秋梨膏，三五日必定见效。” “太好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童先生着急给老妻冲梨水，方玉和孙大夫就一起告辞了。 路上闲谈几句，听说方家在山下建了新院子，老大夫就笑着说以后去做客。 方玉也没当真，应承几句就回去县学了。 一来，他确实要抓紧课业。 二来，先前答应帮忙问询梨树苗的杂役也该回来了… 方圆儿这段时日过得很是欢快，工地那边不用她费心。 比较近的山上，好东西也被她搜刮的差不多了。 再远，她也不敢再深入，毕竟那条白带子蛇和狼群的教训都在呢。 银子重要，小命更要紧！ 于是，她闲着无事，就在家折腾一日三餐。 早晨的粥，她都能摆弄出十八种花样儿。 新打的小米粥，金黄色，添上几粒枸杞和大枣，加一块冰糖，就是香甜暖胃的佳品了。 雪白的粳米粥，加绿豆，就是绿豆粥。 加红小豆就是红豆粥，加皮蛋瘦肉就是皮蛋瘦肉粥。 加红糖和各色杂粮，就是八宝粥。 就是配粥的小咸菜，都差点儿让她雕出花来了。 临近深秋，菜园里的青菜成熟的成熟，罢园的罢园，在她眼里都是绝好的材料。 结结实实抱了心儿的大白菜，被一切两半，过盐水之后。 再抹上调和好的辣椒酱，就是辣白菜。 白萝卜切连刀片，淡盐杀出多余水分和辣气。 加入老醋饿和糖霜酱油，蒜片姜丝，腌上几日就是酸爽的下饭菜了。 青萝卜切丝，红萝卜切条，一盖帘一盖帘儿的晒上房顶。 金子巴掌大小的小茄子被蒸熟，刨开。 蒜瓣和香菜捣成泥，混合细盐，塞到茄子肚子里，一层层码放进小坛子。 青瓜被去了中间的瓜瓤，切条腌渍。 锅里加素油炒香八角花椒烧开，倒进二斤酱油，沸腾之后来晾凉，倒进攥干的瓜条… 这还只是早饭，午饭和晚饭就更不用说了。 中午可能是一盆。山蘑菇炖小鸡，晚上就是雪里蕻炖了豆腐。 总之，方圆儿忙的好似要冬储的小蚂蚁，恨不得长出八只手臂。 赵金莲先前还觉得闺女忙一些好，省的她总张罗上山。 但没有几日，她又开始心疼给闺女这么折腾。 开口劝几句，闺女就说，这些以后是要卖钱的，备着家里开食肆。 赵金莲依旧犹豫，怕耽搁儿子的前程。 可闺女这般，她也不好打击。 于是，她索性给闺女打下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冬日时候，青菜太少，家家都喜欢饭桌儿上添盘咸菜。 即便不开铺子，做这么多咸菜也剩不下。 大不了交好的几家，都送一些就罢了。 没想到，她这一加入，反倒让闺女更是展开了手脚。 村里的淘气小子都被发动起来，一筐小茄子或者是青瓜，就能换五文钱，或者一包芝麻糖。 淘气小子们疯了一样回家去祸害园子，被家里老娘拍打几下之后。 但听说原委，也就放任儿子拿不值钱的秋菜去换吃的了。 当然，也有会过日子的，亲自拎了筐子送到方家。 嘴上都说是送方家的，但赵金莲怎么好让人家空手回去… 两三日间，方家就堆了半院子的秋菜。 赵金莲再疼闺女，也要气得发疯。 方老二从城里给妹妹带了各色调料回来，见母亲又在数落妹妹。 于是趁着妹妹进灶间，就拉了老娘劝说。 “娘啊，圆儿要做什么，您不要拦着。 别的不说，咱们家有今日，就是圆儿的福气。 我和老三都瞧着圆儿命里带财，说不定咱家以后如何，都要应在圆儿的身上。 圆儿也不是瞎胡闹，她做事肯定有准备。 与其让她在家闷着无事，不如就让她随便玩耍吧。 左右不过是几两银子，浪费一点儿酱油醋罢了。 大不了，冬日时候，咱们多喝几碗粥，多吃几口咸菜呗。” “你们啊，就惯着她吧。” 赵金莲无奈，她哪里就真是看不惯闺女，实在是做家长的要一碗水端平啊。 两个儿媳都是懂事勤快的，过日子也节俭，结果闺女就这般折腾浪费银钱。 她若是不说几句，儿媳们怕是都要有意见，闹的家里不合了。 “咱家就圆儿一个妹子，不惯着她，还能惯着谁。” 方老二哄好老娘，这才冲着灶间门里招招手。 果然，方圆儿正躲在门后等着二哥发出胜利的召唤。 她笑嘻嘻跑出来，讨好的抱了老娘的胳膊，惹得赵金莲嗔怪点她脑门儿。 方老二也是笑道，“你三哥捎信回来了，苗圃的地方已经打听好了。 明日我去看看，若是树苗没有问题，就让那边开挖了。 你要多少棵，先报个数。” “好啊，好啊。” 方圆儿听得眼睛发亮，回身跑回屋子，取了她的简易设计图。 西山脚下的大院子，外加西山几面坡都有标注。 方圆儿兴致勃勃指着，“二哥，你看这里。 阳面日照充足，肯定开花最早，这里我想种五百棵。 这是西坡，开花估计要晚半个月。 却是对着咱家院子，所以也是五百棵。 北坡要最晚，但那边地方小，所以三百棵树就够了。 这般加一起就是一千三百棵，从四月初可以一直开花到六月。” “是不是太多了？” 方老二有些迟疑，梨树五年开花，到苗圃就要买四年生的，一棵的价格是二十文。 一千多棵树，就是将近三十两。 万一冬日被冻死，岂不是瞬间都打了水漂。 第二十六章 这个丫头很有趣 方圆儿却是坚持，“不多，不多！ 二哥，梨花要连成片才好看。 到时候梨花瓣像落雪一样，城里那些读书人哭着喊着都要来赏花，银子也就流水一样淌进来了。 咱家还可以多做一些小木牌，谁想认领梨树就给五两银子。 梨树上挂牌子，咱家只是帮忙代养。 梨花瓣酿酒，秋梨熬成膏，都是买主的。 相当于提前实现利润增值，这二十文投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梨树还可以认领？这倒是个新奇都好办法。” 方老二听得也是两眼放光，同妹妹热闹的讨论起来。 赵金莲在一边听得头昏脑胀，果断去陪小孙子玩去了。 但当晚，方老汉回来，她还是拉去一边多说了几句。 于是，吃完晚饭，赵金莲就拿了一些银钱出来。 “我跟你们爹爹商量了一下，家里日子好过了。 你们也该分点儿银子，手头宽绰些。 这是二十两银子，老大老二老三和圆儿，一人一份。 想买什么，都随你们自己安排，家里不过问。” 刘氏和王氏两个儿媳都是听得欢喜，特别是刘氏。 她的嫁妆不如弟媳妇丰厚，方老大又留在家里种地，不像老二做工总会有些进项。 这五两银子到手，她可以买点儿东西回娘家看看。 她娘家妹妹腊月时候就要成亲了，当姐姐的不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方老二猜到是白日里的事，老娘还是多想了。 方老大憨声问道，“娘，我们平日都在家里，没有用银子的地方啊。 您怎么想分银子了，可是谁惹您生气了？” 说这话，他就拿眼睛去瞪刘氏，惹得刘氏委屈。 方圆儿赶紧跳出来，抓了自己那一份儿笑道。 “大哥，是我先前找娘要银子了！ 家里日子好过，我还一文钱都没有，真是连街边小乞丐都不如！” “胡说什么，谁还委屈你了！” 赵金莲笑骂闺女一句，然后取了两份递给两个儿媳。 “都收着，家里男人心粗，别管他们。 你们自己想买点儿什么就去买！” 刘氏原本委屈的红了眼圈儿，这会儿见小姑护着她，婆婆又明理，立刻就好了。 “谢谢娘，我正好打算给娘家妹子添妆呢。” “哎呀，那大嫂喊我一起进城啊，我也回娘家看看。” 王氏欢喜应声，“到时候我带你去买的东西，我一个堂叔开绸缎庄，我帮你挑两块好料子。” “好啊，还要多扯一块，我给娘做件夹袄。” “那我给娘做条裙子，凑一套。” 妯娌俩说的热闹，惹得全家人也都是笑了。 “娘不要，你们给自己做一套新衣衫，回娘家时候也体面。” 赵金莲欢喜儿媳孝顺，但也心疼她们。 最后索性说道，“罢了，你们的银子都收着。 明日老二要赶牛车进城，咱们都跟着去。 娘带着银子，你们自己挑布料，给家里一人做一套新衣衫。” “娘，不要花那么多银子了，我们的衣衫还很新呢。” 刘氏和王氏都是拦着，方圆儿却是赞同。 “嫂子，咱们听娘的。我还存了不少药材没卖呢！ 明日去一趟孙大夫那里，再卖一笔银子。” 刘氏和王氏听得笑起来，她们没有跟着去山上。 但两次都看见公爹和小叔带回的筐子里，装了金银花之类普通草药。 就是都卖去药铺，也不过几百文钱。 偏偏小姑说的如此豪气，好似药铺是钱庄，进去就取银子一般。 于是，她们就道，“妹妹卖了银子就自己拿着，我们有这五两就够了。” 赵金莲也是应道，“你嫂子们疼你，你就自己留着做零花儿吧。” 方圆儿得了尚方宝剑，简直欢喜的要跳起来。 方老汉同二儿子对视一眼，都是笑着低了头。 家里的事，女人们说了算，男人就别掺和了… 第二日一早，方老汉带了大儿子去工地，方老二就拉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进城去了。 方圆儿拾掇了一只大筐，到了孙家开的同仁药铺门前。 她就跳下了车，眼见母亲和嫂子们还要跟着，她就赶紧拦着。 “娘，你们先去对面的布庄，我卖完药材直接就过去了。” 赵金莲虽然不放心，但两处确实只隔了一条街，就嘱咐道。 “别耽搁功夫，早点儿过来。” “知道了，娘。” 方圆儿同二哥使了个眼色，就笑嘻嘻进了药铺。 药铺里人很多，药童们忙碌，也有一个坐堂医在给病人看诊。 方圆儿眼见没人招呼，就想问问药童，见一见孙老大夫。 不想，却有人从外边进来，上前问她。 “你是方玉的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方圆儿仔细辨认，才记起这是孙老大夫那位骄傲清高的孙儿。 于是，她就笑道，“我有些新鲜药材要给孙大夫看看。” 孙裕兴微微皱眉，显见是不喜姑娘家抛头露面跑来卖东西。 但他还是说道，“你随我来。” 方圆儿跟着他一路穿过药堂，到了后院，果然孙老大夫正在晾晒整理药材。 突然见了方圆儿，他居然还记得，笑呵呵招呼道。 “方姑娘怎么来了，你母亲的咳疾可是好多了？” “好多了，多谢大夫妙手回春，解了我母亲的病痛。” 方圆行礼道谢，孙大夫摆手笑道。 “我可不敢居功，前几日有幸尝了尝你三个送给童先生的秋梨膏，真是好东西。 你母亲的咳疾，是托了你的福。” 孙裕兴不耐烦看这一老一少客套，借口要找一本书，转身就进了屋。 这倒是合了方圆儿的心思，她倒没有背着家里人偷偷发财的意思。 但兜里没有一点儿银子，也是太憋屈。 毕竟玉佩空间里，还有那么大地方空荡荡，没东西可存呢，实在是浪费又可惜。 “孙大夫，能寻个安静地方说话吗，我家里人前几日又上山了。” 孙大夫人老成精啊，立刻听出这话隐含的意思。 他眼睛一亮，赶紧带着方圆儿去了正堂。 屋门一关，只剩了老少两人。 方圆儿赶紧把筐子上边的金银花拿了下来，露出里边一株山参。 七片叶子，直茎秆，红果子，简直是样样俱全。 孙大夫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刚要说话，就被方圆儿拦住了。 “孙大夫，我信任您的人品，这才把这宝贝送到您这里。 别的好说，只有一件事。 孙大夫一定要先答应，我才能把这宝贝卖给您。” 第二十七章 疯狂采买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孙大夫也是豁出去了，这可是七品叶的参王啊。 好药材对于好大夫，就像笔墨对于读书人一样。 这样的好宝贝被他碰到，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要留下。 方圆儿从筐子一侧拿起剪子，一点点剪碎筐子。 “孙大夫知道，人心险恶，先前因为卖参，家里就已经多了很多麻烦。 这次依旧卖给您，还请您无论如何也不要泄露消息。 我出了药铺，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是当然的，怀璧其罪，这道理老夫懂！” 孙大夫听得这么简单，立刻应了下来。 方圆儿强调，“孙大夫，我说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家人，包括您的亲人。” 孙大夫有些疑惑，但还是应道，“好，我答应。” “那好，孙大夫看看品相，就开个价格吧。” 这会儿，破旧的筐子已经被剪去，露出了完整的土墩。 当初方老三挖的时候很是仔细，倒是方圆儿昨晚装筐子，嫌弃麻烦，抖掉很多土，只剩了脸盆大小。 幸好根须还算完整，只断了几根。 孙大夫围着桌子，几乎要趴在上边查看。 “好，好啊，保存完整。 末端参须都这般粗壮，里面的参一定更好。” 方圆儿怕母亲等的着急，就道。 “孙大夫，我还有事，不能等您把参王清理出来。 这样吧，您先开个低价，过后多退少补。” 孙大夫惊奇于方圆儿居然这般大气，笑道。 “你这小丫头，难道不怕我过后不认账了？” “不怕，孙大夫是救苦救难的医道圣手，不会骗我这个小丫头的。 再说了，我同山上的药材有缘。 万一以后再得了什么好东西，我专门卖给孙大夫的对手好了。” “哈哈！” 孙大夫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是聪慧有趣！ 放心，我活了大半辈子，别的不成，人品绝对可靠。” 他绕着桌子最后走了一圈儿，就道。 “这参王哪怕起出来，品相一般，也足够卖一千两了。 我先按照一千两给你，就像你说的，过后多退少补！” “好，成交。” 方圆儿欢喜的眉开眼笑，指了那十几斤金银花，又道，“这些金银花算添头儿！” 孙老大夫又笑了起来，“丫头，以后就是没有药材可卖，也常来陪我说说话。 你也看到了，我那孙儿就是个闷葫芦。” “好啊，我正好也想多跟您学学分辨药材呢。” 一老一少难得说笑的很是投缘，孙老大夫把土墩子搬去内室，然后带了一只匣子出来。 匣子里是一千两银票，大小面额都有，想必也是备着平日药铺所用。 方圆儿当面数了数，就塞进了腰上的布包里。 孙老大夫还有些担心，怕她遭了小偷儿。 “你可记得早些回家，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这就去对面寻我娘。 过几日，我再过来一趟，您老先忙着。” 方圆儿行了一礼，就开门出去，蹦蹦跳跳走了。 就是孙裕兴从厢房出来，她就没看到，只顾着去钱庄兑换银子了。 孙老先生给的银票最小面额也是五十两。 方圆儿在钱庄掌柜古怪的目光下，换了一百两的碎银，还有一部分铜钱。 然后，就开启了她的疯狂采买之旅。 首要任务当然是…粮食！ 身为一个大胃王，对吃的渴望，永远是凌驾于任何欲望之上。 谨慎起见，方圆把所有的粮铺都“刷”了一遍。 一家也不多买，不过是二百斤白米，二百斤细面。 请粮铺小伙计从后门送到巷子里。 她要等着“家里人”赶车来拉。 小伙计倒是没什么怀疑，接了几文钱的打赏，就匆忙回去前边忙了。 留下方圆，就飞快把粮食收尽空间，然后继续下一家。 刷完了粮铺，还有肉铺，甚至是杂货铺买调料素油。 偶尔碰到菜市场，有晚种的青菜，成篮子的鸡蛋，也被她买光了。 幸好，她今日穿的普通，脸上也抹黑了几分。 卖主们就是好奇这个姑娘财大气粗，但以后走对面也认不出… 再说赵金莲带了两个儿媳到布庄，布庄掌柜是王氏的堂叔，自然是好说话。 她们直接被带去了库房，一些花色不流行，但质量极好的布料，都是半价卖给她们。 婆媳三个简直欢喜坏了，这个细棉布适合给金子做衣衫，女人们做内穿的小衣也好，来一匹。 那个花色不鲜艳，但瞧着贵气，适合做夹袄，来一丈… 如此，婆媳三个一挑就是一个时辰。 好在，金子被热情的小伙计塞了一包糖炒栗子，剥着吃得认真，否则早就闹了起来。 待得婆媳三个买了一堆的布料，才终于想起方圆儿还没来汇合。 匆忙付了钱，拎着金子出了门，正巧方圆儿也赶了回来。 赵金莲扯了闺女，上下打量不像受了委屈。 她这才问道，“你怎么才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嘿嘿，”方圆儿笑着装傻。 “我同孙大夫学了一会儿辨认药材，耽搁了一会儿。” 不等老娘埋怨，娘赶紧岔开话头儿。 “娘，您给我挑两块布料了吗？ 还有三哥要去考试了，也要做新衣衫…” “哎呀，当然买了，忘了谁的，也不能忘了你们的。” 赵金莲应声，眼见太阳已经要到头顶了，就催着回家。 方老二去了城外的苗圃，不能赶回来接人。 娘几个就雇了一辆马车，拉着大堆的战利品回村去了。 方老汉和方老大等的也是望眼欲穿，平日他们偶尔嫌弃家里女人们吵闹。 但突然女人们都出了门，家里还冷清的怪怕人。 马车到了门口，布料搬进屋，栓了大门。 院子里立刻就热闹开了，赵金莲喊了老汉。 “快来，我给你买了一块料子，做个新袄，先前那件都穿了三四年了。” “哎呀，我也不出门，换什么新棉袄啊，给孩子们做新的就是了。” 方老汉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笑呵呵上前，任凭老妻往身上比划布料。 刘氏也是扯了方老大，叽叽喳喳说起城里的热闹，布庄料子多好多新鲜。 她给娘家妹子挑了两块好料子，只用了二两银子。 另外还有一套胭脂水粉，一套八把的雕花木梳，这已经极体面的添妆礼了。 想必回娘家，一定会让娘家人欢喜。 王氏更是在堂叔跟前，狠狠长了一把脸。 这比买了新料子，还让她高兴。 第二十八章 败家闺女腌菜忙 方圆儿坐在一边，哄着小侄儿，脑子里盘算先前扫了多少货。 想起藏在空间里的九百多两，她很是心虚。 于是，主动去灶间做饭。 先前顺手买了几只烤鸡，放锅里热一热，熬上两盆粥，存在空间的馒头拿出几十个。 午饭就麻利的做好了，让全家人都是惊奇。 金子见有烧鸡，已经是乐的满地拍手叫好了。 赵金莲心疼银钱，埋怨闺女。 “你那点儿草药卖了几文钱啊，是不是都买烧鸡了？” “哎呀，娘，您就放心吃吧。我卖了好几两银子呢！” 方圆儿赶紧给老娘夹了一个鸡腿，惹得赵金莲嗔怪。 “居然还知道堵我的嘴了！” 众人都是笑，坐下吃过饭。 方老大去给山叔送饭，顺便换班。 下午时候，兴奋的赵金莲就带了儿媳开始动剪刀针线了。 盘算着过几日上梁，一家人都穿新衣，喜庆又体面。 方圆儿倒不是偷懒不帮忙，实在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积酸菜！ 大魏这里蔬菜齐全，调料也不缺什么。 但好似百姓们对于吃食缺少必要的创造力，前世很多常见的菜色，这里都没有。 就拿这个酸菜来说吧，前世的北方地区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啊。 冬日时候青菜少，无论是炖肉炖骨头，还是做馅儿包饺子，都是极好的材料啊。 偏偏这里，就是没人听说，也没人吃过。 方圆儿是打定主意要开饺子馆，给家里的农家乐预热的。 所以，这酸菜绝对不能错过，一定可以作为饺子馆独一无二的招牌菜。 如今正好是秋日，白菜又新鲜又干净。 方家的后园子种了百十棵，昨日已经砍了下来。 打算拾掇干净，枯叶都摘下去，同萝卜一起下窖保存的。 这倒是方便了方圆儿，灶间里的大锅下架上木绊子，熊熊燃烧。 大半锅的井水，很快就沸腾了。 大棵的白菜被码放进锅里，根朝下烫半刻钟。 再倒扣进去，稍微烫一下叶子，就可以拿出来控水了。 昨日刷好的陶缸，已经晒的干干爽爽，一点儿油渍都没有。 烫好的白菜放进去，尾巴靠着陶缸，菜叶冲着中间。 码放一层就撒一层粗盐，如此五层之后，陶缸就被填满了。 方圆儿放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料，压在白菜上。 这可是她亲几日特意在工地那边寻到的。 赵金莲眼见天色暗了，一直没见闺女就出来探看。 结果，一见闺女把灶间祸害的不成样子。 白菜少了一小半不说，陶缸也满了，粗盐罐子也空了。 她真是气得差点儿跳脚儿。 “我的小祖宗啊，你又在胡闹什么啊？ 这白菜烫熟了，不是要烂掉吗？ 放到菜窖里，能吃一冬日，就让你这么祸害了！” 方圆儿生怕老娘动巴掌，眼角瞥到院门动了，就立刻窜了过去。 方老汉带了方老大，还有刚刚赶着牛车到门前的方老二，都是被惊了一跳。 结果就听方圆儿求救，“爹，大哥二哥救命，娘要打我！” “谁要打你？” 方老汉没有听清后半句，立刻就黑了脸。 但随后见到脸色同样不好的老妻，他就笑了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闺女淘气一些，但也是孝顺懂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赵金莲扯了老汉到灶间门口，数落道。 “你看看你的好闺女，祸害了多少东西！” 方老汉干咳两声，想护着闺女也找不到话儿了。 方圆儿赶紧上前，躲在老爹背后，小声说道。 “娘，我是在积酸菜，到时候包饺子绝对好吃。” “酸菜？菜都酸了，还怎么吃？” 赵金莲根本不信，方圆儿一时真是觉得，秀才遇到兵，根本解释不明白啊。 幸好，她的靠山多。 方老二笑着上前帮腔，“娘，妹妹就喜欢捣鼓一些新吃食，总有失手的时候。 也不是金贵东西，不过是几棵白菜，您就别生气了。” 就是憨厚寡言的方老大，都是应道。 “是啊，娘，家里白菜不够，我去村里要几棵就是了。” 赵金莲是彻底没了脾气，“狠狠”瞪了躲在老汉身后，像小兽一样瑟缩的闺女。 “还不赶紧拾掇干净了，再不做饭，就全家饿肚子了。” 听得这话，方圆儿的肚子好似得了提醒，突然响亮的咕噜噜叫了起来，惹得众人都是笑了。 赵金莲更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方老汉趁机把她拽去了屋里，方圆儿偷偷挽住两个哥哥的袖子，可怜巴巴求助。 “大哥，二哥，酸菜真的特别好吃，而且只有我会腌。 到时候开饺子馆，绝对能卖大钱。” 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无奈，苦笑道。 “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办？” “太好了，”方圆儿立刻来了精神，说道。 “我还缺二百棵好白菜，三口大陶缸，还有…老娘一日不在家。” 方老大挠挠后脑勺，应道。 “你嫂子要回娘家，让她带上咱娘？” 方圆儿差点儿欢呼起来，一把抱了大哥。 “哈哈，大哥，你太聪明了。” 方老大红了脸，“那我今晚就嘱咐你嫂子几句。” 方老二也道，“那我去强子和大壮家看看，他们两家今年种的白菜多，给你买二百棵回来。 至于陶缸，我明日还要进城，到时候给你拉回来。” “哈哈，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方圆豪气的拍拍哥哥的肩膀，“放心，一切银子都是我出。 本姑娘从不亏待对我有恩之人！” 方老大和方老二简直哭笑不得，赶紧进屋去了。 再说下去，他们就怕妹子要成精了。 方圆儿有心讨好老娘，免了耳朵受苦，晚饭准备的简单，但很丰盛。 打卤面！ 白生生的手擀面在大锅里煮熟，挑上来过冷水。 冷锅热油下肉末，葱姜，酱油，外加切好的木耳和黄花菜，一点儿辣椒碎，勾芡盛出来。 一碗面条，添一勺子卤子，就上一盘子蒜茄子，全家都吃的满足之极。 方老汉一口气吃了一碗面条，忍不住感慨。 “日子真是好过太多了，以前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这样的面条。” 方圆儿给老爹又盛了一碗，笑道。 “爹，以后闺女让你天天吃打卤面都成。” 赵金莲想起白菜还是心疼，忍不住嘀咕。 “就你这么败家，别说打卤面，苞谷面粥能喝饱就不错了。” 方圆儿吐吐舌头，同老爹眨眨眼，惹得方老汉笑了起来。 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是说话算数的人，过了一日，刘氏就同婆婆说起回娘家，开始实施调虎离山计划。 第二十九章 蒙混过关 “娘，您在家也闲着无事，不如同我一起去溜达吧。 我娘常念叨您呢，再说过几日家里要上梁，也让我爹娘来热闹一下。” 刘氏的娘家同赵家住在一个村子，赵金莲同刘氏的母亲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 知根知底，彼此才做了亲家。 只不过赵金莲爹娘死的早，哥哥嫂子心狠，半卖半嫁了她，她就很少回去。 先前哥哥一家又上门闹了这么一场，她更是气恼，恨不得没有娘家。 不过，如今家里日子过得好，跟着儿媳去看看亲家，也算荣归故里。 就是遇到哥哥一家，顶多不搭理就是了。 王氏也是劝道，“娘，你同大嫂去吧，家里还有我呢。” 赵金莲扫了一眼支棱耳朵偷听的闺女，就道。 “也好，一定要看好你妹妹，别惹祸。” “娘，您这可惹我伤心了，家里一日三餐都是我在忙活儿，满村上下可没有比我更懂事的姑娘了。” 方圆儿抗议，赵金莲就点她的脑门儿。 “你呀，还不如金子懂事呢。” 方圆儿回屋取了两包点心，放到桌上。 “谁说我不懂事了，娘，这是我在城里买的点心，你带去给我刘大娘吃。” 赵金莲正觉得去看老姐妹，空手不好。 闺女这般也是解了她的难题，于是勉强应道。 “好吧，算你有孝心。”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赵金莲穿戴一新，带了儿媳和孙子就出门了。 刘氏娘家就在绕过东山的石场村，间隔十里路，走路小半个时辰。 秋高气爽的，赵金莲就没让老二套牛车。 结果，她们刚出了村子，方老二就赶车去强子和大壮家拉了一车白菜回家。 放下白菜，又去城累买陶缸。 方圆儿挽了袖子，王氏绑了帕子，姑嫂两个忙的蚂蚁一样。 修理白菜，烫水，控水，忙的差不多时候，方老二也回来了。 来不及晒缸了，只能刷洗干净之后，用新布巾多擦抹几遍。 王氏心疼的下不去手，但想想小姑说这是以后要做饺子馅儿的，她也就忍了。 若说家里有谁最想开饺子馆，那是非她莫属了。 她娘家就是开杂货铺的，她自小就对生意很熟悉，也知道比种地要来钱快。 饺子馆开起来，以家里人的脾气，一定是方老二做掌柜，到时候她就是老板娘了。 好不容易忙完，三口陶缸都被挪到灶间里侧的墙边靠着。 这里连着倒座房烧炕的口子，冬日里断不了热气，是个最好的发酵之地了。 大魏没有塑料布，不能密闭空气。 方圆担心酸菜会腐坏，就偷偷又往酸菜缸里加了一些空间泉水。 赵金莲在刘家吃了午饭，说够了家常，心满意足的回到家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方圆儿就算蒙混过关了，至于方老汉，他就是发现也不会告密啊。 方老二给强子和大壮两家各送了二百文钱，也嘱咐过了。 赵金莲轻易不出门，一时半会儿也不怕露馅儿。 忙过了这些，方玉又从县学回来了，也带了梨树苗的消息。 先前方老二过去的时候，苗圃那边倒是有四年生的梨树。 只不过才几百颗，远远达不到方圆儿要求的数量。 苗圃那农家汉子是个实在人，答应再联系几家同行，帮忙凑一凑。 方玉带回的消息，就是那家人终于凑够了。 方圆儿欢喜坏了，为了妥善处置这些梨树苗，她这几日可是没少祸害家里附近的草木。 后园的一棵樱桃树被她连根挖起，扔到空间存储那一侧，放了三日也没有枯萎的情形。 这给即将买回的梨树成活，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啊。 方老二也是替妹子高兴，但运送是个大问题啊。 方圆儿就道，“三哥，你给那家人带个消息。 让他们把梨树都挖出来，集中在一处，到时候我跟二哥一起去取。 我有办法运回来，你们别担心。” 王氏好奇，难得多嘴问一句。 “妹妹，你准备怎么运，怕是要几十辆车吧。” 方圆儿不等应声，方老二却笑道。 “妹妹聪明着呢，你就别跟着费心了。 你赶紧去擀面条，难得老三回来，咱们跟着沾光儿，再吃一顿打卤面。” 王氏瞪了他一眼，倒是麻利的去干活了。 赵金莲拉着小儿子问学堂里吃的如何，睡的如何。 突然想起这么多梨树，怕是不少银子，就问道。 “买梨树，又花了多少银子？” 方圆儿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笑道。 “娘放心，我上次卖金银花的零钱就够了。” 赵金莲自然是不信的，还要再问的时候，方玉却说起另外一件事。 “娘，童先生的夫人先前喝了妹妹熬制的秋梨膏，不过几日就止住了咳嗽。 童夫人亲自请童先生转告，要我代她谢谢妹妹呢。” “当真？” 赵金莲果然被转移了心神，笑道。 “你妹妹添节礼时候离，我还担心人家嫌弃。 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用，以后可是不用担心童先生错待你了。” “娘放心，童先生为人方正，待我一直很照顾。” “那就好，你马上就要去府城考秀才了，到时候童先生是不是也一起去？” 赵金莲少不得操心，“到时候，娘给你多拿点儿银子，路上也多孝敬先生一些。” 方玉就道，“娘，还有一个月呢，日子还早。 倒是童夫人说她有几个交好的夫人，秋日干燥，家里也都有人咳嗽。 她托我回来问问，妹妹能不能多熬几罐儿秋梨膏，价格随便咱家开。” “什么，她们要买你妹妹熬得秋梨膏？” 赵金莲听得惊奇又感慨，她这几日为了闺女败家，没少偷偷上火。 结果闺女败家，但赚钱的本事却更大。 这边祸害几棵白菜，那边梨树还没等栽下去，就开始卖秋梨膏了。 “罢了，罢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我老了，真是不懂这世道怎么了。” 赵金莲摆手，末了喊了小孙子一起去灶间帮忙。 彻底扔下儿子闺女，让他们自己商量花钱或者赚钱吧。 老娘放权，兄妹几个自然高兴。 方老大陪着方老汉说起新院子那边的收尾活计，方老二和方玉则帮着妹妹出主意。 第三十章 财大气也粗 山里的野梨不算少，但实在太深入万云山脉了，太危险。 方老二和方玉都不主张再进山，幸好方圆儿上次在山里没少摘，都存在空间了。 她的本意是留着平日煮水给娘喝，也是为了储物空间显得不那么鸡肋。 没想到，这会儿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我知道哪里有野梨，很容易就能摘回来。 三哥回去自管给童夫人回话，但梨膏不好熬，只有十罐。 咱们家里不收钱，权当赠送了。 但童夫人如果一定要给，三哥就收着，别推让的太难看。” “好，我懂，你放心。” 方玉点头应下，他也这么想的。 为人处世这一块，他一直很注意。 这也是他一个农家小子，在县学两年，一直被先生看重，也与同窗相得的原因。 第二日一早，方玉就匆忙回去县学了。 方圆儿背了筐子说是去工地，实际却上了西山。 同草木交流一下感情，说说悄悄话儿。 再次确认好新成员梨树的俺家位置，日头也到了头顶。 她这才背了一筐，又拎了两筐野梨往家走。 方老二刚从工地到家，听王氏说小妹也去工地了，就知道不好。 幸好，他刚迎出村子，就发现妹妹回来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忍不住埋怨妹妹。 “你怎么又偷偷上山了，忘了上次差点儿被蛇咬了！” 方圆儿笑的讨好，“没忘，当然没忘。 这梨子是我以前摘的，存在山上一个阴凉的山洞了。 我只不过去取回来，没有走远。” 方老二拿妹妹没有办法，又生怕声音大了。 若是惹来老娘，妹子可就真是要挨训了。 他赶紧帮忙把野梨背回家，送到灶间，用空的筐子扣上。 不必说，他如此给力，又被妹子点了赞。 有哥哥就是好，简直是杀人放火，偷渡越货的好帮手啊… 吃过午饭，赵金莲去村里走动，拿了一包点心，探望一个染了风寒的老大娘。 方圆儿怕传染了金子，死活儿把他留了下来，圈在灶间玩耍。 刘氏从工地那边回来，就赶紧搭把手儿。 姑嫂两个，清洗，研磨，熬煮，一直忙到日头落山，才算把十坛子梨膏熬好。 金子在一边无趣的昏昏欲睡，最后被一碗梨膏水哄的眉开眼笑。 第二日，方老二进城。 顺道把秋梨膏就送给了方玉，也带回了五日后去取梨树的消息。 于是，当务之急就变成了挖树坑。 先前抢收及时，这会儿村里人都闲着。 就是有些活计，也不过是收收秋菜，通通烟筒，为即将来临的冬日做准备。 方老二在村里吆喝一圈儿，就凑了二十多人。 一人一天挖十个树坑就成，工钱二十文。 不供饭，最后一起结算。 村人简直满意之极，统统扛着镐头上山了。 方老二要照看新院子，要进出县城采买，不能一直在山上看着。 就换了方老大带头儿，方老大是个实在人。 在村里人缘儿也好，同大伙儿说笑干活儿都热闹。 第二日，听说方家有这样的好活计，隔了一个山头的石场村也来人问询。 方老大先前农闲时候，也常去石场干活儿，刘氏和赵金莲的娘家也都在那边。 怎么算，都有几分亲。 方老大不好拒绝，想寻老爹问问。 但琢磨着栽树这事是妹子的主意，他脚下一拐弯，就回了家。 方圆儿这几日就在西山脚下转悠好几次了，犹豫是不是来个大工程。 结果，瞌睡时候有人送枕头，大哥可是回来的太及时了。 她一口就答应下来，说道，“大哥，不怕人多，我还怕人手不够呢。 我已经看好地方了，打算再挖一口鱼汤。 趁着落雪之前挖好，放水，再养上一些鱼。 到时候，无论是家里吃，还会冰上垂钓都成。” 挖鱼塘？ 方老大没想到妹妹会安排这么大个工程，他一时有些犹豫。 方圆儿猜到大哥是怕花费银钱多，爹娘那里不好交代。 她就拍着胸脯打了保票，“大哥，你尽管找人手，其余都交给我来处置。 你放心，爹娘不给银子，我的私房也够了。” 方老大听得笑起来，他也知道妹妹卖了一点儿药材。 充其量不过几两银子，居然这般大包大揽。 不过，他虽然不算聪明，也疼妹妹，更被媳妇儿吹了多少次枕头风。 弟弟妹妹有本事，他没有，但他有力气，凡事多听话，多干活儿就行了。 家里肯定不会亏待他。 于是，他就道，“好，你先带我看看，鱼塘要挖在哪。 具体多大，总要心里有数。” “走，咱们这就去。” 兄妹俩乐颠颠走去西山脚下，方老大眼见妹妹比划的面积，足有五六亩就有些后悔。 这可真是一个大工程，起码需要几十人，挖上半个月。 方圆儿也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挖掘机，全靠人力，确实有些出格儿。 于是，她就扯了哥哥的袖子，小声商量。 “大哥，咱们可以挖个小一些的，先放上鱼苗。 明年开春再扩大，养上莲藕，夏末秋初可以赏荷花，还可以卖莲藕。 到时候，咱家的庄园就一年四季不缺生意了。” 方老大听得头疼，赶紧道。 “你说怎么挖就怎么挖，爹娘怨怪，你就说… 就说我脸皮薄，架不住大伙儿央求，收人收多了。” “哈哈，大哥最好了。” 方圆儿欢喜的摇晃大哥的胳膊，“大哥只要干活儿就好，至于背锅，当然是我去了。 爹娘再生气，也不会动藤条的。” 方老大无法，再次确认了位置，就匆忙去召集人手了。 结果，赵金莲忙着给方玉准备赶考的衣衫，偶尔想着到工地看看。 却直接被眼前的热火朝天惊呆了！ 西山上，足有三四十人在挖树坑，山脚下还有五六十人在挖鱼塘。 加一起，就是百十人。 还有新院子里收尾的工匠们… 她直接捂着后脑勺，一阵阵眩晕。 方家这次是想低调都不成了，怕是人人都以为方家得了聚宝盆。 别的不说，这一百多人的工钱，一日起码就要三四两银子。 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嚼用了！ 她当时就去找了方老汉，方老汉也是有些懵。 闺女胆子大，大儿子也是行动迅速。 不过一个时辰，这场面就成型了。 他想拦着都来不及啊，正好媳妇儿寻来，两人就一起往家赶。 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实在是要弄清楚闺女要折腾的规模有多大啊！ 方圆儿正在揉面，打算蒸萝卜海米馅儿的包子。 见得老爹和老娘回来，她就猜到事有不好。 于是，不等老娘兴师问罪，她就果断从怀里摸出一只荷包。 “娘，我先前藏了一株山参，上次一起卖给孙大夫，得了二百两银子。” 赵金莲看着笑嘻嘻的闺女，气得瞪眼睛。 第三十一章 本姑娘自有办法！ 她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怎么会不了解。 这丫头一定是打算私下花用这些银子，如今顶不住了，这才拿出来，指望能免了一顿骂。 她打开荷包，一看是四张五十两的银票。 不得不说，无论是谁，爱钱是天性。 先前那五百两，已经花费了大半。 赵金莲每晚偷偷数钱匣子，都是肉疼不已。 如今闺女突然把花费的银子补足了。 赵金莲就是再生气，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方圆儿立刻就放心了，腰板也挺直了。 “娘，过来帮忙的杂工都是大哥平日相熟的，不好拒绝。 再说了，挖树坑儿是急用，鱼塘拖到明年春日也要挖。 索性不如一起张罗起来，也省得以后还要折腾。 您说，是不是？” “哼！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下次再有这样的大事儿，不跟我和你爹商量，你就等着挨藤条吧！” 赵金莲狠狠瞪了闺女一眼，“还有，山参到底又卖了多少银子！不可能就这二百两！” 方圆儿怎么会不知道老娘在诈她，赶紧凑去老爹身边，委委屈屈应道。 “娘，我确实留了几两银子。 我总吃不饱，万一进城总要买点儿吃的…” 方老汉一听这话，立刻心疼了，伸手护了闺女。 “行了，闺女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己留点儿私房也应该。 家里家外如今这么红火，不都是她带回来的？ 就是老大老二老三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同妹妹争抢。 你就别逼问了，多孝顺的闺女，别不知足！” 一家之主发了话，赵金莲总要给几分颜面。 于是，她又瞪了这父女俩一眼。 “行，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后娘！ 等她以后闯了祸，你们别来求我收拾烂摊子！” “不会，不会！ 娘最好了，我以后一定孝顺娘，不惹娘生气！” 方圆儿打蛇随棍上，赶紧过去抱了娘亲撒娇。 “娘回来正好帮我蒸包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赵金莲扫了一眼灶台，两大盆发好的面，她也心疼了。 当即就挽了袖子，又冲着外边招呼道。 “老二媳妇儿，晚上再做针线，先过来包包子。” 方老大同闺女笑了笑，背着手回去工地了。 这事儿至此就算摆平了，方圆儿心情大好。 大锅蒸包子，顺带又熬了一锅骨头汤炖豆腐。 出锅时候添上一把咸香菜碎，简直鲜美之极… 就如同赵金莲担心的那般，方家如此大动作，出入的帮工这么多。 果然，十里八村都听说了，再打听明白方家是因为运气好，挖到山参发家。 就更是人人都羡慕嫉妒了。 于是，本来就起意进山收秋货儿，挖药材，甚至是打猎的人，就更多了。 往年，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要上山的。 野栗子，野核桃，山木耳，野蘑菇，多少都要采一些回来。 冬日饭桌儿多两道菜，孩子也有个零嘴儿磨牙。 今年却是忙的实在顾不上了，好在，村人都不是吝啬的。 左右不需要花费银钱去采买，下山时候，多拎一篮子送去方家，也是顺脚儿的事。 毕竟夏末秋初，一直到如今，因为方家用工，各家各户都没少赚零用。 有心之人都记着，也愿意简单回报一二。 于是，方家没人上山，院子里也是晾晒了不少的山货儿。 这一日午后，吃过饭，方圆儿就换了三哥的旧衣裤。 又涂黑了手脸，带了钱袋子，同方老二一起去取梨树苗了。 梨花坳在县城南边，苗圃却在县城北，间隔三十里。 老牛车走得慢，兄妹两个到苗圃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厉害了。 卖梨树的几家人，倒是尽责，一直守在路边。 眼见方家人到了，他们都是长松一口气。 毕竟梨树从地里挖出来，若是卖不成，可就被坑死了。 方老二从车上跳下来，赶紧同众人打招呼。 “王老哥，我们来晚了，等急了吧？” “哎呀，方老弟，可把你们等来了。这天都黑了，怕你们不好走夜路啊。” 苗圃的农家汉子上前，寒暄几句。 他就搓着手，问道，“老弟，先前的定金给了十两。 这剩下的…” “我都带来了，咱们先看看树，没有问题就可以结清了。” 方老二扭头，见妹妹已经围着大堆的果树转悠了。 果然，没一会儿，方圆儿就走了过来。 “没问题，二哥，都是好树。” 王家汉子听得憨笑，“我们苗圃卖的就是口碑啊。 你们买回去不对劲，传扬开了，以后可是没人敢信我们了。” “说得对，老哥。” 方老二点头，应道。 “一千三百棵，这会儿数起来太麻烦。 回去之后，我们一边栽种，一边数着。 若是哪里错了，我再过来补。” “你放心，兄弟，我们就怕数错了，一家还多添了十几棵。只能多不能少！” 王家汉子拍着胸脯保证，惹得方老二更是笑，赶紧把剩下的银子付清了。 其余几家农人眼见银子到手，也是跟着高兴。 他们虽然没有王家卖的多，但也有个几两银子的进账。 有人着急分钱，就催着王家汉子回去。 王家汉子还担心方家怎么运回去，方老二就道。 “多谢老哥惦记，我们家里找了不少车马，都在后边呢。 一会儿就到，你们只管回去，这里不用帮忙了。” 王家汉子这才告辞，带着其余那些人回去了。 方老二眼见他们在夜色里，很快没了影子。 回身望望大堆的树苗，再看看妹子，摊手问道。 “说罢，咱们怎么搬？” 这一路上，他可是满肚子的问号，奈何妹妹只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忍到如今，他也好奇的不成。 方圆儿指了指车板，“哥，帮我把垫子铺一铺。” 方老二翻了白眼，以为妹妹拿乔，于是转身拍了拍破棉褥子做的垫子。 待他再回身时候，方圆儿已经爬上了车，稳稳当当往垫子上一坐。 “走吧，哥，回家！” 方老二愣了，问道，“咱们不装树苗了？” “装完了啊！” 方圆儿俏皮的眨眨眼睛，抬手指了指。 方老二扭头看去，果然，方才堆着树苗的路边，已经… 空空如也！ 第三十二章 魔音摧残 他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再回身望向妹妹，眼底就多了几分复杂，惊讶，不可置信，还有浓浓的担忧。 方圆儿心里也不如表面这般镇定，她也怕哥哥接受不了。 但今日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以后，她有太多事要做，要带着家里发财致富。 没有野心，也总要衣食无忧，小富即安。 第一步就是建庄园，再开个饺子馆吸引客流量。 二哥脑子灵活，必定是家里生意的大掌柜。 等到冬日时候，她种在空间的青菜，还有存下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二哥总会发现蹊跷，与其让哥哥猜来猜去。 不如现在就先透个底儿… 幸好，她赌对了，二哥眼底最多的是担忧。 没有，怀疑妹妹是不是妖怪，不是贪婪惊恐。 而是担忧妹妹有这样的神奇本事，会有危险。 这同当初在山上，老爹和三哥知道她能沟通植物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这般想着，她越发欢快的笑起来。 “二哥，走了，回家啊。爹娘都等着呢！” “哦，好，好。” 方老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牵了牛车掉头，又是怎么踏上归程的。 好半晌，他才扭头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妹妹。 然后，他把外衫脱了下来，给妹妹披上了。 “以后小心一些，不要在外人面前露馅儿了。” “知道了，二哥。” 方圆儿打了个哈欠，含糊应了一声，彻底躺倒睡着了。 牛车摇摇晃晃，好似摇篮一般，温暖又惬意… 早起，村人们照旧上山挖树坑。 结果到了西山脚下，被大堆的树苗惊了一跳。 强子和大壮眼见方老二站在不远处，就凑了上去。 “二哥，这是你昨晚运回来的？” “是啊，”方老二笑着应声。 “忙活了一晚上，可真是不容易。” 强子和大壮还要问几句，他就把手里的白面馒头掰开，一人塞了一半儿。 然后转向村人们，交代道。 “大伙儿今天加把劲儿，把剩下的一百多树坑挖了。 然后帮我把这些梨树种下去，一棵树，一桶水，给一文钱的工钱。 多干多得，绝不会差工钱。 不过，也一定要好好栽，不能糊弄。 否则以后结梨子，可不分给大伙吃新鲜了。” 众人欢喜又有钱赚了，而且方老二开价也厚道，就也笑起来。 “放心吧，老二，都是农家人，偷懒儿也不能祸害树苗。” “就是，明年满山的梨花儿，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咱们住在山脚儿呢。” 众人说笑几句，就开始忙碌起来。 方圆儿还是昨晚那套衣裤，包好了头发，挂着两个黑眼圈儿。 她昨晚到家，可是就再也没睡过。 梨树放在空间，她为了提高成活率，一直在不停的给梨树根洒泉水。 梨树们被挪出了原来的家，脾气还很大。 她真是听了满耳朵的抱怨，直到它们喝饱了泉水才算停止“摧残”她。 这会儿，她拿了本子，上面记满了人名。 所有帮工的人，无论本村还是外村，最后都要以这个本子为依据，算工钱呢。 有钱好干活儿，很快，最后一百多个树坑被迅速挖完。 午饭前，种了五百棵梨树。 众人拿出家里带的干粮，胡乱吃了一口，垫垫肚子。 天黑之前，居然就把所有的梨树都种好了。 方老二同众人约好，明日早晨过来都去挖池塘，中午就把之前的工钱结算了。 众人都是欢喜，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方圆儿在山长走了一大圈儿，确认梨树们反馈都不错，这才放心同二哥回家去了。 第二日，为了安全起见，方老大要跟着弟弟一起去取钱。 方老二却扯了妹妹，说道，“圆儿要买些调料，让她跟着去吧。 旁人见了，也不会盯着。” 方老大也没争抢，就去新院子那边了。 方圆儿知道她被二哥当成最稳妥的荷包了，不过她也很高兴，因为她还要去一趟孙老大夫那里。 兄妹两个一路进了城，方老二拿了一百两银票去了钱庄。 付了一两银子的手续费，最后换了一筐铜钱，外加一大包的散碎银子。 钱庄的小伙计异常热情，被方老二塞了几文钱。 东西抬到车上，方老二就迅速拐去了后街。 寻个偏僻地方，方圆儿一挥手收进空间，兄妹俩都是松了一口气。 方老二还要去采买吃食和用物，就先把妹妹送到了孙家药铺门前。 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妹妹是同孙大夫在学习辨认药材。 哪里知道，方圆儿马上就是家里最大的财主了。 药铺小药童已经认得方圆儿，见她进门赶紧招呼。 “方姑娘，您来了，我们老爷子已经念叨好几次了。” 方圆儿笑嘻嘻塞给小伙计一包糖炒栗子，笑道。 “街上买的，你先尝尝，我去后边见老爷子。” 小伙计眉开眼笑，特意为她挑起门帘。 孙老爷子依旧在打理药材，听到动静一扭头就笑起来。 “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把正事忘了呢。” “当然不会了，我不但记得正事儿，还给您老人家带秋梨膏了。” 一老一少进了屋子，孙老先生也不耽搁，这次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 “上次我给你那株老参估价一千两，不想我一个老友从京都路过此地，来我这里做客。 我一时没忍住，同他显摆，被他赖皮骗买去了。 他在京都开药铺，不缺银子，给了两千两就拿走了。” 两千两？ 方圆儿已经惊喜的眼睛都在发光了，看的孙老先生也是笑起来。 “你没听错，就是两千两。 我寻了挖参的老师傅帮忙起的参，品相太好了，已经具了五分人形。 两千两，虽然有些溢价，但也不算离谱。” 说着话儿，他就把箱子打开了。 里面装了十两的银锞子有五十个，外加十个五两的小金锞子。 十银顶一金，凑一起正好是一千两。 门外的阳光照进来，折射出的金银光线，简直晃眼睛。 “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 方圆儿极力忍着欢喜，还是把箱子推了出去。 “那株人参顶多值一千五百两，这实在太多了。” 孙老大夫见此，心里对方圆儿更高看了几分。 即便是他见到这么多金银，也免不得动心。 方圆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明显也是高兴之极，却还能恪守底线。 “不多，买家拿走了老参，多少银子就都是你的。” 孙老先生把箱子又推了回去，嘱咐道。 “你一定要妥善放好，街里那家钱庄换了掌柜。总觉得有几分不稳妥，暂时不要存进去。另外，起参的老师傅也是我的熟人，也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不用担心。” 第三十三章 你家闺女是土豪 方圆儿感动于老爷子这般维护，起身行礼，真心道谢。 “多谢老先生。” “好了，平日同你这丫头说话也算投缘，我还挺高兴。 我有个孙子做木头人就行了，你可别变得同他一样。” 孙老大夫摆手，说罢又帮着方圆儿把箱子放进筐子，盖了一块油毡。 方圆儿总觉得亏欠了老大夫，就道。 “老爷子，您也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我这几日刚栽了在了一千多棵梨树，明年开花时候，我请您去家里赏花喝酒，好不好？” “好啊，我一定去。” 老爷子眉开眼笑，立刻就应了下来。 “不过，在那之前，你再遇到什么好药材，一定记得送到我这里。” “这是当然了，除了老爷子您，旁人我也不放心啊。” 一老一小闲话儿好半晌，又去院子里一起拾掇药材。 方圆儿正是学习的积极，方老二就来接了。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背了筐子出门上车。 方老二不知道妹子如今可是腰缠万贯，甩着鞭子就出城了。 方圆寻了个机会，直接把箱子收进空间。 不过，穷人得了狗头金，就是空间，她也突然不放心起来。 万一哪一日，她突然不能使用空间，岂不是立刻就从土豪变乞丐了。 还是要找个机会，把金银分出一部分埋到山上去！ 西山脚下，众人卖力挖着池塘，不时探头望向远处的大路。 终于把方老二兄妹盼回来了，于是人人都是扔了镐头，跳上岸。 方圆儿早把装了银钱的筐子取了出来。 方老二见此，也顾不得回家吃饭了，干脆立刻发工钱。 方圆儿跑回家里拿了点名册，还有小秤盘。 方老二寻个方桌儿和椅子，方圆儿端正坐下。 建院子的工匠都是方老二请来的，工钱也比较高。 所以，早就商量好最后一起就结算。 这一次，只是结算村人的。 有在工地帮忙的，有山上挖树坑的，有一直在挖鱼塘的。 来的早晚不同，自然工钱多少也不同。 方圆儿唤一个名字，就有对应的村人上前。 方圆儿报出出工的天数，若是村人没有意义，就算出工钱。 方老二守着筐子，工钱多的给称银角子，工钱少的，直接数铜钱。 很快，方老大来帮忙，方老汉也请了里正和几个老哥们儿来喝茶闲话儿，顺带压阵。 方圆儿的出工记得整齐仔细，几乎没有错的时候。 偶尔有哪个村人咋呼着说不对，想要多赖个一日半日的。 就有村人帮腔儿，半是玩笑半是警告的，不肯让方家吃亏。 方圆儿笑嘻嘻，脸上看不出什么，册子上却添了标记。 以后家里再找帮工，这样的人是不能再用了。 山上山下足有一二百号人，忙也忙了一个多时辰。 众人大半也是不错，拿了工钱就继续去干活儿了。 方老汉于是同里正和老兄弟们，商量起上梁那日要摆酒席。 农家人攒钱盖个院子，也许需要一辈子。 上梁绝对是大事儿，要祭拜土地神，还要撒钱粮，摆酒席庆贺。 方家一样儿也不准备落下，里正和几个老头儿都是应了。 方老二方才在城里找人算过了，三日后就是最好的日子。 宜上梁，兴家旺财。 正好，新院子几乎所有活计都收工了，只剩边边角角还要修理一下。 待得上了梁，盖好屋瓦，把新木器搬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方圆儿刚刚拾掇好东西，听得这话，就笑道。 “爹，肉铺买肉实在不便宜。 不如在附近买猪，咱们自家杀了。 猪头猪蹄和下水，也都是好菜呢。” 方老汉疼闺女，也早就有这个想法，就应道。 “成，让你二哥问问，谁家有好猪买一头。” 胡大伯在一边听了，半是羡慕半是客气，夸赞道。 “老兄弟，你们家里有这三个好儿女，想不发家都难。” 方老汉连连摆手，却是欢喜的眉开眼笑。 脸上每道皱纹里，都藏了骄傲。 方圆儿就道，“胡大伯到时候一定要来啊，我炖猪蹄，给您和我爹下酒。” “好啊，大伯也跟着沾光儿解解馋。” 众人说笑就也就散去了。 晚饭时候，听说家里要杀猪，金子第一个就欢喜疯了，拍着小手满地跑。 农家日子勤俭，过年时候也不过割上二斤肉罢了。 杀猪这样的大事，几年也遇不到一次。 别说金子，就是刘氏和王氏也是欢喜。 赵金莲舍不得银子，就劝道。 “只是上个梁，有三十斤肉够了，一头猪根本吃不完。” 方圆儿却豪气的一挥手，嚷道。 “娘，你放心。我出银子，让二哥买头大肥猪。” 赵金莲立刻扯了闺女的耳朵，嗔怪道。 “我还活着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先前就卖了一筐金银花，顶多有个一二两银子。 你还真当一百两花了！” 方圆儿委委屈屈揉着耳朵，心里百般纠结。 要不要告诉老娘，她的闺女是全家第一大土豪… 一家人说说笑笑，杀猪宴客这事就彻底定了下来。 方老二之前做泥瓦匠，常在县城附近走动，熟人也多。 第二日出去一趟，给岳丈一家送了信儿，又跑了一趟县学看看老三。 再回家时候，顺路就在县城外的棚户区买了一头白白胖胖的小肥猪。 待得运回家里，别说方家人看着欢喜，就是左邻右舍也跑来看热闹。 虽然猪都是一个样子，但不同的人养，还是有区别的。 这头小肥猪的主家很勤快，猪圈拾掇的干净，也舍得喂料。 所以，小肥猪身上没什么脏污，两个小屁蛋儿更是肉嘟嘟，肯定出肉多。 村里什么时候都没有秘密可言，不过一下午，几乎人人都来瞧过了。 对于方家上梁，也是万分期待。 不为别的，接点儿钱粮，再吃一顿猪肉，真是比过年都美啊。 方圆儿忙着列菜单，准备大展身手，做几个正宗的杀猪菜。 不必说，第一个就是白菜豆腐五花肉炖粉条，原本用酸菜才最正宗。 可惜，酸菜才入缸没几天，而且还要留着做饺子馆的主打呢，不能浪费。 第二道就是灌血肠，杀猪菜必备的特色。 第三道溜肥肠，第四道爆炒肝尖儿，第五大锅煮猪头，第六酱猪蹄。 这都是只有杀猪才能吃到的菜色，不能说如何珍贵，但却是男人们最喜欢的下酒菜。 最后再搭配几个平常菜色，比如蒜泥白肉，小鸡炖个蘑菇。 照顾老人牙口儿不好，再添一个肉沫炖蛋。 第三十四章 我有一个小秘方 九个菜，已经很丰盛了，索性用猪骨再炖一锅汤。 加几块豆腐，撒一把小青菜，肯定也会很出彩。 赵金莲拿了菜单儿，就道。 “这些菜瞧着都不算难，就是下水要拾掇干净。” 方圆儿是个姑娘家，自然不能沾手这样的腌臜活儿。 方老大立刻说道，“娘，我来收拾下水。” 刘氏也道，“你会收拾什么，一个大男人，还是我来吧。” 不想方圆儿却是“不领情”，赶紧摆手，应道。 “娘，我知道一些处理下水的小窍门，保管拾掇完特别干净，没有味道。 这次还是我自己来吧，大哥大嫂愿意，可以学一学。 以后家里怕是要常杀猪，学到手里都是本事。” “这丫头，猪肉还没吃到嘴里呢，倒是先上瘾了。 过日子要勤俭，哪里能总杀猪！” 赵金莲嗔怪闺女，但脸上却都是笑。 日子过得好，家里和睦，儿女也孝顺，这都是让老人欢喜的事。 这般商量妥当，上梁的头一日下午就准备杀猪了。 因为煮猪头也好，收拾下水也罢，都是需要功夫的活儿。 提前动手，免得明日还要招待客人，忙不过来。 村里的淘气小子们，早就盯着方家不知道多久了。 一见方家赶了肥猪出门，就立刻跑去村里嚷嚷。 新院子那边，因为要供给工匠们两顿饭，早就搭了草棚和两个大灶台。 上梁宴也要在这里整治，烧水杀猪更是方便。 大锅里的滚水沸腾很久了，肥猪也被绑在案板上吱哇乱叫。 但长长的尖刀放在那里，谁也不敢动手。 一来杀猪的机会不多，谁也没有经验。 二来这毕竟是一条命，谁动手都有些心理负担。 简单说了，就是害怕，谁也不敢动手！ 磨蹭了一会儿，围观的村人也是越来越多。 方老二狠狠心，喊了老爹和大哥帮忙。 一个按着猪身子，一个牢牢抱了猪头，再让大壮端好接猪血的盆子。 他就准备下刀子了，可尖刀好像有些钝，捅了一下。 结果只在猪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惹得叫声更凄惨了。 方老二咬咬牙，还要再补一刀的时候，却有人抢了他手里的尖刀，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 刀锋冷光一闪，猪脖子上立刻多出一道两寸长的口子。 刀子一拔，猪血喷涌而出。 肥猪叫的惨烈，却很快没了声息。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再看向下刀之人，也算熟悉。 正是方家收留的哑巴山叔，这一段时日他一直在西山这边看着材料和新院子。 村人过来帮工，自然也是认识的。 只是平日瞧着他闷不啃声，居然是个狠茬儿。 手起刀落，就是血流成河，最重要是他脸上依旧没什神情。 好似方才结束了一条性命，就像吃饭喝水一般正常，或者说…习惯。 村人们下意识都是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有些寒凉。 山叔淡漠的双眼扫过众人，把尖刀塞给方老二，就要转身离开。 不想方老二却是扯了他的袖子，笑道。 “山叔，你杀猪这么利落，是不是以前干过这活计？ 不如，你再帮我们把猪皮猪骨和猪肉都剃开吧。 圆儿说猪骨上要留点儿肉，这样炖汤才好喝。” 山叔扭头望向方老二，又看看一边的方老大和方老爹。 他们。同样都是笑呵呵，完全不同于村人的惧怕模样。 他就默默接过了尖刀，麻利的开始给肥猪开膛破肚。 很快，猪下水都被摘了出来，冒着腾腾热气。 整只肥猪被抬到灶台上，就着锅里的热水，开始刮毛。 又卸掉猪头和猪蹄子… 村人瞧着山叔手里利落，处理一头猪，行云流水一般，不过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有人就嘀咕，“这个山叔以前不会是个屠夫吧？” “不知道啊，瞧着手艺倒是真不错，比县城外那个张屠户要厉害很多。” “是啊，方才吓我一跳，还以为他杀过人呢。” “我也是，不过他怎么又傻又哑，沦落到咱们这里来了？” 村人议论，却是不耽误他们咽口水。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肥猪，这会儿已经被平摊在案板上。 下水装盆，猪骨一堆，猪肉分肥瘦割成一条条。 猪油也是白生生，装了半盆，马上就要下锅练荤油。 无论是炒菜还是炖菜，来一勺子，就是树叶子都能吃出肉的味道。 猪头也被收拾干净，两劈四半儿下了锅，焯水，加调料，大火儿烧开，小火要咕嘟一晚上。 方老大记得妹子先前说过的话，套了一件旧衣衫。 把猪下水简单拾掇了一遍，尽量把肠肚儿里的脏物倒干净，这才端着盆子回了家。 方圆儿被老娘严令在家看门儿，顺带守着金子，生怕杀猪吓到小孙女。 方圆儿虽然心里长草儿，想去凑热闹，但想想村里人都凑过去，肯定忙乱。 她一个没出嫁的闺女，不好参合。 她也就只能带了小侄儿，一人一个苹果，齐齐坐在廊檐下等待了。 幸好，方老大很快就回来了。 方圆儿欢喜跳起来，直接跑去灶间，寻了碱面和细面。 大桶的井水打出来，所有下水都被扔进大盆。 先用碱面搓洗，再用细面揉几遍。 特别是肠子，大肠和小肠更是洗的发白，没有一点儿异味才算罢手。 方老大眼见倒出去的废水都是白色，面粉用了两瓢，心疼的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多亏了老娘不在家，否则，他们兄妹俩绝对要被打成猪头。 方圆儿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儿，这才嘱咐大哥把下水端回来。 灶间的大锅里，烧了满满一锅水。 猪下水扔进去焯水五分钟，就赶紧捞出，进入放了盐的冷水里浸泡。 这样明日，就可以改刀，直接煎炒烹炸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暗了，村里人陆续都回来了。 有妇人扯着嘴馋的小子，一路嚷着。 “赶紧回去睡觉，睡醒就有肉吃了。 你就是在山下蹲一晚上，也是咽口水！” 淘气小子立刻就嚷着，“娘，啥时候天亮啊！” 方圆儿听得好笑，直接锁了大门。 方老大端了下水盆子，她则背了金子去了新院子。 方老二在清点明日要用的东西，方老汉挑了沙土，把白日里弄脏的地面掩盖一下。 也除一除血腥味儿，免得引来山上的野兽。 第三十五章 九菜一汤宴客忙 赵金莲守着大锅，眼见闺女过来，就招呼道。 “圆儿啊，你快来看看，我把你缝的调料包扔下去了。 这会儿味道越来越浓了，你看看还要加点儿什么？” 方圆儿揭开大锅，猪头已经已经有些离骨了，四个猪蹄也扔了进去。 她就盖上锅，应道，“娘，这样就好，再小火炖两个时辰，把火撤掉。 明早热一下，重新烧沸腾，就能上桌儿了。 倒是猪蹄，我要再加料酱一下。” “成，明早儿咱们早点过来就行。” 赵金莲累了半下午，脸上有几分疲惫。 但抱了小孙子，眼角眉梢都是笑。 方老二探头进来，笑道。 “圆儿，一会儿大壮和强子要来陪我守夜。 你看着给他们准备点儿什么吃的？” “好啊，哥，这个容易，我这就做。” 方圆儿寻了个篮子，趁着老娘不注意，从空间拿了十几个馒头，假装原本在篮子里带来的。 上锅热一热，就变得宣软。 再拎一条瘦肉，切丝，配上芸豆丝和土豆丝，一起下锅炒，加点儿调料，一把小葱花，改编版的炒三丝就成了。 待得盛出来，宣软的馒头，从中间片开大半，夹上炒三丝，实惠又美味。 不必说，金子肯定是第一个尝鲜的。 胖小子，两只小手捧着，吃的头都不肯抬起来。 小嘴油乎乎，还不忘嚷着，“好吃，真好吃！” 众人都是笑起来，拾掇一下，就回家去了。 不说强子和大壮马上过来，就是这会儿，也有山叔跟方老二作伴儿呢。 方圆儿听老娘说起，山叔帮忙杀猪的事。 她亲手夹了两个馒头，送去给山叔。 不论出身如何，过往如何，只要他对方家没有恶意，方家就不会错待他。 毕竟她和金子的小命儿，都是山叔救的。 山叔还是不说话，但接了馒头，却吃的香甜… “砰砰砰！” 日上三竿时候，方家的新院子放起了爆竹，噼里啪啦，吵得多远都能听见，自然也是热闹之极。 爆竹声中，十几个汉子举起了粗重的主梁，送上了房顶儿，稳稳固定好。 房梁中间悬了一串儿铜钱，甚至要几颗银花生，坠着红色的丝线穗子，怎么瞧怎么喜庆。 屋梁下，摆了个小小的香案，放了香炉，摆了几样点心和果子，算是祭品。 胡大伯高声唱和，方老汉带了三个儿子，捏了香，磕头拜祭，祝祷一家人以后住在此处，平安顺遂。 赵金莲带了两个儿媳，挎了四个篮子，见得祭拜完成，就递了过去。 方老汉父子接了，爬上梯子，坐在屋檐上，一把把抓了篮子里的铜钱，油纸包裹的喜饼，花生红枣栗子之类往下扔。 村人们无论老少，挤了一二百号在下边院子里。 每有东西扔下来，就一窝蜂似的跑去争抢捡拾，热闹的几乎要掀翻房盖了。 幸好，房盖还没上呢。 家里有银子，底气免不得就足。 赵金莲过日子一直勤俭，这一次却大方起来。 四只篮子里，足足放了二百多文钱，喜饼和糖果也多。 旁人家里上梁，顶多也就五十文。 村人们自然惊喜，地缝里都要找一遍，生怕漏下铜钱。 淘气小子们更是因为抢到喜饼欢喜！ 院子两侧临时搭起了两间新草棚，分别放了桌椅。 王氏的兄嫂，还有刘氏的父母兄长，都坐在其中，笑着看院里热闹。 虽说出嫁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但当父母的哪有不盼着闺女日子好过的。 先前还惦记闺女吃苦，如今倒是放一百个心了。 刘氏和王氏都是一身的新意，喜气洋洋。 王氏负责收礼，招呼客人，刘氏则端茶倒水，给婆母打下手。 王氏的嫂子眼见小姑子闲下来，就赶紧招呼她到跟前，问道。 “刚才我看一个箱子上写着县学教谕的名讳？ 你家小叔可是好大的脸面，这么得先生看中？” 王氏知道嫂子有些势力眼，就应道。 “小叔自然是不错，读书很受先生看重。 不过，这次送礼大半是因为我家小姑熬制的秋梨膏，治好了先生夫人的咳疾。” “呦，你那小姑子可真是厉害。 听说你们家里又种了不少梨树，这是打算以后做秋梨膏的生意？” 王氏不肯多说，就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里有公婆当家呢。 不过，一会儿的酒席都是我家小姑子的手艺，嫂子可以多尝尝。” 灶棚里，方圆儿系了围裙，头上也用帕子包了。 正在煎炒烹炸，忙的厉害。 幸好，费火候的昨晚已经提前准备了，早晨又把炖菜做了，温在炭盆上就行了。 这会儿，只要把炒菜下锅儿，盛出来就可以开席了。 锅灶边，摆了十几个新的柳条筐，这是昨日和前日，在家里整好的两合面馒头，也是今日的主食。 很快，主梁上完，酒席就要开始了。 院子里开始摆桌椅碗筷儿，都是村里各家凑过来的，这也是多年传下来的规矩了。 一来，互通有无，村人亲近。 二来，也是节省之意，毕竟谁家不能为了办个酒席，就置办百十个碗盘啊。 过后闲置，岂不是浪费。 赵金莲带了刘氏和王氏，还有几个平日相处不错的小媳妇儿，一起进来端饭菜和碗筷儿。 男客一桌儿，女客一桌儿，都在棚子里，算是贵客。 有远亲，有里正和村里的几个老人家，还有方老二在城里养老的师傅陈师傅，几个为这院子没少出力费心的师兄。 这两桌儿都是九菜一汤，猪头做主菜压桌儿，其余猪蹄也好，猪肉也罢，外加肠肚儿肝，骨头，样样齐全。 真是名副其实的杀猪菜，全猪宴了。 至于其余普通村人的桌子上，则是实惠的两大盆炖菜。 一盆芸豆炖了土豆粉条，外加大片肉，夹一筷子，滴滴答答都是油。 另一盆则是骨汤炖了白菜豆腐，同样也没少放肉。 一人还有两个馒头，虽说不是管够儿，但也差不多吃饱了。 毕竟很多人，都是把馒头藏在袖子里，准备带回家去。 筷子却像旋风一样，奔着肉片使劲。 若是管够吃，再加上他们带回家的，怕是一百筐馒头也不够啊。 至于妇人们，伸手帮忙干活儿，赵金莲原本是打算在灶棚里给她们也摆一桌儿。 但家家孩子都在外边眼巴巴舔手指，看着院里的客人和男人们大吃大喝呢。 当娘的，怎么也舍不得撇下孩子，自己吃的高兴啊。 第三十六章 不好惹的赵金莲 于是，方圆儿喊着二嫂跟老娘说了一声。 末了，就把灶间剩下的炖菜，一人盛了一碗，然后同样还有两个馒头。 妇人们欢喜坏了，一迭声的道谢，就往家飞跑。 难得这样油水十足的一碗菜，倒进锅里，添上半瓢水，就够全家都沾沾荤腥儿了… 两桌儿主客，这会儿也在惊异夸赞。 “这猪头放了什么料，怎么一点儿腥膻味道都没有。 炖的这么软烂，我这老头子都咬的动。” “是啊，猪头还罢了，这肠肚儿居然都拾掇的半点儿臭味没有，可是难得。” “就是，这一桌儿菜真是太下酒了。” 方老汉听得眉开眼笑，客气道。 “家里杀了猪，这些东西也是现成的。 不过是孩子用点儿心整治，各位不嫌弃就好。” 方老二担心老爹说多了，漏了妹子的手艺窍门儿，赶紧抱了酒坛子给众人倒酒。 “我们家里盖了这院子，也是没什么余钱了。 以后看看，是不是开个小食铺。 到时候，还要各位长辈来捧场儿。” “好，好，这世道做什么都比种地要来钱。 听说今年的粮税又要涨，朝廷上吵得厉害，还没有定数。 否则县衙那帮子黑皮狗早就下来嚷嚷，恨不得把咱们家里的粮缸都刮掉一层皮了。” 客人们顺着方老二的话头就说起了闲话儿，这酒也就喝得更热闹了。 妇人们不喝酒，一边吃一边说的更多。 王氏的嫂子喜欢那盘子溜肥肠，一直在夸赞。 最后甚至拉了赵金莲的手，说道。 “婶子啊，我们妹子说，这些菜都是咱家姑娘做的。 可一定要让我见见，咱家姑娘实在太手巧了。 我娘家就是屠户，这肠子我也没少拾掇，但怎么都是臭烘烘。 我一直以为就该这样，如今来到咱家，这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啊。 我就说一个笨手笨脚的，连咱家姑娘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赵金莲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想着闺女也不是不能见人。 于是，就对王氏说道，“去喊你妹妹过来坐一会儿。” 王氏应声去了，方圆儿已经摘了围裙，正带了小侄儿在偷偷啃骨头。 这骨头在炖菜里咕嘟了一个多时辰，滋味最好，肉也稀烂。 姑侄两个吃的都是小嘴油乎乎，分外欢快。 突然听得嫂子来叫，方圆儿就解开了围裙和帕子。 简单切了一盘子苹果，装在干净的白瓷盘里，端着去了棚子里。 “娘，这菜色吃着可还好，用不用再添两个？” 平日在家怎么折腾都成，但站在人前，方圆儿可是极力展现端庄温柔的一面，不肯给老娘丢一丝脸面。 她身量不算太高，但身形圆润，皮肤白皙，柳眉大眼。 微微一笑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真是甜美可人。 这简直就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姑娘模样，刘氏的娘一把拉了她坐在身边，夸赞道。 “常听你大嫂回家说你的好，我还道她是客气，没想到，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娘也是，上次到家里，都没领着你一起去坐坐。 以后啊，别跟大娘客气，多跟你嫂子到家里，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好，谢谢大娘。 我嫂子特别勤快，对我也像亲妹妹一样。 都是大娘自小教的好，我以后还要多跟嫂子学学。” 方圆儿可不是客气，她对这两个嫂子满意之极。 不说孝顺勤快，就是嘴巴也严实，不像村里那些妇人恨不得整日东家长西家短。 刘大娘欢喜闺女被夸赞，看着方圆儿也是更喜爱了。 王氏的嫂子生怕被忘到一边，赶紧挤上前，也是拉了方圆儿的手，笑道。 “妹子，平日也总是听说你聪明，今日见到真是一等等的好姑娘。 方才我还同你家婶子说呢，桌儿上这道溜肥肠真是好吃，难得拾掇的没有味道。 妹妹可是有什么法子，教教嫂子，我回去也试试。 省得，每次都被家里老老少少嫌弃，骂我笨手笨脚呢。” 方圆儿挑眉，听得意外。 这王家嫂子简直明摆着同她讨要秘方呢，是欺负她年岁小？ 她借着递苹果给刘大娘，抽出了手，笑道。 “嫂子这么说可是笑我了，我们家里多少年才杀这么一次猪。 我哪里懂怎么拾掇猪下水啊，不过是胡乱洗洗罢了。 嫂子不嫌弃就好，一定多吃几筷子，也不枉费昨晚就开始准备了。” 王家嫂子眼神闪了闪，脸上挂着笑，说话却是带了刺。 “哈哈，咱家姑娘就是聪明，这是要留着好法子呢。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成亲了带去婆家，定然也会让婆家高看一眼。” 赵金莲脸上的笑落了下来，淡淡应道。 “圆儿年纪还小，我要多留几年，可不好当她的面儿说这些话。 这女子啊，当姑娘时候最好，成亲之后就被柴米油盐折磨的少了几分干净心思，也是可惜。” 这是讽刺王家媳妇儿心思不纯，又不懂规矩了。 王氏早就气得咬牙了，她娘最近有些风寒，爹爹又同叔叔出了门，这才让兄嫂过来。 没想到，嫂子就这么钻营，不沾点儿好处不罢休。 怎么就想着她还是方家媳妇儿，以后要她在婆婆和小姑面前怎么抬头啊。 这会儿，她赶紧忍着不喜，上前笑道。 “是啊，我家小妹最是勤快聪明，平日在家，我和大嫂都是轻松很多。 我可盼着小妹多在家留几年，以后就是嫁人啊，最好嫁隔壁才好，每日都能见到。” 众人都是笑，应道，“这嫂子小姑可是处的好，远一步都舍不得呢。” “是啊，旁人家里不知道多少吵架鸡飞狗跳呢。 就该这样才好，家里人和睦，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这般说笑几句，方圆儿就悄悄退了下去。 王氏寻个借口，赶紧撵到灶间，眼圈儿都红了。 “小妹，你可别恼，我那个嫂子就是个糊涂虫…” “哎呀，嫂子，你这做什么？” 方圆儿拉了嫂子的手，低声安慰。 “咱们是一家人，她一个外人，跟我也没什么干系啊。 我怎么会因为她一点儿小心思，就恼了你？ 其实，平日她若是问了，我也就告诉几句，不怕什么。 只不过，明年咱家兴许要开食肆。 猪下水便宜，配菜下酒却是极好，这也算咱家一个特色。 轻易告诉旁人，就没了优势，我这才没告诉王嫂子。” 第三十七章 踏破门槛求亲来 王氏早就盼着家里开食肆，听得这话，越发不喜娘家嫂子多嘴。 家里要留着赚钱的方子，凭什么要告诉她一个外人啊。 姑嫂说了几句话，王氏就出去忙了。 一顿酒席，吃了大半个时辰，宾主尽欢。 不说村人们吃的肚子溜圆，就是贵客们也是酒足饭饱，带了微微的醉意，纷纷踏上归程。 王氏惦记先前之事，洗刷碗筷，收拾桌椅，一直抢着干活儿。 赵金莲就是有几分不高兴，见儿媳这般也把话咽了回去… 工匠们也喝了酒，今日就彻底歇工了。 等待明日继续收尾，安装门窗，吊棚，盖瓦片。 照旧是方老大和山叔守着工地，方圆儿给他们留了骨头汤和馒头做宵夜。 一家人就用牛车拉了东西，往家走。 王氏心里，凑在方老二身边，把酒席之上的事说了。 方老二也是脸色不好，低声说道。 “你家大哥居然也问了小妹年纪，我摸不准是有心还是无意。 你也知道，咱们家对小妹看重，她的亲事要千挑万选。 三弟这一两年简直拼命在读书，也是为了这个。 他怕是有心要在同窗里，给妹子挑个合适的。 你家大哥和嫂子若是有打算，还是要让他们彻底歇了心思。 否则惹恼了家里，以后走动起来尴尬。” 王氏赶紧点头，“那我明日就回家一趟，同娘说一声，让娘收拾大哥大嫂。” 王家老太太是个精明的，方老二还算放心，也就应了。 第二日一早，王氏就说要回一趟娘家。 赵金莲猜到几分，也听说王老太太染了风寒，就没拦着。 末了，她又喊了方圆儿帮忙准备东西。 方圆儿给嫂子准备了一只篮子，里面装了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六个大红果子，还有一包喜饼，一罐子秋梨膏。 王氏感激小姑子这般细心，谢了又谢就走了。 她是吃过午饭之后才回来的，王老太太也疼爱闺女，东西留下了，又回了满满一篮子。 有街里流行的新绣线，有一套胭脂水粉，还有两包好点心。 显见，这些东西都是给方圆儿的，也算隐晦的替儿子儿媳赔罪。 王氏主动示好，同婆婆仔细说了几句。 原来，她娘家嫂子有个外甥，今年十六了，读书不成，也不愿杀猪卖肉。 家里就打算给儿子开个小饭馆，算作营生。 原本，她娘家嫂子只是听说方家发达了，惦记方圆儿能多带点儿嫁妆。 不想吃了酒席，知道是方圆儿的手艺，就越发上心了。 琢磨着，方圆儿若是嫁过去，简直厨子的工钱都省了。 赵金莲再好的脾气，听了这些也是忍不住开骂了。 “瞎了她的狗眼，真是谁的主意都敢打！ 这是娶媳妇儿，还是找不要钱的厨子呢！ 谁给他们的胆子，咱家圆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嫁去这样的人家啊！” 方圆儿瞧着二嫂子脸色尴尬，赶紧笑着上前解围。 “哎呀，娘，不过是个外人胡乱打算盘，和咱家没关系。 您气这些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做点儿正事儿。” 她拿起那些绣线，又道。 “嫂子带回这绣线颜色真好，我瞧着三哥带回的贺礼里，有块宝蓝色的料子。 不如拿出来，给三哥做个夹棉的长袍。 用这个海蓝色的绣线在袖口领口衣角绣些花纹，一定衬得我三哥更俊朗。” 赵金莲心里，最疼爱的是闺女，最看重的就是三儿子了。 听得这话，她也就转了心思，应道。 “夹棉的袍子一定要做，还要再缝两双鞋。” 王氏赶紧就道，“小妹的秀活儿好，做夹棉的袍子吧。 我手脚笨，鞋子就让我来做吧。” 刘氏也是笑道，“都是当嫂子的，我也不好偷懒。 分我一双，好不好都是咱们的心意，盼着三弟金榜提名。” 果然，赵金莲被哄得眉开眼笑。 很快，她就开了箱子，找旧布纳鞋底。 先前因为王家夫妻的这点儿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王家嫂子的小算盘被拦住了。 旁人的心思，可是拦不住啊。 方家这大院子眼见就盖完了，大西山也成了自家地盘儿。 梨树种了，鱼塘挖了。 但凡不缺心眼儿，都看得出，方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啊。 于是，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分一杯羹呢。 方玉要继续读书考学，以后必定也要找读书人家的小姐。 但方圆儿可还没定亲呢，上梁那日的玩笑话又被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方家不舍得闺女远嫁，要在近处择选。 于是，南北二屯，左邻右舍，家里有后生小子的，都开始蠢蠢欲动。 有人性子急，仗着赵金莲心软好说话，就直接找到方家。 有些聪明的，就通过王氏和刘氏往家里传话儿。 甚至还有寻了借口，请方老汉回家喝酒。 盘算趁着他酒醉，许下婚约的。 总之，手段是五花八门，也让方家不胜其烦，更是恼怒。 赵金莲气得咳嗽都犯了，在家里拍着桌子大骂。 “真是阎王爷不在家，妖魔鬼怪都跑出来称王称霸了！ 也不看看他们家里的小子什么德行，不说聘礼多少，上来就要一百两的陪嫁！ 真是好大一张脸！” 刘氏和王氏也是生气，这几日她们简直不敢出门了。 只要出门就要被拉着说起小姑的亲事，若是当真有心，后生也出色，她们也愿意回家说几句。 但是，连隔壁村的地痞都敢问到跟前，他们也要拎菜刀砍人了。 方圆儿心疼老娘，也不好劝，就道。 “娘，不如我出去避避风头吧。” “避风头？” 赵金莲立刻摇头，“不成，咱家没什么可靠的亲戚，万一人家也起了坏心，岂不是更把你害了？” “是啊，小妹，在家前日好，出门万事难啊。 “你一个姑娘家，轻易离家，被传出坏话，就不好了。” 王氏和刘氏也是劝说，无奈方圆儿早就琢磨这个主意。 如今机会难得，也不想放弃。 她抱了老娘的胳膊，央求道。 “娘，我也没想着去旁人家里啊。 三哥马上就要去府城考秀才了，来回路上五六百里。 三哥要吃住，还要刻苦读书，实在太辛苦了。 虽然说二哥要跟着过去，但二哥跑跑腿儿还行，论起做饭洗涮就不成了。 我记得，前年不是还有人说，一个秀才去考试，结果吃坏了肚子，刚进考场就被抬了出来。 还有同窗互相嫉妒，偷偷下药的，简直太凶险了。 最好就是衣食住行都有自家人照顾，这样才放心啊。 我别的帮不上，二哥陪着三哥考试。 我留在住处，给三哥做饭洗涮，总还成啊。” 赵金莲这几日闲着无事，就在给三儿子准备行李。 闺女说的这些问题，她都是担心。 但相比一向稳重的儿子，她更害怕换了性子的闺女出去闯祸…… 第三十八章 妹夫人选待考察 “不成，你给我老实在家，哪里也不能去。 姑娘家，总想着往外跑什么！” 方圆儿憋了嘴，好似有些沮丧。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别看老娘拒绝的干脆，其实心里早就动摇了。 恐怕三哥下次回来，就要被老娘拉去征求意见了。 若是听话的大哥，或者精明的二哥，她还真没办法。 但三哥，呵呵，她只要开口求一求，一定会如愿… 第二日，方圆儿躲在屋子里。 眼见老娘黑着脸又送走几个村里的妇人，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但到底还是心疼老娘，她麻利的又跑去灶间做饭。 老娘喜欢吃的八宝饭，赶紧安排上。 闺女这么懂事，儿媳不是亲生，更是不好撒气。 赵金莲就把火气都转向了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 今日方老汉进门没蹭去脚上的泥巴，明日方老二又大手大脚浪费眼前了，后日憨厚勤快的大儿子也变懒了… 最后，方老汉爷们儿三个实在顶不住了。 方老二麻利的进城去接方老三，正好县学里也放了假。 方玉同先生和同窗们约好七日后聚在一起，一起去府城。 刚拾掇好行李，就听说二哥来接，他也是欢喜。 不想坐上马车，方老二就开始倒苦水，听得他真是哭笑不得。 转而想想，又免不得同老娘一般恼怒。 他七岁开蒙，从最初的私塾，到县里的学堂，再到考取童生，进了县学。 每一步，有他的刻苦，有家里人的支持，更多的就是妹妹的默默付出。 他很清楚，以妹妹的聪慧，若是男子，一定会比他读书更出色。 可惜就因为身为女子，只能偷偷跟着她学写字，读几本书。 大半功夫都要点灯熬油绣花儿做针线，拿去换了银钱给他买笔墨。 在他心里，妹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没有什么男子能够配得上。 就算妹妹年纪够定亲了，他也想着考上秀才之后，给妹妹撑腰，在同窗里选一个好的。 而村里村外这些后生，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牛车一路往家走，眼见还有二里地就要到村子了。 方圆儿却从路边的大树后跑了出来，跳上车辕，笑嘻嘻讨好两个哥哥。 方老二已经习惯妹妹这般“淘气”了。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要说什么赶紧说。 但你可别卖了我，否则娘能把我耳朵念叨出茧子。” “哎呀，你放心啊，二哥，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井里还吊了几条肉，晚上我给你炖红烧肉，蒸白米饭。” “这还差不多！” 方老二笑着扯了缰绳，示意老黄牛慢一些走。 方圆儿赶紧凑到三哥跟前，结果不等开口，就被方玉扯着坐到包裹上，生怕她颠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同意，等我回去劝咱娘点头。” 方圆儿简直又惊又喜，不明白三哥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就好像，酝酿好久的一拳头，不等挥出去就没了目标… “那个，三哥，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知道。” 方玉疼爱的摸摸妹妹的两条辫子，“记得红烧肉分我多一些，起码比二哥多。” “这是当然。” 方圆儿沉浸在即将出行的兴奋中，哪里还管得了方才答应二哥什么。 方老二忍不住抗议，“没良心的丫头，过河拆桥啊！以后再也不帮你了！” 兄妹三个一路说笑到家，家里也是立刻热闹起来。 听说儿子六天后就要上路去赶考，赵金莲也是着急了，恨不得立刻就要给儿子打包行李。 没说几句话，她又进屋开箱子取银子。 方玉借机跟了进去，关了门，扯着老娘的手坐到了炕上。 开门见山说道，“娘，我想带妹妹一起去府城。” 赵金莲立刻就摇头反对。 “不成，你妹妹是不是提前跟你说过了？ 不能听她的，这丫头玩心太重！” 方玉赶紧应道，“娘，这事儿，我也想过很久了。 你和我爹为了妹妹的亲事，没少犯愁，无非是怕她嫁的不好，以后受委屈。 我也觉得附近村屯没有一个后生能配得上，所以一直在我的同窗里暗暗挑选。 有那么两个，人品很好，家里也富足。 只不过先前咱家日子有些拮据，妹妹没有丰厚的嫁妆。 就算结亲，也是高攀。 但如今家里日子好过，我也有把握考个秀才回来。 这次两个同窗，都同我一起赶路。 我就想着要妹妹一起去府城，就近观察他们的品行。 妹妹比之先前，活泼很多，也有主见。 她要过一辈子的人，总要她喜欢了解才行。” 难得儿子说了这么多，赵金莲听得连连的点头。 儿子也是用心了，考量的很是仔细认真。 但是一个姑娘家出门，万一遇到事，没了清白名声，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老儿子，娘知道你疼妹妹。 但出门在外，你还要考试，万一耽搁了…” “娘，不会的。妹妹聪慧勤快，还有…本事，带她一起，只有更方便，不会麻烦。” 方玉简单以本事俩字，代替了妹妹的神奇神秘。 赵金莲想了想，也就松了口。 “行啊，但你记得在外边一定要严格管束她，不能娇惯。 这丫头，如今胆子大，总有些新奇念头，真是让人不放心。” “好，娘，您别惦记。 不是还有二哥吗，他也会帮忙的。” “这倒是，你们都多听你二哥的话，他常在外边行走，比你们懂的多。” 母子俩说了好半晌，才出了屋子。 方圆儿像小狗一样躲在门口，偷听屋里的动静。 突然房门打开，她就一头扎进了老娘怀里。 “没有个姑娘样子！” 赵金莲虎着脸接住趔趄的姑娘，伸手想拍她一记，又有些舍不得。 方圆儿赶紧满脸讨好的抱了老娘的胳膊。 “娘，娘，您是不是答应我跟三哥去府城了？” 赵金莲无法，扯了闺女坐好，满肚子的嘱咐，最后都成了一句话。 “你去可以，但要听话！” “听，听，一定听！” 方圆儿欢喜的简直一蹦三尺高，就差尖声大叫了。 第三十九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可是大魏，不是前世那个开放时代。 身为女子，别说去府城，跨越几百里距离，就是去趟县城都不容易。 而她居然搭了赴考的顺风车，可以出去看看世界了。 这个时候，她真想抱了所有来家里提亲的人，狠狠感谢他们一番。 没有她们的逼迫，家里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当然，最该感谢的还是自家三哥。 “我去列单子，明日就采买！娘，你放心，我一定把三哥喂的白白胖胖，绝对不掉一两秤！” 她欢喜的冲进西屋，留下众人神色各异。 赵金莲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这么冒失，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不惹祸！” 方玉也是哭笑不得，倒是方老二从外边进来，笑道。 “娘放心，我一定看好妹妹。” “你们就惯着，看她这脾气以后怎么出嫁。” 赵金莲这般抱怨，却紧接着喊了两个儿媳帮忙干活儿。 计划没有变化快。 除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姑娘要出门，总要给她也准备一些衣衫鞋袜等用物。 为了行走方便，还要伪装成一个半大小子。 别的不说，修改合身的衣裤鞋子，都要忙一阵儿。 方圆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只列好了需要采买的粮食用物，还有一张马车的简单图纸。 趁着老娘在屋里忙碌，她就悄悄溜出去扯了二哥嘀咕。 最后，四只沉甸甸的银锞子就塞了过去。 方老二脸上的神色，真是古怪的可以。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泥瓦匠，也成家了，手头不过是百十文钱的存钱。 居然还没有妹妹一个小姑娘…富裕。 他想想那一千多棵梨树也认命了。 吃过饭，他借口有事，就去寻了一个师兄。 当晚，他也没有回来。 第二日黄昏时候，他才赶着个怪模怪样的马车回到家。 幸好，这个时候村里人都在吃完饭。 否则这马车又要引得人人都来看热闹。 方圆儿第一个钻进马车里，待得跳下来的时候，马车就轻巧了大半。 惹得拉车的枣红马，为了突如其来的轻松，一直回头探看。 方家其余人也是惊奇，想要撤去门槛，帮忙把马车赶紧院子。 无奈马车有些高，门框太矮，根本进不去。 方老二索性让家里人，都去了新院子。 金子兴奋的在马车里爬来爬去，惹得赵金莲抱了他，吓唬了两句。 新院子这两日已经安完了门窗，房顶也铺好了瓦片，吊了棚。 比之村里老宅，可是干净宽敞太多了。 方老大和山叔听到动静，也是过来看新奇。 方老二这才说道，“爹娘，我找交好的师兄借了一辆马车，赶着走路最是方便了。” 他说着话，开了车后边的两扇门。 这两扇门比之普通马车的门要大很多，车厢里也极宽敞。 他翘脚在车厢顶儿抽了一下，就抽出一张薄木板。 斜着送进车厢，卡在左右两侧的凹槽里，就轻松把车厢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这般，应该有些逼仄。 但因为车厢上下比之普通马车高很多，居然也不觉得多憋闷。 下边坐人，上边也能放些被褥之类行李。 晚上歇息，就上下都可以住人了。 “这个好，这个真是太好了。” 赵金莲昨天答应了闺女一起去府城，但随后越想越后悔。 一个姑娘家混在一群男子之中，吃饭还罢了，睡觉最是麻烦。 但这辆马车就把这个问题轻松解决了。 两个儿子晚上轮流守夜，睡在下边，闺女睡在上边，安全又方便。 方老汉和方老大也是看着喜欢，围着马车转个不停。 “这份心思真是巧。” “是啊，马车太宽，遇到不好的山路，就是自找麻烦。 这马车好，上下高，左右还是一样宽。” 方圆儿忙着招呼大哥帮忙往下卸东西，回身又抱了老娘。 “娘，村里要干点儿什么太麻烦了，总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我以后就在这边准备路上的干粮吃食，好不好？” “好，别说你了，我都想直接搬过来了。” 赵金莲也是头疼那些异常热情的村人，厌烦她们眼睛都像钩子一般，恨不得扒光她家的钱匣子。 “那就搬过来吧，娘。” 方老二笑道，“木器也都打好了，不过是糊个窗户纸，铺个新炕席，烧烧炕而已，有一两日就准备妥当了。” 刘氏和王氏也是欢喜，帮腔道，“是啊，娘，早些搬吧。这里多宽绰啊，也不用做个饭还要关门闭户了。” 方老汉和方老大倒是没什么意见，见赵金莲看过来，就道。 “搬来也好，我们也省得来回折腾了。” “那明日就搬！” 赵金莲下了决心，全家都是笑了起来。 这新院子分了三进，第一进是外院儿，留着安置牛马和农具，还有个小库房。 三小间倒座房，备着晚上守夜。 二进则是五间正房，方老汉和赵金莲住，带两间耳房做库房。 东西也各有五间厢房，分别是方老大和方老二两家住，也各带一间耳房。 西南角还有两间灶房，一口大水井。 东北角两个小门，一个通往东跨院，一个通往后边第三进。 东跨院就是方圆儿的地盘了，同样有灶间有水井，还有一个小花园儿，方便她随时下厨做吃的。 第三进则准备给方玉，甚至还留了后门。 一来，他自己住一进院子，读书清静。 二来，万一以后来个同窗友人，从后门出入也是方便，不必惊扰前边的家里人。 众人都是各自打量自己的地盘儿，欢欢喜喜琢磨着要添些什么，先搬些什么过来。 方圆儿则是直奔东跨院的灶间。 还有五天上路，她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真是恨不得争分夺秒啊。 别的不说，就是馒头，她就要蒸个百十锅。 左右存在空间里也不怕发霉，路上饿了随时拿出来啃一个，顶饿又方便。 没有办法，她这个大胃王出门，考虑最多的就是填饱肚皮了… 之后的几天，老宅的灶间随时都在蒸馒头。 新院子这边两个灶间，也是没闲着。 不只是馒头，烙油饼，发面饼，素馅包子，肉包子。 各色蒸饺，水饺，简直是应有尽有，把遍地开花。 就是白米饭，都蒸了十几盆。 更别提各种炒菜，炸鱼，红烧肉等等，也是成锅的烹制。 旁人还罢了，忙着拾掇东西搬家，没有多少心思关注方圆儿折腾干什么。 只有金子，整日跟在姑姑身边，随时吃的小肚皮圆滚滚… 这般，方圆儿再去储物空间看看，终于觉得不那么寒酸了。 也终于有种脱离了饥饿威胁的轻松！ 可是，最后这一日，她又熬了两坛子肉酱，还有各色咸菜，也每样带了一小罐子。 因为，赶考路上，早晚两顿饭在马车上吃，晚上投宿却要一起吃的。 总有当着外人做饭的时候，她不愿被发现破绽，又想简单方便美味，那就只有打卤面这一条路了… 第四十章 金蝉脱壳离家去 待得出发的前一晚，方家老少彻底搬进了新院子。 廊檐下挂了红灯笼，怎么看怎么喜庆热闹。 赵金莲带了两个儿媳下厨，张罗了一桌儿点好菜。 一来庆贺家里搬新宅，二来也给儿女们践行。 一家人团团围坐，说笑声声，都是幸福的有些恍惚。 两个月前，家里还在为二两银子的药费犯愁呢。 如今居然建了新院子，买了山头儿，马上要送儿子去赶考了。 简直是做梦一样！ 赵金莲不停的给儿女们夹菜，眼圈儿就有些红了。 “日子真是好了，真是好了！” 方圆儿舍不得老娘掉眼泪，立刻笑道。 “是啊，娘，以后还会更好的。 等我三哥考了秀才，再给您娶个儿媳妇回来。 咱们家里就更热闹了！” 赵金莲扭头迅速抹了眼里，生怕不吉利，耽搁了儿子的气运。 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三个荷包。 第一个递给方老二，“这里有五十两，路上别俭省，照顾好你弟弟妹妹。” 方老二赶紧起身接了，应道，“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平安回来。” 赵金莲点头，对精明圆滑的二儿子，她一向最放心。 剩下两个荷包，一人一个分给了方玉和方圆儿。 “这里边是些散碎银子，给你们路上零用的。不许大手大脚，听你二哥的话。 敢在外边惹祸，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方圆儿当然听得出，这最后一句根本没有哥哥什么事，就是在指她。 她赶紧堆起笑，一副憨厚傻闺女的模样，惹得赵金莲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众人也是忍不住笑，岔开话头儿，赶紧吃饭。 第二日一早，太阳不等跳出山头儿，方家众人就都起来了。 就是金子都揉着眼睛，靠在娘亲的肩头，冲着叔叔和姑姑们挥手道别。 眼见马车慢慢走得没了影子，赵金莲还是惦记。 “老大媳妇儿，可是仔细清点过了，该带的都带了？” “带了，娘，我检查了三遍，肯定没落下什么。” 刘氏笑的憨厚，王氏也是劝道，“娘，缺了什么路上买新的，也来的及。” “这倒是，有你们妹子在，哪有花不出去的银子啊。 这丫头打量我不知道呢，这几日她可是没少撺掇老二往回买东西。” 赵金莲想起闺女，更是舍不得。 方老大赶紧就道，“娘，我去请大夫了？” “去吧，记得不要多说，你这嘴巴笨，小心把大夫说恼了。 来家之后，我同大夫说。” “好，娘，我知道了。” 方老大赶了牛车出发，不过一个时辰就把先前几年一直替赵金莲看诊的大夫请来了。 赵金莲的咳疾早就好了，自然不用开什么药方。 但方老大送大夫回去之后，还是带了几包药，也给了二两银子做诊金。 这么来回两趟，免不得就碰到村里人顺路搭个脚儿。 于是，不过半日，村里就都知道方圆儿起了严重的疹子，两三月不能见风的消息。 有私下嫉妒方家搬去新院子的妇人，就酸溜溜说道。 “什么风疹啊，我看就是宅子太新，不定哪里住的不舒坦呢。” “就是，我也听说有些工匠用的桐油不好。有人嗅着就浑身起疙瘩呢！” “恐怕就是这样了，所以说啊，这新院子是好，但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住的。” 妇人们嘴上没有把门儿的，男人们却更明理一些，扯了自家娘们儿回呵斥。 “在外边胡说什么，方家好坏不说，我之前还在人家赚了几百文工钱呢。 再说，以后方家那么大山头儿，时不时就要人手做工。 你今日这么说，传到方家耳朵里，以后还怎么走动。” 妇人也是有些后悔，应道。 “那我拾掇点儿东西，去探探病？” “探什么，没听说风疹传染吗，你也想满身疙瘩啊。 咱家可没银子给你抓药，以后把嘴巴看住了！ 再胡咧咧，就别出门！” 这般，妇人们的闲话儿刚传了一日就被按了下去。 但方圆儿风疹，不能见人，却是连临近村屯都知道了。 自然，提亲的人也不敢上门了。 不说村里如何，只说，方玉这会儿已经汇合了童先生和四个同窗好友，一起往府城赶去。 方家这架古怪的马车，可是被几个同窗没少笑话。 方玉也不恼，笑嘻嘻同他们应和几句。 毕竟，因为这架马车引了众人瞩目，对他身边的“半大小子”也就不在意了。 方圆儿穿了一套灰色衣裤，戴了一顶帽子，手脸脖子都涂了一种草药汁儿，变成古铜色。 若是不仔细端详，怎么看都是一个淘气活泼的农家少年而已。 方老二赶了车，她坐了另一边车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欢快看风景。 许是她这模样太过自在，一点儿没有赶路的辛苦。 两车相错之时，就惹得对面车里的孙裕兴多看了几眼。 于是，也就认出了这是卖药材给爷爷的姑娘。 方圆儿偶尔望过去，四目相对，她就有些被拆穿的尴尬。 于是，她眨巴着大眼睛，讨好的举起了手里的五香瓜子。 大有贿赂这位孙家公子，不要多管闲事的意味。 孙裕兴淡漠的收回目光，关了车窗。 方圆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倒也不恼。 这孙家公子虽然清高，不好相处，却也不像多嘴的模样。 金河县离得众人的目的地，东洲府，其实直线距离不过二百里。 但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山，总要绕路。 山路又多狭窄颠簸，行路就慢了很多。 中午，众人都没有下车，随便吃点儿干粮垫肚子，也就算是把午饭打发了。 但对付一顿，那是旁人。 方圆儿绝对不可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更不可能委屈两个哥哥的肚子。 她钻进车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新藤条筐子，伸手进去。 左一盘子酱肉，右一盘子馒头，甚至还有一葫芦热乎乎的鸡蛋汤，就被拿了出来。 方玉已经见怪不怪了，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接过妹妹手里的馒头夹肉，一连吃了两个，又喝了半碗汤。 然后，他出去替换了二哥进来。 至于方圆儿，就一直没停了手，直到二哥吃饱，她把最后的酱肉馒头都添进肚子才算罢手。 方老二眼见妹子这般，终于理解先前为何让他买那么多米面了。 “妹妹，你带了多少干粮？ 这路况不好，怕是要十几日才能到府城。” “放心，二哥，别说十几日，就是两个月也够吃。” 方圆儿一口喝干剩下的鸡蛋汤，摸摸自己没有隆起多高的肚子，也是无奈。 十几个馒头，三大块卤肉，三碗汤，怎么吃了也像没吃一样。 难道她的肚子里，当真住了一个怪兽？ 第四十一章 出门万事难 方老二揉揉妹子的脑袋，出去替换弟弟了。 方圆儿百无聊赖，就琢磨睡一觉。 结果，这时候的马车没有胶皮轮子，每次颠簸，恨不得都要把人颠散架子了。 别说睡觉，不把午饭吐出去就不错了。 “我后悔了，三哥。 这么颠簸，不等到府城，你妹子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胡说什么？” 方玉敲她的头，重新拿起书，应道。 “能睡就睡一会儿，好似先生有些晕车，没吃什么东西。 晚上你做点儿好吃的，给先生一份。” “知道了。” 车队一步步往前走着，眼见日头西斜，天色马上就要黑了。 众人琢磨着投宿，总共六辆马车，一车两三人，加县学借来护送的十个府兵，一行二十多人。 投宿也是个大问题，童先生的常随福叔走过几次这条路。 打马跑去前边，寻了个小村庄，说好了落脚儿的人家。 众人就加快了脚步。 小村庄当真不大，十几户人家，突然见到车队落脚，也没有多奇怪。 显见平日也常有错过城镇，在这里对付一晚上。 那十个府兵虽然路上半死不活儿，骑着马冷着脸，但到底有几分威慑作用。 投宿的农户答应提供晚饭，也能让出三间房，只收取一两银子。 方玉同几个同窗平摊，一家就是二百文。 即便家里给了不少银子，方玉和方老二也是心疼。 再看这农家妇人端出来的菜，不过是一盆白菜炖土豆。 星星点点油花儿，就算荤腥儿了。 外加二十几个苞谷面掺了谷糠的饼子，也是黑乎乎，看着不干净。 兄弟俩更是为荷包抱不平，其余同窗也是没有胃口，照旧打算吃干粮对付了。 倒是十个府兵吃的香甜，因为他们平日在兵营的伙食，也就这般水平。 幸好，方圆儿跟了过来。 她多给了几文钱，找农家妇人借了灶台，讨了半颗白菜，就忙开了。 路上和好又醒好的面团，被她托在手里，一个小小的弯刀套在右手上。 每一次挥动，白生生的面条就落到了半锅沸水里。 搅和几下，苗条飘起就熟透了。 过凉水，码放到碗里，加一些烫软的白菜丝，添上一勺肉酱，半勺醋。 一碗酸香的刀削面就做好了。 方玉捧了第一碗，就直接送去了童先生歇息的房间。 福叔正在犯愁，手里端着茶水和点心，想劝着主子好歹吃一口。 童先生路上吐了几次，这会儿脸色苍白，根本没有胃口。 结果，方玉一进屋，酸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童先生立刻就坐了起来，“什么味道？” 方玉上前，笑道，“先生，我表弟做了刀削面。 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垫垫肚子吧。” “不嫌弃，不嫌弃！” 童先生本来就不是迂腐扭捏的人，这一日折腾的肚子早就空了。 哪里还受得了诱惑，开口就应了下来。 福叔赶紧扔了茶水点心，扶着他坐在桌前儿。 刀削面放在眼前，童先生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白生生的面条上，褐色的肉酱油光光，添上一把白菜，一点儿翠绿的小葱花儿，只是看着就知道必定美味。 他喝了一口汤，恰到好处的酸味，立刻让他胃口大开… 方玉同欢喜的福叔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方老二和方圆儿也正等着他，一人分了一碗，就着两瓣儿大蒜，吃的真是分外满足。 虽然没有像样的桌子，没有配菜，没有家里人。 但这样的时候，已经是好太多了。 碗筷刚刚放下，方圆儿正要拾掇。 福叔却红着脸走了进来，小声说道，“那个方公子，先生有些没吃饱，您看，能不能…” 不等方玉应声，福叔身后又钻出几个身影儿，齐齐喊道。 “还有我们，我们也要吃面条！” 这几人正是方玉的同窗，他们家里虽然条件不错，也没少准备干粮。 有的是细面烙的饼，有的是铺子里卖的点心，还有烧鸡酱肉。 但赶路一日，好吃的都吃光了，剩下的干饼也味同嚼蜡。 若是大伙儿都一样嫌弃又不得不吃，那也算有个伴儿。 但偏偏有方家这三口例外啊！ 方才，他们在外边嗅着香味，可是没少淌口水。 这会儿借着福叔的话头儿，借着童先生的“威”，他们赶紧就冲上来了。 方玉瞧着，就是平日不太合群的孙裕兴都站在门边儿，也是觉得好笑。 于是，他回身去问妹妹。 “园子，还有面团吗？” 园子是兄妹三个商量妥当的化名，方便一路上称呼。 方圆儿自然欢喜哥哥与同窗们相处好一些，毕竟到了府城还要一起去考试。 多一份善意，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就多一份方便。 对于她，不过是多做几碗面条罢了。 “还有面团，三哥，等我一会儿就好。” 众人立刻都是欢呼出声，纷纷挤进灶间。 灶间本来就小，又有些凌乱。 方圆儿更是不方便被他们盯着下面条，方玉就提议道。 “咱们去先生房里一起吃吧。” 众人自然说好，方圆儿扯了哥哥一把，低声说了几句话。 方玉点头，带了同窗去了童先生屋里。 肉酱都是现成的，不过是煮几碗面条而已。 片刻，方圆儿就准备好了，甚至还给农户家里的小子带了一碗。 这孩子从方才就一直在探头探脑看进来，馋的舔手指。 农家妇人也是惊喜，没舍得推辞。 转而取了两棵白菜，几个土豆，一定要方圆儿放到车上，带着路上吃。 方圆儿痛快接了，转手又给孩子几块点心。 这般有来有往，这一家农人也是热情很多。 方圆儿又烧了热水，待得方玉几个从童先生房里出来，就有热水洗脸洗脚解乏了。 就是福叔都端了一盆热水进去伺候童先生。 几个同窗忍不住又是夸赞，“仲良，你这表弟真是太机灵了。 比我家的小厮常随都有眼色，你带了他上路可是有福了。” 方玉含糊几句，就把话头儿岔了过去。 倒是孙裕兴多看了方圆儿一眼，方圆笑嘻嘻看过去，半点儿不害怕。 吃人家的嘴短，读书人应该更懂这个道理才是！ 第四十二章 有饭一起吃！ 一切拾掇好了，兄妹三个抽出板子开始做上下铺，安顿睡下。 不必说，这上下铺又让众人惊奇。 幸好，他们还有些分寸，没有爬上马车试睡。 好不容易，众人都安顿下来。 方家马车里也剩了兄妹三个，才能安静小声说话。 “三哥，你跟先生说，明日到荔浦县，就寻镖局或者商队搭伴儿了？” 方圆儿从空间摸出三个苹果，塞下去两个，然后躺在上铺翘脚啃着。 方玉怕坏了牙齿，不肯吃，把果子塞到了暗隔儿里。 “说过了，先生也是应了。 他原本定的府兵是熟人，对府城的路也极熟悉。 但那人临时出了事，不能同路，否则也不会出现今日这般情形。 孙裕兴他们都不差银子，也是同意寻人搭伴儿。” “这样也好，”方老二咔擦咔擦咬着苹果，也是放了心。 “这些府兵老爷，瞧着一个比一个横。 当真遇到事，怕是跑的比谁都快。” “好了，二哥，小心隔墙有耳。” 方玉嘱咐一句，“早点儿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尽早到荔浦县。” 兄妹三个说了几句，就各自睡下了。 赵金莲是真疼儿女，新缝制的被褥塞了厚厚的棉花。 铺在木板上，睡起来却是半点儿不觉得咯。 方圆儿一夜无梦，睁开眼睛时候外边已经天亮了。 她赶紧跳下车，方老二和方玉已经醒了。 三两下收了板子，众人简单洗漱一下，就直接上路了。 山路难行，金河县和荔浦县间隔七十里。 昨日赶了三十里左右，今日的任务有些重。 果然，这一日马车就没停下过，所有人宁愿被颠的抱怨连连，也没嚷着歇息。 方圆儿和哥哥，除了坐车辛苦，依旧是没有委屈肚子。 空间里存下的白米饭，被盛进大陶碗里，浇上一勺红烧肉，真是香掉牙。 再配上两块麻辣瓜条解油腻，简直是绝配。 以至于，晚上终于赶到荔浦县外的小镇子。 旁人都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方家三兄妹却显见，精神要好很多。 一个身形有些胖，名唤宋修的同窗，死死拉了方玉的袖子，嚷道。 “仲良，今晚一定让园子兄弟带我一碗饭。 否则别说考秀才，我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方玉听得好笑，不等应声，另一个身形干瘦的同窗齐衡，也是踉踉跄跄上前。 一副濒死模样，伸着手求救。 “仲良，救命啊，救为兄一命！” 最后只剩了一个叫刘君的高挑同窗，还有孙裕兴。 两人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难得也是满脸盼望。 特别是孙裕兴，主动开口说道。 “我们可以交伙食银子，小厮也随便差遣。” 四人诚意这么足，又当真是路途辛苦。 方玉一时就不好推辞，方圆儿自然也不会让哥哥难做人。 “三哥，不过是多几双碗筷的事儿。各位公子不嫌弃，我就接这差事了。 万一公子们以后觉得口味不合适，再拆伙也成。” “不会，不会，你做什么，我们都吃！” “就是，就是，只要是热饭菜就行啊。” 宋修几个生怕方玉摇头，一迭声的嚷着，纷纷往外掏银子。 几人也都大方，居然不是碎银，都是五两一只的小银锞子。 方玉想了想，就接过银锞子给了自家二哥。 福叔见此，也是赶紧跑回去报信儿。 车队今晚投宿的地方，比昨晚的农家好很多。 这是一处小客栈，因为离得县城不远，有赶不上进城的客人就会在此落脚儿。 众人直接包了一处小院子，只有六间屋子，肯定不够分配。 但好在有个小灶间，烧水做饭方便。 十个兵卒不算靠谱，许是也没指望跟着车队有好吃好喝。 他们居然扔下众人去了镇里，不知是寻地方吃饭，还是寻人撒欢儿去了。 方圆儿刷锅焖了白米饭，又把车上的白菜土豆拿下来处理。 方老二跑出去，寻客栈后厨买了一条肉，几个鸡蛋。 方圆儿有了这个借口，多少又添了一些材料进去。 半个时辰后，饭菜就上了桌儿。 方圆儿特意给童先生蒸了一碗嫩嫩的肉末蛋羹，配了一碗白米饭，一盘家常凉菜。 方玉亲自送进去，出来时候就又捏了一只银锞子。 童先生只尝了一口蛋羹，就死活要他收了银子，路上一起搭伙。 众人的饭桌儿上，一盆雪白的米饭，还有三只小陶盆。 一只里面装的是肉末浇汁的土豆泥，鲜香下饭。 另外一盆则是回锅肉，加了一把辣椒，香辣扑鼻。 最有一盆同童先生一般，是家常拌凉菜，酸甜开胃。 这都不是如何出彩的菜色，但却让宋修几个筷子飞舞，停也停不下来。 方玉抢着给妹妹往碗里拨了一些，自己差点儿都没吃饱。 至于方老二则凑去了灶间，那里还有一盆米饭，外加一大盆的土豆白菜炖豆腐。 连同福叔在内，都在一起说笑吃喝。 方老二早就想同他们熟识一下，毕竟以后要一起同行，互相有个照应呢。 很快，饭桌儿上就杯盘狼藉了。 宋修用勺子刮下最后一口土豆泥，一边送进嘴里慢慢品尝回味，一边叹气。 “赶路一日，真是没什么比一顿好饭菜更让人高兴了。” “是啊，园子小弟的手艺比旺福楼的大厨都要好！” 齐衡也是附和，“不知小弟在哪里学的手艺，我以后把我家的厨子也送去。” 方玉赶紧岔开话头儿，笑道，“你们不夸赞他，小弟也会尽力安排伙食的。 咱们趁着这个空闲，还是讨论几句课业吧。 我今日看书，有一句解析好似有些不妥。” “哪一句，说说看？” 几人能去参加考试，也都是县学里的佼佼者。 聪明自然是一方面，但刻苦勤奋也不缺。 方圆儿趁机拾掇了碗筷，又送了茶水，就赶紧退下了。 她以后还是在车里吃饭吧，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敢吃饱，实在太痛苦了… 第二日一早，方老二同福叔一起进城去寻镖局或者商队。 方圆儿也没闲着，喊了齐家的小厮，一起去买食材。 新鲜的猪肉来两条，猪骨来五根，鸡蛋来三十个，白米十斤，细面二十斤。 青菜两把，豆腐四块，豆干方便存放，更要来二斤… 总之，但凡能吃的食材，方圆儿都没放过。 累得齐家的小厮，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 当然，这些东西，方圆儿的空间里都有。 但以后一起吃饭，人多眼杂，免不得要这般遮掩一下。 待得她们回去客栈的时候，方老二和福叔也回来了。 许是幸运之神也偏爱会读书的孩子，城里正巧有个大商队要路过府城回京都。 听说他们是去赶考，商队的大管事黄掌柜，只象征性收了十两银子，就允许他们一起搭伴儿上路。 而商队有马车五十辆，镖师护卫三十人，外加伙计和车夫五十人，足足一百来号。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大队伍了，就算路上遇到劫匪也轻易不敢动手。 众人都是听得欢喜，童先生更是当即就喊了那十个府兵上前。 第四十三章 老天爷大变脸 府兵们昨晚没少出力，这会儿还有些困倦难忍，很是不成样子。 童先生直接扔了五两银子给他们，要他们原路返回，不必再送了。 府兵们也没推辞，这一路又不是押解罪犯，没有半点儿油水，他们早不耐烦了。 如今有书信回去交差，有路费盘缠，慢悠悠往回走，权当偷懒儿了。 送走这些兵老爷，众人将就赶紧拾掇起来，赶车等在大路边。 很快，黄掌柜的商队就到了。 黄掌柜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儿，下颚留了三缕胡子，瞧着很是喜气。 生意人，见谁都客气，笑容更是不要钱一样一直贴在脸上。 童先生下车，亲自谢过黄掌柜。 黄掌柜回礼很是恭敬，就是对方玉几人也是一口一个小先生。 倒是那个叫赵武的镖头，有些傲慢，好似不太高兴队伍里又添了这么多“累赘”。 不管怎么说，众人终于加入了车队，一路往北去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车队做向导，众人再也不会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了。 中午时候，有车队相熟的村子落脚儿。 喂马，喝水，简单歇息，都方便。 当然，商队为了安全，吃喝都很谨慎，不会带外人。 方玉等人还是要自己张罗。 时间不宽裕，做饭来不及。 但这也难不倒方圆儿，她把马车尾巴上的箱板打开。 板子上有个专门放炭炉的凹槽。 炭炉提前一个时辰点燃，放上一只砂锅咕嘟着。 车队停下的时候，一锅瘦肉蛋花粥就熬好了。 即便不够所有人放开肚皮喝，但除了童先生那一大碗。 剩下的，也够宋修等人一人一小碗了。 配上几块酸萝卜，就着家里带来的干饼，搭配吃起来，居然也很是美味。 众人聚在一起，边说边吃，眼见方玉居然只有少少的半碗粥。 齐衡等人都是有些过意不去，就道。 “仲良，等到了府城，我们一定寻个最好的酒楼。 请你们兄弟三个好好吃一顿！” 方玉想到好吃的妹子，就笑道。 “好啊，我可记着呢，不能赖账。” 众人都是笑起来，越发觉得方玉这人值得相交。 这般苦着自己，也不愿意苛待朋友的君子，世上不多。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停车歇息之前，方玉已经吃了两张春饼夹了土豆丝和酸甜的鱼香肉丝。 这会儿就是给他一碗粥，他也喝不进去啊。 至于方圆儿，这会儿更是吃饱喝足，躺在车里昏昏欲睡了。 这般，顺顺利利走了两日。 这日早起刚上路就坏了一辆马车，刚修好走了没两个时辰，又坏了一辆马车。 待得都修好就耽搁了行程，错过了原本定好的落脚处。 幸好，这一段路虽然山多，却没有太过高峻的。 一向也太平，没听说有山匪出没。 众人就决定就地露营，对付一晚。 商队选了一处山脚下的平坦处，左右有树林，背后是缓坡。 前边百米处还有小河，方便取水和饮马。 县学众人自然也跟着扎营，几辆马车首尾相接，围成一个简单的小营地。 方圆儿忙着料理食材，齐家宋家几个小厮常随就帮忙去捡干柴。 福叔帮忙搬了几块石头，砌了一个简单的土灶。 一只砂锅里焖了白米饭，另外一只铁锅，刷洗干净倒上素油，铺上豆腐块。 待得煎成两面儿金黄再浇上调料汁儿，两勺子肉酱，简单炖一会儿，就是下饭的家常豆腐了。 车尾的砂锅是最大的功臣，从前日开始就没一顿饭闲下来。 昨日买了一只土鸡，中午熬完粥，就把土鸡扔进去了。 这会儿肉酥汤浓，加上土豆和泡发的干蘑菇，就是又一道大菜了。 家常豆腐盛出来，大锅里加水，添些白菜土豆条，几片五花肉。 再和半盆面疙瘩倒进去，酱油盐调味，就是一大盆疙瘩汤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开饭了。 童先生的饭是一碗鸡汤一只鸡腿，一碗白米饭，几块家常豆腐，两样小咸菜。 福叔和方老二带了几个小厮，就着疙瘩汤和咸菜，吃干粮，也是津津有味。 其余剩下的，就都是方玉和宋修几人的了。 走了一路，又累又饿。 就是树皮都能吃出草木清香来，更别说还是这样齐整的饭菜了。 众人团团围坐，齐衡和宋修两个活宝，是不是还要因为一块肉斗嘴几句。 倒也热闹，为营地添了几分生机。 方圆儿借口回马车里吃，却偷偷去了树林里。 她本意是打算方便一下，顺带散散心。 结果，出来时候，她的脸色却很差。 方老二心细，惦记妹妹别被虫蛇吓到，简单呼噜吃了碗疙瘩汤就寻了过来。 见此，他就问道。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有，二哥。” 方圆儿扯了二哥小声说道，“哥，你是不是也猜到黄掌柜他们运送的是药材了？” 方老二点头，应道。 “是啊，药材味道很重，再说商队也没想保密。” 方圆儿又道，“我方才在树林里转了转，听说今晚又雨夹雪。 就是先下大雨，后下雪，而且这山顶有个湖，夏日时候蓄水很多，有可能会泄洪下来…” 泄洪？ 方老二眨巴两下眼睛，再看看脚下的位置，突然明白过来。 “你是说，营地许是要被水淹？” 方圆儿点头，“水淹是一方面，这个时节，先雨厚雪，最是难清理，药材被沾染，基本就废了。” “这样啊，你先回去拾掇东西，我寻你三哥说说。” 方老二牵着妹妹回去营地，碰巧众人也吃完了。 宋家齐家几个小厮抬着盆子，装了碗盘，笑嘻嘻送去河边洗刷。 难得童先生下了马车，坐在土灶边，借着光线同方玉几个说话。 方老二寻个借口，喊了方玉出来，就把方才的话说了。 方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商队，为了防止马匹跑掉，也为了安全。 几十辆马车不但首尾相连，甚至还用绳子绑得结实。 若是夜里突然雨雪交加，大河涨水，怕是想要挪移都不容易。 他想了想，就道。 “商队愿意让我们搭伴儿赶路，我们实该感激，不管他们信不信，总该提醒一句。” 第四十四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童先生是个开明的，一路上也是晕车晕的浑浑噩噩。 但这可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方家这三兄妹为人处事，比宋修孙裕兴几个可是强太多了。 就是他都有心多依靠。 所以，方玉一提起晚上许是有雨，要众人挪到山坡上，防备一二。 童先生就点了头，“哪里露宿没有分别，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为重。” 其余几人也是习惯听方家安排了，都没有反对。 方老二忙着重新套车，方圆儿收厨具。 方玉就端了一碗咸菜去寻黄掌柜，打算提醒几句。 商队常年在外行走，论起经验，可是太足了。 他们同样起了土灶，只不过烧了两锅白菜汤。 这会儿正是人手一碗，撕碎了干饼泡进去，西里呼噜吃个热乎劲儿。 方玉见到黄掌柜，送上咸菜。 “黄掌柜，这是我们从家带来的咸菜。 不值什么钱，胜在味道好，您尝尝。” “哎呀，多谢小方先生。我正吃的嘴里没味道，您这咸菜可是救命了。” 黄掌柜很是热情，拉了方玉小坐闲话儿。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方玉就干脆说道。 “黄掌柜，我家二哥对天时很有经验。 他方才说夜里许是有雨雪，而且咱们的营地离河水很近。 若是河水突然泛滥，营地怕是会遭殃。 所以，我们打算挪到半山腰去扎营。 掌柜的，若是不嫌麻烦，最好也挪动一下。” 黄掌柜听得皱眉，不等应声。 碰巧镖头赵武坐在附近，听得这话就不高兴了。 因为这个营地位置是他选定的，方玉这么说，就是在说他的眼光不好。 “小方先生，你们跟着我们商队一起赶路。 我们也没指望，你们能帮什么忙，但起码别拖后腿啊。 白日里是个大晴天儿，先前还有晚霞，怎么可能夜里下雨。 你这边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容易，怎么就不知道拔营多麻烦！” 方玉扫了他一眼，没有恼怒，但也收了脸上的笑。 “天色这个东西，最是变化多端，谁也说不准。 我们也只是谨慎一些，想着一起同行，总要过来提醒一声。 毕竟你们车上的货物大半是药材，万一淋雨或者泡水，损失…” 赵武不等他说完，居然把身侧的腰刀放到了腿上，一脸的猜忌。 “你怎么知道我们运送都是药材！” 方玉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应道。 “人人都长了鼻子，药材的味道如此重，谁会嗅不出？ 难道赵镖头还要把所有人鼻子都堵上？” 赵武被噎的一时反驳不成，方玉却同黄掌柜拱拱手，转身回去了。 赵武一口痰吐在地上，低声骂道。 “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跟老子耍心眼儿！” 黄掌柜却是沉了脸色，半是警告半是劝说，应道。 “老赵！出门在外，谨慎第一。你即便不相信，人家是好心，总不好这么得罪了！” 赵镖头不服气，可也没有再吭声。 黄掌柜起身，在车队里转悠了两圈儿，到底有些不放心。 他喊了七八个得力的车夫和伙计，到底把几车最贵重的药材蒙上油毡，解开了绳索。 缓坡之上，方玉等人刚刚搬上来，正在固定马车，拴紧马匹。 几家马车不但四个轮子都垫了大石头，车顶也罩了油毡，垂下四角也拴在了大石上。 黄掌柜特意上前同童先生搭话儿，童先生也知道了方才之事。 他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方家兄妹几个更是各自忙碌，没有多理会。 黄掌柜无奈，嘱咐伙计们看好货物，也就下去了。 方圆儿把厚袄翻出来，兄妹三个都换了。 她又偷偷把薄被扔进空间，换了厚被褥出来。 这般，她还是觉得不够。 又摸出两个炭盆，续好木炭，放在了车尾。 方老二和方玉见此，都是好笑，但也没拦着。 很快，众人就都歇下了。 白日辛苦，夜里自然也是睡得香甜。 方圆儿正做着美梦，突然就觉得地动山摇。 原来是哥哥们在敲床板，暗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圆儿，外边下大雨了，喝水涨的厉害，我和二哥去帮忙。 你别下马车，知道吗？” 方玉匆忙交代一句，就跳下了马车。 方圆儿赶紧爬到下层，一边点燃炭盆，一边趴着车门往外看。 夜色混黑，看不仔细，但远处略略有些泛白的河水还是抢眼。 山脚下的商队的营地，这会儿人嘶马叫，已经乱成了一团。 紧紧绑着的马车要松开，要套车再赶到山上来。 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因为黑暗和淹没到脚下的喝水，越发显得艰难。 如此，足足半个时辰，炭盆已经烧的红彤彤。 整个商队才算挪移到山坡上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被雨浇透了。 秋末冬初的雨，最是寒凉，简直一滴都能冻得骨头结冰。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方圆儿赶紧喊了两个哥哥回来。 两个炭盆上，坐了两个陶罐，姜片加老红糖，熬的浓浓的，最是驱寒。 方玉大口灌了一碗，又赶紧喊齐家宋家小厮和福叔过来，也喝一碗。 宋修齐衡不知是睡得沉，还是怕淋雨染风寒，都没下车… 这个时候，黄掌柜和脸红的赵武凑了过来。 黄掌柜一迭声道谢，“小方先生，真是多谢您先前提醒，还有方才援手。 否则我们今日真是损失大了，回去之后没法同主家交代。” 赵武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抱拳行礼，开口就是道歉。 “方先生，先前多有得罪。我是个粗人，先生一定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方玉一把扶起他，应道。 “不过是件小事，赵镖头不用放在心上。” 方老二也赶紧倒了姜汤递上前，“二位先喝碗姜汤，小心染了风寒。” 两人也确实冻得发抖，赶紧喝了。 黄掌柜迟疑一下，就道，“方先生，我还要厚一次脸皮。 我们车队里有朋友托付的女眷和孩子，方才也是受了惊吓。 不知道这姜汤能不能…” 方圆儿一听这话，立刻就把一罐姜汤，连同炭盆都推了过去。 “掌柜的，这炭盆也一起端过去吧。放在车里，会暖和很多，别冻坏孩子。” “好，好，太谢谢各位了。待得明日天亮，我一定再来道谢。” “掌柜的，客气了，一路同行，相互守望都是应该的。” 客气了几句，黄掌柜就千恩万谢，端了炭盆回去了。 方玉还要上马车，方圆儿却扯了他把另一个炭盆送去给童先生。 方玉有些犹豫，这会儿天上已经改了落雪，必定要冷的厉害。 妹妹是个姑娘家，不能受寒。 炭盆分了出去，妹妹就要受苦。 第四十五章 分道扬镳 方圆儿却不怕，小声劝道。 “哥，咱们的被褥厚，还有干袄裤，不怕冷。” 方玉叹气，揉揉她的小脑袋，到底端了炭盆去了童家的马车前。 童先生果然在轻轻咳嗽，到底有些年纪，突然降温，有些受不住。 方才喝了福叔带回的姜汤，这会儿又见弟子端了炭盆过来。 他也忍不住动容，拉了方玉的手，很是欣慰。 “你是个好孩子，回去睡吧，你的好，老夫记下了。” 方玉赶紧行礼，“平日多得先生教诲，这般孝敬先生是应当的。” 童先生摆手，“去吧，明日还要赶路。” 方玉这才退下，方圆儿等着哥哥上了车，赶紧又把先前的薄袄裤递过去。 “我先前也是傻了，明知道下雨，还换了新袄，就这么浇透了，还要换回来。” 方玉和方老二都是笑，低声闲话儿几句，兄妹三个才睡下。 好似只眯了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亮了。 先雨后雪，雪色自然存不住。 但浸润了山上的泥土，却异常的泥泞寒凉。 这会儿，想去林子里找些枯枝都不容易了。 可旁人没办法，偏偏不包括方圆儿。 昨晚，她空间里可是存了不少干柴。 这会儿，假装在车底拿出来，照旧生火做早饭。 当然，这样的情形，不可能太丰盛。 因为山下的河水泛滥，已经浑浊的不成样子了。 幸好，挂在车边的水袋里还存了一些。 她又偷偷取了一瓢空间泉水，这才勉强做了一锅疙瘩汤。 有肉丝爆锅儿，木耳丝，黄花菜，葱姜，盐和酱油调味。 这样的早晨，端上一碗，热气腾腾，足以让时刻们满足之极。 方圆儿特意送了一碗到商队那边，还有半袋子木炭，都是给那家女眷孩子的。 那女眷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衣着不见如何华丽，很普通。 孩子只有五六岁，大眼睛眨巴着，很是可爱。 母子俩特意开了车门，给方圆儿行礼道谢。 昨晚若是没有这一盆炭火，一碗姜汤，她们母子绝对不好过。 甚至今早这碗疙瘩汤，也是弥足珍贵。 方圆儿自觉做了好事，心情大好。 即便回去时候，疙瘩汤已经被吃光，她也没有气恼。 倒是宋修和齐衡几个都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们昨晚没有出来帮忙。 都是方玉兄弟在张罗，这会儿他们还不管不顾的，吃光了所有早饭，总逃不过“自私”俩字。 幸好，车队不敢耽搁行程，很快就出发了。 照旧是方老二赶车，方玉读书，方圆儿窝在一边啃苹果，磨磨蹭蹭做针线。 方玉扫了一眼妹妹，心里叹气。 他原本看着这几个同窗还好，平日行事也算仁义明理。 但当真要近处相处，才能看得清楚。 事情涉及到自身利益，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也许齐衡他们四个，家里都是富庶，自小不懂人间疾苦。 而他们方家就是贫民小户，他更能对百姓的悲喜感同身受。 但无论出身如何，他们是读书人，以后要走仕途。 要为天子牧民一方，缺少最基本的慈悲心，又怎么可能为百姓谋福利？ 幸好，他没有同妹妹说起亲事，否则如今倒是尴尬了。 方圆儿听得哥哥叹气，还以为他在担心行程。 “哥，你别担心，我以后常记得问问天气，不会耽搁赶考的。” “好，你也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知道了。” 方圆儿应了一声，从被窝里摸出一个灌了热水的羊皮袋。 开了前边小窗儿，塞给赶车的方老二。 她这才钻进热乎乎的被窝，美滋滋补觉了。 方玉看的好笑，替妹妹掖了被角。 娘还担心妹妹出门在外受苦，岂不知，妹妹比谁都会享受… 这晚夜里的雨夹雪就像冬日来临的一个信号。 之后的四五天，是一天比一天冷。 但行程没有再耽搁，众人到了城镇也是紧急采买。 几乎每个车里都添了一个炭盆，为了做饭方便，方老二又买了一个小炉子。 磕磕绊绊赶路中，东州府终于到了。 县学的小车队里，人人都是欢喜，恨不得高喊几声。 但黄掌柜的商队还要继续往京都赶，短暂停留之后，众人就要分开了。 黄掌柜特意再次同方玉道谢，甚至送了一张拜帖。 “这是我家主子的拜帖，我平日在主子跟前也有几分颜面。 方公子收着拜帖，以后到京都大考时候，一定到城东黄家巷子寻我小聚。 我没有别的能耐，帮公子跑跑腿总还成。 先祝公子金榜题名，考试顺利。” 就是赵武也是上前行礼，送了方玉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匕首送公子防身，以后到京都，遇到不开眼的欺负公子，公子就给威远镖局送个信，寻我替您出气。” “多谢掌柜，多谢赵大哥，以后有机会到金河县，也请你们到我家做客。 我家买了一片山头，种满了梨花，极容易打听。 也祝你们一路顺风，早些平安到京。” 方玉带了方老二和方圆儿道谢，方圆儿还送上两坛子咸菜。 待得分道扬镳，宋修几个都是好奇，黄掌柜的主家是谁，想看看那张拜帖。 但方玉把拜帖放进书箱，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他们也就不好开口了。 童先生之前来过几次府城，也托付友人在这里临时租了一个小院儿。 所以，即便他们来的有些晚，但也不缺落脚的地方。 小院儿不大，一共六间房，三小间耳房，灶间茅厕都齐全，很是方便。 童先生友人的常随带了众人过来，童先生捎信给老友，晚上过来小聚。 方圆儿简单安顿了行礼，就赶紧和二哥一起寻菜场去买菜。 众人虽然疲惫，但初次到府城都是兴奋。 齐衡和宋修、刘君也是带了小厮在附近溜达，只有孙裕兴留了下来。 他之前住过京都，还看不上府城这样的地方。 方圆儿坚持来府城，也是为了深入了解一下大魏的根底儿。 在她看来，偌大的东州府府城，繁华程度，甚至比不上前世一个小镇子。 城区分了四份，中间是南北交叉的四条街路，商铺酒楼之类也多分布于此。 第四十六章 不一般的馄饨摊子 东城区是府衙、学政和达官贵人的聚居地。 城南和城西是百姓汇集，生活气息很浓。 城北则是府兵营地，贫民棚户区，算是最清冷危险。 而众人居住的小院，就在城南，靠近城东。 离得城东学政之处很近，考试的府学院子，也不过三里路。 兄妹两个没有空闲多看，匆忙寻了肉铺和市集买了食材，就回了小院儿。 宋修几个也并不是吝啬之人，游逛回来，手里也都拎着一些吃食。 “园子兄弟，我们买了烧鸡和酱驴肉，晚上你少做两个菜，多歇一会儿。” 方圆儿谢过他们的好意，果然把烧鸡和酱驴肉做了冷盘。 另外，她又炖了一条红烧鱼，炸了个及焦烧肉条，炒了一个麻辣的回锅肉，一个葱烧木耳。 福叔等人大大锅菜，则是萝卜炖了羊肉。 肉少萝卜多，但这样的天气，大碗汤就着萝卜也是极好的伙食了。 童先生的友人准时前来赴宴，不但带了两坛子好酒，还带了两个得意弟子。 这先生姓王，就住在府城外几十里的县城，所以来往比童先生方便，也帮了众人大忙。 方圆儿赶紧又盛了一碗羊肉萝，迅速添了一个豆腐酿肉。 屋子里，童先生和王先生已经喝上了。 方玉几个和王先生的两个弟子陪在一旁，简单吃几口饭菜。 王先生看着很是方正，脸色也严肃。 童先生就调侃道，“你这脸常年结冰，怎么就没有个笑模样？ 你的弟子习惯了，我的弟子可不成，别把他们吓坏了，耽搁了前程。” 王先生听得哭笑不得，但到底脸色柔和了三分。 “你还是老样子，小孩子一样。” “来，小子们都吃菜，别客气。” 童先生笑着招呼那两个弟子吃菜，又主动给王先生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王先生碍于情面，就吃了一口，不想麻辣鲜香的口感，却让他舒展了眉头。 “这几日，许是惦记考试这事，我这胃口特别差，这道菜倒是有几分意思。” “那当然了，”童先生得意，赶路这么多日，要是没有一个好厨子，我们怕是先把力气耗尽了。” 众人说笑吃喝，童先生这边安排的酒席尽心，王先生也是领情。 话里话外就提点了几句，考官的喜好之类。 童先生和方玉几个弟子都是感激，牢牢记在心里。 待得吃喝的差不多，王先生就带着弟子告辞了。 众人也是早早睡下，方玉主动要了西厢房靠南的房间。 这里挨近灶间，方便方圆儿进出。 方玉和方老二哥俩睡在床上，方圆儿在窗下软塌铺上被褥，暂住。 兄妹三个小声商量，方老二就道。 “老三只管好好读书，明日我先去各个书画铺子走走，给你买几本这考官的文章集回来。” 方圆儿也道，“我也去打听一下，看看考场里什么样儿，琢磨着给三哥带点儿有用的东西。” 方玉听得心暖，知道拦不住，就道，“好，一定小心。圆儿出门要多带一个人。” “好啊，三哥放心。” 说了几句，三兄妹才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熬了清淡的蔬菜粥，炒了两个菜，烙了油饼，配着四个小咸菜。 众人吃的饱足，就打算由童先生带着去考试的府学门前转转。 临走之前，宋修齐衡几个，又各自给了五两银子，作为他们在府城这十几日的伙食费。 方老二也没推辞，他家妹妹每日挖空心思调配饭菜，已经很累了。 再搭了银子，就真是赔钱买卖。 方圆儿顺带问了一句，“各位公子，考试用品，可需要我帮忙准备？” “不必了，我从家里带了大半，少少再添置一点儿就可以了。” 齐衡第一个应声，宋修和刘君、孙裕兴几个都是点头。 方圆儿笑着行礼，心里却是替哥哥疼起来。 方家穷人乍富，建了新院子，买了山头，留以为很不错了。 其实相比这些底子深厚的几个同窗，方家还是差的太多了。 平日，方玉在县学，这样的事怕是遇到的更多。 难为他居然默默忍受下来，不曾怪过家里一句。 众人拾掇妥当出门，方玉走在最后。 方圆儿到底没忍住，扯了哥哥的袖子，小声说道。 “哥，置办考试用物的事，你不要费心。 交给我，我一定让哥哥比所有人都准备齐全。” “好。” 方玉猜到妹妹方才定然是多心了，笑着揉揉妹妹的头。 这才走出门，慢慢跟上了队伍。 方圆儿交代宋家的小厮几句，随后就同方老二一起出了门。 方老二直奔书画铺子，方圆儿却绕来绕去想要找到府学后边的小门儿。 可惜，她一来路不熟悉，二来府学后边巷子太多，也是复杂。 无奈之下，她就寻了一个小食肆，要了一碗馄饨。 卖馄饨的是个妇人，容貌娇美，眼角眉梢却带了三分愁苦。 她要包馄饨，煮馄饨，还要收钱，很是忙碌。 一个七八岁的淘气小子，帮忙拿了抹布，不时抹抹桌子。 方圆儿心里存了事儿，早晨就喝了半碗粥，这会儿肚子有些空，舀起馄饨就吃。 但入口的滋味却是让她皱眉，面皮破碎，肉馅儿也腥膻。 她忍着吃了一半，到底还是放下了勺子。 原本不多的几个客人，这会儿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了方圆一个，所以那妇人看的清楚，就上前问道。 “客人，可是不合口味？” 方圆摇头，想了想就道，“嫂子，我想打听一个事儿。咱们这附近是府学，你可知道府学的后门在哪里？” 那妇人刚要应声，淘气小子却是嚷了起来。 “不知道，我娘不知道！” 方圆儿惊了一跳，转而见淘气小子小兽一般护着自己母亲。 她想起家里的早进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嫂子，这位小弟弟，我不是坏人。 我家在几百里外，家里也开了食肆，供给我哥哥读书。 再有几日，我哥哥就要进考场了，我不放心，就想看看考场是个什么样子，给他带些什么。 这才想着打听几句，你们别怕。” 听得这话，那妇人就扯开了孩子，赔礼道歉。 “这位小哥儿，我家狗子野惯了，您别同他一般见识。” 那孩子气鼓鼓的，很是不服气。 方圆儿赶紧摆手，然后放弃了府学的话，另起话头儿。 第四十七章 考场有人好办事 “嫂子，你这馄饨包，汤汁调的不错。 但面皮太容易破了，肉馅儿也有些腥膻，所以味道大打折扣。” 妇人听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已经煮的很轻了，面皮还是容易破…” 方圆儿这才笑道，“嫂子告诉我府学后门，我告诉你两个小窍门，保管你的摊子以后生意更好，怎么样？” 妇人还在犹豫，那个淘气小子却是说道。 “好，只要你告诉我娘，我带你去府学后门，我常去。” 方圆儿拍拍他的脑袋，就道。 “嫂子以后揉面的时候，稍稍放一点儿盐，面团有了韧性，就不容易煮破皮了。 至于馅料儿，你稍稍放一点儿酒，可以去腥膻。” “啊，这么简单？” 妇人听得惊奇欢喜，“那…我以后试试。” “嫂子放心，我不会骗你。这些小窍门一些大厨也都知道，只不过轻易不会告诉旁人。 我哥哥读书很刻苦，农家孩子想要出人头地太难。 我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看看考试地方什么样子。 需要准备些什么，所以才到了这里。” 方圆儿神色很真诚，确实不像投机取巧之人。 那妇人咬了咬嘴唇，就扯了孩子到一边嘱咐几句。 孩子这才领着方圆儿出了铺子，一路走一路说话。 孩子是个小机灵，问了方圆家里几口人，一些金河县的小事儿。 方圆儿好笑，也认真应了。 大约走了两刻钟，总算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木门。 孩子没敲门，居然在不远处的墙根狗洞儿钻了进去。 方圆儿琢磨着孩子不能骗她，就安心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木门就被打开一道小缝儿，孩子探出脑袋，招呼她快点儿进去。 方圆儿也豁出去了，顾不得危险不危险就跟了进去… 童先生带了几个弟子，在府学附近走动了一下，又在对面的茶楼大堂坐了两个时辰。 众人是听了满耳朵的消息，真真假假都有。 什么谁谁给主考官塞银子了，什么谁谁才华惊艳，一定会是案首。 回来路上，童先生就嘱咐弟子们。 “什么时候，都是你们的课业最重要。旁人说的都不能全信，剩下这七日好好攻读，抱抱佛脚。” “是，先生。” 这般说着话儿，一路到了小院儿，却没有什么烟火气。 方玉满院子找不到妹妹，就有些急了，甚至二哥也不见了。 他正要出去找寻，方老二和方圆儿就前后脚儿的回来了。 方老二还罢了，没什么变化。 倒是方圆儿满身的灰尘脏污，好似从地窖里爬出来的。 见到哥哥的焦急模样，方圆儿笑的一口白牙，越发显得狼狈了。 “三哥，你们饿了吧。 我买了一些酱肉，简单煮个汤，热个馒头就能吃饭了。” 方玉不好当着众人多说，只能点了头。 方圆儿迅速洗漱干净，换衣衫做饭。 不过小半个时辰，饭菜就端了上去。 众人在茶楼吃了点心，倒也不是多饿，简单吃几口就各自回房了。 方家三兄妹重新聚在一个屋子里，方老二立刻拿出了两本题集。 “老三，外边市面上已经没有考官的题集了。 我寻到考官的府邸，买通了二管家，才拿到这两本。 你看看能不能用到？” 方玉翻开细看，果然是茶楼里，有学子得意提到过的。 这考官是近半月突然公布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题集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没想到二哥居然能弄到两本… “二哥，辛苦你了。这题集确实有大用处！” “不辛苦，说什么外道话。能帮到你就好，不枉我跑了一上午！” 方老二欢喜，他脑子活络，但读书就是不成。 弟弟当真考了功名，他也与有荣焉。 方玉却放下书，转向心虚的妹妹。 “方圆儿，你说，上午你做什么去了？” 这都连名带姓一起叫了，方圆儿怎么会不知道哥哥恼了。 她赶紧主动承认错误。 “哥，我上午本来去采买食材，结果碰到一个机会，进了府学里的考场。” “什么？你也太厉害了！” 方老二可是惊喜坏了，他也不是没打过这个主意，但是难度太大，早早放弃了。 不想妹妹这个小丫头，居然做到了。 倒是方玉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看着妹妹。 方圆儿没办法，只能彻底坦白。 原来，她跟着那孩子进了院子。 孩子把她介绍给一个小吏，小吏许是对那妇人有几分心思，待孩子不错。 她又给了几两银子，就被小吏塞到了打扫考场卫生的杂役队伍里。 这一上午，她扫地，擦抹考间，甚至还刷洗了马桶。 真是辛苦吃尽，但也把考场什么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三哥，考场总共有二百多个位置，分为二十排，自然就有二十多个臭号。 你抽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得给你做两个口罩，再带一些棉花，万一倒霉摊上臭号，捂在口鼻之上，也能抵挡一。 另外，考间上边很多都露天儿了。 还要带一块油毡，晚上把卷子盖上，否则下雨就完蛋了。 还有，还有…” 方圆儿越说越兴奋，不想却是突然被方玉拉到怀里，重重拍了两下。 “你这个死丫头，胆子太大了！ 什么人，你都敢跟着走动，万一是拐子… 我和二哥回家怎么跟爹娘交代！” 方圆儿被脖子上的湿润，吓得不敢动弹。 她突然也是鼻子发酸，先前却是有些鲁莽了，没想到哥哥们会这么担心。 “哥，我错了。你读书辛苦，我就想着帮点儿小忙。” 方老二也是红了眼圈儿，赶紧上前拍拍弟弟妹妹。 “好了，好了，圆儿也平安回来了。 以后我一定看着她，走到哪儿，我都跟着。” 方玉这才放开妹妹，虽然擦干了眼泪，但神色依旧自责。 毕竟哥哥妹妹都是因为他要考试，才这般冒险。 方圆儿赶紧岔开话头儿，“哥，你给我找个纸笔，我把考间分布图给你画画。 我还要列个单子，要准备很多东西，明日辛苦二哥去采买。 我留在这里琢磨带进去的吃食和用物。” 方玉亲自磨墨，方老二铺纸。 方圆儿下笔也利落，很快就把整个考场都画了出来。 臭号的位置，考官值守的位置，甚至取水的位置。 考间的大小，高矮，宽窄。 方玉仔细看过，做到心里有数，就把分布图烧了。 面对未知，人人都会紧张。 他也不例外，毕竟苦读这么多年，秀才就是踏上科举之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若是折在这里，不只是多年辛苦付诸东流，更是对他意志的最大打击。 第四十八章 论后勤的重要性 如今没有进考场，他已经知道里面什么样子，所有忐忑也就消失了。 方圆儿继续列采买单子，同方老二商量着。 “二哥，如今白日有太阳还好，但晚上还是冷的受不了。 我打听过了，考场不让穿厚棉衣裤，怕有夹带。 你记得一定要买一张鹿皮回来，我给二哥做一双靴子，单层不怕搜捡，还保暖。 还有狼皮或者软羊皮，什么皮都好，展开之后要二尺宽、一丈长。 我要给三哥做个睡袋，白日盖腿上，晚上钻进去睡觉那种。 还有，还有，买一块油毡，薄一些，三尺见方。 再去找找有没有奶粉，不，肯定没有，找找有没有草原那边过来的奶豆腐或者奶酪之类…” 方老二记得认真，方圆儿说的仔细，说起来就没完了。 方玉听了几句，就去拿起了那两本题集，认真琢磨起来… 第二日，早饭后，方玉拿着题集寻到童先生，童先生又喊齐了宋修几个。 他们昨日也都派小厮出去寻找过，自然毫无所得。 不想方玉居然拿到了，免不得欢喜。 童先生也满意方老二的机灵，还有方玉的这份心胸。 他很是夸赞了几句，方玉行礼，开口却说了另一件事。 “先生，我二哥偶尔遇到了几个工匠。据他们说，考间年久失修，很多棚顶都漏了。 如今虽说入冬了，但天上落雪还是落雨可说不准。 不如我们都多带一块油毡吧？” “哦，还有这事儿，今年春日时候，户部就下官文，拨银子要各地修葺府学。 没想到，居然还是这般。” 童先生皱眉，显见明白有人中饱私囊了。 但这可不是他一个县学先生管得了的，于是他嘱咐众人几句，又写了一封信，要富庶送去给王先生。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就足够偿还王先生帮忙租小院儿的情分了。 不说，童先生带了弟子们琢磨考官的风格，猜测考题。 只说这一日开始，方老二就像忙碌的小蜜蜂，一趟趟进出小院儿。 他真是要把鞋底磨漏了，但收获也是丰厚啊。 他本身就是嘴甜机灵，人也有眼色，到哪个店铺里都不着急买东西，先帮伙计掌柜的干点活儿。 所以，掌柜和伙计都愿意给他行个方便。 两张狼皮，按理说没有十五两买不来，但因为多了两个箭眼儿，硬是被他十两银子买回来了。 甚至还得了一块上好的马鹿皮，够厚也柔软。 各色食材更是专挑新鲜的，定制的铁皮炉子，他也是一趟的跑去盯着。 方圆儿张罗一日三顿饭，还要忙着做针线，琢磨带进去的吃食。 也是忙的恨不得一日掰成两日用。 这一日，趁着吃过午饭的空档。 方圆儿赶紧给哥哥仔细说说她准备下的东西。 为防止搜捡的兵卒找茬儿，狼皮只是简单缝在一起，只不过两侧缝了很多的布带子。 白日是毯子，晚上把布带子两两系在一起就是一个扁袋子，钻进去不透风，极保暖。 鹿皮的靴子比之普通靴子要高一块，几乎要护到膝盖下了。 在双脚内侧开了口子，方便检查，穿上之后，同样系上带子，就是一双保暖的靴子了。 方玉试了试睡袋，狼皮发热，只一会儿身上就暖的厉害。 靴子穿脱也方便，带子绑的松一些，也不会腿麻。 “好，有这两样，就不怕冷了。” 方圆儿受到了肯定，越发欢喜了，扯了哥哥坐到桌子前边。 总共四只小碗里，各装了不同的东西。 方圆儿把第一只小碗里的褐色粉末舀了两勺子，冲上热水，就变成了糊糊。 “这是油茶面，哥，你尝尝看。 里面有细面，素油，花生芝麻，糖霜，特别好喝。” 方玉舀了一勺糊糊，果然入口很是香甜，但又不腻。 想必在饿了的时候，这么简单冲一冲，吃上一碗，绝对能顶一个时辰。 “这油茶面好啊，方便，带进去也容易。” “还有这个，这个!” 方圆儿献宝儿一样又舀了第二碗里的东西，递到哥哥嘴边。 “这是肉松，我特意做的咸了一些。到时候你煮粥，往里倒一些，就是肉粥了。 考场里边会发馒头，就着这肉粥，肯定能吃饱。” 这次，不只是方玉，就是方老二都好奇尝了尝。 “我买回二十斤的瘦肉，你不会都做成这个肉松了吧？” 方老二有些心疼，方圆儿傻笑，赶紧岔开话头。 “最厉害的就是最后这两样儿了，”她另取了一个空碗。 舀了第三碗里的褐色糊糊，又从第四只小碗里取了一根奶酪扔了进去。 开水冲泡，不过片刻就化成一碗浅褐色的液体。 方玉有些迟疑，后日就是考试了，若是吃坏了肚子，绝对会耽误考试。 但妹妹满眼期待，他也不好拒绝，就吹凉几分，喝了下去。 “咦，这味道很香浓啊。有奶味，也有茶味。” “哈哈，对了，这就叫奶茶。具体什么作用，我先不说，晚上吃过饭，咱们再讨论。” 方圆儿卖关子，麻利的拾掇了东西，溜了出去。 方玉和方老二对视一眼，都是好笑又无奈。 方老二摆摆手，出去忙了。 留下方玉每日这个时候都要睡半个时辰，养养精神。 但今日却有些古怪，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偏偏脑子里对于上午一直想不通的开题，居然突然有了好想法。 他索性起身就去书桌儿前，开始奋笔疾书。 直到黄昏时候，方老二来喊他吃饭，他才惊觉半下午过去了。 吃过晚饭，他把文章拿给童先生点评。 童先生很是欢喜，连连夸赞他这篇文章做得尤其好，很多出彩之处。 方圆儿在房间里，一边做针线，一边抻着脖子等哥哥回来。 几乎是方玉一进屋，她就跳了过去。 “哥，怎么样？” 方玉故意逗弄妹妹，装作不知的模样，问道。 “什么怎么样？” “哎呀，哥，”方圆儿急的跺脚，惹得方玉和方老二都是笑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你那个奶茶真是提神，出乎意料的好用！” 方玉也是欢喜，应道，“考试时候喝几口，破题绝对会顺利。” “哈哈，真是太好了！” 方圆儿满地转圈儿，得意的下巴抬了多高。 方玉扯了妹妹和哥哥坐下，低声嘱咐道。 “圆儿，这奶茶不能分给任何人！”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问道，“为什么啊，哥，家里要留着卖？” 第四十九章 十年寒窗为今朝 方玉摇头，应道。 “我没有藏私的意思，但人与人不同，许是我喝奶茶有帮助，旁人却不一定。 万一因为喝了奶茶，坏肚子或者如何，我们都是说不清。 所以，圆儿准备的这些吃食，不能分给齐衡他们。” “好，哥，我懂了。” 方圆儿点头，问道，“他们进考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也是满满一篮子。有童先生提醒，他们家里也是有亲朋考过秀才，许是比我准备更齐全。” 方玉说的平淡，他半点儿不嫉妒同窗们有先人留下的智慧，因为他有哥哥妹妹。 他们有的，他不缺。他有的，他们却没有！ 一日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开考的日子。 几乎半夜时候，方圆儿就爬了起来。 排队时候不好去茅厕，所以早饭不能做粥，甚至昨晚就吃的馒头。 这会儿，她一口气烙了几盘子金黄色的葱油饼。 又炒了两盘京酱肉丝，切了青瓜。 葱油饼把这两样儿卷一起，大口咬上两张，保管到中午也不觉得饿。 方玉几个起了床，洗漱干净，换上新衣，检查考篮儿，诸事准备妥当。 这才坐下来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每人还是没少吃。 饭后，童先生只来得及嘱咐两句别紧张，就出发了。 方圆儿不放心给哥哥带的那些东西，执意跟了过去。 清晨的风特别寒凉，冻得她跺脚，也越发后悔。 狼皮应该再多买一张，哥哥垫在身下才好，否则夜里怕是要凉到。 木炭许是也准备的有些少啊，只够做六顿饭的量，晚上万一哥哥想多写一会儿，怕是不够烧… 但是，没有办法。 她无论再担忧，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远远看着，府兵兵卒们两个一组，查验考生们带进场的东西。 果然，方玉的大块狼皮被仔细搜捡了。 幸好，狼皮只有一层，除了几根带子，没有任何动手脚，顺利通过了。 但奶茶膏和奶酪却被打开罐子，伸进去树枝搅和的厉害，生怕藏了什么东西。 方圆儿气的咬牙，“哎呀，谁会在罐子里藏小抄啊？” 方老二赶紧捂了妹妹的嘴，生怕她惹祸。 “你快少说两句，人人都是如此，不单单是为难老三。” 方圆儿挣扎，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就见方玉已经提着东西进去了。 兄妹俩长长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所有考生都进了考场。 众人留下也没有意义，就都散去了。 童先生约了王先生一起喝茶，中午去酒楼，不回小院儿。 齐家和宋家的小厮们排了班儿，轮流守在考场门口。 方圆儿和方老二平日对他们很是照顾，所以，几人都是卖个人情。 要兄妹俩自管去闲逛，这里有他们呢。 方老二和方圆儿客气几句，就奔去了商街。 方家因为卖参发了家，实在太过扎眼。 平日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方家的一举一动呢。 所以，进县城买东西，花银子都要小心谨慎。 如今，偌大的府城，有钱人多了，富贵人家多了。 自然也就没人在意，正好给了方圆儿机会。 她从怀里抽出厚厚的一沓单子，就开始疯狂采买了。 当然，粮食一直是大头儿。 她对于自己这个无底洞的肚皮，实在是了解太深了… 各色稀缺的调料，有些金河县根本就没有。 有些甚至售卖的商家也不太清楚用途，但方圆儿懂啊。 连骗带哄，被她买光好多。 家里人多，各色绸缎，棉布，棉花，绣线和胭脂水粉，更是不能缺。 老字号的点心，各种熟食，甚至是好酒也没少买。 甚至，首饰楼两兄妹都去逛了一圈儿。 这个簪子适合老娘戴，那个镯子嫂子一定喜欢。 这个白玉的烟袋锅儿，老爹也用着正好。 那个项圈儿买个金子… 方老二一开始还拦着妹妹几句，最后已经麻木了。 妹妹那个神奇的荷包，放了不知道多少金银。 只要她欢喜，就随便她买吧，左右连出力气往家扛都用不到他… 就这般，兄妹俩买的疯狂，突然听得铺子小伙计议论才惊醒过来。 “哎呀，这大冬日的，怎么还下雨了？” 方圆儿同哥哥对视一眼，都是跳起来就往府学门前跑。 果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学子的家属。 “这可怎么办，我们公子没带油毡进去啊。” “是啊，谁想到大冬日会下雨啊。” “也不用害怕，考间都是有棚顶的，不会淋雨。” 众人这般议论，因为担心，午饭都没有散去。 结果，没到黄昏时候，府学大门就打开了，有学子被抬了出来。 见到家里人，奄奄一息的学子哭诉。 “呜呜，我那间考间只有半个屋顶，我趴在桌子上都护不住卷子。” “好了，闭嘴，回家再说。” 学子的家属是个稳重的长辈，赶紧带人上了马车，很快走动没了影子。 门前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爆发了。 “考间怎么会没有棚顶儿，这可怎么办？我们公子没带油毡！” “我们公子身子弱，怕是也要这般染了风寒！”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紧张起来。 当然也有人气定神闲，那就是坐在对面茶楼里的童先生和王先生了。 王先生拱手道谢，“童兄，倒是要谢过你的提醒。” 童先生摆手，眼底得意，嘴上却是谦虚。 “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雨夹雪，这才多准备一些。 没想到，还当真派上了用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起来。 每年府学录取秀才都是一定比例的，考生因为淋雨生病退出，或者因为试卷被水淹，自然就失去资格。 那留下的人，机会也就更大了。 方老二这会儿把妹妹护在身边，更是无比的庆幸。 幸好，妹妹冒险去探了考场，否则三弟多年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 考场里，方玉放下纸笔，揉揉酸疼的手腕，拿起铁皮炉子上烧开的热水，把一边碗里的奶茶冲开。 他慢慢喝了一口，一股热流下肚子，真是无比的甜暖。 再抬头看看对面考间里，用袖子遮着脑袋写字的考生，还有隔壁空出的位置。 他心里几分同情，更多的是感慨。 早起时候他就觉得天色不好，于是征求过监督考官的准许后，就把一块油毡盖到了棚顶上。 有个小吏还算和气，扔了两个空桶上去，把油毡压住两侧，省的被风吹走。 剩下一块油毡，他则盖在了写好的卷子上。 第五十章 群情激愤 吃过午饭，小睡起来，四周就已经很多人在痛哭了。 这次的主考官是个务实之人，出题中规中矩，但题量很大，考验的就是扎实的功底。 好不容易写了一日半，却因为一场冬雨全毁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他同情，却也没有办法，更不能帮忙。 他能做到就是继续答题，考上秀才，对得起哥哥和妹妹，还有全家人的期待… 说是三日考试，其实不过是三个白天，两个晚上。 考试彻底结束时候，实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候。 先前每隔两个时辰放出来的生病考生，都是从角门抬出。 这会儿正门终于四敞大开，满脸疲惫的考生们鱼贯而出。 霜打的茄子，雨淋的母鸡，对于考生们就是最好的形容词。 有人一见亲人就哭了起来，有人更是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 于是，门前的小小巷子就更热闹了。 相对而言，方玉却比所有人都要好一些，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方老二和方圆儿早早就挤在门边，鞋子踩掉也没挪开一步。 眼见方玉出来，兄妹俩接过东西，一左一右夹着他就横冲出去，直接上了马车。 “三哥，你快喝点儿这个姜糖水，暖胃驱寒。” “老三，把这个羊毛毯子披上，赶紧捂一下。等我把炭盆捅一下，马上就暖和了。” 方玉被裹得蚕茧一般，眼见哥哥妹妹围着他忙得团团转，心里最后一分疲惫也消失了，全身放松依靠在车壁上。 “哥，妹，你们别忙了，我没事儿。” 他大口喝了姜糖水，叹气道。 “多亏了你们准备的东西，否则这次真是白来了。 我对面的一个考生，卷子湿透，哭得我都跟着心里难受。”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再说，你赶紧歇着，别说话，我去看看孙公子他们。” 方老二跳下车去寻人，其余几人自然也是有小厮等待，但他们先一步回去，有些不顾同伴的嫌疑。 很快，齐衡和宋修几个也都出来。 齐衡和宋修爬上了方家的马车，孙裕兴和刘君坐了另一辆，直接回了小院儿。 童先生正急的满院子转悠，见弟子们回来也是欢喜，挨个仔细打量过了。 他才说道，“都去吃饭睡觉，一切都等明日再说，不急于这一会儿。” 众人行礼，赶紧回来房间。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暖在锅里，一人一份肉粥，小咸菜，酱驴肉，鸡蛋羹，还有一份炒青菜。 清淡可口，众人吃饱倒头就睡，院子里静悄悄，谁也不敢随便走动，生怕吵醒了这些“战斗归来”的英雄。 第二日一早，方玉第一个醒来，洗漱一番，换了新衣，终于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他就去给童先生请安，童先生最看重他，自然问的仔细。 “仲良，说说里边什么情形？” “先生，这次考试题目不难，但题量很大，涉及的书极多。本来就很难答完，又遇到雨雪，很多人被毁了卷子。还有夜晚睡着，蜡烛烧了卷子的，更有体弱染了风寒烧晕的，总之，很是辛苦。 幸好，进场之前准备齐全，我没有受太多影响，几乎都写完了。” 方圆儿站在哥哥身后，听得咧嘴。 她们在外边看着只是觉得热闹，哥哥在考场里心里压力不知道多大呢。 童先生更是叹气，科考之路，最是艰险，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之事。 这会儿，齐衡几个也都整理好了，纷纷前来行礼。 说起考场之中，他们更是感慨。 “我同臭号隔了三个，初始还没事，最后一日真是熏得头疼。 幸好有那个口罩，否则我就同臭号那个兄弟一样被抬出去了。” 这是齐衡，想起那个味道，他还忍不住作呕。 抬起手端茶水，想要压一压，又觉得茶水同某些液体一样颜色，差点儿真吐出来。 众人都是笑的无奈，宋修也是吐苦水。 “我隔壁那个考生，眼见下雨，还要抢我的油毡。 幸好我反应快，否则被打湿卷子的就是我了。” 轮到孙裕兴，他却是黑着脸开口就道。 “先生，朝廷早就拨了银钱修缮考场。 如今却是依旧破旧，银子到底被谁贪了？ 考生们应该联合起来，写请愿书送到京都…” “闭嘴！”童先生突然打断他，脸色难看之极。 “谁也不是瞎子聋子，难道别人不知道这事儿吗？放着那么多教谕监学不发声，怎么就轮到你出头？” 孙裕兴被呵斥的皱眉，但也不敢反驳。 方玉几个也是赶紧起身，束手宫廷。 童先生耐着性子嘱咐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定然有不平，但官场之事太过凶险，不是你们如今可以随便插手的。某些人只要动动手指，你们的科考之路就会立刻断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没有亲手推倒危墙的！ 再者说，你们带了油毡，并没有因此受损失，也没有立场去抗议什么。 记着，这几日外边无论如何说法，你们都不要参合。 榜单放出来，我们就回金河县！” “是，先生。” 无论心里如何想，众人都是应了声。 童先生不放心，又吩咐方玉。 “仲良，你行事稳重，这几日多看着他们，不许闯祸，不许多言！” “是，先生放心，师兄们也不过是抱怨几句，不至于分不清轻重。” “去吧。” 众人被撵出了屋子，互相对视看看，齐衡和宋修耸了肩膀，刘君一向沉默的没有存在感，只有孙裕兴眼底不平之意浓厚。 方玉就笑道，“上午咱们多歇歇，下午出去逛逛，给家里买点儿东西带回去，怎么样？” “好啊，我还想给我娘买根儿簪子呢。” “我也是，我姐姐要洪福记的胭脂水粉。” 到底年轻，提起出去玩儿，特别是在考试之后，众人都是立刻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欢喜应和。 吃了早饭，众人又睡了一会儿，中午吃饱喝足，就出门去溜达了。 方圆儿原本不想去的，毕竟该买的，她都买过了。 但有了早晨之事，她实在惦记众人惹祸，就也跟了一起去。 众人出了锦缎铺子，又去银楼，谁都没少买。 末了让小厮送回小院儿，就寻了一个茶楼歇脚儿。 昨日考试刚结束，今日免不得所有话题都离不开。 第五十一章 真假卖身葬父 茶楼里，有几桌儿就是考生，也有些闲人在说话。 考生里有倒霉的，这会儿就哭诉。 “这不公平，我们是被坑了。若是不漏雨，我怎么会淋雨发烧！卷子自然也写完了！” 另一个人也说道，“就是啊，我的卷子被湿透一半，重新抄写就多费了半日功夫，最后题目还差了十几道没答完。” “我们最好去找学政，学政不管，我们就去京都告状。” “对，十年苦读没考上，我学艺不精，我认了！ 但绝对不能因为考场修缮银子被贪污，而毁了三年功夫！” “对，我们去静坐告状，我们去上书喊冤！” 学子们越说越愤怒，一边看客们的目光也让他们更加好似打了鸡血。 方圆儿瞧着不好，给三哥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带大伙儿离开。 不想，那些学子倒是先发现了他们。 有人望过来，高声问道。 “兄台，你们也是一起考试的吗？恳请你们加入进来，为求公正，勇敢发声！” 旁人还罢了，孙裕兴已经拍了桌子站起来。 结果，方圆儿也跟着站了起来，好似没有站稳，扯了他的袖子，哎呦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孙裕兴被带着，也是趔趄摔了一下。 方玉会意，赶紧弯腰搀扶，面露急色。 “园子，你怎么了，可是犯了毛病？” 齐衡接几个也是上前帮忙，很是关切。 “园子怎么了，可要看大夫？” 他们平日饮食都是方圆儿在照料，特别是这次考试。 没有方圆儿提醒，他们也是受害者之一了。 “园子怕是最近太累了，他胎里弱，偶尔就会昏上几日。 必须赶紧看大夫，否则怕是危险。” 方玉打横抱起方圆儿，抬脚就走。 众人齐齐跟在后边，就是孙裕兴犹豫一下，都追了上去。 那些考生本来还想多拉几个帮手，见此也只能放弃了。 出了茶馆，拐上一边的岔路，方圆儿就从哥哥怀里跳了下来。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转而明白她方才是装病。 “园子，你可是装的太像了。” “就是，害我白担心了。” 方圆儿笑嘻嘻给众人行礼，应道。 “先生嘱咐过，不许参合外边的事。我也是着急，就只能装病了。” 宋修和齐衡都是笑，刘君也没说什么。 只有孙裕兴脸色不好看，毕竟方才只有他要应和。 也就说，方圆儿拦的就是他。好似众人都聪明，只有他一个愚蠢。 方玉赶紧打圆场，“昨日的酱驴肉好吃，就在附近，我们买些回去给先生吧。” “好啊，多买一块，我吃着也不错。” 众人含糊过去，都是拉着孙裕兴往前走。 说来也巧，或者说府城太大，什么新鲜事都有。 卖酱驴肉的铺子是个老字号，客人自然不少。 今日门前却尤其热闹，原来是有个白衣女子在卖身葬父！ 女子容貌很是柔美，跪在地上，寒风中瑟瑟发抖，更显可怜。 特别是他身后的破草席里，躺了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脚上，沾了泥污。 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敞开夹袄，恶形恶状的，站在一边高声叫骂着。 “小贱人，今日再拿不出银子，就赶紧跟老子去窑子！ 二十两银子，你爹已经欠了半年了！ 别以为你爹死了，你就能赖账不还了！” 旁边围观的人都是看的咧嘴，轻声议论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瞧着太可怜了。” “是啊，好好的姑娘，进了窑子就毁了。” 那姑娘好似听到这些，就抹了眼泪同众人说道。 “各位贵人，小女子命苦，去年母亲生病，爹爹借了银子给娘治病。不想母亲还是过世了，爹爹伤心，又被催债，今早也跟着…呜呜。 可怜我年方十六，又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哪位贵人行行好，买了我回家，我愿意为奴为婢。 只求不要让我落入那等…呜呜，肮脏之地，否则我也活不成了。” 众人听得都是叹气，同情不已。 特别是这姑娘长相极好，这么一落泪，梨花带雨，更显娇弱了。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太可怜。” 有人就同那壮汉说道，“欠债还钱虽说是天经地义，但也不能把人家好好的姑娘送进窑子啊。” “是啊，是啊，这也太不道义了！” 那大汉斜着眼睛，冷冷问了一句。 “你们看着可怜？行啊，拿银子来！ 小娘子跟你们走，我肯定不为难她！” “这…”众人一时都有些犹豫，二十两欠债，再帮姑娘葬了父亲，没有二十五两下不来了。 这么银子，谁也不是随便拿得出的。 那壮汉骂的更难听了，一口浓痰唾到地上。 “没银子管的什么闲事啊，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得了！” 说着话，他就要去扯那姑娘，惹得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方玉等人也在附近看热闹，见此都是皱眉。 方圆儿却扯了哥哥袖子，悄声说道。 “哥，咱们走，这些人是骗子，都是装出来的！” 方玉虽然看不出哪里有破绽，但妹妹的聪明，他是信服的。 于是，他就要开口喊齐衡几个离开。 不想，孙裕兴方才在茶馆惹了一肚子气，听了大汉嘴里骂着缩头乌龟几个字。 他就忍耐不住了，上前直接抓了大汉的手臂。 “住手，府城重地，没有王法了吗？ 欠债还钱就是，你有什么资格抢人！” 那大汉扫了孙裕兴一眼，许是瞧出他是考生，有些忌惮。 “呦，原来是秀才老爷！怎么着，心疼人家姑娘了？ 行啊，你替她还银子，她立刻跟你走，今晚就能暖被窝！” 孙裕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说话，那姑娘已经扯了他的袍子角。 “这位公子，呜呜，求您救救我！ 我只求还了债，葬了父亲就好。我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呜呜，总比拉去那肮脏地方，一根腰带吊死要好！” 围观的看客本就同情心泛滥，眼见有人出头，又不用他们出银子。 自然是立刻跟着起哄，嚷道。 “这位公子真是好心，大仁大义，不愧是读圣贤书的。” “是啊，幸好有这位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孙裕兴一时被架上了道德的高台，不好下来了。 齐衡和宋、刘君三个都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知道怎么拦阻。 第五十二章 揭破 倒是方玉上前劝道，“学兄，咱们远路而来，买个姑娘回去，实在不好安排。 再说先生要咱们早些回去，还有两日就放榜了。” 先生俩字，更是让孙裕兴不高兴。 他索性发了脾气，甩开方玉的手，应道。 “你是先生的应声虫，我可不是。” 说着话，他就要解下荷包，不想那女子身后却是惨叫一声。 原本裹在草席里的死尸，居然直接坐了起来！ 死人是假的？ 方圆儿冷冷收回了一只脚，同望过来的众人摊摊手，应道。 “我不过是觉得奇怪，死人的脚丫子应该是青白之色，他怎么冻红了？” 众人恍然大悟，这死人，姑娘和大汉都是一伙的…骗子！ 自觉同情心和热情被践踏，所有人都愤怒了！ “哪里来的骗子，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就是，还说死了爹娘，原来是骗钱的！” “亏我刚才还以为是真的，帮着说话呢！” “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否则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受骗！” 那死人见露馅儿，直接跳了起来。 方玉怕妹妹吃亏，扯了她藏在身后。 齐衡和宋修几个也是赶紧挡在一边，只有孙裕兴傻了眼，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不停变换。 那姑娘也不哭了，起身扯了汉子和“死人”，扭头就跑。 那汉子好似不甘心，回身狠狠瞪了方玉等人一眼。 众人没了热闹可看，骂上几句也就散了。 方才说报官，不过是一时壮声势，当真让他们出头，那是不可能的。 方玉几个也没了买酱肉的心思，扯了孙裕兴赶紧雇马车回了小院儿。 方老二为了妹子好好玩耍，今日留在家里帮忙准备晚饭食材。 一见众人回来，他就笑着迎上前，问道。 “可是玩高兴了，走了这么一下午。” 众人都是不好应声，方圆儿扯了两个哥哥都进了灶间。 “哥，做饭有些晚了，你们帮我烧火啊。” 众人见此，也都散了。 方老二聪明，立刻猜到有事了。 果然，一进灶间，方圆儿就塞给他一锭银子。 “二哥，方才我们在外边惹了一些麻烦，得罪了三个记江湖骗子。 我怕他们晚上寻到院子来捣乱，你拿着银子去找镖局，雇几个镖师。 记得不要回来，躲在附近就好。一旦咱们院子有动静，你们就拿人。 千万小心，别受伤，告诉镖师，可以下杀手！” 方老二接了银子，扫了方玉一眼。 方玉显见也没想到这一层，脸色很是不好，却也点了头。 “二哥，听妹妹的安排。我也是大意了，方才那些人确实容易来找麻烦。” 方老二揣了银子，就赶紧出门了。 方玉想了想就道，“圆儿，你做饭，我去同先生禀报一声。” 方圆儿点头，方玉就去敲了童先生的门。 碰巧孙裕兴开了窗子泼茶水，见到这般，就彻底黑了脸。 齐衡和宋修本来随他一起进屋，想要劝说几句。 方才从窗缝里也看得清楚，这会儿就说道。 “裕兴，你别多心。仲良行事最是稳妥，定然是先生从旁人嘴里知道，再恼了你，提前去说个明白。” “是啊，先生虽然严厉，但却是为我们好。” 孙裕兴冷笑，重重放下茶杯，恼道。 “他方玉行事稳重，我孙裕兴就是蠢笨之极吗？ 今日他不多嘴，我也不见得会上当…” 宋修和齐衡本来就同方玉交情更好，听孙裕兴这般不讲道理。 纯粹为了自己面子在狡辩，也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他们不等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孙裕兴更是恼怒，直接吩咐小厮不必送晚饭。 这是连方家人做的饭菜，都不想吃了。 方圆儿听着孙家小厮期期艾艾说完，就笑了。 “你们公子许是在茶楼里点心吃多了，不吃晚饭就不吃吧。 但我多做了一份儿，留给你们和福叔分了好了。” “真的，太好了，谢谢园子哥。” 小厮欢喜坏了，他可是看到锅里正炖着肉呢。 公子不吃，他可是**了！ 当晚，众人依旧各自在屋里吃饭，也没人发现方老二没回来。 许是白日里经历有些多，谁也没心思在看书，吃了饭就早早睡下了。 唯独方圆儿和方玉依靠在窗下的软塌上，手边各自放了一把柴刀。 方玉担心妹妹害怕，低声劝着。 “圆儿，一会儿有动静，我先出去。 你留在房里，有人进来你就挥刀，别怕见血！” “知道了，哥，说起来我杀过鸡呢，你倒是没杀过。” 方圆儿玩笑，听得方玉哭笑不得，伸手揉揉她的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果然有门扇的吱呀声。 方圆儿和方玉有些迷糊，都是惊得一机灵。 兄妹俩趴在窗缝儿一看，却是都皱了眉头。 原来是孙裕兴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方圆儿小声说道。 “他晚上没吃饭，不会是饿了吧？” 她倒是没猜错，孙裕兴果然直接奔去了灶间。 很快，他就抓了一个馒头出来了。 方圆儿和方玉常松一口气，只要他进了屋，也就没事了。 可惜，变故往往就在这样的时候发生。 墙外突然跳进一个大汉和一个女子，两人很是嚣张，居然没有做任何遮掩。 显见他们也没想到，院子里会有人在溜达。 不等孙裕兴反应过来，那大汉两步窜上前，直接捂住孙裕兴的嘴。 另一只手，更是握了匕首，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孙裕兴当时就腿，半跪了下来。 大汉和女子正是白日里演戏骗钱的，借着月色，两人也是认出了孙裕兴。 那女子狠狠踢了孙裕兴肚子一脚，低声骂了一句。 “没用的东西，白日里掏个银子磨磨唧唧，害得老娘哭了好半晌。” “别跟他废话，这家伙是个有钱的，就他穿了锦缎袍子。 走，先翻他的屋子！” 大汉抬手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塞到孙裕兴嘴里。 女子扯开腰上的绳子把孙裕兴捆好。 眼见他们就要把孙裕兴提进屋里，方圆儿和方玉就急了。 他们也顾不得方老二到底寻没寻到帮手了。 方玉抄起柴刀，拎起铜盆，低声嘱咐了一句。 “圆儿，你别出去！” 说罢，他就踹开门，用力敲响铜盆。 “来人啊，院里进贼了！来人啊，抓贼啊！” 大汉和女子没想到会被突然发现，都是惊了一跳。 两人扔下孙裕兴，就奔着方玉来了。 方玉也是惊得脸色白透，但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柴刀。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院外噗通噗通又跳进四个人，都是灰衣灰裤的彪形大汉。 第五十三章 夜惊魂 “小贼住手！” 说这话，他们就上前拦住了那汉子和女子。 汉子和女子对付普通人，足够耀武扬威，但在同样的练家子面前，却有些不够看。 更何况，他们还是夜闯民宅！ 两人也是老手了，根本不肯迎战，分头就往外跑。 方玉借着这个功夫，赶紧过去扯了孙裕兴，退到了屋里。 这会儿，所有房间都亮了灯。 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都是不敢出去。 幸好，没用多大会儿，那汉子和女子都被踢到在地，捆绑结实了。 院儿门被打开，方老二和一个大汉也拎了一个捆好的老头儿进来，正是白日里的“死尸”。 “老三，你们都出来吧。没事了！” 方老二高声喊了一句，各个屋门这才打开。 童先生黑着脸，扫了一眼几个弟子，特别是孙裕兴，重重冷哼一声。 孙裕兴死死低了头，显见也明白，这是他白日里惹得祸，差点儿害死所有人。 那几个镖师把人拎到跟前，借着屋里的烛光，狠狠踢了三个贼人几脚。 领头之人就道，“各位，你们真是运气，提前做了防备。 否则你们今日怕是要没命了，这几日下手阴毒，显见身上没少背人命！ 他们翻不到银子，你们要倒霉。他们翻到银子，为了掩藏踪迹，更会要灭口！” 齐衡和宋修、刘君听得腿软，幸好有小厮搀扶。 谁能想到，出来考个试，差点儿要陪上小命啊。 方玉望了一眼哥哥和妹妹，也是后怕不已。 幸好妹妹机灵，二哥也办事稳妥，否则他们三个命丧这里，家里就天塌了。 “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助！” 童先生也是赶紧行礼，“出门在外，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众人也要行礼的功夫，院门外却是有马蹄声。 很快，院门被拍开，冲进来十几个兵卒和一个小校尉。 “出了什么事，大半夜喧哗吵闹！” 这是城里夜晚巡逻的兵卒了，童先生赶紧上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兵卒听说是刚赶考过后的学子，童先生有举人功名，一县的教谕。 他们倒也客气几分，应道。 “这几个贼人，我们先带走关押。明日你们还要去衙门一趟，仔细说说。” “好，多谢众位兵爷。” 童先生应下，兵卒们却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方老二赶紧上前，塞了一块银角子到那校尉手里，笑道。 “大半夜劳动军爷，实在是辛苦了。这点儿心意给军爷们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那校尉这才挥挥手，兵卒们笑嘻嘻上前提了人，很快就出门没了影子。 童先生扫了一眼宋修几个，心里暗暗叹气。 这会儿那几个镖师，也是说道。 “各位，贼人既然拿住了，我们也就回去了。” 方老二会意，赶紧喊道，“园子，快给我拿五两银子来。” “哎，好了，二哥。” 方圆儿立刻从怀里拿了一只银锞子塞给哥哥，方老二转手给了几个镖师。 “先前定金五两，这是剩下的五两，总共十两，两清。 真是多谢各位护着我们平安，明日若是府衙那边做笔录，有需要兄弟几个的地方，还请几位走一趟。” 大汉拿了银子，也都是欢喜，痛快应道。 “这是应当的，放心兄弟。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们。” 说着话，他们就走了。 埋伏半晚上，就赚了十两银子，可是比出门走镖都合算。 他们倒是盼着这样的事多点儿才好呢。 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了自家人。 “都跟我进来！” 童先生冷冷吩咐，众人都是低头垂手进屋，等候训导。 “孙裕兴，你有什么要说的！” 果然，童先生第一个对孙裕兴开炮了。 孙裕兴虽然性格不讨喜，但却也敢作敢当。 他当即就掀开袍子，跪了下去。 “先生，今日之事是学生不对，不该惹是生非，为大家惹来大祸。” “哼，你何止是惹是生非？平日清高，目中无人就罢了，年轻人总该有些锐气。 可你不该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劝诫。甚至暗自揣度旁人好意！ 君子以德行立身，德行不够，你就是考了状元又如何？” 童先生可是真没客气，骂得很是严厉，就是宋修和齐衡刘君也都是低了头。 不得不承认，他们这几日对方玉确实有几分排斥和嫉妒。 毕竟他们出身都比方玉好，但无论是功课还是为人处世，方玉都更胜他们三分。 就是带来的两个兄弟，居然也比他们行事利落圆滑。 他们本身都骄傲，不愿意服输，就免不得心里嘀咕。 童先生扫了他们一眼，又道，“君子行于世，人情练达比学问更重三分。 你们也不想想，朝中那些重臣，有几个是状元出身？ 状元都在翰林院啃书喝风呢！” 方玉听得差不多了，上前行礼，给童先生倒了茶，低声劝慰道。 “先生，今日之事也是意外。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么多。 不过是我家二哥常在外行走，多几分防备之心，提前安排了一下。 之所以没告诉各位学兄，也是怕虚惊一场。 没想到这贼人如此大胆，幸好平安无事。” 宋修几个更是羞愧了，行事妥当，事后不肯居功，方玉实在是比他们强过太多。 “仲良，实在多谢你安排妥当，救了我们一命。” “是啊，仲良，白日就是园子机灵，才免于受骗。 实在要多谢你们兄弟三个！” 几人齐齐行礼，很是诚恳。 就是孙裕兴都是一揖到底，再没了往日的骄傲。 “都是我不好，多谢你们搭救。今日所用的银子，由我一力承担。” 方玉扫了方圆儿一眼，见她眉开眼笑，知道她方才一定是心疼银子了。 他也是忍不住好笑，有时候妹妹聪明的像个智者，有时候又比小孩子都简单。 “学兄们不要如此客气，我们一起出来，融入一体，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宋修几个又给方圆儿和方老二行礼，方圆儿和方老二客套几句也就罢了。 童先生见此，就撵众人散了。 “都去睡吧，明日还要去衙门呢。” 众人赶紧退了出去，睡是睡不着了，躺在被窝里后怕还差不多。 方玉三兄妹回了屋子，方圆儿就笑嘻嘻拐了二哥一下，问道。 “二哥，你是不是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想要吓唬一下孙少爷。” 第五十四章 斩草要除根 方老二揉揉妹妹的头发，笑道。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烦他那副鼻孔冲天的样子。 明明你三哥什么比他都好，他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 “哈哈，同我想到一样。他人是不坏，就是真不讨人喜欢。” 方玉听得哥哥和妹妹闲话儿，心暖又好笑。 他不在意的事，哥哥和妹妹却是这么维护。 “好了，睡吧，明日还要去衙门。 圆儿留在这里，记得谁问都说你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哥，我不出头，我就看热闹。” 方圆儿甜甜应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众人草草吃了一口饭，就赶去了府衙。 中午时候，众人回来，却是连王先生一起都来了。 方圆儿赶紧忙着加菜，也不知道酒桌儿上说了什么。 吃过午饭，王先生回去后，童先生又留方玉几个说了好半晌的话。 待得回屋，方圆儿好奇，追问了好半晌。 方玉才同哥哥妹妹说起，原来他们自以为安排已经很妥当仔细，却还是低估了江湖险恶。 那三个人是一伙儿，但在江湖上却有门派依靠。 他们昨晚的罪行，虽然严重，却不致命，顶多是发配去边疆做苦力。 一旦让他们活着出去，也许会逃跑，也许会引来同门替他们报仇。 到时候，方家也好，孙裕兴几个家里也罢，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所以，童先生托付了王先生，王先生的常随又寻了一个做牢头儿的同乡。 在那三个人的饭菜里下了点儿东西，不等提案就在牢里“暴毙”了。 本来就是犯案的毛贼，也没家人来寻，更没有任何后患。 狱卒们直接扯着送去了义庄焚烧，顺便还顶名儿了结了三件案子，为衙门的陈年旧案清理做了贡献。 而方玉和孙裕兴几个，连口供都没做，自然在衙门也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以后万一这三人的同门寻来，在将近一千个考生里找到他们，就是大海捞针！ 说到底，童先生昨晚就琢磨好了，今早福叔没吃饭就出门，也是安排好了。 之所以带方玉几个一起，就是为了给他们来一场现场教学。 课程就叫做，世情险恶！ 方老二和方圆儿听得目瞪口呆，对视一眼，都是警醒。 他们以为自己聪明，其实在真正的智者或者老人眼里，不过是顾头不顾尾的愣头青罢了。 方玉舍不得哥哥妹妹跟着担忧，就道。 “一点儿后患都没留下，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方老二却道，“以后遇到事情，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方圆儿赶紧点头，“还要心狠手辣，不留后患！” 方玉听得无奈，揉揉妹妹的头发，笑道。 “你是姑娘家，别惦记这些打打杀杀。后日就贴榜单了，然后咱们就早点儿回家。” “好啊，好啊，我都想爹娘了，还有金子！ 说起来，我还要去布庄逛逛。 这里的布料比家里便宜，花色也好，多买几匹回去，以后走礼也能用到。” 说罢，她就跑去列单子了。 方玉哥俩儿对视一眼，都觉得担心妹妹吓到有些多余了。 因为这件事，院子里很是安静了两日。 第三日一早，方玉几个都留在院里儿，方老二和几个小厮、福叔却天不亮就挤到府学门前去看榜了。 方玉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看似气定神闲，其实却一口接一口喝了两壶茶水。 孙裕兴几个挤过来说话，都是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仲良，你肯定能中，我就悬了，我还差最后十道题没答完呢。” “我也是，出来时候我可跟我爹保证了，考不中回去，我爹怕是要打折我腿！” 宋修和齐衡两个活宝，一唱一和倒是热闹。 孙裕兴被前日之事打击，还有几分不专心。 刘君一直是冷脸，也看不出怎么紧张。 幸好，方老二和几个小厮都很卖力气。 不过半个时辰就跑了回来。 “中了，中了！老三你中了，第三名，正好第三名！” 方老二高兴的眼睛都红了，第一个冲进了院子。 包括站在屋门口的童先生都是笑了起来，齐衡几个更是真心替方玉欢呼。 方圆儿一蹦三尺高，抱了哥哥的胳膊，大声嚷着。 “哥，你中了，中了！” 方玉也是红了眼圈儿，极力忍着欢喜应道。 “运气好而已。” “什么运气好，你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这是天道酬勤！” 方圆儿看不得哥哥谦虚，她可是骄傲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好，好一个天道酬勤！” 就是童先生都是开口夸赞，“仲良当的这第三名。” 紧接着别的小厮也都回来了，孙裕兴烤了第五十八。 总共录取六十，他倒数第三，勉强挂了个车尾巴。 至于宋修，齐衡和刘君，都是榜上无名。 众人同样恭喜了孙裕兴，童先生安慰失落的齐衡三人。 “你们年岁还小，过三年再来考也不迟。就是我当年也是考了两次才做秀才！ 今年权当学些经验教训，下次考试定然一次就过。” “是，多谢先生教诲。” 齐衡三人都是行礼，其实他们早有心里准备。 只不过面对现实，有些遗憾罢了。 “园子，你哥哥中了，必须摆酒！你可要做几个好菜！” 齐衡和宋修很快就开始吆喝，闹着要好吃的。 方圆儿一口就答应了，“那是当然，你们随便点菜。 只要你们说得出，我就做的到！” “哎呦，小子口气太大，我必须为难你一下！” 众人很快说笑起来，就是孙裕兴都是脸上见了笑模样。 中午的饭桌儿饭很丰盛，晚上王先生又带了两个弟子过来做客。 他的两个弟子功课很扎实，这次也是榜上有名，但都有些靠后。 对于方玉这个第三名，王先生很是夸赞了几句。 童先生被哄得不停捋胡子，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临走，王先生还要了一坛子小咸菜… 第二日，方玉和孙裕兴到府衙去领取了正式的文书，也听府学的学监训导了几句。 其实就是连哄带骗，要众人不要做傻事，比如上书之类，毁了自己的前途。 方玉和孙裕兴听听也就算了，而方老二和福叔已经在城里开始找合适的商队，打算结伴回金河县了。 最后商队找到了，却是要三日后出发。 众人得了空闲，每日都出去采买。 方圆儿更是钻在灶间，忙的不亦乐乎。 第五十五章 对付老娘是门大学问 众人归心似箭，买起东西也是格外大方。 待得离开的早晨，各个马车都装了大半。 只有方家的马车瞧着同来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就是带了一些东西，也是路上要用来做饭的。 齐衡和宋修几个都是感慨，扯了个装不下的借口，一定分了方玉一些纸笔。 听说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很得疼爱，就又各自选了一匹布料。 方玉真是好笑又感动，虽然这几个同窗各有缺点，但良心却是不坏。 只不过，做朋友还好，做妹婿是不成了。 方圆儿半点儿不知道她的选婿之旅失败了，坐上马车，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 没出门之前，她对外边的世界百般好奇。 但出来一趟，反倒对平静的梨花坳万般想念。 不能说府城如何不好，只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民风不如小村子淳朴，就是花草树木也少的可怜。 甚至少了几分灵性，起码她就没从院子里的桂花树问出什么雨雪天气变化… 新结伴的商队，虽然从管事到镖师，都没有之前的黄掌柜他们热情。 但童先生一行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商队又要经过金河县的地盘。 所以，商队还算客气，把众人的马车放在中间很安全的位置。 方圆儿兴奋的睡不着，从空间摸了一个果子肯，顺手写着册子。 册子上自然是她这次在府城的收获，趁着路上清闲，她要好好整理一下。 回家之后，什么能拿出来，什么不能拿出来，都是学问。 对付老娘的大学问！ 太金贵的，肯定不行，老娘会骂她败家，胡乱花银子。 太便宜的，自家县城就有，也不至于从这么远带回去。 可以被选上的，要符合家里人的喜好，还要精致少见又不算太贵重。 这实在有些头疼，但方圆儿却喜欢忙这些。 还有什么比给家里人选礼物更高兴的事！ 方玉也是盼着早到家，父母兄长供给他读书多年，如今终于见到一点儿回报了。 偶尔回神儿见妹妹这般惬意，他就笑了起来。 “先前闹着要出来，如今回家又这么高兴？” “当然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啊。” 方圆儿把册子翻个面儿，兴致勃勃同哥哥说起别的打算。 “天气越来越冷了，咱家的饺子馆儿该开起来了。 先前的酸菜也积好了，回去先包个酸菜肉馅儿饺子给你们尝尝，哈哈，这可是咱家饺子馆的招牌菜！” 方玉听了还没什么，倒是方老二在外边把鞭子甩的更想了。 饺子馆啊，回家就张罗，他就升职成掌柜的了！ 许是路走熟了，也许是为了回家，一切都可以忽略。 众人居然只用六日就到了金河县，童先生亲自谢礼商队掌柜，结清了搭伙银子。 商队继续赶路，众人就辞别童先生，匆匆赶回家了。 再说，方家早在三日前就得了县衙小吏的喜报！ 方家众人欢喜的是一蹦三尺高啊，当时就拿出藏了很久的爆竹，噼里啪啦放的震天响。 原本小吏来的时候就敲锣打鼓，惹人注目。 方家再这般张扬，人人立刻都猜到方老三中了。 于是，方家的新院子里眨眼间就被道喜的村人挤满了。 别说本村的里正，老人，村民，妇人孩子，就是临近的村屯里正也都上门了。 胡大伯跟着脸上有光，笑的也是合不拢嘴，一迭声的要方家摆酒席。 方老汉和赵金莲自然不会舍不得这点儿银子，但儿子还没回来，总要征求一下他的意思啊。 于是，当日，茶水点心和五香瓜子管够，却只留了几位里正和老人们吃了顿便饭。 其余，一定要方玉回来再张罗。 这三日，方老大几乎长在路口了，这一晚天色已经昏暗了。 他以为今日又没希望了，刚要扭头回去。 方老二赶着马车终于出现了。 原本还可以早一些，但方圆儿在车上，不好被村人看见，兄妹三个就在路上磨蹭了一下。 方老大直接跳上了车辕，他也不是巧嘴的，扭头望向车厢，只说了一句。 “老三，真是好样儿的！爹娘都盼着你呢！” 方玉凑上前，嗔怪撒娇。 “大哥，我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你都没夸我！” “夸，当然夸，俺家妹子最聪明了！” 方老大拿这个妹子最没办法，只能憨笑，“娘特别想念，一日要说上好几次。” 这般说话儿的功夫，马车就拐上了岔路，到了方家新院子门前。 金子穿了袄裤，在门前玩耍儿，一见马车就圆球一般滚进院子去了。 “奶奶，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方老汉和赵金莲，还有刘氏、王氏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疯跑迎了出去。 正巧方玉下车，一见爹娘，他直接跪倒地上，红了眼圈儿。 “爹娘，儿子不孝，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报您二老了。” “呜呜，儿啊，娘高兴，娘太高兴了。我儿子出息了！” 赵金莲抱了儿子，嘴上说着高兴，眼泪却是噼里啪啦往下掉。 方老汉也是扭头抹了一把眼睛，赶紧扶起娘俩儿。 “快进屋，外边冷，有话家里说。” 众人赶紧进屋，方老大开了院门儿，方老二赶了马车进去。 两兄弟忙着往屋里搬箱子，都是方圆儿路上整理出来的。 方圆儿早就抱了老娘的胳膊，猴子一样爬在老娘身上，不肯下来了。 “娘，您偏心，只顾三哥，都不搭理我！您不想我了！” “哼，没良心的丫头！你为了出去玩儿，狠心扔下爹娘在家，我想你干什么！” 赵金莲瞪了闺女一眼，嘴上说着狠话，眼里可都是心疼。 她扯着闺女看了又看，又拉着方老二打量，最后才总算放了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平安回来就好，家里可是整日提心吊胆，就怕你们在外边受委屈。” “娘放心，我们兄妹三个作伴儿，怎么可能吃亏。” 方老二笑嘻嘻应了，又道，“就是老三考试实在遭罪了，考场漏雨，很多人都为了这个落榜了。” “是吗，好好的考场怎么还漏雨，这可真是…” 赵金莲急坏了，方老汉也是叹气。 第五十六章 母亲的朴素心愿 “说来话长，娘，先看看我们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方圆儿生怕二哥说多了，老娘责怪她胡乱出头。 赶紧先拿东西，转移注意力。 果然，那几箱子好东西一打开盖子，就让屋里更热闹了。 花色鲜艳的绸缎，款式精致的首饰，成套的胭脂水粉，还有各色小玩具，简直是应有尽有。 刘氏和王氏不好动首饰，就翻检绸缎，欢喜的不成。 “娘，先前您做个锦缎袄子还怕人家说嘴。 如今可是好了，三弟做了秀才，您可是秀才老爷的娘了。 别说绸缎，什么好料子都穿得！” “是啊，娘，明日我们就动针线，先给您做个枣红的长袄，喜庆！” 赵金莲被哄得眉开眼笑，一迭声的应着。 “做，都做，以后家里的地挂在老三名下，可以免粮税了，省下的银子都够全家做新衣了。” 方圆儿瞧着嫂子总瞟向那盒子首饰，就当先拿了一支金簪插到母亲的发髻上。 “娘，这是我亲手给您挑的簪子。 还有这里两副银镯子是给嫂子们的，这个项圈儿是给金子的。 还有这三根银钗，您跟嫂子一人一根。这耳坠子也是，还有这几对儿戒指…” 女子哪有不爱首饰的，方圆儿说的眉飞色舞。 不时拿起镯子簪子往老娘和嫂子身上比划，王氏聪明，瞧出婆婆脸色怕是心疼银子。 “妹子，你这是碰到银楼大减价吗，怎么买了这么多？” 方圆儿会意，赶紧找补，笑嘻嘻抱了老娘摇晃。 “娘，我是买的多了一些，但难得府城的东西比咱们县城便宜多了啊。 而且以后三哥是秀才了，您许是要帮三哥同那些同窗家里，或者童夫人这类走动，可不好太寒酸了。 再说，这些首饰都是我买的，没有用家里的银子，您别心疼。” “你的银子？”赵金莲当家多年，根本不吃糖衣炮弹，立刻抓住了话头儿。 方圆儿见事不好，赶紧逃跑。 “娘，我累了，先换个衣衫，洗把脸啊。” 说罢，她窜出门就跑回了偏院儿。 赵金莲真是好气又好笑，惹得方老汉赶紧劝。 “闺女是个聪明的，花银子也是为了家里，你别太苛刻了。” 赵金莲抢了他手里的白玉烟袋杆儿，看了又看，更是心疼。 “这败家丫头，这烟袋杆儿怕是也要几两银子。” 方玉担心老娘真的恼了妹子，就道。 “娘，我们在府城遇到一些事，妹妹没少帮忙。 这些东西里，很多都是她得的谢礼。” “你们碰到什么事儿了？” 赵金莲同方老汉齐齐问出口，虽然儿女都回来了，还是免不得担心。 方老二看了方玉一眼，就把路上遇到大雨发水啊，开考前提醒众人带油毡啊，拆穿骗子救了众人啊。 总之，哥俩儿着重突出了妹妹的功劳，轻描淡写了危险之处。 方老汉和赵金莲没见过什么世面，却活的年头多啊。 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凶险，真是后背蒙了一层冷汗。 “你们可真是，真是…” 赵金莲不知道是骂几句好，还是安慰好了。 方老汉倒是敲着烟袋锅儿，叹气道。 “出门在外，本就不如家里安生。幸好你们兄妹都聪明，也平安回来了。 以后记得，一定要更加谨言慎行。” “是，爹。” 方老二和方玉赶紧起身应下，方玉不放心，又添了一句。 “这次确实多亏了妹妹，否则我不会考下秀才，名次还这么靠前。 娘，不要怪妹妹，她都是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哥哥。” “说什么呢，你要是没用，那天下就没谁有用了。 你放心，圆儿是我亲闺女，我还能吃了她啊。 不过是她太聪明，总要敲打几下，否则以后仗着聪明胡来，万一惹了大祸就麻烦了。” 赵金莲叹气，到底没在说什么。 刘氏和王氏张罗开饭，放桌椅摆碗筷儿。 很开，饭菜就端了上来。 方圆儿像偷了奶酪的小老鼠一般，探头探脑跑来。 许是瞧着老娘不像要动家法的样子，就赶紧讨好凑上前。 一家人坐在一处吃饭，说说笑笑也热闹。 只有金子，方才趁着大人们说话，偷吃了不少点心。 这会儿揉了肚子，不想再吃饭，被刘氏灌了一碗山楂水。 吃过饭，又说了几句话，体谅儿女路上辛苦，众人就早早歇下了。 方圆儿累的厉害，也是早早进了被窝。 睡的迷迷糊糊时候，突然觉得身边有人，她惊得刚要坐起。 就被老娘轻轻拍了几下，“别怕，是娘。” “娘，你怎么过来睡了？” 方圆儿困得打哈欠，翻身抱住了老娘的胳膊。 “娘想你了，陪你睡一晚。” 赵金莲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闺女的背，一如闺女小的时候。 方圆儿嗅着老娘身上熟悉的味道，轻轻蹭了蹭脸颊，又睡了过去。 赵金莲叹气，轻轻揽了闺女，良久才低声道。 “傻丫头，娘不盼着你太聪明，也不盼着家里富贵荣华。 娘就盼着你平安喜乐，一辈子顺顺当当啊。” 方圆儿睡得香甜，自然没有应声。 窗外的北风呼啸，偷偷听了慈母的叹息，舍不得打断，拐个弯儿跑掉了… 第二日一早，村里人得了消息，就疯跑来方家道喜。 方玉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缎棉袍，越发显得身姿挺拔，温润如玉。 男人看的羡慕，妇人们就恨不得把自家闺女打包送来。 可惜，之前方家都没有结亲的意思，如今就更没希望了。 方老二招呼了强子和大壮几个，直接在村里抓了一头猪，扯到院门口儿杀了，家里打算中午摆酒席。 方老大去接了刘氏娘家人，王氏恼了娘家嫂子，拦着方老二，没让给娘家送消息。 方圆儿照旧是半新的衣裙，跟着老娘在妇人堆里转了一圈儿。 为的是宣告一声，她的风疹好了，可以出来见人了。 妇人们攀不上方玉，越发琢磨着把方圆儿娶回家。 于是，这个拉着方圆儿让她去家里玩儿，那个夸赞方圆儿心灵手巧，天下少有。 方圆儿实在听得尴尬，就扯个借口跑去灶间帮忙做饭。 正是忙碌的时候，方老汉赶了马车，把童先生请到了。 后边居然还跟了孙老太医，带了孙裕兴。 方玉赶紧去迎接，孙老先生直接拉了他的手，真心道谢。 “孩子，这次到府城，多谢你照顾裕兴。 今日是你的庆功宴，我也来讨杯喜酒喝。” “老爷子能来，我们全家都高兴。” 方玉笑着行礼，又去搀扶童先生。 众人进屋说话儿，里正和各位村老儿听说孙大夫是御医归隐，童先生是县学的教谕。 他们都是肃然起敬，各个都觉得托了方家的福气，这才有幸同这样的大人物同桌儿。 第五十七章 消失的山叔 方老汉更是乐呵呵，至于赵金莲戴了那支金簪，在妇人堆里也是收获无数羡慕。 方圆儿使出浑身解数，在灶间里煎炒烹炸，忙的是不亦乐乎。 相比去应酬，她更喜欢同锅碗瓢盆作伴儿。 刘氏也是，不擅长言谈。 于是，王氏就被姑嫂两个撵了出去，给赵金莲做帮手。 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庆功宴也开席了。 有那头大肥猪做贡献，无论是屋里招待贵客的酒席，还是院子里招待乡亲的流水席，都很是丰盛。 贵客们还是吃喝闲谈兼顾，院子里却是一片西里呼噜啊。 好在，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谁也不嫌弃谁了。 毕竟这样的好事儿，多少年也见不到一次。 再说，家家户户也都是送了贺礼，最少都是二十文钱。 以后村里有秀才老爷撑腰，就是小吏上门讨要粮税，都会客气几分。 万一倒霉摊上官司，能求到秀才老爷出面帮忙，也会顺利很多。 总之，不敢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全村受惠啊。 孙裕兴陪在主桌儿末座，很是有几分不耐烦。 但这次府城之行，他实在也是受教，这会儿倒是忍了脾气。 一顿酒席吃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散去。 拾掇桌子刷碗，自然有村里妇人帮忙。 方圆儿忙里偷闲，跑回东跨院去吃饭。顺带同院里草木沟通一下，听听这一个月家里的大事小情。 结果，才吃了一半，方玉却引了孙老大夫过来了。 方圆儿赶紧把饭菜都收了，又把老大夫迎到屋里奉茶。 孙老大夫笑道，“丫头，听说你得了风疹？要不要我给你开瓶药膏啊？” 方圆儿怎么会不知道老大夫是玩笑，就道。 “老爷子，您可不厚道了啊。 我给您孙子帮了大忙呢，您不谢我，还来挖苦我？” 孙老大夫哈哈大笑，应道。 “小丫头，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 不过这次府城之行，还真是多亏你们兄妹帮忙了。 我那个孙子心地不坏，但说好听的叫目下无尘，说难听的就是固执迂腐。 我本想他出门历练一二，不想差点儿惹下大祸。 多谢你们护着他！” 孙老大夫说着，居然起身给方玉和方圆儿行礼。 兄妹二人赶紧搀扶，“本就是一起赶考，守望相助是应当的。” “行了，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 以后咱们两家常走动，有什么事儿尽管来药铺寻我。” 孙老大夫也没再客套，简单闲话儿两句，他就随着方玉回了主院儿。 毕竟是打着给方圆儿诊脉的借口，坐时间长了，万一有人以为方圆儿病重，就真是出了笑话儿了。 待得客人告辞，方老汉带了三个儿子送出门口。 童先生和孙老大夫爷孙俩儿，上了马车，特别是童先生应是半醉了。 村人也是纷纷散去回家了。 方家关了院门儿，终于只剩了自家几口儿。 赵金莲揉揉笑僵的脸，说道，“招待客人可真是累啊。” 王氏笑着给婆婆端了一杯热茶，应道。 “娘，您可要适应一下，以后三弟中举人，中状元，肯定会摆更多庆功宴呢。” “哈哈，对，对，老三肯定会逢考必中。” 好话人人爱听，赵金莲被哄得眉开眼笑。 一家人简单拾掇一下，又吃了饭，就累的赶紧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背了筐子就上了山。 先前栽下的梨树，已经被围了一米高的草帘子，拾掇的很是妥当。 不必说，这是方老汉带了全家忙了半月的结果。 方圆儿问了好几棵梨树，都是欢声，没有哪个喊冷或者虚弱。 想来，在空间那一晚，她淋下的空间水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方圆儿欢喜，四处转悠了一下就要下山，迎面却碰到了山叔。 山叔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身上的夹袄破的不成样子。 他许是来打猎，手里拎了两只肥嘟嘟的野兔子。 “叔，你哪里打的兔子？太好了，晚上我就炖了，分你一大碗，好不好？” 难得山叔，居然点了头。 两人一前一后到家，赵金莲还要数落闺女偷跑，但见到她身后的山叔，就惊奇嚷道。 “哎呀，大山，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正编篓子的方老汉也是扔了活计，上前拉了山叔的手。 “大山兄弟，是不是在外边吃苦了？ 以后可不要走了，天气冷了，咱们就在家里过冬，知道吗？” 方圆儿听得糊涂，问了嫂子几句，这才知道。 她们去府城赶考的第二日，山叔也不见了影子。 家里为此还找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赵金莲和方老汉惦记他在外边冻饿，衣食没着落，很是着急呢。 如今，他居然又这般突然出现了。 但无论如何，人回来就好。 山叔不说话，好似脑子有些不正常，但对家里却是没得说。 干活儿勤快，人也老实，方家早当他是一分子了。 “圆儿，中午做点儿好吃的，给你山叔补补。” 方老汉撵了闺女早早做饭，又喊老妻。 “孩子娘啊，把为的袄裤给大山兄弟找一套，他这套破的不成样子了。” “好，好，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吃苦了。” 赵金莲赶紧应了，进屋寻袄裤。 方老二把山叔送去倒座房里，放了大浴桶，让他洗了澡，换上衣裤。 灶间的午饭也就好了，雪白的兔肉炖土豆，满满两大盆，加一大盘子家常肉末豆腐，一盆蛋花汤。 还有大盆的白米饭，两簸箩的白馒头。 一家人团团围坐，边吃边闲话儿，最后都有些撑到了。 当然，大部分饭菜还是进了方圆儿的肚子。 她难得光明正大吃顿饭，这会儿就笑着依靠在老娘怀里抱怨。 “还是回家好，在外边吃饭都要偷偷摸摸的，跟小偷儿一样。” “哼，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死活要出去玩儿。” “哎呀，娘，人家是为了照顾三哥嘛！” 娘俩儿斗嘴，惹得全家都是笑。 方老二惦记开饺子馆的事，就说了一句。 “明日包饺子吃吧，在外边时候就一直惦记。” 方圆儿会意，立刻就道。 “对啊，我倒是忘了。咱家的饺子馆，是不是该开始张罗了？ 正好三哥以后也不必日日去县学了，家里人手多呢。” 第五十八章 成功在于用心 旁人还罢了，王氏和刘氏却是听得眼睛发亮。 她们不敢开口，就偷偷瞧着公婆的脸色。 方老汉一向是儿女好，他就好。 至于赵金莲，已经习惯闺女儿子折腾了。 毕竟，家里院子的新院子，山头儿，都是这么来的。 只有好处，没坏处。 她索性摆了手，应道。 “你们想开就开吧，我跟你爹都老了。 以后家里的事，你们商量着来，我跟你爹给你们打下手。” 这是答应了？ 众人都是欢喜，纷纷应着。 “娘可不老，娘可是咱们家的钱匣子。” “就是啊，我还指望娘给我看孩子呢。” 果然，赵金莲很快就眉开眼笑了，方老汉摸索着手里烟袋锅儿，也是憨笑不止。 方老大肯出力，方老二跑外最是精明，方玉画图，方圆儿做了总指挥。 第二日一早儿，吃过饭，兄妹几个就出门了。 方老二直接去了县衙，打算寻上次的师爷，把村路和官路交叉口的地皮买下来。 方玉和方圆儿两个迈步丈量，算计着要盖三间木房子，外加一个停车马的大草棚。 如今已经天寒地冻，打地基不现实。 木房子简单，地基也不过是多埋几根柱子罢了。 至于大草棚，可以供给路过的客人们暂时托付车马。 方老大拿了镰刀和火折子，弟弟妹妹划好了大概的范围。 他就动手开始割草，简单清理一个边界出来。 这时候，方老二也风风火火赶了回来，不等跳下马车，他就喊道。 “大哥，老三，圆儿，我买到了，哈哈，买到了！” 一张黄色的契纸，被塞到了方玉手里。 方圆儿赶紧凑过去探看，路口方圆一亩，以后就是方家的地盘儿了。 而且饺子馆都上了府衙的档子，取名叫平安饺子馆，直接落到了赵金莲的名下。 也就是说同方家没干系，方家不会被视为商户，自然也不耽搁方玉的科考。 “太好了，这一冬日，咱家可是有营生了。” 方圆儿欢呼，方老大和方玉也是笑了。 “我留下放荒，老二去寻人砍树建房子，争取半个月就开张。” 方老大难得做主一把，显见也是期待家里的买卖兴隆。 方玉要帮忙，被方老大撵着带了方圆儿回去。 “天气冷，别冻坏了妹子，你们回去，我一个人就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要快点儿干活儿才成。” “不会下雪，大哥，起码半个月不会下雪，足够咱家建木房子了。” 方圆儿说的笃定，方老大也就放了心。 路口这边燃起青烟，村人自然也是看得见。 冬日闲着无事，很快就有人来凑热闹。 听说方家又要开饺子馆，买了路口的地皮。 村人都是羡慕，有了先前抢收那事儿，这一次没人提工钱，都是纷纷嚷着要帮忙。 方家也没拒绝，说好一日两顿饭，管饱儿。 于是，二三十号村人就热热闹闹又开始了新工程。 里正胡大伯和村老儿们闲着无事，就过来看个热闹。 对于方家日子的红火，他们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人人都爱比较，村里人有方家领头，不努力都不成啊。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人不是闲话儿就是睡觉，已经开始猫冬儿了。 今年却有十几个进城去寻杂工活计了，听说也是打算建新院子呢。 虽然，他们干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建成方家那般，但目标总是要有的。 万云山上，旁的没有，树木可比比皆是。 众人砍了树回来，树干留下建房子，树枝就堆起来做柴火。 停车马的草棚是最先建起来的，遮风也能暂时歇脚儿。 方家送来午饭和晚饭，众人留凑一起说笑吃喝。 方家有方圆儿这个吃货在，家里银钱也足，自然不会亏待干活儿的村人们。 中午是五花肉炖豆腐，晚上就是羊杂汤加发面饼。 众人吃的满意之极，这力气也就不肯吝惜。 眨眼间就是十二三日过去，三间通长的大木房子就建起来了。 房子是坐东朝西，西边面对大路，北边就是通往村里的土路。 屋里靠墙砌了两铺大炕，铺了崭新的草席。 草席上又放了炕桌儿，桌下有棉花儿坐垫儿，备着怕冷的客人在炕上吃饭。 在土炕和窗子中间，还砌了两个土炉子，炉子烧火，暖了一侧的火墙。 热气从火墙通过，最后在房顶的烟囱排出去。 炉子烧水泡茶，火墙取暖，两边都方便。 而房子中间靠后，还搭了一个柜台，备着平日算账，招呼客人。 柜台一侧是通往后厨的小门儿。 所谓后厨，其实类似于后罩房。 同木房子通常，靠墙搭建了两座灶台，四口灶眼儿，烧水煮饺子时候，前边的大炕也就热了。 其余地方也宽敞，存放米面或者包饺子，都不至于转不开身体。 为了家里女眷出入方便，另外还在角落开了个后门。 平日出入就可以不走前边大堂了。 而后门外堆着柴垛，挡风也遮耳目。 存车的草棚在南边，背风处开门，也不怕有怪味道吹屋里来。 赵金莲先前还说，一切交给儿女们张罗。 但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啊，带了两个儿媳，这里擦擦，那里抹抹。 还一叠声喊了闺女列单子，锅碗瓢盆都要添不少。 村里人也是顶了冷风走来，进屋转转，大炕上坐坐，都是跟着高兴。 众人提前完工，却没吃够方家的好饭菜。 大壮和强子几个同方老二交好，就玩笑说道。 “不如，我们在上山打几日柴火吧。这么大的房子可是缺不了烧火柴！” “就是啊，以后家里来客人，我再被挤出来，可是有地方睡了。 这大炕烧起来太热乎了，睡着一定舒坦。” 方老二也是瞧着那些树枝，怕是不够烧。 众人这般，简直正合他心意，于是就应道。 “成啊，大伙儿卖点儿力气，打点儿好柴火。 我让家里包饺子，完工时候，请你们吃顿好的！”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赖不掉！” “赖掉也不行，咱们都记着呢。” 都是年轻人，吆喝起来，声音都要掀翻房顶儿。 方老汉在另一边陪着胡大伯等人说话，见此就邀请道。 “到时候，也请老哥哥几个来尝个新鲜。” 胡大伯等人也没推辞，笑道。 “好，我让家里小子买挂爆竹，到时候也热闹热闹。” 说笑间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方老二赶了马车跑了几趟城里，买细面，猪肉，调料，锅碗瓢盆，茶壶茶碗，忙的是不亦乐乎。 方圆儿关了自家院门儿，手把手的教老娘和嫂子，合面，调馅儿，包饺子。 什么活计都是，在于用心，很多小窍门儿不起眼儿，却能起大作用。 怎么合面，饺子皮劲道，调馅儿时候放调料的正确顺序，甚至是煮饺子，不同馅料都有不同的时长。 第五十九章 双喜 王氏聪明，学的最快，刘氏学得慢，但却认吃苦，记住就不忘。 赵金莲对两个儿媳很是满意。 方圆儿是倾囊相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准备的秘制“料油”，别管什么馅儿，一定记得放一勺。 照旧是山叔守了木房子，方老汉带了三个儿子回家吃晚饭。 赵金莲迎上前就是抱怨，“他爹，你可回来了！ 快说说你那个败家闺女吧，好好的肉啊，就往那个酸溜溜的菜里搅和。 这不是糟蹋东西吗，我说了也不听，真是气死我了。” 方圆儿赶紧扯了老爹的胳膊，抗议道。 “爹，那是我特意腌渍的酸菜，好吃着呢。 我娘最抠门儿，我就用了半斤肉，她都念叨我半下午了。” 方老汉夹在老妻和闺女之间，真是只剩了憨笑的份儿了。 好不容易安了桌子，一家子围坐一起。 桌上盆碗不少，总共是四种馅儿。 纯肉，白菜猪肉，酸菜猪肉，外加豆腐木耳鸡蛋的素馅儿。 方老汉提了筷子，众人才跟着吃起来。 可惜，人人都奔着肉馅儿和白菜使劲，就是素馅儿都得了赵金莲的夸赞。 只有酸菜肉馅儿无人问津，最后还是王氏不舍得小姑子噘嘴闹脾气，夹起一个做了先行者。 不想，她一个饺子下肚儿，就惊奇嚷道。 “哎呀，这饺子酸里带香，解油腻，还开胃，真是不错。” “你看，你看，我就说酸菜好吃，你们都不识货。” 方圆儿得了援军，立刻就展扬起来了。 众人好笑，赶紧捧场。 结果真是出乎意料，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酸臭味道… “确实只有微微的酸味啊。” “是啊，就看会不会坏肚子了。毕竟那酸菜缸上都发霉发白了…” 赵金莲略略有些担心，话音不等落地的时候，王氏却突然扭头就吐了起来。 众人惊的厉害，“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快拿水来！” 赵金莲更是抬手就拧了闺女一下，恼道。 “看你折腾的，我就说那菜坏了，不能吃！看看你嫂子，都吃吐了！” 刘氏取了茶水，王氏漱了口，却是赶紧摆手，给小姑子正名。 “娘，不是…我不是吃坏了才吐，我是突然觉得恶心。” “突然觉得恶心？那也是那个酸菜味道不对…” 赵金莲还没反应过来，方老二已经是一把扯了媳妇儿，嚷道。 “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王氏也是有些糊涂，仔细算了算，也是变了脸色。 “哎呀，是有两个月没换洗了！” 这话私密，身边又是公婆又是兄弟的，按理不该说。 但小夫妻俩欢喜的有些发懵，也是顾不得了。 金子都四虚岁了，他们还没有孩子呢，两人都是着急。 不想今日，居然突然就心想事成了。 赵金莲更是欢喜的手舞足蹈，“哎呀，肯定是怀了，太好了，太好了！ 老二去请大夫，赶紧请大夫！” 方老汉也是激动的扎着手，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方圆儿揉揉被娘掐疼的胳膊，也是欢喜，但还是抗议道。 “娘还说我害了嫂子，哼，功劳都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闹脾气。” 赵金莲瞪了闺女，到底还是替她揉揉胳膊，算是道歉了。 王氏下意识抱了肚子，瞧着外边天色已经黑了，就劝道。 “娘，也不差这一日，还是明早赶车去看大夫吧。” 赵金莲立刻应道，“也是，也是，明早我陪你们一起去。” 全家人也没心思吃饺子了，都是热热闹闹说起孩子，猜测男女。 方家人口少，如今又添了一口儿，这可是大喜事。 方圆儿下厨给嫂子蒸了一大碗蛋羹，王氏照旧是分了金子一小半儿。 金子从娘亲嘴里问明白，知道他要有小弟弟了，就越发赖在婶婶身边了。 大有盼着小弟弟立刻蹦出来，跟他一起玩耍的架势，惹得全家人都是笑。 方圆儿自然也欢喜做姑姑，但满桌儿的饺子太可惜，她果断都收进了肚子。 这一晚，家里老少都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方老二立刻套了马车，车里铺了被褥。 赵金莲和刘氏陪着王氏坐进去，就迅速跑向县城了。 待得回来时候，几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方老二更是扯着嗓子喊，“大哥，大哥，你快出来啊！你也当爹了！” 方老汉正带了两个儿子在屋里商量明日请客，听得动静，出门就见赵金莲一左一右挽着两个儿媳。 那骄傲的神色，就好像一手挎了一个聚宝盆。 “老头子，不但老二媳妇儿怀了，老大媳妇儿也有了。 哈哈，咱家要添两口人了！” “当真？” 全家都被这个好消息炸得乐开花了，金子更是一蹦三尺高。 “我有两个弟弟了！” 老话儿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见大人不能看见的。 既然金子都这么说，那刘氏和王氏肚里，可能怀着，就真是小子了。 方老大欢喜的直搓手，上前扶了刘氏，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 “金子娘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刘氏脸红，嗔怪应道。 “哪里用你买，娘买了一筐呢。” 众人进了屋，方圆儿好奇问起。 原来，方老二突然当爹，很是惦记，赶着马车直接去寻了孙老大夫。 碰巧，孙老大夫也在药铺。 王氏诊了脉，确诊了俩月的身孕之后，孙老大夫又给赵金莲看了看咳疾恢复如何。 最后只剩了刘氏一个，孙老大夫也没落下。 不想，居然也诊出了一个月的喜脉。 赵金莲欢喜疯了，领了两个儿媳，点心铺子啊，熟食铺子啊，甚至街边的芝麻糖都给买了两包。 生怕他们想吃什么，不好开口，又馋嘴亏了肚里的孩子。 方老汉乐的合不拢嘴，一迭声的吩咐方老二。 “以后进城之前，多问问你嫂子和你媳妇儿想吃什么。” 方圆儿方才借口回去跨院儿，从空间取了一篮子苹果。 这会儿进门，正好听得这句话，就笑道。 “爹，旁的不说，你以后可不要当真嫂子的面儿抽旱烟了。 烟味闻了会反胃不说，肚里孩子也容易长不好。” “是吗？那我不抽了！” 方老汉立刻把烟袋锅儿藏到了身后，惹得众人都是笑。 方圆儿把果子分给两个嫂子，嘱咐道。 “大嫂，二嫂，你们一日必须吃一个苹果，肚里孩子出生以后才没病没灾，又白又胖。” “好，好，我们一定吃。” 第六十章 天下独一份儿 两个都怀孕了，而且月份还浅，不好太累太忙碌。 赵金莲就有些犯愁，以后饺子馆开张，包饺子可是缺不得人手儿。 方圆儿就道，“娘，不如我们在村里请两个人来帮忙吧？ 要那种干活麻利，嘴巴也紧的小嫂子。” 赵金莲心疼工钱，毕竟饺子馆还不知道生意怎么样，万一不赚钱，岂不是又添了负担。 方玉倒是支持妹妹的想法，在他看来，妹妹和嫂子在家做做针线。 老娘坐镇饺子馆，大哥迎客照管车马，二哥跑堂兼掌柜。 添两个人手帮忙包饺子，煮饺子，最好不过了。 “娘，不如先找两个人帮忙几日，若是生意淡，到时候再辞了就是。” 闺女提议，老儿子赞同，大儿子二儿子都是眼巴巴盼着，也是欢喜媳妇儿在家养胎。 赵金莲还能说什么，自然就点了头。 提起人选，方老二当即就推荐大壮儿和强子的媳妇儿。 两人都是二十出头儿，麻利勤快，难得村里扯闲话儿时候也没她们的影子。 先前方家建院子，她们时不时就送菜送东西，也算亲近。 于是，事情就这么欢快的定了下来。 冬日天寒，妇人们大半空闲就是做针线，带孩子。 大壮媳妇翠花儿和强子媳妇儿来娣，都被每日二十文的工钱砸的有些发懵。 转而清醒过来，就欢喜的恨不能立刻就上工。 不用在外冻着，也不用搭什么本钱，只是在后厨干点儿活，还能学手艺，这样的好事儿，可是不容易碰啊。 当日中午吃了饭，两人就到了方家大院儿。 因为第二日要宴请村人吃饺子，暖锅儿，也算开业。 所以，提前一日就要开始准备了。 方家上下，除了方老汉负责哄孙子，其余人都上手帮忙。 就是方玉都挽了袖子包饺子，方老大实在学不会，被老娘撵去剁肉馅，这才算长松一口气。 如今虽然没有下大雪，但小雪隔几日就会来一次。 夜里冻个饺子也不算难事儿。 只不过要招待的人太多，都放肉馅儿可是放不起。 于是，大半饺子都是白菜猪肉的，猪油放多一些，咬一口也是香喷喷。 另外，猪肉大葱也包了二百个招待里正和村老儿们。 猪油剩下的肉滋啦，也就是被炸出猪油剩下的油渣，切碎混上酸菜，也包了两盖帘儿，打算明日让大伙儿尝尝，听听意见。 方家院子里铺了干净的油毡，饺子包好，就被方老汉端出去。 大木桶里打了冰冷的井水，饺子倒进去，就赶紧捞出来，直接摊在油毡上。 不过一刻钟，饺子就被冻得定了型。 这般，饺子外边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冰膜。 下锅儿好煮，不容易碎，而且时间长了也不容易风干。 这般忙到小半夜，强子和大壮来接媳妇儿，被留下吃了一盘饺子，都是香的不成。 大壮憨厚，强子活泼，就拉着方老汉的手嚷着。 “大叔，以后我给你当儿子，成不成？” 众人累了一日，都被他们惹的笑起来。 为了一盘子饺子，居然要背叛祖宗了，可见饺子的魅力有多大。 第二日一早，众人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饺子都倒腾去了路口。 山叔晚上在这里守夜，两铺大炕早就烧热了。 后灶的铁锅里，热水也已经沸腾的翻了花儿。 有村人闲着无事，早早过来喝水闲话儿。 方老汉乐呵呵，陪在一边。 方玉站在父亲身边，一点儿没有秀才老爷的架子。 村里人羡慕的不成，特别是几个村老儿，一定要方玉坐下才成。 不等到正午，后厨的饺子就煮好了。 方圆儿甚至麻利的做了几个下酒的小菜儿。 一个酸萝卜，一个糖醋木耳，一个麻辣瓜条，还有一个焯菜干儿蘸酱。 长辈们占了东边的大炕，其余大壮和强子等先前帮工的人占了西边的大炕。 其余凑热闹的村人则占了地上的方桌儿和长条凳儿。 梨花坳各家的日子算不得富庶，虽然过年时候也能吃顿饺子，但也是菜多肉少，挑不出多少肉星儿。 如今，方家端上来的饺子，最差也是半肉半菜的。 咬上一口，肉香，面皮的麦香，甚至是白菜的鲜甜，让众人都是惊讶欢喜。 “哎呀，这饺子真是太好吃了。” “就是啊，肉真多。” “我家过年也是白菜肉馅儿，可是比这个味道差多了。” “废话，当然要比你家做的好吃了，以后可要指望这个赚钱呢。” 胡大伯和村老儿们的桌儿上，猪肉大葱的，酸菜油渣的，白菜肉的，外加豆腐木耳鸡蛋的素馅，四样儿俱全。 外加解腻的小菜儿，方玉亲手倒的酒，也让老头儿们都是满意之极。 “老兄弟啊，你们这生意准是错不了。” “是啊，别说旁人，就是我都吃完，还想再来吃。” “这个地点也是好，谁路过怕是都要吃上一盘儿垫垫肚子。” “得各位老哥哥吉言，都是孩子们折腾的。不求多赚钱，家里不过是求个糊口就成。” 方老汉谦虚，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儿。 有人问道，“大叔，你家这饺子打算怎么卖啊？” 方老二正好盛了饺子汤送过来，就应道。 “价格是我定的，一盘饺子二十个，足一斤。 白菜肉最便宜，是十五文，素馅是二十文，猪肉大葱是二十五文，最贵的是酸菜油渣的，要三十文一盘儿。” “哎呦，这可不便宜啊。” 众人都是咋舌，毕竟他们做一日力气活儿，赚回的工钱，也只够一盘饺子啊。 三十文若是买肉，也够一斤多了，添一些菜，够一家打牙祭了。 “是啊，肉馅儿的还好，那个酸菜肉渣怎么卖的更贵？贵在哪里了？” 方老二也不分辨，冲着后厨喊道。 “第二锅酸菜饺子好了吗？” “好了！” 后厨有人应了，方老二进去，很快端了几盘饺子出来，一桌儿一盘。 “你们尝尝，这酸菜是秋日时候积下的。 整个大魏，也就我们家里有。 酸菜油渣饺子，也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独一份儿啊！” 独一份儿？ 众人都是好奇，赶紧伸筷子去夹，生怕晚了，被旁人吃光了。 入口微酸，会让人觉得白菜坏掉了，但中和了油渣的香，就变得不那么奇怪了。 再细品，居然觉得很清新，吃完一个就想吃第二个。 可惜，一盘饺子就那么多，一人分两个就没了。 有人评价中肯，就道。 第六十一章 风雪送来的消息 再细品，居然觉得很清新，吃完一个就想吃第二个。 可惜，一盘饺子就那么多，一人分两个就没了。 有人评价中肯，就道。 “大叔，咱们穷苦日子过多了，当然更爱吃大肉的饺子。 但赶路的人，路上疲惫，胃口不开，怕是更喜欢这种酸香的饺子！” “哎，这话说得对。” “我也是觉得，女人许是更喜欢吃这种饺子。” 众人有的夸赞，有的提意见，一时间屋里倒是更热闹了。 这般吃喝说笑，日头西斜，村人们才算散去。 而方家的饺子馆，也就算开业了。 饺子馆门前这条官路，是百里外的涿州府通往金河县，再赶去东州府的。 因为要绕过万云山地界，不算特别太平。 所以,有的商队宁愿绕路五六百里走别的路线，也不愿意走这里。 但这两年，大魏太平很多，能好好过日子，谁也不想当山贼啊。 所以，这条路上安静不少，来往商队也就渐渐多了。 方家的饺子馆开了五六日，每日生意不算如何兴隆，但也不至于没有人登门儿。 方玉在后院读书，前边院子是刘氏王氏，一边哄着金子，一边做个针线。 剩下，赵金莲和方老汉，方老大，方老二，都在饺子馆儿。 初始，赵金莲还为了生意不红火而犯愁，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与其冬日闲在家里，这般有点儿营生也好。 而且，自家饺子是真好吃，肯定有日进斗金的时候，如今只不过差个机会罢了。 至于方老汉，村里人偶尔到馆子里坐一坐，闲话儿几句，他也觉得热闹。 方老大是任劳任怨，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干。 方老二更是对妹妹多了一分莫名的信任，妹妹折腾的饺子馆，怎么可能不赚钱！ 方圆儿倒是有些心急，但官路上客流就是如此，心急也没办法。 她平日在家琢磨空间利用和各色吃食，争取把全家人都喂胖。 偶尔烦闷就偷偷跑去饺子馆，同老娘歪缠几句，也让爹娘哥哥试试新花样儿饺子，馄饨。 这一日，冬日的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了下来。 大雪片好似鹅毛一般，不紧不慢的从天上飘落下来。 迅速让整个世界都穿上了白色冬衣，山林白了，田野白了，村落也都没了大半影子。 北风吹着还没落实的雪花，四处呼啸。 偶尔钻进谁的棉袄领子里，真是让人凉的一哆嗦。 方老大和方老二开门进来，带进一股冷风，惹得赵金莲赶紧嚷道。 “快关门！这风太凉了！也不知道圆儿在家，有没有看好金子。 她也是个贪玩的，别在带了金子出去玩雪！” “不能，娘，圆儿懂事呢，肯定不会…” 方老二正替妹子说话，不想通往后厨的棉布帘子一挑。 金子居然蹦蹦跳跳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奶奶怀里，嚷着。 “奶奶，我想你了！” “哎呦，哎呦！”赵金莲搂了大孙子，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了闺女笑嘻嘻的脸，气得她真是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方老二瞪了妹妹一眼，恼道。 “我还同娘夸你呢，你倒好，这样不禁夸啊。 大冷的天，把金子带出来干什么！” 方圆儿赶紧凑到老娘身边，递上自己冻红的双手，施展苦肉计。 “娘，金子说想你，我也想你。 我就带他过来了，我怕他摔了，一路都背着他。 你看，我手都冻红了!” 果然，赵金莲立刻就心疼了。 “怎么不戴手套，不是给你缝了吗？冻坏了，以后年年冬日要遭罪！” 说罢，她就把闺女的手塞到了怀里，想用自己肚子早早把闺女的手捂暖。 方圆儿幸福的依靠在老娘肩头，眉开眼笑。 赵金莲拿闺女没有办法，怀里又搂了孙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方圆儿闲不住，也舍不得老娘凉了肚子，双手刚刚暖和就抽了出来。 “娘，我在家里杀了一只鸡，包了鸡肉蘑菇小馄饨。 晚上你们早点儿回家，一起吃，好不好？” “好，今日这么大风雪，估计也没什么客人上门。” 赵金莲惦记儿媳，问道。 “你两个嫂子，今日吐了吗？” “二嫂子吐了两次，我给煮了苹果大枣红糖粥。 大嫂也吃了，都说好呢。这会儿在做针线！” 方圆儿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开窗户，看看外边的雪景。 赵金莲怕冻了孙子，作势掐了闺女一把，就去了后厨。 不想，方圆儿突然侧耳听了听，眉毛就皱了起来。 方老二拿了抹布，正擦桌子，就问道。 “怎么了，圆儿，别吹了风，头疼。” 方圆儿却是跳下了椅子，招呼道。 “哥，我出去一下。” 方老二眼见妹子钻出门，赶紧从炕上拿了羊皮袄跟了出去。 方圆儿拐去一边的树林，寻了一棵最高的大树，伸手就抱了上去。 方老二赶到，麻利的给妹妹裹了皮袄，但也不敢吭声。 好半晌，方圆儿才回身扯了二哥，“哥，回去说。” 兄妹俩赶紧跑回木房子，方老二来不及跺去脚上的雪，就问道。 “出什么事了？” 方圆儿就道，“哥，官道那边的雪比咱们这里大很多。 有个商队被困在离咱家十几里的那个老山坳了，好像还有老人孩子。 因为孩子哭闹厉害，被风吹过来了。 外边还在下雪，若是没人搭救，怕是…” 正巧赵金莲和方老汉从后厨过来，听得这话就问道。 “怎么了，要救谁啊？” 方圆儿想了想，就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经过秋收下雨那次，方家上下对方圆儿的“本事”，多少都清楚一些。 听得这话，方老汉就急了。 “这外边的雪瞧着一晚上也不会停啊，被困在山坳可是危险，晚上容易碰到狼群呢。” “是啊，还有老人孩子，也太遭罪了。” 赵金莲也是叹气，跟着焦心。 方老二就道，“娘，不如我赶了马车去看看？” “怎么看？人家别以为你是山匪骗子呢！” 赵金莲比起惦记外人，更疼儿子。 方圆儿却是支持，应道。 “娘，不知道就罢了，知道就不能不管。 咱们家里就当积福了！” 积福俩字果然彻底打动了赵金莲，方家如今的富贵可都是偏得的。 积德行善就是惜福，否则不定哪日，这些富贵就要被收回去了。 “那好，你们商量吧，救人是好，也别冻坏了自己。” 第六十二章 雪中送炭忙 方圆儿立刻就道，“二哥，外边雪还没有冻实，你和大哥赶了马车，带上炭盆和被褥袄子，最好再带一些热姜汤之类，也不要太多。 到了那边，人家若是问，你就说咱娘心烦，总听见小孩子哭。 咱娘信佛，让你们看看，是不是有人困住了。” “这借口好，就是有人怀疑，我们家里没有坏心，自然也没谁深究。” 方老二一口就应了下来，众人赶紧帮着准备东西。 方老大跑回方家，套了自家的马车出来。 方玉暂时不用再去赶考，所以高高的车顶已经恢复了正常样子，瞧着也不古怪了。 两个大炭盆，上边架了架子，座了大壶的热水，水里添了姜片和红糖，一路烧着一路就出发了。 方老汉不放心，也跳上了车辕，跟了两个二儿子一起去救人。 方圆儿麻利的拾掇大炕，又让后厨的翠花嫂子和来娣嫂子包饺子。 特别是猪肉白菜的，越多越好。 翠花儿和来娣还有些迟疑，毕竟屋里也没有客人啊。 赵金莲却是挽了袖子帮忙，吩咐道，“听圆儿的，赶紧包吧。 卖不掉还能冻上，瞎不了好东西。” 两人这才开始忙起来，很快大锅里的水就烧的翻花了。 屋里的两个炉子也是座了热水壶，烧的屋里暖如春日。 再说，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一路压着新雪，倒也走得不慢。 大半个时辰就远远看到被困的商队了，这商队可是不小。 足足五六十辆马车，这会儿却都堵在了山坳里。 按理说，别处风雪也不小，行路慢，却也能走。 但这里因为窝风，大雪堆了足有半人高，而且绵延了二三里。 车队里有人拿了木锨之类在挖路，却收效不大。 方家父子的马车在对面停下，车队的人都是激动的不成，但只有一辆马车，他们又有些失望。 方老汉看车，方老大和方老二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商队跟前。 方老二开口就喊道，“对面的兄弟们，我们是十几里外梨花坳的村人，我们家姓方。 你们是不是碰到难事了？需不需要帮一把啊？” 对面的商队，没人应声，半晌从后边过来一个身形圆滚滚的中年人，瞧着是个管事模样。 他打量方家兄弟一眼，又上前几步，问道。 “你们方家有没有个赶考的书生，前些日子跟着县学教谕一起去东州府考秀才？” 方老二听得很是惊奇，应道。 “你说的是我亲弟弟方玉啊，前些日子我陪他一起去东州府赶考的。您怎么知道？” “哎呀，太好了，也算遇到熟人了。” 那管事赶紧上前行礼，笑道。 “我有个好友姓黄，也是带了车队往京都赶。前些日子给我书信要我小心雨雪。 信上提到过几句，说方公子帮了大忙，否则他的几车贵重药材就泡水了。” “对，我们就是同黄掌柜结伴到的东洲。这真是遇到自己人了！” 方老二也是高兴，黄掌柜那人行事极好，就是如今方玉还存着他给的拜帖呢。 那管事又是行礼，说道，“我姓张，不知道兄弟怎么这么巧赶到这里来？” 虽然不算陌生人，搭上一点儿关系，但商队涉及太多，还是要谨慎小心。 方老二也理解，就道。 “说来也是稀奇，我们家里在前边路旁开了个饺子馆。 昨晚啊，我娘就总说听见小孩子哭，闹的全家都没睡好。 就是方才，她还是惦记。我们兄弟为了老娘放心，就出来看看。 不想远远真是瞧着你们停在这里，这才上来问问。” 张管事听得眼泪差点儿没掉出来，他们昨日下午就被困在这里了。 雪大难行，要挖开一点儿路才能走一点儿。 偏偏还坏了两辆马车，一车是贵人托付的家眷，一车是贵重货物，都耽搁不起，不能扔下。 昨晚冻了一宿，今天又是半上午，别说孩子哭了，他们这些男人也都扛不住啊。 “我们车队有家眷，昨晚确实孩子哭来着，没想到居然传出那么远。 实在太好了，可算见到救星了。” 方老二赶紧说道，“张管事，我们马车上有炭盆和热姜汤。不如让家眷上车，先回饺子馆去暖和一下。 然后我去喊村里人来帮忙挖开积雪，把车队也救出去，否则天黑就又要在这里熬一宿了。” “太好了，就这样安排。兄弟帮我同乡亲们说一声，谁来帮忙，一人给一百文的辛苦钱，绝对不会反悔。” 张管事也是精明人，这么大雪的天气，没有银钱，谁也不愿意出来。 方老二自然不会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张管事跑去后边说了几句。 一个马车里就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还有两个仆役婆子，抱了一个四五岁的胖小子，外加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几人都是穿着绸缎袄裙，看着就是家境不错。 但这会儿脸色很差，显见车里不算暖和。 方老大瞧着老妇人年岁比自家老娘还大，就道。 “大娘怕是走动不便，不如我背着吧，我家老娘也在前边铺子里呢。” 他长的本就憨厚，不会说什么客套话，格外让人信重。 那老妇人点头道谢，“那就多谢这位小哥儿了。” 方老大摆手，脸色冻得通红，他弯腰背起老妇人当先走了。 还记得侧身避风，不愿意老妇人被风吹到。 剩下两个婆子，一个抱了孩子，一个扶着小姑娘。 方老二脱了羊皮袄，要那婆子裹了孩子。 “别嫌弃，这东西挡风。” 那婆子感激道谢，裹好孩子，跌跌撞撞跟着。 很快，越过深雪区，到了方家马车前。 方老汉赶紧打开了车门，迎面的暖气让老妇人激灵灵打了个喷嚏。 方老大和方老二赶紧把老妇人等人让进去，又去拎热姜水，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 其余，方老二都递给方老大，嘱咐道。 “大哥，我跟爹先送人回铺子。你跟张管事他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带人过来。 你记得，一个壶里倒一碗姜水，你先喝，再给张管事。” “好，好。” 方老大应了，拎着热水壶往车队走。 那老妇人听得眼神闪了闪，搂着小姑娘的手也松了几分。 张管事等人冻了这么久，都要冻实心儿了。 突然得了一口热姜汤，还放了红糖，真是救命水一般。 众人凑上前，就见方老大先倒了自己喝，然后才给他们，心里就是还留了一点儿顾虑，这会儿也消失了。 张管事不由得感慨，“黄掌柜夸赞你们家里人行事周全，我还没当回事儿，不想真是如此。 今日能碰到你们家人，真是我们的运气。” 方老大憨笑，拘谨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儿，也越发显得他厚道了。 另一边，方家的马车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第六十三章 古怪的祖孙三个 半个时辰就赶回了饺子馆，赵金莲披了大袄，远远看着。 “终于回来了，这风雪是越来越大了。” 方老二跳下车辕，就道，“娘，把客人先迎进屋子。 我还要回村找人帮忙救车队呢！” “哎，好，好。” 那老妇人等人在车里这么半晌，也缓过来很多。 下了车，进了饺子馆，见到通长的大炕，热乎乎的炉子，真是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赵金莲瞧着老妇人比她年岁大，就招呼道。 “老姐姐别嫌弃，先带孩子上炕暖和一下。 我们这屋子是新盖的，才开门没几日，东西还都是新的呢。” 那老妇人拉了赵金莲的手，诚恳道谢。 “老妹子，真是要谢过你们一家。这样的大雪，我带了孩子赶路，真是不好过。 幸好您家两个公子过去帮忙，否则今日可是有苦头吃了。” “老姐姐客套了，说起来也是巧，我睡觉浅，昨晚就是不安稳，方才就撵了孩子们出去看看。 不想还真是碰到你们为难了，都是缘分，赶紧先歇歇。 瞧着这雪啊，你们是不好再赶路了。” “可不是嘛，这场雪下得突然。” 老妇人带了小姑娘和孩子上炕，两个婆子坐在炉子边烤火。 小姑娘长得娇俏，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是灵动的模样。 方圆儿从后边端了托盘出来，托盘上放了几碗肉粥和一碗鸡蛋羹，熬得软糯。配了两样小拌菜儿，一盘蒸饺儿。 “大娘，这是我熬的粥，备着我哥哥们回来暖身子。 您不嫌弃，就先垫垫肚子吧。 还有一碗鸡蛋羹，是给孩子的。” 老妇人惊喜，不好在炕上道谢，就让两个婆子赶紧接过去。 “老妹子，这是你家里的闺女？真是个好孩子，太善良勤快了！” 赵金莲坐在炕边儿，笑着应道。 “老姐姐别夸她，这就是个皮猴子，我每日不掐两把，恨不得她都要跳到天上去了。” 方圆儿站在老娘身后，听到这话，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惹得那小姑娘扑哧笑了出来。 一时间，老妇人带了小姑娘吃粥，就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也喝了半碗鸡蛋羹。 方圆儿瞧着孩子的脸蛋有些红的不正常，就问道。 “大娘，这孩子好似有些发热吧？” 老妇人叹气，应道，“这是我小孙子，宝哥儿。许是水土不服，从家里出来没多久，就断断续续发热。 昨晚又遭罪，今日就越发有些差了。” 正说着话儿，金子已经从后厨跑了出来。 “姑姑，我的蛋羹吃完了！” 方圆儿赶紧把他抱了起来，“有客人在呢，别闹。回家姑姑再给你蒸！” 金子这一段时日吃好睡好，胖了很多，今日穿了红色的袄裤，怎么瞧怎么白胖儿，很是喜庆。 那老妇人看着欢喜，就道，“老妹子，这是你的小孙子？长得可真好，有福气啊！” 赵金莲眉开眼笑，应道。 “农家孩子，天生天养活，也没心思教养，让老姐姐见笑了。 这孩子摔打多了，就结实一些。要讲有福气，可是不如您家的小公子。” 金子淘气，这会儿已经挣开姑姑爬上了炕，扯了那孩子的袖子，嚷着。 “小弟弟，咱俩玩马车啊！” 他从袖子里拿出最爱的小木马车，递了过去。 木马车雕刻的很是精致，同真马车一般。 那孩子难得打起精神，也离开祖母的怀抱，扯着马车前边的线绳，同金子一起在炕上跑。 老妇人欢喜坏了，眼圈儿都红了几分，也彻底没了戒心，同赵金莲说起来历。 原来她夫家姓陈，住在七八百里外的通州府，这次是带了孙儿孙女去同儿子团聚。 “我这一路提心吊胆，就怕孩子出什么事。难得宝哥儿这么欢快，我这心啊，终于可以松快几分了。” “确实，老姐姐，我每日也是把孙子当眼珠儿一样看着。咱们当老人的，就是盼着孩子好呢。” 赵金莲也是感慨，两人都是做婆婆的，也是做祖母的，越说越热乎。 另一边，方圆儿也摸了两个苹果，坐在小姑娘身边，说悄悄话儿，分吃果子。 偶尔还要投喂跑过来的金子和宝哥儿，难得也是热闹。 很快，天色就黑透了，门前也突然就喧哗热闹起来。 原来是商队终于被村里人迎了过来，方老汉赶紧帮着往棚子里安顿车马。 幸好，车马棚子本来准备的就大，倒也足够装下整个车队了。 留了几个镖师照看，其余人就呼啦啦挤进了屋子。 正巧方玉也从家里赶了过来，两方见面。 张管事给方玉行了大礼，一来方玉是秀才，二来今日方家人可是帮了大忙。 “方公子，今日援手之恩，张某日后必当厚报。” 方玉赶紧回礼，应道。 “我们先前去赶考，黄掌柜也对我们很是照料。您与黄掌柜相熟，又到了我们家这里，帮一把手是应该的。” 方老二也是笑道，“是啊，张管事，赶紧让大伙儿暖和一下。” 张管事坐下烤火，喝了一碗热饺子汤，再瞧屋里两铺大炕，倒是够众人对付一宿了。 但是，陈老夫人等女眷没处安排。 “方公子，今晚我们怕是要叨扰了，这大雪，想到金河县都不成。但你看这些女眷…” 赵金莲赶紧应道，“我同陈家老姐姐很投缘，不如请老姐姐带了孩子住去我们家里。 旁的不说，我家圆儿那个跨院就住了她一个人，宽敞着呢。别说住一晚，住多久都不怕。” 陈老夫人本来就有几分不自在，听得这话，越发放心了。 “好，那我们就跟老妹子回去，只不过要让老妹子多费心了。” “老姐姐别客气，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们就当自家住着。” 别说陈老夫人不自在，赵金莲也不愿自家闺女留下，于是众人拾掇一下，就迅速出门上了马车。 左右冻饺子足够，赵金莲索性把来娣和翠花儿都捎带回村了。 陈老夫人一行还是坐了她们自己的马车，赶车的是个老汉，同伺候的婆子是一家，行李也都在车上。 方玉的车里则是自家人。 两辆马车顶着风雪就奔去了村口，送了来娣和翠花儿，然后才折返方家大院儿。 刘氏和王氏看家，早就得了方老二的消息，把主屋和跨院的几铺大炕都烧上了。 这会儿再端了炭盆进去，不过一会儿，屋里就热的要脱大袄了。 两个婆子伺候着陈老夫人祖孙三个换了舒服的衣裙，又洗漱干净。 赵金莲就带了方圆儿，送了饭菜过来。 第六十四章 暗夜援手险退热 “老姐姐，我们家里开的是饺子馆，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饺子。 这会儿天黑，不好做别的，就只能请你们尝尝我家的饺子如何了。” 赵金莲在桌儿摆了两盘饺子，蒜泥和酱油醋都用白瓷小碗盛了，看着很是清爽。 方圆儿也端了两碗给那两个婆子，婆子惶恐又高兴，暗自感慨方家周全，连她们都没有怠慢。 方圆儿额外又煮了一碗小馄饨给宝哥儿，“我家两个嫂子都怀了身孕，我熬了鸡汤给他们补身体。 顺手又捏了几个蘑菇鸡肉馅儿的小馄饨，分宝哥儿一碗，看看他能不能多吃几个。” 陈老夫人赶紧道谢，那小姑娘更是拉了方圆儿的手，说话都哽咽了。 “多谢圆儿姐姐，我娘不在了，只给我留下这一个弟弟。我害怕…” 方圆儿听得心酸，赶紧安慰她。 “别担心，路上再难走，也总有到家的时候。 你们吃饱，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保管宝哥儿更活泼了。” “好，借姐姐吉言，还有，姐姐，我叫芳姐儿。” “哎呀，咱俩名字很像啊，我叫圆儿，你叫方儿。” 小姑娘被逗得笑了起来，惹得陈老夫人和赵金莲也是笑。 又说了几句，赵金莲就带方圆儿出去了，留下这一家子吃饭，休息。 饭后，两个婆子把碗盘送去灶间，就早早睡下了。 夜里时候，方圆儿正睡得熟，突然听得有人拍门。 她赶紧起身问询，原来是陈家婆子在门外喊着。 “方小姐，我们家小少爷发热了，要去请大夫啊。 请你快开开门！快开开门！” 方圆儿扯了个棉袄裹着，就去了厢房。 陈老夫人正抱了宝哥儿，眉头紧皱，芳姐儿更是哭红了眼睛。 至于宝哥儿，脸上红的厉害，喘气好似都带着火一般。 方圆儿眼见他身上还裹着厚厚的被子，就赶紧说道。 “老夫人，我平日在上山采药，同城里的老大夫学过一点儿简单的医术。 不如让我先看看，若是能让宝哥儿退热，也省得把他折腾进城。 这会儿也进不去城门，还要在外等到天亮呢!” 陈老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赶紧把宝哥儿放了下来。 方圆儿立刻剥去厚被，又把宝哥儿的棉袄脱了，只留了一件中衣。 陈老夫人嘴皮子动了动，但还是忍住了。 方圆儿试了试宝哥儿身上的温度，还不算太厉害，就是干热。 只要发汗出来，就会好很多。 她赶紧喊了婆子兑了温水，又去墙角一个柜子里，遮掩着从空间取了一个蜡丸出来。 “这是我先前从孙大夫那里拿的丸药，备着金子有个风寒，今日先给宝哥儿吃一丸儿。 老夫人放心，孙大夫是京都回来的太医，医术非常好。” 太医的名头果然好用，陈老夫人果然再没拦着。 药丸用水化开，立刻给宝哥儿灌了下去。 宝哥儿挣扎，方圆儿就哄他。 “宝哥儿乖，金子不是说糖水苹果好吃吗，你先把药喝了，明日姐姐给你做糖水苹果，好不好？” 宝哥儿可是没少听金子同他炫耀姑姑做的好吃的，果然，立刻就把药喝了，一口都没吐出来。 陈老夫人和芳姐儿都是欢喜，方圆儿又喊婆子把炭盆端近一些。 然后用温热的布巾给宝哥儿擦抹腋下，前胸后背额头。 最后，才让宝哥儿躺下，一点点给他推拿。 宝哥初始还哼哼唧唧，过一会儿居然睡了过去。 待得盖上薄被单，守了一刻钟，宝哥儿就开始发汗，湿透了衣裤，身上的热度也彻底退了下来。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陈老夫人抹着眼泪，双手合十，欢喜的一直念佛。 方圆儿也是常出一口气，她前世为了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不过是学了一点儿皮毛，幸好管用。 “老夫人，给宝哥儿换一身衣衫，别再凉到，也不用盖太厚，睡到天亮肯定就好很多了。” “方小姐，太谢谢你了，今晚让你跟着费心了。赶紧回去歇息，明早我再好好谢你。” “都是应该的，你们也赶紧再睡一会儿吧。” 方圆儿回了屋子，原本还以为会被折腾的失眠，没想到沾到枕头就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都在自嘲，真是要变成猪了。 胃口好，睡的也香甜… 第二日一早，难得雪停了，居然还出了太阳。 两只喜鹊蹲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上，叫个不停，让人听了都是忍不住露出一脸笑。 刘氏和王氏早早起来，帮着小姑子在灶间忙碌，洗菜切菜，但凡沾水的都抢着做，不让小姑子凉到手。 王氏顺口问道，“妹妹，你二哥一早起来就去路口了。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同咱们家有交情？” 方圆儿点头，笑道。 “也不是太熟悉，但我们跟着三哥去府城赶考。当时有个商队准许我们搭伴儿同路，照料颇多。 那商队的黄掌柜同这个车队的张管事认识，提过起咱们家。 如今人家正好又落难，还报了黄掌柜的名头，咱家怎么都要多帮一把。” “啊，这么回事儿啊。那可一定要多帮帮，出门在外不容易，可不就得这么互相帮忙嘛。” 刘氏也是点头，“本来咱家就是开买卖的，做商队的生意。留个好名声，总不是坏事儿。” “哈哈，咱家开饺子馆就是好啊，这才几天啊，大嫂二嫂就成生意人了，人情通透啊！” 方圆儿假模假样夸赞两个嫂子，惹得她们都是笑。 “你再这么笑话我们，我们就同咱娘告状了。” “不敢，不敢，我可怕了咱娘唠叨。” 赵金莲领了金子正好走到门外，就应道，“你要是乖巧一些，我也懒得唠叨你。 人家的闺女都是乖巧安静，偏偏咱们家就多个皮猴子。 金子都比你懂事，再这么下去，看你怎么找婆家？” 方圆儿被抓了正着，就赶紧干笑道。 “嘿嘿，娘，我正好要喊你吃饭呢，吃过了还要送去跨院儿。” 赵金莲嗔怪闺女一眼，应道，“你三哥去路口了，就咱们几个，赶紧吃吧。” 一家老少直接在灶间放了桌子，简单吃了一口，就拎了食盒到跨院。 第六十五章 县令的回礼 宝哥儿昨晚睡得好，这会儿胃口也好的不得了，一口气吃了一碗粥，还带了三个锅烙，半碗蛋羹。 吃完又跑去拉着金子一起玩儿，金子也是难得有小伙伴，把他那些小玩意都倒腾出来。 两人玩的欢快，不时笑声咯咯。 陈老夫人一边吃着，一边惦记，“这孩子能不能积食了啊？” “不能，他是病了一段时日，身体亏虚，多吃点儿补补也好。” 方圆儿安慰两句，但还是说道，“今日若是能进城，最好还是寻孙老大夫看看。” 陈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到底还是点了头。 “好，我们进城就是到家了，早晚都要回去，还是宝哥儿身体要紧。” 进城就是到家？ 方圆儿听着不对劲，毕竟陈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目的地还很远啊，怎么突然就到家了。 但她也不好问，说实话，她们家里对陈老夫人祖孙这么照顾，无非是看在金掌柜的颜面，外加对老人孩子的怜悯。 人家的私事，还是不要多过问为好。 吃过饭，正好路口那边也派人过来问，众人就一起上了马车。 方圆儿仔细交代了孙家药铺的位置，金子也对宝哥儿依依不舍，还把一把小木剑送了他… 铺子那边，张管事带了所有镖师伙计们，又饱饱吃了一顿饺子，也是准备启程了。 张管事取出一大一小两只银锞子，大的十两，小的五两，一起推倒方老二面前。 “方老弟，这次真是多亏你们家里鼎力相助。 这十两银子是我们的食宿花费，这五两银子是给昨晚帮忙挖雪的乡亲们做工钱，也劳烦你帮忙发一下。 请兄弟一定不要推辞，雪中送炭的情义，银子根本买不来。 以后日子长了，咱们还有见面的时候，一定再厚报兄弟一家！” 方老二还想推辞，方玉却是拦了他，回礼收下。 “张管事言重了，我们还要多谢您照顾生意。以后走到这里，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这是一定的，我也祝方公子下一科金榜题名。 这次到京都，见到黄掌柜，我定然告诉他，公子高中之事，他定然也要高兴。” 又寒暄几句的功夫，陈老夫人的马车到了。赵金莲带了闺女和孙子下车。 马车重新归入车队，也就重新启程了。 昨晚又下了很厚的雪，但还没有落实，马车轧上去不算难行。 一时，饺子馆里就剩了自家人。 方老二就道，“老三，这银子可是不少，你怎么就收了？” 方玉笑者应道，“我猜这张管事同黄掌柜是一个东家。 对于他们来说，能用银子道谢更简单，欠了人情反倒不好办。” “哦，这样啊，怪不得。” 方老二拿起银子掂一掂，笑道，“正好，我也喜欢银子，确实比人情更实在。 走啊，咱们一起回去，你去读书，我换了铜钱，去村里各家发工钱。” 兄弟俩说着话，就结伴回家了。 方圆儿突然想起，张管事都给了食宿费。 陈老夫人可是一文钱都没给，难道是忘了？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图银钱，自然也不会计较。 至于赵金莲同方老汉闲话儿说起，还在感慨陈老夫人带了两个孩子出门不容易，甚至两个孩子还没了娘… 村里人昨日冻得够呛，有几个还染了风寒，这会儿正在夹裹着被子喝姜汤。 方老二上门送工钱，约定一百文，居然变成了二百文。 这可是六斤肉啊，于是人人都是欢喜的不成。 家里人更是高兴，嚷着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儿一定要再喊一声儿。 当然，风寒也因为意外之财，立刻好了。 日子照旧慢悠悠的过，因为下雪，铺子的生意也更少了。 幸好方家不指望这点儿盈利吃饭，否则可要犯愁了。 五六日后，童先生突然派了马车接方玉进城。 方家临时装了百十个冻饺子，外加两坛子童先生喜欢吃的小咸菜，还有五六个大红苹果，一坛子府城带回的好酒。 让方玉带去做伴手礼，总不好空手去看先生。 没想到，方玉天黑之前才回来，而且带回了半车的回礼。 绸缎布料，点心盒子，笔墨纸砚，样样不缺，甚至还有半扇猪肉，四坛子好酒。 方圆儿惊奇，第一个嚷道。 “童先生发财了？不会吧，路上时候他老人家可是很抠门的！” “瞎说什么，谁都敢编排！” 赵金莲瞪了闺女，转而也是担心的问儿子。 “这是谁给的礼，不会是你们先生给你定亲了吧？” 天地君亲师，师排第五，却也等同于父母。 童先生若是一定要给方玉安排亲事，方家也不好就撕破脸皮不同意。 方玉是新科秀才，还是府试第三名，每月在县衙都有米粮可领呢。 说起来也是金河县的小红人一个，被大户人家盯上，打算抢去做个女婿也有可能。 所以，赵金莲才有这一问。 方玉赶紧白手，他喝了两杯酒，有几分醉意。 这会儿望向妹妹，就笑道。 “是妹妹的功劳，她先前执意要家里去救援那个车队。 不说车队如何，就是那位陈老夫人，居然是县令大人的母亲，那姐弟俩也是县令的儿女。” “什么？县令的家眷！” 方家人都是惊讶，毕竟那陈老夫人瞧着可没什么架子，就是芳姐儿和宝哥儿也没一点儿傲气。 方玉点头，多解释了几句。 原来，县令在老家那边留了发妻和儿女伺候老娘。 他自己进京考试之后，中了进士，授官来了金河县，五年间从没回过老家。 今年，发妻过世，老母亲在老家惦记，也是气不过，带了孙儿孙女来寻亲。 自然，陈县令身边早就有人了，是京都某位赏识他的上官的远房侄女。 说是二房，但只要不出金河县，在县衙后院儿，这位二夫人就同原配一般啊。 如今，二房夫人也生了孩子，可惜是个小姑娘。 陈老夫人赶到，以后日子会如何，就不知道了。 不过，陈县令到底还算孝顺，听说老母亲和儿女得了方家的帮助。 特意寻到童先生，又请了方玉到县衙，一起喝酒道谢。 这份厚礼，就是二夫人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准备的。 方家人口不算少，但家里日子过得却是简单合乐。 突然听得一出高门大户后宅的糟心事，还真有些感慨。 第六十六章 突然火爆的生意 “怪不得那位陈老夫人遮遮掩掩，不肯说目的地就是金河县。” 赵金莲叹气，“可怜芳姐儿和宝哥儿，以后在继母手下…” 方圆儿不愿母亲叹气，就劝道。 “娘，您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陈老夫人这个祖母在吗？ 陈老夫人身体康健，再有二十年怕是也依旧健在。 那个时候，芳姐儿出嫁了，宝哥儿也娶亲了。 最重要的是，那位二夫人生的是个女儿，又不是正妻，也没有底气做什么吧。” 赵金莲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瞪了闺女一眼，嘱咐道。 “别人家的事情，你少插嘴。豪门大户的事可复杂着呢！” “是，是，娘说的对。” 方圆儿笑嘻嘻哄老娘，“那日的鸡肉小馄饨，娘不是说好吃吗？ 有外人在，家里也没吃痛快，一会儿我就去张罗，再做给娘尝尝。” “一天啊，就长了一个吃心眼儿。” 赵金莲嘴上嫌弃，其实心里最是疼闺女。 有时候想想大户人家富贵，日子却比他们家里差多了。 所以这人啊，不能贪心，知足常乐吧。 一家人吃饭，说笑，各自睡下，第二日太阳升起又照旧忙碌。 不过，说来也奇怪，三四日后，饺子馆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 上门的食客不是路过的商队，毕竟风雪越来越大，商队来往也少了很多。 这些食客全都是来自县城，有的是婆子，有的是管事。 无一例外，进门先把每样饺子来一盘，然后就定了冻饺子带走。 冬日天寒，饺子馆本就备了冻饺子，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但生意这般突然有起色，还是很奇怪。 方老二试探食客几句，得到的答案都是家里主人吩咐的。 方家人越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但生意兴隆是好事儿啊，索性也就不管了。 又过了七八日，饺子馆前突然来了两辆马车，跳下的管事冲到屋里，就嚷着。 “请问，方夫人和方小姐可在屋里？” 方老二上前拱手，迟疑应道，“家母和妹妹在家，并不在这里。 不知这位大哥有何要事？” 那管事赶紧回礼，应道，“我们主家姓陈，我们老夫人和小姐小少爷来访。” 陈？ 方老二突然想起前几日之事，赶紧嘱咐了大哥一声，然后出门领了马车回家。 赵金莲昨日吹了冷风，今早起来有些头疼。 方圆儿怕老娘的咳疾犯了，就闹着不肯让她去铺子。 于是，娘俩儿带了金子一边算饺子馆的账目一边喝冰糖梨水。 刘氏和王氏跟在一边，闲话儿做针线。 突然听得陈老夫人带了芳姐儿和宝哥儿来访，旁人还罢了，金子第一个高兴的蹦跳起来。 众人赶紧迎客，也没有去跨院，直接就到了正房的西间。 东间住了方老汉和赵金莲，这西间也铺了大炕，放了桌椅，平日就是一家子婆媳母女做针线闲话儿的地方。 如今大炕烧的热乎，也宽敞，正合适待客。 陈老夫人也不客气，进门寒暄几句就上了大炕，末了舒坦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你们家里舒坦，那县衙后院儿简直冷清的像荒郊野外。” 赵金莲本还有几分拘谨，毕竟对面这位老太太的儿子可是县令，金河县父母官儿。 结果见得这般，她也笑了。 “老姐姐觉得舒坦，以后就常来走动。左右我们家就住在这里，也跑不了。” 陈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许是如今有儿子撑腰，比之先前，她可是明快不少。 她拉了赵金莲坐下，应道。 “原本还觉得千里迢迢来金河县，我这心里忐忑。 但遇到你们一家人，真是缘分。以后我也有个走动的地方了。 否则，整日关在县衙后院儿，对着那些什么竹子啊，石头啊，我可要憋闷死了。” 赵金莲听得一头雾水，陈老夫人也是憋闷的厉害，拉了她说了足足半个时辰。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县令老爷是个读书人，那位二夫人投其所好，也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两人更是把县衙后院布置的风雅之极，不时要对饮赏景做诗。 但在陈老夫人看来，这可不是过日子的样子啊。 不可避免，这几日，婆媳之间可是矛盾不少。 陈大人也有扶正之意，同母亲一提起，陈老夫人也没拦着，只说什么时候这位二夫人生了儿子，再说此事。 陈大人觉得母亲的要求不过分，但二夫人却是心急，不知真假，就这么病倒了。 闹得后院药气弥漫，陈老夫人就索性带了孩子出来走走。 赵金莲不好参合人家的家事，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就改了话头儿。 “老姐姐今日来，还是赶巧了。 我家圆儿一早晨起来就折腾发面，要炸什么奶香麻花儿呢。 正好，给您也尝个新鲜。” “哈哈，好啊，别的不说，我回去这几日还真是馋你们家的吃食。” 陈老夫人也没客气，一口就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后衙什么吃的都不顺口。 就是前几日我那儿子为了我高兴，办了酒宴，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同客人们说起你们家里的饺子好吃，她们还不信呢。 真该让他们都来尝尝！” 赵金莲同方圆儿一眼，都是恍然大悟。 “哎呀，怪不得这两日，饺子馆的生意大好，很多都是从城里来的买主。 原来是托了老姐姐的福气！” “是吗？”陈老夫人也是笑，惊喜道，“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当然了，是大大的好事呢。” 方圆儿笑道，“老夫人您坐着，我这就下厨去，中午留您吃几样家常菜。 不过，我要先把麻花炸了，先前在府城买回的奶酪已经化上了，若是不用，就可惜了。” 说罢，她又拉了芳姐儿，“走啊，妹妹，我教你怎么炸麻花儿。 回去时候给陈大人也带两个尝尝，陈大人一定高兴你有这份儿孝心。” 芳姐儿八岁时候，爹爹离开家，如今再次相见，想亲近又有几分陌生。 听得方圆儿这么说，她也是高兴，欢欢喜喜跟去了灶间。 陈老夫人见此，越发喜欢方家人。 她拉着赵金莲的手，低声道，“芳姐儿有圆儿姑娘一半伶俐，我也不用惦记了。” “老姐姐不要这么说，您啊，是两个孩子最大的依靠。 您放宽心，身体康健，两个孩子就什么都不用怕。” 陈老夫人被点醒，连连点头。 第六十七章 你居然是女子！ “好，老妹子说得对。以后我烦闷了，就来你这里坐坐，你可别嫌我烦就行。” “老姐姐说的什么话，您是官家老夫人，不嫌我们家里高攀才好。” “什么官眷老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带了孩子们来寻他们爹爹。 否则我更喜欢老家的小院儿和几亩地，如今倒是羡慕你，一家人热热闹闹，日子富足都好。” 两人说话投缘，说了孩子说田地，说完田地又说城里的新鲜事，都是眉开眼笑。 很快，芳姐儿又欢欢喜喜端了刚出锅的麻花进屋。 金子和宝哥儿玩的饿了，争抢着一人吃了半根。 陈老夫人可是欢喜坏了，要知道这麻花足有壮汉手臂那么粗，一尺长，这着实不少啊。 真是比宝哥儿这几日在后衙吃的饭加一起都多。 中午时候，就在西间屋里，放了饭桌儿。 刘氏和王氏拘束，赵金莲就让她们回自己房间吃了。 剩下赵金莲和陈老夫人带了两个姑娘，两个小子，吃的热闹。 方圆儿特意做了樱桃肉，蛋黄焗地瓜，红烧排骨，还有一个冬瓜肉丸汤。 都是女人孩子爱吃的口味，可是没少得陈老夫人夸赞。 吃过饭又坐了一个时辰，日头偏西，陈家老少三口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赵金莲又给她们带了一些冻饺子，当然，奶香麻花是单独装了食盒。 晚上，方老汉带了儿子们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 说起这事儿，方圆儿就把琢磨了一日的话提了提。 “娘，陈老夫人确实好相处。但县衙后院的事可是不少，咱们家里不好参合。 万一那位二夫人嫉恨我们家里，如今不敢动手，以后可说不定。 所以，陈老夫人可以来家里，咱们当个远亲交往着，但不能走动太多。” 赵金莲惊了一跳，赶紧望向老儿子。 方玉也是点头，开口劝道。 “娘，圆儿说的没错。但也不必太担心，咱们家里问心无愧，也不怕谁算计。” 赵金莲这才稍稍放了心，方圆儿倒是想着要有个对策。 她心里存了事，就没多看饭桌儿，待得盘碗皆空，她才发现父兄好似都没吃饱… 幸好，炸好的麻花还有很多。 倒也不必再做饭，一人分一根就足以吃饱了。 冬日天寒，农家百姓还罢了，总要想办法赚点儿零用钱。 但城里的富贵闲人们，不用干活儿，就越发显得无趣了。 于是，方家饺子馆的饺子美味，连县令家老夫人都夸赞，顶风冒雪时常去吃。 这就成了城里最大的一个新鲜事。 有人派了家里下人去买了冻饺子回家煮，居然出乎意料的美味。 但更多的人却坐了马车出门，到平安饺子馆现包现煮的。 自然，美味更胜一筹。 慢慢的，出城赏雪，吃一顿热腾腾的饺子，再回城，就成了唯一的消遣。 而平安饺子馆，也是生意爆火。 先前雇了来娣和翠花儿在饺子馆，因为没有活计，两人还很是忐忑。 如今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就是赵金莲和方圆儿都日日在后厨帮忙。 毕竟，来客吃完，走的时候还要买上一些冻饺子。 回家孝敬爹娘长辈，或者给弟弟妹妹尝个新鲜，总能得几句夸赞就是了。 这一日，日上三竿时候，饺子馆门前又来了一辆马车。 方老大赶紧招呼客人，引着马夫把马车送进草棚避风雪。 方老二也是挑开门帘，结果这一照面儿，他就认出了来人。 居然是孙裕兴和齐衡宋修三个，三人见了方老二也是欢喜。 “方二哥，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好，好，我家老三昨日还念叨几位公子，不想几位公子居然今日就来了。” 方老二赶紧把他们往屋里请，正说话的时候，方圆儿挑起门帘从后边拎了水壶出来。 齐衡眼睛尖，第一个惊讶喊了起来。 “园子！哎呀，你居然是…” 孙裕兴一把扯了他的袖子，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屋里本来有几个来闲坐的村人，听动静扭头看了几眼，以为是普通客人，也没在意。 方圆儿也是惊了一跳，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被撞破身份。 她赶紧就道，“几位公子到访，我家三哥却在家里，不如我引路，请三哥在家里招待你们。” 齐衡三个自然说好了，方圆儿同二哥使个眼色，掀开帘，引着他们从后门出去。 赵金莲正忙着，突然见得几人从后厨穿过，就要拦阻。 方老二及时拽了老娘，待得后门关上，他才低声说了几句。 赵金莲忍不住摇头，“这丫头，真是让人操心。 罢了，家里有她张罗，老三也在，咱们也不用回去了。” 方老二点头，但还是说道，“娘包些饺子，一会儿我送回去。妹妹也少做几个菜！” “好，这就包。你们啊，就娇惯着你妹妹吧。 看她以后没规矩，有你们头疼的时候。” 赵金莲唠叨，方老二笑嘻嘻应着，认错痛快，死活不改… 再说方圆儿顶着冷风，引着齐衡几人往家走。 齐衡的嘴巴就停过，数落着。 “怪不得，你从来不肯跟大伙儿一起吃饭，也没见过你洗漱。 方二哥和仲良护着你跟宝贝一样，原来你是女子！ 怪不得你做饭那么好吃，照顾仲良那么仔细！你居然是女子！”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只能求饶。 “齐大哥，我错了，我不该瞒骗你们。 但我三哥去考试，我家不放心，我才跟去府城照顾。 到底我是个姑娘，不好在外边走动，这才做了小子的打扮。 各位哥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一会儿我多做个好菜，算是赔罪，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我要吃糖醋排骨！” 齐衡立刻开始点菜，宋修也是笑着添了个“红烧狮子头”。 倒是孙裕兴没有说话，齐衡和宋修两人也是聪明，几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裕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园子是姑娘家？” 孙裕兴干咳一声，应道，“方姑娘同我爷爷是忘年交，到过药铺几次…” “好啊，原来这事儿只瞒着我们几个，你们居然都知道！” “就是，罚酒，必须罚酒。” 众人说笑着，不过几步路就到了方家。 刘氏正烧水，听到动静开了门，见得小姑子领了客人回来，还吓了一跳。 “妹妹，这是…” 第六十八章 别有目的的邀请 “大嫂，这是三哥的同窗，赶考时候，同我和二哥都熟悉。 这次来家里做客！” “嫂子好。” 齐衡三个也是行礼，刘氏赶紧避让到一边，慌忙回礼，又去忙着烧水泡茶。 方玉碰巧在后院溜达，听到动静，出来迎客，也是高兴。 “我正打算过几日去寻你们聚聚，不想你们居然来了。” “我们不想你，我们是想园子的好手艺。” “就是，我们不来，还不知道园子是你妹妹呢。” “哈哈，不过是路上的权宜之计，赶紧进屋喝茶。” 众人说笑着进了屋子，方玉如今自己占了后罩房，可是宽敞。 但他不愿母亲和嫂子们打扫辛苦，平日只一间起居，一间书房兼顾会客。 刘氏和王氏不好出面，方圆儿仗着同众人熟悉，小蜜蜂一样，送茶水点心和果子。 末了，她又开始下厨，张罗酒菜。 齐衡和宋修虽然不算如何优秀，但到底也不是坏人，说话也风趣。 就是孙裕兴都觉得难得放松，话比平日多很多。 一时间，后院儿热闹的不成。 方圆儿有空间之便，平日做饭菜常“偷渡”一些好东西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在自家饭桌儿上，她也尽量少吃一些。 一来，家里人少担心，二来也是养成习惯，省的以后不小心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 不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 半月前炖的红烧肉还有一大碗，添上几颗煮鸡蛋，一起回回锅儿。 狮子头拿出来还在冒热气，勾个欠汁儿也就成了。 随手再用白菜芯儿蒸一个上汤粉丝菜芯儿，炒一个肉片木耳豆腐泡儿。 最后再添一个酸辣土豆丝开胃，一个凉拌银芽解腻。 一桌儿酒席也就迅速整治好了。 正好，方老二赶了齐衡几人的马车回来，顺道送了包好的饺子。 方圆儿直接倒下锅儿，没一会儿就煮出几盘白胖水灵儿的饺子。 因为都是同窗好友，饭桌儿就直接摆在了方玉的书房。 齐衡和宋修欢喜拍手，嚷道，“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听说，你们家里的饺子好吃。 我们就猜着是不是园子的手艺，没想到一猜一个准儿。” “是啊，我们就是奔着这饺子来的，否则顶风冒雪，我们才不来呢。” 方玉听得好笑，赶紧招呼他们坐下，亲手倒酒。 方圆儿也是布菜，一同说笑几句。 宋修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忍不住叹气。 “仲良，你真是太幸福了。开窗就有山景，就是读书，怕是也脑子更清醒几分。 不像我憋闷在一个小宅院里，只有头顶的四方蓝天。” “谁不是啊，我也是，每日都像蹲牢笼一样。 我爹娘每日唠叨我读书，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方圆儿听得心动，就试探问道。 “几位师兄，我们家这片山头，种了一千多棵梨树，明年春日就要开花了。 到时候，让我三哥再邀请你们来小住，读书赏花啊？” “当真，这可太好了。” “就是，满山满眼都是梨花，想想我都能多三分灵感和文气儿。” 宋修和齐衡喜出望外，一口就应了下来。 只有孙裕兴没有应声，以他对方家这个姑娘的了解，她定然是有事相求，否则才不会如此热情。 果然，方圆儿下一句就是。 “那哥哥们也帮我家多宣扬几句，明年春日，我家会多建些小院子，女客来赏花也是极方便。 开个诗会，赏花会当然更好了。” “哈哈，原来是要我们帮忙啊。这好说！” “就是，就是没有梨花，有园子这一手好菜，也会客似云来。” 齐衡和宋修两个吃货，在吃过了饺子之后，更是痛快应下。 方圆儿不好多留，没一会儿就去了前院。 齐衡和宋修、孙裕兴三个脱离家里长辈的眼前，又是方家安静温暖的宅院，可是彻底露出真性情了。 行酒令，赛诗词，玩的百般尽兴。 待得日头西落，不得不告辞的时候，几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方玉自然要邀请他们以后随时过来，这才让几人重新高兴起来。 方圆儿准备了一些冻饺子，给三人做回礼，也让他们家里吃个新鲜。 当然，孙老大夫那份儿更丰厚一些。 她更是示意孙裕兴落后几步，请他传话儿。 “孙师兄，替我给老爷子问好。 另外同老爷子说一声，过几日我去铺子里寻他讨教药性。” 孙裕兴酒气尚且没有完全退去，望着方圆儿的眼神有几分怔愣，好半晌才点头应道。 “好，我回去同爷爷说。” 齐衡在前边听到动静，回身看过来，想要说什么被宋修扯了一把。 好不容易把三人送走，方圆儿同两个嫂子清点他们带来的礼品。 齐家和宋家都很丰厚，想必两家主母也是谢过方玉兄妹在路上的照顾。 方圆儿一一记录下来，存个底子。 以后无论是哥哥，还是几家互相走礼也有个数。 晚上时候，赵金莲等人从饺子馆回来。 赵金莲捶着胳膊，就道，“老三的同窗过来，我该回来照料一二。 实在是饺子馆的生意太好了，再有一个多月就年关了，来往的商队也是多了。” “娘，您不用惦记，妹妹下厨做了酒菜，加上饺子，几位同窗都是吃喝很尽兴。” 方玉笑着安慰老娘。 方圆儿讨好的给老娘倒了红枣茶，笑着央求。 “娘，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以后怕是有大雪封路的时候。 我想明日去一趟孙家药铺，拿些治疗风寒或者痢疾的成药回来。 万一饺子馆的客人远路而来，有个不舒坦，或者村里家里有人头疼脑热，都能用得上。” “你就说想进城溜达就是了，何苦找这样的借口。” 赵金莲点闺女的脑门儿，嘴上嗔怪，心里其实早就同意了。 儿子同她说得不少，闺女这一趟去府城可是没少帮忙。 说到底，这个聪明闺女的养法，不能总关在院子里。 不算太出格的事儿，她大不见小不见，也就糊涂着应了。 王氏犹豫了一下，也是笑道。 “娘，我怀了身子之后，还没回过娘家。 不如让我同妹妹一起进城吧，来回路上看顾妹妹，我也顺道同我爹娘报个喜。” “哎呀，这是应该的。”赵金莲一口就应了下来。 “先前还想着等你坐胎稳了再回去，如今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想回去就回去，多给你爹娘带点儿家里的饺子。 路上你看到什么好，再多买些，娘给你拿银子。” 说罢，她又转向刘氏，“老大媳妇儿也是，过几日，让老大赶了马车送你回去住两日。” 刘氏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欢喜的赶紧道谢。 第六十九章 抢送子观音的差事 方圆儿就趁机道，“娘，我想着，咱们家里是不是该添几个人手啊。 两个嫂子都怀了身子，如今还好，但以后生了小侄小侄女。 前后脚儿的坐月子，还要照顾孩子，总不能让她们背着孩子洗衣做饭打扫啊。 还有三哥，如今也是秀才老爷了，进出县学总要有个书跟着。 不好有事儿都是二哥跟着使唤啊，三哥舍不得二哥奔走，二哥也要忙饺子馆生意呢。 您说，是不是？” 赵金莲同方老汉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是有些懵。 方家一直是普通人家，就是收地都是自己动手，从来没想过要买奴仆使唤啊。 不过，闺女说的也有道理。 家里马上要添两个孙儿，儿子也中了秀才，确实不能像先前一般了。 方老二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会儿帮腔说道。 “是啊，娘，圆儿心疼嫂子和哥哥，其实就是她也十六了。 过两年议亲，成亲，总要身边跟个得力贴心的人手啊。 否则到了别人家里被欺负，都没人回来通风报信呢。” 这话可是彻底戳了赵金莲的肺管子，方才还有几分犹豫，这会儿是立刻扔去天边了。 “买，肯定要买！” 方老汉也道，“给圆儿买两个丫鬟，以后也是帮手儿。” 帮手？ 这是要帮着她打架？ 方圆儿真是听得哭笑不得，赶紧摆手拒绝。 “我整日在家，也不出门，要丫鬟做什么？ 针线我会做，饭也会做。 再说娘总嫌弃我吃的多，再找个人伺候我，我不是成米虫了。 还是给哥哥买个书童，再买个粗使婆子洗衣衫就行。” “不成，贴心人手都要趁早放身边看着，若是品行不好，就不是帮手，是祸害了。” “对，老三说得对。年岁也不能太大，十二三正好。” 一家人七嘴八舌，把方圆儿撇在一边。 买人手做杂事，也彻底成了买丫鬟。 方圆儿无法，偷偷在心里打主意。 第二日，方老二抽出空闲，送妹妹和媳妇儿进城。 王氏要在家里多坐一会儿，下午时候回村。 方圆儿也要在药铺大半日，所以她先去肉铺和菜场买了很多东西。 这才到了药铺，就惹得孙老大夫欢喜的不成。 “昨日刚让裕兴带了饺子回来，今日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 “您老人家就当这是徒儿孝顺的好了，下午时候，我哥哥才来接我。 中午我下厨，给您老人家做点儿好吃的。” “成，我这院子整日冷冷清清，就盼着你来热闹呢。” 孙老大夫喊药童把东西拿下去，又同方圆儿显摆他最近新得的草药。 方圆儿瞧着有当归，熟地黄等，就问道。 “你老人家最近又抢送子观音的差事了？” 孙老大夫被逗的哈哈大笑，应道。 “是啊，有个妇人气血不调，想要尽早受孕，求到我门前，却不过情面，我就开两副药试试。” 方圆儿脑子里灵光一闪，试探问道。 “让我猜猜，可是县令后衙的那位二夫人？” “咦，小丫头，你怎么知道？” 孙老大夫先前是在宫里走动，最不缺的就是七窍玲珑心。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隘。 方圆儿笑嘻嘻不肯回答，反倒说起另一事。 “若是老先生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仔仔细细告诉您原委。” “什么事？” “不是大事儿，就是您老人家下次再去给二夫人诊脉，提议她在内室养两盆花草，什么品种都成。 花草娇艳，女子喜爱，久看心情大好，自然郁结散掉，也就更容易心想事成了。” 这是什么古怪要求啊，孙老大夫心里琢磨了半晌。 他到底也没想出这要求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就点了头。 “好，我答应了。” 方圆儿就凑上前，嘀嘀咕咕把陈老夫人如何到了自家，如何结缘，如何交往等事说了。 末了，她还嘱咐道，“您老人家以后出入县衙后宅，可要打起精神，别搅和进去。” 孙老大夫点头，心里也打消了疑虑，笑道。 “我之前可是太医，这些事儿不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替我费心。” 方圆儿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 一老一少一边整理药材，一边闲话儿，方圆儿也是受益良多。 孙老大夫更是喜欢她过耳不忘的聪明，还有勤快本分。 眼见日头就要到了正中，方圆儿挽了袖子去下厨。 孙老大夫就道，“要不要喊个药童，给你打下手。” “不用，我自己习惯了。” 方圆儿忍不住抱怨两句，“倒是我们家里，最近在给我买丫鬟呢。 不过我更想给家里买个粗使婆子，还想给我三哥买个书童。” “粗使婆子和书童？” 孙老大夫听得眼睛一亮，应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你不如听听。” 原来，孙老大夫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到城北的几个村子义诊。 有户人家的男人重病不治，为此卖光了家产。 前几日，男人咽了气，留下家里妻儿被本族欺负。 他心有不忍，琢磨着把那孩子收到药铺做药童。 这会儿，他就说道，“那孩子读过两年书，是个机灵的。做药童，实在可惜了。 他娘也是本分勤快，家里家外拾掇很干净。 出殡时候，我让药童送了点儿钱粮过去接济。 听说他们被族人撵到村头破房里存身，实在可怜。 你若是有意，我就让人去问问。” 方圆儿听的同情，想了想就道，“我们家里要死契，不能赎身那种。 若是她们同意，倒是可以见一见。” “好，这是应该的。” 孙老大夫喊了药童嘱咐几句，药童雇了马车就走了。 这边方圆儿下厨做了饭菜，同孙老大夫才将将吃完。 不等洗刷碗筷，药童已经带了神色惊惶的一对母子赶了回来。 那妇人瞧着三十几岁，衣衫破旧，却洗涮的很干净，补丁都缝的针脚儿整齐。 那男孩子瞧着十岁左右，有些瘦弱，难得是眼睛很亮，头发梳的整齐，手脸也干净。 方圆儿看着很满意，不等开口问询。 那小药童就说开了，原来他过去的时候，妇人正带着孩子往城里逃。 第七十章 方家的仗势欺人 那些族人占了这娘俩儿的房子，还不肯罢休，又要逼着妇人改嫁，得一笔聘金，孩子也要送去铁匠铺子做学徒。 说是改嫁，对方却是个地痞。 说是铁匠铺学徒，不过是苦力。 这是存粹把这娘俩儿往绝路上逼迫呢，小药童也是心软，一股脑儿把他们带了回来。 这会儿，他总觉得好似犯错了，一点儿不敢隐瞒，说个清楚。 方圆儿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有父兄母亲嫂子护着，遇到的恶人顶多是碎嘴婆娘。 哪里听说过还有这样虎狼一样的族人啊！ “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为什么不去县衙告状！” 那妇人掉了眼泪，抱着儿子哽咽。 “我们孤儿寡母，族人一句为了我们好，就胜过我们一百句了。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只求小姐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当牛做马，必有后报。” 显见，路上小药童已经把方家的情形说给这娘俩儿听了。 这妇人夫家姓吴，儿子叫吴岩。 吴家在他们村里因为兄弟多，族人占了小半个村子，所以很是嚣张。 其实放到整个县城就不够看了，特别是对上方家这样的新贵。 所以，对吴家母子来说是天大的灾难，对于方家却不是问题。 这也是孙老大夫愿意牵线搭桥的原因。 毕竟，他不可能眼看着是麻烦，还要引到方家去。 方圆儿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吴嫂子擅长厨活儿，针线也不错。 吴岩读过两年书，基本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熟悉。 方圆儿满意，就点头同意了这事。 “按照市面的价格，你们母子两个死契要三十两的卖身银子。 若是你们没有异议，就去县衙签一份契书吧。” “没有，我们母子愿意进方家做奴仆。 一定一心一意为主家尽心，只求主家保我们不受欺辱。” 吴嫂子磕头，想必卖身也是她实在无法之下的法子了。 方圆儿亲手扶了她们母子起来，应道。 “我们家里人很和善，不会苛待你们。 以后天长日久，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话儿，她从腰侧的挎包里，摸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还有十两银子，直接递给了吴嫂子。 吴嫂子没想到，还没等签契约，就能收到银子。 她心里的几分忐忑，也就消散很多，起码主家行事不是小气刻薄的。 正巧，这个时候方老二赶了马车来接，打算带了妹妹再去接媳妇儿。 听说妹妹给家里买了粗使婆子和书童，他也不惊讶。 妹妹的主意大着呢，就是父母不同样，她只要认定了，也是要做的。 更何况吴嫂子母子确实瞧着也不错，是个本分人。 他直接赶了马车，带了孙家的药童和吴嫂子母子，就一起去了县衙。 县衙里都是人精，消息也灵通。 后衙的老夫人从老家赶来的路上，得了方家的照拂。 就是如今，老夫人也常带了少爷小姐去方家走动。 这几乎是小吏和差役们都清楚的。 于是，不同于前几次，方老二这次被热情迎了进去。 这个喊着方二哥，那个倒茶拿点心，各个好似亲兄弟一般亲近。 方老二也是礼数不缺，说笑间就把吴嫂子母子的契纸办了，也上了档子。 待得出门时候，方老二邀请大伙儿去饺子馆尝个新鲜。 众人自然高高兴兴应了，花花轿子抬起来，都是脸上有光的事儿。 待得辞别差役们，回了孙家药铺，方圆儿谢过孙老大夫，约好下次过来给他带好吃的。 结果，不等上马车。 吴家的族人就呼啦啦十几号找过来了，这个喊着孙老大夫要人，那个张罗要去衙门告状。 方圆儿把吓得厉害的吴嫂子撵去车上，拉了吴岩站在车门边。 方老二拿出两张契纸，冷着脸呵斥。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好了！ 以后吴嫂子和吴岩两个就是我方家的奴仆，别说打骂买卖，就是多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我们方家的同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贪心是祸!适可而止，否则家破人亡，你们可怪不得谁！” 说完，他跳上马车，就出城去了。 吴家人被唬了一跳，还想追上去的时候。 药铺的小药童已经幸灾乐祸嚷开了，“有胆子，你们就去梨花坳要人。 看看你们有没有命出来！那可是方家！ 方家三公子刚刚中了府试的第三名，秀才老爷！ 同方家走动交好的，那是县令家里的老夫人！ 就你们这样的，欺负孤儿寡母就算了，敢欺负方家！ 哼，有你们后悔的！” 金河县不大，什么事几乎都能传开。三年一府试，整个县城就中了两个秀才。 自然也是人人皆知！ 这是方玉低调，依旧闭门苦读，除了先生和同窗，很少在外喝酒应酬。 但这可不代表，县城无人知道他的大名，不代表方家还是原来的平头百姓！ 方家如今不算权贵，也是半个乡绅了。 而吴家只是个小小地头蛇，只在村里耍横罢了。 吴家人权衡半晌，到底灰头土脸回村去了。 小药童简直欢喜的跳脚，得意的不成。 正好孙裕兴从县学回来，见他这个样子，待得问明白，就道。 “她每次来都没好事，真是会惹是生非。” “少爷，您说什么？” 小药童没听清，问了一句，惹得孙裕兴瞪他，扭头进了后院儿。 不说药铺这边，只说方圆儿和方老二带了吴嫂子母子，又接了王氏到家。 全家也是看的无奈，丫鬟没买回来，倒是粗使婆子和书童先买齐全了。 但人也退不回去，身世又可怜，难得是本分老实的，就只能接受了。 于是，吴嫂子母子就在方家落了脚儿。 吴嫂子住了耳房，吴岩跟着方玉在后院儿。 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着，饺子馆的生意却一直红火。 就是村里人闲下来，也愿意到饺子馆聚聚，说几句闲话儿，看看热闹。 一晃儿王氏和刘氏的肚子也过了三个月，两人闲不住，每日都跑去饺子馆帮忙干活儿。 而家里留了赵金莲，照看着继续苦读的儿子，淘气的孙子，还有满脑子古怪主意的闺女。 当然，有了吴嫂子母子之后，家里的活计不用她再沾手，也是轻快很多。 可以给两个未出世的孙子孙女做点儿针线了，另外也临近年关，总有年货要准备。 吴嫂子勤快，话也不多，吴岩更是机灵，平日还同方玉开始重新读书。 这可把吴嫂子欢喜坏了，越发尽心尽力。 这一日，方玉进城去给童先生交功课。 回来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马车上居然带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第七十一章 只求活命 天寒，小姑娘却只穿了单衣，冻得半死，脸色乌青。 双脚却只有一只穿了鞋子，还漏着脚趾头。 赵金莲刚巧从屋里出来，一见这小姑娘，心疼的差点儿扔了手里的簸箩。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真是造孽啊，赶紧送屋里，屋里暖和！” 她也不嫌弃小姑娘脏，一把扯过去就进屋烤火。 王氏和刘氏肚里都怀着孩子，也是见不得孩子受苦。 一个帮忙去找旧被褥先裹了小姑娘取暖，一个赶紧给小姑娘倒热水。 方圆儿也是惊讶，问道，“三哥，这是谁家孩子？是不是没吃饭呢？” 方玉点头，应道，“我出城之后在路边捡的，想问几句，这孩子已经冻的不会说话了。 我喂了她几口水，又在炭盆边暖了半天，这才会自己走路了。 否则，我都以为这孩子活不成了。” “正好灶间的饭好了，先让这孩子吃点儿东西。” 方圆儿转身往灶间跑，带了吴嫂子很快端了几盘饺子进来。 今日她也懒得下厨，就煮了饺子做晚饭。 那小姑娘一句话没说，但见到热腾腾的饺子，眼睛瞪得都红了。 虽然极力忍耐，但人人都看得出她特别想吃，显见是饿得狠了。 赵金莲拿了湿布巾给小姑娘擦干净手脸，另一边饺子也没那么烫了。 方圆儿把饺子推过去，示意小姑娘赶紧吃。 小姑娘小心翼翼环视众人，居然跪倒重重磕了一个头。 众人赶紧拦着，“好孩子，先吃，先吃，有话一会儿再说。” 小姑娘起身，再也没有犹豫，筷子也来不及拿，直接上手抓了一个饺子就添进了嘴里，脖子一抻，就咕噜下了肚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眨眼的功夫，她就吞了四五个，噎得直翻白眼儿。 赵金莲替她拍着后背，喊着闺女去取饺子汤。 “慢点儿，慢点儿，一定让你吃饱，可别噎到啊。” 许是肚子里有了底儿，小姑娘终于放慢了速度，也拿起了筷子。 但两盘饺子还是迅速被她吃进了肚子，真是很有接替方圆儿这个大胃王名号的架势。 小姑娘放下筷子，看那样子还能吃，但是却偷偷忍耐着。 这真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懂事，看着倒像是被好好教导长大的孩子。 方圆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家就是卖饺子的，想吃还有。 但是你先前饿狠了，不能一次吃太多，否则肠胃受不了。” 赵金莲也是握了小姑娘的手，点头附和。 “对，对，饿久了肠子薄，容易撑破。” 小姑娘盯着赵金莲的手，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转而又跪了下来。 “夫人，老爷，小姐，我能不能留在你们家。 我愿意做活儿，我会砍柴会做饭，我吃的少，我可以睡在廊檐下。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们救我一命！” 方玉拦着老娘，开口问道。 “你说说你的来历，我们再想想怎么救你。” 小姑娘眼泪掉的更急了，哽咽道。 “我叫桃红，家在南边，很远。 我家那里发大水，我和爹娘弟弟逃难出来，爹娘弟弟都…饿死了。 我被人抓上马车带出去很远，我逃了出来，跟着很多人往北走。 有人要吃了我，我害怕，走到这里附近又被抓去一个院子。 我以为是干活儿做奴婢，但是有人教我跳舞，我才知道不是好地方。 前几日趁着有人到那院子吵闹，我就跑出来了。 城里不敢藏，我就躲在马车下边跑出城了。 可是我没有地方去，又实在太饿了，就走不动了。” 众人听得叹气，金河县这里在大魏正中，不敢说旱涝保收，但极少有天灾。 这小姑娘的家乡显见在很远的南边，雨水大，江河多，几乎年年都有水患。 先前太平时候还好，但这几年朝廷因为皇位也是纷争不断，就没人费心治理水患。 也就没人顾忌百姓死活了。 桃红这个小姑娘就是其中一个，悲惨又可怜。 “可怜的孩子啊，小小年纪，真是苦了你了。” 赵金莲连连拍着桃红的后背，好似想给小姑娘一点儿安慰。 方圆儿倒是想起一事，问道。 “桃红，你先前在哪里签下过卖身契吗，还有，你是不是读过书？” 桃红点头，赶紧应道。 “我家隔壁住了个老先生，我弟弟跟着老先生开蒙，我也偷偷学了一些字。 但我娘说，我是姑娘家，不用学这些。 我在城里那个院子，原本要签契书，但有人说到衙门要税银，想要拖几年，就没签。” 方圆儿同哥哥们对视一眼，都是放了心。 若是签了契纸，就是逃奴，方家收下，是要吃官司的。 小姑娘没签，没上过档子，就不怕了。 即便将来有人找上门来，也有话说。 “娘，家里不是正好要给我找丫鬟吗，不如就留下桃红吧。” “好，当然好了。” 赵金莲自然是满口答应，一来是她心软，二来桃红懂事又可怜。 她小小年纪，再出去流落，这样严寒的冬日，肯定会没命啊。 方圆儿喊了吴嫂子帮忙带桃红下去洗漱，赵金莲也翻了一套方圆儿小时候的袄裙鞋子，备着给桃红换上。 一家人这才坐下吃饭，待得饭桌儿撤下，桃红也被领了回来。 小姑娘一路逃难过来，吃了太多辛苦。 皮肤黑，头发也枯黄，手上冻疮遍布，但换了干净袄裙。 她的五官终于能看得清楚，倒是个漂亮小姑娘。 不是那种美人坯子，而是一种天真朴实模样。 赵金莲搂了桃红到怀里，问了几句，以后就让她跟着吴嫂子一起住耳房了。 虽然桃红是方圆儿的丫鬟，但方圆因为空间存在，不喜欢有人一直跟在旁边。 不过，平日有事再喊桃红吩咐就是了。 桃红很勤快，甚至同吴嫂子抢着干活儿，生怕方家人改了主意。 吴嫂子也是心疼她，私下没少开解。 加者，方家人确实厚道，从来不打骂她，就是吃食上也没什么差别。 桃红慢慢就安了心，夜里睡觉也不再惊醒了。 方家同样也在留心这个小丫头，说到底，方圆儿才是众人的心尖儿，又有个大胃王的毛病。 若是放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手，一定要品行好又可信才行。 这般，半个月过去了，时日进了腊月中旬。 方老汉才吩咐方老二带桃红进城去上档子，写契书，顺路置办一些年货回来。 方圆儿惦记府衙后院，不知道那位二夫人到底对方家持 什么态度。 于是，她就把提前张罗好的年货提了出来。 “娘，我也跟二哥一起去。 一来给孙老大夫送年货，二来也看看陈老夫人和芳姐儿宝哥儿。” 赵金莲原本还有意要方玉去县衙送年货，但方老汉想得多。 读书人，名声很重要。 第七十二章 四季梅送上的大八卦 万一传出方玉巴结县令老爷的闲话儿，他开春之后去县学，怕是日子不好过。 赵金莲果然立刻打消了念头，倒是方圆儿上门很合适。 其实她跟着一起去，更好。 但前日王氏踩了冰，不小心滑了一跤，没有见红，却肚子疼了一下。 她实在放心不下，这几日连铺子都没去，一直在家守着了。 这会儿，她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你想去就去吧，万一见不到陈老夫人也别恼了。 那样的人家规矩大，兴许过几日陈老夫人就要来走动了。” “好，娘放心，我知道了。” 桃红知道今日签了契约，她就是方家人了，再不用担心被撵出去。 她真是欢喜坏了，特意好好梳洗了一番，很是整齐干净。 方圆儿扯了她上马车，见她兴奋的不停从窗缝往外看，就忍不住感慨，做奴婢居然是这么高兴的事情。 乱世，人命如草芥。 相比吃饱穿暖，居有定所，什么尊严自由就不值一提了。 方老二赶了马车，先送方圆儿去了孙家药铺，然后才带桃红去县衙。 孙大夫今日坐堂诊脉，来的病人可是不少。 毕竟他的太医名头很大，金河县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只要有病症，都要奔到这里来。 眼见方圆儿到了，孙老大夫扯个借口说喝口茶，就招呼方圆儿回了后院。 方圆儿给孙老大夫做了一双鞋，只绣了简单的云纹。 鞋里却缝了柔软的兔皮，轻便又保暖，最适合在药铺里穿了。 还有她这几日特意灌的十根干肠，蒸一蒸下酒最好不过了。 两盒子点心，包括香酥小麻花，米糕，驴打滚之类。 不贵重，但还算新奇美味。 孙老大夫欢喜的合不拢嘴，一直捋着胡子说好。 他大半生都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今最看重的就是心意了。 方圆儿这半个便宜徒弟，备下的年礼，实在是用心了。 “好，你这年礼，我收下了。 我也给你准备了几本医书，一会儿拿回去，背的烂熟。 年后，我要考你，不许偷懒儿。” “哎呀，我给先生送好吃的好穿的，先生居然给我留功课。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过年都不让我偷懒儿。” 方圆儿假意抱怨，小女儿娇态，惹得孙老大夫哈哈大笑。 几本医书刚刚放到篮子里的时候，突然有小药童跑来禀报。 “老爷子，县衙派了马车过来，请您过府看诊，说是陈大人家的小姐有些发热。” 孙老大夫皱眉，应道。 “好，给我准备药箱，我一会儿就过去。” 方圆儿眼里一闪，笑道。 “这可真是巧了，我正好也要过去给陈老夫人送年礼。 我陪先生一起过去吧。” 孙老先生倒是不认为方圆儿会给他惹什么麻烦，再说陈老夫人同方家的交情，他也清楚。 于是，一老一少就这么出门上了马车，很快到了县衙侧门。 方圆儿拎了药箱，守门的小吏还以为她是药铺的医女，一句都没多问就把老少两人引到了后院儿。 县衙后院的正房厅堂里，陈县令不在，只有那位年轻貌美的二夫人。 许是为了孩子生病有些心急，她的眼圈儿有些红。 原本就有些弱柳扶风，更显几分娇弱，无比惹人怜惜。 一见孙老先生，她就上前行了半礼，说起孩子昨日在院子玩耍，许是受了风。 孙老大夫赶紧进了内室，给孩子看诊。 方圆儿拎着药箱，也跟了进去，却只站在门口。 门口有个高脚凳，凳上放了一株四季梅，正在盛开。 方圆儿悄悄伸手摸了摸四季梅的叶子，那位二夫人偶尔看见了，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孙老大夫诊了脉，就要二夫人把小姑娘抱起来，打算看看孩子的舌苔和嗓子。 小姑娘三岁左右，穿着红色的袄裙，神色却是有些蔫。 孙老先生看了方圆儿一眼，见她好似在愣神儿，就道。 “方姑娘，把药箱递过来。” “哎，来了。” 方圆儿回神，赶紧把药箱送上。 许是听得方姓有些耳熟，二夫人抬头就要问一句。 正这个时候，有婆子禀报。 “夫人，老夫人来了。” 二夫人迎到门边，陈老夫人已经迈了进来。 不想，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方圆儿，惊喜上前问道。 “圆儿啊，你怎么在这里？” 方圆儿赶紧行礼，笑着应道。 “老夫人一向可好，我家里准备了年礼，我原本先去了孙大夫的药铺。 想着从药铺出来就来给您拜年呢，不想正好二夫人派人请孙大夫过来。 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孙大夫也是应声，“方姑娘算我半个弟子，随我学一些药性。” 那位二夫人眼神闪了闪，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方姑娘，我倒是听母亲常提起。 不想今日居然才见到。” 方圆儿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几分不满，行礼应道。 “二夫人好，一直想来给你请安，倒是没有机会。 今日冒然随着先生过来，也是巧合，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不怪罪，你也是好意，怪罪什么。” 陈老夫人也不管儿媳脸色，拉了方圆儿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了。 “说起来，你上次给宝哥儿推拿了一次，宝哥儿就退烧了。 我还一直觉得神奇，不想你是同孙先生学的本事。” “咦，推拿？”孙老先生拾掇药箱，好奇应道。 “我从未教过她推拿，这是什么医理，还能帮助小儿退烧？” “我家金子才五岁多，平日也偶尔头疼脑热，晚上闹着不肯睡。 我也是看着医书，慢慢琢磨出来的推拿之法。 治不了大病，只能缓解一些病症。 上次，老夫人带了宝哥儿借住我们家里，夜半发热，我一时心急就用了一次。 宝哥儿也吃了您给的成药丸子，两样加一起，这才退了烧。 说起来，我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谦虚什么，任何手段只要对病患有帮助，就是好的。改日，你记得同我仔细说说。” 孙老大夫是医痴，见猎心喜。 方圆儿自然应下，那位二夫人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道。 “我只知道宝哥儿路上有些不舒坦，还不知道，居然是方姑娘出手救治。 早知道如此，真该早些请方姑娘过来，也省的如姐儿吃这份辛苦。 不知方姑娘平日在家忙些什么，若是不嫌弃我们陈家门户低，不如请方姑娘到我们府上做医女，如何？ 平日只照顾家里两个姐儿一个哥儿，也免我和母亲惦记。” 这话听得孙老大夫和陈老夫人都是皱眉，陈老夫人开口就要呵斥。 第七十三章 有心还是无意？ 方圆儿却偷偷扯了她的袖子，笑着应道。 “多谢二夫人看重，但我学医不过是为了给母亲调养身体，实质并没有学的太精深。 再者，我家三哥刚刚中了秀才，以后要继续考举人进士，家里也有意搬去府城，怕是不能长住。 如此，倒是辜负二夫人的好意了。 不过，有老夫人同我们家里的交情在，总要来往走动。 但凡有事，我能帮上一把，绝对不会推辞。” “哎呀，我这脑子，倒是忘了方姑娘兄长也是有功名在身。真是失礼了！” 二夫人行了半礼，好似为了方才失言致歉。 方圆儿同样回礼，却是笑而不言，没有客气半句。 医女，等同奴婢。 这位二夫人，眼见自家婆母同方圆儿亲近，还要如此提议。 到底是打婆母的脸面，还是在表明她没把方家看在眼里？ 方圆儿好脾气，却不好欺负！ 孙先生开了药方，简单交代几句就告辞了。 方圆儿被陈老夫人留下，带去她自己的院子说话。 芳姐儿和宝哥儿见到方圆，可是欢喜欢喜坏了，围在她身边说个不停。 方圆儿想起二哥带来的年礼，就同老夫人说起。 老夫人立刻派心腹婆子去了前边，果然方老二还没有带着桃红离开。 年礼被直接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有方家婆媳给芳姐儿做的兔毛暖手袖筒，有给宝哥儿的暖帽。 当然缺不了点心吃食，还有方圆儿给陈老夫人绣的一条抹额。 陈老夫人也是欢喜，她来到金河，整日对着不算孝顺的儿子，隔心的儿媳，护着没娘的孙女孙子。 也是表面风光，心里装满苦楚。 方家是她认定的好人家，又实在投缘。 如今真是当半个娘家走动了。 “幸好你今日来了，若是不来，我也要派人过去了。 我也给你们家里准备了一份儿年礼，有那边那位备下的，我也添了两样儿。” “老夫人准备的，当然都是好的。 不过，我方才瞧着二夫人房里的四季梅开的真好。 若是府上花房里有什么不起眼的绿色盆栽，老夫人赏我一盆。 我回家放到娘亲房里，也让娘亲高兴高兴。” 方圆儿笑嘻嘻开口讨要东西，陈老夫人觉得她不见外，不但不恼，反倒更是欢喜。 于是，她派了婆子立刻去花房。 方圆儿叮嘱，一定要不起眼的，在花房里儿养的长久的。 婆子瞧着她不像客套，就以为这样的绿植好养活。 于是，当真搬了一盆虎皮兰回来。 宽宽的叶子，带了金色的纹路，摆在哪里倒也算是添了一抹春意。 方圆儿道谢，一边陪着老夫人说话，一边陪着芳姐儿和宝哥儿玩耍。 这般，她就说起了二哥带桃红来上档子，签卖身契。 老夫人自然也为了桃红的身世感慨，直说进了方家就是掉进福坑儿了。 坐了半个时辰，方圆儿才告辞。 芳姐儿和宝哥儿舍不得方圆儿，老夫人无奈，只能说过几日带他们去方家，这才罢了。 有婆子丫鬟把年礼搬出府衙侧门，装上方家的马车。 兄妹两个就带了桃红回了村子，路上方圆儿一直给那盆虎皮兰擦抹叶子上的灰尘。 桃红想要接手，她都没有答应。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饺子馆帮忙。 吴嫂子母子上前帮忙卸东西，方圆儿就直接去了后院儿。 方玉正在苦读，见妹妹过来，就问道。 “进城回来了，收获如何？买了什么喜爱的东西？” “收获不小，但没花银子。” 方圆儿笑嘻嘻卖关子，从空间摸出一个苹果，削好分了哥哥一半。 方玉想到年礼，就道，“回礼收了很多？” “不多，孙老大夫那里给了几本医书，要我背熟呢。 倒是陈老夫人给准备了很多，不过最大的收获却不是这些。” “你是说…那位二夫人？” “聪明！”方圆笑着大大咬了一口苹果，小声说了起来。 “原来那位二夫人身世有些特殊，不是县令大人什么上官的远房侄女，只是一个自小养在烟花之地的姑娘。 因为长的一般，没有被富贵之家挑走。 但好在还有几分才情，最后成了某个官员的棋子。 装作远亲，用来笼络官员看好的人选，布置势力网络。 这事儿，陈大人也不知情。 大魏虽然没有明文律法，不能以妓女为妻妾，但传扬出去，却是极丢脸的事。 想必陈大人也不愿意被揭穿，这位二夫人更是恐惧身世暴露。 我们家里要防备这位二夫人算计，这件事儿就是相安无事的对策。” 方玉点头，心里转了多少圈儿，自问这个消息确实可以保全家平安，也是放了心。 “君子不可贪多，无论酒色，亦或者钱财。 陈大人就是犯了色戒，动了色心，否则定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我可不管他君子还是小人，总之不惹咱们家里就好。 若是那位二夫人敢动心思，咱家也不会白白受欺负。” 方圆儿冷哼，撅了嘴巴。 方玉多聪明的人，立刻猜到妹子在县衙受了委屈。 “那位二夫人可是动了什么念头，惹你生气了？” “暂时她倒是没动什么念头，许是也不敢惹陈老夫人生气。 不过，她今日知道我会些医术，提议我进府做医女，照顾她的女儿。” “啪！” 方圆儿刚刚说完，方玉就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贱婢，谁给她胆子！一个娼妓，也敢要我妹妹做医女！” 方圆儿没想到哥哥会这么生气，赶紧转圜。 “哥，你别生气啊，她估计是为了试探陈老夫人才这么说。 再说了，我也当场就把她怼回去了。 我说我哥哥是秀才，以后还要考举人，我们全家会去府城或者京都，我没时间给她做什么医女。 她立刻就道歉了，我也没说原谅。 我可没落你的颜面！” “傻丫头！” 方玉听得叹气，“我哪里是为了颜面，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 若是早早中举，她今日连半个字都不敢这么说。” “哎呀，哥，你这么努力，中举是早晚的事。着什么急啊！ 就是如今，我是秀才的妹妹，走到哪里也不会受欺负啊。” 第七十四章 年关难过年年过 方圆儿赶紧劝着，碰巧赵金莲从前边饺子馆回来，进屋说话。 兄妹俩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陈二夫人的一字半句。 大魏幅员辽阔，南北风俗不同。 南边几州喜欢在过年时候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 但偏北的大半州府，却是习惯吃饺子，而且是大肉的。 也是百姓慰藉一年辛苦，盼望新一年顺利丰足。 方家的饺子，因为添了空间泉水，更有空间栽种的大葱，白菜之类，味道比之普通人家的手艺可是好太多了。 特别是年前，方圆儿把空间种的韭菜割了几筐。 韭菜猪肉虾米配在一起，饺子馆就推出了新品种。 立刻，就得了所有人的好评。 但韭菜饺子不能冻，会失了鲜味。 所以，城里很多人都给了银子预定三十那日来取新包好的饺子。 这让方家上下，忙的差点儿疯狂。 只用来摆饺子的盖帘儿，方老汉就编了几十个。 但这也不够用，最后还是村里老人们聚到方家帮忙，一日成型二百个，解了燃眉之急。 而腊月三十这日，天黑时候，所有预定的饺子，才被摆在金黄色的盖帘儿上，放上马车，运回了城里各家各户。 方家众人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灶间也是传出的香气扑鼻。 方圆儿扎了围裙，带了桃红，正忙着煎炒烹炸。 就是山叔，都在灶堂前帮忙烧火。 灶火映红了他的脸膛，居然少有的带了几分笑意。 金子坐在门口板凳上，坚持坐着他试吃员的工作，小嘴巴油乎乎。 听得动静，他第一个冲了出去，抱了奶奶的腿。 “奶奶，姑姑做好吃的了，好多，好多！” “哈哈，好，你个小馋猫儿是不是又偷吃了？” 赵金莲抱着沉甸甸的孙子，心里分外满足。 “没有偷吃，姑姑说，我在帮她尝味道。 一会儿还要给我红包做工钱呢！” 众人都是笑，同方圆儿招呼一声，纷纷回去换衣衫，准备吃饭了。 待得饭菜都端上桌儿，村里已经有人家点了爆竹。 方老大带了两个弟弟，一个儿子，在院门口点燃一串爆竹。 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里，忙碌又满是变化的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而新的一年，刚刚拉开帷幕。 正房的大厅里，摆了大圆桌儿，方家老少也没有分什么男女。 同平日一般，团团围坐。 灶间里也开了一个小桌儿，吴嫂子母子，桃红和山叔，四人也凑一起吃喝。 主家心善，什么好菜都有他们一份儿，不肯慢待。 有温暖的热炕，有好饭菜，他们也是别无所求。 山叔端了一碗烈酒，慢慢喝着，听着众人说笑，也是嘴角微微翘起。 方才主家众人极力邀请他到正房里一起吃饭，他坚持坐到了这里。 吴岩调皮，趁着山叔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酒，辣的直吐舌头。 吴嫂子吓坏了，倒是惹笑了山叔和桃红。 正房里，赵金莲早准备好了红封。 无论儿女，一人一个，都是不多，十两银子，总共就是四十两。 也正好是这两月饺子馆的毛利润，所有进项扣去买肉，买面，房子是自家的，人手也大半是自家的，剩下的就这些了。 大儿子夫妻勤快，二儿子夫妻脑子活络，老儿子为家里争光添彩，闺女更是劳苦功高，为家里挣了如今的家业。 老两口一文没留，都分给了儿女。 盼着儿女过得好，也是兄妹和睦，不分彼此，守望相助的意思。 方玉在怀里热乎一下，就把红封送回到母亲手里。 “娘替我收着，以后考举人做盘缠，或者娶亲采买聘礼。” 赵金莲听得眉开眼笑，果然立刻就收了回去。 “好，好，娘给你放着。” 方圆儿空间里可是存了不少金银，就是西山顶的老树还替她看管一部分呢。 她自然也不能要老娘的银子，让老娘守着一个空钱匣子。 于是，她也笑嘻嘻递了回去。 “娘也给我存着，以后置办嫁妆。” 方老大和方老二见此，也要动手。 赵金莲赶紧拦着他们，“我可不给你们当家，你们的银子给媳妇儿收着。 老三和圆儿是没成家，我才帮个忙儿，你们可别想我多操心。” 众人都是笑起来，特别是刘氏和王氏笑脸里更多了几分放心这意。 一家人说笑吃喝，撤了饭桌儿，家里唯一孩子金子，又开始磕头。 磕完爷爷奶奶，磕父母，父母磕完又是叔叔婶婶姑姑。 胖小子磕的晕头转向，自然也是收获丰厚。 赵金莲特意请了吴嫂子几个过来，一人给了一个荷包。 荷包很沉，装了五百文钱。 山叔特殊，封了二两。他也没推辞，默默收了塞进怀里，就去倒座房守夜了。 吴嫂子母子和桃红都有些惶恐，毕竟她们卖身时候都得了一笔银子，每月还有二百文的月钱。 如今居然还有大红封，主家善待，也让他们有些不能相信。 赵金莲安慰他们，“这几日包饺子，你们也没少帮忙。多 多出来的百十文，就当工钱了。 以后家里，你们多费心，也就对得起这些赏钱了。” 吴嫂子赶紧带头磕头谢过，末了欢欢喜喜下去了。 大年夜过去，清晨时候，方老汉带了三个儿子，背着金子到村里走了一圈儿。 给里正和几个村老儿拜了年，年前，几家都是得了方家的年礼。 算不得多贵重，不过是一坛子酒，一条肉，两包点心。 但心意重要，方家待他们如同长辈一般恭敬。 有事儿从来没落下他们的一份，但凡吃喝酒宴也都第一个相请。 里正和村老自然也愿意维护方家几分，愿意勤走动着。 待得回到家里，方家院子已经坐了不少拜年的村人。 多半是大壮和强子之类的年轻人，还有之前给家里帮过工的。 赵金莲让吴嫂子上了瓜子花生，两盘子点心和糖果。 就是跟着爹爹来玩儿的淘气小子们，一人也得了几文钱压岁。 淘气小子们欢喜坏了，扯了金子在院里玩耍。 方玉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回后院儿去了。 虽然中了秀才，但他依旧坚持苦读，为了考举人继续努力。 第七十五章 抬头挺胸走娘家 方老大寡言憨厚，只有方老二是天生的人精，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屋子里热闹了起来。 “过几日，家里闲着无事，少去邻村看年轻小媳妇儿，都来给我帮忙，干点活儿啊！” “哈哈，谁看小媳妇儿了，倒是你总进城，不知道路上看了多少呢！” “就是，老二最是奸诈了！” 都是年岁相当的发小，玩笑起来，嘴里免不得就没个分寸。 幸好，赵金莲在西屋里招待村里的老少妇人，也是说笑热闹，听不到他们的话。 大壮憨厚，就问道，“老二，家里又有什么活计了？” 方老二塞了他一把花生，应道。 “今年山上的梨花就要开了，家里打算多建几座小院子。 到时候招待城里那些喜欢办诗会的老爷们，家里也赚点儿零用。” “去年秋日种树，怎么都要缓一年才能开花吧？” “是啊，是不是去山上看看，梨树活了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问话不同，但心意都是好的。 都是惦记梨树活下来的少，不开花，方家又要建院子，岂不是白白把银子搭进去了。 方老二也领情，笑道。 “放心，我们家里都去看过了，梨树几乎都活了。 院子是一定要建的，四月前建好，也不耽搁大伙儿家里种地。 还是老规矩，一日两顿饭，二十文的工钱。 具体什么时候开工，到时候我再喊你们。” “成啊，你们家里定主意了，我们就跟着干。” “对啊，有饭菜有工钱，还在家门口，没有比这更好的活计了。” “说实话，每次吃饭，我都能想起咱们家里的大肉呢。 还有饺子，真是比我们家里包的好吃太多了。” “可不是吗，吃过了老二家的饺子，再吃我们家的，真是嫌弃俺家婆娘。” “哈哈，你嫌弃就让给我吧，我正好没媳妇儿呢!” “狗剩子，你是不是想挨揍！” “哈哈哈，这两人从小打到大，都当爹了还不消停。” 众人聚在一起，说笑吵闹，真是要掀了房盖儿。 方圆儿的偏院儿里，这会儿居然也有客人。 都是村里的姑娘，一共五六个。 这般借着拜年的借口，她们同母亲或者兄长一起过来，也是有些忐忑。 幸好，方家富贵了，方圆儿却不是跋扈刁蛮的脾气。 宽敞温热的大炕上，放了只小炕桌儿。 桌子上点心茶水，瓜子花生，放在四只白色的小瓷盘里。 炕席是新的，炕柜也是新的，地上有套桌椅，一个脸盆架子，都没有雕什么繁复的花纹，看着干净又整齐。 姑娘们满足了好奇心，又有吃喝，慢慢就放松下来。 原主儿先前也不太常在村里走动，所有空余时间几乎都用在做秀活儿上了。 如今对于这几个姑娘，她只能隐约叫出名字，知道是谁家的。 但招待几个小姑娘，可难不倒她。 毕竟前世为了生存，好赖也做过几年小生意呢。 她扯出针线筐，拿出闲着无事描好的绣图册子。 姑娘们立刻被那些她们完全没见过的花朵图案，还有那些或者神秘，或者清雅的花纹吸引了。 纷纷嚷着要借了册子回去临摹。 方圆儿自然应了，又捡了针线筐里的绸缎小香包，带了小姑娘们玩游戏。 待得主院里众人告辞回家，小姑娘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方圆儿把香包分了一半给她们，绣花册子也借了出去。 打点的小姑娘们高高兴兴回去了。 正月初二回娘家，赵金莲被赵富贵气的够呛，年前连年礼都没送，自然也是不打算回去的。 但刘氏和王氏却要回娘家走一走。 赵金莲本就疼媳妇，更何况如今媳妇儿还怀着方家的血脉呢。 所以，王氏和刘氏都得了一份厚礼。 一块绸缎料子，两盒子点心，一大条子肉，两坛子酒，外加一篮子冻饺子。 这是方家的心意，代表的是方家对儿媳看重和疼爱。 至于儿媳念着家里爹娘喜爱什么，再买些什么，或者塞点儿银钱，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方老二赶了马车，先送了大哥大嫂和金子到隔壁石场，回来又拉了王氏进城。 家里突然清静下来，只剩了赵金莲和方老汉，还有小儿子小闺女，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方圆儿就玩笑，抱了老娘的胳膊撒娇。 “娘，今日哥哥嫂子不在家，咱们偷偷吃点儿好的啊。” “这丫头，说什么话呢。让你嫂子听见，该伤心了。 家里什么好的没有，还让你这么偷偷摸摸！” 赵金莲点着闺女脑门儿，听得是哭笑不得。 方圆儿吐舌头，越发撒娇的厉害。 “好不好，娘，今日我下厨，您等着吃就行。” “好，好，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可别折腾我。 我这把老骨头，总有送你手里的一日。” “哎呀，我娘才不老呢。四十妇人一枝花，我娘还开花呢！” 方圆儿耍宝儿，哄得赵金莲眉开眼笑，就是方老汉和方玉也是跟着笑起来。 “桃红，来给我打下手！” 方圆儿招呼了她的“得力干将”，勤快又忠心的桃红，一起杀向了灶间。 桃红到了方家一晃儿也有一个多月了，吃的好，穿的暖，眼见就变了很多。 皮肤白了，手脚冻疮好了，脸上也有肉了，瞧着就聪明懂事。 这会儿，听说有好吃的，知道主子们定然不会忘了她的一份儿。 她几乎是蹦跳着冲进了灶间，惹得吴嫂子笑着嘱咐。 “桃红，稳当一些，小心看着小姐别动刀。” 正月见血不吉利，所以，吴嫂子才有这话。 而桃红动菜刀，就是见血，也是奴婢的血，同主家的运势不妨碍。 方圆儿选了一块五花肉，嘱咐桃红切成薄片，然后就开始刷洗一张一尺见方的铁丝网。 趁着桃红不注意，她又从空间取了一只小罐子。 罐子里装满了粉末，是她之前偷偷买了各色调料，私下研磨好的。 午饭时候，一家四口围着炭盆，炭盆上盖了铁丝网。 薄薄的五花肉片放上去，眨眼间就开始萎缩滴油，变得熟透。 夹下来，沾一点儿干料，放进碧绿的苏子叶上，再加一片蒜，一点儿酸甜味道的小菜。 包成一个小菜包，就被方圆儿送到了老爹嘴边。 方老汉有些犹豫，说道。 “闺女，先给你娘吃吧？” 第七十六章 烤肉 “爹，你快尝尝，我再给我娘包一个。” 方圆儿劝着老爹吃了，又赶紧给老娘和哥哥包了一个。 肉块不算大，但包起来就多了。 赵金莲吃了满口，好半晌才咽下去，忍不住笑道。 “这菜包真是好吃，就是有些不雅。 吃一口，话都不好说了。” 方老汉也是笑，“我倒是觉得味道不错，适合喝酒。” 方圆儿立刻跑去灶间取酒。 灶间里，吴嫂子和吴岩，桃红，还有山叔都回来了，一起围着炭盆也在吃烤肉。 方圆儿分了山叔一大碗酒，让他难得笑了一下。 方老汉得了酒，也同儿子对饮起来。 烤肉没有腌渍，烤熟之后，油润喷香，就是不包菜叶，就那么沾上干料，送到嘴里，也是美味之极。 再来一口小酒，更是让人舒爽的想要叹气。 “哎，这日子啊，以前从来没想过，居然会这么享福。” 方老汉喝得半醉，脸膛红彤彤，眼底都是欢喜之意。 “你这是喝多了，多吃肉，少喝酒。 咱家孩子都孝顺懂事，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金莲美滋滋包了一块肉，在自家老汉和儿女面前，也不必在意什么美丑。 张大嘴巴吃进去，满满都是幸福啊。 “唔，以后冬日咱们就吃烤肉，真是太应景了。” “好啊，娘。 过些时候，赏梨花的时候，我还想把这烤肉琢磨一下，推出去卖钱呢。 还有池塘那边，吊出来的鱼也可以现烤了。 赏花，烤肉喝酒，钓鱼烤鱼，想想就惬意。” 方圆儿是满脑子的主意，立志要把自家打造成一个赏花度假胜地。 父母兄长不出门，就能发家致富，又没有任何风险。 “这丫头钻钱眼儿里，真是什么都想着卖钱。” 赵金莲嗔怪闺女，方圆儿却是不服气。 “钱有什么不好，这世上，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寸步难行。 再说了，这烤肉的法子，还有干料，可都是我费尽心思琢磨的。 也不能白白给人家用啊，收点儿银钱太应该了。” 方玉也是帮腔儿，“妹妹说的对，什么东西占了一个‘独’字，就不愁不赚银子。” 赵金莲无法，同方老汉抱怨，“你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呢，老三就护上了。 咱们以后可是要养老了，家里就交给他们折腾去吧。” 方老汉也是笑，“夏天时候，孙儿就出生了，到时候你照顾孩子都来不及，哪有空闲管这么多。 让孩子们折腾去吧，咱们老了，孩子们正年轻。” “得，你也被策反了，这家里，我是不能说话了。” 赵金莲假意伤心，惹得众人都是笑。 一顿烤肉吃的一家四口尽兴，赵金莲陪着方老汉去午睡醒酒。 吴嫂子带了桃红拾掇桌子，方圆儿就扯了哥哥到她的院子。 兄妹俩最近有空闲就琢磨图纸呢，家里出了正月就要动土，再建待客的小院子了。 初步预计是建八座小院子，都是三间正房，带两侧厢房。 一间做小灶间，一间留给仆役落脚。 院子不必太精致，茅草房，篱笆院子以花树间隔最好。 主要体现就是一个农家的野趣和生机。 当然，前提条件是，每个院子都能看见满山的梨花。 这一点儿有些麻烦，院子的朝向要仔细调整设计。 山脚下的池塘，要修钓鱼或者走动的栈桥。 池塘边要栽种垂柳，还有荷花，都要张罗起来。 这么林林种种算下来，工程实在不小。 方玉画图，方圆儿就在默默清点着她的小金库。 实在不成，只能再送一只老参到孙老大夫那里。 请他代卖了，银子自然就有了。 但就如赵金莲一直担心的那样，福报是山神的赐予。 不可贪心无度。 若是事事都依靠卖山参，依靠从万云山索取。 万一哪一日，这份依靠没有了，方家岂不是立刻就崩溃了。 任何时候，自己才应该是最大的靠山。 这也是方圆儿这么专心打造自己的赏花庄园，也认真同孙老先生学医的初衷。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利用空间里的药材，救人于病痛中，也算是对福泽的一种回报。 日头偏西的时候，方老二送了王氏回来，又去接了方老大一家。 安静一日的院子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刘氏和王氏怀着身孕，却穿着新袄裙，头上有银簪，手腕上有镯子。 带去娘家的礼物也丰厚，自然受到了娘家的热情招待。 两人这一趟回门，是出嫁之后最风光的一次。 所以，两人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两家也给方家准备了一些干蘑菇或者鸡蛋之类的回礼。 不管贵重与否，都是亲家一份心意。 赵金莲也是欢喜接了，又撵了儿媳们回房去歇息，晚饭马上就要好了。 中午吃的油腻，晚饭就是白米粥，炒菜，加金黄色的发面饼。 众人说起白日之事，吃喝也是香甜。 金子抽动着小鼻子，嫩声嫩气问着。 “奶奶，我闻到肉味了！” 赵金莲笑的不成，抱了孙子应道。 “以后可是不能偷吃好东西了，连金子都瞒不住了。” 家里人都是笑，“这小子嘴馋，鼻子也最好用。” 方圆儿赶紧说道，“我琢磨了一种烤肉，中午时候做给爹娘尝尝。 过几日，再做一次就是了。” “好啊，好啊，吃肉肉！” 金子立刻欢喜拍手，被刘氏在脑门儿敲了一记。 吃过饭，众人就都各自歇下了。 饺子铺初六开业，家里难得休息，好吃好睡，养精蓄锐。 几日一晃儿就过去了，初六铺子开业，放了一挂鞭炮。 生意不如年前那么热闹，但也可以。 而且开春了，南北商队又要从这里过，总是不愁生意的。 初十这日，方玉要去童先生家里拜访，顺便交了功课。 吴岩刚学会赶车，欢欢喜喜套车。 方圆儿在家闲着无事，也拾掇了一个篮子，抱了虎皮兰花。 打算去看看孙老大夫，再去寻陈家的花匠帮忙打理一下虎皮兰。 孙老大夫绝对是个严师，一本医书跳跃抽查，考的方圆儿是焦头烂额。 幸好，她的脑子不差，勉强没有被烤糊。 好不容易脱离了孙老大夫的“魔手”，进了府衙后院。 陈老夫人被过年这段时日没完没了的酒宴，也是折磨的够呛，拉了方圆儿没少抱怨。 方圆儿安慰了老太太，陪着宝哥儿玩耍，送了几样家里做的几样小吃食。 第七十七章 狗皮膏药 末了又哄着芳姐陪她去花房，寻花匠给“病重”的虎皮兰松松土，上了一点儿肥料。 当然，这个过程中，方圆儿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除了热闹，倒是没有二夫人要对方家如何的消息。 待得方玉来接人，方圆儿就告别了陈老夫人祖孙，出门上了马车。 童先生也同样是严师，方玉这么勤勉，照旧被考的脸色晦暗。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妹。 “哥，下次我做两样好吃的，你带去给童先生，他说不定就嘴下留情了。” “好，哥哥的小命儿就全赖妹妹搭救了。” 难得方玉也玩笑两句，惹得回家的马车上笑声不断。 到了饺子馆门口，出来迎接的居然是来娣。 方圆儿好奇，就问道，“嫂子，我哥和嫂子呢！” “哎呀，圆儿妹子，你快回去看看吧。 你舅舅来了，方才在饺子馆里闹，被你爹娘带回院子去了。” 来娣急的摆手，方圆儿转身扯了哥哥就又跳上了马车。 吴岩一甩鞭子，不过片刻就到了西山脚下。 方家正屋里，赵富贵正惦着肚子，说得口若悬河。 “我跟你说，妹子，我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好。 朝廷早就有说道，商户子不能科考。 老三如今可是秀才，好不容易考回来的。 万一因为你这个倔脾气，到时候功名被剥了，那就太可惜了。 你是当娘的，可不好这么自私。孩子读书多辛苦啊！” “舅舅多心了，这事还不劳烦你惦记！” 方玉应声，推门而入，脸色黑透，后边跟着同样不高兴的方圆儿。 赵富贵对着妹妹可以摆兄长的架子，对着外甥外女也可以装一装。 但对上有功名的外甥，他还是有几分打怵。 他下意识站起身，拘谨的就要行礼。 “哎呀，老三回来了…” 坐在他一边的吴杏花却是狠狠扯了他一把，埋怨道。 “你看你，怎么生分起来了。 这是咱们外甥，哪有舅舅给外甥行礼的。” 赵富贵有些尴尬，赶紧又坐下，笑道，“可不是吗，一时高兴，我就忘了。” 不想方玉根本没有给他们行礼的意思，方圆儿更是权当看不见他们，径直走到爹娘身边站了。 吴杏花儿看的脸色不好，尖着嗓子说道。 “怎么着，老三这是考了功名，娘舅都不认了？” 方玉哪里会示弱，当即就回怼道。 “都说母慈子孝，母亲不慈，儿子都可不孝，更何况是个不孝不义的舅舅。” “不孝不义？” 赵富贵也是恼了，骂道，“方老三，你给我说清清楚，谁不孝不义了？” “舅舅若是好奇这个问题，可以去外祖父母的坟前问问。 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也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对我母亲的！” “你…” 赵富贵被堵的脸红脖子粗，但想起过世的爹娘，他确实心虚，不敢继续掰扯下去。 赵金莲对这个哥哥，也是厌烦透了，但到底是一母同胞。 她也看不过他太难堪，于是挥手撵人。 “大哥，上次我就说过了，各过各的日子，以后还是别来往了。 我们家里好不好，同大哥都没有干系！ 你们赶紧走吧，我们家里不留你们了！” “莲子！你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大哥！ 我们先前就是有些误会，我总是为你好。 你还不相信大哥，难道要相信外人…” 赵富贵气得直拍桌子，瞧着那架势，若不是方家人都在，他的巴掌怕是就招呼到妹妹脸上了。 “舅舅这话说的，我爹是我娘的夫君，我们都是我娘的儿女，怎么就是外人了。 难道你这个把我娘卖掉的狠心哥哥，居然值得信赖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热吗，还是上次的事，你们一家没记住教训！” 方圆儿虽然站在父母伸手，但腰部以上一直暴露在赵文生淫邪的目光之下，真是恶心透了。 若不是碍着母亲，她哪里肯动嘴，真是直接抄起门栓招呼他们了。 “放肆，有你们一个丫头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吴杏花儿抓到了把柄，开口就端了架子训人。 “不是我说，妹子，你这姑娘可是没教好！ 我看啊，不如早些嫁到我们家来，我也帮你好好教导一番。 不过，她的嫁妆可是不能少了，起码要八十八担！ 否则，我们文生可不愿意娶这么泼辣没规矩的丫头！” 不想赵文生却是开口塌了老娘的台子，嚷道。 “娘，表妹长得好，泼辣点儿更有趣。嫁妆多少都没关系，就是要早些成亲。” 方家人听得都是惊怒之极，谁同意这么亲事了。 怎么几句话功夫，自家的宝贝闺女就被挑拣上了！ 这要是传出什么流言，以后妹妹还怎么议亲嫁人？ 不等他们发火儿，锦绣已经红了眼圈扑倒了方玉身边，嚷道。 “娘，你偏心，明明在家里说好的，要把我嫁给三表哥。 饺子馆可以做聘礼给咱们家，怎么就成了哥哥娶表姐？ 我不要，我要嫁给三表哥，否则我就去死！” 吴杏花儿尴尬，就想把闺女劝过来。 不想方玉已经恼的厉害，一甩袖子就把锦绣挥了出去。 如今还没出正月，天气依旧寒冷，锦绣却为了展现她的傲人之处，穿了个低领的抹胸裙子，套了个小袄。 这么一摔，胸前白花花就露出不少。 方家老少男人们赶紧撇过头，赵金莲也是恼的差点儿疯了。 她抓了茶碗就狠狠砸向了侄女，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哪个要娶你当媳妇儿，谁又要嫁进你们家！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我家儿子闺女就是不娶不嫁，也不会要你们这两个蠢货！ 赶紧给我滚，以后再敢登门！我就菜刀剁了你们！” 说着话，她当真喊了门外的吴岩。 “去给我找菜刀，要剁骨头那两把！我今日和这些不要脸的拼了！” 方老汉爷儿几个也是起身，扯了赵富贵一家往外撵。 赵富贵没想到方家变脸儿，自觉抓了方家的把柄，依旧在叫嚣。 “你们别给脸不要脸，铺子转到我名下，是为了你们一家好。 你们想不开，别怪我明日就告到县衙去。 让老三的秀才当不成，让你们求着我家结亲！” “放屁！做你的美梦吧！” 赵金莲彻底被不要脸的哥哥气疯了，也等不了菜刀送到，真是手里抓了什么就砸什么。 第七十八章 开工 方老汉生怕惹了人命官司，赶紧回身抱住老妻。 方老大和方老二扯了舅舅一家，直接扔去了门外。 方玉最后跟出，站在台阶上，冷冷望着舅舅一家。 “你们想告，尽管去县衙告好了。 平日有个杂货铺子，就以为高人一等了，全家的耳朵都是摆设吗？ 满县城上下谁不知道，我们家里同县令家里的老夫人交好！ 就是县令也时常唤我到跟前问询功课。 小心到时候你们诬告不成，反倒被我一句话送去坐牢。 你们最好也像今日这般硬气，不要哭着求到我娘跟前！” 赵富贵只听说饺子馆生意好，才起了霸占的心思。 他家里平日做生意极抠门儿，左邻右舍，来往之人，还真没有同他们提起方家和县令老夫人的交往。 这会儿，赵富贵被惊了一跳，不敢肯定外甥是不是说了谎。 方老二却是不客气，扯了赵文生直接塞进了他们家里赶来的马车。 “瞧你那个怂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读书不成，烟花之地倒是没少去。 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把你染了花柳病的毛病，给你好好宣扬一下！ 看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赵文生听得脸色煞白，赵富贵和吴杏花儿也是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刻就要炸毛。 方老大上前两步，默默举起了手里的扁担。 这夫妻俩直接闭了嘴巴，不敢再虚张声势辩解什么。 至于锦绣儿还要拉了方玉的袖子装柔弱，却被方玉嫌恶的躲开，喝骂道。 “滚上马车！脸上的粉能刮下二两，你不嫌寒碜，我还怕恶心呢！” “你！你简直可恶！” 锦绣儿捂着脸，哭着爬上了马车。 至此，这狗皮膏药一家算是彻底从方家撕脱开来。 这马车是雇来的，车夫自然也不是赵家人。 方老二早就凑上前，塞了一把铜钱，低声嘱咐了几句。 这会儿，马车夫一甩鞭子就赶着马车，很快跑远了。 留下方家三兄弟站在门口，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按理说，有个舅舅来往走动，母亲有个念想，也没什么不好。 但偏偏这舅舅一家除了恶心人，没有任何优点，也是不可多得的奇葩了。 上次就把老娘气病了，这次也定然要恼上几日。 若是再让他们来第三次，方家就是实打实的软柿子了。 “二哥，要想个办法了。” 方玉皱眉，他是读书人，对上这种无赖，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方老二却是笑嘻嘻，应道。 “放心，上次他们把娘气到，我就没少进城打听。 他们一家子还真有不少把柄，原本碍着咱娘，如今可是不怕了。” 方老大憨厚，犹豫着劝道。 “老二，你可多想想，毕竟是咱们舅舅。真有事了，咱娘怕是也要跟着上火。” “放心吧，大哥。 天长日久，可以慢慢谋算，也不是立刻就开始。 老三只管好好读书，你只管好好顾家，这样的事，交给我。” 方老二大包大揽，方老大和方玉也放心，毕竟家里论起心眼儿，论起在外走动，还真是方老二最擅长。 兄弟三个简单商量妥当，就赶紧进屋了。 他们默契的谁也没提起赵文生花柳病在身，还要娶方圆儿的事。 否则，赵金莲怕是要直接杀进城里去了。 幸好，这一段时日，方圆儿没少给老娘调理身体。 赵金莲虽然气够呛，又是伤心狠了，到底没有像上次一样犯了咳疾。 全家一起劝着，权当赵富贵一家是傻子，不理会就是了。 最后还是王氏机灵，喊着肚子疼，慌的赵金莲把什么都扔去脑后了… 眼见出了正月，山上阳坡的积雪开始融化，村里的土路也渐渐露出了黑色的地面。 有心急闲不住的老农，偶尔背着手去田里转转，盘算着新一年种些什么粮食了。 方老二把饺子馆交给了大哥，全身心的开始张罗建设新院子了。 挑了一个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方圆儿拿了图纸，带了二哥三哥，在西山下和家里附近没少转悠。 她仔仔细细把新农庄的规划，说给二哥听。 方老二本身就是泥瓦匠，争取把所有需要建造的院落和栈桥，回廊等都记在脑子里。 末了，他就开始计算银钱和人工了。 最后，兄妹三个得出一个结论。 工匠和帮工要一百人，用不上两个月肯定能完工。 这般工钱就要一百五十两左右，加吃喝用物，就是二百两。 还有木料石料等，虽然建的是草屋，但数量多，用料也很客观。 最少也要预备出三百两银子。 这般，梨花还没开始赏，客人不知道会不会上门。 又要投入进去五百两银子… 别说方玉皱眉，就是方老二都是有些想打退堂鼓。 但方圆儿却带了两个哥哥上了山，直接起出了老梨树守护的一坛子金银。 方老二差点儿惊得跳起来，“你…你居然把这么多金银放在家外边！ 万一丢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哎呀，不会丢啊，你们都想不到我把银子埋在这里，旁人更想不到了。” 方圆儿满不在乎的把坛子塞给二哥，笑嘻嘻的样子惹得方老二翻白眼。 方玉也是拿这个脑回路奇怪的妹妹没有办法。 “你呀，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热衷建庄园。 要知道，你以后嫁人，这些都带不走，反倒把藏起来的银钱都填进去了。” 方圆儿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望着山下开始飘起炊烟的院子，轻轻叹气。 “就是因为我是女子，以后要嫁人。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才要把咱们家建的很好啊。 这样，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想着爹娘和哥哥嫂子们每日对着满山的花，吃喝不愁，日子无忧。 我就会高兴，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 三哥是读书人，以后要科考。家里涉及生意太多，总会被人诟病。 但若是赏花庄园，常开个诗会，来往都是读书人，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忧虑了。 最重要的是，山林有灵，只要咱们家里肯付出辛苦，就会有丰厚的回报。 以后春日赏花，夏日种西瓜，秋日摘梨熬秋梨膏，冬日有饺子馆，家里总有进项。 不算大富大贵，起码都是保证衣食无忧，可以留给子孙后代的恒产。” 第七十九章 家里有粮心不慌 方老二没想到妹妹居然想到那么深远，方玉更是心疼妹妹要为家里考量这么多。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浓浓的愧疚。 方玉揉揉妹妹的头发，“傻丫头，家里有我们这几个当哥哥的，怎么就非要你这般费心了。 你啊，只要每日高高兴兴陪着爹娘就行了。 以后，我们定然给你寻个好婆家，最好就在家里眼前。 即便你不愿意嫁，在家里一辈子也好。 总之，哥哥们都盼着你一辈子平安喜乐，不求你如何出色。” 方老二也是点头，“就是，你一个小丫头，每日想着多做两件儿新裙子就好了。” “知道了，哥。”方圆儿吐舌头，应道，“等家里的庄园建好了，我就彻底不管了。 以后缠着孙老大夫学医去，治病救人，关键时刻还能自保，多好啊！” “这还差不多，走吧，回家！ 娘怕是惦记咱们了！” “好，回家！” 兄妹三个说笑着下了山，路上碰到砍柴路过的村人，见方老二捧着坛子，还问了一句。 方老二就笑道，“秋日时候埋在树下一坛子酒，今日起出来喝了。” “哈哈，老三读了书，你们一家子做事都学城里人的风雅了。” 村人玩笑两句，也就走了。 赵金莲在门口张望，眼见儿子抱了酒坛子，也以为是埋下的酒水，还嘱咐了一句。 “不许让你爹看见，要喝也自己偷偷喝。” “好，娘放心。” 方老二赶紧抱了坛子回屋藏了起来，以至于方家谁也不知道，这个沾满泥土的坛子，居然装满了金银… 老话儿说，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对于方老二来说，就是兜里有钱，抬头挺胸啊。 第二日，他就直接进了城。 县衙的一干小吏，早就同他混的熟识。 一来有陈老夫人的关系，二来方老二也真是有眼色。 哪次来办事也不空手，什么点心，芝麻糖啊，糖炒栗子啊，多少都带几包，给大伙儿当个小零嘴儿。 先前他还特意请了小吏们在饺子馆吃了一顿，虽然不值得多少钱，但这份心思，也算难得。 小吏们同他称兄道弟，见面都是极热情。 这次听说他又来买地，人人都是玩笑，家里是不是发了大财。 方老二巧嘴，扯了个借口，就说弟弟赶考路上给贵人帮了个忙，得了些赏银，家里买了地，也算置办家底儿。 不管小吏们信不信，自然也就没有再问。 何况这次，方老二买下的是西山脚下到官路之间的三十亩地。 这三十亩地算是半河滩沙地，种些地瓜还成，种粮食收成太差。 就是梨花坳的乡亲穷苦，也没打过这里的主意。 毕竟种了番薯，还要防着秋日被山上牲口下来糟蹋，不够费心的。 三十亩地，小吏送了个人情，算了荒地的价格，总共花了一百五十两。 方老二拿了地契，心里有了底，好一顿寒暄之后，就匆忙赶去给他的师傅问好，顺带请师兄们过几日到家里开工。 陈师傅原本不看好方老二这个徒弟，没想到如今居然就数他最出息。 这刚刚开春，城里都没有活计，他就给师兄弟们定了两个月的工期，而且还是自家的活计。 陈师傅特意要老伴儿准备了酒席，把徒弟们聚一起喝酒，可是没少嘱咐他们好好干活儿… 方家这么大的动作，村里人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 又能到方家帮工，吃得好，工钱给的足，自然是人人都高兴。 但说起方家铺张的这么大，很多人都是担心，偷偷闲话儿。 “这么算着，方家是不是把买人参的银子都花用了？ 这可是胆子大，难道不该留一些，备着家里有个急用吗？” “不知道啊，不过，方老三中了秀才，如今每月都有米粮和银子发下来，想必也不少呢。” “我听说只有二两银子，二十斤米，也不够他们一家子吃喝啊。” “那就真不知道了，别的不说，饺子馆生意那么好。 一盘饺子就是三十文啊，一日不用多，卖个几十盘，就有几两银子了。” “我听人家说，方家又要建好几座院子，租给城里那些人赏花呢。万一没人来看，岂不是白建了。” “对啊，山上野花年年都开，我也没觉得哪里好啊。” 妇人们议论，老人们也是惦记。 里正和村老到方家喝茶，问起来，方老汉从来都是一句话。 “我老了，家里事情都交给孩子们。他们有主见，我也就不管了。” 里正和村老儿们听了，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 家家都是如此，儿子大了，大事小情，老人就要交出去。 否则儿子没出息，老人也招儿女抱怨厌烦。 就在村里人议论和猜测中，方家的二期工程轰轰烈烈又开始了。 方老大负责饺子馆，方老二负责工地，方老三照旧是苦读，偶尔和老爹一起给方老二打打下手儿。 赵金莲看着饺子馆后厨，王氏和刘氏同方圆儿一起照管工匠们的饭食。 吴嫂子和桃红要负责洗衣打扫，空闲时候也到大灶儿上做饭。 一家人除了金子，其余人都是忙的团团转。 后来，刘氏生怕人来人往，被坏人钻了空子，拐了儿子，干脆把金子送去姥姥家住一月。 胖小子不愿意走啊，还是方圆儿给他带了很多玩具和好吃的，才算不情不愿上了马车。 方圆儿不用哄着小侄儿，更多了一分空闲。 她就跑进城，想要托付孙老大夫帮忙寻西瓜籽。 西瓜，原名寒瓜，据说是从西疆再往西边的过度传到大魏的。 这么多年，一直在南边几州的温暖之地种植。 每年夏日用马车送进京都等处，耗时耗力，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只有富贵人家才能食用，普通人家见到什么模样都难。 方圆儿前世虽然没种过，但听人说起过。 西瓜喜欢昼夜温差大，喜欢沙土地。 金河县这里四季分明，气候适合，家里刚买的三十亩地也是沙土。 若是能种出西瓜，那家里一年就能把建设庄园的本钱赚回来。 这可比她上山采老参卖掉，要可靠多了。 更何况，她还有亲近植物这个金手指，想必要种西瓜也不算太艰难。 不想，孙老大夫听到她的托付，居然笑了。 第八十章 水煮菜的魅力 当初在太医院，总有新奇之物送进去，供给太医们琢磨。 有一阵曾流行一个笑话，说吃了西瓜籽能强筋壮骨。 结果，太医们研究了很久，根本就是笑谈，也没有人在关注。 孙老大夫手里无意就留了那么一小包，不过三四十粒种子。 听说方圆儿讨要，他干脆都给了方圆儿。 方圆儿欢喜坏了，开口就许了老大夫一车大西瓜。 老大夫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西瓜，但他把方圆儿当了半个孙女半个朋友看待。 这些时日有了她常来走动，他的日子活泛很多。 这次能帮上忙，他也愿意。 方圆儿小心翼翼揣着西瓜籽回了家，一头扎进房间，锁了门。 就挪移进空间，开始用泉水催发西瓜籽。 得了空间这么久，她不是什么勤快人。 偶尔来了兴致，就进来照看几眼种下的山参等药材。 菜地里种些家里人平日喜欢吃的青菜，一直也没有什么好规划。 但她多少也琢磨出一些空间的规律。 无论是菜苗，果树还是药材，在空间的生长速度都比外边快一倍。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棵苹果树，果子被她摘没了，这才多久啊，又开始挂果了。 而且越靠近泉水的位置，生长的植物品质越好。 那株最开始挪移进来的老参，如今已经快成精了。 霸占了半壁江山，把其余邻居挤的厉害。 方圆儿以前不曾理会她，这会儿可是要立规矩了。 西瓜籽用泉水催发，到第二日就已经冒出了白色的嫩芽。 方圆儿挪走了小半药材，把西瓜子种下去。 最后严厉告诫老参，“这些西瓜秧好好长大，结了西瓜最好，我要取籽。 你若是敢欺负它们，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把你送出去卖掉。 切片熬汤！” 老参好似听不懂，叶片半点儿没动。 但若是仔细查看，就能发现挨近土壤的根儿在微微颤抖。 方圆儿也不理会它，摘了一些青菜。 又在隔壁储物空间选了一块羊肉，打算拿出去切片。 最近家里忙的厉害，必须做点儿好吃的，犒劳一下。 先前吃了烤肉，自然涮火锅也要安排上。 当晚，夜幕降临时候，一家人好不容易凑齐，坐在一起吃喝。 炭盆上放了个铁架子，坐上铜盆。 铜盆里放了七八分的骨头汤，加几片葱姜，大枣枸杞之类，就是最简单的汤底了。 一盘子菠菜，一盘子小白菜，一盘子香菜，木耳，冻豆腐，地瓜片，牛肚儿，羊肉片，猪肉丸，手擀面… 但凡是能涮的，都被摆上了桌子。 家里老少几人面前，都有一只小碗儿，碗里是稀释的芝麻酱，腐乳儿，还有鲜掉牙的韭菜花酱。 略略加一些碧绿的葱花碎，香菜碎，一点儿小海米。 就是最简单，也最鲜美的蘸料了。 方家人有些傻眼，不知道怎么下手。 方圆儿第一个动筷子，涮了羊肉片，沾了蘸料，送进嘴里，欢喜的摇头晃脑。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这样的美味，我能吃下一头羊！” 众人都是笑，却谁也不怀疑她这个大胃王的本事。 “赶紧尝尝，再晚了，小心真被圆儿吃光了。” 方玉招呼爹娘兄嫂，然后加了一筷子菠菜，进水不过一会儿就夹出来，沾了酱料吃下去。 许是这个时节，青菜太少的关系，这菠菜比夏日时候吃到的，简直味道好太多了。 另一边，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夸赞。 “水煮菜居然也能这么好吃，真是神奇！” “哈哈，神奇的多了，以后有空闲，我一样样做给你们吃。” 方圆儿得意，帮忙涮肉给两个嫂子。 “嫂子，你们肚里有小侄儿呢，肉要多煮一会儿再吃。” “好，你吃你的，我们自己慢慢煮。” 王氏和刘氏更觉新奇，不只是这种新吃法，更是因为那一盘盘新鲜的青菜。 要知道，这个时节，山上最心急的野菜也不曾露头儿呢。 小姑子到底在哪里寻来的青菜呢？ 不过，再想想之前，旁人上山多少年也没挖到过人参。 自家小姑子就像去后院儿摘菜一般容易。 说起来，岂不是更奇怪。 但她们也不是傻子，一来小姑子对她们特别好，不能说像亲姐妹一般，也差不到哪里去。 二来，小姑子顾家，别管本事如何古怪，却是事事为家里着想，为家里置产置业。 而这些产业，将来都是她们的孩儿承继… 方圆儿笑嘻嘻同家里人说话，帮忙涮肉涮菜。 其实她心里也忐忑，这何尝不是她第一次试探。 温水煮青蛙一般，所有人从惊奇到习惯，自然也就不再在意了。 男人们胃口好，吃的欢喜之下，脑门儿见汗，就脱了大袄。 刘氏和王氏吃饱，不好多留，就同婆婆进屋去做针线，顺带消食儿。 方圆儿自然是一直要吃到最后的，想起空间里的西瓜籽。 她就同老爹和哥哥们说起。 “爹，哥，我昨日找孙老大夫要了西瓜籽。 咱家新买的那些沙土地，最是适合种西瓜。 我打算开春之后，种上一两亩，万一成了，一个西瓜就够回本儿了。 另外剩下的地，种花生也好。 秋日时候收回来，我找个方子，做成炒货儿。 就是咱家铺子南来北往的客人，买了带在路上做零嘴儿也能卖出大半，不愁销路。” 方老二立刻点头，接口道。 “我原本也是盘算着种花生和地瓜，若是能种西瓜当然更好了。 就是听说西瓜不好种，咱们这里方圆几百里都没听说过。” 方圆儿笑的得意，“放心，哥，交给我就是了。 满山的梨树都能栽种，还差这二亩地的西瓜了。” 方玉也是笑，宠溺道。 “不过是二亩沙地，随你折腾，成了更好。不成也没什么！” 方老大点头，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不想妹妹太累。 方圆儿弯着大眼，好似月牙儿一般。 “二哥儿，过几日，要多寻几个养蜂人谈一谈，买也好，租也罢。 总之，梨花蜜一定都要留下。 到时候，客人来赏花，走的时候，必定都愿意带一罐梨花蜜，也是个财路。 还有，城里有没有好的酿酒师傅，最好也请回来一位。 梨花酿酒，多好的噱头。 到时候酿好之后，直接售卖。 买主可以亲手埋在梨树下，梨树挂名牌标记，明年再来赏花，挖出来招待友人。 还有，就是梨树也可以租出去，秋日时候，客人可以来亲手摘梨子，熬成秋梨膏，带回去孝敬老人。” 第八十一章 难得糊涂 方圆儿吃羊肉吃的欢快，小嘴儿也是说个不停。 赚钱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新奇又古怪，偏偏还是让人不能拒绝的那种。 方老汉和方老大爷俩儿听得是晕头转向，满脑子问号。 方玉听得若有所思，只有方老二兴奋的眼睛都在放光儿。 “好，好，从春日起，就把梨树定出去，收回成本就提前了。 还有，田里的西瓜也可以提前预定！ 这几日我就让人开始收购鱼苗，早早放进鱼塘里。 你那个烤鱼烤肉都是一绝，到时候客人钓上岸，煎炒烹炸任选。” “对，对，二哥，就是这样。 到时候，梨花蜜还可以烤肉，都算周边产品。 不过，这般人手就有些不够了。” “买人成本太高了，不如在村里雇吧。” “姑娘绝对不成，万一客人醉酒有些冲突，不好解决。 还是从左右村屯找人，要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干净伶俐聪明，几个院子都要留人跑腿儿，识字的最好。” “大半要在村里找，毕竟是一村乡亲，不提携一二，容易招人眼红。”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趁着这次，把梨园周围种上荆棘吧…” 兄妹俩说的热火朝天，方老汉和方老大彻底成了听众。 方玉不时点头，望向妹妹的目光里有欢喜，也有佩服… 方老二急于把这些想法记下来，尽快落实。 于是，拉了妹妹跑去跨院儿，奋笔疾书了。 饭桌儿自然也就散掉了，吴嫂子带了桃红过来拾掇。 刘氏和王氏回房去了，赵金莲摘了墙角的笤帚扫干净炕席。 开始铺被褥，准备睡觉。 方老汉坐在炕头儿，想要抽几口旱烟，又怕呛得老妻咳嗽，就空口吧嗒几下。 倒是赵金莲想起方才听到的，实在忍不住，低声说道。 “他爹…方才老二和圆儿说的那么多，要耗费多少银子啊？你是不是劝劝？” 方老汉沉默了半晌，应道。 “老二和圆儿都没有从你这里拿银子的意思，你就装作不知道吧。” “那他们哪里来的银子，圆儿先前卖药材留了点儿私房钱，应该不多啊。” 赵金莲皱眉，方老汉倒是看得开。 “孩子们大了，自然有他们的打算。 咱们当爹娘的，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也别拖后腿。 老二和圆儿都没有坏心眼儿，也不会惹祸。” 赵金莲叹气，只能点了头。 他们做父母的，总有老的一日。 早些放手，让孩子们去闯，也没什么不好。 大不了，最后还是回村里老宅去，像先前一样过日子呗。 这么想着，她也不烦心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冬末的太阳，是一日暖和过一日。 阳坡的雪融化干净，就轮到田地了，眼见田垄都露了出来，山坡阴面也慢慢开始退去白色的衣衫了。 方家的饺子馆生意越来越好，西山脚下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方老二放出消息，收购鱼苗，无论大小，按斤两给银钱。 各村老少，闲着无事，就把附近的小河占领了。 今日你一桶，明日我两桶，总能拿回百十文钱。 特别是各村的半大小子们，尤其的积极。 毕竟卖了铜钱，交给家里大半，他们自己多少都能偷偷留下几文。 方老二把鱼苗扔进自家鱼塘，也在暗暗观察着这些半大小子，慢慢就有了些看中的人选。 其中梨花坳里有那么七八个，附近三个村子也占了七八个。 选了个日子，他亲自寻了胡大伯说话，又把几个小子的长辈聚到一起。 说起要雇佣小子们到庄园做工，教授写算，烤鱼烤肉等手艺。 在方家吃住，一月还有二百文的工钱。 唯一要求就是签契约要三年，而且严格遵守保密条例，不能随意透露庄园的任何事。 半大小子们都是十一二岁，正是吃粮食顶一个壮汉，干活儿却是不成事的时候。 若是去了方家做工，不但能学本事，带出一张嘴，省了家里不少粮食，还有工钱。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这几家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半大小子们知道了消息，更是欢喜的跳脚儿。 全村上下，谁不知道方家的伙食最好啊。 即便他们做工，不能同主家吃的一般，但以方家的大方，总比他们自己家里吃的好啊。 于是，在胡大伯的见证下，几个小子和他们的长辈都在工契上按了手印。 胡大伯也在证人的位置，按了手印，签了字。 方老二定了小子们三日后，到方家上工。 然后，他又请胡里正上车，转到饺子馆接了方老汉，直接去了隔壁村子。 方玉考了秀才的时候，附近几村的里正都到方家贺喜。 不能说如何熟悉，也总算混个脸熟。 如今，听说方家看中他们村里的小子，打算雇去做工。 条件又是如此丰厚，里正也是欢喜。 小子们学本事总是好事，而且同方家多了这么一层联系。 以后村里有事，若是有求到方家头上的时候，方家也能帮忙… 方老二跑了一日，顺利定下了十五个小厮。 各村因此，也更是关注方家庄园了，茶余饭后都要说上两句。 城里渐渐也开始有人听说，路过的商队在饺子馆落脚儿，更是把消息带出了很远很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方家上下忙成一团。 就是方玉白日里大半时候，都要搭把手儿。 刘氏王氏也挺着肚子在灶上忙碌。 至于金子只能继续在姥姥家里住下去了，好在方圆儿疼侄儿，常让人帮忙捎带东西过去。 一些小玩具，好吃的点心，新衣衫新鞋子，让石场村的孩子们羡慕坏了。 金子也就成了小小的孩子王，每次听说方家送了东西，孩子们都要疯跑到刘家门前，等着老大分他们一些甜甜嘴巴。 方圆儿白日里要为工匠们的伙食绞尽脑汁儿，吃的好，吃得饱，花费少。 晚上，她还要进空间去照看那是十几棵西瓜秧。 三十多粒种子，只有一半发芽，金贵之极。 方圆儿不只关注它们的生长，还要陪它们聊天，哄它们高兴，力求结出最大最甜，籽最多的西瓜。 这般忙碌之下，方家老少眼见的就都瘦了下来。 但成果也是喜人，十座院子雨后春笋一般的长了起来。 其中八座小院儿都是正房带东西厢房，倒座房也有两间。 这样，可以同时租给三家客人，倒座房住奴仆也方便。 剩下两座，其中一座，所有房间都是一明一暗。 正房和东西厢房加一起，就是十八间。 用于招待那些单身来玩耍，或者是手头不太宽绰的赏景客人。 第八十二章 广告满天飞 最后一座则更是简单，正房三间，中间摆了桌椅，供给客人小坐，东西屋子都是大炕，一铺炕能睡下十个人。 东西厢房也是如此，这般一个院子，最多能容留六十人。 一家人晚上吃了饭，偶尔聚在一起说闲话儿。 提起给各处院子取名字，自然要交给方玉这个秀才。 方玉也没推辞，琢磨了半晌，最后写了十个名字。 前八个院子，分别是一枝春，玉容，新社，花初，西月，春忆，欺雪和白锦。 第九个院子取名百瑞，第十个院子则是千树。 这般，简单从字面上，就可以分辨出每个院子待客的多少。 赵金莲和方老汉觉得这些名字太文雅，不如天字地字人子几号院子更容易记忆。 但想想自家的梨园主要就是招待文人墨客和富贵闲人，这样的名字可能更相称。 他们也就不多嘴了。 方老二拿了单子，第二日就给了木匠。 不过两日，所有木牌就都刻好了。 每个院落儿门上有匾额，每个入住的客人也会给一个小儿巴掌大的名牌儿。 名牌前边写了院落名字，后边则是编号。 而所有用度的账目，也会根据这个编号记录。 但凡点餐，或者一切花销，都要客人出示牌子才成。 待得客人离开，结算时候，牌子上交，根据账目算出花费金额。 这般，一笔笔最是清楚，避免了忙乱中，账目混淆。 已经上工一个多月的十五个小厮，因为名字太过乡土，也一并改了一下。 但没有太过繁复，不过是以花字开头，从一排到十五。 一水儿的深蓝衣裤，蓝色小帽儿，白色袖口领口，腰上挂了他们的名牌儿，还有白色的布巾。 从一枝春到白锦，每个院子一个小厮，负责跑腿儿应和。 因为能住这里的客人必定都带了自家的奴仆，不需要外人近身伺候。 百瑞院子，安排了两个小厮。 千树院子则是五个，实在是这里住的人最多，也不会自带奴仆。 花一到花十五，跟着方玉学了这么久，已经背熟练了饺子馆的菜单，庄园的套餐菜单，外加所有单独收费之处。 记账更是他们的必备技能。 方圆儿犹豫要不要教授他们学习简便数字，但后来考量很多。 万一有客人计较，想要看看消费的账单，不识得简便数字，再怨怪方家做假账，就说不清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四月初了。 山林重新披上了绿色的衣衫，心急的年轻姑娘也换下了夹袄，穿上了美丽的单衣长裙。 熬过了寒冬，天地的赐予也开始丰厚起来。 漫山遍野的野菜，随便挖一筐回来，切碎搅拌上苞谷面儿，都能蒸一锅窝头，让全家老少吃个饱足了。 就是懒婆娘，不愿意上山，门前的榆树上撸一把榆钱儿，也能煮一锅余钱粥了。 田野里，有勤恳的农人开始堆肥，扬撒，翻地，准备过些日子，就要播种了。 日子富庶的，家里有牲口自然省力很多，没有牲口的，就一个人在前套着绳子牵拉，一个在后扶着犁杖。 粮食从来都是用汗水浇灌出的成果，一分辛苦一分收获。 通往金河县的官道上，商队来来往往，把南边的绸缎，扇子，香料，首饰，药材等物运往京都，再把京都的特产送回南边。 车队赚的是辛苦钱，也是操心的银子。 只要到了方家饺子馆门前，几乎每个车队都要停下，一人来一盘饺子。 一来犒劳先前路上的辛苦，二来也是放心歇歇脚儿。 常在路上走动，各个商队之间都有几分交情，也常有联系。 自从黄掌柜同方家结缘，方家又意外救了王管事那一伙人，慢慢平安饺子的美味和方家的仁义厚道，就在商队圈子传开了。 平安饺子馆成了所有人能放心松口气，踏踏实实歇脚儿，不用怕下药，不用怕勒索，不用怕丢货物的好地方。 方老大照管车马很是用心，马匹喂好料，干净温热的清水。 马车点数也清楚，甚至还帮忙简单检查，万一有损坏之处，及时修理。 务必保证，车队再次上路，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 当然，最让众人欢喜的还是美味的饺子，解渴的饺子汤。 外加热乎乎的大炕，吃饱喝足，倒头睡一会儿，哪怕短短一个时辰，也能解了大半的疲惫。 当然最近，所有路过的商队和来吃饺子的客人，又多了一件事。 那就是眺望不远处的西山，千多棵梨树已经枝繁叶茂。 显见，过不得半个月就要开花了。 城里有人得了消息，也开始派小厮或者管事来打听了。 方玉带了花一他们，几乎每晚都在抄写广告语。 “千树梨花将欲开，诚挚盼君闻香来！ 高中低档三种院落，开始提前预定， 赏花作诗，喝酒欢聚，钓鱼戏水，尽在梨花坳！” 不必说，这是方圆儿想出来的。 一张纸，正面写这三行字，背面就是价目表了。 一枝春到白锦，每个院落正房是每日二两银子，以每日的巳时中为准。 也就是说，二两银子买断正房三间的今日巳时中到明日巳时中。 东西厢房是一日一两五，当然吃喝要另外付钱。 百瑞院儿，十八间单间，一日一间是一两银。 最便宜的自然是千树院儿了，一人铺位是每日二百文。 饮食方面，所有院落的客人都有免费赠送的早饭。 而且，无论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饭菜，两种主食，一甜一咸两种粥，外加两盘下粥的小菜儿。 其余午饭和晚饭就要客人自由选择了，若是自带厨娘和调料用物，可以到村里买了菜烹制。 或者干脆在方家的大灶儿上叫套餐。 说是套餐，其实就是酒席。 甲等套餐，八个菜，四荤四素，外加一汤，酒水一坛子，主食两种，足够八人食用。 用银是三两，额外加酒水，按照市价增长。 乙等套餐，六个菜，三荤三素，同样有一汤，一坛酒水，主食一种，足够六人食用，用银二两。 丙等套餐，两荤三素，一汤，酒水一壶，主食一种，足够四人食用，银钱一两二。 丁等套餐，一荤两素一汤，米饭两碗或者馒头四个，足够两人食用，银钱五百钱。 第八十三章 银子来的太容易 除却这四种，还有普通套餐，四格的餐盘里，一格儿米饭，一格儿炒菜，一格儿凉拌菜，一格咸菜。 足够一人吃饱，银钱一百文。 当然，若是客人舍不得银钱，也可自带干粮，方家提供免费的茶水解渴儿。 客人若是钓鱼，按照市价结算，加工另外有加工费，很是便宜。 价目表之上，还有特等酒席选择，没有菜色介绍，只有一句话。 九菜一汤，二十两，天下无双美味，不满意双倍赔偿。 这口气可是够大的，当然也是方圆儿提出的。 她打算到时候亲自下厨，用料就从空间的菜地选取。 别说她手艺还可以，前世本事学的不错。 就是厨房白痴，有空间这个金手指在，也绝对值得这二十两银子。 赵金莲同刘氏王氏坐在一边做针线，听方老二和方圆儿说的热闹，方玉不时补充。 初始时候，她们还偷偷在心里算算账，但没一会儿就彻底放弃了。 不是她们算不过来，实在是…不敢算啊。 这十座小院儿就建在方家院子南侧，对西山的梨花海形成环抱之势。 紧赶慢赶建了两个多月，用料无数，银钱也不知道填进去多少。 但如今这个定价，若是当真被客人住满，一日只房钱就是七十两！ 而且这还是小部分，更赚钱的是吃食。 但凡来赏花的人，有几个是缺银钱的。 每人一日三餐，花费怕是比房钱都要贵。 粗略算算，一日山庄最少进账一百多两。去掉成本，就是一百两。 山上的梨树栽种时候就做了安排，尽量拉长花期，起码能从四月末开到六月。 将近两个月的花期，一日一百两利润，那就是…六千两！ 刘氏和王氏都是心惊之极，不是觉得肚皮发紧，就是绣花针不听使唤，总扎手指头。 再看赵金莲也是走神儿的厉害，盯着手里小孙子的衣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方老汉和方老大，已经麻木了，他们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费脑筋儿的事，他们真是参合不来。 另一边，方圆儿摇着笔杆子，尚且觉得不满意。 “暂时只能先这样了，等秋日梨子下来，还可以提前宣传一下，来场大采摘。 谁摘的梨子，咱家可以帮忙熬制秋梨膏。 想必到时候，就是不能满客，也能住到五成。 还可以再收个两千两，这般加一起，今年就能回本了。 待得明年，梨花酒扬名，银子就会像流水一样淌进咱家的钱匣子。 最重要的是，咱家赚多少钱，都不会有人说咱家是商户！ 咱家可是耕读传家！” 方圆儿得意的抬了下巴，惹得方玉和方老二都是笑。 方老二原本也知道花开时候，家里会赚钱，但没想到会这般赚钱。 他忍不住感慨，“妹子，你这脑子真是金子打造的。 好在外人不知道，否则定然要跑来抢了你回去！” 赵金莲听得心惊，想也不想就呵斥道。 “胡说什么呢！外人问起来，你们一定要说是老三的主意，绝对不能把你妹妹说出来！” “好，好，娘，我也是一时高兴，以后一定不乱说。” 方老二抬手拍了嘴巴一下，赶紧同老娘承认错误。 方圆儿知道老娘是担心她，也是笑着凑上去，抱了老娘的胳膊。 “娘，你放心，以后我就在灶间煎炒烹炸，绝对不去人前。 你闺女的花容月貌，绝对不让任何人轻易看见。” 赵金莲无奈，听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吐槽闺女。 “你可算了，我是怕人见你就吓跑了，耽误家里生意。” 众人都是笑起来，虽然对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但心底却是满满的希望。 夜色越来越深了，众人就要散去歇息。 方圆儿却是摆手，“等我一下，有好吃的。” 她说着话，就跑了出去，吩咐吴嫂子母子和桃红先回房歇息，然后牢牢关了院门。 再进屋子的时候，她就抱了一个椭圆的大西瓜。 绿色的瓜皮，带了黑色的纹路，放在桌子上，足有陶盆那么大。 “呀，这是什么？” 赵金莲等人没见过西瓜，都是看的惊奇，小心翼翼围上前探看。 倒是方老二脑子活络，立刻问道，“这是西瓜？” 方圆儿点头，抄起洗干净的柴刀，从中间就切了下去。 西瓜应声而开，露出中间红色的瓜瓤，镶嵌着一颗颗黑色的瓜籽儿。 “这…这也太漂亮了！” 王氏忍不住感叹，嗅着甜香味道，一直咽口水。 “嫂子，这西瓜不只是好看，更好吃。等着，我切一下！ 咱们分吃了，记着一定把瓜籽给我留下。 咱家那二亩瓜田都指望这些籽儿育秧呢！” 方圆儿边说边仔细观察，再下刀，西瓜一块块被整齐分割，正好避过了瓜籽儿。 照例是方老汉拿起第一块，众人这才纷纷动手。 一口咬下去，说不出的清甜，水润，特殊的香，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来这就是西瓜的味道，这也太好吃了！ 怪不得京都那里要卖到十两银子一个，实在太值得了。 方圆儿家里人喜欢吃，欢喜的眯了眼睛。 赵金莲拿起第二块，才看见闺女双手空空，就道。 “圆儿，你怎么不吃？” 方圆儿赶紧摆手，“娘，我早就吃过了。 这个就是留着给你们尝个新鲜的，等咱家地里种了，夏日时候，怕是吃不了的吃。” “不成，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好随便就吃了。 到时候多卖银子，做什么不好。” 这般说着话儿，众人很快就把一个大西瓜吃个干净。 最后，桌上除了一盆西瓜皮，就是一捧黑漆漆的瓜籽儿了。 西瓜皮交给方老二处置，西瓜籽儿就被方圆儿小心收走了。 沙地这几日已经整理好了，只等在空间育好西瓜秧，就可以种下去了。 众人方才吃的痛快，起身走动时候，就觉得肚子有些撑得慌。 幸好，西瓜这东西大半都是水，一会儿多跑几趟茅房就没事了。 就在方圆忙着二次育秧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开始上门预定院落了。 但凡有心思赏花游玩，附庸个风雅的人，家里都是不缺银子的。 起码也是不用为每日的衣食奔波犯愁。 而金河县是个小地方，特别富庶的大户不多。 就是有家境不错的，在城外也有农庄的，也不舍得或者没想到种一山的梨花。 更何况大半人家都没有农庄，拿出几两银子，到梨花坳住两日，赏花游玩。 一来踏春散心，二来也凑个热闹，日子也乐趣多。 方老二每日都笑的合不拢嘴，但订单送到方圆儿跟前，她还是觉得不够。 于是，方玉接了任务，进城去请童先生，还有同窗们来小聚。 童先生的脾气有些怪，还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赏光。 第八十四章 炫耀 不想童先生早就知道方家建了赏花庄园，早就等着方玉来请了。 碰巧明日也是县学里休沐。 他直接应允下来，顺道又请了两个平日相处不错的先生。 最难的一关通过，其余就是一切顺利了。 甚至齐衡和宋修等人听说这事，欢呼声差点儿穿透了学舍的屋顶…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宋先生等人，老少十三口，就坐了马车，浩浩荡荡到了饺子馆门口。 方玉等候在此，引着先生和同窗友人们到了庄园。 为了这次待客，方老二特意开了一枝春和百瑞两个院子。 一枝春自然是给先生们住的，百瑞则把所有同窗都安顿下了。 众人没想到，方玉嘴里的小农庄居然如此庞大，都是震惊。 宋修和齐衡两个更是一左一右架了他逼问。 “老实交代，仲良，你家是不是捡了金子了！ 这哪里是小农庄，明明就是大庄园！” “就是，这一座小院儿就比我家大了！” 方玉好笑，赶紧解释道。 “你们也知道，我家先前挖到人参卖了点儿银子，几乎都用在这里了。 不过，这房子是茅草的，石料木材都是山上的，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今日听说你们过来，家里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你们尽管玩的尽兴，其余都算我的！” “当真？哈哈，难得你这么大方，我们今日就不客气了！” “对，我们可是好久没吃到园子的手艺了！” 齐衡和宋修提起方圆儿，不等方玉遮掩，一直沉默的孙裕兴已经开了口。 “都嚷什么，还能饿到你们啊。这么好的景致，不赏岂不是可惜！ 咱们先去林子里转转，回来自然就有酒菜了。” 众人早就按捺不住了，纷纷应和，结伴往外走。 方玉同孙裕兴点点头，算是谢过他方才的“援手”。 送了同窗们到山脚下，方玉又折返回去请先生们。 今日随着童先生一起过来的两位先生，一位姓周，一位姓郑，在县学都是名声不错。 起码在学子中口碑很好，为人谦和，从不因为学子出身就分别对待。 所以，方玉待他们很是恭敬。 亲自引路到西山脚下，顺着小路往山上去。 这会儿已经马上四月末了，树枝头花苞点点，隐约露出一点儿白色。 好似花瓣随时都会张开，把这里变成白色的花海。 童先生三人心情大好，其中周先生最是喜欢这种含苞未放，一路上只诗词就念诵了好几首。 新嫁的娇羞娘子，春意的使者，这都是他对梨花苞的赞美之词。 童先生和郑先生也是愉悦的附和，不时捏了一根树枝仔细观瞧。 “再有四五日，这梨花肯定要开了。 到时候雪花一般落下，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美景。” “是啊，到时候一定要要再来，带着我的画笔。 我要画一幅，早春梨雪图！” 几人说笑，慢悠悠到了半山腰的草亭。 到底年岁大了，三位先生没再往上爬，到了亭子里落座。 亭子角落有个箱子藏的荫蔽，方玉取出打开。 露出里面的茶壶茶具，炭炉和小巧的茶叶罐子。 童先生就笑道，“平日，我这弟子最是细心谨慎，我还想着，怎么可能没有茶水。 你们看，他早就准备好了。” 周先生和郑先生眼见方玉走去亭子外边的小溪前，洗茶具，装水。 两人都是羡慕，嘴上却是不肯服输。 “哼，你就得意吧。小心我们羡慕，把这学生抢了过去。” “就是，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方玉洗了茶碗回来，炭火也点燃了。 小小的茶壶坐上去，不过片刻就烧好了热水。 泡茶，倒茶，方玉做的恭谨又仔细，半点儿没有急躁之色。 三位先生都是看的点头，慢慢喝着茶，赏景，吹着微暖的春风。 童先生望向脚下的梨园，山下的庄园，还有远处官路上急匆匆走过的行人和车马，忍不住感慨。 “真是难得的美景，即便没有满山梨花，能在这里坐坐，也觉得心胸都开阔很多。” “是啊，城里热闹，却也太憋闷了。” “待得我以后年老，辞去县学的差事，也寻一处这样的地方终老。” 正这个时候，山下走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少女。 少女一身绯色衣裙，一头黑发，走在梨花丛里，身影若隐若现，好似山林的精灵一般，引人瞩目。 不一会儿，少女就到了近前，正是方圆儿。 她笑着给童先生三人行礼，开口就道。 “先生，知道您今日过来，我特意下厨。 先给您备两样点心配茶水，中午时候还有您最爱吃的几样菜色。” 说着话儿，她就打开篮子，取出篮子里的四只碟子。 第一只碟子里是深红色的玛瑙样儿点心，晶莹剔透，微微带了酸甜之意。 第二只碟子里是金黄色的小圆片，撒着芝麻，瞧着像细面制作。 第三只碟子里是绵软的小花朵模样点心，很有韧性的模样。 第四只碟子里则是一些小拇指那般大小的圆筒，微微的浅褐色，不知道怎么做成，酥的掉渣儿。 郑先生和周先生还罢了，童先生却是难得露出了笑脸。 “方姑娘亲自下厨可是难得，说起来，老夫也有小半年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很是惦记啊。” 方圆儿却是反驳道，“先生这般说可是冤枉人了，我三哥每次给你送的吃食，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你吃下肚儿了，怎么还不认账！” 童先生哈哈大笑，点了方圆儿无奈道，“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伶俐了，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 说罢，他同好奇的郑先生和周先生介绍，倒也没有说的太仔细。 “这是方玉的幼妹，当初去东州府赶考，她可是帮了大忙儿。 可以说，没有她，方玉和孙裕兴的秀才怕是要打水漂。 难得这个丫头擅长厨活儿，我也算吃过很多好厨子的手艺，但比起她还是差了很多。 今日这丫头主动下厨，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郑先生和周先生更是好奇，到底眼前这个姑娘帮了什么大忙。 第八十五章 一个小小的请求 但显见童先生不想说，他们也就不好逼问。 再看方圆儿，肤色白皙，明眸清澈，高鼻红唇，神色里时刻带着三分笑意。 让人见了就觉得亲近，又不谄媚，倒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今日托童先生的福，我们也跟着开开眼界。” “先生们客气了，农家小院儿，不过是些山野味道。先生们不嫌弃就好，以后但凡有空闲，先生们尽管来小住。 山林四时美景太多，可不是只有梨花盛开之时才算数。” 方圆儿给先生们夹了点心到单独的碟子里，笑着几句话，让先生们又是点头。 原本还想夸赞几句，但点心进了嘴里，他们就改了话头。 “呦，这点心是怎么做的，真是酥脆。” “是啊，这个琥珀一样的，酸甜开胃，吃着有些山楂味道。” 方圆儿笑的更甜，一样样给先生们介绍。 “这琥珀糕点是蜂蜜和山楂熬煮所成，健脾开胃。 这蛋黄饼干和蛋黄酥都是面粉和鸡蛋混合，小心仔细烤出来的。 最后这凉糕是糯米包了豆沙馅儿，最是软糯。 这四种点心为一套，是我们山庄待客的标准茶点。 当然在这四种之上，还有更美味的点心。 只不过，家里烤炉刚刚搭建好，我用着还不熟练，只能先烤这些给先生们吃个新鲜了。 等到花开之时，先生们再来小住，我一定给先生送上更多新点心。” 周先生和郑先生点头道谢，倒是童先生自认还算了解方家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笑着应道。 “说吧，方姑娘，你如此用心照料我们几个老头子，到底有何谋求啊？” 方圆儿笑嘻嘻给他老人家倒茶，倒也没在藏着掖着。 “先生，我也没有什么要求。 不过是满山梨花落如雨，这样的美景不被世人熟知，当真是明珠暗投，心里很觉可惜。 所以，我就想着，先生可不可以在此办一场诗会。 邀请城里城外的饱学之士赏景品茶，作诗欢聚，到时候必定是一桩美谈。 当然，先生如此也是为了我们家里的梨花园扬名。 到时候，诗会的一应吃食茶水，用物准备，都有我们家里负责。 先生们只管邀请好友和学子，尽情抒发对美景的热爱就好。 您看，如何？” 童先生三个听得都是眼睛发亮，他们原本就想着梨花盛开之时，再过来一趟。 如今方家主动邀请，不需要花费银钱。 诗会也是风雅之事，万一真有好的诗词传送出去，那就更是扬名了。 方圆儿见他们神色，猜到他们心动，就赶紧又添了几句。 “先生们也可以做评判，请所有学子和与会者做诗文。 评选出前三名，我们家里有厚礼赠送。 或者是三日住宿，或者是文房四宝，或者是马上要开始酿造的梨花白，明年兑现，比真金白银都要珍贵…” 方圆儿说的高兴，一时就忘了藏拙。 三位先生听得哈哈笑，忍不住就道。 “怪不得仲良突然请我们来游玩，原来是早有预谋。 这丫头不知道算计咱们多少时候了，这会儿说起来才头头是道。” 方玉赶紧上前，把妹妹挡在身后，行礼致歉。 “先生恕罪，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妹妹不过是欢喜，一时忘了形…” “好了，好了，谁还会责罚她啊？” 童先生赶紧摆手，笑着应道，“即便知道这是个圈套，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钻进去。 毕竟如此美景，如此机会，实在难得。” 周先生和郑先生也是点头，感慨道，“前几年文风大盛，诗会层出不穷。 如今百废待兴，倒是可以从我们做起。” “是啊，就是方姑娘不提起，我也是忍不住想要张罗一番，如今倒是省心了。” 就着具体细节，众人又讨论了半晌。 方圆儿听着齐衡等人下山，脚步将近，就同几位先生告辞，欢快拎着篮子回家去了。 待得齐衡等人过来行礼，方圆儿已经没了影子。 她如此懂礼周到，让童先生三人又是多了几分好感。 游玩了一上午，众人才下了山。 花一等小厮送上温水洗手洗脸之后，饭菜也就摆了上来。 为了众人尽兴，童先生三人依旧在一枝春院子里用饭。 而齐衡等人则在百瑞院子里，开了一张大饭桌儿。 童先生三人喝了半坛酒，几样菜色也是很合胃口，特别别是一盘凉拌山野菜，简直好似山林精华。 一口吃的是春天，第二口就是天地日月灵气一般。 酒后，三人小睡片刻。 齐衡等人没有先生在旁边，可是欢喜的不成。行酒令，划拳，喝酒说笑，差点儿掀开了房盖儿。 待得太阳西斜，众人上车归家，三位先生醒了酒，齐衡等却是走路打晃儿… 童先生等都是信义之人，答应了方家，第二日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三人光邀请好友，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凑了八九个。 有赋闲的举人，有致仕回乡的七品官，也有精通书画的好友。 总之，方家拨出的一枝春院子定然要住满了。 文人们本就喜好赏景作诗，突然有这样的盛会。 千棵梨花竞放，只要想想就让人心旷神怡。 若是住在梨花中间，望着满山遍野的花朵入睡，嗅着花香醒来，该是何等的美好。 不过几日间，金河县要举办梨花会，就传遍了城里城外。 被邀请的当然高兴，没被邀请，但家里有学子的。 或者干脆就想凑个热闹，沾沾文气，顺带春游的，都开始派人去梨花坳，抢着定了房间。 就是各家妇人们听说，方家特意为女子们留了两座院落。 县令家里的老夫人还要带了孙儿孙女，也过去小住赏花。 妇人们更是有了理由，纷纷游说男人们点头。 然后雀跃着让婆子去梨花坳订房间。 这般，不过三五日，庄园的所有院落和房间，几乎都定了出去。 当然，一般都是两三日，很少有常住的。 但只要梨花开了，庄园的一切都传扬出去，就不怕后续缺了客人。 方圆儿换了男装，再次打扮成一个半大小子模样，每日里都背了筐子上山。 这里浇水，那里松土，忙的不亦乐乎。 自然也把满山的梨树照顾的周到又仔细。 而梨树们也是不负众望，在诗会举办的前一日就开了三成。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官路上的车马但凡走过，都要停下来，远远看着梨花满山，赞叹几句。 还有为此在饺子馆打个尖儿，多问几句。 第八十六章 县令也来凑热闹 村里的乡亲们，没事儿也喜欢到西山下转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去年方家赶在秋日栽种梨树的时候，人人私下都摇头。 甚至说方家有钱烧傻了脑子，纯粹就是往水里扔钱呢。 没想到，一千多棵梨树居然都成活了。 如今满山花开，他们但凡有空闲就要看几眼。 别说城里那些富贵老爷，文人墨客，就是他们都从心里欢喜。 偶尔小子们从庄园里回家，露出那么一字半句，也让人羡慕的不成。 庄园的房租可是明码标价，想要算算方家的进项，也不算难。 就凭借这半山梨花，一个花期，方家赚到的银子，零头儿都够他们赚一辈子的。 有人忍不住就道，“还是要读书啊，读书人就是聪明。 方家这些恐怕都是方老三安排的，简直让一家人躺着赚钱！” “是啊，过几日去学堂打听一下，咱们也送家里小子去学几个字。 哪怕考不了功名，起码也脑子活络啊。” 满山的梨花，居然还在村里兴起读书热。 这绝对是意外的收获了。 第二日一早，官路上车马不断，都是奔着方家庄园而来。 为了不显得杂乱，所有车马，几乎都停在了饺子馆的草棚里。 男女老少们踩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去庄园。 路旁农田里已经翻好了，露出黑黝黝的新土。 只有方家那几十亩的半沙地，略有不同。 有人好奇问起，听说方家打算种西瓜。 免不得又是一番议论，毕竟这东西太金贵，根本没听说有人种植。 待得到了庄园，安顿到各自的住处，众人就免不得上山了。 前几日，方圆儿早早就把半山草亭附近的梨树挪走了几十棵。 这会儿草地上铺了油毡，放上矮桌儿，桌下放草编的蒲团，别有一番野趣。 桌上有茶水点心，很是丰盛。 场地中间更有一张大桌案，放了文房四宝和镇纸之类。显见是供一众文人们书画之处。 而草亭里，则是各位先生评判之地，桌上的茶好了一等，点心也多了两样儿。 诗会在巳时中举行，还有一点儿空闲。 所有人按捺不住，在梨花林间走动，赏花说笑，分外的惬意。 待得时辰到了，不只是众位先生和学子们聚到了草亭。 就是其余来赏花的客人也来凑个热闹。 而气氛如此之好，景色如此之美，文思自然如同泉涌。 好诗好词，一首接一首，不断被高声诵读。 满山的梨花都沾染了灵气，越发圣洁起来… 众人兴致极好，日头偏西时候，才捧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恋恋不舍的结束了文会。 而山下的酒席也准备好了，几位先生捧着厚厚的文稿，喝一口酒，赞一声好。 最后选取了几份最出色的，抄录出来贴在了一枝春院子的外墙上。 原稿子，他们还要带回城里去，送给县令大人亲自评选。 不想，第二日，县令大人居然陪着老娘，带了二夫人和孩子们来了庄园。 不但亲自点选了前三名，甚至还要陪老娘在这里住两日，赏花赏景。 前三名的读书人，都得了想要的厚礼。 这下子，庄园里更是人满为患了。 而方家也明白，县令大人这是因为老娘的关系，给方家脸上添彩呢。 这两日，陈家人的所有饮食都是方圆儿一手打理。 陈家老少吃的是人人满意，赏花游玩也是欢喜。 就是那位二夫人，也很是端庄得体，请了赵金莲过去说话，也不曾为难一句。 好似当初要把方圆儿招到府里做医女奴婢，当真是她一时失言。 方家小心防备这这位二夫人，倒也不必草木皆兵。 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办法。 两日后，陈大人带了家里老少回城去。 庄园里也就彻底被赏花人挤的爆满了。 有些人不想留宿，也是花不起这份银钱。 但依旧想要在近处，赏梨花，嗅花香。 方家有心放这样的客人进来，又怕人满为患，糟蹋了山上的梨花。 到底还是方圆儿想了个主意，但凡上山赏花的客人，一人十文钱的进门费。 若是不想交费，就一人发一个巴掌大的油纸袋子。 捡拾树下的梨花瓣，满了一袋子，也可以抵得过进门费了。 当然，不能故意摇晃梨树，不能毁坏一枝半叶，否则还要罚银子。 这般，兜里寒酸的客人们赏了花，方家也得了梨花，放进纱布袋子里风干。 过一阵酿酒或者琢磨一些点心，香膏之类，都省了力气再去收集。 赏花，拾花都是风雅之事，很多客人即便付得起十文钱，也愿意要个袋子捡花瓣… 一晃儿就是半个月，满山的梨花有的落了，有的又刚刚绽开花苞。 山脚下的背静之地，有养蜂人立了一百多蜂箱。 勤劳的小蜜蜂们，每日都能采回几十斤梨花蜜。 更为梨花间不断授粉，保证了秋日挂果。 方家也不是嗜钱如命，只收了房费就足够回本了。 于是，但凡入住了前八个院子的客人，离开时候，都会得到一小罐梨花蜜。 罐子不过巴掌大小，但人人却都是欢喜接下。 出来赏花，这也算给家里人带个礼物了… 方家老少先前因为预算的进项太多欢喜，这会儿就因为忙碌有多疲惫。 十五个小厮根本不够用，临时又从村里找了十几个小媳妇儿，负责各个院子的打扫整理。 每人每日有二十文的工钱，三顿饭。 最重要的是，有出手阔绰的贵人，还会给打赏。 这也让所有人都是雀跃不已，做事很是积极勤快。 眨眼就是五月末了，花期最盛的时候。 赶来赏花的人也到了最多的时候，庄园里住不下，或者住不起。 有些人就另想他法，住到了村里。 家里地方宽绰的，让出一间房，一晚上赚个二三十文。 若是再供给两顿饭，还有几十文。 一日也能对付个百八十文，让村里各家都是喜出望外。 有聪明的，甚至已经盘算要加盖两间厢房了。 以后靠着大西山，靠着满山梨花，年年都会有如此的盛会啊。 就在这样的忙碌中，村里村外的粮种都种了下去。 方家的花生地，村里人搭把手，也种完了。 但是轮到种西瓜的时候，却是方家众人亲手完成的。 方圆儿在自己院子里扣了小棚子，假做育秧。 其实，西瓜秧都是在空间里养大的，每棵足有六七寸高，才被挪了出来。 为了保证养分充足，地垄上，一尺长才挖一个坑，埋下一棵西瓜秧，仔细培土，浇水。 第八十七章 师傅驾到 方老汉带了三个儿子，闺女总指挥，辛苦两日，才种下一千多棵西瓜，正好凑了二亩地。 来往赏花人看在眼里，才知道方家不是说说，当真种了西瓜。 有些人记在心里，就打算夏日时候来走走。 万一西瓜真的种成了，肯定又是另一场热闹了。 方老大顾着饺子馆，所有空间时间都用在了这二亩地上。 但凡有一棵草芽儿都要拔干净。 方圆儿也是隔三差五的，到地里转悠。听听瓜苗们是冷了，还是渴了。 重生大半年，她没少琢磨大魏的地形和气候。 其实大体来说同前世的国度没有太大区别。 而东州府的位置，同前世山东附近差不多。 四季分明，冬季又不是太冷，夏季也不会特别热。 适合瓜果蔬菜生长，所以她才敢把西瓜种下去。 村人们更是觉得新奇，有村老儿们早晚两次过来走动，亲眼看着西瓜秧一日比一日高。 六月中的时候，梨花落了大半，北坡的百十棵却才开放。 方圆儿亲自进城，接了孙老大夫来赏花。 老爷子心里欢喜，嘴上却是不肯吃亏。 “梨花开了俩月，你才想起来邀请我这个老头子，哼，我还以为，树上要结了梨子才有机会过来看看呢。” “哎呀，师傅，你这么说可过分了。 之前庄园里每日都有几百人在走动，闹腾的像菜市场一样。 我知道您老人家喜欢安静，所以才等到如今。 北山坡的梨花刚开，我可谁也没让上山，第一个跑来请您了。” 方圆儿哄长辈最是拿手，几句话就让老爷子现了笑脸。 “哼，这还差不多。 有花没有酒可不成，记得再给我做两个好菜。” “那是当然的，保管您满意。” 一老一少说笑，很是热闹。 坐在外边车辕上的孙裕兴，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翠绿的山林，也觉心情大好。 果然，马车到了饺子馆儿，草棚里的车马都少了大半。 方老汉特意迎出来，同孙大夫行礼，感谢他给了西瓜籽。 方圆儿突然想起一事，心里就有几分忐忑。 孙老大夫听说，西瓜秧已经下了田，催着方老汉带他去看。 末了，他蹲在垄沟里，笑着感慨。 “我在京都倒是吃过西瓜，不过西瓜秧还是第一次见。 待得秋日时候摘西瓜，一定叫我过来开开眼界。” 方老汉小心替一株西瓜秧拔了脚边儿的小草，憨厚笑着应道。 “好，到时候请先生来吃西瓜。 不过，这东西金贵，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出西瓜呢。” “能，肯定能，老兄弟就等着秋日时候用筐子抬银子吧。” “哈哈，承您吉言。” 二老客气几句，孙大夫就往庄园走去，身后跟了方圆儿，迎来的方玉和孙裕兴。 老大夫问了庄稼，问花蜜，总之心情大好，说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提起西瓜秧。 明明她只给了一点儿种子，怎么就种出了二亩地的第西瓜秧… 梨花雪白，比之桃子之类，花朵要大一些。 而且香味清淡，冷冽中带了几分高贵，好似亭亭玉立的女神，只可远观，不可近处亵玩。 孙老大夫在山上走动了半上午，中午下山吃饭时候就忍不住感慨。 “真是人间仙境一般，等我年老之后，也要寻这样一处地方，修养身心，想必还能多活几年。” 方圆儿炒了四个菜，还给老大夫蒸了一碗蛋羹。 听得这话，她就赶紧应道。 “师傅，还用您另寻地方做什么。 如今离的这么近，我家也不是没地方住。 不如您就直接搬来好了，平日进万云山采药也方便。 当然了，您若是偶尔抽空，指点我几句就更好了。” “哈哈，这丫头，真是无利不起早。 这哪里是要我来养老，明明是想把肚子里所有本事都榨干啊！” 孙老大夫大笑，心里倒是有几分动摇。 方圆儿再接再厉，继续劝着。 “师傅，我当然有私心了。 不过仔细想想，城里药铺太吵闹了，不利于您养老不说，孙大哥也耽搁读书啊。 我们家里这边最是安静，有山有水有梨园，还有我三哥跟孙大哥一起作伴读书。 这世上可是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地方了，我要是您老人家，怕是立刻就打包过来了。” 听得读书俩字，老爷子彻底动心了。 孙儿是为了陪伴他，才跟着从京都过来的。 先前考秀才时候，就挂了车尾巴通过，很是凶险。 若不是临时落雨雪，太多人受影响，而他得方家提醒拿了油毡，否则这也恐怕就要落榜了。 三年后的举人试，想要顺利，这三年必须有个好地方刻苦读书。 城里铺子人来人往，嘈杂之极，当真不是好地方。 再看这里山清水秀，方家人淳朴，方玉也是难得的好榜样… 他抬头望了孙子一眼，就问道。 “裕兴，你说呢？” 孙裕兴还是那副冷淡神色，应道。 “我听爷爷的…不过，城里确实吵了一些。” 孙老大夫太了解孙子了，他这般说就是想搬来这里常住了。 于是，他就同方玉道。 “帮我请你父亲母亲过来。” 方家虽然待孩子极好，大事小情都有方玉兄妹四个决定。 但到底方老汉和赵金莲是长辈，孙老先生爷俩儿留下常住，总要知会一声，这也是礼数。 方老汉和赵金莲很快就到了，听说孙老先大夫要留下常住。 老两口都是欢喜，特别是赵金莲。 两个儿媳都怀了大肚子，眼见要生了，有个太医在家常住，简直就是保命的活菩萨啊。 更何况，闺女还可以跟着人家学医，儿子也有同窗一起读书进步呢。 “好，好，老先生一定不要客套，想住哪个院子，都随您喜欢。 以后三餐和衣衫鞋袜，我们家里也都包了。” 这俩月花期，家里银子进的没有数，赵金莲也是财大气粗。 孙老大夫听得笑呵呵，却是不肯在方家白吃白喝。 “这样吧，我们祖孙俩以后就落脚儿这玉容院好了。 三餐自然也是跟着你们一家吃，不必多精细，粗茶淡饭最好最养人。 我每年出银一百两，够不够都不管了。” 赵金莲还要推辞，方圆儿却是拦了老娘，笑道。 第八十八章 急脾气和慢性子 “娘，您不知道我师傅出个诊都要五十两诊金，如今拿出一百两，绝对是九牛一毛。 他老人家是大富翁，咱们不必替他省钱！” “哈哈，这丫头真是疼不得，平日师傅长师傅短的，碰到银子之事，立刻就什么都忘了。 以后，我可得计较一些，送到我跟前的饭菜差了一点儿，我都要扣银子！” 孙老大夫玩笑，显见心情大好。 方圆儿更是瞪了大眼睛，装了捂着红包的戒备模样，应道。 “哼，我才不会给您这个机会呢，银子都是我的！” 众人忍不住，都是跟着笑。 这般，老先生常住玉容院儿就算定了下来。 城里的药铺，如今已经算稳定下来了。 平日有坐堂医，有管事和伙计，倒也不用孙老大夫整日在铺子里盯着。 第二日，七八辆马车就搬了祖孙俩的行李到了庄园。 所谓行李，其实大半都是医书和药材。 幸好，方家张罗庄园，客人留宿，最不缺的就是被褥等物。 方圆儿开库房取了两套新被褥，账幔，茶具，盆桶等用物，不过片刻就把玉容院折腾好了。 孙老大夫带了两个药童，孙裕兴带了一个书童。 两个主子，三个奴仆，总共五人就悄无声息落脚儿在梨花庄园了。 说来也巧，当天晚饭时候，方圆儿特意张罗了一桌儿好菜。 想着给孙老大夫祖孙俩接风洗尘，也表示一下全家人的欢迎之意。 结果，众人才吃了一大半。 王氏却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她的预产期按理说已经过了八九日了，家里人本就在准备着。 这会儿，倒也不算措手不及。 可惜，不等方老二赶车去接隔壁村子接生婆，刘氏居然也捂住了肚子。 不必说，这妯娌两个都要生了。 这下，家里上下是彻底慌了。 方玉带了金子同孙裕兴去了玉容院避一避，孙老大夫却喊了药童取药箱，然后亲自给刘氏和王氏诊脉。 最后，他给方家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人脉相都不错，不会有大问题。 你们只等着胖小子落地吧!" “哎呦，承您吉言，都是胖小子，哈哈！真是太好了！” 方老汉和赵金莲可是欢喜坏了，虽然他们也喜欢孙女，但农家挑门儿过日子，小子多了就是底气。 更何况如今家里的产业置办这么多，没几个小子撑门户，怕是都要遭人惦记。 说到底，人丁兴旺才是根本。 刘氏和王氏本来还有一些害怕，但听太医这么说，也是放了心。 方圆儿请示过孙老大夫之后，下厨熬参汤。 孙老大夫不放心，悄悄到灶间一看，果然方圆儿菜刀下的人参足有小儿手臂粗，甚至水灵白净的好似刚刚从地里拔出的萝卜。 “哎呦呦，你快住手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孙老大夫心疼的胡子都在颤抖，上前一把抢过菜刀下的老参，小心翼翼打量，见断了几根须子，他心疼的脸都抽抽了。 “我就怕你这丫头胡乱下手，这才过来看看。好在我来了，否则这么好的宝贝就毁了！ 谁家熬参汤，会用鲜人参啊！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方圆儿尴尬，她也是一时着急，随手从空间泉水边拔了一棵。 先前忙的厉害，忘记给嫂子们备人参了，如今只能用鲜人参，没想到被老大夫抓个正着。 “那个，我也是着急，手里只有这样的人参…” 孙老大夫瞪了她一眼，寻了一个筐子小心把人参装进去，抬腿就走。 “我那里有参片，一会儿让药童送来。” 方圆儿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老大夫没有问起这么新鲜人参的来处。 很快，稳婆就被方老二赶着马车载了回来。 稳婆听说方家两个儿媳都要生，就把她儿媳也一起带来做个帮手。 她是打算把手艺传给儿媳的，儿媳平日也接生，只不过经验欠缺一些。 方家这会儿也没空计较那么多了。 赵金莲就是一句话，“老姐姐，我这两个儿媳若是平安生下孩子，我们家里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就是洗三时候，也请你来给张罗。” 接生婆听得眉开眼笑，一迭声的应了下来。 经过前一段儿的赏花盛会，城里城外，谁不知道方家如今发达了。 来往的都是贵人和富户，这两个孙子一起办洗三，接到的好东西自然多。 按照规矩，添盆的金银都是收生姥姥的，绝对是一笔大财啊。 为了方便接生，刘氏和王氏都在正房西屋的炕上躺着。 接生婆婆媳一人守着一个，显见刘氏肚里的孩子是个急脾气。 明明坐胎晚了一月，如今却是同一日发动，也是早早从娘亲肚里爬出来。 一个大胖小子，全身红彤彤，让赵金莲笑的脸上开了花儿。 放上秤盘称一称，足足七斤二两，让全家都欢喜的不成。 王氏见嫂子生了，也是有些着急。 但偏偏她肚里的孩子是个慢性子，晚了半月发动就算了，这会儿还是磨蹭着不愿出来。 赵金莲赶紧握了儿媳的手安慰，“咱们不着急，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就是再磨蹭也总要出来。 到时候，任凭你打他屁股，娘不拦着。 你大嫂生过一个了，这个自然快一些。 你是第一胎，多费些力气才正常。 等你下次再生，肯定更顺当。” 王氏有婆婆打气，心里就舒坦了很多。 方圆儿偷偷往水碗里加了一些空间泉水，不管有用没用，她也想帮嫂子出出力。 许是巧合，王氏喝了半碗水，居然就彻底发动了。 一刻钟后，方老二的长子，也是方家第三个孙子终于降生了。 上称一称，居然八斤整！ 接生婆婆媳累了一脑门儿的大汗，忍不住感慨道。 “这么胖的小子，还是头胎，这么顺当生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我接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家里好福气，一次就是两个大胖小子啊！” 赵金莲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一手一个襁褓抱了，乐颠颠出门去给孩子爹和爷爷看个新奇。 幸好还有方圆儿在一边，她赶紧摸了两个银角子打赏接生婆婆媳。 两块银角子足有四五两，比之平日的百十文，可是太多了。 接生婆婆媳欢喜的满口好话儿，自然给刘氏和王氏收拾后续，也是尽心之极。 按理说，嫂子生孩子这样的事儿，没出嫁的小姑子是不能进屋的。 但方家女人不多，也没什么亲眷。 赵金莲这个婆婆又因为得了两个孙子，欢喜疯了。 方圆儿这个小姑子只能守在嫂子身边了，哄几句这个，又给那个喂口水，忙活的小蜜蜂一般。 刘氏和王氏看在眼里，都是心里温暖。 第八十九章 第一次当爹的狂喜 别人家里的媳妇儿，生完孩子就要立刻下地干活儿的，都很多。 但她们从坐胎到如今，什么活计不用做，只在饺子馆帮个忙儿，家里还时常拦阻呢。 更别提那些吃进肚子的好东西了，特别是最后这两个月，燕窝都是隔日就喝一次。 说出去，怕是多少女人要嫉妒的红眼睛。 她们嫁进方家，真是掉进福坑儿了。 女人嫁人后，是不是日子过的好，男人只占了一小半原因，其余大半还要看公婆和姑姐妯娌… 屋外，众人围着两个胖小子，也是欢喜的不成。 方玉带了金子从玉容院回来，金子像猴子一样跳脚儿。 “给我看看弟弟，我要看弟弟！” 方老大抱起大儿子，再看老娘怀里的小儿子，眼角眉梢都是骄傲。 兄弟姐妹就是互相扶持的臂膀，就如同他。 虽然脑子笨拙，但有弟弟妹妹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方老二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他可是第一次当爹啊！ 方老汉这个爷爷，更是兴奋的搓着手，“好，真是太好了。 后日，咱们家里摆流水席，请村里人都来热闹一下！” 赵金莲难得没有拦着，点头应道。 “是该庆贺一下，还有，老大老二明日别忘了给刘家和王家报喜。 咱们家里的鸡蛋也都煮了，染上红色发出去，让大伙儿都沾沾喜气。” 这个时节，家家户户的母鸡刚刚开始抱窝。 但方家去年可是前后人工孵了三茬鸡雏，凑了一百多小母鸡。 如今养了一冬日，正是下蛋的好时候，每个清晨最少捡回一篮子鸡蛋呢。 原本备着这一日，就攒了很久，足有五六百个了。 孙老大夫跟着笑了一会儿，屋里拾掇干净，他又特意给刘氏和王氏诊了脉，确定平安无事才告辞。 方老汉亲自把他老人家送回玉容院儿，又撵着闺女亲自下厨，再给老大夫琢磨一些好克化的吃食。 因为两个儿媳突然发动，孙大夫跟着闹的没吃好饭。 方圆儿本来就要下厨给嫂子开小灶，这会儿也是顺手了。 空间里早就存了一盆收拾好的猪蹄，不但清洗干净，甚至已经砍成了块儿。 加上通草，放在砂锅里慢火熬煮，喝汤啃猪蹄，最是催乳。 金黄色的小米，加上大枣和枸杞，熬出米油，粘稠香浓。再加一勺红糖，就是最好的暖胃粥了。 雪白的嫩豆腐，中间挖空，镶嵌上肉馅儿，煎的两面金黄，再淋上汤汁儿。 五颗鸡蛋打散，炒上西红柿丁，只加糖和少少一点儿盐，酸甜适口。 最后再加几个雪白的豆沙小馒头… 总之，两个产妇的第一餐绝对是色香味俱全，而且还是营养暖身。 至于孙老大夫那里，连同自家人都是一般的伙食。 一人一大碗骨汤面条，配几样爽口小菜，也足以吃饱了。 刘氏和王氏到底是儿媳，不好留在公婆身侧坐月子。 于是，吃饱喝足，又给孩子喂了第一顿“饭”。 她们就裹得严严实实，被各自的男人背回了自家厢房的大炕。 两个孩子也同样被送回去，安置在了母亲身边… 第二日，村里人知道方家添了两个胖小子，于是纷纷上门祝贺。 赵金莲难得大方，见人都塞一个红皮鸡蛋。 来人不管是真心高兴，还是羡慕嫉妒，总之都是满嘴的喜话儿，让方家倒是更热闹了。 第三日，方家果然请了那接生婆来给来给两个孩子洗三。 刘氏的爹娘和兄嫂都来了，王家却只有王氏爹娘和兄长，那个太过精明的嫂子被留在了家里。 刘家还罢了，闺女已经生过一个小子了。 王家却是尤其高兴，毕竟闺女进了方家这么久，才开怀就是个胖小子，以后可是不用担心了。 两家的添盆礼都很丰厚，小银锞子和金戒指，半点儿不心疼的扔进了水盆。 接生婆欢喜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喜话儿像雨点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方家院子里，摆了六桌儿，坐的都是送了贺礼的亲朋。 包括得了消息赶来的陈老夫人祖孙，还有孙老大夫，童夫人派来的一个管事娘子。 村里的里正和几位族老儿，当然也在座儿。 而院子外则是开了流水席，但凡上门的，作揖说句喜话儿，就能得到一碗炖菜，两个杂面儿馒头。 炖菜是白菜土豆炖豆腐，加大肉片，很普通的菜色，但偏偏炖出了人间美味的效果。 就是杂面儿的馒头也是面香十足，宣软可口。 待得客人们吃了酒席，开始告辞，一直彻底散去。 院外的流水席才开始慢慢收摊子了，有些村人贪心，甚至吃了两份儿。 这样喜庆的日子，也没人计较了。 刘家和王家人是最后走的，眼见闺女吃的好，睡得好。 不但有婆子和丫鬟伺候，就是婆婆和小姑子也是百般照顾。 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就是家里实在没有闺女了，否则都要挖空心思嫁过来给方玉做媳妇儿了。 夜幕降临，热闹的一日结束，方家人都是累的不成，但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歇不下来。 添人进口是家家户户的大事，更何况方家还是一次添了两个小子。 刘氏和王氏搂着孩子睡下了，吴嫂子和桃红照顾着。 方家人得了一会儿空闲，方老二就拿了账册出来，算算今日收下的贺礼，还有花费的银钱。 他原本算账还一般，但自从家里卖了老参，进钱多，花钱更多。 他生生被锻炼成了一个好账房。 索性，方圆儿把这两月庄园的账册也搬了出来，让二哥算个过瘾。 赵金莲和方老汉也是好奇，坐在一边闲话儿，打算听听。 方老二越算眼睛越亮，最后合上账册，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兴奋说道。 “四月末到如今，庄园进了六千多两，去掉各处的耗费，还剩了四千两纯利润。 再扣去建庄园的花销，足有三千两！” 方老汉正喝热茶，惊得忘了吹凉，烫的倒吸冷气。 赵金莲也是掉了手里的绣花针，“这，这也太多了！” “是啊，虽然来得人很多，但也没想到会收这么多银子。” 方老大也是搓着手，神色里几分欢喜，几分惶恐。 方圆儿就笑道，“今年为了收回成本，收费是高了一些。 以后年年花期都可以降低收费了，毕竟咱们家里是长期打算迎客，不是每年只张罗两个月。” 第九十章 升米恩，斗米仇 “这倒是，赶紧把降价消息传出去。 这银子虽然来路正大光明，但还是太烫手了。” 赵金莲不是胆小儿，是总觉得自家的富贵来的太容易，心里时刻惦记着，忐忑着。 方圆儿同方玉对视一眼，方玉就道。 “爹，娘，我原本和妹妹想到一事，需要花费一些银钱。 如今家里收入不少，这事也对家里有好处，就说给爹娘听听，看看成不成？” “说吧，你们又琢磨怎么糟蹋银子了？” 方老汉点头，赵金莲也是习惯儿女这般，嗔怪一句，却并没有拦阻的意思。 方圆儿笑嘻嘻抱了老娘的胳膊，说道。 “娘，金子已经五岁了，到了开蒙读书的时候。 咱家不如请个先生，布置一个私塾学堂吧。 左右村屯的孩子若是有想读书的，也可以来读。 我们家里不收束脩，中午时候再供给一顿饭。 这样，一来是为了金子好，读书离家近。 二来，村里人得了好处，对咱们家里也会维护几分。 最重要的是，过个四五年，一切安稳了，七斤和八斤也长大了，也该开蒙读书了。” 七斤和八斤就是家里新添的两个胖小子，以他们傲人的体重做了乳名，也是全家人的喜爱之意。 “这个好，这个好。” 这个提议简直太合赵金莲的心思了，不管是家里故意还是无意，如今已经半脱离了村里，总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是梨花坳土生土长的人，怎么都要三分情义。 特别是她和方老汉，都很是念旧。 如今，家里富贵，不忘村里乡亲，多照顾一下村里孩子，又是读书这样的好事，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三个大孙子读书都有着落了。 难得方老汉也是应道，“读书是好事儿，咱们家里也不差这点儿银子。 碰到读书好的孩子，家里再给点儿奖励。” “爹说的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过犹不及，有时候给的多了，旁人觉得应当应分，反倒毁了这份好意。 升米恩，斗米仇。 不如以后慢慢看着，真有好孩子，咱家也不能不管，总要搭把手儿。” 方玉说的众人都是点头，村里村外也有这样的例子，好心没有好报，比比皆是。 方老二算盘打的更是噼里啪啦作响，不一会儿就道。 “我算了一下，请先生一年束脩要三十两，吃用住，差不多还要二十两。合一起是五十两！ 就算收三十个学童，中午一顿饭算五个大钱，一年每人要一两五银子，就是五十两。 再加笔墨纸砚，桌椅等，一年也要二十两。 总共算下来，一个学堂，一年耗费在一百三十两左右。” 若是没有庄园那三千两净利润在前，家里人还要肉疼一下。 但如今，不过是拿出二十分之一，实在不算什么。 老话常说，得了意外之财，一定要散出一些，这样剩下的才留得安稳。 方家上下也都是这般想法，于是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 第二日，方玉就坐了马车进城去见童先生。 童先生本身就是教书育人，自然欢喜更多孩子有机会读书。 原本他去过方家庄园，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到底是方家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多嘴。 如今，方家也想到了这点儿，简直是一拍即合。 他当即就给方玉介绍了一个老友魏先生，家住城北的苏家屯。 当年也是才华横溢之人，可惜气运太差，考上秀才之后，父母先后过世，耽误了七八年。 好不容易可以继续科考，进考场之前又重病一场。 这般耽搁下来，年过三十五，他也就歇下了心思。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去年，这位魏先生的夫人也重病过世了，甚至花光了家里的底子，田地都卖了大半。 若是能到方家做个蒙学先生，贴补家用，想必魏先生也是愿意的。 方玉也见过这魏先生一面，还是先前花期时候，到过庄园赏花。 因为提了童先生的名号，家里送了一桌儿丙等席面。 瞧着也是个和气风趣之人，他也就点了头。 虽然读书要刻苦，严师出高徒。 但先生风趣和气，又能仔细教导，那就更好了。 童先生难得急脾气一次，当即就带了方玉找去苏家屯。 魏先生见了老友和方玉，很是欢喜，招待他们在院子里喝茶。 魏先生的儿子儿媳都来见礼，瞧着他们衣着都普通，显见家里日子过得不算宽绰。 方玉去茅厕时候，隐约听着魏家儿媳犯愁去隔壁借些粳米招待客人。 于是，他回到桌前，也没再耽搁，开门见山邀请。 “魏先生，我们家里打算开设蒙学，收取附近村屯的孩子读书。 童先生提起您学识过人，所以，学生想请您屈尊到我家庄园任教。 每年束脩三十两，四季衣衫各两套，年节备礼，所有用度都是我们府上供给。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不等魏先生说话，童先生担心他拒绝，赶紧劝道。 “志明，方家家风极好，富贵不忘乡里，实乃仁善之家。 我可以为方家担保，绝对不会怠慢你。 而且，说不得过几年，我厌烦了城里喧闹，也搬过去同你做个伴儿呢。 你就应了吧！” “哈哈，这样的好事，我怎么可能拒绝！” 魏先生朗声大笑，眼底满满都是惊喜。 “先前去赏花时候，我就想着，若是能多住几日，就实在太好了。 可惜，房费实在太贵了，我只舍得住一晚，还是方家念着你的情面给我免了一半呢。 如今好了，我能日夜住在花海之下，不给束脩，我也愿意啊!” 方玉赶紧起身行礼道谢，末了还是多解释了两句。 “今年新建庄园，家里所有银钱都添了进去，为了收回成本，免不得定价高了一些。 但明年就会降下一半了，而且学堂里遇到好孩子，家里也打算资助几个。” “好，好，这当真仁义之家所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福泽乡里，以后也定然会有更多福报。” 魏先生和童先生都是听得连连点头，对方家行事是赞不绝口。 魏家儿子和儿媳站在不远处，听得这事，也是激动的不成。 特别是魏家儿媳已经忍不住偷偷抹了眼泪。 至于，为什么流眼泪呢？ 第九十一章 败家的魏先生 婆婆过世掏空了家底，公爹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他不管家里是否有存粮，喝茶访友，赏花作诗，也是从未停止，更别提还要时不时的采买笔墨纸砚。 以至于家里不但没有半文存银，甚至春日就已经开始借债，指望秋日卖粮来还了。 夫君更是个愚孝的，宁可欠债也要供给老爹花销。 说来说去，全家只为难了她一个，还有懵懂不知事的两个孩子。 如今好了，公爹不但要去方家住，一年还有三十两的束脩和节礼。 家里立刻就能还上外债，还有结余了。 方玉比一般的读书人都要精通人情世故，当即就从荷包里拿出两只五两的银锞子，双手碰到魏先生眼前。 “先生，这是先预付的束脩，您安顿一下家里，过几日再去庄园就好。” 不料魏先生一刻也等不及，当时就喊了儿子上前。 “这银子你们拿着养家，替我收拾一下行李，我这就搬去梨园住了。 家里有事，找人捎信过去就行。” 魏先生的儿子真是听得哭笑不得，老爹也太着急了。 但拦着，他又不敢，只能赶紧喊了媳妇儿一起，给老爹装了两只箱子。 一只装了衣衫用物，一只箱子里都是书本之类。 来时两人，回去三个。 马车跑的欢快，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方家庄园。 幸好，方家缺什么也不缺住处，直接收拾了一枝春的正房，就给魏先生安顿了。 这个院子，原本就是用来招待童先生等一干读书人的。如今魏先生住了，以后更是这些人的大本营了。 方老汉和赵金莲很是欢喜，毕竟儿子就是读书人，以后要继续科考，这些人前辈若是能指点几句，也会大有助益。 甚至，他们一直怕旁人说方家是商户，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如今有了这层关系，方家就是绝对的耕读传家，来往有鸿儒，进出无白丁了。 谁再敢说方家是商户，赵金莲就敢大耳光扇谁脸上… 魏先生很快安顿下来，方圆儿亲自下厨做菜，招待童先生，也为魏先生接风洗尘。 方老汉领着三个儿子，还有小孙子金子作陪。 魏先生是个笑面，和气又风趣，不过一顿饭就让方家老少都喜欢上了他。 金子更是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欢快之极。 方圆儿笑眯眯的，不时帮忙上酒添菜，望着小侄儿的眼神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希望他以后两只小手被打成馒头的时候，不要后悔才好。 当晚，童先生也歇在了庄园。 第二日一早，方老汉带了方玉，亲自去村里寻了胡里正。 说明家里要开始启蒙学堂，村里孩子六岁到十岁之间的，都可以去读书，不收束脩，还供给一顿午饭。 但一月后，先生会考察，若是学的太差，就要被撵回家。 胡大伯自然是满口应下，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村人纷纷涌进胡家。 有真心欢喜孩子可以读书的，满口感谢方家。 也有喜欢占便宜，想着孩子送到学堂，就是一个月后读书不成，家里也省了不少粮食的。 方玉当场写了名单，不过片刻功夫就凑了三十个学童。 约好三日后开课，方家父子就回去了。 魏先生一个人占了一座院子，很是过意不去。 毕竟他太清楚这些院子的租费有多贵了，于是方家提出额外再整理一间院子做学堂的时候，他坚持安排在一枝春。 正房三大间，他住了东侧，起居加书房都够了。 西侧留着友人来访，可以临时留宿。 这般，西厢房打通放桌椅，安顿学童们。 东厢房也拾掇出来，做学童们的饭堂。 倒座房，一间住小厮，一间做灶间，每日给孩子们张罗午饭就成了。 至于魏先生的一日三餐，同孙老大夫一样，是跟着方家人一起吃。 方家老少吃什么，他们就是吃什么，只能更好，不会差半分。 这也是方家的尊敬和亲近。 孙老大夫同魏先生住了邻居，两人结伴钓鱼，爬山，很快就相处熟悉，无话不谈，很是欢喜有个解闷儿的伙伴了。 有钱好办事，方家的银子使出去，两日功夫，西厢房里就摆好了桌椅。 木头沙盘，竹枝做笔，都是蒙童初学的必备之物。 灶间里也是采买好了碗盘筷子等物，随时可以开伙了… 这日清晨，山林的雾气不等散去，梨花坳里家家户户几乎都开了大门。 淘气小子们难得穿戴干净，被爹娘牵着，老老实实往庄园走去。 有的孩子贪睡，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嘟囔着。 “娘，我还想睡…” 结果，平日疼爱他的老娘，居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骂道。 “给我闭嘴，我跟你说，以后你就要开始读书了。 一定给老娘好好学，敢偷懒，我就打断你的腿。” 孩子委屈，瘪了嘴巴。 孩子爹却是个好脾气的，安慰儿子。 “儿子，听你娘的，好好读书。 爹听说方家给你们准备的午饭还有肉呢，而且一人一个鸡蛋。 你就是为了好吃的，也要好好学啊！” 可惜，孩子只听了肉和鸡蛋几个字，欢喜雀跃，甩开爹娘的手一溜烟儿跑去前边。 “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蛋！” 气得他爹娘真是恨不得把儿子抓回来胖揍一顿！ 魏先生和方老汉、方玉站在一枝春院子外，迎接所有学童们。 学童的爹娘长辈恭敬同三人行礼，一来尊重师长，二来也是谢过方家给了孩子们这样的机会。 要知道，若是送孩子到其余学堂去开蒙，一年束脩和节礼外加各种用度，没有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在方家这里，他们一文钱不需要拿。 方家相当于修了一条通天大道，他们把孩子送到了路口。 以后谁能爬上去，爬多远，都要看孩子们的了。 待得三十个孩子到齐，加上方家的金子，统统坐在桌子后，腰背挺直。 魏先生没有讲任何大道理，反倒先给孩子们讲起了故事。 孟母三次搬家，选择邻居，断布教导孩子学习要持之以恒。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门外不肯离开的乡亲们也是连连点头，很觉受益。 方圆儿今日到山上溜达，打算听听梨树们的心声，再去西瓜地里走走。 这会儿，正好背着筐子站在不远处，眼见村人们如此，她其实还是有些不满意。 毕竟，他们家里说的明白，不论男女都可以送来读书。 但今日过来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小子，没有一个女孩子！ 第九十二章 这是学堂，不是食堂！ 这个世界，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她可以随便撼动的。 不说这里，只说前世那样高度文明的时代，很多地方依旧重男轻女，也没有彻底改变。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样的偏见。 但她还是打算试试，慢慢的，寻到一个契机，一点点改变，温水煮青蛙。 因为她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个女孩子受益，她也会欢喜… 方家的启蒙学堂，就这般开课了，一晃儿就是一个月。 一枝春离得方家院子最近，每日都能听到孩子们的读书声。 刘氏和王氏出了月子，偶尔抱着孩子在院里走动，随口同婆婆小姑玩笑。 “娘，这两个孩子长大一定是个读书的料。 每次哭闹，只要听到隔壁的读书声就立刻安静了。” 赵金莲欢喜的眉开眼笑，“喜欢读书最好了，等他们长大了，让老三亲自教导。 咱们家里如今日子好，也不差他们的盘缠，想考几次就考几次。” 正说这话儿，隔壁放学了。 金子背着小书包，颠颠跑回来，一把抱了刘氏的大腿。 “娘，我饿了！” “这孩子，怎么每日都喊饿啊！ 娘问你，今日先生教了什么？” 刘氏扯了儿子考教，可惜金子挠挠后脑勺，眨巴着眼睛，怎么也没想起来。 许是被老娘越来越黑的脸色吓到了，他终于憋出一句。 “中午吃了蛋羹，还有打卤面！” 刘氏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你是去读书，不是去吃饭！” 赵金莲心疼孙子，赶紧把金子扯了过去，护在怀里。 “好了，好了，才五岁的孩子，他懂什么！以后慢慢就懂事了！” 方圆儿也是笑道，“是啊，大嫂，明日学堂就要考评了，我看啊，要被刷下去一半的孩子。 吴嫂子说这些孩子在家都不吃饭，都等着咱们学堂中午这顿呢。 读书很多也是不上心，这是没办法的事。 等以后剩下的都是懂事，肯用心苦读的，金子跟着受影响，自然也就好了。” 刘氏这才脸色好了很多，王氏聪明，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在盘算，以后怀里的儿子长大了，可要好挑一挑玩伴儿。 第二日，学堂里考评，除了学童，他们的爹娘也跟了来，甚至还有胡里正和几个村老儿。 众人也没方家院子，只聚在一枝春院外的树下，一边说着闲话儿，一边往院子里探头张望。 魏先生也很是公正，他在院里摆了桌椅，挨个交了孩子们上前考教。 有的是背诵一段三字经，有的是写自己名字，或者几个简单的字，山林水火之类。 考教完一个，他就在册子上记下两笔。 孩子们考完，有的得意，有的垂头丧气，惹得院外众人都是跟着心急。 待得全部考完，魏先生把孩子们都领到院外儿，当真村人的面前，说道。 “这一个月，三字经教了五十句，每人都教过自己的名字，外加生字三十。 但考教之后，很多孩子不过关。” 说罢，他唤出一个胖嘟嘟抹鼻涕的黑小子，又道。 “周铁蛋儿，三字经只会背第一句，名字也写不全。 这孩子暂时看没有读书的天赋，用心不专。 先带回去吧，过几年心性定了再说。” 黑小子有些懵懂，磨磨蹭蹭走到爹娘身边，直接被老娘就掐了耳朵。 “没用的东西，一个月居然什么都不会，你每日都干甚了！ 以后不用来读书了，也没有午饭吃了！” 黑小子疼得跳脚儿，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放声大哭了起来。 魏先生平日和气，这个时候可是铁面无私，一连点了十五个小子的名字。 成功把学堂瘦身了一半，也让院门外成了大型“施暴现场”。 虽然开始时候，村人们都是抱着孩子吃顿午饭的念头。 但这会儿，眼见旁人家里的孩子能留下，自家孩子被撵回家。 无论是真为孩子前程着想，还是为了颜面，都有些招架住了。 胡里正送来两个孙子，大儿子家的小子是个聪明的，不出所料留下了。 而狗子…也同样不出所料被撵出来了。 胡里正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生气好。 不过，方家事先就说的明白，众人只能怪孩子不争气了。 “好了，都别吵了。孩子还小，回去好好教导，在这里吵像什么样子。 好赖不济，这些小子还吃了一个月的好饭菜，各个胖了一圈儿。” 这话有道理，村人们即便心里有些不舒坦，看看儿子的胖脸蛋儿也说不出什么了。 众人纷纷给先生和方家人行礼，就蔫巴巴带了孩子回去了。 至于，孩子们到家是不是会再挨揍，就没人管得了了。 方老汉陪着胡里正和村老儿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儿，也就彻底散了。 不想第二日，胡里正居然带了石场村的里正，还有四五个孩子，又找到了方家。 原来，方家免费供给孩子读书，这事左右村屯都听说了。 先前还是羡慕，昨日听说很多孩子不懂珍惜机会，被撵了回去，空出一半名额。 石场村的里正是个心思活络的，又仗着赵金莲和刘氏的娘家都在本村，就厚着脸皮找了过来。 几个孩子都是村里公认聪明又懂事的，但凡有一点儿不好，他也不能送来丢脸。 方家别说不差这么几个孩子的伙食，就是差，也要顾及赵金莲和刘氏的颜面。 于是，几个孩子给方家和魏先生磕了头，成了学堂的一员。 然后，第三日，又有北边村子的里正带了孩子找来… 很快，学堂里空出的桌椅又坐满了孩子。 梨花坳的孩子再傻，也终于有了危机感。 他们若是不好好学习，就会被换掉。 不能再来读书，再吃不到肉包子，油饼，馒头… 不得不说，之后，学堂里的孩子们倒是努力很多，读书声也更响亮了。 转眼又过了 方老大和方老汉整日扑子西瓜地里，眼见西瓜已经长到了小陶盆那么大，马上就要开园了，他们真是恨不得吃饭睡觉都不离开。 方老二管着庄园的大事小情，方玉早就是一心读书。 赵金莲帮着两个儿媳照顾三个孙儿，方圆儿也闲不着，一日三餐，调着花样儿做饭。 两个嫂子要吃的营养又健康，全家要吃的饱足，魏先生喜欢吃辣，孙老大夫祖孙吃的清淡，注重养生… 还有她自己这个大胃王，一日只馒头就能吃两笼屉… 偶尔有个空闲，方圆儿还要进城去探望陈老夫人祖孙。 一来增进一下感情，二来也是听听后衙的花草说说八卦，了解一下那位二夫人的动向。 方家不害人，但是也要防备别的起坏心！ 第九十三章 白日火起 结果，那二夫人先前求医问药，如今又开始抄佛经，早晚上香念佛。 许是病急乱投医，如今她是一心想要再生个儿子，扶正做县令夫人。 总之，就算她看不惯方家，也没有空闲给方家下绊子了。 这一日，赶在学堂休沐，魏先生和方玉去探望染了风寒的童先生。 碰巧孙老大夫也接了个请帖，带了孙子一起去赴宴。 方圆儿少准备四份儿饭菜，就盘算着干脆烙春饼，炒两个爽口菜，再熬半锅苞谷面粥，配着吃。 天气炎热，这般吃，胃口也好一些。 方老二先前请了酿酒师傅，这些时日一直在山脚下的酿酒作坊里忙碌。 王氏抱了儿子，随口同婆婆说道。 “八斤他爹说今日就能出酒了，兴许中午要装一些回来给爹尝尝呢。” “那可好了，你爹也念叨好几次了。” 赵金莲笑眯眯擀着面皮，中间抹上素油，摞起来再擀一次，最后放到笼屉里蒸熟，就是又薄又韧的春饼了。 方圆儿在灶间里，炒了两大盘的鱼香肉丝，探头出来喊着。 “娘，把我爹她们喊回来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啊，我这里把饼擀好就去。正好我也看看西瓜长得怎么样了，听你爹整日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赵金莲说着就起身要出门，不想一抬头的功夫，她却突然惊得脸色煞白。 “你们看…快看！西山是不是着火了？“ 王氏和刘氏都慌的赶紧看过去，果然西山头冒起一股黑色的浓烟。 在这样的晴朗午后，很是扎眼。 “哎呀，着火了，快救火啊，那是咱们家的梨园啊！” “救火，救火啊！” 王氏和刘氏吓的厉害，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跑。 不想，方圆儿却是一把扯了她们。 “嫂子们留下，我先去看看。 娘，快去喊我爹他们!” 赵金莲再着急，还记得闺女比什么都重要。 她伸手拦了一下，“你回来，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可惜，方圆儿却侧了身子躲过，几步跑出了院子。 赵金莲急坏了，赶紧撵出去。 刘氏和王氏也想跟去，但怀里抱着奶娃娃，屋里还睡着一个金子，怎么也离不得人啊… 王氏嗅着灶间里一股焦糊味道，就把孩子塞给嫂子，说道。 “大嫂，我先把灶火灭了，然后去山脚看看。” 说着话儿，她就进了灶间，舀了缸里的凉水。 泼灭了一个又一个，总算把两个火灶和一个炉子都灭了。 待得刚走到门口，王氏突然发现院里多了两个男人。 她不等大喊，其中一个已经一脚踹倒了刘氏。 刘氏怕摔到两个孩子，高高举着双臂，任凭自己前扑倒地，下巴立刻就剐蹭的血肉模糊了。 两个奶娃娃受惊，扯着嗓子大哭。 踹人的男人抽出一把刀，蹲身就要拉扯刘氏，另一个则直奔正房去了。 刘氏挣扎着护着孩子，含糊喊着，“来人啊，有贼，有贼！” 那男人生怕动静传出去，一把捂了刘氏的嘴巴，刀子刚要抹到刘氏脖子上，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脖颈冷风嗖嗖。 他来不及回头，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下，立刻软了身子，倒向一旁。 王氏扔了门栓，哆嗦着手上前扶起嫂子，刚把孩子接过去。 进屋那个男人就拎着迷糊的金子出来了！ 刘氏惊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挣扎着就要冲上去救儿子。 “金子，放开我的金子！” 那男人扫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同伴，眼底厉色一闪。 他手里的刀子直接比上金子的脖颈，高声道，“进屋拿银子，有多少拿多少。 给银子我就放了这小子，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 刘氏和王氏抱了孩子，一时都是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舍银子还是救孩子… 这会儿，方圆儿已经爬上了西山顶。 已经有村人在拿了镰刀割出隔离带，也有人拎着水桶到山泉里打水，来回跑着浇灭火苗。 眼见方家人到了，一个村人喊着。 “圆儿，你怎么来了，你爹你哥呢！ 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下山！” 方圆儿扭头一看，是大壮哥，她赶紧问道。 “大壮哥，这是怎么回事？” 大壮手下忙着，偶尔呛咳几声，努力应着。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端了饭碗想去树荫下边吃。 一抬头就看见着火了，我赶紧喊了邻居来救火！” 一边几个村人也是喊着，“别害怕，这时候草木都湿，着不起来。” 方圆儿可不这么认为，前世有名的几场大火，可是不分时节。 火大无湿柴！ “大壮哥，你们多辛苦，加紧一下。 这事儿过后，我们家里定然重谢你们！” 方圆儿高声喊了几句，果然村人们手里的动作更积极了。 方才若说是好心帮忙，那这会儿就是拿钱办事了。 方家富厚又大方，他们哪次帮忙都不吃亏。 好吃好喝和银钱，一样不缺。 这一次，也一定不会例外！ 方圆儿也是捡了一只水桶帮忙打水，甚至偷偷利用空间里的盆桶等物装了水，趁乱一起泼出去。 幸好今日没有风，众人又来的及时，忙活了一会儿，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众人抹得头脸上都是黑漆漆，衣衫脏污的不成样子。 这时候，赵金莲带了方老汉父子三个也都跑来了，连同花一等小厮。 “怎么就着火了，到底怎么回事！” 方老汉眼见梨树被烧了几十棵，气得脸色都青了。 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皱眉咬牙，恼的厉害。 赵金莲更是扯了闺女，上下摸索个不停。 “圆儿，你烧到哪里没有，快告诉娘啊！” “没有，娘，我没事。” 方圆儿累的厉害，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树下，后背靠着树干喘气。 赵金莲这才顾着去探看火势，“这个时候，也不是下雨打雷，怎么就着火了？” “不好！”方圆儿突然跳了起来，惊恐喊道。 “调虎离山，肯定有人去咱家了！” 她说着话儿就连滚带爬往山下跑，方家老少也是变了脸色，疯狂跟了上去。 家里只有刘氏王氏，带了三个孩子… 村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方家人连火烧的梨树都不管了，显见是家里的事更重要。 他们也耐不住好奇惦记，一窝蜂似的跑了下去。 方圆儿到底是女孩子，还是方老大和方老二年轻力壮，跑的最快。 远远的，他们就瞧着自家大门敞开，隐约还有女人哭声！ 第九十四章 财帛动人心 两人真是惊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待得冲进院子，入眼所见的血腥，让他们眼前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还是王氏和刘氏抱了三个孩子扑上去，放声哭喊着。 “呜呜，有贼！有贼要杀我们，要杀金子！” “他要杀大嫂，要杀金子，呜呜，我也杀人了！” 妯娌两个哭得不成样子，显见是惊恐到了一定程度。 方老汉和赵金莲、方圆儿奔进院子，也是直接软了腿。 刘氏王氏旁边躺了一个陌生男人，已经被绑上了，显见还活着。 但正房门口的台阶上却是一滩血泊，血泊里还有一个男人。太阳穴被洞穿，大张了嘴巴，死不瞑目的模样。 而山叔就站在台阶下，沉默木讷，一如往日。 方圆儿稳了稳心神，坚持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山叔。 “山叔，是您救了我嫂子和侄儿？您受伤了吗？” 山叔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冰冷的神色好似初雪遇到暖阳，一点点融化了。 这样血腥的场面，方圆儿没有惧怕他下了杀手，也没有怀疑他发狂杀人，而是先关心他是否受伤。 这就是信任，没有丝毫怀疑的信任。 破天荒的，山叔开口说了话。 “我听到动静，跳进墙头，这人拎着金子，我扔石头砸死他，绑了那个。” 这话有些断续，但方圆儿却听得明白。 她当即就跪倒磕头，“山叔，多谢您救命大恩！” 山叔有些手足无措，抬手扶起她，摆摆手，再没说话。 “山叔不用担心，您是为了救我家人，才杀了贼人。 我们家里就是倾家荡产，也会保你平安无恙。” 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也走了过来。 方圆儿的话，他们听得清楚，也是齐齐跪倒道谢。 “山叔放心，你绝对不会有事。” 这会儿，村里人也赶到了，一见院里这般模样，都是惊得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 “出了什么事？好多血啊！” 正巧那被绑着的男人挣扎着翻过身来，有人突然嚷道。 “哎呀，这不是胡老三的小舅子吗？” “我看看，对，是他，他叫钱金宝儿。 上个月他还来村里走动了呢！” 这会儿，王氏和刘氏也缓过几分神来，刘氏哭着说道。 “这两人方才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把我踹倒了，一个就往屋里跑。我怕他伤了金子，我就喊了几声。” 王氏接口道，“这人拿了刀要抹大嫂的脖子，我拿着门栓打了他的后脑勺。 然后屋里那人就拎着金子出来，喊着要我们拿银子，否则就要杀了金子。 我们正害怕，山叔赶回来，就把那人…” “怪不得呢，胡老三这小舅子是见钱眼开，趁乱跑来偷银子！” “他的胆子太大了！” “不是这样！”方圆儿打断众人议论，高声道。 “这两个贼人是有预谋的，山上的那把火就是他们放的，或者是他们同伙放的。 我们家里人看到着火，定然要跑去救火。家里就剩了嫂子和孩子！ 他们带着刀，一定是早就商量好要灭口，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他们！” 众人被惊了一跳，仔细一想，好像这么回事。 有人就狠狠唾了一口，骂道。 “这也太黑心了，偷银子还有情可原，杀人放火就太缺德了。” “就是，对着女和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方圆儿扯了父亲和哥哥，低声说了几句。 方老大立刻出门，喊了两个小厮往官路上跑去。 方老二也是红着眼睛，喊了大壮强子几个，还有剩下的小厮一起奔去了村里。 其余村人不明所以，方老汉就上前拱手行礼。 “各位，今日这事太大了，我们家里不好处置。 老大已经去县里报案了，一会儿就会有差役们过来，各位都是证人，还请各位多留一会儿。 差役们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不必隐瞒任何事儿。 待得今日这事过了，我们方家定有厚报！” 村人们都是赶紧点头，应道。 “大叔放心，这两人实在太缺德了，若是不除掉，以后还不知道谁家倒霉呢。” “是啊，大叔，平日大伙儿都受你们家里照顾。 就是如今孩子还在隔壁读书呢，我们帮个忙儿也是应该的。” 方老汉点头，又道。 “老二已经去请胡里正和村老儿们了，我们就等差役过来。” 原来方老二是去村里，但请里正和村老儿，怎么带了那么多的人。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方老二不只请了胡里正和村老儿们，还绑了胡老三和他的媳妇儿钱金桂。 几个村老儿满脸疑惑，胡里正却是黑着脸，毕竟他的儿子儿媳都被绑着呢。 远远的，胡里正就在高声喝骂。 “方家的人出来，看看你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居然冲进我家里绑人，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方老汉迈出大门，一改平日的和气笑脸，回骂道。 “老匹夫，你先来看看院子里什么样子！ 今日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方家同你们胡家就是仇人，不死不休！” 胡里正没想到方老汉如此硬气，极力忍着恼怒，迈进院子，下一瞬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倒在地。 “这…这是怎么了！” 方老二上前扯了钱金宝儿的头发，狠狠怼在里正眼前，冷笑道。 “大伯，你可别说这人你不认识！这是你儿媳的弟弟! 方才有人上山放火，把我们家里人引走，然后他带了人闯进院子，要杀我媳妇孩子，抢夺银子! 幸好被山叔拦下，否则，我们家就是家破人亡！” 只要一想到妻子和新生的儿子丧命，方老二就是发狂！ 他扯了钱金宝儿的脑袋死命往地上摔！ 钱金宝儿疼得惨嚎，倒是把嘴里塞得破布摔掉了。 “救命，救命！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来…来救火，救火！” 方老二听他这个时候还想撒谎，抬脚又是一顿狂踹。 若不是大壮几个抱了他，怕是钱金宝当场就被踹死了。 胡里正的脸色白的好似冬日大雪，他回身看看震惊的儿子和心虚忐忑的儿媳，突然就倒了下去。 他的里正是做到头儿了，家门不幸，到底毁在这个最不喜的儿媳手里了… 方老二努力经营了大半年，同金河县府衙上下，差役，捕快和小吏，简直没有不熟的。 方老大赶到报案，听说方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捕头立刻就报去了县令那里。 这样的人命官司，即便不是涉及方家，也是要派捕快抓人的。 于是，县令取了令牌，捕快带了十几个差役，就快马赶赴梨花坳了。 出城时候，正好遇到疯狂往家赶的方玉，马车里坐了魏先生。 没跑一会儿，孙家的马车也追了上来，马车里是孙老大夫祖孙俩。 一路无话，到了西山脚下的庄园。 捕头立刻就围住了整个院子，死尸检查过后，被破席子卷了起来，钱金宝儿也被重新捆绑。 方玉白着脸，把家里人仔细看过一边，卸掉心里一口气，也是腿软。 方才，他正同魏先生在酒桌儿上，听到家里小厮报信儿，什么也顾不得就往回跑。 路上脑子里闪过家里人血淋淋的模样，他的心简直像瓷碗一样落地碎的稀烂。 幸好，幸好… 他这会儿一手抓了老娘，一手抓了妹妹，鼻子酸涩，差点儿掉了眼泪。 “老三，别怕，家里人都没事。就是…就是吓得厉害！” 赵金莲说话都在哆嗦，却还极力安慰着儿子。 方圆儿倒是清醒很多，低声嘱咐哥哥。 “哥，你记得卖身葬父那件事吗？那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方玉眼神一闪，重重点头。 第九十五章 胆大包天 方圆儿悄无声息的从空间取了满满一荷包的银锞子，还有几张大额银票，都塞给了哥哥。 那捕头正好忙完，走过来抱拳说道，“方公子，这案子不好在这里了结，怕是要劳烦你们家里人，同我们走一趟衙门了。” “好，这是应该的。” 方玉点头，方老二也是上前，几人商量了半晌。 最后除了一死一活两个犯人，刘氏和王氏，还有山叔，大壮几个救火的村人，连同胡里正，胡老三和钱金桂夫妻，都要一起去衙门。 那捕头有意卖方家一个人情，笑呵呵补充了一句。 “我们过来的动静有些大，一定会传到后衙。 说不得老夫人就要派人来问询，不如咱们家里也派人去后衙坐一坐。 省得老夫人惦记！” 赵金莲立刻说道，“我去，许久没有看见老姐姐了。本来还想请她来小住，不想倒出了这样的事。” 方圆儿想跟着，但家里不能没人坐镇。 别的不说，饺子馆那里还有二亩地的西瓜呢，丢一个都是大损失。 “娘，我跟你们到饺子馆，摘两个西瓜给老夫人带去。” “西瓜熟了吗？” “有些主根儿结果的，已经熟了，我会挑，不会糟蹋东西。” “好，好。” 众人说着话就一起往外走，村人心里惦记，一路送到饺子馆路口。 方圆儿跳进西瓜地，迅速摘了两个小一些的西瓜，装了篮子。 赵金莲拎着，跟着众人就走了。 方圆儿瞧着只有老爹和大哥在家，想要照管饺子馆，又要护住西瓜地，有些不容易。 她就同老爹商量几句，西瓜突然开园，有人若是起了坏心，防不胜防。 于是，送行到这里的村人被拦了下来。 方圆儿笑道，“叔伯兄弟们，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这西瓜马上就要开始售卖了。 山上野兽多，万一下来糟蹋，就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以后还要劳烦大伙儿帮忙看守。 日夜两班，一班儿二十人，白班儿管两顿饭，夜班儿管一顿。工钱，都是一百文，每五日可以一轮换。 不知道大伙儿可愿意帮这个忙儿？” 一百文，还管饭？ 村人都是听得眼睛放光，立刻应道。 “愿意，当然愿意。” “一定算我一个，我保管眼睛都不眨一下。别说山上的野兽，就是苍蝇都别想飞进来一个。” “对，对，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们一定好好看着。” 几句话的功夫，二十个村人都凑齐了。 方圆儿想了想，把跟随去县衙的大壮几个也加了进去。 他们为了方家奔走，方家有好事也不能忘了他们。 村人看在眼里，越发觉得维护方家是对的。 跟着方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说村里如何，只说方玉等人一路到了县衙。 县令老爷居然难得升了堂，坐镇审案。 两班衙役抬头挺胸，手执水火棍，也很是威武。 众人除了方玉，其余人都是跪倒在地。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毕竟钱金宝儿和同伙儿到方家抢劫，被抓个正着儿。 而且苦主刘氏和王氏都活着，几句话就问明白了。 唯一需要费心的就是胡老三和钱金桂夫妻俩是不是参与其中，比如放火引人去救，给钱金宝儿和同伙制造机会。 胡老三被打了一顿，一直说他什么都没做。 钱金桂也是个厉害的，被打的屁股后边血淋淋也不肯承认。 但钱金宝儿却是个废材，只挨了几下，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稀里哗啦都说了个清楚。 原来，山火真是钱金桂放的。 他因为赌钱输了银子，先前找钱金桂讨要，钱金桂也没有银子。 之前胡老三还把他们小家儿的积蓄给她管着，但上次因为她跑去方家提亲，被王氏撵到家里上眼药。 胡老三就把钱匣子都收走了。 她免不得跟弟弟抱怨几句，说起方家如何不好，这俩月又赚了多少银子这类。 钱金宝儿还不上赌债，怕挨打，口不择言，同债主也说了一通。 结果，这就引来了外人的觊觎。 钱金宝儿负责说服姐姐帮忙放火，他们到方家抢银子。 事成之后，钱金桂得一百两，剩下的，两人平分。 一切都很是顺利，方家这一日就剩了妇人孩子在家，山上着火，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唯一算漏的，就是方家居然藏了个高手，一颗石子就砸死了同伙。 还有，方家的儿媳也是彪悍，举了门栓把他也砸昏了。 众人听得这样，都是恨得咬牙。 多大仇多大恨啊，为了银子，居然要杀人家儿媳和孩子。 幸好有山叔，否则，方家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就没娘了！而金子才五岁，也没命了！ 方玉直接跪倒，恳求县令大人严惩。 方家不接受任何赔偿和道歉，只要求严惩！ 陈大人也是要政绩，这案子够扎眼，案情却简单，操作好了，绝对是他涨声望的绝好机会。 于是，他当即就下令，把所有人犯都押入大牢，三日后公审，允许百姓旁观，以儆效尤。 钱金宝儿，钱金桂，胡老三，甚至连同胡里正都被押了下去。 有村人见里正居然都没逃过，还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把里正也抓了？” 但也有人应道，“为什么不抓，钱金桂一个妇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说不得就是谁眼红，在背后支持呢。” “不至于吧？” “哎呀，别吵了，县老爷一定会查问明白，不会随便冤枉谁的。等三日后就知道结果了！” 后衙里，赵金莲眼睛红彤彤，被陈老夫人拉着手，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她哽咽道，“老姐姐，我们家里真是从来不为难任何人，但凡能帮都帮一把。 你说，怎么还遭了这么样的大祸呢！ 若不是家里先前捡了个半疯的老哥会点儿功夫，碰巧救了两个儿媳和孙儿们。 怕是如今，我们家里就要办葬事了。 孙子就是我的命啊，他们出事，我也不活了。” 陈老夫人也是听得跟着抹眼泪，真是感同身受。 她也是一个人护着孙子孙女，恨不得睡觉都要睁着眼睛。 孙子孙女同样是她的命，她太清楚赵金莲的恐惧了。 若是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真是要杀人了！ 第九十六章 善恶终有报 “老妹子，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们家里好事做的多，就是老天爷都保佑着呢。 如今歹人也抓到了，以后小心一些，肯定不会再有这事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家里也要留人，不能太粗心了。 幸好，歹人都抓到了，陈大人又最是公正，一定会给歹人教训。 我们家里也就不怕了，否则以后谁敢放心过日子啊。” 听到赵金莲提起儿子，陈老夫人也是骄傲，立刻应道。 “你放心，晚上时候，我再嘱咐我儿几句。 说起来，原本这几日，我也要去你那里走走呢。 家里有事绊住了，否则说不得也要被这些歹人吓一跳。” 赵金莲见了笑脸，赶紧邀请道。 “老姐姐不开这个口，我都不敢提。说起来，我家请的那个魏先生给孩子开蒙很是尽心，孩子们在一起读书，也热闹又欢喜。 别的不说，就是金子读了一个月就懂事很多。 而且，孙老大夫也住到了我们庄园，那可是太医啊。 老姐姐若是在城里住着气闷，正该带两个孩子常去小住呢。 宝哥儿可以让孙老先生调理一下身子，也能同金子一起读书作伴，芳姐儿也能同我家圆儿一起做针线烤点心。 咱们闲着无事在山上走走，去水边钓个鱼，简直太自在了。” 陈老夫人听得心动，就是一边的芳姐儿和宝哥儿也是眼睛放光儿。 他们原本在老家大院儿就是这般自在过日子，突然来投奔爹爹，身份是贵重了，却整日圈在一个小小院子里，实在是不舒坦。 若是能去方家的庄园，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赵金莲也不逼着陈老夫人立刻做决定，反倒把篮子拎了起来，露出里面两个西瓜。 “老姐姐，我们家里的西瓜熟了。 这是第一次摘，就这两个，都送来给你们和陈大人吃个新鲜。 若是陈大人觉得好，想要用这西瓜走个礼之类，就提前送信给我们家里。 西瓜不多，但没有旁人吃的，总有陈大人的一份。 至于您和孩子，要吃就去庄园，咱们坐在西瓜田里，看中哪个吃哪个。” “我要吃西瓜，我要吃西瓜！” 宝哥儿第一个跳起来拍手，欢喜的不成。 芳姐儿也是好奇，上前摸了摸瓜皮。 陈老夫人自然知道西瓜金贵，更是看重方家第一份儿就给她送来。 “好，好，老妹子，过几日，你们家里事情了了，我一定去庄园住几日。 不为了别的，怎么也要看看这西瓜园是什么样子。” 两人说的正亲近，前衙就有消息送过来。 听说犯人被押进大牢，三日后审判，赵金莲又抹眼泪。 陈老夫人自然要劝几句，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赵金莲汇合了方家众人，一起回村去了。 陈老夫人立刻就把儿子喊了过来，陈大人见到两个西瓜也是惊奇。 “早听说方家种了西瓜，我以为不会成，不想居然当真成熟了。” 老夫人吩咐婆子切了一个，西瓜不大，却是碧绿的外皮，鲜红的瓜瓤，互相映衬着，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最主要是切开之时，就有惹人抽动鼻子的清甜香气。 好不容易忍到婆子切好，陈家老少一人一块。 一口咬下去，屋子里居然诡异的安静了，除了咀嚼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是陈大人当先吃完，吩咐婆子，“给二夫人和二小姐送几块过去。” 陈老夫人眼见儿子顾着那一边，心里不喜，但她也不会这时候说。 反倒提起方家，“儿啊，方家人着实不错，娘在这里没有任何亲眷走动，就同这一家人投脾气。 而且，这也是个善良厚道的好人家，以后娘打算把方家当半个娘家看待了。 旁的不说，就说这西瓜，方家都没吃过，只摘了两个，立刻就给咱们送来了。 你若是想要一些走礼，提前说一声，他们家里提前留出来。咱们不能不领这份情！ 这次方家遭了这样的祸事，你一定多上心。 过些日子，我打算带芳姐儿和宝哥儿去庄园住一段。 请孙老大夫给宝哥儿调理一下身体，我和芳姐儿也能赏个花，松快松快。 家里这边，你也不必夹在中间再为难。” 陈大人听得心里欢喜，他也知道老娘不喜欢二夫人，但二夫人却是他的心头爱。 他要兼顾平衡，确实很多时候都头疼为难。 老娘若是愿意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住，真是从根本解决了大问题。 这么看来，方家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娘，您只要过得舒坦，同方家走近一些也好。 至于方家的事，就是娘不说，儿子也会秉公处置。” “这就好，”陈老夫人点头，又道，“剩下这个西瓜你也拿走吧，这东西金贵，你琢磨着怎么走礼都成。 不过，方家那边，拿了多少西瓜，一定要给银子。 我们想吃，就直接去方家西瓜园吃了。” “好，谢谢娘替儿子考量周全。” 陈大人乐颠颠带了西瓜走了，召集了师爷和两个心腹下属，一边吃瓜，一边琢磨礼单。 这西瓜要送到哪里，送几家，每家送多少。 官场从来都是这样，政绩是颜面，走礼才是顾及内里的实惠… 整个梨花坳都因为先前之事，喧闹的像开了锅的沸水。 方家是村里的大户，不说方玉是秀才功名加身，就是家里也是日渐富贵，带着村里人没少受益。 胡家呢，在村里几十年，胡大伯又是里正，家里三个儿子，在村里也是头一份儿。 如今，这两家居然冲突起来，到底帮谁呢。 有胡家的亲朋，自然要向着胡家。 “这方家真是不讲情面，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缺了银子，打算偷几两宽绰一下。 他们家里先前赏花可是没少赚，也太小气了，居然计较这个。” 但也有人看不过，为方家说公道话，比如大壮和强子的家里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小孩子为了抢银子，拿刀子杀人啊？ 再说，方家赚多少是方家的本事，凭什么就活该被抢被杀啊？ 更何况，咱们各家跟着方家也没少赚钱，如今说这样的话，可是没良心了！” 两方争讲不停，到底还是被村老呵斥，算是都闭了嘴。 胡老大和胡老二两个，原本在外做工，听到消息，带了舅兄之类五六个人，也是撵到了县里。 胡家院里，老少妇人孩子哭声震天。 就在这样的时候，方家人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方家二叔 众人自然要问，不必方家人开口，强子和大壮几个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钱金桂为了给弟弟还赌债，同弟弟合谋，她负责放山火，弟弟和外人一起到方家杀人抢银子。 这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众人都是听得抽冷气，那些偏向胡家的村人也是闭了嘴。 虽然说起来，胡家也算无辜，但若不是平日对钱金桂纵容，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再听说三日后县衙要公审判决，村人们都想着，到时候去看一看。 胡家自然是哭声更大了，毕竟老爷子和胡老三都被一起关进了大牢。 方家人却是不愿理会，辞别村人就回了家。 闹哄了一日，这会儿日头将要落下，终于可以吃一顿晚饭，压压惊了。 方圆儿亲自下厨，早就准备好了酒菜。 孙老大夫祖孙和魏先生都在座，十几口人聚在一起，说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孙老大夫自责，“偏偏赶在今日，我们也回了城，否则贼人也不见得敢来行凶。” 魏先生也是点头，叹气道，“正是，但凡咱们在，也不会让家里妇孺受惊。” 方老汉赶紧劝道，“二位先生，千万不可这般想。 歹人想要算计我们家里，必定是计划周详。 二位先生也不能成年累月守在这里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是啊，我爹说的没错，以后还是要想办法，给家里找些人手回来。” 方玉也是应和，不愿两位先生自责。 方老大和方老二差点儿妻儿不保，这会儿端了酒杯，亲自给山叔敬酒。 山叔方才被请上主位坐了，依旧是沉默寡言。 这会儿赶紧拦着两人，却被方老汉按着坐下。 方老大和方老二磕头，真心谢过山叔救命之恩。 “山叔，不提您先前就救过我家妹妹和金子，如今又救了我们的妻儿。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但凡你不嫌弃我们家里一日，就一定要留在我们家里。 我们兄弟愿意把您当长辈一般孝顺，为您养老送终。” 方玉和方圆儿也一起加入进去，同两个哥哥一般想法。 方老汉更是直接说道，“我也没有兄弟姐妹，若是老兄弟你不嫌弃，不如就同我结义好了。 以后，你就是孩子们的亲二叔，亲二爷爷。” “正是啊，兄弟以后在家里就安心住着，一家人多热闹。” 赵金莲也是开口邀请，刘氏想起白日里，没有山叔那块石头扔出来，金子就被杀了。 她赶紧推了推金子，金子也是聪明，跑上前抱了山叔的大腿，开口就喊，“二爷爷！二爷爷！” 山叔常年没有表情的脸，这会儿也是绷不住了，神色变得柔和，有些生硬的笑了起来。 “好。” “哈哈，好了，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二弟！” 方老汉欢喜的厉害，方老大带了弟弟妹妹，赶紧跪倒再磕头，喊着。 “侄儿（侄女）给二叔磕头了。” 山叔一个个把他们扶了起来，伸手进怀里，好似想要给他们见面礼，但却突然发现什么都没有。 方老汉赶紧解围，笑道，“二弟，都是一家人，别客套，以后该他们这些小辈儿孝敬你的。” “是啊，该我们孝敬叔叔才是。” 方圆儿几个重新入座，孙老大夫和魏先生都是恭喜。 一家人亲亲热热吃喝说笑，经过白日凶险，越发珍惜这会儿的安宁和乐。 吃过饭，一家人各自歇下。 当然，方老大和方老汉还是要住到饺子馆去。 不为了别的，还要顾着满地的西瓜呢。 第二日一早，方家众人刚刚吃过饭，胡家人居然就上门了。 胡老太带了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儿孙女，跪在方家大门外，一边哭一边求方家高抬贵手，放过胡里正和胡老三两口子。 胡老大和胡老二昨日在县衙前守了一晚，塞了不少银子，总算进去见了胡里正一面。 胡里正倒也没隐瞒，毕竟自家确实理亏，但他也说了。 方家人心软，只要他们全家去闹去哭求，方家一定会把这件事揭过不提。 钱金宝儿保不住，但他们胡家会安然无恙。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若是胡家人老少只求放过胡里正和胡老三，方家还可以考虑。 但胡家居然连钱金桂都想一并放过，这就太痴心妄想了。 胡老太抱了狗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呜呜，都说方家是大善人，怎么也不能看着狗子没有娘啊。 他那个娘，脑子糊涂，做了错事，但罪不至死啊。 再说了，他娘死了，狗子怎么办，难道方家给养吗？” 这话说的真是欺心，赵金莲实在忍不住，站到门前高声回骂。 “钱金桂放火烧梨园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她还有儿子要养。 她勾结兄弟和歹人来我们家里杀人抢劫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杀了我家儿媳，我家孙子也没有娘了！ 她做下的恶事，就要自己承担罪责，凭什么我们家里要饶了她！ 你们也别跑这里哭，我们家里绝对不会放过仇人！ 有能耐，你们就去县衙哭，看看县老爷会不会因为你们哭几声，就忘了国法！” 刘氏和王氏也是恨得厉害，端了水盆子哗哗往门外泼。 “一家子黑心肝的，赶紧滚，别脏了我们家的地！” 胡家人被泼的湿透，见方家人如此，他们也是恼了，还想放几句狠话的时候。 山叔却是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台阶一侧，他只扫了胡家人几眼，胡家人就缩了脖子。 他们可是清楚，昨日就是这个山叔，只扔了一块小石头，就砸死了钱金宝儿的同伙儿。 万一他再发狂，一人一个石子砸到他们头上… 方家门前终于清静了，胡家人改到村口去骂，可惜并没有多少村人同情他们。 毕竟，做了错事就要受罚，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一晃儿，两日就过去了。 这一日一早，方家人关了饺子馆的门，嘱咐魏先生和孙老先生帮忙照管好家里。 方家老少就走了马车进城了，路上碰到胡家老少，相看两相厌，谁也不理会谁。 金河县不大，哪家小寡妇和卖豆腐的汉子多说两句话，都能瞬间传的满城皆知。 更何况是方家被人放火抢劫呢。 所以，这两日，城里茶楼饭馆都在议论。 今日公审宣判，自然也都要来看看热闹！ 第九十八章 二亩地银锞子 不等升堂，县衙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方家众人因为是苦主，占据了前排位置，其余就是村里人和胡家人了。 待得终于升堂，陈大人眼见县衙外的“观众”，也是满意。 胡家三口，连同钱金宝儿，还有代表方家出面的方玉，都在堂上聚齐。 这两日，没人给钱金宝儿和胡老三两口子治伤，他们可是吃够了苦头。 这会儿都是盼着赶紧宣判，然后治伤保命，其余都要在活着的前提下，才能再谋划啊。 于是，陈大人问什么，他们说什么，不敢有任何隐瞒。 只有到了胡里正这里，他确实没参与，被打了十板子，依旧不改口。 陈大人也就没有继续，让众人在口供上画押。 最后，钱金宝儿判了死刑，押在大牢，秋后问斩。 而钱金桂儿作为同犯，一样是死刑。 胡老三顶多算个帮手，判了刑期十年，流放边疆做苦役。 胡里正治家不严，被罢免了里正的差事，关押半年。 府衙外，人人都是点头，赞一句陈大人英明，断案如神。 方家更是跪倒磕头，喊一声公正。 唯独胡家人哭声震天，狗子哭娘，胡老太哭儿子和老头子。 胡老大胡老二哭弟弟和老爹，一直高喊冤枉。 陈大人听得不高兴，证据确凿，又没要胡老三和胡里正的命，胡家还闹腾什么。 于是，两本衙役又喊了威武。 胡家人吓得立刻闭了嘴… 至此，算是这个案子算是了结了。 城里的酒馆茶楼免不得又要议论几句，结果不过一日，这事就成了旧闻。 因为又有新鲜事出现了，那就是，方家的西瓜成熟了，开园售卖了。 城里的富贵人家，别管是想走礼，还是想自家享用，当即就涌到了方家饺子馆。 没想到，比他们到的更早的，居然是行商。 要知道，之前的西瓜都是从南边州府运到京都，路途太远，遭损也大。 而金河县这里到京都，足足进了一大半的路程。 但凡买上几十个，运到京都，可比药材绸缎等利润还高啊。 方家雇佣的二十几个村人都出动了，把二亩地西瓜围的水泄不通。 方圆儿也换了男子装束，左右半盒墨水，右手一支细毛笔。 她一边在地里走动，一边把成熟的西瓜画一笔标记。 这样一会儿采摘的时候，才不至于弄错。 万一摘了生瓜，不只是可惜，更是糟蹋银子啊。 因为，昨晚家里商量很久，把西瓜的价格定在了…五两银子一只。 没错，一个西瓜就是一只五两银锞子。 别说旁人，就是方家众人都是惊的咽口水。 方老汉和赵金莲，一度劝说儿女们说实在太贵了。 但方老二和方玉，方圆儿，研究了很久。 还是决定不改价格！ 因为，这西瓜在南边几州的价格就是七八两银子一只，运到京都更是涨到十几两，甚至二十两。 那还是常常有价无市，不是权贵之家根本吃不到。 方家售价别说五两，就是十两都不算贵。 主要是家里还有别的打算，这西瓜也就是今年才能垄断市场，不赚一笔，就错过机会了。 方老大一向听弟弟妹妹的，赵金莲和方老汉也没有再拦着。 但他们三人到底有些心虚，总觉得卖贵了。 可是，饺子馆前的人山人海，恨不得下田去抢西瓜的人群，彻底让他们放了心。 陈家早就送了消息过来，陈大人要留五十只西瓜，准备托付商队，送到东州府和京都去。 打点上官和师长友人，也是马上要到中秋时候的最好节礼了。 方老汉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先摘了五十个最大最好的西瓜，送上了陈家的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又以棉垫子相隔，生怕颠碎了一个。 陈家的管事当着众人的面前，给了方家二百五十两的银票，也宣示了陈大人的清正廉洁。 之后，这一批成熟的西瓜，还剩了三百多个。 几乎是瞬间被哄抢，到底是方玉出面，说的明白。 “我们方家住在金河县，深得家乡父老的照顾。 所以这第一批瓜，暂时只卖给乡亲们自己食用品尝。 两日后，还有更多的西瓜成熟，到时候再大批量售卖给各位运去外地。 总没有自家人都不知道滋味，就把好东西先送出去的道理，是不是？” 行商们虽然有些失望，但看看满地的西瓜，倒也放了心。 而抱着尝鲜的买家，却是欢喜了。 你两个，我三个，他四个，纷纷打开荷包，掂着银子，吆喝着要赶紧摘瓜。 方家厚道，当先切开两个，分成拇指大小的块儿。 不管是买家，还是纯粹看热闹的乡亲，每人一块，品尝个滋味。 结果尝完这么一小块，众人更是疯狂了。 “我去年有幸吃过一块西瓜，绝对没有这个清甜。 太好吃了，这要是放在冰里镇着，一定更凉爽更甜！” “是啊，我在京都也吃过，有些微微发酸，绯色的瓜瓤，可是不如这个卖相好，不如这个甜。” 村人们没吃过，感慨完全不同。 “这就是西瓜的味道啊，真是好吃！” “当然好吃了，一个就是五两银子，够买半亩地了！” 很快，三百多西瓜就被瓜分一空，而银子也进了方家的口袋，装得鼓鼓。 买主们抱了西瓜，当即就回城去了，或者送礼，或者同亲朋炫耀，或者孝顺父母长辈。 留下梨花坳的乡亲们，却是看着方家的钱袋子眼红。 这哪里是二亩西瓜，这就是种了二亩银锞子啊。 有人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没敢。 倒是方老汉忙的一头汗，喝了一口水，冲着村人们摆手，说道。 “大伙儿是不是眼馋这西瓜卖得好了，说起来，这西瓜倒也不难种，就是要多用心。 谁家有沙土地，明年想要试试，可以跟我家老大说一声，留个名字，明年我家育秧的时候，给大伙儿多带几棵。” 村人们听完半晌没有说话，互相望望，好似根本不能相信，这么赚钱的聚宝盆，方家居然愿意同他们分享。 还是强子最机灵，一窜三尺高，乐的差点儿疯了。 “大叔，大叔！您真的愿意教给我们一起种？真是太好了，发财了，发财了！” 村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疯狂拍手，往方老汉身前挤了又挤！ 第九十九章 走马上任新里正 “大叔，这可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家里也能种西瓜了！” “发财了，发财了！” 方老汉想起昨晚儿女的嘱咐，赶紧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这才说道，“大伙儿一定要有准备，种西瓜不容易，也怕天灾。 我们家里肯定好好教，不藏私。但一百个人种地，就是一百个样子。 若是西瓜长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们家里。 另外，就是今年西瓜卖的贵，是因为只有我们一家种。 明年咱们家家都种，肯定要便宜，说不定就是几百文一个了。 大伙儿一定要想好，而且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一下子种上几十亩。 毕竟，我家也没那么多西瓜籽，到时候再仔细商量。 这条财路总要咱们村里大伙儿一起走，每家都沾点儿，是不是？” “是，大叔说得对。” “大叔放心，我们不贪心，种个百十棵，那还能卖个几两银子了，足够家里小子盖房子娶媳妇了。” “是啊，谁也不贪心，跟着大叔一家，我们总有好日子，不着急。” 不知道是谁脑子灵光，突然想起村里里正的位置还空着呢。 于是就喊道，“大叔，不如您做里正吧，带着大伙儿过好日子。 我们以后都听大叔的！” “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大叔做里正，我们都服气。” 村人纷纷应和，方老汉推辞几次，都推辞不掉，最后半推半就也就应了。 再看儿女们笑着的脸儿，老头儿也明白了。 今日大张旗鼓卖西瓜，答应明年带着村人一起种西瓜，都是为了给他这个老爹推上里正的位置。 人家都是老爹为了儿女费心，他们家里倒是反过来了，儿女为了老爹谋划妥当。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有福气了！ 满村都是皆大欢喜，只有胡家是天翻地覆。 胡里正可是全家的主心骨，没想到因为老三两口子，居然一起折进去了。 胡老太哭得是肝肠寸断，狗子更是整日爹啊娘啊，喊个不停。 胡老大和胡老二愁的眉心拧成疙瘩，但也无计可施。 他们两个媳妇儿把钱金桂骂的是狗血淋头，若不是她起了坏心，娇惯着那个废物弟弟，也不会把胡家连累成这个样子。 公爹不是里正了，以后，不但很多隐形的好处没了，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她们更是要伺候婆婆，外加狗子这个拖油瓶。 先前为了打点，家里的存银也花光了。 再听方家老汉做了里正，以后要带着村里种西瓜发财，左邻右舍都在欢呼。 她们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有羡慕，有恼怒，也有无奈… 不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原本以为庄园再次上客要在秋日摘梨的时候，不想，因为西瓜，又连带火了一把。 城里很多小富人家，好奇西瓜是怎么种的，又赶上闲暇时候，就索性在庄园租了几间房，带着妻儿松快几日。 让人惊喜的是，庄园的房价居然降了一半。 这般，更是住的轻松自在了。 一家人在饺子馆门口下车，看过了西瓜地，西瓜秧，再买上一个西瓜放到车上。 到了庄园，男人们去栈桥上钓鱼，妇人孩子们去山上玩耍，累了就去寻男人。 有机灵的小厮把男人钓上来的鱼处理干净，直接放在铁网上烤熟，撒上方家秘制的调料，去腥提鲜。 就着清风，绿树和隐约的读书声，一家人吃起来就越发美味了。 孩子喊着，“爹爹钓的鱼真好吃！爹爹太厉害了！” 做父亲的，就是在外再如何风光，听了无数恭维，也抵不上孩子这一句天籁，于是立刻笑声朗朗，一家和乐。 酒坊里，方老二琢磨了很久的梨花白也酿好了。 虽然大部分要埋在梨树下，但还是可以分出一些给众人尝个新鲜。 孙老先生和魏先生自然是第一批酒客了，还有县衙那边也送了两坛子。 另外，通过陈老夫人也给陈大人递了消息。 方家埋下的酒里有五十坛子是给陈大人准备的，明年花期时候，不必同旁人争抢，尽管宴客赏花，痛饮梨花白。 先不说东西好坏，方家事事想到前边，这份周全，实在让陈大人心里熨帖。 更何况，没几日，陈老夫人当真带了两个孩子搬去了方家庄园，住进了三号院新社。 后衙终于重新恢复了安静，他偶尔还能去方家庄园散散心，孝顺一下老娘，简直是两全其美。 就在这样的时候，大牢那边报来消息，梨花坳那个里正被同牢房的犯人打死，他也就不过心了。 挥挥手，示意手下捕头处置，按照老规矩，喊了家属来收尸。 至于剩下那对儿坑了老爹的胡老三夫妻，也尽早发配去干苦力。 倒是钱金宝儿这个等死的，还能多活两月。 胡家少不得又要闹一场，但府衙说的明白，老爷子是同犯人抢吃的时候，被犯人失手误伤死亡。 那犯人一样是秋日问斩的死刑犯，多杀一个老头儿，罪责也是加不上去了。 总不能让他再多死一次吧。 胡老头儿死的冤，但归根到底还是被儿女拖累了。 胡家发丧，村里人念着旧情，都去露个面，送点儿黄纸。 但胡家人开口就是方家不厚道，因为一点儿银子害了他们家里老爷子，让狗子没了爹娘。 村人本来就偏心方家，再听他们这么胡搅蛮缠，扔下纸也就寻借口走了。 丧事办的冷冷清清，胡老头儿被下葬了。 胡老三夫妻也被押送去东州府，汇合那里的犯人一起再被发配去做苦役。 到底胡老大和胡老二还不算愚笨，兄弟俩一商量，就打算把院子和田地都卖了。 举家搬去百里外的一个山村生活，那里有胡老大的岳父一家，而岳父也是做里正的。 可以暂时庇护他们一家，慢慢休养生息。 就算不能恢复以前的荣光，起码也不怕别人欺负。 村里有人家要娶媳妇，看中了胡家的院子，价格压了压就买下了。 但胡家的二十亩良田，要价二百两，却是没人买的起。 最后胡老大求到方老汉面前，方老汉就点了头。 赵金莲亲自取了二百五十两银票给方老汉，方老汉转交给胡老大，叹气说道。 “说起来，咱们两家原本处的不错，都是钱金桂在中间搅和。 如今这个样子，谁心里也不好过。 田里还有没收割的粮食，不能让你们家里吃亏，所以我多给添五十两。 以后好好过日子，有空闲就回来看看。” 胡老大也没拒绝，行礼道谢。 第一百章 辛苦了，二哥 虽然他们家里对方家都有怨气，但他是男人，又是长子，也更懂几分道理。 说到底，胡家有今日，是爹娘对老三的溺爱，也是对钱金桂的纵容，同方家真是没有太大干系。 胡老太当然不愿意搬走，但年岁大了，没了老头儿可依靠，以后指望儿子，自然要跟着儿子一起。 胡家搬的利索，一日就走得干干净净。 村人议论几句，很快就被方家大批量卖西瓜给商贩们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方家卖银子，也不会分给他们一文钱。 但多看一眼，好似就像看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在同样数银子一样。 方玉陪着方老汉和几位村老儿们去了一趟府衙，方老汉就顺利交接，做了梨花坳的里正。 村人们背后说起，都羡慕方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一晚，天气炎热，饭后，方圆儿拿出四个镇在井水里一日的西瓜。 半个给了吴嫂子吴岩和桃红，半个给魏先生，一个给孙大夫祖孙俩，一个给陈老夫人祖孙。 这就没了三个，剩下最后一个，才被切成块，家里老少围在桌边，一边说笑一边吃，偶尔把西瓜子小心吐出来放在碗里。 不必说，这最后一个西瓜是方圆儿的空间出品。 空间西瓜相比村口瓜园里的，味道好太多了。 家里老少都能吃出分别，却从来没说过。 刘氏和王氏身边的木头摇篮里，放了小儿子，吃口西瓜，就晃一下摇篮。 至于蚊虫，倒是不必担心。 孙老大夫前几日带方圆儿上山采草药，采了半筐驱蚊草。 方圆儿种在空间一日，催发了一下。 再栽在院子周围，家里居然就一个蚊子都没有了。 为此，惊喜的方老二，更是把其余几个院子都栽了一遍。 很快，就得了客人的夸赞，都说庄园住的惬意，夏日最多的蚊虫都没有，难得睡个安稳觉。 吃了瓜，家里老少歇下，方圆儿给二哥和三哥使个眼色，三人借口凑在偏院儿，说起胡家之事。 方老二才道，“胡里正过世，不是我做的。本来也买通人手，准备寻个机会。 结果，胡老三抢别的犯人饭菜，胡里正上前帮忙不成，被推的撞墙流血身亡。” 方圆儿当然不会怀疑哥哥，跟着叹气。 “原本还怕胡家以后是个祸根，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也好，省的我们家动手，又于心不忍。” “行了，这事以后不要提了。” 方玉拍拍妹妹的肩膀，嘱咐道，“你一个姑娘家，多给自己缝几件漂亮衣衫，外边的事，不必你惦记。” 方老二也是点头，“多看着金子读书也好，这小子太皮了，听说是学堂里的孩子王呢。” 三人都是笑起来，又说了几句，方老二就和方玉出了偏院儿。 夜色正好，威风带了几分凉爽，兄弟站在廊檐下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方玉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二哥。” 方老二笑了，应道。 “大哥老实顾家，你以后要光耀门楣，只沾染墨香就好。 妹妹也只管做个欢喜的小姑娘，等着带丰厚嫁妆出嫁就好。 只有我，什么事都不成，就适合处置这些小事了。 自家兄弟，可别跟我客套。 回去睡吧！” “好。” 兄弟俩相视一笑，夜色里，依旧看得清彼此眼底的赤诚和温暖… 家里西瓜卖得好，庄园也是每日都住满三成客人。 吴嫂子带了桃红张罗饭菜，厨艺日渐精进，又有空间泉水加成，也是让客人不时夸赞。 花一等小厮更是殷勤机灵，先前的花期，客人打赏，方家是不要的。 他们每人除了工钱，都额外收入了七八两，让家里也是欢喜坏了。 就是他们想偷懒，家里都是不停嘱咐，生怕他们丢了这份差事啊。 赵金莲每日带了两个儿媳，围着三个孙子，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偶尔闲下来，带着针线去寻陈老夫人闲话儿，在庄园里走走，也是有个伴儿。 宝哥儿当真跟着金子在学堂开始启蒙，吃饭香，睡得好，没几日就变了一个样子，活泼太多了。 芳姐儿则成了方圆儿的小跟班儿，两人一起烤点心，一起学绣花，缝裙子，也是开朗很多。 陈大人偶尔来探望，儿子在怀里背诵，闺女端上亲手烤的点心，老娘也是面色红润，他也更是放心了。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孙老大夫。 他老人家恨不得每次上山都把方圆儿这个小徒弟带着，别管多难采的药，方圆儿都能找到。 而且每次都是年份和品质好的，这简直是采药利器啊。 方圆儿自然也愿意跟着，不但学到不少东西，她的空间小药圃更是日益扩大地盘… 偶然一次，方圆儿给家里两个小侄儿做简单的推拿，被孙老大夫看见。 两人就开始研究探讨，孙老大夫更是打算写本医书，关于小儿的医治和日常照料。 若是此书传扬开来，大魏的孩童夭折，说不定就会降低很多。 这可是大功德一件，方家上下听说了，都很支持。 方圆儿再往山上跑，也不再拦着。 就是陈老夫人都嘱咐芳姐儿不要整日粘着方圆儿了。 孩子，从来都是各家的命，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希望。 但凡呱呱落地一个，总是盼着他能平安健康长大。 方圆儿顺带又开始偷偷把前世听说的，一些关于孕产妇护理方面的知识记录下来。 偶尔说给孙老大夫听，孙老大夫就支持她动笔写个副本，到时候放在他那本小儿医治后边。 这其实是提携方圆儿了，毕竟孙老大夫可是顶着太医的金字招牌。 可以同他并肩写书，实在是方圆儿沾光了。 这么一忙起来，日子就过的飞快。 眼见着，西瓜田里已经空了大半，马上就要罢园了。 家里的钱匣子也是装的满满，赵金莲简直走路都带风，腰杆子挺得笔直。 当然，她出手也是更大方。 两个儿媳给家里生了大胖小子，又受了惊吓。 所以，她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 这钱就是私房银子，随便两个儿媳拿去买布料首饰，或者就是贴补娘家都行。 刘氏和王氏自然欢喜，趁着天气好，抱着孩子回趟娘家走动。 方圆儿被孙大夫喊去采药，回来时候，背着筐子刚进家门就见老娘黑着脸。 她果断扯了桃红钻进灶间，“桃红，我娘怎么了，是不是我娘又生我气了？” 第一百零一章 知娘者，闺女也 桃红忍不住捂着嘴笑，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常有出格之处，被老夫人数落没有闺女样子。 特别是最近，家里赚了银钱，老夫人越发想把小姐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 惹得小姐见了老夫人，就像耗子见了猫。 “小姐放心，这次不是您惹老夫人生气。 是有媒人上门来给三少爷提亲，老夫人拒绝了。 那媒人又说，对方家里有个少爷，配小姐也不错。” 怪不得呢，方圆儿长出一口气。 原来很多年前金河县这边特别穷困，家里为了传宗接代，很多时候就要靠换亲。 这家的闺女嫁给另一家的儿子，另一家的闺女嫁给这一家的儿子。 这般，两家都不用给聘礼和嫁妆，家里的劳力也没有变化。 但后来，征战结束，日子太平，这样的事就少了。 除非是特别穷困的人家，当然也是被人耻笑的。 不说方家如今钱匣子都要被挤破，就是有方玉这个秀才老爷在，也是绝对不能受这个羞辱啊。 而赵金莲更是把闺女和儿子当眼珠子，能同意就怪了。 “那媒人走的时候，带伤了吗？” 方圆儿俏皮的眨巴眼睛，看的桃红更是笑的不成。 “小姐太了解老夫人了，那媒人被泼了茶水，顶着一头茶叶梗子跑了。” 方圆儿也是偷笑，她干脆也不进屋了，洗手做饭。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若是有，那就吃两顿。 果然，午饭端上桌儿，赵金莲虽然迁怒的瞪了闺女一眼，但到底见了笑脸儿。 下午时候，村里几个妇人来家里走动，送了一些自家种的青菜之类。 末了有人说起，想要在秋日时候养一些小鸡雏，明年开春就能下蛋了。 这可是赵金莲的骄傲之处，若是放在先前，热炕孵化这本事，绝对能给家里赚点儿银钱。 说不得就是儿子的笔墨，闺女的新裙子，孙子的点心。 但如今家里不缺银钱，儿子闺女种满山的梨花就进了几千两，老头儿种二亩西瓜，结出来都是银锞子。 她这点儿本事，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如今用来交好村人，也当做点儿好事了。 妇人们也是欢喜，赵金莲一口就答应下来。 当即就回去拿了被公鸡踩过的母鸡下的蛋，你家五十，我家六十，都是没少送。 赵金莲来者不拒，统统记下来，又开始教众人怎么搭棚子，给小鸡们冬日保暖，喂料。 晚上，家里老少从外边回来，方玉几个难得见老娘这般乐呵，都是好奇。 还是方圆儿给他们解惑，于是全家一致支持老娘的“事业”。 就是陈老夫人听说之后，都开口讨要了十只，准备亲自喂养。 打算明年下了蛋，给孙儿孙女补身体。 其实，以陈家的财力，吃多少鸡蛋都不缺。 但老人家，总是认为亲手张罗的最好。 日子不紧不慢，西瓜田里彻底没了西瓜的影子，西瓜秧都被拔下来，等着晒干做引火柴了。 而月份也近了八月，再有半月就是中秋节了。 方圆儿暂时从妇幼健康的大业中脱身，准备多烤一些月饼，一来家里人吃个新鲜，二来也要走礼。 方家再不是原来的普通农户了，方玉考了秀才，要给先生送节礼，交好的同窗友人，甚至是陈大人那里都不能落下。 方老汉是里正了，也要同周边几村的里正有些来往。 方老二在外走动的多，三教九流也很多需要打点。 还有饺子馆的雇工和庄园的小厮也要发节礼。 最重要的是，方圆儿打算以庄园的名义订购一批礼盒，用来送给先前在庄园花费很多的贵客们。 这也是给庄园打一波好广告，为很快到来的采摘梨子预热。 方老二对妹妹的各种新点子，已经是适应良好。 他不但理解透彻，而且举一反三能力超强。 定制好的盒子样品拿回来，就是方圆儿都爱不释手，瞬间理解了那个买椟还珠典故里的人。 盒子分两种，一种上下两层，可以放十块月饼，这是用来送给贵客和交好亲朋的。 第二种只有一层，可以放六块月饼，这是送给普通客人的。 盒子没有上油漆，只保留原木的颜色，打磨的很是光滑，看着就干净。 盒子外边雕刻着不同的图案，盒盖上是梨园的盛开景色，中间包裹着梨园俩字。 盒子四周雕刻的简单一些，几枝梨花，加两句写梨花的诗句，看着雅致又诗意。 盒子里还有个小小的设计，添了个双层，可以轻易把内里提起来，方便取用月饼… 待得把需要送节礼的单子统计出来，方圆儿的放大版土烤炉也成型了。 吴嫂子和桃红帮忙打下手，主仆三个整日在偏院儿忙的厉害，院子里不时传出焦糊气味。 每到这个时候，抱着小孙子的赵金莲都要嗔怪一句。 “这败家丫头，真是同粮食有仇。 吃的多就罢了，如今又开始糟蹋了。” 刘氏憨厚，王氏巧嘴就笑道。 “娘可不好这么说，要是糟蹋粮食能糟蹋出这么大一份家业，这么红火的日子。 不知道多少人家要拿着鞭子，赶着自家闺女糟蹋粮食呢！” 赵金莲果然笑了起来，“你们啊，就护着小姑子吧。 把她娇惯都没有样子，以后嫁了人，看谁还娇惯她！” “我们这样笨拙的，都能找到咱家这样的福坑儿。 妹妹那么聪明能干，只有比我们更享福，哪有要娘担心的地方。” 婆媳三人说着话，方圆儿就兴冲冲从偏院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个托盘。 托盘上，几块暗金色的月饼正在散着热气和香气。 “娘，终于有一炉没烤糊了，你们快尝尝。” 赵金莲嘴上嗔怪，其实最疼闺女的就是她了。 她赶紧就把小孙子放下，捡了一块月饼掰开，同两个儿媳分吃。 这块月饼是豆沙的馅儿料，红豆的外皮都被滤掉，口感绵软，添了糖霜，简直是女人们最爱的口味了。 更何况外边的面皮被烤的金黄，麦香浓郁。 混在一处，不能说这是天下最好吃的点心，起码也能排在前几了。 刘氏惊奇，“这红豆，我以为只能加在米饭里，没想到还能做馅料儿，真好吃！” 方圆儿得意，应道，“别说红豆，我还准备了枣泥，五仁和雪梨，总共四种酱料。” “山上的梨子熟了吗，不是说还要大半月呢吗？” 赵金莲吃着，随口问了一句。 方圆儿笑嘻嘻，她先前收了几棵在空间，梨子早就熟了不知多久了。 摘下来，熬了不加药草的梨膏，加些糖晶进去，就是清甜的水果馅儿了。 第一百零二章 摘梨了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之后几日，方圆儿的烤炉可是很卖力，一炉又一炉，不停烤了七八日。 最后，连芳姐儿和花一几个都被喊来帮忙。 最开始烤好的月饼也放了几日，回油的正好，于是，又开始装盒子。 第二日，家里就按照各自需要送礼的名单，开始陆续往外送。 这般，忙了五六日，到八月十三这日，方家才开始给雇工和奴仆发节礼。 自家人就不用礼盒了，一斤五块月饼，花一到花十五，一人二斤。 就是吴嫂子和吴岩、桃红也是一人二斤，吴嫂子和吴岩打算回去原来的村子走动一下，感谢一下当初在他们危难时候帮助过他们的村人。 桃红就自己一人，欢欢喜说要留着慢慢吃。 学堂里的孩子们一人也得了两块。 而魏先生和孙老大夫的两份是重中之重，一人两只大礼盒月饼，还有两块料子，两篮子雪梨，两坛子梨花白。 魏先生因为是学堂先生，额外还有一刀肉，一担米，五两银子。 他每日都在庄园吃住，这些自然都用不上，无非是给他带回家里去，同儿孙欢欢喜喜过节的。 魏先生也不客气，额外又多要了两盒子月饼，连同他得的两盒子，都送给了需要走礼的友人。 孙老大夫远在京都的儿子也派人送了节礼过来，方家的月饼就作为回礼，也远走一次京都。 八月中秋，月圆人团圆。 赵金莲亲自动手，带了儿媳和闺女下厨，做了一桌儿丰盛的饭菜。 月上中天的时候，一家人围坐一起，吃喝热闹。 方玉为此特意做了一篇诗赋，不是如何惊才绝艳，却极应景，诵读起来朗朗上口，惹得全家都是叫好。 金子如今也是小小读书人了，挺起胸膛，背诵了一首关于月亮的古诗，得到了更加热烈的夸赞。 饭后，男人们喝茶闲话儿，女人们则在院子里摆了香案，供了果子点心月饼。 赵金莲推说年岁大了，不想折腾，只让儿媳和闺女拜了。 方圆儿倒是跪拜的虔诚，她不知道，天空上的月亮，同她前世的月亮，是不是同一个。 但她依旧虔诚求肯，那个世界曾对她付出善意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当然，当然更该感谢的，是她不知道的某个神灵，赐予她这一世的幸福。 疼爱她的家人，神奇的本事。 她会好好珍惜，也会善加利用，多做好事。 刘氏和王氏已经起身，见小姑还在闭目祝祷，就以为小姑在求姻缘，互相使个眼色，都是笑了起来。 中秋过了，就该收地了，家家户户行动迅速，几乎是一家老少齐齐出动，只为了把一年的收成，一粒不剩的都收进仓里。 方家买了胡家二十亩地，十五亩麦子，五亩苞谷，倒也整齐。 方老汉原本还想雇短工帮忙，但村人念着明年种西瓜，都是拎了镰刀来帮忙。 居然只用了两日就收割完了，方老汉也不小气，把家里马车和牛车都借给村人运送粮食，或者在晒谷场拉石头滚子。 而梨园在这时候也开始摘梨子了，城里的富贵闲人们，可是不会为了秋收耽误看风景。 特别是庄园的房价低了一大半，就是穷酸秀才都能住一晚，对着满山的梨子发发诗性。 不同于春日满山的雪白梨花，那种美的震撼。 如今满树金黄色的梨子，一个个好似小灯笼一样，沉甸甸坠满枝头，又是另一种收获的喜悦。 春日之后，先前卖了梨树的姓王的汉子，又被方家雇来做师傅。 每三五日赶来看看梨园，提醒该修枝，还是该培土浇水。 方家也舍得去枝，如今结果的梨子，各个都有碗口大。 摘下一个咬两口，特有的梨子香甜，真是让人越吃越欢喜。 客人们一人得了一个新编的篮子，篮子上有编号。 在山上边游玩，边摘了梨子，下山之后，有人负责送到山脚的作坊。 临近村子雇来妇人们穿的干净利索，戴了帽子和围裙，袖套，会把梨子切了，用小锅熬煮成梨膏。 加入的药材，都是孙老大夫把关的，绝对没有问题。 当然，作坊有一个水缸，里面填的是空间的泉水。 熬梨膏的时候，妇人们都会添一瓢。 没人知道这缸水的神奇功效，只以为熬梨膏都要加水呢。 而客人离开时候，一般都要拎上两筐新鲜梨子，回去给家里人吃个新鲜，也要抱两罐子梨膏，送长辈或者给孩子冲水喝。 美其名曰，亲手采摘的，也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当然，梨园的大半梨子还是要雇工动手采摘。 大批量熬制的梨膏，也装进了印刻方家名号的小罐子里。 去年受益的宋夫人，特意带了几个交好的妇人来梨园采摘，梨膏一次就要了二十罐子。 不只是要自家吃，还要送给亲朋。 几个妇人也是听说过的，都没少买。 就在所有的梨子采摘下来，该下窖储存的下窖储存，该熬梨膏的也熬完了。 真正的销售高峰去突然来临，先前被客人们带回去的梨膏，轻易就治好了家里人的咳嗽，就是给孩子去去火，孩子也格外喜欢喝。 于是，很多人又派了奴仆过来采买，甚至打算放进过年的年礼里，送去外地。 原本，方圆儿还琢磨，是不是同孙老大夫说一下，把秋梨膏送去药铺一部分，寄卖。 没想到，居然被哄抢一空了。 幸好，她空间种了几棵树，自家若是要用，或者走礼，到时候再熬制就是了。 这般，又过了一月，田里的庄稼收的干干净净，粮税也交完了，各村各户才算安静下来。 新皇登基不过三年，大赦天下时候曾有令，粮税三成。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各家剩了不少粮食。 虽然不能保证顿顿干饭，但也不怕全家老少挨饿。 更何况今年跟着方家，多少又赚了一些零用，日子也就更宽绰了。 梨园里的梨树也掉了叶子，王师傅过来，帮忙仔细照料安排了一番。 很快，冬日的第一场小雪就在一个清晨落了下来。 一年当中，最清闲的时节到来了。 天气日渐冷下来，吃肉保暖是人的本性。 方家也不例外，方圆儿每日闲着无事，就琢磨吃喝。 今日烤肉，明日火锅，后日熬个羊汤配面饼。 冬日才开始，一家人御寒的肥膘就准备好了。 方圆儿饭量大，更是整个人都圆了一圈儿。 第一百零三章 被遗忘的姨妈 赵金莲忍了又忍，实在怕闺女胖的不成样子，就唠叨两句。 倒是孙老大夫和陈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家，见了方圆儿更是欢喜。 白胖儿的姑娘家，总是让人觉得会多几分福气。 这一日，方圆儿同老娘和嫂子们一起做针线。 王氏突然红着脸跑回厢房去了，再回来时候，就说她来了月事。 生完孩子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赵金莲赶紧问询刘氏，刘氏却说她还没有来。 赵金莲惦记，就撵了方圆儿去请孙老大夫。 “圆儿啊，你去看看孙老爷子，这会儿闲着吗？ 若是闲着，能不能给你两个嫂子把把脉。 女子就是麻烦，稍微不注意身子，就容易落下病根儿。” 不想方圆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神儿，被老娘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啊，啊，好，我这就去。” 方圆儿扔下针线筐，抬腿就跑，惹得赵金莲又是嗔怪。 “这丫头是怎么了，毛头小子一样。” 再说方圆儿一溜烟儿跑去玉容院儿，孙老大夫正在写医书，见她过来就笑道。 “丫头，我正要寻你，你居然就来了。” 方圆儿却难得有些扭捏，扯了衣角，半晌才问道。 “老爷子，我有个问题。 您说，普通年轻姑娘，突然有一年多没来葵水，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病症了？” 普通年轻姑娘？ 孙老大夫瞧着方圆儿微微泛红的小脸，立刻明白过来，就笑道。 “不一定，女子生性体寒，就是有事郁结于心，也容易影响行经，这不算大事儿。” 说着话，他就拉着方圆儿坐下，给方圆儿诊脉。 诊完左手诊右手，老大夫神色都是添了三分惊奇。 末了说道，“你这脉象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很健康。 若是葵水不至，许是平日心思太细，凡事愿意放心里有关系。 只要打开心胸，凡事不要过于计较，很快就好了。” 方圆儿听得真是哭笑不得，因为全家上下，就属她最没心没肺了。 老爹老娘和哥哥们都忙的团团转，两个嫂子也要顾着孩子。 就是金子都要启蒙读书，为了每日不挨戒尺努力。 只有她，吃得多，睡的好，还有空间这个大神器。 怎么可能…小心眼，以至于葵水不至。 不过，孙老大夫医术高明，也不至于骗她。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来到方家，做了方家的小女儿。 初始，她忙着适应环境，又忙着发家致富，一桩桩一件件，到如今，一切上了轨道。 她从来也没意识到，哪里不正常，除了变得胃口奇大。 今日嫂子们说起葵水，她才突然想起，大姨妈一直没有到访… “想什么呢，丫头？” 孙老大夫以为她为了身体担心，就劝道。 “不要担心，女子身体娇弱，这也是常有之事。” “好，老爷子，我不担心。” 方圆儿赶紧遮掩，笑道，“我是在担心嫂子，我二嫂今日来了葵水，大嫂还没来。 我娘想请您有空闲时候，帮忙看一下。” “好啊，这个容易，午后让她们过来一下。 这会儿，我有些忙。” “知道了，中午给您做两个好菜，补补身体。” 方圆儿同老爷子说了几句，就溜溜达达回去了。 虽然没找到原因，但自己的身体，她当真觉得很健康。 索性不理会，等着出走的大姨妈，良心发现，哪日自己找回来… 冬日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节，而方家因为饺子馆，倒是要多忙一下。 今年比起去年，积酸菜，就不必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了。 方老二又多买了十口大陶缸，在村里买几百颗大白菜。 去掉老菜梆儿和绿叶部分，只留中间大半白净的菜心儿。 这样腌渍出来的酸菜颜色好，吃起来也更爽脆。 王氏和刘氏难得扔下儿子，做了主力军。 待得腌好酸菜，就没什么大活计了。 今年家里在院子北侧不远，建了一个鸡棚，养了三百多小鸡。 有去年孵化的，也有今年春日刚孵化的。 每日喂些谷糠和水，偶尔添点儿苞谷面。 鸡棚里砌了炉子，晒干的枯枝碎叶烧一烧，就足够小鸡们住的暖和又舒坦了。 下起蛋来，也是勤快之极。 以至于金子虽然上了学堂，每日清早还是最喜欢跟着奶奶去鸡架捡鸡蛋。 学堂里，有孩子家里实在困难，魏先生请方玉去说话。 之后，就以半工半读的方式，方家开始资助这孩子。 孩子每日负责打扫鸡架里的鸡粪，方家供给他一日三餐，包括棉衣棉鞋。 孩子家里自然欢喜，孩子爷爷亲自来庄园道谢。 相比起家里人，方圆儿更清闲。 冬日天寒，连采药都省了。 陈老夫人最近给芳姐儿请了个嬷嬷学规矩，芳姐儿也来得少了。 方圆儿得了大把的空闲，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吃食。 今日烤个红薯干，明日就开始做红薯粉条。 赵金莲原本也惦记给闺女找个教养嬷嬷，但被方玉三兄弟异口同声拒绝了。 在他们心里，妹妹就是最好的。一块璞玉，若是碰见不好的工匠，反倒会被毁了，失去了灵性。 不如就这般，任凭妹妹自在过日子。 左右全家都没想把妹妹嫁入豪门大户，以后找个家里人口简单，家境殷实的。 最主要男子要好，对妹妹一定要好的彻底，这样才成。 当然，偷偷再加一句。 若是这男子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就最好了… 不得不说，方家三兄弟宠妹妹是宠到极限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落了几场大雪后，世界就更安静了。 方玉先前请城里的镖局给黄掌柜送去了一封信，拜托了一件事。 那就是给家里寻些底细干净的人手，保护家人和庄园。 先前两个地痞就差点儿让方家家破人亡的惊险之事，谁也不想再发生。 随信，方家给黄掌柜捎带了四罐子秋梨膏，四罐梨花蜜，四坛子梨花白，都是梨园的特产。 也是方家的一点儿心意。 时隔一个多月，黄掌柜的回信终于到了。 他常年在外行走，同各个府城的大镖局几乎都有合作，熟人也多。 这次就给方家引荐了一下，而地点正好就在东州府附近。 而庄园里，除了偶尔零星儿来冬钓的客人外，再没有什么外人。 方老二难得有空闲，就匆忙拾掇了行礼，跟着一个路过饺子馆的车队出发去了东洲。 第一百零四章 以一敌三 儿行在外母担忧，赵金莲几乎是日日都要站在门口望一望。 方圆儿瞧着二嫂饭量见少，猜得她也惦记。 于是，方圆儿就私下嘱咐了老娘几句。 赵金莲这才发现，她这般惦记，连累着儿媳妇也跟着悬心。 万一儿媳妇回了奶，她的大孙子也要跟着吃苦。 她立刻收敛很多，今日带着儿媳们做新被褥，明日进城去逛逛。 后日，又撵了儿媳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几日。 这般折腾下来，别说王氏好了很多。 就是全家也都高兴，院子里整日欢声笑语不断。 眼见时日进了腊月，方老二终于带了满身的风尘仆仆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了两辆马车，载了三家人。 不必说，都是黄掌柜推荐的可靠人手了。 方家赶紧把三家人送去百瑞院子安顿，倒不是舍不得大院子。 实在是这三家人都不算整齐。 第一家，当家男人叫陈武，已经四十余岁，大半辈子都在刀口舔血，留下妻儿在家。 结果，陈武在外得罪了江湖游侠，家里老妻和幼子被杀。 他虽然报了仇，了结了一切恩怨。 但妻儿却是不能死而复生，只剩了大儿子陈安在身边。 这几年，大儿子娶了妻子月兰，生了个小孙子，家里才算缓过来。 不过江湖凶险，陈武不想儿子也继续走他的老路，就一直琢磨换个地方，重新谋生。 正好，黄掌柜托了镖局的老友来说。 他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黄掌柜行事稳妥可靠。 而这方家的梨园，他也是听说过的。 特别是今年夏天的西瓜，他更是参与了押送到京都。 对方家的琐事，从行商嘴里，他也听了不少，是个好人家。 第二家当家男人叫朱盛，同陈武一般都是一个镖局的老兄弟。 去年走镖时候，他伤了右手，只能练习左手刀。镖局虽然没说什么，到底有些被慢待。 加者家里独女朱红长的好，性子又泼辣，常被人找到门前提亲做妾，他也是生怕最后给家里惹来大祸。 所以，听到方家找人，最好有会武的姑娘，保护方家的小姐。 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带了妻女一起来了。 第三家人口更简单，当家男人叫郭荣，年岁已经二十五，依旧是老哥儿一个，没有娶妻。 家里奉养着瞎眼的老娘，因为在外走镖，不能照顾老娘左右。 这次听说方家找人看家护院，待遇优厚，就带了老娘一起来看看。 三家人在百瑞院儿安顿好，方家众人也都听说过他们的底细了。 赵金莲和方老汉都很满意，虽然三家人过来都是有目的，但这目的，方家都能满足。 自然也就不愁得不到他们的真心看顾。 方圆儿带了吴嫂子和桃红，特意置办了一桌儿酒席。 陈武和陈安父子，还有朱盛和郭荣，都被请来一起喝酒。 虽然路上方老二同他们说了不少家里之事，但怎么都不如亲眼看一看。 他们方才从百瑞院子走过来，看见了被大雪覆盖的梨园，池塘，梨膏作坊，鸡舍，众多的院子。 还有官路到山脚下的几十亩地，甚至是忙碌的饺子馆。 方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家底儿也是殷实。 特别是听说方家附近的几座小院儿，一个是启蒙学堂，一个住了太医，一个住了县令的老娘和儿女，他们就更是惊喜了。 特别是郭荣，几乎立刻想到老娘的瞎眼有救了。 而陈武更欢喜一枝春的学堂，以后小孙子就可以在这里读书了。 朱盛则盘算着，在这里给闺女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方老二迎了他们进门，方老汉，山叔和方老大、方玉都在座儿。 陈武带头儿行礼，方玉上前扶起他们，惹得几人都是惶恐。 他们是武夫，甚至是下九流的脚夫而已。 而方玉却是秀才老爷！ “秀才老爷，可是折煞小人们了。” “什么老爷小人的，到了庄园，就都是一家人了。 陈老弟快过来坐，也尝尝我们家里酿的梨花白。” 方老汉笑呵呵招呼几人坐下，几人扫了一眼桌儿上的菜色，都是惊喜垂涎。 他们路上没少吃辛苦，这会儿也是肚子饿，对着满桌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赶紧吃啊，有话我们吃饱再说也不迟。” 方老汉当先拿起筷子，方老大兄弟也是，陈武几个这才开始吃喝。 原本几人还有几分矜持，但红烧肉配着米饭，实在太好吃了。 狮子头大肉丸，咬一口满嘴流油，太享受了。 就是那个白菜包了肉馅儿，淋了汤汁儿，都鲜的掉牙… 几人吃着吃着就忘了一切，待得撑的打了饱嗝儿，他们才醒过神来，都是有些脸红。 郭荣想起百瑞院子那边的老娘，更是焦心愧疚。 方老二精明，见此赶紧招呼道。 “你们放心吃，不必担心家里人。 百瑞院子那边，必定已经送了吃食过去。” 他刚说完，方圆儿就带了桃红从门外进来，笑道。 “二哥说的没错，我刚从百瑞院子回来。 郭大娘年岁大了，我送的是肉末蒸蛋羹，还有米饭，和两样清淡的小菜，好克化。 陈婶子和月兰嫂子、朱婶子和朱红都是肉粥加馒头，一荤一素两样炒菜。 小刀也有一碗蛋羹。 这会儿，她们也刚刚吃完。 我娘正带了嫂子开库房，找棉花和布料，明日送过去，婶子和嫂子们就可以做新袄了。” 陈武等人本来以为，方家就是给他们的家眷安排饭菜，也不过是简单的。 没想到，方家安排的如此用心。 旁人还罢了，郭荣立刻起身给方圆儿和方老汉等行礼。 他之所以想要出来另立门户，就是因为老娘在他出门时候被苛待。 如今刚到方家，就被如此厚待，他真是感激不尽，对未来日子也是越发放心。 陈武父子和朱盛也是起身行礼，感谢方家厚待。 “赶紧坐，赶紧坐，你们来我们家，保我们一家人平安，我们家里照顾好你们的家小，也是应该的。” 方老汉招呼众人坐下，再端起酒碗，众人都是自在很多。 酒是开心锁的钥匙，喝得半醉，什么话都好说了。 甚至说到兴起，众人还移步到院子里，比划了几下子。 当然，方家这边出手的是山叔。 山叔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功夫，本事了得。 以一敌三，居然也没有落到下风。 第一百零五章 我要跟在小姐身边 陈武几个原本还有几分傲气，没想到方家居然也有高手，而且比他们高明很多。 再进屋坐下喝酒，几人就添了三分恭谨。 方老汉说起先前家里的凶险，末了又道。 “我家二兄弟，虽然本事了得，但毕竟独木难支。 你们过来就太好了，他也有个帮手。 只要你们一心一意帮衬家里，护佑庄园平安。 我们家里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年前，你们先住着，看看家里到底如何。 年后，你们若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就签订工契。” 陈武等人听得明白，年前这一个月，是他们考察方家，也是方家考察他们。 毕竟以后要交托性命安危的大事，总不好草率，轻易就相信。 他们也是事关一家老少安定，这般谨慎一些正合适。 于是，他们欣然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半下午了。 陈武几人带了三分醉意，回到百瑞院儿。 陈安的儿子小刀，摇摇晃晃跑了过来，抱了爷爷的大腿。 陈武疼爱孙子，赶紧抱起。 小刀就捧了手里金黄色的梨子往爷爷嘴边递，陈武顺着孙子的意思，大大咬了一口。 清甜的梨水，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爷爷，甜！” 小孙子笑的眯了眼睛，陈武就问道，“哪里来的梨子？” 儿媳月兰从屋里出来，笑着应道，“爹，是方小姐让吴嫂子送来的。 说这就是园子里梨树结的，我也吃了一个，味道真是好。 听说如今在城里，也要卖到五百文一篮子呢。” 听到动静，朱盛的媳妇赵氏和闺女朱红也都出来了。 “当家的，方才方小姐来过了，送了不少东西。” 朱红更是嚷着，“爹，我以后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太厉害了，我要跟她学下厨。” 朱盛眼见妻女欢喜，他也是忍不住笑，但嘴里依旧数落闺女。 “胡说什么，让你跟着小姐，是保护小姐。 难道还要小姐伺候你啊！” 朱红吐吐舌头，也不理老爹了。 “老夫人送了新料子过来，我要给小姐做套练功服。 小姐说要我教她练拳呢！” 郭荣惦记老娘，几步奔进他们的房间。 就见老娘坐在炕头上，腿上盖了新被子，手边还有个盘子。 盘子分了四格，瓜子花生、点心和梨子，老娘只要吃就能随时摸到。 郭荣心里一热，上前握了老娘的手。 “娘，您觉得这里怎么样？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落脚了？” 瞎眼的老太太摸索儿子的脸，笑着点头。 “儿啊，娘看不见，但娘的心不瞎。 方才主家夫人和小姐都来看过我了，我听着啊，都是好人。 起码没有嫌弃我这个瞎眼婆子，还告诉我呢， 过了这两日，消停一下，就请大夫给我诊脉。” “好，好，娘，都是儿子不孝，先前让你受苦了。 以后在这里，只要您享福，儿子就把命卖给主家。” 至此，三家人就在庄园里住了下来。 百瑞院子有灶间，大院儿就拨了柴米油盐，送了菜蔬和肉蛋。 让三家人自己开伙，也不拘束多少，管饱管够。 等过年之后，具体分配了差事，签订了工契，再定工钱和待遇。 钱金宝儿先前已经被砍了头，胡老三夫妻做苦役，胡里正送了命，胡家彻底搬走。 这件事的威慑还在，东西二屯，南北两村，没谁敢不要命的动心思。 所以，整个冬日，庄园都很是安静。 一晃儿就到了春节，家家户户贴对联，放炮，吃年夜饭，又是一番热闹。 陈老夫人带了孙女孙儿，被陈大人亲自接回府衙过年去了。 魏先生也带了小半车年礼回家，孙老大夫祖孙则同方家人一起吃的年夜饭。 而陈武三家也是凑在一起过年，饺子是饺子馆送来的，鸡鱼肉蛋做了一桌子，难得的丰盛。 待得过了年，一晃儿就是正月十五了。 勤快一点儿的人家，已经开始盘算一年的安排了。 方家也不例外，今年是异常的忙碌。 要种粮食，带着村人一起种西瓜，要迎接花期，采花蜜，要卖西瓜，要摘梨子，要熬制梨膏… 而这些都需要人手。 正月十六这日，陈武几个找到主院，跪倒磕头，正式请求跟随方家，愿意签下契约。 方家上下对这三家人观察了这么久，也是满意。 陈武为人沉稳，在外行走多年，经验特别多。 陈安年轻义气，有冲劲。 朱盛虽然伤了右手，但左手刀也不错，对付三四个普通人根本不是问题。 特别是朱红，性格直爽，胆大泼辣，一手暗器和轻身功夫是下过力气的，放在方圆儿身边正合适。 而郭荣为人至孝，孙老大夫给他的老娘看过眼睛。 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平日用药温养，不至于恶化疼痛。 他老娘吃得好，睡得好，原本消瘦的老太太，眼见就胖了起来。 为此，他已经到大院儿来磕过两次头了。 这样的孝子，只要对他老娘照顾周全，他就会真心对方家。 至于朱盛媳妇儿和月兰，也都是好相处，又干活儿麻利的。 吴嫂子借着过去寻她们做针线，同她们不少搭话儿，回来之后也是夸赞。 方圆儿同方老二，早就商量妥当三家的安排。 陈武和朱盛、郭荣三人，负责庄园的整体护卫，包括大院儿，庄园，到时候为了看护瓜田，家里还要找人日夜巡逻，都要他们带队。 陈安平日跟着方老二在外走动，跑腿儿或者帮忙处置一些小事儿。 朱嫂子帮着吴嫂子在大灶间干活儿，备着花期时候客人多起来，有个帮手。 而月兰则在学堂给孩子们做午饭，这般，一日她只需要忙半日，其余空闲也能照顾两岁的儿子。 而朱红，当然是跟着方圆儿了。 以后方圆儿上山采药，还是如何，家里都不必惦记了。 方家开出的工钱也很是丰厚，陈武朱盛和郭荣三个都是一月一两银子，陈安是八百文。 朱嫂子和月兰是一月七百文，朱红是六百文。 包括郭老太太和小刀在内，所有人的吃喝都归方家负责。 年节打赏另算，每个季节还各有两套衣衫。 这般待遇，其实比在镖局要差了一些。 但三家人还是满意之极，因为镖局的银子是需要脑袋挂在裤腰上去赚。 而方家是如此安逸，这些银子不多，却是安全落到他们手里的存银。 不必担心衣食，不必担心老人病痛，孩子读书。 第一百零六章 可以预见的灾难 甚至，方家还要在天暖之后，给他们盖房子。 这简直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周全和慷慨。 他们还顾虑什么，唯有献上他们的忠心。 陈武和朱盛、郭荣签的都是死契，原本陈安也要签，方家却没同意。 因为小刀过两年要读书，若是个好苗子，以后要科考。 奴仆之子身份太过低微，会影响孩子前程。 陈家自然是感激不尽，陈安直接把工契签订了二十年，其实同死契也没什么分别了。 朱嫂子和月兰，朱红，也都签了二十年。 契书银子，方家给的也大方。 男人三十两，女人二十两。 这般，三家人还没等拿到工钱，就已经有了一笔银子傍身。 至此，他们就死心塌地在方家落了脚儿。 而方家有了他们的加入，全家老少都是松了一口气。 以后，多了人手帮忙，也不怕被人觊觎，再闯进家里行凶了。 转眼出了正月，冬雪开始融化，万物生发，街头巷尾，官路土路上，眼见就热闹起来。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的梨园好打理很多。 方老汉做了里正，比之先前也变得有主意了。 他在学堂里同学童们说了说，找了十个同他年岁差不多的老头儿。 平日一起说着闲话儿，一起给梨树施肥剪枝，不累又是个伴儿。 老汉们早起送孙子来读书，中午一起在方家吃饭，晚上放学再一起回去。 祖孙同行同吃，还有工钱拿，也是满意之极。 但方老汉更关心的是西瓜秧之事，几乎是每日都要问问闺女。 方圆儿把家里菜园完全扣上了棚子，假装里面种了西瓜籽。 其实，根本就是做做样子，西瓜秧都在空间里。 也不必下种这么早，分给村人之前半月就赶得及。 毕竟空间有双倍速度加持，万一培育的西瓜秧苗太高，反倒不好解释了。 方圆儿同老爹极力保证，才算让老爹勉强放心。 倒是赵金莲受不了老头儿的唠叨，嗔怪道。 “谁都知道你当了里正，这是新官上任等着烧三把火呢。 不会坏你的好事，你也少唠叨几句吧。” 方老汉脸红，嘿嘿憨笑，惹得全家都是跟着笑。 这几日，山上的草木渐渐开始有了绿色。 方圆儿按捺不住一冬的憋闷，撺掇孙老大夫上山。 说来也巧，出门时候正好有人赶车来问诊。 方圆儿就带了朱红一起上山，家里做了一半的春衫扔给桃红。 主仆两个边走边玩儿，说笑高兴。 赵金莲想拦着，也是舍不得坏了闺女的兴致。 只能嘱咐她们早点儿回来，方圆儿拍拍腰上的挎包，示意老娘放心。 结果，主仆两个一走就是大半日，眼见太阳要下山，还没有人影儿。 家里人就急了，方老二喊了郭荣和陈安，就打算上山去迎一迎。 这个时候，方圆儿带了朱红就回来了。 赵金莲扯了闺女劈头盖脸就骂，“你个死丫头，以后再也不让你上山了，怎么去了就不知道回来！ 下次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若是平日，方圆儿怕是早就抱了老娘撒娇承认错误了。 这一次，她却紧皱了眉头，应道。 “娘，你先别生气，晚饭后，我有话说。” 方老二瞧出妹妹不对劲，赶紧帮忙转圜。 “对啊，娘，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圆儿在山上一整日，肯定是饿了。” 刘氏和王氏也是赶紧招呼摆桌子，陈安和郭荣带了朱红告退。 出了院子，郭荣就问道，“红姐儿，你们上山碰到什么事儿了，有人欺负小姐了？” “没有啊，”朱红也是一头雾水，应道，“原本上山时候都好好的，中午时候，到了山顶，我们寻了一棵大树下坐着。 小姐带了很多吃的，我吃的可高兴了，再抬头就看见小姐这样了。 我也问了，小姐不肯说。” 陈安想了想就道，“家里这几个主子，别看小姐不主事，其实就是二少爷常去寻小姐问主意呢。 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小姐不能这样。 红姐儿这几日仔细伺候啊！”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过来。” 说着话，三人就回去了。 方家堂屋里，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待得饭桌撤下。 王氏和刘氏抱了孩子，领着金子回屋做功课。 众人就望向方圆儿，方老二问道。 “圆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圆儿也缓过了一些神，想了想说道。 “爹，哥，好像要来…蝗灾了！” 蝗灾？ 所有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方老汉更是直接跳了起来。 “不可能啊，田里我看过了，同往年一样。 有人家已经开始翻地了，也没见到多少虫卵啊！” 赵金莲也是白了脸色，扯了闺女嘱咐。 “圆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们还小，不知道蝗灾多吓人。 那简直是要命的大事！ 你们没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爹就见到过一次。 整个山上山下，田里园子里，都是蝗虫，像下雨一样，密密麻麻！ 但凡是绿色的，没有它们不吃的，几乎是蝗虫飞过去，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那一年，饿死太多人了，如今想想，我还忍不住做噩梦。” 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皱眉，家里的进项就是梨园和西瓜、粮食。 若是当真有蝗灾来临，损失也是非常大。 更别提寻常百姓家了，秋日收不到粮食，粮税若是照样交，冬日就会饿骨遍地。 方玉最相信妹妹，他示意家里人都不要说话，温声问询妹妹。 “这消息可靠吗，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方圆儿应道，“我是听山顶那棵老树说的，它也是通过风，刚刚听南边的树木传过来的消息。 据说千里之外的几州，冬日没有雪，如今刚开春就开始干旱了，树木们已经把根开始往地下深扎了。 有些低处的草木也在担心，说夏日会多雨。 这种大旱之后大涝，必定生蝗虫。 南边几州的草木慌的厉害，抱怨很多，这才传了过来。” 说罢，她生怕众人不相信，又道。 “告诉我这些的老树，就是前年秋日，告诉我要下秋雨的那棵。” 赵金莲嘴巴动了动，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儿能同树木沟通。 但这会儿不是问询的时候，蝗灾若是真发生了，就是一场大灾难。 方老汉也是这个想法，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这才说道。 “老二，你带人往南走走，总要再看看。 万一圆儿听错了，就最好了。 但若是没听错，咱家总要早做准备，也要想办法提醒别人一声。 这是救命的大事！” 第一零七章 紧急应对 方老二立刻点头，刚要应声的时候，方圆儿却是说道。 “爹，我跟二哥一起去。 没有我，二哥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 方老汉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但闺女大了，出门不方便，也怕有个碰到什么危险。 方玉开口替妹妹说情，“爹，这事真是要妹妹跟着一起去。 幸好家里如今有人手，朱红能在妹妹身边护着，郭荣和陈安也能跟着。” 方老汉犹豫，赵金莲也是急的扯衣角，一时不好决断。 到底还是方老二保证，“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 我们只是去南边看看情况，不会多留，也不惹祸。 万一碰到事情，我们调头就跑回来，惹不起，也躲得起啊。” 对于精明的二儿子，方老汉同赵金莲还是多几分放心。 方老汉叹气，到底点了头。 “那就去看看吧，也别走太远。” “是，爹放心，我们一定早早回来。” 方圆儿大喜过望，她的空间里什么都有存储。 这会儿也不着急准备行李，拉了老爹和哥哥开始商量。 万一蝗灾是真的，到底要怎么应对。 第一，当然是要放出消息，提醒所有人。 但如何能达到目的，又不惹人注意，这需要费点儿手段。 第二，家里要立刻开始孵化鸡鸭，越多越好。 鸡鸭灭蝗，效果最好。最不济，抓了蝗虫晒干或者炒熟，以后做饲料也不差。 第三，地面上的作物要少种，尽量多种红薯芋头和土豆花生一类，这些在地下结果的作物。 最好还要生长周期短，在蝗灾来临之前就成熟，或者成熟大半的。 第四，就是存粮。尽可能多的存粮，粗粮居多，细粮少一些。 甚至是一切同民生相关的都要存储，比如素油，灯油，细盐等，灾难来临，物价肯定飞涨… 一家人商量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由方玉执笔，形成了“书面文件”。 兄妹几个都觉得没有漏洞，这才罢手。 赵金莲带了家里女人们准备明日就开始张罗，孵化鸡鸭，尽量动员附近村屯的百姓多养鸡鸭。 方家更是奔着几千养起来！ 方老汉答应带村人种西瓜，这不能食言。 但在蝗灾消息确定之后，就以家里要开粉条作坊的名义，号召所有人种红薯土豆和芋头之类。 方家可以同大伙儿签合同，保证收获之后全都买下。 价格可以开的高一些，左右蝗灾到了，这些东西就是救命粮，买卖都亏不到。 方家不会有任何损失。 方玉去县学，找找上次蝗灾的记载，看看有没有帮助。 而方老二带了方圆儿明早就出发，调查情况，也负责沿途采买粮食，越多越好。 商量妥当，众人才散去歇息。 吴岩被派去通知朱红和陈安、郭荣，让他们准备一下行李。 年前买回的几匹马也被喂上了精料，为明日的远行做准备… 第二日，天色刚刚蒙蒙亮，换了男子打扮的方圆儿就带了朱红，随着哥哥和陈安、郭荣出发了。 朱红自幼习武，骑马也是熟练。 方圆儿坐在她身后，紧紧抱了她的腰，感受着耳畔呼呼刮过的冷风，也蒙生了养一匹小马，学学骑马的念头。 朱红手里紧握缰绳，嘴里不时被身后的小姐塞进来一块肉脯之类。 一边吃着，一边赶路，一日跑个二百多里，还真不觉得辛苦。 但陈安和郭荣就想得多一些了。 方老二也不好解释妹妹听大树说闲话儿，要确认一下今年是否会发蝗灾。 他只含糊说起，这趟是去南边看看。 具体看什么，他当主子的不说，陈安和郭荣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只说赵金莲通过学堂的学童，和本村的媳妇儿们，往外放话。 方家收公鸡踩过的母鸡蛋，一个五文钱，有多少要多少。 谁家想要鸡雏也可以，两个蛋换一个鸡雏。 这个价格高，两个蛋换一个鸡雏也是合算。 于是，各村往方家送鸡蛋的人，是络绎不绝。 不过两日就送来两千多个，装满了十个大箱子。 赵金莲特意把偏院儿的厢房大炕烧了起来，开始孵化第一批鸡雏。 王氏和刘氏也是熟手了，没有温度计，只靠手摸，甚至是脸上贴一贴，就能判断冷热。 方老汉也把村人召集到饺子馆闲话儿，说起家里打算在秋日开粉条作坊，会大批量收购土豆和红薯之类。 若是谁家房前屋后有地方，辛苦一下开垦出来。 秋日时候也能卖一笔好钱。 村人初始还以为方家要变卦，不教大伙儿种西瓜了。 但误会解开，知道西瓜秧都长到一尺高了，他们才放心。 有勤快本分的人家，就想着多种一些土豆和地瓜。 这东西不值钱，种起来也简单，哪怕免费送给方家也成啊。 但大半人还是没当回事，因为西瓜才是他们心心念念要种的。 一个西瓜就是一个银锞子，种二亩地的土豆红薯也顶不上一个西瓜。 谁愿意挨累开荒啊！ 方老汉见此也不着急，毕竟南边还没有确切消息呢。 方玉凭借秀才身份，也搭了一下童先生的人情，可以出入县衙的案牍室，查阅了发蝗灾年份的具体资料。 春旱夏涝，蝗虫起，寸草不生。 灭河渠，聊可解此难题。 灭河渠？ 据方圆儿说，蝗虫起于千里之外，方家就是有心，也无力顾及那么远的地方。 还是要从近处入手，尽量设法保全乡亲们的口粮。 方玉回家一说，全家都沉默了，也越发盼着方圆儿和方老二带回好消息。 可惜，大半个月后，一身风尘仆仆的方老二和方圆儿等人回来了。 不等坐定，方老二就道。 “爹，早做准备吧。南边去年冬日没有一片雪花，金春到如今没有下雨的迹象，已经有人挑水种地了。 也有老农说夏日恐怕会雨水多，但没人想起蝗虫一事。 我留了陈安在南边，一旦过一两月有情况，他就会迅速回来报信儿。” 方圆儿也是累的厉害，整个人晒黑了一层，不熟悉的人，乍一看上去，还以为她真是个半大小子呢。 “爹娘，我有八成把握，蝗虫肯定会来。 路上我也买了不少粮食，但总是有限。 还要想办法，让大伙儿都防备着，自救！” 第一百 零八章 诡异流言 方老汉点燃了旱烟，吧嗒吧嗒抽完，他才把烟灰磕在地上，沉声说道。 “这事家里不知道就算了，当真蝗虫来了，顾好咱们家里就成。 但如今事先知道，若是不搭把手儿，这良心上过不去。 我跟你娘岁数大了，也没什么好主意。 你们兄妹看着商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咱们家有今日的红火日子，都是偏得的福报。 若是为了救人性命，有什么损失，顶多重新回老宅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爹，咱家还有我呢，大不了上山再挖两棵老参就是了。 闺女保管再给你重建一个山庄！” 方圆儿笑嘻嘻哄老爹，惹得赵金莲瞪她。 “说的轻巧，全家忙了两年才有如今的模样，到你嘴里，好像吹口气就出来了。” 全家商量定了，如何提醒大伙儿做准备，如何存粮就成了首要大事。 先前的方案被翻了出来，重新补充修改。 第二日就开始实施了。 陈武和朱盛被方老二喊着套马车进城，两人还有些疑惑。 毕竟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把他们两个都带出去。 路上，方老二停了车在一片安静的树林，寻了他们两人说话。 “陈叔，朱叔，你们来了我们家里也有几月了，我们家里待你们如何？是否有亏待？” 陈武和朱盛对视一眼，都是齐齐行礼，应道。 “主家待我们恩重如山，事事周全，我们感激不尽。 二少爷但凡有吩咐，我们必定效死力。” 方老二扶了他们一把，就道。 “陈叔，朱叔，确实有件事请你们帮忙。 但这事没有危险，就是需要保密。 除了我们家里人，外人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你们能做到吗？” “能！” 陈武两人立刻应声，做奴仆的，嘴巴严实是第一条规矩。 方老二这才说道，“你们一会儿进了城，各自找热闹的地方，传一条消息。 就说有神算卜卦，今年夏末有蝗灾从南边过来。 记得说过之后，要简单换装之后，再换地方。 不要让任何人认出你们，再牵连到方家。” 蝗灾？ 陈武和朱盛都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朱盛想起闺女从南边回来，昨晚他怎么问，闺女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难道，二少爷和小姐去南边就是为了这事？ 陈武年岁大一些，也是经历过蝗灾的，双手都吓哆嗦了。 “二少爷，这是真的？” 方老二点头，应道。 “起码有几分把握，消息散布出去，若是夏末时候没有成真，顶多是被骂几声。 但若是真的，家家有一点儿准备，也是活命无数！” 陈武和朱盛都是点头，郑重应道。 “二少爷放心，这事交给我们，保管不会出错。” 方老二一人塞了他们一锭五两的银子，“这几日要辛苦你们了，在外吃穿别委屈。” “多谢二少爷。” 说这话，三人上了马车，到了城里，陈武和朱盛小声商量几句就混进了人群。 方老二则去采买了一些东西，没事人一般回村去了。 而方老汉也敲响了村口的铜钟，村里老少，但凡在家里的，都聚到村口探看。 春初的风还是带了几分寒意，方老汉双手插在袖子里，同众人说道。 “乡亲们，先前我说过，我们家里秋日时候打算开粉坊，少不了要用土豆和红薯。 如今收购价格已经定了下来，红薯是五文钱一斤，土豆是四文钱一斤。 大伙儿若是打算赚这一笔钱，没事要早做准备。” 红薯五文，土豆四文？ 这价格可是太高了！ 所有村人都是以为听错了，红薯亩产最少一千斤。 就是说一亩地只到七月中，就能卖五两银子，之后再种白菜萝卜这些秋菜也不耽误。 要知道，种苞谷一年也不过收入四两银子。 而且种苞谷要付出很多力气，红薯土豆几乎是栽进地里不用管了。 特别是土豆，红薯还需要育苗之后栽种，土豆只要把发芽部分切成块，按到地里就完成了。 当即就有人高声问方老汉，“大叔，这价格可是不低啊？ 你们家里收这么多土豆红薯，不怕赔本吗？” 方老汉笑呵呵应道，“不怕，老二他们心里有数。 这么大庄园都折腾起来了，就是赔点儿银子也不会如何。” 村里人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庄园，屋脊连绵，方家确实家大业大，于是纷纷点头。 梨花开了两月，银子就哗哗往方家流了两月，谁不眼红啊。 别说买几亩土豆红薯，就是买的什么宝贝也买得起啊。 有人就道，“那我们家里若是种了，秋日时候，大叔可一定要收啊。” “是啊，大叔，我们种出来了，到时候您家里有别的打算不收了，我们可就完了。” “不会，你们谁打算种，跟我去家里写契书。 我们家里保证秋收时候，按照价格收买，绝不反悔。” 方老汉应的干脆，村人一听这般，立刻放了心。 当即各家商量了一下，所有的田地都拿出来种红薯土豆，肯定不成。 但分出一半，再加上房前屋后多开垦几片地方，种些下去，想必一家也能卖个三千斤。 到时候，收入十几两银子，也着实不错。 没一会儿，大半村人都去方家签了契书，剩下的人陆续也过去了。 最后拿了按着方老汉和方玉手印的契纸回了自家，当然他们按手印的契纸也留在了方家。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 乡邻的几个村子也有人找到方家，想要签契约，秋日卖土豆过来。 方家是来者不拒，有多少买多少。 以至于，南北二屯，东西两村，方圆几十里都兴起了开垦荒地种土豆红薯的热潮。 有人私下说，方家发财之后就烧坏脑子了。 也有人说，方家必定是又发现了什么财路，否则不能如此下血本。 但不论众人怎么说，十里八村热衷于种土豆红薯，而且眼见外村人也开始种，生怕被抢了财路，越来越积极。 而这时候，城里城外也渐渐有流言开始传播。 这一日，方老汉从饺子馆往家走，路上见到几个村人在地头儿闲话儿。 眼见他过来，村人纷纷招呼。 众人坐在路边，脚下踩着开始踩着草地。 冬日的枯黄刚刚退去，已经有隐约有了绿色。 有村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叔，您听说了吗，城里有人传说，今年要发蝗灾呢？” 另一个老汉不等方老汉说话，就开口呵斥道。 “胡说什么，这两年都是风调雨顺，怎么可能有蝗灾？” 第一百零九章 有时常备无时需 旁人也道，“我也觉得不可能，这两日开始翻地，也没见多少虫卵啊。” 方老汉却是摇头，眉头紧皱，低声应道。 “我也听说了，这几日我一直守在饺子馆，见到南边回来的车队，我就多问几句。 这事啊…怕是不好。” “大叔，怎么不好？难道是真的！” 村人都是惊了一跳，盯着方老汉不敢错过他一丝表情变换。 方老汉叹气，应道，“蝗虫这东西，隔个十几年就要来一次。 算一算，上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总觉得也到时候了。 加上那些车队的人说，南边几州春旱啊。 我记得我年轻时候起蝗虫也是开春大旱，倒是同今年有几分相像。” 这话倒是提醒了那个老汉，他也是嚷道。 “哎呀，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倒是真有几分像。” 方老汉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压低声音。 “这事儿啊，谁也说不好，但过日子，总要多几分准备。 家里的陈粮别卖了，若是不够吃就再想办法买点儿。 油盐酱醋这类用物也都存一些。 过些日子山上的野菜蘑菇，能采都采一些，晒成干，关键时刻也饱肚子呢。” 众人都是点头，填饱肚皮是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 毕竟命没有了，什么都是空。 “大叔说的对，备着点儿总没坏处。” 这般的闲话儿在各处田间地头，时常有议论，但有人当回事了，有人却依旧不在意，那就没有办法了。 方圆儿在家里，跟着老娘和嫂子，除了看孩子，就是折腾孵化鸡雏。 毛茸茸小鸡雏，简直是世间最可爱的小生灵。 但几千只聚集在一起，就是噪音了。 特别是给一点儿小米和清水，小鸡们就像得了信号，哗啦啦聚集到一处，那个场景，真是壮观。 村里妇人陆续挎着篮子来取走了几百只，方家还剩了两千多只。 赵金莲总觉得压力山大，索性放出话去，一文钱一只，又卖了一半给各村的妇人。 最后，家里鸡舍就多了一千多新成员。 即便白日里撵出去吃虫子，但晚上总要总给点儿粮食。 这一千多只生力军，每日都要消耗一袋子谷糠，半袋子苞谷。 惹得赵金莲每次喂鸡都心疼，忍不住拉了闺女一再确认。 若是蝗虫不来，家里这么多张嘴，可是白白喂了半年啊。 方圆儿为了免得耳朵起茧子，干脆接了喂鸡的差事。 偶尔闲下来，她就上山，同老树聊上一会儿。 密切关注南边几州的消息。 自从她们从南边回来，金河县已经下了两场雨，足够种地。 但南边几州依旧是一滴雨都没有，已经有百姓在议论是不是要找道士求雨了… 而方家的安排正按部就班，一步步在执行。 西瓜秧已经从空间里挪了出来，分发到了村人的手里。 为了好照管，村人呢几乎都把种西瓜的位置选在了方家附近。 一来，就这里挨近河岸，沙土多，利于西瓜生长。 二来，大伙儿都没种过，要方老汉和方老大指导，离得近也心安。 别的村里听说，羡慕之极，为此很多人跑来看热闹。 日子就在这样吵闹里，慢慢过着。 待得山上梨花开，比之去年赶来赏花的客人就更多了。 庄园的租金是去年的一半，人人都是欢喜夸赞。 但其实方家的收入只多不少，因为梨花蜜卖疯了，埋藏在梨树下一年的梨花白酒更是要抢夺竞价才能得一坛子。 而独自拥有五十坛子的县令大人，这个时候越发感念方家的好了。 于是，他特意在新社院子里宴客，请了金河县大半文人墨客。 方玉自然在其中，作为庄园主人，他更是为此同众人混个脸熟。 待得宾客散去，陈大人请方玉私下喝茶说闲话儿。 方玉就把话头儿往城里流言上引了引，果然陈大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等流言说不定是哪个江湖骗子，哗众取宠之言。百姓愚昧，才多有流传。” 方玉却是摇头，“大人，事事必有因果。 突然冒出这样的留言，定然也是有原因。 但具体为何，学生也是不知。 不过，我家饺子馆常有南边的车队过来，据说南边大旱，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我们家里都想着多存几袋子粮食，常备不时之需。 大人是一县父母，掌管一县百姓生死大事，想必看的必定比学生还要深远。” 陈大人微微皱眉，心里有些动摇。 “南边回来的车队当真这么说？” “是啊，大人，随便一个车队都能问的出，听说都要做法求雨了。” 方玉伸手给陈大人倒了茶水，随口应道。 “说起来，县里的常平仓也到了晒粮食的时候，大人不如多费心查看一下。 万一真是遇到天灾，粮食就是救命之物，不好怠慢。” 陈大人不知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方玉也就随后说起了别的闲话儿，很快，陈大人告辞回去，当真亲自去查了常平仓。 不想，还真是让他查出一些东西。 通常都是新粮下来入仓，陈粮才会低价卖给粮商，银钱充入府衙公账。 但胆大的小吏们，多半时候，在春日就把粮食卖了。 提早几个月，得到的利润自然不少，也养肥了很多人。 而陈大人上任这两年，从来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儿，小吏们的这笔银子也是照赚不误。 不想今年却被抓个正着，粮食刚刚运走两成，陈大人就来突击检查了。 不必说，粮食被还了回来，小吏也挨了板子，被罢了差事。 小吏自觉冤枉，旁人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陈大人派了亲信过来把守，人人都只能偃旗息鼓… 这些事，方玉从童先生等人嘴里听说，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当真灾难来临，全县百姓都指望常平仓活命，却发现没有粮食，那可真是要绝望了。 因为惦记着蝗灾来临，梨花花期这两月，方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待得花期过后，甚至都懒于拢账。 家里的田地，除了那二亩西瓜，都种了红薯和土豆，倒也不必多费心经管。 方老二安顿好庄园琐事，就常带了妹妹出门儿往北走。 方圆儿利用空间，又买了不少粮食。 孙老大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方家一向行事稳妥，这般必定有原因。 所以，他也没逼着方圆儿一定要留下，同他参谋新医书。 第一百一十章 大难将至 一晃儿，又是俩月过去。 时日进入了六月中，田里的庄稼已经长的大半人高了。 西瓜地里，西瓜更是有陶碗大小。 眼见再有一月就可以成熟售卖了！ 梨花坳里，家家户户恨不得不睡觉，所有眼睛都盯在西瓜地里。 这一次，不用方家再出钱雇人了。 家家户户的老少爷们主动编了两队，早晚换班巡逻。 当然，方家也不能置身事外。 晚上那顿饭还是要在饺子馆吃的，领队也是陈武和朱盛两个。 要防备山上野兽下来祸害，也要防备有人眼红来捣乱。 外边风平浪静，岁月安好，但方家的气氛却越来越低沉。 因为山顶的老树收集到的消息，越来越符合最坏的设想。 南边的大旱持续到前几日，一滴雨都没有。 春种时候，百姓们担水，想尽一切办法，终于盼到出苗。 但旱了两月，也是大半都枯死了。 粮食减产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州府已经派人上京禀报了。 就在前日的夜里，又是突然瓢泼大雨。 一夜间就把所有河渠水塘都灌的满满当当了！ 大旱之后大涝，蝗虫繁殖的所有条件都满足了。 再没有任何奢望，蝗灾一定会来！ 伴随着蝗灾更可怕的是…难民！ 蝗虫总有退去的时候，各家也多少都有些余粮，活命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南边几州百姓在旱涝和蝗虫三重夹击之下，活命是难上加难，必定会北下寻活路，也会带来很多不能预料的危险。 先前多年的战乱，起码有一大半是因为天灾，民不聊生，继而乱了整个国度… 方玉再次去了县衙，赵金莲带了儿媳去喂鸡，方圆儿几个则跟着老爹去田里转悠。 方老汉亲自拔了一株土豆秧，摸出几个鸡蛋大的土豆，脸上勉强有了点儿笑意。 这小小的土豆不起眼，也许冬日时候就是多少人活命的依靠。 有村人眼见方家这般看重土豆和红薯，离得不远的西瓜地，好似都失宠了。 就有人私下闲话儿猜测方家到底寻了什么财路，土豆粉和红薯粉不难吃，但也没听说送到哪里能卖大钱啊… 半个月后的一日，方圆儿难得陪着孙老大夫晒药材。 老少两人不时斗嘴说笑几句，惹得坐在廊檐下读书的孙裕兴，偶尔皱眉看过去。 正这样的时候，朱红突然跑来，高声大嚷。 “小姐快回去！陈安回来了！” 方圆儿豁然起身，打翻了一筐药材，她都来不及捡起来，拎起裙子就往外跑。 孙老大夫惦记出了什么大事，也是跟了上去。 方家院子里，老老少少已经聚的整齐。 就是陈武和朱盛郭荣都在。 几个月不见，陈安晒得好似黑炭一般，也瘦了很多，一开口，白牙显得越发森然。 “老爷，二少爷，大事不好！蝗灾真的起来了！” 所有人都是听得变了脸色，忍不住高高提起了心。 方老汉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着哆嗦的手臂，示意陈安慢点儿说。 “不着急，你仔细说说，别漏了什么。” “是，老爷。” 陈安一口灌了一壶茶水，这才说道。 “南边几州，今年真是惨啊。我们去的时候就缺雨水，但也没想到，直到六月初了，还是一滴雨都没有。 那里的百姓找了道士求雨，什么法子都想到了，还是没有用处。 前些日子突然开始下雨，雨后又开始暴晒。 就在我离开之前，田里突然冒出很多蝗虫，有人抓了喂鸡鸭。 但我瞧着越来越多，实在不敢多留，就赶紧回来报信儿了。” 方老二同弟弟妹妹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滋味复杂。 这些消息同老树给出的一模一样，时间都对得上。 大难，果然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是紧皱了眉头，就是孙老大夫也惊了一跳。 “蝗灾要来了？从南边起的？” 方圆儿拉了老大夫简单说了几句，老大夫多聪明的人，几乎立刻就想到方家高价收购土豆红薯这事儿了。 “有些天灾，人力根本不能抗衡。 你们家里能做到如今这样地步，已经是尽力了。 即便是旁人不知道，但上天看着呢，总有福报。 不要想太多，该来的，谁也挡不住！” 方老汉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叹气，拉了老大夫进屋说话。 方老二安排陈安回去吃饭歇息，这几月他出门在外，家里妻儿也是惦记… 方圆儿愈发勤快的往山上跑，随时带回来最新消息。 赵金莲带了儿媳，把菜园里能收回来的菜，都收回来。 哪怕用盐腌渍起来，冬日也能炖着吃，总比被蝗虫祸害了好啊。 家里的门窗也都要糊好，特别是孩子的房间。 方老二为了满山结果的梨树犯愁，整日眉头紧锁。 一千多棵梨树，怎么都藏不住啊。 就是方圆儿想要把梨树挪移到空间里都不成。 一是没有那么多地方种，二是她的能力不足，挪了十几颗就开始眩晕。 又过了七八日，南边几州的蝗灾彻底形成了。 山顶的老树同方圆说起的时候，枝叶都在颤抖。 方圆儿无力帮忙，只能给它浇了一些空间泉水，安慰它要多保重了。 待得下山，全家人凑一起，方圆儿才说道。 “蝗灾开始了，随着东南风，马上就要北下了。 估计着，再有十日就能到我们这里了。” 方家人立刻都跳了起来，方老汉第一个想到的是。 “卖西瓜，赶紧卖西瓜！” “起土豆，赶紧起土豆！”方老大也是随后嚷着。 方玉也是应道，“明日我就进城去拜会陈大人。” 赵金莲一迭声的嘱咐着，“给刘家王家都送个信儿，还有家里的几个院子都要挡一挡。 家里的鸡也都撵到梨园去！” 王氏和刘氏紧紧抱了孩子，一时惊得有些发愣。 方圆儿轻轻叹气，人力在天灾面前，总是如此渺小。 即便提前预知，能做到的，也实在是有限。 但再小也要去做，也许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可以活命无数。 第二日，梨花坳的西瓜开始售卖，立刻吸引了城里众多的行商。 有些人甚至是提前七八日就来这里等着了，有财大气粗的，更是一直住在庄园里。 这一次，方老汉没有先给城里城外的富贵人家开后门儿。 谁买的多，先可着谁装西瓜。 当然，今年西瓜的价格掉了很多。 毕竟去年只有二亩地，而今年却是种了七八十亩地。 第一茬西瓜，个头儿又小。 最后，定价是一两银子一个。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抢收 方圆儿早起就下地了，走得脚丫子起水泡。 她把所有成熟的主根儿西瓜都标注出来了，这会儿各家摘下来，总共一千零几个。 眨眼间就被行商们瓜分一空，银子也都留了下来。 每家分到的不一样，多的有五十两，少的也有二十两。 这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男女老少们又跳又笑，比过年都高兴。 毕竟这才是第一茬，再过几日就可以摘第二茬，直到罢园，卖个几百两银子简直容易之极。 只有方老汉知道，这就是整个瓜园第一次收获，也是最后一次收获。 待得行商们散去，方老汉把所有村人留了下来。 “大伙儿赚了银子，都很高兴吧？” “高兴！多谢大叔带着我们发财“ “就是，虽然价格比去年低太多了，但比种地可是强多了！” “这不是西瓜，这就是银瓜啊！” 方老汉摆摆手，这才说道。 “大伙若是听我的，这银子就先别着急花出去，放家里存着。 大伙儿先帮我干点儿活儿，我们家里着急用土豆和红薯。 大伙儿这几日，最好全家上阵，把红薯和土豆都起出来，装好袋子。 送到庄园过称存放，等到西瓜卖完，一起给大伙儿结算银钱。” 村人们都是听得有些疑惑，也略微有些不愿意。 这个时候，恨不得全家都盯着西瓜地里才放心。 哪有心思去起土豆和红薯啊，毕竟十袋子土豆也不顶一个西瓜。 但这西瓜是方家带着大伙儿种的，这时候不听方家的话，岂不是过河拆桥。 不，还没有完全过河呢，就开始拆桥了… 关键时候还是强子和大壮第一个应声，“好，大叔，我们这就回去取镐头，起土豆。” “就是，大叔等着，明日我们就把土豆送去！” 其余村人脸红，也是赶紧应声。 “土豆也长的差不多了，早起了也好，还能种一茬白菜。” “是啊，我打算多种一些萝卜。” 这般说着，村人们都回去取了农具，开始割土豆秧，翻土豆，装袋子陆续往庄园送。 偶尔说起先前卖西瓜，人人都是笑容满面，眼里都是银光闪闪。 方家春日时候就开始挖了八个大地窖，两个在大院儿里，两个在酒坊，两个在鸡舍附近，最后两个则在一枝春和玉容院里。 这会儿，土豆送到方家，过称记录之后，就被陆续送进了地窖。 当然这也就是做个样子，大半都被方圆儿暗中转移到了空间里。 这般忙了三四日，眼见各村外的田地开始一块块变成“斑秃”。 城里又出了新鲜事儿，县令陈大人不知为何，买了所有粮商的存粮。 以至于米铺没有多少存货儿，开始限定每人一次只能买十斤。 不过这也没惹来多少人的关注，因为再有一个多月，新粮就已经下来了。 就是这会儿，随便到山上撸一把野菜，也够一家吃饱了。 对于百姓来说，这个时节是上天最慷慨仁慈的时候，想活命很容易。 但偏偏灾难就在这样的时候降临了！ 这一日，有快马在官路上飞跑而过。 马上骑士声音嘶哑，眼睛血红，高声喊着。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早做准备！” 路边有在树荫里歇息的农家老汉抱着小孙子，小孙子听得好奇。 于是，他回身摇晃有些愣神儿的爷爷。 “爷爷，什么是蝗虫，好吃吗？” 不想，老汉却是疯了一样跳起来。 “蝗虫真的来了？不，真的有蝗虫！真的有蝗虫啊！” 很多人也想起了春日时候的流言，各个惊得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村里的老狗跟着凑热闹，疯狂叫了起来。 鸡鸭鹅们却是特别兴奋，扑腾着不能飞翔的翅膀，恨不得立刻跳出院子去。 方家院子，赵金莲带着王氏和刘氏，抱了三个孙子站在屋里，窗子只留了一条小缝儿，紧张盯着天空。 方老汉带了儿女站在廊檐下，同样在望着天空。 许是为了缓解紧张，方老汉再次确认了一遍。 “家里的鸡都撵上山了吗？” “撵了！”赵金莲赶紧应道，“大鸡小鸡昨日就撵上去了。” “土豆和红薯全都送进地窖了吗？” “是，爹，都收好了。 方老二应着，“足足二十多万斤，够两千人吃上三个月了。” “那就好，那就好。” 方老汉叹气，“怎么说也准备了半年，不会像当年那般…” 想起当年的悲惨，老汉有些说不下去。 倒是金子探出小脑袋，问道。 “爷爷，蝗虫就是蚂蚱吗？踩死就好了，你别害怕！” 众人听得苦笑，刚要说话的时候，突然远处有轻微的嗡嗡声传来。 方家人顺着声音望过去，脸色瞬间都是惨白一片。 好似远方飘来一片乌云，突然遮蔽了原本蔚蓝的天空。 无数小黑点儿密密麻麻落下来，狂妄的霸占了一切。 山林被覆盖，翠绿变成了深绿。 各家的小菜园，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而方家大院儿也是眨眼间就被淹没，院里的花草树木也没能幸免。 金子瞪大了眼睛，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奶奶，奶奶，我害怕！” 赵金莲一把关了窗户，把孙子死死搂在怀里。 “不怕，不怕，金子。家里有粮食，也有银子，咱们不怕，不怕。”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孙子，还是安慰她自己。 王氏和刘氏抱了孩子，忍不住也是往婆婆身边靠了靠。 屋檐下，方老汉一把拍下身上的蝗虫，吩咐闺女。 “圆儿，你回屋去躲躲。 我们去田里看看！” “好，爹，你记得收蝗虫的事！” 方圆儿嘱咐一句，从空间摸出几个斗笠，递给父兄们。 这斗笠就是普通的草帽，只不过四周用轻纱围了起来，抽紧下边的绳子，就能避免蝗虫扑到头脸上。 方老汉扣好斗笠，深吸一口气就带头走了出去。 村里这会儿已经闹翻了，孩子们吓得钻在屋里，女人们哭天抢地，一年的收成肯定不用指望了。 男人们白着脸，壮着胆子往外走。 很快就同方家父子几个汇合在一起，顶着雨点一样的蝗虫，走出村去。 农田里，蝗虫更是密集，覆盖在苞谷上，麦叶上，甚至是西瓜叶上… 村人们再也忍耐不住，疯了一样跑向西瓜地里，拼命的驱赶蝗虫！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朝堂扬名的金河县令 可惜，他们走到哪里，惊起一片蝗虫，待得前脚离开，蝗虫后脚儿就又落下。 眼见，西瓜田里，就只剩下了光溜溜的西瓜，茎叶全无。 就是西瓜表皮也被啃的斑驳… “呜呜，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面对如此惨相，面对全家的破灭的发财梦。 所有人都是手足无措的放声大哭！ 方家的西瓜地同样也是寸草未留，即便早有心里准备，方老汉也是心疼的腿软。 但事已至此，再心疼也没办法。 “大伙儿回去缝网子，都给我抓蝗虫，我们家里收！两文钱一斤！ 晒干以后，喂鸡！ 绝对不能饶了这些该死的蝗虫！” “对，不能饶了它们！” 众人用手抓，用脚踩，发了疯一样的开始抓蝗虫。 消息很快传开，本来为了家里收成被毁，哭天抢地的妇人们都跳了起来。 扯了裙子做网子，端着盆桶，漫山遍野的抓蝗虫！ 蝗虫当然抓不完，死了一只还有千万只。 两三日功夫，山林变得光秃秃，田里更是只剩了带着芒刺的小麦，但叶子也没了，只剩了尚未没成熟的麦穗。 蝗虫没了吃的，又开始继续往北飞去，留下茫然的百姓们，欲哭无泪。 尤其是梨花坳，村人舍不得那些被啃得斑驳的西瓜，抱回去劈开，都是粉红颜色，再有三五日就能成熟。 偏偏就是这样的时候，被断了财路。 有妇人抹着眼泪，“呜呜，这都是银子啊。 幸好先前卖的银子，还没来得及花掉。” “不，幸好房前屋后没少种土豆和红薯，否则别说银子，今年怕是要饿死人了！” 众人互相安慰，也互相哭诉，直到进城的村人归来。 “你们不知道，城里为了买粮食都打起来了！ 县衙出动了兵卒，抓了很多人呢！” “买粮？ 哎呀，可不是吗，咱们和南边几州都绝产了。 不知道要不要交税粮呢，就算不用交，一家子过冬都是大问题。” “咱们住在村里还好，住城里可是完了，买不到米就要饿死了。” 世上从来都是，有对比才有幸福感。 想想城里人的悲惨，再想想自家。 虽然断了财路，但起码不缺口粮啊，不必为了活命挣扎。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特别是他们抓的蝗虫送到方家，当真换了大把的铜钱回来。 就是再心窄的妇人，也稍稍见了笑脸。 而其余几村，也有村人来卖蝗虫，顺带感谢方家之前大力张罗，要各家多种土豆和红薯。 他们除了卖给方家之外，自家也是留足了，这会儿倒是成了救命粮。 方家借着这些人的嘴，又放出消息。 先前送到方家的土豆和红薯，若是有谁想要毁约，也可以。 但只能收回一半，不能全部收回。 立刻就有人拿着契书找上门，倒不是这人想另卖旁人。 实在是家里亲戚朋友太多了，这次庄稼被毁，没有活命粮。 知道他们家里种了不少土豆和红薯，就纷纷找上门，讨要一些，供给全家熬过秋冬。 这人本在犹豫，听说方家放出这样的消息。 他当真是感激，收回一半的土豆和红薯，又拿了那一半卖得的银钱。 回去路上，但凡见到人，他就要说方家的好。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想想春日时候，方家高价收购，引着大伙儿多种红薯和土豆，半卖半送让各家养鸡鸭，如今连蝗虫都开始收购。 桩桩件件，都是帮了大伙儿的忙。 无论是有意，还是巧合，方家对大伙儿有恩，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旁人还只是猜测，但庄园里，陈武和朱盛、郭荣三家却是太清楚了。 偶尔聚到一起，私下说起。 “你们说，主家为什么春日时候就知道会起蝗虫？” “是啊，难道真有那个神算？” “不管有没有，主家都太胆大了。 若是蝗虫不起，家里收了这么多土豆和红薯要怎么办？” “主家心善，我们跟了这样的主家，是我们运气好。 有些事，咱们也别多那份儿心思，只管好好做事就成。” “说得对，主家又不是做了坏事。 活人无数的好事，就算有些糊涂地方，咱们也一起糊涂就是了。” 各个村子都在收拾蝗虫留下的烂摊子，能收些什么就收些什么。 如今看着也许不起眼，但冬日时候就能填饱肚子呢。 方玉被频繁叫去县衙，陈大人见了他比见到亲儿子还亲。 这次蝗灾过后，朝堂必定要查常平仓的存粮。 金河县不怕查！ 不但如此，他还事先买断，把几个粮商的存粮都送进了仓库。 只要限定销售量，细水长流，避免囤货居奇，金河县的百姓就都能保证买到平价粮食。 就算吃不饱，也绝对不会饿死。 整个县城有常平仓和这些存粮，就能保证不饿死一个人，安全过冬。 如今，他只等着各地向上奏报损失的时候，一枝独秀，展现一下他治理有方。 这一切都归功于方玉的提醒，还有方家收购红薯和土豆的神来之笔… 方玉出入县衙，带回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蝗虫又往北飞了千里，终于因为天气变冷，消退下去。 但大面积的损害已经造成了，整个大魏，一半州府减产或者绝产。 各地都是叫苦不迭，百姓们为了过冬活命，开始投奔亲友，或者卖身大户为奴仆。 当然，更多的是无依无靠的人，已经形成了流民，开始慢慢往北边的京都聚集。 因为京都没被蝗虫侵袭，因为京都是天子脚下，最富庶的地方。 富贵门第，随便一桶剩下的饭菜都够十个流民活命了。 各州府压力山大，要照管自己的百姓，还要保证路过的流民不闹事，不饿死，简直愁的官老爷们秃头。 朝堂上，为此也吵成一团，粮税是肯定要免了。 但流民怎么安顿，赈灾的粮食从哪里来？ 这个时候，金河县陈县令就如同他设想的一般，成了一颗与众不同的新星。 提前预判蝗灾来临，大胆节流米商的存粮，看守常平仓。 又指引百姓们多种土豆和红薯，避免了彻底绝产。 起码保证了一县百姓，不会成为流民，不会有饿死之危。 当即就有嘉奖发下来，陈大人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只等两年任期到了，就可以回京去述职，等待更好的位置了。 结果，送嘉奖的使者不等离开金河县，流民就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命大过天 刚开始赶到的都是拖家带口，有的甚至还赶着马车，最差也有年轻力壮的父母用担子挑着幼儿。 城里百姓有看着可怜，想要接济一二，都被陈大人拦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有些银钱傍身的，不至于吃喝没有着落。 跟在后边的流民，才是最可怜了。 果然，又等了两天，陆续又出现的流民，让所有都揪心。 七八岁的孩童没了鞋子，衣衫褴褛，目光麻木的跟在人群中，不知道父母哪里去了。 妇人们蓬头垢面，甚至不知道廉耻，根本不避讳是不是衣衫不整。 若是有谁多看一眼，她就会上前伸出手。 “给口吃的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份麻木比绝望，更让人心酸。 即便是京都来的使者也是看的叹气，更为了京都要承受的压力犯愁。 不想，这时候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现，上前说道。 “县尊大人，学生家里因为要开粉坊，春日时候同农人约定种土豆和红薯，先前收入地窖足足十几万斤。 学生愿意代表家里，把这些土豆和红薯都献出来。 常平仓再添少量的米粮，想必能救这些流民于水火。” 十几万斤土豆和红薯？ 别说陈大人惊奇，就是京都来的使者都是张大了嘴巴。 这个时候，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是财富。 这人不想着卖银钱，居然一开口就要捐出来，若不是傻子，就是难得的品行高尚！ 陈大人赶紧给使者介绍，“这位生员姓方名玉，字仲良，是去年府考的第三名，如今有秀才功名在身。 方家就住在城南的庄园，春日梨花开放，盛景扬名方圆百里。 还有，去岁运往京都的西瓜，也是他们家里琢磨栽种出来的。 平日家里有学堂，免费供给家贫却天资聪颖的孩子读书，造桥铺路，在百姓中极有威望。” 使者仔细打量方玉，一身细布长衫，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玉簪束起，衬得他眉眼温润，通身的儒雅，让人一见就生出亲近之意。 再听听方家平日就是良善之家，使者就更欢喜了。 遭逢这样的大难，朝中吵个不休，皇上心烦的厉害。 若是听说方家这样的好事，必定也会欢喜。 于是，他当即就决定多留几日。 陈大人也是召集了手下之人，最后商量从常平仓拿出一万斤粮食，汇同方家的红薯和土豆。 在城外起灶熬煮红薯土豆粥，救济流民百姓。 同时号召乡绅富户们捐粮捐物，记录成册，一并由使者带回京都，供给六部阁老，甚至是皇上过目。 消息传开，立刻就有人送了粮食来。 陈大人当即就选定了册子，亲笔录入。 送粮人看在眼里，消息传开，就越发热闹了。 方老汉带了村人赶着马车牛车，甚至挑着担子，装了红薯和土豆到城外。 眼见城外只有一座破庙，什么都没有。 方家就主动把搭建灶棚的活计承担下来，村人也是跟着方家做惯了活计。 方老二亲手建了庄园，更是行家中的行家。 很快，灶棚就被建在破庙的东南侧，以破庙遮挡越发寒冷的西北风。 木架为主，苞谷秸秆和树枝等物做墙壁和屋顶，灶棚被建的结实又宽敞。 里面一溜儿二十口大灶，每个都是三尺高，安了大铁锅。下边烧上柴火，就可以熬粥了。 这般，就是晚上，流民们想要取暖或者暂住都不成问题。 而这些全都做完，只用了一日，流民们就喝上了热粥。 久违的热粥，让所有人都放声大哭。 就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使者，听着哭声阵阵，都是忍不住心酸。 赵金莲难得扔下孙儿，带了闺女过来偷偷探看。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也是不停的抹眼泪。 方圆儿也是心里沉重，轻轻劝着母亲。 “娘，您别伤心。 咱们家里给了土豆和红薯，陈大人也拨了粮食。 这些人就不至于饿死了，过一段再想办法给他们寻些活计，怎么都能熬过这个冬日。” 赵金莲用力点头，抹了眼泪又抱了闺女。 “以后，你们和你爹再张罗什么，我也不拦着了。 娘老了，没有见识。 这次家里收购土豆和红薯，我还心疼银子，没想到能救这么多人的命！ 早知道就让你爹多去找人种土豆了！” 方圆儿听得好笑又心疼，老娘就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 “娘，我们家里已经尽到力了。 毕竟那个时候别说蝗灾，蝗虫都没生出来呢。 我们家若是大张旗鼓，怕是先惹来大祸了。 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左右村屯的乡亲都不用饿肚子。 存下的土豆也够救济这些流民了，若是您还觉得不够… 这样吧，让我二哥把破庙修葺一下，老人和孩子女人都住进去，肯定更方便一些。 您说，成吗？” “成，当然成了，告诉你二哥，就用我的私房银子。” “哎呀，娘，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私房银子呢？” “小点儿声，你爹都不知道。” 娘俩说了两句，就让充当车夫的郭荣过去喊了方老二。 方老二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再听了老娘吩咐，就立刻应了。 很快，方老汉和方老大、方玉也都知道了。 紧接着是陈大人和京都使者。 陈大人当时就笑道，“修庙救济流民，可是大功德。这样的好事，不能让方家独占。 本官替我母亲出一半银子，算是我们两家合力。” 京都使者也是连连点头，这事传回京都，又是一桩美名扬的好事。 百姓对于庙宇和神灵，历来有一种敬畏。 听说修庙，很多人赶来帮忙，不求回报。 只盼着，沾一点儿功德，惠及家人和后辈子孙。 就是流民们吃了几顿热粥，缓过了精神，也开始跟着一起忙碌。 众人合力，五六日功夫，破庙就被修葺一新，禅房里甚至还铺了大炕，留给老弱妇孺夜里住宿。 至于烧柴，蝗虫吃光了绿叶，枯枝就越发多了。 随便哪里都能抱上一捆回来，把大炕烧热了。 使者带着捐粮的册子和满肚子的新鲜事，心满意足的回京去了。 也不知道他通过了什么门路，居然见到了皇上。 在举国一片哀嚎中，方家义举，金河百姓自救，金河县官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就成了唯一的闪光点。 于是，一个月之后，秋末冬初，陈大人正犯愁安顿流民的时候，使者又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置流民 这一次，陈大人得了一张圣旨，皇上亲口嘉奖。 而方家则得了一块匾额，皇上亲笔书写，“良善之家”。 赵金莲因为修缮庙宇，容留老弱妇孺，更是得了一套赤金首饰，其中一支凤钗尤其显眼。 当然得益最多的，还要数方玉了。 以秀才之身，就在皇上心里挂了名儿，以后的仕途定然是平步青云。 梨花坳第一次迎接京都使者，还是给方家送皇上赏赐的匾额。 这简直成了几辈子没有的大事件！ 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了庄园，就是南北二屯的乡亲，也跑来看热闹。 使者只在方家喝了一盏茶，确切说是蜂蜜水，春日时候新酿的。 只要半勺，加半盏温水，就成了浅浅的金色蜜汤。 使者也算见识过好东西，还是赞了好几句。 方老二是多精明的人啊，立刻就送了两罐给使者。 “大人，蝗灾过后，梨园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幸好春日时候花期，酿了一些花蜜。 您若是不嫌弃，就带两罐，路上偶尔冲一杯蜜水，润润嗓子。” 说着话儿，送上蜂蜜的托盘里还添了一个小荷包，轻飘飘。 使者猜到是银票，更是满意，推辞两句，就收了蜜罐子。 待得使者离开，所有人都是兴奋的不成。 纷纷上前恭喜方家，方老汉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但话却说得谦虚。 “碰上这样的天灾，谁也不忍心干看着，能帮一把都要帮一把。 不想，家里居然还得了这样的嘉奖，实在是惶恐。 原本家里该办几日流水席庆贺，但城外还有那么多流民，倒是不好张扬。 不如，我们家里把米粮捐到城外施粥吧。 盼着明年风调雨顺，咱们再种一次西瓜，多少酒席都有了。” “方大叔说得对，那些流民太可怜了。” “是啊，咱们家里若不是多种了一些红薯和土豆，如今怕是也比他们强不到哪里去。” “我这几日也想着呢，是不是挑一担子红薯过去。” “如今还不算冷，过些时候落雪了，到时候别冻死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没人幸灾乐祸，满满都是担忧。 兔死狐悲，都是普通百姓，若是没有准备，他们怕是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一家子流离失所，前路茫茫… 当晚，方家吃了饭，方老二同方玉就聚到偏院儿，琢磨灾民的安置。 按理说，方家做到如今这样的地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能力有限，也不想暴露太多底牌，给家里惹来麻烦。 但陈大人如今倚重方玉，明日邀请方玉去县衙，为的就是冬日安置流民。 陈大人彻底尝到了甜头，如今也被树立成了典型儿。 若是处置不好，立刻就会被无数人踩在脚下，风光不再。 毕竟，流民分几路进京逃难，其余几路途径的府县，不但没有帮助救济流民，反倒壮大了流民的队伍。 以至于流民逼近了京都五百里以内，几乎就是一巴掌摔在了皇帝脸上。 什么盛世太平来到，直接被扯了遮羞布。 只有金河县这一路，两千流民被留下，没有继续前行。 如今朝堂里，但凡有人说流民难安置，陈大人就要被拎出来晃一晃。 但若是冬日安置不好，流民冻饿而死，就前功尽弃了。 方玉也琢磨了几日，这会儿就道，“流民不能这么一直养着，就算解决了吃穿问题。 多人聚集，时日久了，总容易出现争斗。 总要给流民找些差事，最好能帮助他们赚些银钱，用于明年返乡。” 方老二也是点头，“很多人在家乡都是有田地的，只不过蝗灾毁了收成。 又没有银钱购买高价粮，这才跑出来讨个活命。 待得明年转暖，他们还是要回去耕种。 就是他们不愿意回去，他们所在州府的主官也不能任凭这么多人口流失。” 方圆儿展开纸笔，边写边道。 “其实无外乎就那么几个办法，第一就是城里大户人家有什么活计，临时雇用短工。 第二就是县里往年一些需要徭役的活计，比如修水渠之类交给这些流民。 第三就是没有依靠的人，想要卖身为奴仆的，可以由县衙做主，自卖自身。 这般保证了不会有强买强卖，主家和奴仆也可以互相选择，避免有女子被骗去肮脏地方。 第四就是实在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妇孺了，寻一些扫雪或者轻巧活计。 比如我们家里就可以找人编篮子，年年春日摘花，秋日摘梨都要用到。” 方玉和方老二都是听得点头，“这样确实好，至于棉衣，可以号召城里城外乡亲捐一捐，破旧不论，能御寒就好。 还要组织人手，经管这些流民，避免欺负弱小，抢夺东西…” 兄妹三个商量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写了厚厚的稿子。 方玉拿回去整理润色，第二日就去了县衙。 山上梨园因为有一千多鸡群的保护，在蝗灾中虽然损失惨重，但比之农田的凄惨，还算好一些。 有些梨树甚至剩了一半叶子，也就供养了半数的梨子。 如今黄橙橙的挂在枝头，彰显它们的幸运。 方老汉带了儿女上山，一是摘梨，二也是为了闺女打探消息。 山顶最大的那棵梨树“哭”的厉害，方圆儿给它喝了很多空间水，才算把它哄好了。 一人一树交流了好半晌，方圆儿才放了心。 “爹，这些梨树没有大碍，做好保暖，明年照旧会开花结果儿。” “那就好，那就好。” 方老汉吃了定心丸，也是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任何灾难，都有过去的时候，希望就在后头。 方家院子里，赵金莲正戴了口罩，带了吴嫂子和桃红在…炒蝗虫。 墙角砌好的土灶，安了一口大铁锅。 蝗虫倒进去，用大铲子不停翻动，尽量把蝗虫炒干，方便存放。 最好还要磨成粉，这样才不会变质腐坏。 平日喂鸡时候，蝗虫粉就顶粮食了，而且小鸡吃了更愿意下蛋。 但话是这么说，好处也不少，实际操作起来…真是折磨啊。 黑色的大铁锅里，无数蝗虫举着爪子在蠕动，那视觉冲击，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赵金莲若是不戴着口罩，简直都要吐出来了。 吴嫂子见此，就接过铲子，劝说道。 “夫人，您去歇歇，我来炒就成。” 赵金莲摘了口罩，走去一边，狠狠喘了几口新鲜空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母亲的烦心事 “哎呀，真是憋死我了，这哪儿是炒蝗虫，简直是要我命了！ 等那个死丫头回来，我非好好掐她两把。 这是出的什么破主意，买了这么多蝗虫喂鸡，居然还要炒熟？ 她倒是跑了，留下烂摊子给我！” 吴嫂子忍不住笑，替小姐说好话儿。 “夫人别生气，小姐聪明着呢，咱家那些母鸡，恨不得一日下两个蛋。 说不得都是吃蝗虫的功劳呢！” 说起鸡蛋，赵金莲更是头疼。 “以前日子过得不好，每次给金子煮给鸡蛋，我都心疼的不成。 如今一日捡回几筐鸡蛋，我更犯愁，吃也吃不完。 就是卖掉，一时也找不到销路。 幸好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否则那些蛋臭了，就真是糟蹋好东西了。” 吴嫂子和桃红也是点头，这几日家里的鸡蛋简直敞开了吃，她们一日也要吃十几个。 恨不得打嗝都是鸡蛋味儿… 什么好东西，吃多了都受不了啊。 但这话可不能说，小心天打雷劈。 城外流民们吃一口红薯粥都觉得幸运，她们居然吃鸡蛋吃厌烦了，简直是找挨揍呢。 方家也不是没想过把鸡蛋捐出去，但实在太扎眼了。 于是，一时间有些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方圆儿从山上下来，立刻得了桃红的报信儿。 她倒是疏忽这事儿了，赶紧找到二哥补救。 方法很简单，她出银子，把家里的鸡蛋买下来。 老娘收了银子欢喜，她把鸡蛋存空间，不怕腐坏，以后总有用处就是了。 方老二对妹妹的小金库信心十足，立刻就答应下来。 于是，晚饭时候，赵金莲惊喜的收到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 以后，家里的鸡蛋就有方老二负责送给客户了，三文钱一枚，有多少，对方就要多少。 赵金莲心善，这一段时日可没少往城外破庙送东西，自然破费很多。 她一向节俭，私下也是心疼。 如今突然有了一笔收入，真是久旱逢甘霖，欢喜的不成。 她把银子放进钱匣子，又觉得有些心难安。 于是嘱咐方老二，“明日去破庙那边看看，拎一篮子煮鸡蛋。 若是有孩子老人身体不好，就塞两个给她们补补身体。” 方老二忍不住玩笑，“娘，一篮子鸡蛋可要一二百个呢，您不心疼啊？” “哼，你娘是那抠门儿的人吗？” 赵金莲瞪了儿子一眼，惹得全家都是笑起来。 这还是知道蝗灾以来，家里第一次有笑声… 又过了三五日，陈老夫人来家里寻赵金莲说话儿。 方圆儿带了芳姐儿做针线，学了大半年的规矩，芳姐儿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但在方圆儿看来，却比之前少了几分灵透。 她觉得可惜，可站在陈老夫人的立场，却是为了孙女好。 因为芳姐儿注定要嫁入官宦之家，规矩比灵透更适合一个官家娘子。 方圆儿能做的就是多陪陪芳姐儿，带她玩些新奇的游戏，让小姑娘的闺阁时光精彩一些。 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她回忆起来，都会笑一笑… 这会儿，她拿了围棋和棋子，却偏偏带芳姐儿下起了五子棋。 芳姐儿聪明，吃了几次亏，摸到窍门儿，居然开始反败为胜。 赢走了方圆儿最喜欢的两个小香包，得意的笑个不停。 陈老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气，拉着赵金莲说道。 “我也舍不得芳姐儿太累，但没有办法。 她的亲事定了，是东州府府尹的本家侄儿。 大家族最重规矩，我只能多管束她。 也只有在你们家里，同圆儿一起玩耍，她才能松快一会儿。” 赵金莲也是叹气，都是有闺女人，她最近也是愁的不成。 “芳姐儿有了好亲事，您起码也放了一半的心。 我家圆儿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眼见，她都十八了。 再不张罗起来，她都是老姑娘了。 但别说我舍不得，她哥哥嫂子们也舍不得，就是我家老汉都恨不得把她留家里一辈子。 好人家也不是想找，就能立刻找到的…” “圆儿是个好姑娘，若是能不远嫁，就别远嫁。 放在身边，你也少牵挂。 我们这是没有办法，幸好，芳姐儿还小，还能在家留个三四年。” 许是怕两个姑娘听到害羞，陈老夫人改了话头儿。 “后衙送消息来，明日会送一些人过来，让我看着给芳姐儿挑两个放身边伺候。 你不如给圆儿也挑两个，以后无论嫁到哪里去，都是帮手。” 赵金莲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县衙做保，给流民里愿意卖身为奴的人安排人家。 陈大人要政绩，也为了表表孝心，让老娘先选两个人手。 赵金莲想想，闺女身边有朱红和桃红，倒也够用。 但还是应和道，“成，明日我过去一起看看。 有合眼缘的，就留几个，都是可怜人，留下几个就是救了几条命。” 计划没有变化快，赵金莲打算的挺好，结果第二日从新社院子回来。 她身后跟着一串儿小姑娘，都是十二三岁，足足九个… 刘氏和王氏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赶紧把面色有些尴尬的婆婆让到屋里。 方圆儿最了解老娘，立刻就猜的出老娘又犯了心软的毛病。 定然是舍不得这些小姑娘落到旁人家里，就都留了下来。 果然，她倒了一杯蜜水送到老娘手边。 赵金莲索性就说开了，“虽然府衙那边作保，说是不会把这些小姑娘送去那种肮脏地方。 但陈大人好心，那些差役可不见得。 小姑娘们知道咱们家里就是捐红薯和土豆的方家，就跪下求我收留。 我…一时没有办法，也实在是看着可怜，就都留下了。” 王氏和刘氏也不是硬心肠的，生怕小姑不同意留人，都是望着方圆儿，试探说道。 “留着也成，七斤和八斤马上就大了，我们也照看不过来。 有个人手帮个忙，挺好的。” 方圆儿就笑了，干脆说道。 “我倒是觉得娘买人买少了，我平日根本没什么事需要人帮忙，还有桃红和朱红两个在身边呢。 偏偏娘和嫂子们一天忙的厉害，都没个人搭把手儿。 还有客舍这边，总要在村里雇人打扫。 不如这次也添些人手，固定下来好了。 这么一算，娘身边添一个丫鬟，两个嫂子身边各一个，再加客舍那边，怎么也要十四个，这还缺了五个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人 刘氏和王氏都听得欢喜，赵金莲也觉得这么分配好。 但想着又要花银子，她就心疼。 幸好闺女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方圆儿紧接着又说道。 “娘放心，再买人我花钱，不动家里银子。 这事儿，我和二哥去办，您只管给自己和嫂子们挑个合眼缘的人手就成了。” 果然，赵金莲立刻就笑了，拉了两个儿媳开始选人。 刘氏选了个胖嘟嘟，天生笑脸的小丫头儿，名字为了区别方圆儿的丫头，取名叫翠萍。 王氏选了个瘦高个的丫头，看着很是沉稳，取名叫兰草。 轮到赵金莲，她居然选了个最瘦小的丫头儿。 “这孩子最可怜，也最小，放我身边多养养。 取个名儿叫九儿吧，九儿就是九条命，什么灾难都能躲过。” 那丫头也是机灵的，红着眼圈儿跪倒磕头。 翠萍和兰草也是赶紧跟着磕头。 其余六个小丫头眼里都是羡慕，又有几分失望。 她们过来之前，带她们换衣洗漱的婆子是个好人。 没少跟她们讲方家和陈家的好，但凡能留下，就是掉进福坑儿了。 不需要担心吃穿，主子和善，也不会打骂。 她们都盼着留下，如今留下了，却是在客舍伺候，没有被选入大院儿伺候主子。 刘氏王氏许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定劝着方圆儿也选两个丫头。 “妹妹平日总带着朱红在外边，桃红一个人照管偏院儿。 要烧火，要洗衣，要打扫，还要做针线，看着就忙叨。 不如给她找个伴儿，过几年妹妹出嫁，正好这两个小丫头也顶事儿了。” 这倒是说中了赵金莲的心事，她也不理会闺女是不是同意，在剩下的几个中又挑了两个瞧着机灵的。 分别取名银红和晴红，放在了偏院儿伺候。 方圆儿倒是无所谓，倒是把桃红欢喜坏了。 以后她可有伴儿了，不是一个人守院子了。 小丫头们被带了下去，洗漱换衣，还要找孙大夫帮忙诊脉，看看带没带什么病症。 总之，忙碌着一小天儿就过去了。 方老二回来听说了，满口答应明日再去挑人，左右他每日都要在家里和破庙间来往。 方玉也是开口说帮忙挑人，不需要方圆儿过去。 兄弟俩这是防备流民人多，万一有个起歹心的，吓到妹妹。 第二日，中午时候，方老二果然又带回五个幸运的小姑娘。 衙门的人往县令大人老娘这里送人，当然是选最好的。 剩下的，不是年纪小，就是长的普通，或者有几分病态。 方老二过去，也犯了心软的毛病，买了一对儿染了风寒的小姐妹，还有三个八九岁的。 连牙婆都说这样的孩子没什么大用，只能浪费粮食养着。 方老二就道，买回家拾掇庄园的院子，也不是大活计。 众人就知道，方家实际是想多救几个小姑娘了。 就是牙婆都偷偷嘱咐小姑娘们，遇到好人了，一定珍惜。 九个小姑娘一同住进了百瑞院，同陈武三家一个锅里吃饭。 有病的喝药，没病的多吃饭，几日功夫就恢复了几分精神。 没人打骂，朱嫂子和朱红，陈安媳妇儿等也是和气的，没少给他们讲主家的好，慢慢，小姑娘们就越发活泛了。 延续花一他们的取名习惯，九个小姑娘，也得了新名字，朵一到朵九。 陈老夫人那里不需要，魏先生的一枝春和孙老先生的玉容院儿，就分给了朵一和朵二。 平日帮忙端个饭菜，打扫卫生和洗衣衫之类。 其余从朵三到朵九，也是一人负责一个院子。 花期时候忙碌，随时互相支援。 这般忙下来，安排妥当，天上也落了雪。 而大半流民也被安排去修了水渠，一日两餐，吃不饱也饿不死。 当然干活儿也可以磨磨洋工，县衙的意思很简单，有活干，别闹事。 城里的大户人家“响应”县令的号召，你家修个院子，我家挖个池塘，也是帮忙分担了一些。 百姓们更是捐了不少袄裤，后期不够用，县衙出了一点儿银子，半买半送了一批。 这般勉强算是把所有流民都穿暖了，老弱病残冬日在庙里的大炕上，也不至于冻死。 天灾之下，活命就好，没人奢望更多。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眼见冬月尽了，就进了腊月。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热闹，家家户户都要进城买年货儿。 再穷的人家也要给闺女扯二尺花布，给老人买包点心，给孩子买半斤芝麻糖。 可惜，今年因为城里城外随时可见的流民，因为家里顿顿红薯土豆，让所有人都有些发蔫。 没心思准备过年，也舍不得那个银钱。 方家倒是不缺银子，也有足够的粮食，但这样的大环境，总不好太出格。 村里大半人家因为春日的流言，还有方家明里暗里多嘱咐，都是没少种红薯和土豆，也存了一些粮食。 但也有人家过日子懒散，不上心，该干活的时候不干活儿，这时候就彻底傻眼了。 先前还好，这个月已经有八九家来方家大院儿借粮食了。 方老汉虽然看不长这样的懒货，到底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于是，一家二十斤苞谷面，约定明年秋日还。 村里人知道，私下也是没少说闲话儿。 这几家人知道丢了脸面，但饿肚子比丢脸更可怕。 小雪又下了两场，大年就到了。 方家今年最不缺的就是鸡了，鸡架里，下蛋母鸡九百只，不下蛋只吃饭的公鸡还有三百只呢。 小年开始，庄园里就一直在杀鸡。 方圆儿特意嘱咐把鸡毛留了下来，预备给家里人做些轻便的羽绒衣裤。 花一和朵一等丫头小子都来帮忙，庄园里是“血流成河”。 二百褪好毛儿小公鸡被沾了冷水，冻得晶莹剔透，这般防风干。 即便隔了一个月，下锅炖一炖还是同刚杀过的一样新鲜。 方圆儿给自己留了一些，其余，花一几个一人一只拎回家里做年礼，百瑞院子的大灶也分了十只。 陈家，孙家，魏先生，王家刘家，也都是两只走礼。 这般就去掉了一百只左右，剩下一百只，村老们家里送一只，其余就都送去了破庙。 捐给流民们，让他们也过年吃口肉。 顺带还送了五百斤粮食。 当然，这些东西要堆在庙里的大殿上，供过佛祖，才能拿去下锅儿。 城里有人听了消息，也是陆续又送了一些吃用之物过来。 流民们都欢喜坏了，歇工两日，嗅着大锅里的肉香，即便身在异乡，心里也好过一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方玉离家 天气一直是个奇怪的东西，年前年后，其实就差了一个夜晚。 但大年三十就归属于寒冬腊月，而正月初一就代表了走向春暖花开。 好似跨过大年夜，一切都突然多了几分生机。 虽然天上依旧时不时落场小雪，但人人都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就是村口的淘气小子，都时不时躲开老娘的监控，跑去小河边敲敲冰碴子。 当然，懂事聪明的孩子都在一枝春里读书呢。 童声处处，书声琅琅里，春日就来的越发快了。 方玉今年该去京都大考了，虽然朝堂上没有定下确切的日期，但每次都在八九月左右，倒是不急于一时。 不过，他的课业比之先前更繁重了，童先生给他推荐了一个府城的先生。 这先生十年前中过二榜进士，虽然排名靠后，但也绝对不是童先生能比的。 对方看过方玉的文章，喜欢他务实，不浮夸。 先前承过方玉人情的那位王先生，是这位进士老爷的本家叔叔。 这般曲曲折折，一番引荐，才算把方玉塞进这位进士老爷的“小课堂”。 方玉有些犹豫，但机会难得，回家商量了一下，就要启程去府城求学几月了。 预备开学之前回来一趟，再去京都。 方玉的大考一直都是全家的大事，别说赵金莲一直在存银子，方老二同京都来往的车队也是没少攀交情。 就是黄掌柜那里，方家也是从来没落下节礼和书信。 为的就是方玉，今年去考试，万一有事需要帮忙，有人能搭把手儿。 方圆儿更是年前就开始给哥哥张罗衣衫，她扔了很久的针线也拿起来了。 羽绒的马甲，保暖裤，甚至是被褥，还有内外三新衣衫鞋袜，都准备齐全。 先前她在府城可是没少往空间扔衣料，这次换着花样儿给哥哥做衣衫。 力求把哥哥打造成最儒雅俊秀的公子。 恨不得主考官看一眼，就把哥哥定为状元才好。 任何时空，任何时代，有个好颜值就是比旁人多三分方便。 家里女人们给方玉拾掇行礼，方老汉也没闲着，带了儿子们开始一年的规划。 方圆儿上山几次，听来的消息都是今年会风调雨顺。 方老汉放了心，带着大儿子，也开始了一年的规划。 家里的二十多亩地，还是要大半种粮食，任何时候，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饭馆旁边的二亩地还是种西瓜，其余沙土地就种花生，少量红薯和芋头。 至于梨园，有方老二张罗呢，从来不用费心。 到了送方玉去府城的时候，各家各户也都开始在田里走动，盼着播种一年的希望了。 方圆儿舍不得三哥，先前闹着要跟去照顾。 赵金莲死活没同意，府城到底不如家里方便，万一传出什么闲话儿，闺女以后就不用找婆家了。 当然，她偷偷还是给儿子下了命令，有好学子，一定给妹妹留意一下。 方玉认真接了这个任务，走时拍拍妹妹的头，嘱咐道。 “六月末我就回来了，在家听话，别惹娘生气，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方圆儿不过是一时兴起，其实真让她离开家这么久，她也舍不得，放不下爹娘和兄嫂、小侄儿。 赵金莲扯了儿子的手，一迭声的嘱咐着。 “别舍不得花银子，家里遇到合适的车队，一定常给你送信。 你也是，一定多写信回来。” “娘放心，我都记着呢。” 再多不舍，到底还是被分别隔开了。 方玉带了吴岩和郭荣，跟随着车队上路了。 吴岩是书童，负责端茶倒水，洗涮跑腿儿。 郭荣则是保护两人的安全，做个常随。 原本家里想派陈安去，但陈安有妻有子，一走几月实在不方便。 到底还是郭荣主动请缨，唯一放不下的是瞎眼老娘。 方圆儿当时就把郭老太接到了她的偏院儿住，平日有桃红等四个丫头陪着。 不但不会寂寞无趣，吃食更是精心。 郭荣没了心事，也是欢喜出去走走。 送走方玉没几日，城外的流民们也要返乡了。 但凡不是懒惰的，这个冬日，无论修河渠，还是给大户人家干活儿，几乎都能赚个百十文。 金河县好人做到底，这几日正动员所有人送干粮。 别管是包谷饼子，还是糠团子，只要能吃就成。 流民们一人拿到几个，够三五日的口粮，走出二百里，就同金河县没关系了。 陈大人这一秋一冬都在等这一刻，眼睛都要盼红了。 虽然朝廷的嘉奖好处多多，但也实在太烫手了。 一个疏忽，兴许就要翻盘。 幸好，幸好要把这群流民送走了。 流民们也不是没良心，临走之前，把破庙和灶棚打扫的很是干净。 甚至还用一块木板，刻了“慈安寺”三个字，挂在庙门上。 慈安，以慈悲之心安流民之苦。 城里城外的百姓，又被感动了一把。 不必说，又送了一波干粮。 就是方家都煮了几篮子鸡蛋，挨个儿塞过去。 又过了几日，百里外的一个寺庙，有游方僧人到慈安寺落脚儿。 拜过县令和方家之后，就在慈安寺常住，做了主持。 城里城外百姓，平日路过，也会上个香。 就是寺庙旁边的大灶棚，也成了来往行人的暂时落脚处。 等待进城时候，进来避避风，很是不错。 当然也有算计不好，天黑赶不上进城的，就借宿在慈安寺。 庙里收个几文钱，也是个进项… 出了二月，进了三月，天气就更是暖和了。 山坡上的积雪融化，流向低处，汇合一条条小溪，小溪又汇聚成小河… 春日就在所有人的盼望里，这么带着羞涩悄悄来了。 方圆儿被老爹催着，又开始了新一轮育苗行动。 今年村人还是要跟着方家种西瓜，去年只卖了一茬，也让所有人尝到了甜头儿。 虽然不多，只有几十两。 但这点儿存银，在去年那样的大灾中，也成了全家的底气。 今年还指望西瓜多卖钱，补补去年的损失呢。 之前，村里人闲着无事就要来方家走走，直到方老汉明确答应，今年继续带着大伙儿种西瓜。 方家才算得了清静，否则大门都要关不上了。 天气晴好，特别是中午时候，太阳晒着暖洋洋。 方圆儿在廊檐下的背风处，铺了一张矮塌，添了褥子。 然后把两个小侄儿抱上去，教他们学走路。 看着孩子，才会发觉时光流转的太快。 七斤和八斤，如今已经一岁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择婿 家里日子好过，刘氏和王氏不缺吃喝，没有烦心事。 平日没有什么活计，只是照顾孩子，还有丫鬟搭把手儿。 所以，两个孩子被照顾的很好，白胖可爱，笑起来几颗小乳牙，简直能把人的心融化。 全家人出门回来，都愿意第一个抱抱他们，逗弄两下。 听见孩子天真的笑声，无论什么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两个小侄儿也是方圆儿的心头宝，从半岁开始，只要她在家，辅食就是她亲手做。 两个胖小子的每一斤肉肉，都有姑姑的功劳。 兰草和翠萍几个年岁也都不大，主家和善，她们也活泛。 这会儿围在小姐和两个小少爷旁边，不时拿着布老虎，逗弄两个孩子比赛，看谁走得远。 偶尔哪个胖小子急了，蹦出一个字，就惹得她们欢呼。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赵金莲和刘氏王氏坐在一边做针线，偶尔看过来，也是笑饿开怀。 但赵金莲心里总是有个结过不去，闺女…十九了！ 放在别人家里，十九的女子，孩子都满地跑了。 家里倒是舍不得，恨不能找个上门女婿。 但姑娘大了，总要出嫁啊。 村里村外，年龄相当的后生小子，不等赵玉莲打听，方老二都扒拉个遍。 不是这个丑，就是那个懒，好不容易有个在外做买卖的，还嫌弃人家油滑。 方玉那边，也是瞧着哪个同窗都配不上自家妹妹。 这般，方圆儿的亲事就被耽误下来了。 王氏聪明，眼见婆婆又在望着小姑子叹气，就猜到她的心思。 于是，她盘算了很久的事，就忍不住想同婆婆说说。 “娘，您是不是再犯愁妹妹的亲事？ 其实，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在身边看看。 妹妹最好不要远嫁，我们舍不得。” 赵金莲愁的把手里衣衫都放了下来，低声应道。 “我也想在身边给圆儿找婆家啊，但南北二屯的，哪有什么好人家啊。” 刘氏朝着玉容院子那边努努嘴，笑道。 “娘，咱们家里是不是灯下黑了。 那位孙家公子，平日话不多，但同妹妹也能说两句。 您说，能不能撮合试试？” 孙公子，孙裕兴？ 赵金莲同刘氏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恍然大悟。 哎呀，真是把这人忘了。 孙裕兴上次中秀才吊了车尾，孙老大夫这次就你没让继续往上考，打算下一科再去。 所以，只有方玉自己去了府城深造。 孙老大夫本身是方圆儿半个师傅，待方圆儿比亲孙女都好。 两家相处这么久，也是十分亲近。 最主要是孙裕兴为人有些清高，却心地不坏，平日也从来没有对药童和小厮丫鬟有打骂呵斥。 想必，也是个好丈夫，不会对以后得妻子如何不好。 这么说，还真是可以…试试？ 但怎么试呢？ 还是王氏给婆婆出了个主意，“娘，咱家只要放出消息，要给妹妹寻婆家。 媒婆一定会把门槛踏破，到时候孙老大夫看在眼里。 您和爹再找机会多夸赞孙公子几句，他定然就明白了。 若是他有心，自然会来提亲。 若是无心，咱们说不定还能在媒婆这里，给妹妹寻个好人家呢。 总之，咱家怎么都不亏。” 赵金莲听得连连点头，刘氏也一直说好。 于是，第二日王氏去村里转了一圈儿。 方家终于要给闺女找婆家的消息就放了出去，也让方圆百里，家里有后生的人家都激动起来。 方家宠闺女，三兄弟都疼妹妹，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而方家富厚，给闺女的嫁妆也不会少。 这般，一进门就带了大笔家财，还有舅兄帮衬的媳妇儿，简直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 当日就有媒婆了，第二日更是早晨刚开门就涌来三五个。 还有托付村里人来方家探口风的，甚至有后生家里直接来提亲的。 一时间，方家门前乱成一团。 就是城里听说了消息，也很多人家动心。 方家虽然才崛起两年，但方玉如今是在皇帝和朝堂上都挂了名的，仕途一片大好。 而方家的梨园，开花能欣赏，能酿酒能酿蜜，秋日能卖梨，能熬梨膏。 简直已经成了金河县的代表之地，扬名府城，甚至是整个国度了。 更别说，方家还有长银锞子的西瓜田了。 这样的人家，根基不深，前景却好。 把方家闺女娶回来，就是不能开枝散叶，不能管家纳财，当个牌位供着，搏方玉一个前程也好啊。 只要方玉平步青云，方家一直这么发展下去，作为姻亲，就绝对少不了好处。 于是，陆续有城里的商贾富户，甚至是乡绅世家都通过陈老夫人开始打探消息。 赵金莲婆媳初始只是为了给孙老大夫看看，后来倒是骑虎难下，也开始认真择选起来。 孙老大夫的医书，这些时日到了撰写的关键时候。 若非这一日有人急诊，赶着马车来请，他连院门都没踏出一步。 不得不说，赵金莲婆媳是漏算了这一点。 从城里回来，他瞧着陆续从庄园里往外走的人，很是惊奇。 就问赶车的花二，“小二，庄园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这么多客人上门？” 花二笑嘻嘻应道，“老先生，您最近真是没出门啊，家里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 “臭小子，居然笑话我这老头子！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老先生别恼，其实没什么大事。 就是我们主家的小姐要寻婆家了，这些来往的人都是来给小姐提亲的。 坐马车的来自城里，其余就是南北二屯想结亲的。” “什么？圆儿要结亲了？” 孙老大夫惊了一跳，转而算算也是点头。 “可不是吗，这丫头居然十九了！ 真是留到时候了，不能再拖了。” 孙老大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方圆儿这姑娘孝顺懂事，嘴巴甜，性格也好，这一年多陪在身边，他真是觉得很高兴。 但想想这样的姑娘，也要嫁给某个臭小子，也许后半生都关在一个小院儿里，也许还要受婆婆折磨… 他立刻就理解了方家把闺女留到如今的心情。 下了马车，一进院子就见孙裕兴在廊檐下背着手走动，另一手拿了一本在读。 孙老大夫突然眼睛就是一亮，孙子如今也有二十二了，一直没有定亲。 若是能娶了方圆儿，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想想方玉金秋若是高中，到时候，就是京都的儿子儿媳挑剔几分，也是没话说。 老爷子越想越高兴，撵了药童就拉着孙儿去了书房。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孙子的诱惑 “裕兴啊，算起来，你也年岁不小了，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之前，你一直在专心学业，你父母也不再这里。 爷爷不曾想到这方面，倒是爷爷耽误你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看中谁家姑娘？” 孙裕兴没想到爷爷神神秘秘拉他进书房，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忍不住也红了脸，皱眉应道。 “爷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一直在专心读书，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一届大考，我不能参加，但下一届，我一定要金榜题名。 这个时候，不该分心！” 老爷子好似很失望，叹气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唉，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马上就要成旁人家的了，我真是舍不得啊。” 孙裕兴忍不住翻个白眼，爷爷总是这般，小孩子一样的脾气。 这是去哪里出诊，又看中人家的姑娘了。 结果，老爷子下一句却是。 “不只是姑娘，方家这人家也很不错啊。 虽然出身农家，刚发达没两年，但方家为人处世宽厚良善。 三个儿子也都心疼妹妹，没有任何恶习。 难得一家人和睦…” “爷爷是说…” 孙裕兴眼里一亮，下意识问道，“爷爷，你说的姑娘是…” 老爷子扫了他一眼，冷哼道。 “是谁怎么了，你并不是要专心读书吗，不是无心成家吗？ 可怜我这么大年岁了，想抱个重孙子这么难。 好似我多事，拦了孙子上进成才一样…” 孙裕兴脸上尴尬之色愈浓，嘴巴动了几次，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次轮到老爷子翻白眼了，一巴掌拍在孙子背上，恼道。 “你可真是个棒槌！我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么个笨蛋孙子！ 怎么，听说是方姑娘，才开始心急啊？后悔刚才拒绝太早了？ 我就说嘛，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也不是眼睛瞎！” 孙裕兴脸色红的简直要滴血了，惹得老爷子也不敢逗弄他，赶紧问道。 “知道你脸皮薄，你不说也成，就点个头或者摇个头好了。 你若是觉得方姑娘还不错，就点点头，那爷爷就琢磨给你提亲。 你什么都不用管，继续读书，等着娶媳妇儿就行。 你若是不喜欢方姑娘，就…摇摇头！” 孙裕兴憋了半天，到底点了点头。 “哈哈！好，好，好样的，这才是我孙子！” 孙老大夫欢喜的哈哈大笑，只要孙子点头就是看中了。 方圆儿这个孙媳妇儿也就定下一半，没法儿跑了。 “你赶紧读书，我这就去方家探探口风儿。 若是方家也没问题，我就给你爹娘送信儿，让他们来一趟。” 老爷子说着话，起身就往外走，留下孙裕兴好半晌才抬头，目送爷爷出门，眼底多了几分期待。 那个聪慧活泼的姑娘，会喜欢他这个书呆子吗？ 再说孙老爷子出了院子，迎面正好碰到方圆儿带了朱红，拎着篮子从不远处走来。 方圆儿见了老爷子，快步上前，笑道。 “师傅，山上的野菜长出来了。 我方才挖了一筐，晚上洗干净，点了香油，给您拌一盘下饭啊？” 孙老爷子听得眉开眼笑，他最喜欢这姑娘的就是这份欢快劲儿了。 好似在她心里，什么都没有过日子重要。 每天看着好似没心没肺，其实是在努力照料身边每一个人，变着花样儿把日子过好，过高兴。 不怪方家上下，都愿意宠着这姑娘。 “好啊，多放点糖儿，我最近嘴里没味道。” “不成，您老人家还是大夫呢，不知道糖吃多了不好吗？ 一把年纪了，比小孩子还嗜甜。” 方圆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但转而又安抚道。 “放心，不放那么多糖也好吃。我给您换个做法儿，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老爷子哈哈大笑，越看这姑娘越喜欢，已经当孙媳妇儿看待了。 “圆儿啊，听说你们家里最近给你寻女婿呢？” 方圆儿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无力挥挥手。 “老爷子，别提这事儿了，我出去挖菜也是躲躲清静。 我娘简直疯了，一定要把我嫁出去。 但您说，嫁人是那么容易的吗？ 我好好的家里不住，非要和一些陌生人一起过日子，想想我就不舒服。” 孙老爷子笑道，“那若是这家人你也熟悉，你嫁不嫁？” “熟悉？” 方圆儿听得疑惑，抬头望向老爷子，见他笑的古怪，真是一头雾水。 “哈哈，傻丫头！” 老爷子扫了一眼，附近没有旁人，他就说道。 “我准备同你父母说说，若是你们家里没有意见，就把你娶到我家，做裕兴的媳妇儿。 当然，这总要你先点头才行。” 裕兴？孙裕兴？ 方圆儿轰然红了脸，她虽然是个现代人的灵魂，被介绍对象不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哪有爷爷亲自给她介绍孙子的啊！ “哎呀，师傅，你怎么也跟着参合？ 我爹娘就闹得厉害了，您怎么也这样！” 方圆儿跺脚，拎起裙子就跑了。 朱红捂着嘴偷笑，飞快给老爷子行个礼，然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眼见这俩丫头进了方家大院儿的门，老爷子也是笑的不成。 这丫头居然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门儿！ 他干咳两声，笑眯眯晃着八字步，也是跟了上去。 方老汉坐在廊檐下抽着烟袋锅儿，赵金莲手里抱着八斤，扯了个帕子给他玩耍。 但八斤显见对爷爷的胡子更感兴趣，伸着小胖手，总想去薅几把。 孙老大夫从外边进来，眼见这般，心里羡慕的不成。 但想想，若是顺利，明年夏天，他也有重孙子抱了，就越发欢喜起来。 “哎呀，老先生来了！” 方老汉和赵金莲都是起身迎客，又喊了九儿换茶水，端点心。 孙老大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客气，然后就在方老汉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真是羡慕你们啊，晒着太阳，抱着孙子，这日子太自在了。” 方老汉和赵金莲都是听得笑起来，特别是赵金莲颠颠手里的胖孙子，应道。 “这小子不如七斤好带，七斤睡的香，只有他闹着要出来玩儿。” 孙老大夫扯扯胖小子的胖手，越发羡慕。 “听说你们家里正给圆儿挑婆家呢？” 方老汉和赵金莲原本就有试探孙家的意思，这会儿听孙老大夫问，都是有些惊喜。 第一百二十章 两家人的默契 赵金莲就道，“可不是嘛，我们家里舍不得孩子，不想圆儿嫁的太远，所以就想着在附近寻个稳妥的人家。 但这事儿不容易啊，哪有家里长辈和善，后生也上进品行好的啊？ 这几日，来的媒婆不少，就是没一个合心意的。” “那你们家里想要寻个什么样的，说说看，说不定我有人选呢。” 孙老大夫忍耐不住，接过八斤，抱着胖小子，越发打定主意要把孙媳妇儿早点儿娶回去。 赵金莲同方老汉对视一眼，都觉得时候到了。 赵金莲就笑着应道，“其实，我们更希望圆儿嫁个读书人，毕竟读书人懂道理，圆儿也聪明，两人过日子一定不错。 但大家族不成，圆儿这孩子，没有七窍玲珑心，家里人太多，她怕是照应不来。 最好还是长辈喜欢圆儿，可以护着几分…” 孙老爷子越听越是好笑，这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孙家吗。 真是，芝麻落到针眼儿里，巧了！ “那你们看，我们家里如何，我家裕兴如何？ 可放心把圆儿嫁进我们家里？ 我家人口简单，裕兴自小跟着我，以后也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我只有他爹一个儿子，如今在京都开了个药铺，算不得如何出息。 裕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倒是都成亲了。 只有裕兴为了陪我，也为了学业，耽搁到今日。 不过，如今看来，也是他的缘分，拖了这么几年更好，否则也遇不到圆儿这么好的姑娘啊。 方才我问了这小子几句，这小子是个闷葫芦，没有说话，只点了头。 这就是喜欢了，否则他可不会点头。 不知你们二位看裕兴如何？可放心把闺女嫁到我们家？” 赵金莲心想事成，极力压着心里的欢喜，装作犹豫的样子，应道。 “我们自然是信得过老爷子您的，裕兴同我家老三也是多年同窗，一表人才，我们自然也喜欢。 但您也知道，圆儿这丫头主意太正，我们寻个机会同她说说，再给您老人家回话如何？” “哈哈，好啊，好！” 孙老爷子就是人精，怎么看不出赵金莲和方老汉眼里的喜色。 说不得，他这孙媳妇儿是十拿九稳了。 甚至说，方家本来低调，突然大张旗鼓给闺女选女婿，说不定就是奔着他来的呢。 “那我先回去晒药了，你们可一定好好问问。 若是圆儿点头，早点儿告诉我，我写信让裕兴的爹娘过来下聘。 这可是我们孙家的长媳，绝不能怠慢。” 方老汉和赵金莲再也忍不住喜色，赶紧起身相送。 老爷子摆摆手，带着满脸笑走了。 赵金莲一把把孙子塞进方老汉怀里，“你哄孩子，我去问问圆儿。” 王氏和刘氏方才偷偷听了几句，这会儿赶紧上前接了孩子，笑着催促婆婆。 “娘尽管去，若是妹子同意可是太好了。 孙老大夫这么喜欢妹妹，孙公子也不错，可是门好亲。” “是啊，最好成亲后还住在玉容院。” 赵金莲忍耐不住，抬脚就奔去了西屋。 这几日天气晴好，阳光充足的时候，方圆儿都会开窗户换换气。 方才孙老大夫找来，一番话她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会儿，她坐在窗边，红着脸发呆。 前世，她是个孤儿，没有根儿的浮萍一般。 为了扎下根儿，为了生存，她没少吃苦，一心都在赚钱。 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个勇气谈个恋爱，没想过嫁人生子。 到了这个时空，家里人待她如珠如宝，她恨不得一辈子不离开家。 但她心里也清楚，总要出嫁，总要去另外一个家庭。 她一直做鸵鸟，不想这件事，就好像这般就能多拖一段时日。 可惜，她也知道这做法很幼稚… 若是当真衡量一下，相对这些时日媒婆来提过的那些农家后生，杂货铺小儿子，或者穷酸秀才。 孙裕兴和孙家也许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起码孙老大夫待她很好，孙裕兴虽然有些清高自傲，品行却不坏。 当真嫁过去，两个人凡事讲道理，老爷子再关照她几分，想必日子也不会太坏… 赵金莲进屋见闺女坐在窗口发呆，突然也是有几分心疼。 当初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襁褓里嗷嗷待哺，长成如今这么亭亭玉立。 怎么就要嫁去旁人家里，万一人家欺负或者受苦受累，要如何是好！ 方圆儿扭头见老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眼圈儿红红，好似马上就要掉下眼泪。 她真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了老娘到矮塌上坐下。 “娘…” 赵金莲回神儿，见闺女眼里都是不舍和委屈，就伸手把闺女搂在怀里。 娘俩半晌没有说话，到底还是赵金莲叹了气，低声问道。 “闺女啊，你不喜欢孙家，不喜欢孙家那孩子吗？” 方圆儿没有回答，反倒闷闷问道。 “娘，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我不能在家一辈子吗？ 我不舍得离开家！” “傻丫头！” 赵金莲紧紧抱了闺女，想笑，但又掉了眼泪。 “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的，你看看娘，不也是嫁给你爹，才生了你三个哥哥，才把你养大。 不嫁人，怎么会过得这么好，是不是？” 方圆儿往老娘怀里钻了钻，不吭声。 赵金莲越发舍不得，轻轻拍着闺女的背。 “当然，你要是当真就想一辈子不嫁人，我和你爹也不逼你。 咱们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你，至于府衙那边有律法，女子二十必须嫁人。 到时候顶多让你三哥去想办法，给你报个病就是了。 陈大人承了咱们家那么多人情，估计也不会为难我们家…” 方圆儿听得这话，赶紧应道。 “不用啊，娘，我也不是一定要不嫁，就是… 哎呀，算了，娘，别让三哥为了这样的事冒险。 他是要大考的，万一被人拿了把柄，以后总是麻烦。” 方圆儿是当真替哥哥考量，但赵金莲却误会了，以为闺女心里到底有几分喜欢孙裕兴。 她欢喜的眉开眼笑，应道。 “好，好，那咱们就不去报病。 其实说起来孙家真是合适，我看孙家那个小子也算熟悉，孙大夫对你也好，公婆又在京都。 以后成婚，你们就在玉容院住着，那岂不是同你没出嫁一样…” 方圆儿听得无奈，想起孙裕兴那个清高自傲的模样，心里确实没什么喜爱之意，但是也不能说讨厌。 起码比起随地吐痰的，不洗脚不洗头发的庄稼汉，比起满脑子都是钱，吝啬算计的商户子，孙裕兴…还算不错了。 即便没有感情，做个家庭合伙人，一起成家立业的战友应该能胜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叔是好人 若是成亲之后，他对她不错，那就尝试谈个恋爱，培养一下感情。 若是他对她一般，那就赶紧给他纳妾，自己图清静，拿嫁妆投资钱生钱，还是继续学医，总能把自己过得有滋有味。 这么打定主意，她倒是没那么焦虑了。 老娘说什么，她就笑着点头。 赵金莲不知道闺女因为什么想通了，但这样就好。 哪个姑娘都有这样的时候，成亲之后，日子过顺了也就好了。 方老汉在门外等的心急，好不容易盼着老伴儿出来，就赶紧问道。 “怎么样？” 赵金莲嗔怪瞪他一眼，笑道，“小点儿声，闺女正害羞呢。” 这是同意了？ 方老汉欢喜的眉开眼笑，背着手往外走，“那我就给玉容院儿一个准信儿了。” 赵金莲赶紧嘱咐，“记得别声张，等事情定下来再说。” “知道了。” 方老汉远远应了一句，就出门了。 孙老大夫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眼见方老汉进来，就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样，圆儿怎么说？” 方老汉扫了一眼院子里无人，就笑道。 “我家闺女一直想要两匹四季如意的锦缎，城里没有卖的。 若是老先生在京都可以托付人买来，就太好了。” 四季如意？ 孙老大夫听得哈哈笑起来，一迭声应着。 “放心，我这就写信，保管全都如意。” 方老汉赶紧嘱咐，“老先生先不要声张，锦缎到了再说也不迟。” “好，这般好，这是大事儿，总要慎重几分。” 孙老大夫当即就应了下来，又闲话儿几句，方老汉就走了。 留下孙老大夫回身一看，果然书房的窗户慢慢关了起来。 “臭小子，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他嘴里笑骂着，又喊了药童赶紧铺纸研墨… 方家院子里，刚从城里回来的方老二也被老爹老娘压着在写信。 至于写给谁，当然是方玉了。 不说方玉读书多，考虑事情更全面。 只说方圆儿可是方玉的眼珠子，若是定亲，没有方玉点头，这亲事就难成。 赵金莲和方老汉倒是乐坏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仔细。 方老二手腕子差点儿写废了，也不敢落下一句，否则他的脑壳儿就要被老娘拍肿了。 信件写好，迅速交给饺子馆路过的商队带去了府城。 同样，孙老大夫的信也送去了京都。 两家人心照不宣，都在暗暗等待结果，隐秘的欢喜。 这事儿瞒着外人就算了，自家人可是想瞒也瞒不住。 王氏和刘氏已经开始进城给小姑选布料，慢慢开始做嫁妆需要的针线了。 赵金莲更是开始抓了方老二列嫁妆单子，寻人打制全套木器。 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也不缺银子，当然要好好把闺女送出去。 嫁妆一定要厚！ 虽然孙裕兴只是秀才，方玉也是秀才，这么看也算门当户对。 但孙老大夫可是太医出身，孙裕兴的爹娘如今还在京都呢。 而且孙裕兴的母族那边，听说也是当官的。 这么一比，到底方家算是高攀，方圆儿算是高嫁。 若是嫁妆上再简薄了，万一被孙家为难呢。 方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盼着孙家待闺女像自家一样，起码不敢小看，不看慢待！ 方圆儿眼见全家都是忙碌起来，想拦着又觉得拦不住。 最后索性继续装鸵鸟，左右她对成亲没什么盼望，顺其自然就好。 她每日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琢磨吃喝，逗逗小侄儿，上山走动… 方家习惯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了，孙老大夫倒是更喜欢，觉得这孙媳妇大气。 至于孙裕兴，整日闭门苦读。 但到底是真苦读，还是害羞见人就不知道了。 这一晚吃过饭，方圆儿眼见老娘和嫂子们又开始凑一起研究嫁妆单子。 她实在无趣，就借口去看孙老大夫出了门。 初春的天气，太阳落山，还是有几分寒凉。 朱红扭头回去取斗篷，方圆儿百无聊赖的用脚踢着路边的石子儿。 不知何时，山叔居然到了附近，惹得方圆儿吓了一跳，笑着问道。 “二叔，你这是要去饺子馆啊？” 山叔摇头，难得开口问道。 “你不想嫁人就不嫁。” 方圆儿听得怔愣，忍不住有几分情绪低落。 “谢谢二叔，我知道二叔疼我，但我爹娘也是为了我好，我也相信他们的眼光儿。 就是…就是对于融入一个陌生家庭有些担心。” 山叔沉默，最后低声说道。 “不怕，你是个好姑娘。” “咦，二叔居然夸我了！”方圆儿不愿山叔跟着惦记，玩笑道。 “二叔说得对，我是好姑娘，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 这个时候，朱红拎了斗篷出来，给方圆儿仔细系好。 山叔点点头，转身走了。 朱红好奇，问道，“小姐，二老爷有事？” “没事，二叔虽然话少，但二叔心地极好。” 方圆儿扯了扯斗篷的下摆，却见朱红吐舌头，于是笑道。 “怎么，你不这么觉得吗？” 朱红傻笑，小声应道。 “也不是觉得二老爷是坏人，就是…忍不住有些怕他。” “怕什么，二叔面冷心热。” 方圆儿也没有多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好就是了。 山叔平日很少说话，看着古怪冷漠。 其实，他待家里人最是用心，否则也不能在家里有危险的时候，他时刻都能援手了… 夜色渐渐深了，落客镇最外围的一家小院儿里，一个汉子在叮叮当当敲着他的铲子。 汉子的媳妇儿抱了孩子轻拍，见他这般就道。 “明日再修吧，儿子已经睡了，别被吵醒了，不好哄。” 汉子果然放下铲子，笑道，“成，明日有个活计，我想着修理好了，砌墙快一些，也多赚儿点工钱。” 妇人听得欢喜，她三年前嫁给外地来落脚儿的汉子，旁人还说她要后悔。 没想到汉子很是勤快，还是个泥瓦匠，虽然没有田地产业，但每日在外干活儿，总有二三十文的工钱，也足够养家糊口。 如今又生了孩子，以后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那早些睡吧，明早起来，你修铲子，我给你烙几个饼子带着。” “好，你先睡，我去趟茅厕。” 汉子简单拾掇一下，就出了门儿。 他在院里侧耳听了一会儿，闪身出了院子，借着阴影很快到了镇外一处小树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女莫远嫁 “叔，你很久没过来了，可是有事？” 阴影里，有人轻轻点了点头，问道。 “主子那边，一切都好？” “上个月传了消息，还是老样子。” 汉子应了一句，又问道。 “这里已经两年多了，我们是不是该请求撤退了？” 阴影里的人久久没有应声，汉子叹气，劝道。 “叔，即便当初那事有些仓促，有些错处。 但你守了两年，也差不多了。 不如多给些银钱补偿，就…这么算了吧。” 阴影里的人却是摇头，“再等等，那姑娘正议亲，等她成亲，过了新婚夜，我们…再走。” 汉子想了想，也是无奈。 “好，这也是应该。 我也听说了，再有半年也差不多了。” 阴影里的人没有再说话，摆摆手，很快没了声息。 汉子等了等，确认来人已经走了，这才回了家。 妇人安顿了孩子，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就道。 “你去个茅房，怎么这么久？” 汉子没有多说，扯了她进屋。 “晚上风凉，赶紧睡吧。” 妇人笑了，因为汉子的关心疼爱。 汉子回身望了一眼深沉的夜色，眼里有挣扎。 不只是那人，他同样不愿割舍掉这里的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太阳越来越暖，山林和田边地头也越来越生机盎然。 农人们早出晚归，把家里攒了一冬日的粪肥推去田里，参上碎草和枯叶黑土，烧一烧，沤一沤，就是庄稼最好的肥料了。 去年因为蝗灾，虽然朝廷免了粮税，但家家户户这一冬日也是不好过。 煮红薯吃到胃里犯酸水，土豆吃到见了就想吐。 终归，所有人都是坚持了下来，随着山林和大地一般，重新找到了生机。 家家户户的半大小子或者丫头们，拎了筐子，每日都往山上跑。 只为了挖点儿新鲜野菜回来，换个口味。 无论是焯水切碎掺在饼子里，还是简单拌一拌，都能得到全家的欢迎。 方家比之旁人家里还要忙碌三分，山上的梨园要打理，各个院子要收拾，鱼塘要清理。 田里也要准备种庄稼，当然重点还是西瓜。 全村都眼巴眼望的盼着，跟着方家一起发财呢。 饺子馆的生意也是慢慢红火起来，给过往的商队提供方便，也给家里赚个日用银子。 一枝春里，孩子们依旧是书声琅琅。 玉容院里，孙老大夫闲不住，隔三差五也是喊了方圆儿一起上山。 方圆儿有朱红在身边，方家还是不放心，山叔只要闲着也会跟着一起。 偶尔在院子里遇到孙裕兴，方圆儿同往日一般问好说话，落落大方。 并没有因为两人可能会结亲就如何拘束害羞，更没有什么特意避讳。 这让孙老大夫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欢喜自然是孙媳妇儿比别的姑娘气度好，担忧就是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不过，他想想各家，谁的亲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待得成亲之后，同吃同睡，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晚。 于是，老爷子也就不纠结了。 方玉在府城求学，离得比较近，所以回信也是先到了。 对于妹妹的亲事，他一直也是犹豫，懊恼于找不到可以放心托付妹妹一生的好男儿。 如今妹妹年岁实在大了，比较而言，孙裕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孙老大夫帮忙加分不少。 孙裕兴缺点不少，但优点也很明显，起码是正人君子。 以后就算不会同妹妹夫妻情深，也不会苛待。 至此，同孙家结亲，算是得到了方家上下一致赞成。 消息虽然对着外人隐瞒的严严实实，但自家人却是免不得有了几分变化。 孙老大夫祖孙俩的一日三餐更用心了，赵金莲也催着方圆儿给老先生做些衣衫鞋袜。 力图让闺女表现出极致的孝心，以后自然也会得到祖父全心的庇护。 庄园已经建好两年了，所有琐事都成了习惯，有了定例。 特别是今年添了不少人手，方老二一人就能打理妥当。 饺子馆那边也是，不用费心半点儿。 方圆儿当真清闲下来，也就没了借口往外跑。 除了三五日被允许出去走动，其余时候都关在家里，被老娘看着做针线，学做一个淑女… 这一日，陈老夫人带了芳姐儿过来走动。 宝哥儿和金子在隔壁学堂读书，如今也是忙人。 每日都被魏先生留下的课业，折磨的被迫勤奋。 这般相对来比，芳姐儿学点儿规矩，反倒好似很清闲。 今日，交规矩的嬷嬷染了风寒，芳姐儿更空闲。 陈老夫人心疼孙女，就带来寻方圆儿一起玩儿。 方圆儿见了芳姐儿简直就是见了救星，两人扔了针线，嘀嘀咕咕商量半晌，打算炸甜甜圈儿。 这里没有各色辅助材料，说是甜甜圈儿，其实就是圆形的麻花，洒些糖霜。 两个姑娘，一个没了嬷嬷管束，一个避开了唠叨的老娘。 别说做点心，就是干活儿也是高兴。 连带翠萍银红几个日渐活泼的小丫头们也跟着一起叽叽咋咋，帮忙外加捣乱。 九儿性子温和胆小，一直守在赵金莲身边，端茶倒水。 赵金莲心疼她懂事，就开始撵人。 “九儿去跟着一起玩儿，这里不用你伺候。” 九儿这才红着脸凑去了灶间，很快被方圆儿抓去烧火。 这里这没有自动调节温度的炸锅儿，全靠烧火的人耐心把握。 九儿这性子最合适了。 陈老夫人听着灶间里说笑的热闹，忍不住羡慕。 “我们年轻那会儿也这么活泛，一晃儿就老了。” “可不是嘛，原本还能糊弄一下自己。 如今三个孙子满地跑，就是圆儿也要寻婆家了，真是骗都骗不过去了。 真是老了！” 赵金莲这般说着，脸上可没什么遗憾，满满都是喜色。 陈老夫人听得好笑，就打趣道。 “你这是同我显摆得了个好女婿，是不是？” 果然，赵金莲笑了起来，应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成了，倒也是个好姻缘。 我啊，舍不得闺女，嫁得越近越好。” “我也是，恨不得把芳姐儿留身边一辈子。 可惜，她爹这个小官儿，闺女不出嫁是肯定不成了。” 两人说着闲话儿，做着针线，也是惬意舒心。 很快，灶间那边就送了新出锅儿的点心，又甜又香，吃的两人也是眉开眼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配不上我儿子！ 正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小丫头跑进来禀报。 “夫人，孙家外边来马车了！” 马车？ 赵金莲脸上喜色一闪，低声道，“怕是孙老大夫的儿子儿媳来了。” 陈老夫人也是笑道，“这可好了，圆儿马上也定亲了。” “这个再说，我们圆儿一身的毛病，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中呢。” 赵金莲嘴上谦虚，心里却极笃定，这次真是要嫁闺女了。 她的闺女孝顺懂事，长得好又聪明，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陈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儿，就招呼了芳姐儿一起告辞。 毕竟方家要待客，要张罗方圆儿的亲事。 赵金莲送了她们到门口，顺道看看玉容院。 但玉容院门前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好似空了，另一辆外边站了两个婆子。 听得动静，两个婆子扭头望过来，没有行礼，脸上也是淡淡的，甚至带几分…轻蔑！ 赵金莲心头咯噔一下，难道事情同她想的不同？ 陈老夫人祖孙走远，赵金莲不见孙家来人请，也就回去了。 方圆儿从灶间出来，也是有些紧张。 虽然她对嫁进孙家没什么期待，但这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砧板上的肉，人人择选…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是没有说话。 赵金莲想了想，喊了小丫头们出去把方老汉和儿子们都喊了回来。 玉容院里，气氛确实算不得融洽。 孙裕兴的父亲孙玮，四十岁的模样，面相敦厚，下颚留了胡子，典型的人到中年，很是稳重。 孙裕兴的母亲庞氏，也是四十岁，皮肤保养极好，身形圆润，有几分贵妇的傲气模样。 这会儿，孙玮没说什么，倒是庞氏拉了儿子上下打量之后，又开始劝公爹。 “爹，京都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混乱，如今家里药铺生意很好，就缺您老人家坐镇呢。 这里实在太偏僻，来往多有不便，不如您带着裕兴回京都吧？” 说着话儿，她就同孙玮使眼色。 孙玮干咳两声，想了想也是帮腔儿。 “爹，京都确实需要你回去坐镇。 儿子技艺不精，偶尔被贵人请去诊脉，心里也是忐忑。 若是有爹在旁边，儿子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再说，裕兴回去京都，寻名师指点，考举人定然也容易。” 这夫妻俩是为了裕兴亲事而来，却绝口不提，反倒劝说他们回去。 孙老大夫也不是傻子，越听脸色越沉，眼底也是冰冷。 “你们从京都过来，落脚城里药铺，再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孙玮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微微低了头。 庞氏扫了他一眼，有几分气恼。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说道。 “爹，您在信上说，相中了方家的姑娘给裕兴做妻子。 我们昨日到了县里，也是打听了这姑娘的品行。 据说是个很孝顺，也很有福气的姑娘。 方家在金河县也是口碑极好，先前还因为救治灾民被皇上赏赐了一块‘良善之家’的匾额。 但是…” “但是什么？” 庞氏夸奖方家和方圆儿，孙老先生半点儿没见喜色，反倒眼神更冰冷。 对这个进门几十年的儿媳，官宦之家的闺秀出身，他太清楚她的一些想法。 但他以为，裕兴跟着他长大，从四五岁到如今也在身边。 旁人的婚事，他没有资格说话，裕兴这里，他总能做主。 儿子儿媳过来，看看方圆儿，就定下来。 他们在京都，他和孙子孙媳妇在这里安养晚年，没什么不好。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儿子儿媳都要拦着吗？ 庞氏顶不住公爹的冷眼，伸手偷偷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孙玮更是头皮都发麻，他是儿子，也是父亲的亲传弟子。 自小就没敢反抗过父亲一句，如今为了儿子的亲事，他一把年纪居然要同父亲对抗… 但想想京都那边的安排，他又只能壮着胆子说道。 “爹，不瞒您说，我们在京都已经给裕兴看好一门亲事了。 女方是太医院副医正的侄女，家里也有兄长考了秀才，家境也殷实。 姑娘端庄贤淑，庞氏都是见过的。 对方也有意见见裕兴，若是看中裕兴，我会求了副医正把裕兴介绍到大学士门下读书。 到时候…” “到时候你用儿子的亲事，搭上了医正，就可以进入太医院，是不是？” 孙老大夫一句话堵的儿子脸色紫红，到底没敢再说话。 庞氏却是再接再厉，索性破罐子破摔。 “爹，话不能这么说。 裕兴是我们的长子，我们也是为了他的未来考量。 既然可以借力，为什么不借！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山村，对他有什么好处？ 方家的三公子确实是秀才，但那又怎么样？ 方家还是农家，自己儿子都帮不上，怎么能帮上裕兴？ 裕兴以后是要做官的，一个农家姑娘懂规矩吗？ 以后怎么帮裕兴处置人情过往，怎么打理后宅？ 爹，裕兴是我生的，他的亲事，我希望您…让我做主！” “娘！”眼见爷爷被气得手都开始发抖，孙裕兴也忍不住了，开口喊了一句，上前扶了爷爷。 “娘，您不要说了！ 我是爷爷养大的，方姑娘也是个好姑娘，我想娶方姑娘为妻！” 庞氏忍了公爹却是不能忍受儿子，她当时就红了眼圈儿，抹着眼泪问道。 “什么叫你是爷爷养大的？ 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疼了整整一天一宿。 这么多年，你在外边，我惦记的吃睡不香。 如今你就这么对我的？ 什么方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们见过，还是私下有了什么首尾？ 谁家好姑娘会私下勾引男子…” “放肆！” 孙老爷子彻底恼了，抓起茶碗就砸了下去。 咔擦一声，惊得庞氏哆嗦一下，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孙玮扯了妻子，赶紧跪倒，“爹，庞氏也是一时心急，才没了分寸。 毕竟裕兴娶回来的妻子是孙家的长媳…” 孙老爷子剧烈喘息着，不能打儿媳就只能重重踹了儿子一脚。 “你自小就唯唯诺诺，没有主意。 我想着你学医，寻个强势一些的妻子，也能保你一生无忧。 没想到，你倒成了旁人的应声狗！ 那太医院若是好地方，我怎么会机关算尽，就为了出来。 一个不好，就容易把全家带去砍头！ 官家女若是好，你一辈子也不会被女人压在头上。 我把裕兴带在身边，就是怕他同你一般。 没想到，你活了半辈子，终于硬气一次，却要把儿子变成你一般模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子要矜持 孙玮几乎要把头插到砖缝儿里了，羞愧的不成。 庞氏却是恨的咬牙，她就知道公爹这么多年不喜她，却也没想到这么不喜。 她的儿子，凭什么她就不能说了算！ 正这个时候，有药童在门外探头探脑，被孙老爷子看见。 他就赶紧进屋，小声禀告道。 “老太爷，方家院子派人来问询。 可要准备酒席给大老爷和大夫人接风？” 孙老大夫想了想，就坐了下来，说道。 “好，跟方家说一声，酒席摆在我们这里，请他们一家过来坐坐。 最好让方姑娘下厨，我想吃她那道小酥肉。” “是，老太爷。” 药童得了吩咐，赶紧就跑掉了。 孙老大夫望向儿子儿媳，冷声说道。 “你们是裕兴的爹娘，他的妻子得到你们的认可最好。 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一会儿方家人和方姑娘过来。 你们亲眼看看，我选定的姑娘有多好。 最好你们收起所有想法，否则无论你们同意不同意。 这个孙媳妇，我都娶定了！ 顶多我带着裕兴分家另过，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祖孙过我们的独木桥！” 庞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孙玮扯了一把。 这时候再顶撞，真容易把老爷子气出毛病。 不如见见方家人，兴许方家人落威，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方家院子里，众人听了药童的话，赵金莲立刻就扯了闺女嘱咐。 “赶紧下厨，记得拿出最好的手艺，可不许糊弄！”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应道。 “娘，八字还没一撇呢，咱家不好太过殷勤。 平日什么样子，如今就什么样子。 否则人家还以为我非孙家不嫁，反倒看低了咱们家。” “是啊，娘，妹妹说的对。” 方老二帮腔儿，笑道。 “再说妹妹的手艺，多少人都说好，还要怎么重视提高啊？ 我看就同平日一般，咱们也把孙家人当普通客人就好。 顶多是看在孙老大夫的颜面上，当妹妹的师傅亲眷，多照顾几分罢了。 我妹妹这么好，嫁给皇亲贵胄都是委屈，凭什么要讨好孙家啊？” 方老大不会说，却是重重点头。 显见，在他心里，妹妹也是天下第一号，谁都配不上。 赵金莲狠狠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时候了，你们梗什么脖子！ 附近也就孙家是门好亲，让你妹妹重视一些怎么了？ 都给我滚蛋，一会儿到了那边客气一些，知道吗？” “知道了。” 方老大和方老二摸着鼻子被踢出了战场，赵金莲继续安排任务。 “老大媳妇，帮你妹妹一把。 老二媳妇儿进来，跟我给你妹妹挑衣裙。 要好一些的，别让人以为咱们家里穷酸！” 刘氏和王氏斗志昂扬，把孩子塞给丫鬟，就立刻投入了“战斗”！ 一时间，留下白老头儿带了两个儿子，互相对视一样都是笑了。 “这个时候，若是老三在就好了。 他比咱们都聪明，定然知道怎么应对。” 可惜，偏偏就方玉不在家… 不过半个时辰，酒席就整治好了，陆续送去了玉容院子。 方家众人留了王氏和刘氏看孩子，其余都换了衣衫，赶去孙家赴宴。 赵金莲原本恨不得把所有首饰都挂到闺女身上，好在被儿媳拦住了。 最后，方圆而穿了一件柳绿的斜襟衫子，配了鹅黄色的长裙。 袖口和裙摆都绣了迎春花，几分雅致，几分俏皮。 衬得她皮肤白皙，笑脸盈盈，让人见了就多几分亲近喜爱。 她耳上带了一对儿珍珠的葫芦坠子，发髻上两朵珠花，手腕上一对儿羊脂玉镯子，简单大方… 孙裕兴等在门口，见到方家人就行礼，好似不经意扫了方圆儿一眼，眼底一亮，嘴里却是中规中矩说着。 “叔叔，婶子，屋里请。” 方家人笑着进了屋，孙老大夫起身，孙玮和庞氏也是跟随。 两家人寒暄见礼，赵金莲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御赐凤钗，拾掇了心情，笑着同庞氏说话。 庞氏也是笑着，但总觉得神色有几分冷淡。 赵金莲下意识往孙老大夫和孙裕兴脸上看去，却是没见什么异样。 她把疑惑压在心里，就不再同庞氏说话了。 孙玮和庞氏一直在打量方家人，当然重点是方圆儿。 方圆儿自然发现了，但她也没有害羞。 说话行事，落落大方，很是大气有礼。 许是说到什么，孙老大夫听得欢喜，被哄得大笑。 孙玮有几分意外，庞氏却是忍不住黑了脸。 “方姑娘自小也是在长辈身边长大的吗，这哄长辈欢喜倒是拿手？” 庞氏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算不得多客气，惹得方家人都是意外，纷纷放下了筷子。 孙老大夫沉了脸，孙玮赶紧帮忙转圜。 “会哄长辈欢喜好啊，孝顺懂事。” 庞氏原本有五分不喜，但是到了庄园被公爹呵斥，也就变了十分。 如今不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赌上一口气了。 她开口还要说话，却见儿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盘子里。 “娘，你尝尝这个。方姑娘厨艺极好，这小酥肉，我和爷爷都喜欢吃。” 沉默寡言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姑娘说了这么多话。 这是什么，是同她这个当娘的示威？ 庞氏瞧着盘子里的小酥肉，简直就是她的心肝被放进油锅炸透… “方姑娘，我家老太爷和裕兴在这里小住，真是劳烦你多费心了。” 庞氏突然开口道谢，方圆儿感受出几分她的冷淡，就同样淡淡笑道。 “孙夫人客气了，老先生是我的师傅，我多照顾几分是应该的。” 庞氏皮笑肉不笑，脸上的肌肉好似千斤重，调动的很是困难。 “方姑娘才是客气了，毕竟是两家人，住的这么近，常有走动。 若是传扬出去，对姑娘的清白名声没有好处。 所以，这次我们要带裕兴回去京都。 当然，老太爷最好也同我们一起回去…” “娘！” “庞氏！” 孙裕兴同孙老爷子同时开口拦阻，但庞氏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 “方姑娘是个好的，以后定然也会寻到好婆家，嫁个如意郎君。” 方家人彻底黑了脸，不等他们说话，孙老大夫却是气的猛然站了起来。 许是动作有些猛，他居然一头倒了下去。 众人惊得厉害，都是上前搀扶。 孙玮更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倒出一粒药丸混合在水里，想要给父亲灌进去。 那药丸也不知道是什么，混合了水，居然散发出浓烈香气，通过口鼻直透头顶！ 方圆儿本来惦记老爷子，上前打算帮一把，但嗅到这香气，却是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扭头狂吐不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身孕了？ “圆儿！” 方家人惊得脸色都变了，纷纷扭头去护着方圆儿。 赵金莲腿都软了，一迭声的喊着。 “圆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方老二一把抱了妹妹，放到椅子上。 孙家人也是被惊了一跳，一边扶着孙老大夫一边望过来。 方圆儿吐的苦水都要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指了门喊方老大。 “哥，开门！” 方老大跌跌撞撞奔过去，把两扇门都打开。 春日的清新空气灌进来，冲散了那份儿刺鼻的香气，方圆儿立刻好受很多。 她深深喘了几口气，说道。 “那药丸气味太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嗅着就想吐，忍不住！” “那咱们不闻，咱们离远点儿！” 赵金莲心疼的直掉眼泪，“吓死娘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娘都以为活不了了！” 方圆儿还要安慰老娘两句，不想庞氏却突然尖声嚷了起来。 “不对，方姑娘…是不是有身孕了？” 身孕？ 方老大平日沉默寡言，但脾气却不见得绵软。 他直接砸了手边的碗盘，高声呵斥，“胡说什么！ 你看不中我妹妹，就看不中！ 你敢泼我妹妹脏水，我打死你！” 庞氏被他眼底血红吓到，下意识退了一步。 但转而她也是恼了，声音越发高了。 “她就是怀了身孕！ 方才的药丸是零香静气丸，我们孙家祖传，只有我们家里会做！ 化水吃下去，安神定魄。 唯一缺点就是，怀有身孕的人不能吃不能闻，否则会呕吐伤胎！ 她方才吐的这么厉害，一定是怀了身孕！” 她越说越笃定，也愈发恶毒。 “我说你们方家怎么厚着脸皮，一定要把姑娘嫁给我家裕兴! 这是姑娘不检点，怀了野种，想要我家裕兴帮忙遮掩！ 实在太不要脸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是不假！” “闭上你的狗嘴！”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赵金莲已经不干了。 闺女是她的眼珠子，哪里容许旁人这么污蔑。 她直接窜上去，一把扯了庞氏的发髻就同她撕扯开了。 “我扯了你的嘴，让你骂我闺女！ 我闺女清清白白，让你说成这样，我掐死你！ 你儿子有什么好，我们还看不上呢。 你当宝儿，你领回去，我们家里不稀罕！” 庞氏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从来没动过手啊，哪里是赵金莲的对手啊。 眨眼间，她就被赵金莲扯的狼狈之极。 “救命啊！救命！拉开这个疯婆子！” 孙玮抱了老爹，孙裕兴看不过，赶紧去救老娘。 赵金莲也出了气，顺势就收了手，被两个儿子挡在后边。 这个时候，孙老大夫也醒了过来。 他方才也有几分神智，只不过被一口气堵着，这会儿喘晕了，第一句话就是。 “胡闹，胡闹！” 他望着儿媳的眼神简直想要杀人了，庞氏脖子上被抓的火辣辣的疼，委屈的简直要死了。 眼见公爹还是如此，她也疯了。 “你们都不相信我！她就是怀孕了，她就是不检点！” 她扯了孙玮上前，哭着大喊。 “让老爷诊脉，若是她没怀孕，我给她偿命！” 孙玮尴尬，低声劝着，“好了，你别闹了，太难看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庞氏抬手就要打，骂道。 “没有我，你能有今日！ 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怜我有丈夫有儿子，一把年纪还要挨打！” 孙玮被逼无奈，只能顶着老爹杀人的目光，同方家人说道。 “让我给方姑娘诊脉吧，若是没有事，我们夫妻愿意磕头赔罪。” 方家人对视一眼，方老汉就点了头。 “如今闹成这样，我们两家是肯定不能结亲了。 让你诊脉，是为了还我闺女清白！ 你们这么污蔑她，没个说法，我们方家绝不同意！” 孙玮脸色红透，很是尴尬。 方圆儿也是脸色不好，一个姑娘家被人如此污蔑，谁也高兴不起来。 若不是碍着孙老大夫，她都想扯了庞氏的嘴。 她沉默上前，递出了右手腕儿。 孙玮干咳两声，开始诊脉。 众人安静等待，方家人隐约把大门堵了起来，打定主意要孙玮夫妻磕头赔罪。 不想，孙玮诊了半天，脸色却是古怪。 半晌，居然又要方圆儿递上左手。 足足一刻钟，他才收回手，迟疑着说道。 “这个，方姑娘的脉象确实古怪…” 多年的夫妻，庞氏太了解他了。 这么说，就是方家姑娘当真有孕，他不好说出口。 方才被打的委屈和仇恨，这会儿直冲脑门儿，她哪里还会轻易放过。 “你别想和稀泥，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们就要给人家磕头赔罪。 说不得裕兴还要给人家野种当爹！ 你必须说清楚！” 事关儿子，孙玮也是狠了心肠，说道。 “那个，方姑娘确实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什么？ 屋子里死一样的安静，落针可闻。 “不可能！” 赵金莲疯了一样跳起来，奔着庞氏又要打过去。 “我闺女好好的黄花闺女，你说谁怀孕了！ 我扯了你的臭嘴！” 孙玮赶紧护着庞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高声喊着。 “我不会诊错，方姑娘就是怀孕了，三个月！ 你们不信，可以让我爹诊脉！” 方老汉铁青着脸，拦了老妻，又看看同样要杀人的儿子们，还有一脸震惊的闺女。 他上前行礼，同孙老大夫说。 “孙先生，您到庄园这两年，我们亲如一家。 今日一过，怕是半点儿情分都没了。 若是您记着圆儿孝顺懂事，就亲自给她诊脉吧，还她一个清白。” 孙老大夫挣扎起身，满脸愧色。 “对不住了，老兄弟，我也没想到会闹成今日这个样子。 无论如何，我都会给方家一个交代。” 方老汉却是不接话儿，坚持要老先生诊脉。 老先生无法，只能搭上了方圆儿的手腕。 先前方圆儿因为不来月事，他也是诊脉过的。 所以，无论是老先生，还是方圆儿都没当回事儿。 只要诊完脉，老爷子压着儿子儿媳道歉，方圆儿劝劝自家爹娘哥哥，今日这事就过去了。 不能说情分依旧如初，起码也不会成仇。 但老先生搭上脉，就变了脸色。 方圆儿甚至能感受到他颤抖的手指… 她心里咯噔一下，好似有朵黑色的乌云慢慢飘到了她的头顶…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晴天霹雳 “咳咳!” 孙老先生深深看了方圆儿一眼，干咳两声，转向众人说道。 “方才诊错了，方姑娘不是有孕，是常年月事不调导致的脉象不合。 吃药调养半年左右就好了，误会一场。” 孙玮下意识就要开口质疑，结果被老爹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闭了嘴。 庞氏发现了，自觉抓了把柄，开口就要嚷起来。 孙老大夫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你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做主休你出门！” 庞氏第一次见公爹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时也是闭了嘴。 孙老大夫同方家人行礼，低声道。 “一切都是我们孙家的错，我替不争气的小辈儿给你们一家赔礼。 今日，我们先搬回城里。 过后我再亲自登门赔罪！” 说着话儿，他就喊了门外的药童和小厮。 “拾掇东西，这就回城！” 药童们在外边隐约听见几句，都是跟着提心吊胆。 这会儿赶紧跑去忙起来，不过片刻，孙老大夫祖孙的行李就拾掇好了。 孙家人上了马车，眨眼间就离开了庄园。 方家人望着一片狼藉的院子，丢了很多来不及带走的药材。 沉默良久，方圆儿吩咐凑过来的小厮们。 “把药材和剩下的东西都拾掇好，明日给孙大夫送到药铺去。” “是，小姐。” 花一几个赶紧应声，方圆儿扶了老娘，迈出了玉容院。 方老汉爷几个沉默跟在后边。 待得回到自家院子，刘氏和王氏听到动静，抱了孩子迎出来。 一见家里人都是脸色不好，两人也是惊了一跳。 这是孙裕兴的父母没看中自家小姑？ 刘氏和王氏立刻一肚子的气，赶紧迎了家里人进屋。 不得她们开口劝，方圆儿就道，“嫂子，把孩子交给丫鬟带一会儿，关门，我有话要说。” 刘氏和王氏哪敢怠慢，赶紧照做，末了严严实实关了屋门。 王氏急脾气，实在忍耐不住，低声问询方老二。 方老二黑着脸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王氏立刻就跳了起来，骂道。 “怎么就让他们这么走了，简直是一群白眼狼！ 他们吃的哪一口饭菜，不是妹妹亲手做的。 就是养条狗也要感激摇摇尾巴！ 这倒好，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往妹妹身上泼脏水，方才怎么没回来喊一声！ 我们怎么也要打她们两巴掌出出气啊！” 刘氏也是挽袖子，只恨方才不在场！ 方圆儿却是突然说道，“哥，嫂子，不怪孙家。” “什么叫不怪孙家！” 方老二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第一个开口阻拦，不愿噩梦成真。 方圆儿眼底的愧色和委屈越来越重，到底还是说道。 “我恐怕是真怀孕了，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 “咔擦！”方老汉手里的烟袋锅儿居然被他生生折断了，也惊醒了所有人。 “不可能!” “是啊，根本不可能。你每日都在家里，根本没见过什么外人！” “就是花期时候，除了有要顶级席面的时候，你才去大灶间一趟。 其余，家里就怕对你名声有妨碍，连门都不让你出！” “而且花期都过了一年了，你怎么可能…不可能！” 从方老汉到方老大方老二，赵金莲和两个儿媳，没一个相信的。 方圆儿突然掉了眼泪，哽咽道。 “孙老大夫不会出错，他方才诊脉一定是诊出我有身孕了。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什么都没说。 但我看出来了！ 我已经两年多没有来月事了，先前也找过他老人家诊脉。 他老人家说月事不调，思虑太过，我也没当回事。 如今想来，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我从来没同任何外人接触过，也没做过那样的事。 我若是怀孕，那孩子父亲是谁？” “这…这不可能！” 赵金莲再也忍耐不住，抱了闺女放声大哭。 “我可怜的闺女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啊，不可能！” 方老二铁青着脸，站起身就道。 “这事儿先别生张，晚上时候，我和二叔去寻个大夫，再给妹妹诊脉！ 一定要弄清楚，不能稀里糊涂！” 说罢，他就出去了，方老大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王氏和刘氏赶紧劝婆婆，“娘，你别着急，一定是诊脉错了。 咱们换个大夫，肯定没事儿！” 这个时候，金子从学堂回来，手里捏了两个小炸鱼。 许是见得家里人脸色不好，就是小姑都在掉眼泪。 他也是吓懵了，上前就把小鱼往姑姑嘴里塞。 “姑姑，你别哭，给你吃鱼。 我们学堂炸的，可香了！” 方圆儿实在没心情吃喝，想推一推，可是嗅到隐约的鱼腥味，她又吐了起来… 赵金莲的哭声顿了顿，愈发伤心了… 因为方家人要去孙家赴宴，山叔一直在饺子馆照应。 方老二刚过来，他就看出了异样。 果然，方老二笑着同屋里众人闲话儿几句，就寻了借口请他出去。 两人进了西瓜地，开阔之处，方老二立刻垮了脸，哽咽说道。 “二叔，家里出事了。 方才我们去孙家吃饭，孙裕兴父母不同意结亲。 争吵时候，孙老大夫气倒了。 孙裕兴父亲拿出药丸，味道特别香，圆儿就吐了起来！ 孙裕兴母亲一口咬定…咬定圆儿怀了身孕！” 山叔不知道是太震惊，还是恼怒，脚下一个趔趄撞到身侧一棵小树，居然把树干都撞折了。 山叔疼方圆儿，这是方家都知道的事。 毕竟当初就是因为他救了方圆儿的命，才落脚儿方家。 如今听了这事，山叔震惊也是正常。 方老二也没怀疑，勉强稳了心神，小声说道。 “后来孙老大夫也给圆儿诊脉了，诊完他就走了。 方才圆儿说她许是当真怀孕了，但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这事实在太蹊跷了！ 二叔，晚上咱们去绑个大夫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若是…若是圆儿当真… 我就是死也要找到那个畜生，杀了他！” 山叔沉默，好半晌才道。 “你回家去，看好圆儿。 大夫，晚上我送回来!” 说罢，他就奔着城里去了，方老二想拦也拦不住。 又想着山叔一身的功夫，只能勉强安心回去等消息了。 这一日，方家人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直到夜色深沉时候，山叔扛回一个被蒙了眼的大夫。 方圆儿再次伸出了手腕，那大夫吓得发抖，但还是认真诊脉。 末了小声说道，“嗯，这是喜脉，三个月了，大约八月中生产。” 赵金莲双眼一翻就昏死过去，王氏和刘氏惊呼上前搀扶。 山叔一个手刀砍到大夫的后颈上，把人扛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说不清楚 屋里，坟墓一般死寂。 谁也想不到，好好的日子，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就像一片平静湖水，突然被翻天覆地扣了过去！ 破碎，无存！ 赵金莲很快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跪倒在地，疯狂磕头。 “山神爷爷，求你把我们家所有银子，所有房子都收走！ 收走！ 我就说，这些好日子要付出代价！ 我们家已经救了那么多人，捐了那么多银子粮食，还不行吗！ 啊，还不行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的闺女! 你杀我，你快天打雷劈，你劈死我！ 你不要害我闺女，我闺女可怜啊！” 一声声，慈母泣血呐喊，让方家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哭得半昏。 若是有神灵，一定会动容。 若是天地有心，一定会碎裂！ 可惜，眼泪除了发泄恐惧，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方圆儿静静坐着，双手捂着肚子，沉默之极，眼泪泉水一般涌出来，她却好似不知道。 前世她就是个孤儿，她也无数次设想过。 她的父母是不是因为什么困难，解决不了，不得不放弃了她。 她也曾无数次发誓，有朝一日，她有了自己的孩儿。 哪怕世界末日，哪怕天塌地陷，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可是，如今，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体里孕育的孩子，不知父亲是何人的孩子。 要她怎么保护，要她怎么坚持！ 眼前痛苦欲死，是她的血脉亲人，是她宁愿失去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留下孩子，她们必将同她一起承受那些流言侮辱，谩骂和白眼儿，甚至是伤害。 但是舍弃孩子，一了百了，她同前世的父母又有什么分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感受到她的极度悲喜，肚子里居然微微有一丝痒。 就像一根娇嫩的小手指在轻轻点着她的肚皮。 三个月的孩子，就胎动了吗？ 这般突然的感受，让她眼泪慢慢停了下来，双手下意识把腹部搂的更紧… 方老二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向妹妹，见她这般，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圆儿，你怎么想？ 你说，二哥一定护着你，别害怕。” 方老大也搀扶着老爹站了起来，“圆儿，别害怕，大哥给你报仇！ 你说，这个人是谁！” 方老汉更是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来，“我要杀了他，剁碎了喂狗！” 方圆儿苦笑，轻轻摇头。 “爹，哥，你们可能不相信。 但我一万个确定，我最近没有跟任何人有接触。 也不可能让人害了，却一点儿都没发现。 按照日期推算，若是这孩子当真三个多月，那是年后正月时候的事。 可正月时候，我根本没出过门，进城一趟，还是朱红寸步不离跟着。 外人想害我也没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孩子不是三个多月，很久之前就有了？ 方老汉同儿子们对视一眼，眼底痛色越发厉害。 圆儿一定是被突然发生的事吓的脑子不清楚了，谁家孩子不是十月怀胎，怎么可能早早就怀上才显脉象。 而且所有大夫都说是三个多月，怎么可能错？ 方圆儿猜到他们不肯信，但她也解释不清楚。 这孩子在她肚子里，血脉相连，总有几分神奇的感应。 她就是觉得他不是最近怀上的… 可这会儿，一家人都很激动，不好再纠结了。 她上前扶了母亲，低声劝道。 “娘，事情已经发生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您别着急，先稳一稳，等安定下来，在想办法。” 赵金莲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紧紧抓了闺女的手。 她想说，还想什么办法，赶紧把孩子打掉，躲一阵儿就好。 可是眼见闺女另一只手，一直在护着肚子，她突然就像被堵了嗓子，眼泪也掉的更急了。 母女连心，不用冷静，她也猜到闺女的答案了… 刘氏和王氏抹了眼泪，也是劝着。 “娘，今晚都好好想想办法，明日咱们再说。” 刘氏被扶到东屋去了，方圆儿也回了西屋。 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枯坐半晌。 到底方老汉叹气，“老二，去喊陈安，快马接老三回来。 这事儿怕是不好解决，你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只有老三能劝得了。” “好，爹，我这就去。” 方老二应着就出了门，陈安听说要去府城寻方老三回来，也没说什么。 当即简单收拾一下，就从马厩牵了马。 方老二送他到路口，这才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安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脸色铁青。 “到底是谁，我们一直都有巡查庄园，不曾…” 方老二拦了他的话头儿，再次嘱咐道。 “记住，除了老三，谁也不能说，烂到肚子里。” “好，二爷放心，我一定尽快赶到。” 陈安收起所有惊怒，跳上马背就跑的没了影子。 方老二望着夜色，狠狠握了拳头，好似想打谁一顿，最终只能打在了虚空… 金河县里，孙家药铺的后院儿，庞氏头上搭着凉帕子，脸色惨白，一直在抹眼泪。 她的贴身嬷嬷低声劝着，“夫人，您喝口粥吧。 大少爷年轻气盛，想必也是一时想差了，过不了几日就好了。 再说，您是他亲娘，他怎么也不能同您当真生分了。” 庞氏却是摇头，哽咽道。 “嬷嬷，你不知道，他当真是对方家那个小狐狸精动了真心。 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同我说。 他是我生的，这么多年，虽然没养在我身边。 但一年四季，他的吃喝穿戴，什么没费心。 最后居然换他这般对我，我这心啊，真是太疼了。 呜呜，我是为了他好，他怎么就不知道。” 老嬷嬷无法，只能说道，“大少爷一直同老太爷住在一起，想必也是深受老太爷影响。 老太爷这也病了，以后回了京都，大少爷读书，慢慢离得远了，也就不受老太爷的管了…” 庞氏倒是喜欢这话，想了想，她就坐了起来。 沉默半晌，她才问道。 “老太爷那边可有消息，老太爷…有回京的打算吗？” “这个…”老嬷嬷迟疑一下，还是说道。 “恐怕没有，老太爷没吩咐药童拾掇东西，倒是吩咐了一句，有药材要遮盖好，不能遭了露水…” 庞氏狠狠掐了手里的帕子，“他还是没有死心，还想留下，同方家走动不成？ 他愿意怎么样，我可以不管，但是我的儿子不成。 我儿子不能给一个野种当爹，不能让方家那个狐狸精污了清名…” 老嬷嬷低头，不好再开口。 庞氏动手开了妆盒，在底层拿出一些散碎银子，用帕子包了，推给老嬷嬷。 “嬷嬷，银子你拿着，替我去办一件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谣言满天飞 这一夜，是方家所有人记忆里最长的一夜，也是最难熬的一夜。 除了七斤和八斤没有人睡的好，包括金子。 金子虽然才七岁，但聪明孩子最敏感，家里人红肿的眼睛，隐约的哭声，都隐约告诉他，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人间欢喜还是悲伤，太阳依旧在第二日清晨爬上了东山顶。 村人们忙着准备春播，都是为了老天爷前几日的一场小雨感谢。 这时候的春雨比油都要金贵，是一年丰收的第一重保证。 偶尔遇到一起，闲话儿几句，人人都对今年的风调雨顺信心十足。 平安饺子馆比之往日开的晚了一些，以至于来娣和翠花儿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幸好，行路的商队几乎都在正午前后抵达，太早也没人有客人，不耽误生意。 来娣瞧着赵金莲没过来，只有刘氏沉着脸，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她就说道，“嫂子，这里的活计，我同翠花儿就做了，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万一来客多了，再让人去喊你。” 刘氏却是摇头苦笑，今日是她主动来干活儿的。 她不如弟媳嘴巴灵巧，不会劝婆婆，心里又实在难过，只能来干活儿，算是帮家里分担一下。 来娣见劝不动，也是无法，到后厨翠花儿说起，两人都是疑惑，但也不好问。 下午时候，刘氏借着人少的空挡回家去看看。 不想，这个时候，大壮从城里回来，却直直冲进饺子馆，嚷了起来。 “方大叔呢，大婶儿呢，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大壮媳妇儿翠花儿忍不住嗔怪，“别大呼小叫的，没个样子！” “你知道什么？” 大壮急的厉害，一把甩开媳妇儿嚷道。 “城里传开了，说圆儿同人私通，怀了野种！” “什么！” 来娣拎了脏水桶，惊讶之下，直接都洒在了地上。 “闭嘴，你个呆子，这是随便乱说的吗？” 翠花儿一巴掌拍在大壮背上，低声说道。 “赶紧去庄园报信儿，你跑这里喊什么，你想害死圆儿妹妹啊！” “哦，哦！” 大壮出门，撒腿就跑！ 来娣和翠花对视一眼，都是慢慢白了脸色。 “真是出大事了！” 赵金莲哭了一宿，又歇了一上午，心里把所有的办法都琢磨了一遍。 即便劝了自己多少次，但眼见闺女黑着眼圈儿从屋里出来，她又掉了眼泪。 “我可怜的闺女…” 众人都是沉默叹气，心里也是油煎一样疼。 方圆儿勉强挂了笑脸，轻轻拍着老娘的后背。 “娘，别哭。 若是原来咱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会为难一下。 如今却不是大事，家里有银子，我三哥也考了秀才，更是交好县令一家，什么事不能解决啊。 大不了，我这就出发去汇合三哥，以后定居府城。 过个一年半载，就说我嫁在那边了。 娘若是想我，三四年后，我再回来，就说丈夫死了守寡。 也没有人会特意跑去府城打听吧，就算有人这么闲，到时候我再跟着三哥去京都住几年，也不算什么。” 这话倒是让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松了一口气。 他们昨晚也是这么商量的，寻个机会把孩子流掉，避避风头，过几年照旧可以嫁人。 只有赵金莲太了解闺女了，她握了闺女的手，哽咽问道。 “你想好了…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方老汉父子三个都是震惊，齐齐望过来。 方圆儿沉默半晌，捧了肚子，低声说道。 “爹娘，我知道你们会拦着我。 但是我想好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无论他是怎么来的，他都是无辜的。 既然投生在我肚子里，就是我的血脉。 这是一条命，我舍不得！ 左右我也不想嫁人，不想嫁去陌生人家受委屈。 有了这个孩子，我老了有依靠，岂不是正合我心意。 我…要留着他，生下他，教养他长大！” “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有这个念头。 你还年轻，你生了孩子，以后还怎么… 你怎么能守着一个孩子过一辈子！” 赵金莲急了，想劝闺女却是不知道怎么说。 倒是方老大和方老二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包括方玉在内，他们一直都觉得没有男子配得上自家妹妹。 与其把妹妹嫁到旁人家里受委屈，当真不如留在自家算了。 不说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他们的孩子也都是妹妹的依靠。 “娘，圆儿这么想也没错，总是一条命，不好这么就没了。” “是啊，妹妹生了，我们帮着养。” “你们两个棒槌，那是谁养的事儿吗？” 赵金莲指着两个儿子骂，“你们还想娶个媳妇一起过日子呢！ 你妹妹以后不嫁人，自己孤单一辈子，你们就不心疼？” 方老大和方老二缩了脖子，悄悄同妹妹递眼色，意思很明显。 哥哥支持你，但哥哥战斗力不成，妹妹多包涵。 这样悲伤的时候，方圆儿还是被哥哥逗得笑了起来。 赵金莲把儿女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是无奈了。 兴许就像闺女说的，家里如今不差银子，正好老三也在外边。 这事当真想解决起来，也不算难。 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也不愿意闺女一时的决定，毁了一辈子… 正这样的时候，大壮就跑来了。 方家人还怕他看出端倪，女眷都想要避一避。 不想他却嚷道，“老二，我去城里买镐头，听茶馆里有人说，说梨花园里什么奸情生，什么未嫁女珠胎暗结。 我最开始听不懂，寻人问了几句才明白。 有人说咱家圆儿怀孩子了！” “咔擦！”赵金莲猛然站起，手边的茶碗骨碌到桌边，掉下去摔得粉碎。 “谁说的？到底是谁说的！” 她下意识把闺女往身后拉，眼睛红的要吃人一样！ 母亲护犊子的本能，让她再也不是昨晚哭啼的妇人，瞬间变身老虎，凶猛不能侵犯。 大壮吓得倒退了两步，才算缓过神来，应道。 “我也不知道，好多人再说，想必再有一日，村里村外就都知道了。” 说完，他到底还是添了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圆儿妹妹…” 方老二一把扯了他往外走，“闭嘴，这些话你少问。 走，去喊强子，跟我进城。” 片刻功夫，他们就没了影子。 方老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巴动了动，到底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瞒是瞒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目成仇 王氏也没了主意，这会儿再巧的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娘，怎么办…” “能怎么拌，凉拌！” 母亲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软弱的时候可以哭的山河崩裂，但坚强的时候也堪比铜墙铁壁。 先前消息没有泄露，哭一哭女儿可怜，想个好办法就成了。 但如今面对迅速来临的暴风雨，她再也没有哭泣的资格。 即便翅膀再瘦弱，也要努力张开，庇护她的孩子！ 神挡杀神，佛挡sha佛！ “圆儿，不要怕，有娘在，就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几日躲在院子里，不要出去！” 赵金莲红着眼睛，扯着嗓子喊了方老大和王氏！ “老大去把庄里所有人都喊来，包括魏先生。 老二媳妇儿去把朱红的行李搬到偏院儿，告诉她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妹妹，敢疏忽一点儿，她也没有好日子！” “娘…” 方圆儿想劝老娘几句，却被赵金莲一把扯了起来。 “吴嫂子呢，桃红呢！进来！” 吴嫂子和桃红整日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隐约也知道一些。 这会儿她们立刻进来跪倒，赵金莲高声吩咐。 “护着你们小姐在偏院儿，除了我亲自出面，其余谁都不见，谁也不让进院子。 你们就在院子里吃住，伺候好小姐，一步都不要出来! 听懂了吗？” “听懂了，夫人。” 吴嫂子和桃红起身，扶了方圆儿就走。 方圆儿回身，只来得及看见老娘摘下了头上的凤钗… 金河县城里，孙家药铺后院儿，孙裕兴不吃不睡，一晚就憔悴很多。 这会儿，他正跪在母亲跟前，低声说着。 “母亲，我不能这么不明不明白的放弃这桩亲事。 我要去趟梨花坳，问个明白，否则我一辈子于心难安。” “你真是傻子！” 庞氏气得头疼，恨不得打儿子一巴掌，又实在舍不得。 “方家那个狐狸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是她不检点，是她对不住你！ 你有什么不安心的！ 京都的好姑娘一抓一把，只要你跟娘回京都，娘给你找更好的！” 孙玮也是叹气，劝道。 “裕兴，大丈夫何患无妻！ 更何况，我们同方家原本也门不当户不对。 你以后是要走仕途的，娶方家姑娘根本不会对你有任何助益。 再者，那姑娘如今…嗯，确实也不适合嫁人…” “什么叫不适合！” 庞氏最厌烦丈夫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接口恼道。 “她根本就是不检点，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 我们裕兴找什么姑娘找不到，偏偏就被她蒙蔽了眼！ 方家上下没一个东西，说不定接了裕兴过去住，就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放肆，你给我闭嘴！” 孙老大夫扶着药童的手臂走进来，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 显见这一日夜，老爷子也是受打击极大。 孙裕兴立刻起身，过去扶了爷爷，惹得庞氏心里又不是滋味。 但老爷子可不像孙玮这么好摆弄，她也不敢太过忤逆。 这会儿，她想了想就试探说道。 “老太爷，您劝劝裕兴。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他还要回去方家寻那个狐狸…方姑娘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才说了一半，前边却突然吵闹起来。 方老二带了大壮和强子直接闯了进来，眼见孙家人都在，他冲到屋里，抓起门栓就把所有瓷器和物件砸了个粉碎。 庞氏惊得尖声叫嚷，“快去报官！报官！” 方老二狠狠砸了手里的门栓，血红眼睛瞪着孙家几口。 “孙老大夫，孙公子，你们在我们方家庄园一住就是两年！ 我们方家自问待你们不薄！你们吃的饭菜，穿的衣衫，哪个不是我们家里张罗？ 就是养一条狗，也能给我们方家看家护院吧！ 你们呢，回身还咬我们一口，真是连狗都不如！ 亏我妹妹还把你们当亲人一样看待，事事维护。 你们居然这么坑害她，今日我把话放到这里。 但凡我妹妹有一点儿不好，我方老二这辈子就是上天入地，也要你们的命陪葬！” 孙家人听得恼怒，这话实在不好听。 特别是孙裕兴年轻气盛，也顾不得心里喜爱的姑娘，上前回骂道。 “方老二，你把话说清楚。 我们一家怎么坑害她了，是她…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我尚且没有问个清楚，你居然这么打上门！” 孙老大夫到底年岁大，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拦了孙子，沉声问道。 “老二，你说清楚，难道是昨日误诊？ 圆儿没有…” 方老二一脚踹倒了一把椅子，恨得咬牙。 “如今我妹妹不管如何，都没关系了。 因为城里人人都在传说她毁了清白！ 这件事除了我们自家人，只有你们孙家人知道！ 你们不想结亲，我们方家不逼你们。 是我妹妹运气不好，是她命苦，遭了这样的大难！ 你们但凡有半点儿良心，念在她这两年的细心照料，也不该这么害她。 如今要她怎么办，跳河，悬梁？以死证清白？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下这样的毒手！” 什么人人都在传说？ 孙老大夫同孙裕兴对视一眼，都是脸色愈发惨白。 彻底毁了方圆儿的名声对谁有好处？ 不必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两人扭过头去，庞氏果然眼神闪烁，半边身子藏在孙玮后边。 “毒妇！你真敢这么做！” 孙老爷子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软倒在椅子上。 孙玮和孙裕兴吓疯了，冲上前就开始救治。 庞氏也没想到老爷子会再次气倒，她犹豫着上前，还想辩解几句。 孙玮却是气急了，他虽然软弱，但却也至孝。 他回身就是一巴掌，打的庞氏嘴角见血。 “贱人，你给我滚一边去！我爹有事，我杀了你！” 庞氏的委屈也彻底爆发了，发了疯的捶打孙玮。 “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要是什么都成，我用这么算计吗? 我的儿子，我就是不想她娶个贱人怎么了？ 她能跟人家苟合生了野种，我凭什么不能说！ 我就是要整个金河县都知道，方家不是仁义之家，不是皇上表彰过吗？ 看看方家养的什么好姑娘，看看到底谁不要脸！” 方老二哪里听得下去，老虎一样冲上前，扯了庞氏就疯狂踹了起来。 庞氏猝不及防，嘴巴磕到桌角，吐出一口血水混了两颗牙齿。 孙裕兴到底看不下去，上前护着老娘，任凭方老二打在身上，也不吭声。 第一百三十章 不养白眼狼 方老二再恨孙家，也只是庞氏和孙玮，孙裕兴和老爷子其实没有太大干系。 打了几下，他到底放了手。 “孙裕兴，他是你娘，她这么害我妹妹，我们方家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仇。 你要知道，我家老三还没回来。 以后咱们总有清算的一日！” 孙裕兴变了脸色，他和方玉同窗几年，太清楚方玉的脾气了。 外人都说他风度翩翩，正直君子，其实他心思最是缜密，若是想算计谁，没谁能逃脱。 方老二扭身就走，大壮和强子两脚把门扇踹碎，这才跟了上去。 这一切不过是片刻之事，药铺后院却好像台风过境，没有一处好地方。 孙老先生依旧在昏迷，显见是气得狠了。 孙玮难得做了一把主，“收拾行李，赶紧走，回京都，这里是留不得了。” 孙裕兴犹豫了一下，看看狼狈的母亲，昏迷的爷爷，到底没再说什么… 金河县不大，有点儿什么新奇事，几乎是眨眼间就人尽皆知了。 更何况，这次出事的还是方家。 先前因为梨花，因为种西瓜，因为救济流民得赏赐，方家可是扬名整个县城内外，甚至是东州府。 如今，方家闺女出了事，人人都更是关注。 有心肠好的，忍不住叹气。 “方家可真是倒霉，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就毁了。” 也有心肠恶毒，幸灾乐祸的，却是嘴巴一歪，说道。 “这方家真是假正经，还是什么仁善之家呢。 如今闺女干出这样的丑事，以后啊，可是没脸见人了。” “就是啊，听说都三个月了。不知道孩子爹是谁，你们说能不能是去赏花的书生啊？ 那些人最是愿意招惹小姑娘，随便站在树下诵读两句诗，就有小姑娘扔荷包。” “这就不知道了，倒是方家不知道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留什么留啊，这就是野种，赶紧打掉，还能留几分脸面。当真生下来，就太难看了。” 城里城外简直像烧开锅的沸水，左右不是自家闺女，谁都忍不住说上几句。 梨花坳里更是炸开了，家家户户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方圆儿是常见的，为人和气，见谁都带笑，一直是村里妇人嘴里的别家孩子。 恨不得闺女都这般聪明懂事才好。 可惜，如今却是翻车了。 有人沉默，有人叹气，有人嘴里不敢多说，私下可是没有挤眉弄眼，冲着方家撇嘴。 方家饺子馆里，除了过路的商队光顾，村人们都是没有再去闲坐说话儿。 而方家也顾不得这么多，庄园里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一起。 方老汉倒也没想瞒着，说话也很是诚恳。 “你们从进了我们方家的门，这么久以来，我们方家对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都有数。 这个时候，家里遭了难。 又任何外人说的，却没有你们说的。 你们若是觉得家里让你们丢脸了，尽管提出来，我们家里不耽误你们。 若是你们要留下，就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 陈武和朱盛两家人，兰草、翠萍和朵一等丫头，包括花一到花十五等小厮们，都是齐齐跪倒磕头。 “老太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背叛家里。” 方家老少见得如此，脸色好了一些。 但忠诚这个东西，可不是说说就成了，还要看以后。 方老头儿冲着方老二点点头，方老二开始安排。 “陈叔、朱叔，你们两家给我看好庄园，有谁敢到庄园捣乱，直接拿下。 不怕伤人，只要有理，就是出了人命，家里都能解决。” 陈武和朱盛两家人都是赶紧应声，他们本来就是卖断死契的家奴，这个时候护着主子是本分。 “兰草你们平日多照管门户，任何外人，没有家里准许，不许进门。 不许有一点儿声音传到院里儿，但凡让小姐听到一句不外人的话，你们都要受罚。” “是，二爷，我们不敢，我们一定尽心。” 兰草等丫头也是赶紧应声。 花一到花十五等小厮最是机灵，这会儿不等方老二说话，就主动提起。 “二爷，这段时日我们不歇息了，都在庄园。” 不想方老二却是摇头，吩咐道。 “不用，你们照旧歇息。 只不过回家时候，同家里说一声。 咱家老太爷太过伤心，身体不好，今年怕是不能带着大伙儿种西瓜了。” 种西瓜？ 花一等人变了脸色，他们很多家里人就在村里，自然都知道家里指望今年种西瓜发财呢。 若是方家反悔了，家里的盼望落空了。 他们眼见方老爷子虽然脸色不好，但却看不出病态，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方家对众人的警告。 既然指望方家发财，就闭紧嘴巴。 没有一边笑话方家，不知道维护方家，却还打算沾方家好处的。 “是，二爷，我们明白。” 待得众人散去，赵金莲特意请了陈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上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回去替我同老姐姐说，我知道她也心疼圆儿遭了难。 但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清白名声太重要了。 有一点儿不好，都怕是一辈子洗不清。 这个时候，老姐姐再带着芳姐儿住这里，恐怕带累了芳姐儿。 所以，请老姐姐回去县衙暂住吧。 待得过一段时日，风头过去了，老姐姐还喜欢这里，再请她回来。” 老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愧色，她同主子一家在庄园，没少得方家照料。 如今方家遭难，她们却要离开，怎么说起来都是过意不去。 但二夫人已经派人来说两次了，县令大人也有这个心。 老夫人虽然舍不得，为了孙女也只能准备搬回县衙了。 只不过碍于情分，不好主动开口。 不想方家却是想到了，不得不说，方家真是个好人家。 可惜，运气不好… “多谢夫人，我们老夫人为了这事也是愁的不成。 她老人家说，她会县衙也好，有什么事，你们家里需要帮忙，她也好就近同大人提一提。” “替我多谢老姐姐，情分我都记心里了，以后日子我们再聚。” 赵金莲抹着眼泪，送了老嬷嬷。 另一边方老汉也是同魏先生喝茶，开门见山。 “魏先生，我们家里不要学童的束脩，支撑这么大一个学堂。 一是为了家里孩子读书，二也是为了乡亲们的好孩子有个出路。 但老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们家里没指望这些孩子以后如何报答，可起码的感恩之心还是要有。 从今日起，学堂里有学童若是口出恶言，我想请先生把这样的学童清退。 我们家里不计较，却也不想养白眼狼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把水搅浑 魏先生心里叹气，却也点头应下。 虽然在他看来，方家这么做不算大气。 但将心比心，若是他的女儿遭难，家里供养的孩子帮不上忙，反倒同外人一般恶言相向。 他也一定意难平，不愿意付出被如此糟蹋。 送了魏先生，方家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无论外边议论的再凶猛，也没人当真敢跑到方家大放厥词。 饺子馆里，方老二亲自坐镇，照旧迎来送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以至于很多人都猜测，是不是外边的流言是假的，方家姑娘并没有被毁了清白。 而村里人也通过花一等人的嘴，终于想起，他们还要跟着方家发财的事了。 这下，所有人都是慌了。 之前，他们只顾着惊奇，忍不住跟着说了几句。 别管好心还是无意，对方家老说都不是好事儿。 如今方家恼了，不愿带着大伙儿发财了，这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笑话方家的资格。 方家好了，所有人都沾光。 方家不好，谁也别想跟着发财过好日子。 有人开始想着弥补，在外碰到有人说方家坏话了，就帮着辩解几句。 有不明白方家过去的，就把方家救济灾民，毁约给大伙留存粮啊，皇上特意嘉奖啊，这些事说给外人听。 也有人试探着，带了一些鸡蛋之类，送到饺子馆，让方老二带回去。 银子的力量是强大的，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村里村外，明面上是没人再提起了。 方老二稳住了大后方，又进行了下一步。 那就是彻底把金河县的水搅浑! 强子和大壮，还有陈武和朱盛都被派去城里，散播消息。 江湖上最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花中客，盯上了金河县。 这一段时日就在附近转悠，家里有闺女一定要小心。 但凡听到消息的，不论真假，都是提心吊胆。 回家逮住闺女是嘱咐又嘱咐，左邻右舍，各个村屯都开始注意来往走动的陌生面孔。 人性自私，外人家里着了火，也不如自家丢一把柴火。 渐渐，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从方家姑娘到底同谁私通，转到了看好自家，别被采花大盗钻了空子。 山叔功夫好，不能说来去无影，起码也能做到飞檐走壁。 方老二拜托他，晚上时候，在城里几个大户人家现身，惹出动静乱子，故意被发现，就赶紧离开。 慢慢又转向各个村子的富户。 这般闹了三五日，就是原本不相信的人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周嫂子替赵金莲送了一些点心吃食到后衙，顺带求了陈老夫人一件事。 于是，县衙里也派了一队捕快，开始搜查采花大盗。 虽然没有海捕文书，但捕快出动就是信号啊。 一时间，金河县来了采花大盗的消息，就被坐实了。 街头巷尾，几乎时刻在神秘兮兮分享最新消息。 “前晚，东街的王家去了采花大盗，但王家的护院厉害，听说刚进门就被惊走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 王家小姐早就送到外县的外祖家里去了，采花大盗也是消息不灵通。” “一个外乡人，他知道什么。 大伙儿没有防备的时候，他还能钻个空子。 大伙儿如今都知道这事儿了，他可就没机会了。” “说起来，就是方家倒霉，毁了一个姑娘。” “是啊，这采花大盗说不得几个月前就来了，坏事也没少干呢。 只不过先前没被发现，就是谁家吃了亏，也不敢说，倒是给他帮忙了。” “我猜着也是这样，方家也是倒霉，姑娘吃了亏都不知道。 听说是跟孙家议亲，孙家老爷夫人不同意，仗着会医术，碰巧诊出来了。 这才张扬出来，断方姑娘进门的路呢。” “原来是这样啊，方姑娘真是可怜！” “就是孙家不地道啊，这姑娘都够可怜了，居然还张扬出来，简直是落井下石。” “平日还瞧着孙家药铺不错，买卖也算公道。 谁知道居然这样不地道！ 听说方家看的可严了，也真是疼闺女，否则方姑娘这会儿怕是都寻短见了。” “方家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怎么不开眼，真是…唉！” 方家一边往外放消息，一边各处制造骚乱恐慌，慢慢，居然真把风头扭转过来了。 方家院子里，方老二熬的眼下青黑，一边狂灌浓茶一边安慰家里人。 “总算没有白忙，这般再过一段，外边人都忘了，也就没人再盯着咱们家了。” 方老汉抽着旱烟，一直点头。 “让你挨累了，这个时候，老三不在家，我同你大哥都是不顶事儿。 只有你能张罗这些了，平日别舍不得银子，哪里需要打点都多给一些。 挨累就算了，别受委屈。” “好，爹，我知道。您也别上火，该种地就种地，该如何就如何。 日子还要过，什么难处都会有结束的一日。” 方老大反劝家里人，赵金莲扫了一眼东边跨院儿，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谁能劝劝你妹妹，她还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带着一个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方老汉也是皱眉，他也不同意闺女留下这个孩子。 但闺女的脾气… 方老二同方老大对视一眼，有问询之意。 方老大点头，他放了心，就开口说道。 “爹娘，这毕竟是妹妹的孩子，以后如何也是她说了算。 咱们还是不要逼妹妹了，她想如何就如何。 退一万步说，就是她以后后悔了，我和大哥，谁都能替他把这个孩子养大。” 刘氏和王氏也赶紧附和，“是啊，爹娘，我们也是生养过的。 照顾一个孩子，同照顾两三个没什么分别。” 儿子儿媳都这么说，赵金莲同方老汉心里稍稍好过一点儿。 这几日，为了闺女，他们真是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幸好儿子出力，闺女也没寻死觅活，否则他们真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边突然传来吵闹声，让所有人都是皱了眉头。 赵金莲赶紧看向东跨院，生怕让闺女听到什么难听的。 兰草从外边跑进来，王氏也是恼了，骂道。 “你们都死哪里去了，不是告诉你们看好门户，家里不见客吗？” 兰草赶紧应道，“夫人，好像是昨日魏先生撵了一个学童。 那学童家里人找来了，正在外边叫骂呢！” 什么？ 方家人都是变了脸色，起身就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我家的嘴短 一枝春外边，这会儿已经聚了不少人。 虽然家里出了事，但家里的活计却不能停。 山上的梨园眼见就要到花期了，施肥和剪枝都要人手。 而这些人手，多半是学童的家里人，比如外公或者爷爷之类。 早晚来去，还能护着自家孩子。 这会儿眼见学堂有事，就都凑了过来。 魏先生黑着脸，站在门口，后边挤了二十多个小学童。 金子站在魏先生身边，一见爷爷奶奶等人，就直接奔了过来。 过来寻事的是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媳妇儿，再有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子了。 魏先生同方家人行礼，开口说道。 “东家，这学童叫刘三彩，前日在学堂里，说话无礼，甚至同孩子们打架。 我做主撵了他回家，不再教授他启蒙。 方才他的祖母和母亲赶来，开口辱骂，一定逼着我再收这孩子入学。 还请东家定夺！” 那孩子的祖母和母亲瞧着方家人都到了，也是有几分心虚。 这会儿抢着辩解道，“方里正，不是这样的。 魏先生这是因为我们家先前没给年礼，心里存了疙瘩，故意找我们家孩子的毛病。 把孩子撵回去，逼着我们家里给他送礼呢。 否则，我们家财哥儿才七八岁，说话有个好不好的，谁会这么计较！” 魏先生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甩袖子怒斥道。 “我每年束脩几十两，吃喝穿戴不愁，年礼节礼更是丰厚。 什么时候，你家那么几个鸡蛋也值得我贪图了？ 人之初，性本善！可惜了三彩，比旁的孩子都要聪明。 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样的长辈！ 小小年纪，脑子聪明，却不好好读书。 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占小便宜上，每日中午吃饭，旁的孩子吃一份，他借口不够吃，总要两份。 然后偷偷藏到挎包里，晚上带回家！ 你们别说不知道，他带回去，难道是喂狗了？ 不教孩子学好，指望孩子这时候就学占便宜，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这一次撵他回家，一是他考试排在最末，二也是他在学堂里口出狂言。 这样的孩子，我教不了，你们就是告到县衙去，我也不教！” 刘家婆媳还要说什么，方老二却上前一步拦了他们。 然后，他请魏先生回去喝茶，等一会儿再继续教学。 魏先生自然要给东家颜面，他也是不耐烦同两个妇人歪缠，于是简单一拱手就当真回去了。 刘家婆媳反倒好似抓到了把柄，以为魏先生理亏，扯着脖子嚷着。 “你别走啊，你说不贪我们家的节礼，那凭什么只撵了我们家孩子？” 方老二却理会他们，只问那些学童。 “谁能同我们说说，刘三彩这几日在学堂说什么话，惹恼了先生？ 谁能说明白，我送他一盒子点心做谢礼！”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点心的，听得这话，学童们立刻争抢着应道。 “我知道，刘三彩说金子的姑姑不是好女人，说她怀了野种。” “我也听到了，刘三彩说要把金子姑姑推到河里淹死！” “对，他就这么说的！那时候金子回家了，他不知道。 刘三彩说的时候，先生听到了，就罚他了。” 方家人听得脸色铁青，旁人也都是望向刘家婆媳，满脸鄙夷。 小孩子知道什么，说不得是在家里听得多了，学会了，这才在学堂说了出来。 刘家婆媳也是没想到孩子会学的这么清楚，她们心虚的后退几步，眼珠子乱转，想寻个借口和理由。 可惜，方老二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家学堂开了一年多了，孩子们在这里，有点心吃，有饭菜饱肚子，甚至家里找人手上工，都从他们家里出。 一切都为了孩子们考量，不是贪图什么回报。 但我们家的粮食就是拿出去扔了，也不能养这样的白眼狼！ 吃着我们家的，喝着我们家的，白白读书不用交束脩。 最后还要在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不想维护，却这么抹黑辱骂。 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的脸！” 刘家婆媳眼见他眼睛都红了，吓得越发搂住小子往后退。 刘婆子仗着有几分年纪，小声辩解了一句。 “又不是我们一家再说，外边说的人多了，怎么偏偏拿我们一家撒气！” “别人说那是别人的事！因为他们同我们方家没有干系，我们方家不能要求他们把嘴巴闭上！ 但你们不行，你们家孩子来的时候，瘦的像麻杆儿一样。 如今吃我们家的粮食，胖成这个德行，还要每日往家里顺粮食，喂肥你们一家。 你们吃我家的嘴短，你们就是不能说！ 没脸没皮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带着你们的小子，给我滚出去！ 以后我们方家任何赚钱的营生，不允许你们家里沾边儿。 不，连同你们村子的人都不行。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看以后谁敢跟你们打交道！ 看你家闺女以后怎么找婆家，儿子怎么娶媳妇儿！” 刘家婆媳没想到，方老二如此恼怒决绝。 她们还想着，实在不成回去寻里正来说个情，儿子就可以继续来读书，继续薅方家的羊毛了。 没想到，方家连他们整个村子都厌恶了。 这要是让村里人和里正知道了，他们一家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刘婆子立刻就急了，说话也就没个谨慎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哭喊开了。 “哎呦，都来看看啊。 方家欺负人了，这是要我们一家去死啊。 明明是他们家里的姑娘大了肚子，怀了野种，还不准人家说啊！ 我们好好的孩子，也不许读书了。 这是凭什么啊，说不得就是先生同姑娘私通呢…” 其实她也是顺口胡诌，不见得真是这么猜测。 但这话杀伤力可是太大了，当真传扬出去。 别说方圆儿，就是魏先生都要被毁个干净！ 方老二不等动手，山叔不知何时到了旁边，一脚就踢了出去。 刘婆子摔的满脸都是血，爬起来时候还有些懵。 刘家媳妇儿杀猪一样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山叔同样赏了她一脚，正踹在嘴巴上，掉了半口牙。 她疼得当即白眼儿一翻，就昏死过去。 闭眼之前，恍惚好似见到山叔在靴子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刘婆子更是吓疯了，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来，好似过年时候，很多人说方家这个捡回来的二老爷杀过人。 因为杀猪太利落了，看着就让人腿打颤。 她终于后悔了，后悔方才口无遮拦，后悔今日寻上方家吵闹。 本来以为，方家这时候怕丢脸，一定会息事宁人。 重新把孙子收进学堂，说不得还要给她们一些好处。 没想到，好处没拿到，反倒要丢了性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方玉归来 就在这个时候，庄园外的小路上，突然跑来两匹快马。 马上坐着风尘仆仆的方玉和郭荣，两人头发散乱，衣衫脏污的不成样子。 脸上被风吹得通红，嘴唇都泛白裂了口子。 显见，他们是不眠不休，日夜兼程，才把来回一月的路程，只用了八天就赶了回来。 “老三！” 赵金莲见了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委屈，大哭着扑了上去。 “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家里出事了！” 方玉脚下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只问了两个字，“妹妹…” 方老二脑子活络，立刻猜到老娘方才的话让弟弟误会了。 他赶紧上前搀扶，说道，“妹妹很好，在跨院儿歇着呢。 娘是见到你，一时委屈，没说明白。” 方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黑暗迅速退去，慢慢缓了过来。 他以为妹妹想不开，在他拼命赶回的路上，偷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家婆媳眼见方家人都聚在方玉身边，就扯了孩子，想要逃走。 但花一等人却把她们围了起来，不让她们离开。 刘婆子吓疯了，她可没有看错，方才山叔是当真要杀了她们。 再等下去，也许就真活不成了。 她狠狠撕扯着最熟悉的花五，骂道。 “苏家小子，我和你奶奶可是不错，你这样害了我，我回去一定寻你奶奶问问。” 花五眼里有几分犹豫，却依旧不肯让开。 这个时候，方玉已经彻底缓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长衫，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方老二迅速说了几句，听说这家人从孩子到老娘祖母，都是白眼狼儿，甚至还攀诬魏先生与方圆儿私通。 方玉居然笑了，笑的刘家三口都是心里发凉。 刘家媳妇儿壮着胆子，小声问道。 “秀才老爷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应该知道杀人犯法吧？ 我们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就算了。 何苦为难我们，我们也没做什么。” 方玉听得点头，和气应道。 “这位嫂子说的对，确实不是你们的错。 这事儿是口舌之争，也不是大事儿。” 赵金莲以为儿子要退让，就要开口，却被方老二扯了袖子。 方老二最是了解弟弟，他简直把妹妹当眼珠子。 这刘家婆媳撵到门前辱骂，他怎么可能轻飘飘放过他们。 果然，方玉随后就道。 “但是小事儿有时候也最伤人，可怜魏先生尽心教导孩子们，却被这般污蔑，想必这会儿都气病了。” 花一最是机灵，赶紧跑进旁边的院子。 很快，他就又跑了出来，高声道。 “魏先生说，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这会儿头疼，已经是躺在炕上了。” “这样啊，”方玉笑着接话儿，应道。 “那告诉魏先生尽管歇息，家里很快为他请大夫来。 学堂这里即刻放假，什么时候魏先生的气消了，身体养好了，再开课。 若是一直不好，那就把金子送去城里私塾读书，咱家学堂散了。 当然，咱们家里要一直照顾魏先生，束脩年节礼不会有任何减少。” 方老汉也是见得儿子回来了，腰板儿挺得笔直，应道。 “老三说的对，魏先生是因为咱们家里才被那些白眼狼气坏的，咱们家里不能不管。” “走，娘，我扶您进去。 告诉厨房给我们准备点儿吃的，我们一日水米未尽了。” 方玉扶了老娘，说着话就往院里走。 方家人随后跟上，花一等人也是散去，眨眼间，门前再没一个方家之人。 很快，小学童们都背了挎包，从学堂里出来，各个都是满脸兴奋，扑向自家的爷爷或者姥爷。 “先生说给我们放假了，爷爷，我要去河里抓鱼！” “我要去山上抓蚂蚱！” 孩子们突然得了自由，都是欢喜不已，根本不知道他们以后也许都不能读书了。 那能怪谁呢，怪方家不肯再赔上银子和粮食供给乡亲们的孩子了？ 还是怪魏先生被气病了？ 不，只能怪刘家婆媳来闹，怪她们恶毒的攀诬魏先生！ “呸！两个缺德的东西！自家的蠢小子不能读书，就嫉妒我们家里孩子？ 这是存心把学堂搅和散了，让我们家孩子也不能读书！ 黑心烂肝的东西，你们等着！” 老头儿们扯着一脸懵的孙子就走，他们是男人不好同刘家婆媳动手。 但家里有人啊，谁家还没有个老婆子和儿媳啊。 搬救兵去！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不让魏先生和方家出了今日这口气，学堂是别想再开课了。 刘家婆媳有点儿傻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闹了一通，她们挨了打，吓个半死，还没完… 不说刘家婆媳的下场，只说方家院子里。 方玉一口气灌了一壶茶水，吃了几个馒头，一盘菜，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方老二也没闲着，在一边把他所有的安排都说了一遍。 最后，方玉放下筷子，开口第一句就是。 “二哥，你太心软，安排的不够仔细。 要搅混水，就要彻底搅浑！” “怎么个彻底法？” 方老二赶紧讨教，方玉却是摇头。 “我先去看看妹妹，必须知道她的决定，我们才好继续安排。” 不等方老二应声，赵金莲就赶紧点了头。 “你妹妹自小就同你感情好，你赶紧去劝劝，她许是会听你的话。 我过去几次，她一直在笑，好像什么都不怕。 但我看她笑，就总想哭。 呜呜，她可怎么办啊，老天瞎眼，我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毁了！” 赵金莲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方玉安慰了老娘两句，同二哥使个眼色就去了跨院儿。 吴嫂子守在跨院门口儿，早就听到动静说三爷回来了。 她惦记一起出门的吴岩，想出去又不敢，只能翘脚儿盼着。 方玉一敲门，她就立刻打开了。 方玉瞧着她欲言又止，就温和一笑，说道。 “吴嫂子别担心，吴岩和陈安在后边跟着商队慢慢走，再有十几日就能回来。” 吴嫂子放了心，赶紧行礼道谢。 方玉低声问道，“小姐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 吴嫂子立刻应道，“没有，三爷放心。 小姐每日吃睡都同往常一样，夜里也不曾偷偷哭，更没有轻生的想法。 但我跟小桃朱红，一直轮流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方玉却是听得皱眉，快步往屋里去了。 吴嫂子忍不住疑惑，怎么看着三爷的样子，小姐不哭反倒不像是好事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蹊跷 方圆儿喝了半碗红枣粥，正拿了笔在画画。 画上不是别的，是一些小孩子的衣衫式样。 有虎头的，有绣了大鹏的，很是精致。 朱红在一边笨手笨脚帮着桃红分绣线，惹得桃红不时嫌弃几句。 正这个时候，方玉开门进来。 朱红和桃红立刻跳下地行礼，方玉摆摆手，她们就迅速退下了。 方圆儿望着哥哥，虽然他换了干净衣衫，但赶路留下的狼狈还是遮掩不住。 她开口想说哥哥辛苦了，不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哥…” 方玉心脏好似被人瞬间踩爆了，几步上前，紧紧抱了妹妹。 “别哭，也别怕，哥回来了！” “呜呜，哥，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那人就说我…说我怀了孩子，可我没有见过外人。 呜呜，我害怕，家里人都在哭，娘晕过去两次…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方圆儿抱了哥哥痛哭失声，把这些时日的所有恐慌，委屈和愧疚都哭了出来。 她不愿爹娘担心，不愿家里为她受辱骂和嘲讽。 但她没有办法，她也不知道怎么可以护着家人不要因为她受苦，她也不知道要怎么保住肚里的孩儿… 如今，哥哥回来了，最疼她的哥哥回来了。 她可以收起所有担忧，可以放心表达她的软弱。 “不怕，哥哥在，什么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 方玉轻轻拍着妹妹的背，眼底的血红渐渐退去。 能哭就好，只要把心里的委屈哭出来，妹妹就不会继续折磨自己，不会伤了身体。 方圆儿足足哭了一刻钟，眼睛红肿，才算勉强收了眼泪。 “哥，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喝一碗红枣粥，我只顾自己，忘了你从那么远赶回来。” 她抹了眼睛，就给方玉张罗盛粥。 方玉即便再饱，这碗粥也是几口喝光。 “别惦记我，我是男子，吃顿饱饭，睡一晚就恢复了。 倒是你…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打算？” 方圆儿双手下意识环抱肚子，想了想，抬头正色说道。 “哥，我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这是一条性命，而且… 他应该是男孩儿，他在我肚里，我很清楚。 我是哭是笑，他都知道。”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混乱，方圆儿急的皱了眉头。 “哥，我不清楚，但是这个孩子…” 方玉心疼，赶紧安慰她。 “慢慢说，你想留着这个孩子，咱们就留着。 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也不是养不起。” 方圆儿有些意外，她也不是觉得哥哥一定就会残忍的逼迫她流掉孩子。 但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绝对不是几斤粮食养大那么简单。 对她，对方家，对方玉都会有很大影响。 可是哥哥没有一点儿迟疑，就这么轻飘飘说留下就留下。 只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说，想留下。 她忍不住鼻子酸涩，又掉了眼泪。 方玉叹气，伸手替妹妹擦去眼泪，低声笑道。 “都要当娘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动不动就哭，你还说孩子知道你是哭是笑。 你也不怕孩子出生就是个爱哭的小子！” 方圆儿被逗笑了，脸红的抹了眼泪。 她感受到肚皮痒痒的，于是轻轻拍了拍肚子。 果然，痒痒的感觉立刻消失了，她就笑的更暖了。 方玉在一旁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已经退去了少女的娇憨，慢慢有了母亲的一丝慈爱… 他心里真是不知什么滋味，欢喜，也有悲伤… 方圆儿瞧着哥哥走神儿，就摇了摇他，问道。 “哥，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会给家里添麻烦。 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我吃点儿苦不怕，最好不要连累家里…” “说什么傻话，这是我外甥，是咱们家孩子。 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方玉打断妹妹的话，说道，“路上，我已经想过了。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也不必离家躲出去。 我和你二哥会想办法，把县城搅乱，让人不再盯着咱们家里。 然后把西山那一面也买下来，建个院子，你和孩子就安心住下来。 到时候你带着孩子清静过日子，也有家里依靠。 人都是好新奇，过个三五年，怕是再没有人记得这件事。 就是有人记得，那时候也不敢再提起。” 方玉眼里闪过一抹冷色，又道。 “因为到时候，我一定会考个好名次回来。外人只有巴结咱们家，没有得罪的胆量！” “哥，你今年不考了？” 方圆儿心一颤，愧疚潮水一般涌出来。 一定是因为她，耽搁了哥哥大考。 方玉赶紧拍了她的胳膊，应道。 “别多想，不是因为你。 之前在县城，井底之蛙，总觉得自己课业很不错。 就是考秀才时候也是运气占了大半，这次去府城学习，我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刻苦攻读之处。 若是秋日时候应考，也是陪榜的。 索性不如等下一科，一把考过好了。” 方圆儿知道哥哥没有说谎，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是因为她。 方玉不愿她多想，寻了另一个他不想提起，却一定要弄明白的话头儿。 “圆儿，你仔细想过了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孩子，可有见过什么陌生人？” 方圆儿摇头，坐直了身体，扫了一眼屋里屋外，确定没有外人偷听。 这才小声同哥哥说道，“哥，这事很蹊跷。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点点的想，最后发现… 这个孩子也许是两年多前怀上的，就是那次我进山摘梨子给娘熬梨膏的时候。” 方玉皱眉，那次他也印象深刻，妹妹在山里耽搁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回家。 “你是说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人…” 方圆儿点头，应道。 “我在山里碰了头，走出山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山谷外有车马和篝火。 但我昏过去了，醒了就坐在树下，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时着急回家，以为看错了，也没多想。 如今想起来，若是有事，一定是那个晚上。” 方玉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即便没成过亲，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识。 女子十月怀胎，新生命呱呱坠地。 若是真像妹妹说的，那已经两年多前的事了。 预产期在八月，加一起就是整整三年。 “有孕育三年才生的孩子吗？” 他下意识就问出了口，听得方圆儿苦笑，“有啊，哪吒，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 “李靖是谁？” “一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 方圆儿使劲揉着太阳穴，也是头疼。 大魏没有西游记，自然也无人知道哪吒和李靖。 她也万分确定，她穿越的这个时空，并不是仙侠世界。 但肚里这孩子，却怎么想，怎么都是三年出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失学儿童 方玉心细，想起妹妹这两年多来的奇怪之处，就道。 “我记得，你也是那次从山里回来之后，开始胃口大开，吃的极多。” 方圆儿赶紧点头，应道。 “没错，也是那次之后，我发现能听懂花草树木的话…” “这孩子…怕是真不一般。” 方玉叹气，这虽然解释了妹妹突然怀孕的原因，但也让孩子的身世越发朴素迷离。 “算了，这事以后可以慢慢再查。 县学的书房里有不少奇闻游记，我会多查一查。 若是还没有蛛丝马迹，我就去府城查。 暂时来看，你养好身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是大事。 其余，外边如何安排，有我和二哥呢。 你只要相信我们，别听任何人的闲话儿就好。” 方圆儿点头，应道，“我明白，哥放心，我不会给家里添乱。” “那你早点儿睡，别做那么多针线，累眼睛。 等我和二哥把事情安排妥当，再来同你仔细说。” 方玉又同妹妹闲话儿几句，这才出了屋子。 吴嫂子带了朱红和桃红，站在院里儿等候。 眼见方玉出来，三人都是上前行礼。 方玉仔细嘱咐了几句，最后问朱红。 “你会凫水吗？” “会啊，三爷，我家之前住的地方就有大河，我夏日晚上总去凫水。” 朱红大咧咧，不明白三爷为什么这么问，却也答应的干脆。 方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出了院子。 桃红抻头望了好一会儿，才关了院子门。 朱红忍不住扯扯她的辫子，问道。 “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桃红心细，就道，“许是三爷有什么安排要用你，你也别猜，主子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好啊，左右我想也想不明白。” 朱红耸肩，三两步窜去屋里嚷道，“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 吴嫂子和桃红都是听得好笑，哪里是小姐想吃，每次大半点心都被朱红吃了… 这么半晌，方玉的后院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屋里大炕也烧了柴火，有了一丝烟火气。 方玉同方老二坐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二哥，你先前安排的都不错，但是不够彻底。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假的，既然咱们家里要转移众人的视线，就要做的真一些。” “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就是了。” 方老二倒是豁达，虚心受教。 “我也没读过书，要说奸诈，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心眼儿多。 你不在家，我能糊弄到这个模样就不错了。” 方玉点头，应道。 “我方才问过了，朱红会水，不如请她配合，上演两场苦肉计好了。 比如，附近靠河的村落，搬来一户新人家，家里女儿美丽，黄昏时候去打河边打水，被采花大盗掠走。 村人找寻一晚，闹的人尽皆知，也没找到。 第二日姑娘被放到河边，村人发现，家人寻来时候，姑娘却不堪受辱，跳河自尽了。 或者同商队一起搭伴儿行路的姑娘，夜宿野外时候别掳走，最后吊死在附近树林里… 总之，不怕手法粗糙，越惊悚越好。 最后，府衙捕快神速破案，抓捕到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被砍头平民愤…” 方老二听得眼睛发亮，脑子迅速转着。 “这姑娘可以找朱红假扮，家里人就是朱盛或者郭荣几个就行。 听说朱嫂子会改扮的本事，也可以请她帮个忙儿。 城里散布流言更是容易，几两银子买通地痞就行。 就是陈大人那里，怕是要你出面。 但这个也容易，因为他那个二夫人不是个好东西。” 方玉皱眉，“仔细说说，那位二夫人从中作梗了？” 方老二冷笑，应道，“城里流言太厉害，我特意寻人查了查。 有人花了银钱，借机抹黑妹妹，把这件事闹大的。 否则凭孙家那位夫人的本事，流言不会传的这么快。” 方玉眼底冷光一闪，手里的茶碗捏的死紧。 “我知道了，原本还想寻陈大人出力，这般看来，倒是可以让这位二夫人将功赎罪了。 一个满身污泥的人，居然还敢嘲笑一个衣襟沾了点心碎末的。 她既然知道流言凶猛，就先尝尝什么滋味好了。” “这话怎么说？” 方老二好奇，方玉简单说了几句陈二夫人的身世，惊得方老二瞪圆了眼睛。 “这大户人家，真是看着光鲜，背地里什么烂事都有。” 兄弟俩又商量了几句，当晚就开始行动了。 第二日，朱盛一家三口突然说要回老家拜祭过世的爹娘，同主家请假。 这个时候，虽然庄里要用人，但也不能拦着朱家尽孝。 所以，方家不但没拦着，还赏了五两银子。 朱盛一家很快辞别众人就上了路，庄园里照旧过日子。 但方家一直门前不清静，总有学童家里人过来探望魏先生，顺带替刘家婆媳赔罪。 可惜，魏先生称病不出，而方家也是闭门不见客，就是饺子馆里，都只有来娣和翠花儿支应。 忙不来的时候，大壮和强子也赶去帮忙，却依旧不见方家人露面。 一日还好，三日也罢，但六七日过去，所有学童家里都急了。 方家学堂不会当真解散了吧，先前在学堂吃的胖乎乎的孩子，在家几日瘦了一圈儿不说，缸里不多的米粮也是迅速见底儿。 就这般，孩子还不满意呢。 学堂里每日除了一顿午饭，还有两个煮鸡蛋，外加点心呢。 不只如此，读书在于坚持，孩子们玩的心野了，想要再收拢就难了。 二十几个学童，二十几家都是愁的不成样子。 看方家和魏先生的意思，刘家人不赔罪道歉，他们是不可能轻轻放过了。 说到底，还是要从刘家身上想办法。 于是，学童的老娘、姑姑，或者奶奶外婆，都是聚在一起，找去了刘家门前。 刘家婆媳平日也是在村里横惯了，打东家骂西家的德行。 如今要她们去方家门前跪着赔罪，她们怎么可能同意。 这个抱着肚子喊疼，那个呲着漏风的门牙大骂。 “真是没有天理了，你们家里孩子不能读书，你们找方家去啊，跟我们家里有什么干系！” “就是啊，我们被方家打了，我们还等着养好伤去县衙告状呢。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你们都是同村乡亲，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帮着方家欺负我们家里。 你们也不怕丢脸！ 不就是为了多吃方家几口饭吗，连脸都不要了。 我们家里可不缺那么几粒粮食，不用巴结着方家当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巴掌和甜枣 这话可是太难听，学童家里人本就着急，这般一被骂，更是火冒三丈！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臭婆娘，真当你们那些烂事，旁人不知道呢？ 说起占便宜，就你们占的最多，恨不得方家地皮都要刮下来二斤，让三彩带回来！ 要论不要脸皮，你们一家最是不要脸！” “就是，就因为你们一家闹得，我们家孩子都没有学堂读书了！ 你们不知道错，还跑这里瞎咧咧，真当我们不敢撕了你们是不是！” “你们家里生个蠢货，白吃饭不读书就算了，还要耽搁我们家里孩子成才！ 你等着，我们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消停！” 妇人们平日都算不错，这会儿为了孩子也是顾不得了。 有人上前推搡刘家婆媳，其余人见有带头的，也是往上冲。 人多手杂，打起架来就控制不住了。 刘家婆媳初始还能支把两下，嘴里还骂的厉害。 渐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嘶声裂肺的喊着，“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刘家男人在地里干活儿，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跑回家一看。 怎么也不能让老娘和媳妇儿挨打啊，他就拎着镐头冲了上去。 妇人们被冲开，免不得就有挨了镐头的，于是又喊自家男人… 最后，妇人间的吵闹就演变成了全村的大斗殴。 待得里正气喘吁吁赶来，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里正气得直敲拐棍儿，大骂了一通。 众人这才停了手，但妇人们哭着抹眼泪。 男人们也是打得血红着眼睛，显见是结仇了。 刘家人单势孤，吃亏最大。 刘家婆媳的头发几乎都要被薅光了，男人也瘸了腿。 这会儿简直是哭嚎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什么时候，都是法不责众。 里正就算瞧着刘家人可怜，也不能当真把半个村子人都都送到县衙去。 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梨花坳的人呢。 于是，众人一商量，刘家婆媳必须去方家跪地磕头赔罪。 只有求得方家人和魏先生的原谅才行，否则村里宁可把刘家人撵出去，也不能断了孩子们的成才路。 刘家当然不愿意，但方才众人一起动手，让他们一家也是害怕了。 毕竟以后还要在村里过日子呢，先前婆娘们耍个无赖，撒泼沾点儿便宜就算了。 这次，可是混不过去了。 再说，他们自己也知道，攀诬魏先生和方家姑娘，确实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即，众人就押送着刘家人到了方家庄园。 刘家人这般狼狈，一看就是受到教训了，再跪倒磕头，方家的气就消了大半。 魏先生也是出来看了看，最后，方家终于答应，三日后开课。 另外，学堂里为了整齐，要给孩子们做新衣裤，绣上学堂的标志。 以后春夏秋冬各一套，不必各家拿银子。 到时候来领了布料，看过式样，由家里妇人缝制就成。 各家没想到，孩子们不但可以重新读书，一年还落四套衣衫。 简直是喜出望外，都是不停行礼道谢。 当然，维护方家，对自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印象，也是深入人心。 方家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开始发布料，力求孩子们开学的时候，都能穿上新衣衫。 就在各家欢欢喜喜给孩子张罗的时候，有人却是不高兴了。 县衙后院儿，那位二夫人正在摆弄着妆盒里的首饰，新添的一支金钗尤其显眼。 梳头的丫鬟投主子的欢心，不停夸赞着。 二夫人不等说话，贴身的嬷嬷从外边回来，她就撵了丫鬟，笑道。 “嬷嬷快来看，这是东院儿那位送来的。 先前看把她得意的，恨不得要大人休了我。 如今灰溜溜回来，看我脸色过日子，这就低头了。 哼，我还以为她有什么能耐呢，真是高看她了。” 不想，嬷嬷却没有像平日一般夸赞几句，反倒是脸色很不好。 “夫人，我方才从外边回来。 在后门不远听到一个游方的郎中在讲故事，有那么几分不好…” “什么不好？” 二夫人心头一颤，总觉得有事发生。 果然，嬷嬷瞄了她一眼，小声说道。 “那郎中在说，一个妓子被当做大官儿的侄女，嫁给…嫁给县令做了夫人。 还说…” “还说什么！” 二夫人已经变了脸色，手里捏着金钗，骨节儿都泛了白。 嬷嬷跑去看了门外，重新关了门，这才凑到她耳朵边上说。 “说那县令后来被人参了一本，以妓为妻，被罢了官，那夫人最后居然真的进了青楼… 还说那夫人就是报应，好好的夫人不做，背地里利用流言可是没少害人…” “哗啦！”二夫人猛然站起身，袖子刮掉了茶碗，摔得粉碎。 嬷嬷也是惊得厉害，轻轻添了一句，“夫人，是不是被发现了？” 她的二夫人信重，也是跟着二夫人嫁进陈家的。 无论是二夫人的真实身份，还是这几日为了给方家添堵，动的手脚，都是她出面安排的… “不会，金河这么偏僻，不会有人认得我… 再说，京都那边早就安排妥当，怎么会走漏消息？” 二夫人不知道是要说服老嬷嬷，还是安慰自己，抖着手问着。 “那游方郎中，还说什么了？” 老嬷嬷赶紧应道，“说了，他说什么，知错能改，只要弥补了错处，那位夫人就会改变下场…” 二夫人脸色变幻好半晌，才慢慢坐了下来。 “以后这几日，你时刻留意着门外。 若是这游方郎中再来，你记得听听他说什么，一定回来告诉我。” “夫人，您是当真要听这人威胁？” 老嬷嬷想劝几句，但二夫人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是因为我还是二夫人。 若是我被老爷休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如今人家捏着我们的把柄，我不敢赌！ 除了听话，听人家安排，还能怎么办？” 老嬷嬷不服气，到底还是说了一句。 “听着像是方家安排的，夫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农户吗？” 二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放肆！ 方家是农户，家里却有个秀才，还是老爷看重的。 方家更是得过皇上的赏赐，抬着匾额到府城都要有府尹亲自招待。 你以为我想低头，但不低头，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一切，就要都毁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心惶惶 老嬷嬷再也不敢说话，赶紧跪倒磕头。 不说二夫人如何惊惶不安，只说东院儿里，陈老夫人借口要吃点心，撵了芳姐儿去灶间。 末了，她才喊了贴身的婆子，低声问道。 “见过那个丫头了？” “见过了，老夫人安排的事儿，她一直在做，前日刚刚把东西都用完了。” 老婆子脸上带笑，恭维道。 “老夫人想的周到，以后小姐和小少爷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陈老夫人靠在枕头上，神色里也带了几分得意，但更多的却是复杂。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使出了这样的手段。 她若是再生个小子，怕是更得宠，陈家这份家业，她定然要谋夺。 那我的宝哥儿以后要怎么办，芳姐儿也没了依靠。 说不得，只能让她委屈了。” 老婆子赶紧劝着，“老夫人，您也是不得已。 宝哥儿是个懂事孝顺的，只要二夫人不闹事，宝哥儿定然也不会让她老无所依，不会让二小姐没有兄长依靠。” 想到最疼爱的孙子，陈老夫人终于露了笑脸儿。 “罢了，咱们先在这里住一段儿，等方家事情了了，还是要送宝哥儿回去读书。 那位魏先生实在不错！” 不说县衙后边的婆媳斗法，只说县城这几日突然就喧闹起来，简直是人人自危。 原来是先前隐约传说的采花大盗，又开始跑出来做恶了。 这一次，更是凶残，也让众人更害怕。 城北有个村子，新进搬来一户人家，男人是泥瓦匠，外地来投亲不成，就勉强租了个院子落脚儿。 带着十六七岁的闺女和媳妇儿，一起过日子。 不想，就在昨晚，家里的闺女被采花大盗掠去了。 这家父母哭得简直要昏死过去，求了村里人帮忙到处搜查。 找了一晚，第二日早晨在河边发现了狼狈的姑娘。 姑娘衣衫不整，身上都是血迹，显见是遭了毒手。 醒来时候，眼见村人都围在一边，姑娘受不住。 趁着众人来不及反应，一头扎到湍急的河水里。 那夫妇赶来，当时就疯了，跳进河里就捞到一条裙子… 酒楼和茶馆里，因为这件事已经炸开了。 “这要报案啊，让县衙的捕快去抓啊！ 采花贼实在太可恶了，一定要砍头才行。” “是啊，这一家子太可怜了！” “你们不知道，我二伯家的堂姐就嫁到那个村子去了。 亲眼见到那姑娘…哎，真是太惨了！” “听说那夫妇俩都疯了，跑去下游找闺女，再也没回来？” “是啊，有人说他们也跳进河里，跟着一起死了。” “别说了，简直太惨了，听着这心里太难受了！” “赶紧把这采花贼抓到，阉割了。 不，千刀万剐才解恨！” 群情激奋，人人都恨不得立刻把采花贼抓出来。 家里有闺女的，更是纠结了。 想把闺女送走躲一躲，又怕路上出问题。 只能琢磨着多雇护院，或者干脆把镖局的镖师请一半到家里。 结果，不等众人消化这件惊悚之事，第二件又发生了。 一个南边来的商队，搭了一对儿小夫妻作伴儿。 男人是个勤快的，也有几分功夫。 女人更是贤惠热情，送帮商队做饭干活儿。 虽然没加入几日，却极得众人喜爱。 但碰巧商队走到金河县南边几十里的时候，错过了投宿的村子，只能住在野外一晚。 按理说，出门在外，这是常识。 谁也没当回事儿，天气也不冷，对付一下就过去了。 偏偏就这一晚出了事儿，采花大盗不知道怎么摸进了商队。 把那小媳妇儿抓走了，半夜时候，那男人发现媳妇儿丢了，喊了商队众人帮忙寻找。 但夜深，商队也怕是歹人的计策，不敢分散。 磨蹭到天亮，总算发现了那个女人，已经用腰带吊死在树上了。 原来采花大盗祸害了女人，女人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 女人的丈夫哭得撕心裂肺啊，骑着马抱着媳妇儿的尸体往来路上跑，说是要把女人葬到父母身边，然后就回来告状。 对此，商队众人倒是理解。 女人，无论生前和死后一样重清白。 若是这个时候报案，捕快仵作都要拨开衣衫检查，想想都觉得接受不了。 因为昨晚的吵闹，附近村屯都有人过来闻讯。 女子尸体从树上摘下来，也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然后，这件事又迅速火爆城内城外。 先前还只是黄花闺女危险，如今却是连少妇都不放过了。 人人自危，女子怕遭毒手，男人们怕家里女人遭毒手。 城里有些大户人家，已经去了县衙寻陈大人说话。 他们倒也没有责怪陈大人不作为，只是委婉提出，若是人手不够，可以把家里的护卫送来支援。 陈大人也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采花大盗，闹的是焦头烂额。 金河县可以说是穷苦偏僻，这采花大盗，放着那些大的府城不去，怎么就盯上了这里。 先前说方家的姑娘遭了毒手，被满城的人议论。 他还只是有些同情，猜测是不是那姑娘，年少单纯，同某个常去赏花的书生有了什么手尾。 但众人假设的这个书生一直没出现，反倒是采花大盗横行。 难道方家那姑娘也是被采花大盗糟蹋了，不是…私通？ 无论如何，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不是方家之事了。 再不处置，满城百姓人心惶惶，传扬出去。 他就是不会担什么责任，也总会给上官留下一个能力不成的印象。 送走客人，他刚回到后院儿，突然又有婆子说，二夫人病了。 他真是觉得再没有比今日更倒霉了。 二夫人头上搭着帕子，脸色苍白，一见自家老爷进屋就掉了眼泪。 “老爷，我听说因为采花大盗，很多人都在逼迫您抓人呢。 这一着急就头晕的厉害，本想帮忙，不想又给老爷添了麻烦。” 陈大人眼见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心里软成了一滩水，立刻上前握了妻子绵软的小手，应道。 “哪里就需要你跟着费心了，我怎么说也是一县父母，这点儿小事极好处置。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闲着无事去暖房种种花就行了。” 二夫人勉强坐起，依靠在陈大人怀里，叹气道。 “我也是担心老爷，我们夫妻一体，老爷被为难，我怎么可能过得自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方家抓了尾巴 陈大人感动非常，把她搂在怀里，叹气道。 “这事是有些棘手。” 二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应道。 “老爷赶紧从死牢里，抓个死囚，当那个采花大盗砍头吧。 城里城外的人看到，自然也就不恐慌了。” 陈大人苦笑，“哪有那么容易，那采花大盗没抓到，万一他再犯案子，岂不是就揭穿我的安排了。” “这个容易啊，他若是吓跑了更好。 若是又犯案子，老爷可以说采花大盗有同伙啊。 这期间起码可以拖半个月呢，怎么也够老爷再想更好的办法了。” 陈大人想了想，有些被说服了。 二夫人趁机摇晃了他的胳膊，撒娇道。 “老爷，我这心里也是怕，你就听我一次吧。 当真能把采花大盗吓走就最好了。 就算不成，也顶多就是死了一个死囚，没什么损失。” 听说妻子害怕，陈大人也是惊觉，他的夫人也是个美人。 万一采花大盗当真跑来县衙… “你好好歇息，我这就去处置这事。” 他当即就返回前衙安排去了，留下二夫人扔了头上的湿帕子，哪里什么病态。 老嬷嬷悄悄进门，二夫人冷哼。 “这事倒也不难办，只不过，以后方家那边…轻易不要动了。” 老嬷嬷赶紧应下，心里倒是忍不住吐槽。 一开始方家就没什么，还不是二夫人看人家同老夫人交好，不顺眼，主动招惹人家。 如今被方家抓了尾巴，以后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怕是轮到自己了… 陈大人的行动是迅速的，县衙的捕快和差役都被派了出去。 城里城外的折腾搜查，不必说，差役和捕快们都为此发了一笔财。 虽然两个死去女子的家人都没寻到，不能压榨一笔。 但借口采花大盗最喜欢躲在青楼，他们打算搜查，可是实实在在得了不少好处。 所有百姓都是打了鸡血一般，盯着县衙，盼着事情有个结果。 终于在五日后，捕快们从城外押了个蓬头垢面，满身鲜血的男子回来。 陈大人升堂审案，当即就审出这人是搅和金河不得安宁的采花大盗。 陈大人直接判了死刑，为了平息民愤，甚至都不必上报到州府。 三日后就在菜市口砍头！ 整个金河县都乐疯了，人人都把陈大人当了青天大老爷，争相传颂。 特别是家里有闺女的人家，还备了谢礼送到县衙。 贫苦的百姓，更是把家里攒了许久的鸡蛋献了出来。 陈大人自然要推辞，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 这都是政绩和美谈啊，传扬出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同样，他也开始提心吊胆，怕真正的采花大盗出现，搞砸了一切。 幸好，采花大盗或许是当真害怕了。 死囚被砍头之后，金河县当真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女子被糟蹋的事件发生。 陈大人暗自高兴，也越发把二夫人当个宝儿。 二夫人担心把柄掐在方家手里的同时，也勉强安慰自己，这次不算一无所获。 而方家，好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方孤岛。 一直安静的过着日子，不惧怕任何流言，也没有因为任何流言就把闺女如何的意思。 一枝春的院子里，重新想起了学童的书声朗朗。 方老头儿也打起精神，预备要种西瓜了。 只不过，往年的西瓜秧都是方圆儿育种育秧的。 今年出了这样的变故，方圆儿无心顾及那么多。 只育了一点儿种子，只够种五亩地。 方老头儿喊了村里人聚在一起，商量过后决定。 今年的西瓜不分给村里人单独栽种了，都种在方家田里。 但方老头儿一个人经管不过来，所以，每家出一个人手帮忙。 方家不出工钱，也不供饭。 待得卖西瓜时候，银子六成归方家，四成有所有人家一起分。 村人原本以为今年没希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五亩西瓜，最少可以卖一千多两银子吧。 各家不用出地，只花费一点儿力气，就能分来四五百两。 落到各家头上，也有二三十两银子啊。 这同白捡的没什么区别，简直是方家往他们手里塞银子，怎么可能不同意！ 更何况，去年他们很多人家都留了西瓜子。 虽然育秧时候有些不熟悉，西瓜苗不如方家给的茁壮。 但种下去，兴许也能结几个西瓜，多少还能再收入一笔。 消沉了多少时日的梨花坳，立刻因为五亩西瓜又热闹了起来。 一家一个帮手，就是二十多人。 年老的，跟着方老汉栽种，年轻力壮的就分组巡逻。 白日黑夜，防山上的小兽，也防止有心人来偷青苗。 再没人提起方圆儿，也没人敢提起。 就在这样的时候，方老二又去了一趟县衙。 回来时候，他的脸色却是不好。 方玉喊了二哥到后院儿问询，这才知道。 “老三，西山的东坡被人买了。” “什么？”方玉也是皱眉，他原本是想着买下东坡，建一座小院儿安置妹妹。 这般离家近，方便照顾，也清静。 不想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打听买主是谁了吗？能不能再加价买回来！” 方老二摇头，“不能，买主是个年轻管事，说是他们家里的少爷重病，老爷要带了少爷寻一处清静地方建院子修养。 许是看中咱们家里这个梨园了，这才买了东坡。 不过这人也算识趣，听说我们家里也要建院子，倒是分了二亩地给我。 说以后做个邻居，也可以守望相助。” “不成，”方玉一口就拒绝了，说道。 “陌生人不知道底细，怎么做邻居？” “对啊，我也这么说的。” 方老二沮丧，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先下手了，就差这么半个月。” “算了，如今风头也慢慢过去了，妹妹在家里住着也好。 实在不成庄园里不待客了，妹妹随便住哪一栋院子都好。” 兄弟俩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方圆儿并不知道这么多，她第一次全心依靠哥哥们，当真是什么都不理会，只顾着自己和孩子。 转眼就是四个月了，孩子的胎动越来越明显，方圆儿的肚子也吹起一样大了起来。 她的胃口越发好了，每日偷偷从空间取东西吃，已经满足不了。 再说，她也不能下厨，不停填满她的空间了。 隐瞒不下去，也就不瞒着了。 吴嫂子，桃红和朱红都知道了，主子胃口巨大。 桃红和朱红还是姑娘家，就以为怀了身孕的女子都是如此。 只有吴嫂子暗暗吃惊，但她是个谨慎的，一句都不曾多说。 方圆儿也是再不控制，放开胃口，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幸好方家富厚，方圆儿的空间里也存了不少粮食，否则真是要把家里吃垮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财大气粗新邻居 这般，转眼就到了花期。 漫山遍野的梨花开放，雪白的好似春日雪。 远望让人惊呼，近看让人沉醉。 陆续开始有客人来定院子，庄园也热闹起来了。 可惜，比之往年，到底是差了很多。 不说旁的，以前，顶级席面总要一日一席。 如今却是三五日才能碰到一次。 顶级席面是方圆儿亲手整治，用的也是空间的菜蔬和泉水。 如今她怀孕，身子重，倒也省得辛苦了。 庄园里人来人往，她就早造就在院里静养不出门。 当然，童先生带了友人来看魏先生，或者县令大人陪着陈老夫人回来小住几日，她也会出手整治饭菜。 外人也不是没人打算看方家笑话儿，毕竟这次损失怎么也要一两千银子。 但方家却完全不在乎，什么也没有闺女重要。 甚至，朵一几个听说有人在梨花园里说自家坏话。 她们立刻报给主家，方老二以毁坏梨花为借口，撵了那几个客人。 赵金莲更是气得拍桌子，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撵走。 面对这么好的景色，踩着方家的地盘，还敢嘲笑方家的闺女，真当方家好欺负了！ 方玉直接决定今年的梨花白少酿一半，理由很简单。 心情不好，没有酿酒的心情。勉强酿出来，酒味也不对。 不得不说，人性本贱。 方家如此，反倒让登门的客人更多了。 梨花白更是没等酿出来，就已经被高价订购一空。 就在方家这般忙碌的时候，山坡东侧也开始有人走动，陆续运送材料，要开工建院子了。 因为两家毗邻，方老二很是关注。 多次过去探看，可惜，工地上忙碌的管事只有一个汉子。 其余都是在附近雇的杂工和泥瓦师傅。 但好似主人着急入住，规定的工期很赶。 很快，新邻居就在附近村屯开始召集更多人去帮工。 一日工钱一百，当然不供给三餐，需要帮工从家里带干粮。 即便这般，也是让所有人放下田里的庄稼，挤破头一样。 方家已经是厚道人家了，工钱才给三十文。 这可是一日顶三日啊，若是做上一个月活计，就是三两银子呢。 至于自带干粮，随便家里拿两个饼子，一块咸菜就对付了。 赚钱的时候，谁还在意吃喝啊… 方老二总觉得这邻居突然出现，很是蹊跷。 所以，他也扔了家里的庄园，跑去跟着干了三四日。 最后，他累的瘦了一圈儿，跑回了家。 带回的消息，还是那么一点儿。 新邻居是父子俩，家里住在大魏北地，因为儿子得了怪病，昏睡不醒。 当父亲的就想带儿子找个山清水秀之地，有助儿子康复。 许是看中了方家的半山梨花，也许是听说了万云山有灵，就打算在此落脚儿了。 这理由，也挑不出毛病，只能同哥哥多留意了。 昨日有些阴天，今日清晨起来，就落了小雨。 庄园里，客人不但没少，反倒迅速增多。 赵金莲出门转了一圈儿回来，忍不住抱怨。 “这些读书人真是让人不懂，下雨天跑去山里看梨花，还一个个好似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是啊，娘，浇的落汤鸡一样，各个还可高兴了。” 王氏接了婆婆，也是笑着附和。 七斤和八斤在堂屋里打闹玩耍儿，见奶奶回来，跑上前抱大腿。 赵金莲瞧着刘氏端了点心进来，就问道。 “你妹妹有下厨了？” 刘氏点头，应道，“妹妹说这几日想吃这个，左右闲着无事，就带了桃红一起下厨。” “也成，只要别累到，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省的胡思乱想。” 赵金莲抱了孙子，心情难得好了很多，问道。 “老二说买一头产奶的母牛回来，这怎么还没到家呢？” “应该快了，许是牛走的慢。” 正说着话呢，门外突然以后动静，王氏就笑道。 “哎呀，好像是八斤他爹回来了。” 她起身就往外迎，不想月草却是惊慌跑进来，嚷道。 “老夫人，门外有人一定要闯进来，还说是…是舅老爷！” 赵富贵？ 众人都是脸色不好，赵金莲立刻吩咐道。 “老大媳妇儿去陪你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她出来。” “哎，哎!” 刘氏一手一个夹起两个孩子就去了偏院儿，换了朱红出来，也能给婆婆做帮手。 “月草，去地里把老太爷和大爷叫回来。 告诉他们拿些趁手的家伙事儿！” 赵金莲咬牙，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野草不等跑出去，赵富贵儿就带了吴杏花儿和赵文生一起闯了进来。 赵富贵扫了一眼，见只有妹妹带了儿媳，心里更添了几分底气。 “金莲，你们家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舅老爷上门，奴婢们不但不迎进来，反倒拦着门！ 这是哪里的规矩，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儿。” 吴杏花儿也是抖着满脸的肥肉帮腔儿，“就是，咱们妹妹啊，脾气就是太软了。 要我说啊，不如我们早些搬过来，替妹妹给家里奴仆立立规矩。” 赵金莲气得脸色发白，“你们是聋子吗，还是被银子迷了心窍！ 这是第几次了！咱们两家早就打成仇了，你们还敢上门来。 是觉得我们家里真是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吗？” 赵富贵干咳两声，眼珠子滴溜溜转。 “妹子，怎么这么说话？咱们可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有隔夜仇啊。 再说了，你们这院子如今已经臭…那个没人敢来了。 我们过来，也是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你怎么还嫌弃。” “是啊，如今人人提起你们方家，那都是恨不得撇嘴吐口水。 我们不嫌丢脸，还记得过来看看你，你不感激就算了，也不能坏了我们一片好心啊。” 吴杏花撇嘴，扭着肥大的身子就要进屋。 王氏一把拦了她，喝骂道。 “滚出去，这里没人欢迎你们！” 吴杏花想起上次挨打，到底有几分忌惮，扯着脖子喊着。 “怎么，妹妹家里人都死光了，如今是儿媳妇当家了！” 方玉听得动静，从后院儿走出来，正好听到这句，就冷笑说到。 “谁当家，这都是方家，难道你一个姓吴的，还要喧宾夺主？” 方玉有秀才功名，行事也不如表面一般温和。 赵家三口没想到他居然在家，都是惊了一跳，赶紧退下了台阶。 “嗯，这个…老三在家啊。 你不是去府城了吗，怎么回来了？” 赵富贵努力背着手，还想装个舅舅的架子。 第一百四十章 决不轻饶 吴杏花儿想起家里总是念叨方玉的闺女，前几日有人给提亲，闺女又是闹着不吃饭，到底拒绝了。 她心里有气，这会儿冲口就道。 “当然是家里丢了大脸，不好在府城被人笑话呗。 妹妹没有成亲就怀了野种，人家也要想想这样的人，一起读书，会不会弄脏了圣贤书！” 野种？ 这简直是方家所有人的死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铁青了脸色。 方老汉和方老大刚从地里赶回来，手里的镐头直接举起来，就朝着赵富贵和吴杏花砸了过去。 赵富贵和吴杏花儿吓得惨叫一声，猴子一样到处躲避。 赵金莲憋了半天，开口喊了一句。 赵富贵以为妹妹会帮忙求情，不想她居然吩咐。 “关严院门，给我狠狠的打！” 赵富贵气得差点儿一口血喷出去，嗷嗷高声骂着。 “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是你亲哥！” 赵金莲恨不得生吃了他们一家的肉，还管什么亲哥不亲哥。 “打，给我往死里打，大不了我去县衙给他们偿命！” 吴杏花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自以为方家如今倒霉了，她只要几句话，方家就该哈巴狗一样贴上来。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要被打死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高声喊着。 “妹子，你听我说啊。 我是带着文生来提亲的，让你闺女嫁到我家。 她肚里的野种，不，孩子，我们家里养！ 我们不要嫁妆，就让文生来帮忙管庄园！ 你家闺女如今臭了名声，谁家也不可能娶了。 嫁给我家文生最好，文生不嫌弃她，但是带两个美貌的丫鬟做妾更好…” 她越说越顺口，瞧着方家人停了手，还以为说动了他们。 于是，她越发高声了。 不想，方老汉却是突然暴起，一镐头敲在她腿上。 咔擦，一声清脆的断骨声，让吴杏花直接摔到在地，惨叫声声。 “啊，我的腿，救命，救命啊！” 赵富贵和赵文生差点儿吓尿了，就是担心也不敢过去探看，自己逃命还来不及呢。 方老大也是没留手，手里的扁担抽的他们疯跑，不时因为背上的疼惨叫一声。 方玉站在台阶上，瞧着院外隐约有人张望，再看看跨院里，妹妹也开了窗户。 他就皱了眉头，高声喊道。 “陈叔，朱叔，在吗？” “在，三爷。” 陈武和朱盛应声从墙外翻了进来，方玉就道。 “把这三个人塞了嘴，拉下去，好好教训一下，别留痕迹，也别伤性命。” “是，三爷。这个容易，保管他们想起今日就尿裤子！” 陈武和朱盛在院外可是听了半晌了，若不是碍于这几人是赵家人，他们早就动手了。 如今三爷发话，老夫人也没有拦着的意思，就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了。 赵富贵父子和吴杏花在方家人手里还有蹦跶的余地，但在陈武和朱盛这两个练家子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他们三两下就被踹倒，塞了嘴巴，捆了手脚，包括被打折腿的吴杏花儿。 陈武和朱盛拎了人刚要走，赵金莲却是喊了一声。 “等一下。” 就是众人以为她要求情的时候，她却走下了台阶。 那只御赐的金凤钗，被她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从圆儿出事那一日，这金钗就被我时刻带在身上。 我想好了，谁敢跑到我眼前欺负我闺女，我就亲手扎死他！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胆子过来。 看样子，是我先前一直太好欺负了。 以至于你们欺负我不够，还要连我闺女一起欺负…” 她死死咬了嘴唇，高高抬起手再落下，尖利的金钗头儿就深深扎进了赵富贵的大腿。 赵富贵即便被堵了嘴，也疼得惨叫不停。 赵金莲白着脸，抽出带血的金钗，哆嗦着身子说道。 “这是皇上赐的，你被扎了，只能磕头谢恩。 你就是跑去县衙告状，也没人敢治我的罪。 以后，你们若是再敢跑来。 我就用这只金钗，扎瞎你们的眼睛，划开你们的脖子，挖出你们的黑心！” 赵富贵从未见到妹妹这般冷酷狠毒，惊得一时瞪着眼睛，不敢叫也不敢喘气。 赵金莲勉强站起身，把带着血凤钗插进发髻，摆手吩咐陈武两人。 “带下去，不要轻饶。” “是…老夫人。” 陈武和朱盛两个也是惊得厉害，原本以为是方家最和气最心软的老夫人，居然是下手最狠的一个… 赵家人来的突然，被带走的也是匆忙，让方家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安静。 还是王氏第一个跑去扶了婆婆，夸赞道。 “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不想，赵金莲却是腿一软，差点儿倒下去。 “扶我进屋，我心跳的厉害…” “哎，好，娘。” 王氏干脆背了婆婆送去屋里，赵金莲喝了茶水，缓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眼见儿女和老汉都在屋里，她就道。 “你们都去忙吧，记得去看看圆儿。 我没事，你爹陪我坐会儿就好了。” “是，娘，您好好歇着。” 方老大几个赶紧退了下去，留下方老汉坐在老妻旁边吧嗒着烟袋锅儿。 半晌，赵金莲轻轻啜泣起来。 方老汉叹气，轻轻拍了拍老妻，低声道。 “别想太多，没了娘家人，你还有我，还有儿子闺女，还有三个孙子。” “我知道，但…就是心里难受。 这一次，是彻底成仇了。” “别哭，成仇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 咱们家里先前太穷，还不觉得如何。 如今家大业大，老大是个憨厚的，老二和老三都变了很多，整治人的手段不少。 那一家总这么找上门，老二和老三若是发了狠。 他们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这样就好。” 赵金莲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但做母亲的，宁可孩子都变成狼，以肉为食。 也不愿孩子做狗，吃屎活命，尚且要被旁人呼来喝去。 跨院里，方圆儿咬断一根线头，正举着新完成的小儿衣衫打量。 王氏就端了一大碗肉粥过来了，笑道。 “娘还说妹子懒散，如今妹子专心做针线，简直是一日一件，速度比我们可是快多了。” “嫂子，过来坐。” 方圆招呼王氏，笑着冲着刘氏努努嘴。 “快说说方才怎么回事，大嫂坐在这里，魂儿都要飞走了。” 刘氏尴尬笑了笑，倒也不遮掩。 “我这心啊，都要跳出来了。 舅舅一家真是记吃不记打，怎么总来捣乱啊。 娘怕是要气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死亡恐惧 王氏想着方才的事瞒不住，就同小姑和嫂子学了一遍。 她极力压抑着兴奋，却说得依旧是又快又急。 刘氏捂了嘴，一迭声追问着。 “娘真的拿了金钗扎人了？” “是啊，我也吓坏了。 娘真是生气了，否则不会这样。” 妯娌两个都为平日和气的婆婆发飙惊奇，倒是方圆儿喝粥的手越来越慢。 “嫂子，我喝完粥要睡一会儿，你们去看看娘吧，我这里没事儿了。” 王氏和刘氏被打断了话头，再瞧小姑隐约有些泛红的眼圈儿，都是有些后悔。 她们只顾着说的高兴，忘了小姑会心疼婆婆了。 “好，妹子，我们先去看看娘。 你别多想，如今只要你好好的，全家就都好。” “知道了，嫂子。” 方圆点头，微微一笑。 刘氏和王氏这才出去了，门扇一关，方圆儿手里的粥碗就被眼泪打出了一个个小凹点儿。 桃红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嫂子扯着站到了屏风后。 这个时候，谁劝也没有用，小姐哭一哭，不用憋在心里，反倒是好事… 方老二午后才赶了一大一小两只牛回来，进门见家里有些安静，他就觉得不好。 果然，王氏接出来，几句话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方老二立刻黑了脸，但望向正房和东边院子，他又换了笑脸。 “我买了一头母牛，一头小牛犊，特别乖巧。 孩子们肯定喜欢，这就让人拉到东院儿去。 你以后记得让人割草送去喂，小妹喜欢用牛乳做点心。 以后她可以随便做了！” 王氏会意，也是笑道，“好啊，我这就带孩子们去看牛犊！” 很快，花一就牵了母牛和小牛送到了东跨院儿，陈安也背了一大捆青草过来。 果然，七斤和八斤见了小牛犊，欢喜的拍手。 两个小子说话还不清楚，但不停的喊着，“扭，扭！” 方圆儿在屋里听见动静，也是忍不住出来探看。 小牛犊出生才一个月，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又呆萌。 母牛吃着青草，不时用尾巴替小牛甩着身上的苍蝇。 方圆儿看的心头温软，拿了青草喂小牛。 小牛怯生生不敢上前，母牛也是警惕性极高。 方圆儿就偷偷从空间摘了一颗白菜，剥了一片片喂这母子俩。 幸好，这母子俩很快吃出这把白菜的不同，一改高冷的样子，凑上来讨吃的。 方圆儿就让吴嫂子和桃红抱了两个小侄儿，把白菜分给他们。 没一会儿，这高冷牛母子为了白菜叶，就开始摇头晃脑撒娇卖萌了。 七斤和八斤笑的咯咯有声，朱红胆子大，趁机拿了小水桶开始挤奶。 东院里难得这么热闹，到处都是笑声，惹得在屋里躺着的赵金莲和方老汉都过来凑热闹。 方老汉种了一辈子庄稼，更是喜爱牲口。 他围着母牛一个劲儿说好，又拍拍小牛，也是满脸带笑。 方家院子短暂恢复了往日的欢笑，但庄园外的大河上游，一处无人的拐角。 因为常年河水冲刷，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一个深水潭。 这会儿，赵富贵和吴杏花儿被绑着石头，第无数次扔进了水里。 浸个七八息，又被提到岸上。 陈武一人赏了他们的肚子一脚，眼见两人喷水，咳嗽醒来。 就再次把他们踢进水潭… 至于赵文生，已经躺在后边的碎石堆里，半晌没有动静了。 朱盛嘴里咬着草根儿，问了一句。 “那小子死了没？” “没有，”陈武应道，“就是呛的狠了，真是个废材。 还不如这两个老家伙抗折腾呢。” “行了，再提上了就算了，扔这里让他们自己缓吧。 别真折腾死了，东家还要摊上麻烦。” “知道了，这一家子真是自己作死。 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惦记人家的东西。 就是咱们小姐落难，也不是这些废物可以贪图的啊。” “就是，有些人就是蠢。 咱们三爷，自从小姐出事都憋着火呢。 他们自己送上门给三爷出气，不是作死是什么？ 咱们老夫人那么和气的人，同瞎眼的郭家婶子都能唠上一日，居然都被气得下狠手了。” “算了，估计这次过后，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赵富贵和吴杏花最后一次被提起，解开绳索和石头扔在岸边。 两人眼睁睁看着陈武和朱盛走远，想说什么却被嘴里不断咳出的河水挡住了。 小小的一滩水，映出他们眼底的惊恐… 方家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方家，方家是真的能杀了他们… 山上的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山对面的新院子也在飞速建成，人多力量大。 银子更是无所不能，于是只用了二十天，那院子就被拾掇的干干净净，拎着包裹就能立刻入住了。 院子总共三进，带了左右偏院儿，很是大气，细节又见精致，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谁见了都说好，但唯一有一点儿奇怪。 就是院子里也好，甚至院子外周围几十丈，不见一棵树，一朵花，就是草皮都铲的干干净净。 村人觉得奇怪，私下说起来，就猜测要来常住的父子俩有古怪。 那儿子的怪病怕是同草木有关，否则不能这般仔细。 方老二和方玉都寻机会去看过，两人想起妹妹的神奇本事，总觉得这院子有些不对劲。 但一切都是猜测，一点儿根据都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声张。 又过了几日，梨花坳来了几辆马车，停在东坡脚下。 有人陆续往山上送行李，最后又抬出一顶轿子，送了个极瘦的年轻男子到院子。 村人远远看着热闹，更是唏嘘叹气。 “这家公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病的很重啊。” “是啊，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很快，就有一个笑嘻嘻的小管事，自称姓叶，带着小厮抬了大筐，开始挨家挨户拜访，送点心。 新邻居这么客气，村人们又刚因为人家建院子赚了不少钱，自然也要热情一些。 那叶管事被问及主子的病情，只是叹气，没有多说。 但这叹气可比说话更让人同情，于是叶管事回去。 新邻居家的公子怕是活不久的消息就在村里村外流传开了。 有人就是好奇，听了这消息也就歇了心思。 毕竟这不算太吉利…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监视？ 方家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消息，一家人吃过午饭，聚在一起闲话儿时候。 赵金莲就道，“听村里人说，山上那家人搬来了。” “是啊，娘，这家人姓叶，只有父子俩，但是带了不少仆役。” 王氏抱过八斤，这小子调皮，最近总是奔着奶奶手腕上的金镯子使劲儿。 “想必，这家人也是富贵人家，只是不知道家里儿子为什么得了重病。” 赵金莲望了一眼灶间那边，闺女正在里边包馄饨，儿子难得没有苦读，守在门边同妹妹说话，不时笑两声。 她忍不住叹气，应道。 “儿女就是父母的心头肉，恨不得病都长在自己身上才好呢。 这叶家老爷也是可怜，不知道为孩子费了多少心。 否则也不能带着儿子到咱们这个小县城来静养。” 刘氏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娘说的对，我就盼着孩子平安健康长大，至于是不是会读书，都不重要。” 碰巧金子放学，从外边跑进来，听得这句话，就凑到娘亲跟前撒娇。 “娘，今日读书累，我肚子好饿！” 刘氏最了解儿子，立刻扯了他的手探看，果然，手心儿有些红，显见挨了戒尺。 “老实说，你不是又淘气，挨先生的戒尺了？” 金子笑的讨好，藏了小手应道。 “没有，没有，我不小心磕了一下。” “哼，你敢调皮，不好好读书，先生不打，我都要重重罚你！” 刘氏难得虎了脸，瞪着儿子。 金子立刻委屈了，跑去抱了奶奶大腿。 “奶奶，你看，我娘偏心。 对我弟弟就说不用读书，对我就要打要杀。” 众人都是笑起来，为这小子的机灵。 赵金莲也是抱了孙子笑个不停，摸着他的头劝道。 “傻小子，你和你弟弟不一样。 你是咱们方家的长孙，是你两个弟弟的大哥。 你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以后才能保护弟弟啊。” 金子果然立刻挺了小胸脯，骄傲应道。 “好，我一定好好读书考状元！” 刘氏抱了小儿子，再看大儿子如此，幸福的简直心里像抹了蜜一样。 方圆儿扶着肚子上前，后边跟着端馄饨的方玉，笑着招呼道。 “尝尝我的鸡肉蘑菇小馄饨，可是有很久没做了。 前几日落雨，山上出了不少蘑菇，味道特别鲜。” 众人赶紧把小木桌儿拾掇一下，放了馄饨碗。 小碗不大，一只里边放了四五个白生生的小馄饨，橙黄色的鸡汤做底儿，撒了一点儿碧绿的葱花，真是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噢，姑姑太好了。 我早就想吃馄饨了，但娘不让我去找姑姑。” 金子一口气吃了半碗，抽空儿抱怨了两句。 刘氏怕小姑子生气，就要拍儿子一记。 方圆儿却笑了，给小侄儿碗里又添了几个馄饨。 “多吃，以后姑姑常给你做。” 金子欢喜的摇头晃脑，“姑姑最好了，不像我娘总打我。” 刘氏被气笑了，骂道，“打你，我还想卖了你呢！” “好啊，娘，把我卖给姑姑！” 金子一句话，又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正这个时候，九儿突然从外边跑进来，禀告道。 “老夫人，有人来访，说是山坡那边的叶家。” 叶家？新邻居！ 众人都是有些意外，但想想最近叶家在村里送点心，也就明白了。 “快请，准备茶水点心。” 赵金莲吩咐一声，桃红和朱红赶紧帮忙把小桌子搬去一边，又取新的搬过来。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末，天气渐渐炎热。 正房的廊檐下，最是阴凉宽敞，家里人平日都愿意聚在这里。 索性就安置了一张宽大的木塌，吃个点心，做个针线，哄孩子玩耍儿都方便。 很快，叶家人就随着九儿进来了。 走在前边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锦缎衣衫包裹的身形很魁梧，五官方正，瞧着不像富家翁，倒有几分江湖人的模样。 后边跟着两个年轻后生，蓝色衣裤，干净利索。 他们手里都端着托盘，一路低垂着头，很是规矩。 那中年男子上前，抢着当先行礼，说话很是客气。 “叶某冒昧上门打扰，还望恕罪。” 方玉赶紧扶了他，同样还礼，笑道。 “叶老爷客气了，我们两家比邻而居就是缘分，不必如此。” 赵金莲也是说道，“是啊，叶老爷快坐，都是乡里乡亲，互相窜门儿也是热闹。” 说罢，她指了站在一边的儿媳和闺女，又道。 “这是我们家的儿媳和闺女，农家院子没什么规矩，也没避讳，叶老爷别笑话。” “不会，不会。”叶老爷本来五官有些冷硬，笑起来倒添了几分忠厚。 “我倒是羡慕老夫人，家里人丁兴旺，不像我只有一子。 内人前几年过世，如今只有我们爷俩儿相依为命。 偶尔倒是后悔当年没有多生几个儿女，起码家里热闹。” 他这话说的诚恳，让赵金莲也是十分认同。 别的不说，家里穷的时候，儿子是劳力。 家里日子好过，家大业大，更需要儿女齐心，共同承担。 就说这次闺女出事儿，三个儿子有商有量，到底把事情压了下来。 放在旁人家里，怕是只有哭死的份儿了。 这般说了几句闲话儿，叶老爷又开始赔罪。 “先前就听说咱们庄园的梨花开的好，我家小子有些病症，我只想着搬来，让他嗅着花香清静养病。 没想到，咱们家里也有买下东坡的打算。 这样，倒是我们家里抢先了，每次想起，都觉过意不去。 所以，我今日特意选了几样薄礼送来，还望老夫人笑纳。” 说着话儿，他一挥手，两个年轻后生就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撤去了红布。 一只托盘里放了四块锦缎，有的花色素雅，有的鲜艳，一看就是好料子。 另一只托盘上，则是一套文房四宝，新笔新纸，砚台古朴，墨块带了幽香。 外加几样儿小孩子的玩物，也是精致小巧。 可以说，东西不是如何金贵，但挑选时候绝对用了心。 赵金莲等人都觉得这邻居大方又客气，只有方玉深深望了叶老爷一眼。 这份赔礼，兼顾了方家老少女人和他们叔侄俩，又在家里只有她们这些人的时候送来。 这是巧合，还是说新邻居在暗中观察监视他们一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弯腰乞食 叶老爷好似没有发现他的注视，同赵金莲客套着，越发和气了。 金子得了新玩具，自然欢喜，拿在手里摆弄，又不怕生的跑去叶老爷身前请教。 叶老爷笑呵呵帮他捣鼓，哄得金子眉开眼笑。 许是早晨没吃饭，叶老爷肚子突然咕噜响了两声。 金子听到，当时就嚷着。 “姑姑，给叶爷爷吃一碗馄饨，行不行？他的肚子在叫！” 说完，他好像生怕姑姑不同意，又添了一句。 “把我那一碗让给叶爷爷也行。” 众人都是笑起来，赵金莲更是点了孙子的脑门儿。 “你啊，读书不成，倒是心眼儿越来越多。” 说着话儿，她搂了孙子邀请叶老爷。 “若是不嫌弃，叶老爷也尝尝我们家的鸡肉小馄饨？ 我闺女旁的不成，手艺极好，也是不轻易下厨。 今日倒是巧了，赶在您来的时候煮了这馄饨。” 叶老爷居然没有推辞，开口就应了下来。 “好啊，老姐姐，那我就不客套了。 说实话，方才我进院子就嗅到香味了。 先前家里管事也说，建院子的时候，村人们常提起咱们家里的饭菜味道好。 不想，我今日第一次登门，就有口福了。” 方圆儿离得灶间最近，就带了桃红过去，很快端了一只青花瓷碗出来，碗里装了十个小馄饨。 叶老爷当真是饿了，很快就把馄饨吃光，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末了，他放下碗，真心夸赞道。 “老姐姐，我年轻时候也是没少在外走动，好东西吃了很多。 不过像这么好吃的馄饨，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老姐姐真是好福气，每日都有这样的好东西吃。” 说罢，他又望向方圆儿，笑着问道。 “这馄饨是出自方小姐的手？御厨怕是也就如此了。” 方圆微微点头，轻轻一笑，“叶老爷谬赞了，粗陋手艺，让您见笑了。” “不，不，我说的是真话儿。 方小姐这手艺，在京都也能开个酒楼，客似云来了。” 叶老爷夸个不停，末了犹豫了一下，又起身行礼。 “老姐姐，我有个贪心的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金莲和方圆儿不等说话，方玉就接过了话头儿。 “叶老爷客气了，有事请讲。 我们方家虽然是农门小户，但如今比邻而居，能帮忙自然不会推脱。” 他嘴上客套，心里却迅速盘算，猜测这叶老爷会提出什么事。 不想，叶老爷居然说道。 “我想再求一碗馄饨，各位怕是也知道，我那儿子病重，昏迷不醒。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鸡汤馄饨。 我想着若是端一碗到他面前，他嗅着香味，也许… 也许就会醒来。” 想起苦命的儿子，叶老爷说到最后微微有些哽咽，听得赵金莲和王氏刘氏都是跟着心酸。 别说一碗馄饨，就是要方家帮银子，她们也会答应。 “叶老爷太客气了，不过是一碗馄饨罢了，尽管拿回去给公子吃就是了。” “是啊，山上山下住着，互相送点儿吃喝都是应该的。” “叶老爷不要太伤心，叶公子混快就会康复。” 方玉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叶老爷求的这般简单。 他扫了方圆儿一眼，轻轻点了头。 方圆儿原本就留了一些给在外的老爹和哥哥，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方圆儿再次去了灶间，亲手把砂锅里剩下的鸡汤盛了出来。 包好的馄饨还没下锅，直接摆进盘子，一起装进食盒。 叶老爷老远儿就接了过去，连连道谢。 方圆儿同情他一片爱子之心，想了想就多了两句嘴。 “叶老爷，我曾跟着一位老大夫学过几日医术。 虽然不知道令公子是什么样的情形，但若是吞咽困难，可以选一条柔软的管子，顺着喉咙插到胃里。 然后把补汤或者补药顺着管子打进去，这样勉强可以为病人提供身体所需的营养。 也许，病人会慢慢好起来。” 叶老爷听得眼睛发亮，不知道想起什么，越发把腰弯的厉害了。 “多谢方小姐提醒，叶某感激不尽。” 这般行礼，他免不得就看到了方圆儿隆起的肚子，却丝毫没有惊奇模样。 待得送了他出门，方家人重新坐下。 赵金莲就道，“这也是个可怜人，看着刚强，为了儿子却能伏低做小，半点儿不觉得委屈。” “是啊，这叶老爷瞧着家里富厚，居然开口为儿子讨要吃食，想必真是把儿子当眼珠儿一样了。 否则一般男子，可是舍不出这个脸面。” 王氏也是附和，刘氏抱了儿子继续喂馄饨，笑道。 “说起来，妹妹的手艺就是好，可不是我们自家人喜欢，谁嗅到香味都要淌口水。 万一这叶家的公子嗅着香味醒来了，妹妹可就成传奇了。” 众人也是跟着笑起来，赵金莲更是嗔怪儿媳。 “你妹妹若是这么厉害，还要大夫干什么，都来咱家吃饭就好了。” 提起大夫俩字，众人立刻就想起了孙老大夫。 孙家搬走，也不是没人看到。 孙老大夫是被抬上马车的，显见病的厉害。 如今也不知道康复了吗，是否平安到京都了。 说起先前的冲突，孙老大夫也是一片好意，没想到这般结局。 方圆儿心里叹气，转向方玉小声说道。 “哥，若是有到京都的车队，帮我托人问问孙老大夫的近况。 怎么说，他老人家待我真心教导。 先前之事，他也不愿发生。” “好，这是小事儿，你别惦记，只管照顾好自己。” “好。” 方玉同妹妹说着话，目光却是忍不住投向的东山坡那侧。 这家姓叶的新邻居，怎么都让他觉得古怪。 若是没有瓜葛就算了，若是走动近了，还是要仔细查查才行。 方家没有害人的心思，也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害了。 毕竟家里如今的平静，太难得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说笑，很快，方老汉和方老大也回来了。 方圆儿还要去灶间，被王氏和刘氏拦了下来。 没有鸡汤和馄饨，家里还有面条和炸好的肉酱呢。 一人一碗过水面条，浇上肉酱，再配上两瓣蒜，就让方老汉和方老大吃的饱足了。 赵金莲说起方才之事，惹他们也是跟着叹气同情。 原本，方家人以为这就过去了。 不想，第二日，叶老爷又上门了，而且带了更重的礼！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情之请 早起时候，下了小雨，方家人都没出门儿，倒是让杀了个回马枪的叶老爷全都见到了。 方老汉请了叶老爷进屋喝茶，金子学堂里休沐，正拿了一把木头珠子在屋里淘气。 见得昨日送他小玩意儿的叶老爷又来了，他就扔了珠子，乐颠颠跑到跟前，笑嘻嘻问道。 “叶爷爷，你又给我带玩具过来吗？” 方老汉赶紧呵斥孙子，“没规矩，去屋里玩儿。” 叶老爷好似很喜欢金子，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应道。 “今日我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玩具。 明日我让人给你多送几样，好不好？” “好，谢谢叶爷爷，以后我姑姑再做好吃的点心，我把我的这份儿留给你。” 金子也是个仗义的小男子汉，拍着胸脯许诺，惹得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赵金莲扯了孙子到怀里，嘱咐几句，这才撵去了隔壁。 刘氏和王氏带了七斤八斤也跟了过去，但她们又好奇叶老爷上门所为何事，就把西屋门开了半扇。 叶老爷扫了一眼屋里，方家父子都在，就是没有方圆儿。 他的神色被方玉看在眼里，心里疑惑就更深了。 于是，他当先开口问道。 “叶老爷再次登门，可是有要事商讨？” 他这话其实问的有些不客气，毕竟农家院过日子有什么大事啊。 小事也不要开口，不要给自家添麻烦的意思。 偏偏叶老爷好似没有听出来，居然当真拱手说道。 “不瞒三爷，我今日过来，还真是有一件大事求到咱们家。” 方玉挑眉，神色淡淡问道。 “昨日，我就说过了，我们方家只是普通农户，人微言轻，很多事都有心无力。” 方老汉不明白儿子为何如此不近人情，新邻居不等开口，他就打算拒绝了。 赵金莲更是心软，本就可怜叶家公子半死不活儿，这会儿也是听不下去。 老两口赶紧呵斥儿子，“老三，不能没规矩，先听叶老爷怎么说。 都是邻居乡亲，若是能帮上忙，我们家里也不会推辞。” 叶老爷起身，一揖到底，谢过方老汉和赵金莲。 他也没坐下，继续说道。 “昨日，我从贵府讨要了一碗鸡汤回去，本来是因为我儿自小就喜欢吃。 想着他即便如今不能吃，闻闻味道也好。 结果，他居然…居然动了动手指！” 叶老爷红着眼圈儿，极力压抑着才没有落泪。 “他已经躺了将近三年了，从来没有动过一下。 如今居然动了！” 方家人都是听得惊奇，他们昨日的玩笑话儿居然成真了。 方圆儿的鸡汤馄饨，居然当真比大夫都好用！ “哎呀，这是好事儿！” 赵金莲替叶家高兴，一迭声的说着。 “多少年前，我也听说有人家的后生打猎摔的昏迷不醒，家里老娘生生坐在床头喊了两年，后生被喊醒的。 以后，我们家里做好吃的，一定常给叶公子送去。 说不定，他很快就醒了。” 方老汉谨慎，开口附和道。 “最好还是请个大夫仔细诊脉看看，说不定这真是叶公子醒来的前兆。” 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点头，只有方玉静静望着叶老爷，一言不发。 叶老爷许是被他看到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索性一口气说完。 “所以，我今日登门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贵府应允。 我想请方小姐…到我们院子做供奉，每日只负责给我那可怜的儿子炖汤就好。 我也找大夫问过了，用管子把汤水送到胃里可行。 说不定，有方小姐帮忙，我儿子很快就能醒来了。 我们家里院子很多，方小姐可以住进我们家里，每月工钱一百两，只要…” “不成！” 不等叶老爷说完，方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齐齐开口拒绝。 方老汉连连摆手，“叶老爷不要再说了，我们方家还养得起闺女，不会把闺女送出去做厨娘。” “就是，我闺女…不方便出门。” 赵金莲也是一万个不同意，方老大和方老二起身准备送客。 “叶老爷不用再说了，我妹妹不可能给人做奴仆。” “不是奴仆，各位误会了。” 叶老爷打躬作揖，极力劝着众人冷静。 “方小姐也许会成为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以奴仆看待。 我说了，请方小姐去做供奉。 平日同在贵府一般，自己一个院子，什么外人不用见。 只要熬汤让我儿子嗅闻味道，若是能喂下去一些就更好了。 工钱随便贵府开，我绝对不会慢待方小姐。” 方家众人还是脸色不好，脑袋摇晃的拨浪鼓一般。 “叶老爷不要再说，我们绝对不会同意。 您请回吧，以后此事不要再提！” 方老汉开口撵人，叶老爷急的团团转，就差跪下磕头了。 那两个跟随而来的年轻后生，更是把两只小箱子放到了桌子上，揭开箱盖儿。 里面是满满的金银锞子，怎么也有一千两。 “我愿意先付一年的工钱，以表我的诚意，还请方老爷方夫人念在我一片爱子之心，多多考虑。” 叶老爷厚着脸皮，继续请求，怎么撵也不走。 主院儿里这么热闹，丫鬟们都是听得清楚。 碰巧桃红从外边回来，举着伞跑到廊檐下，听着里面吵闹就扯了九儿问询。 九儿也没瞒她，小声说了几句，桃红就飞一般跑回偏院儿去了。 方圆儿正给肚里的孩儿胎教，读了一会儿书。 因为肚子大了，坐久了窝的慌，她就起身在地上走动。 桃红跑进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方圆儿就皱了眉头，她炖的鸡汤里放了空间泉水，对病人有一点儿效果，这不意外。 但叶老爷因此就求上门，要她去做厨娘，这有几分出乎意料。 “走，去看看。” 她扶着桃红的手往外走，桃红撑着伞，主仆两人到了正房门口。 桃红回身甩着雨伞上的水珠儿，方圆儿就扶着肚子跨过了门槛儿。 方家众人都在恼怒叶老爷的无礼，一时没看见方圆儿进来。 倒是方玉最疼爱妹妹，眼角见到妹妹的身影，就要起身迎上来。 “你怎么过来，赶紧回去，有事晚上说。” 方圆笑了笑，刚要应声，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柳暗花明 方圆儿后脚儿不等站稳，前脚就踩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她惊叫一声，直接仰头摔了下去。 众人闻声望过来，都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方玉恨不等长出翅膀，飞到妹妹身边。 可惜意外不过是眨眼间，他根本来不及。 幸好，叶家两个年轻后生正好站在门边。 两人配合极默契，一个跪倒，双手平平伸出，托住了方圆儿的后腰。 而另一个则直接扑到地上，做了肉垫儿。 “圆儿！” 方家人疯了一样扑上前，七手八脚把方圆儿扶了起来。 方圆儿也吓的白了脸，双手搂着肚子，心里乱跳。 若是摔得实诚了，就算孩子不会流掉，起码也要卧床休息个把月。 幸好，有叶家这两个后声眼疾手快救了命。 “我没事儿，就是脚下踩到东西了，吓了一跳。” 方玉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珠子，想起方才小侄儿的玩具，脸色勉强好了一些。 就在妹妹摔倒的一瞬间，他真是怀疑叶家人故意做了手脚。 没想到，不但是冤枉了人家，人家还出手相救。 “多谢二位兄弟，方才真是多亏了你们了。 赵金莲和方老汉也是一迭声的道谢，拉着闺女不敢松手。 “这要是圆儿有什么事儿，我们都不能活了。” 方老大更是脱下鞋子，就要进屋去教训儿子。 方玉扯了大哥一把，“一会儿我去跟金子说。” 方老大这才罢了，众人扶了方圆儿坐下，惊奇发现地上滚了很多金银锞子。 叶老爷眼底还残留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见此尴尬说道。 “我方才不小心打翻的。” 方老大几个帮忙捡拾，方玉却是望了叶老爷一眼，愈发沉默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给方小姐把把脉。 她毕竟怀着身孕呢，可是不能大意。” 叶老爷开口建议，方圆儿却摇头，笑道。 “多谢叶老爷，我并没有任何不舒坦的地方，方才幸亏这两位兄弟及时出手。 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谢礼，倒是方才听丫鬟说，叶老爷很是喜欢我做菜的手艺。 那不如，过几日我亲自下厨，置办一桌儿酒席送到你们家里去，聊表谢意。” “不，不，不敢让方小姐这般劳累。” 叶老爷扫了方家人一眼，迅速说道。 “方小姐既然在这里，我就厚着脸皮再恳求一次。 我想请方小姐到我们家去做供奉，可以住单独的院子，一日熬两顿汤水就好。 月银一百两，绝对不会亏待方小姐，还请方小姐务必多考虑一下。” “叶老爷！”方老二黑了脸，冷冷开口，“方才不是同您说过了吗，我们家里不同意。 还请您另请高明。” 叶老爷讪讪住口，末了叹了气。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看着我那苦命的儿子，刚有一点儿活命希望就…” 说罢，他好似也有几分气馁了，起身再次行礼。 “罢了，也许都是命了。 可怜我从来没做过一点儿坏事，却先送了发妻，还要送儿子…” 方家人听得心软，但还是忍着没有应声。 毕竟方圆儿如今怀着身孕呢，家里人当眼珠子照顾都来不及，怎么会送去旁人家里做厨娘？ 不曾想，这时候方圆儿却是开口了。 “多谢叶老爷抬举，这事儿…我会仔细考虑一下。” 绿暗花明又一村啊，叶老爷欢喜的立刻眼睛都亮了起来。 倒是方家人齐齐开口拦阻，“不成，绝对不成！” 方圆儿赶紧笑着抱了老娘胳膊，“我说是考虑一下，也没说一定要去。” 叶老爷见好就收，拱手告辞，带了两个后生急匆匆就走了。 留下两箱子金银锞子都忘了带走，方老大还要抱了撵上去。 方玉却拦了他，“哥，先放着吧，以后再说。” 方老大狐疑，自觉弟弟不是贪财的人啊，怎么能昧下这些金银，但他也没坚持。 两个弟弟比他聪明，特别是这样的时候，他听话才是不拖后腿。 方家人余怒未消，赵金莲拉了闺女的手，埋怨着。 “圆儿，你方才就该直接拒绝，什么叫仔细考虑一下。 真是胡闹！” 方老汉也是说道，“是啊，圆儿，家里人都在，你要去哪儿都成。 老实在家里住着，家里不缺你吃喝。” 方圆儿浅浅笑着，低着头，不说话。 赵金莲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闺女方才不是口误，当真是有心要去做厨娘。 “你…圆儿，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是不是谁跟你说难听话了，你这是…打算离开家了！” 赵金莲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又急又气之下，无处发泄就胡乱瞪向儿子儿媳和丫鬟等人。 “你们说，谁给我闺女气受了，我生吃了她！” 众人哪敢应声啊，别说九儿等丫鬟，就是方玉三兄弟，连同刘氏和王氏都跪了下来。 “娘，我们谁也没对妹妹说过什么。 妹妹是一家人，不在家里，能去哪里！” “是啊，娘，我们恨不得盼着妹妹一辈子不出嫁，怎么会撵妹妹。” 方老大兄弟都是开口劝着老娘，刘氏和王氏也是委屈。 说到底就她们两个儿媳是外姓人，若是真有人撵小姑子出门，她们嫌疑最大。 妯娌俩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娘，我们真是把妹妹当做亲妹妹…” 方圆儿眼见如此，赶紧跪在老娘跟前。 “娘，是我自己这么打算的，哥哥嫂子们对我特别好，又怎么会撵我呢。” “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家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啊！” 赵金莲哭得更厉害了，方圆儿叹气，低声说道。 “娘让哥哥嫂子们起来吧，我慢慢跟您说。” 赵金莲摆摆手，吩咐吴嫂子，“守着门口，什么人也别让进来。” 吴嫂子立刻带了九儿等人退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了方家人。 方圆儿坐在老娘身边，想了想，就道。 “娘，我还没成亲，肚里就有了孩儿，怎么说都是被世俗不容。 虽然哥哥们全力护着我，这事遮掩过去了，但也只是遮掩，旁人碍着我们方家，暂时不会提起。 但有一日，有人想对付我们方家，我就是最大的弱点和软肋。” “我们不怕！” 方玉深深望着妹妹，一字一句。 “我们是你的哥哥，若是不能庇护你平安，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点头，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爱也可以是负担 “我知道哥哥们疼爱我，但我也同样也心疼哥哥们。 我希望哥哥们有自己的道理，比如大哥喜欢种西瓜，喜欢开个饺子馆，听听新鲜事。 二哥喜欢经商，也想出去走走，看看大魏的大好河山。 三哥你想要科考，走仕途，牧民一方。 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困在小小的梨花坳，小小的金河县。 就是爹娘，我都更愿意看着你们笑口常开，含饴弄孙。 而不是整日为我担心，整日想着我带个孩子，后半辈子要怎么再嫁人。” 方圆儿极力忍着眼泪，哽咽道。 “你们疼爱，事事为我着想，其实很多时候对我来说，更是沉重的负担。 我会愧疚，连累了家里，让你们都没有轻松日子过。 而我若放弃这个孩子，家里自然会好很多。 偏偏…我舍不得放弃。 所以，我一直在考虑离开，单独居住的问题。 原本想生下孩子之后，在琢磨这几件事，如今机会难得，提前几月也没什么不好。 以我的本事，到哪里也不会亏待自己和孩子，更何况我只不过搬去东坡，也不是离家千万里。 叶家，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眼见闺女分析的头头是道，赵金莲和方老汉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即便先前闺女进山挖了野参，让家里发了财，两年间变成一方富户，他们也总把闺女当孩子看待。 但这会儿，他们才突然发现，闺女长大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不是他们要保护在翅膀下，才能活命的小鸡仔了… “圆儿… 娘，娘舍不得你，娘不放心啊。” 赵金莲抓了闺女的手，还是不肯让步。 方圆儿也是红了眼圈儿，依旧笑着劝慰。 “娘，我只是这么想想，还没决定。 若是…若是家里一定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好，好，哪里也不如家里好。” 赵金莲微微放了心，刘氏和王氏赶紧喊了金子出来。 这小子也知道方才惹了祸，这会儿小心翼翼走到姑姑身边道歉。 “姑姑，我不是故意把珠子扔到地上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方才姑姑差点儿摔倒，我也害怕。” “姑姑知道，”方圆搂了侄儿，揉揉他的头发。 “但是，金子，很多错误虽然是无心的，但后果很严重，我们没有补救和反悔的余地。 以后你可能一辈子都要心里愧疚，所以，我们尽量仔细认真一些，少犯错，好不好？” “好，姑姑，我记住了。” 金子凑到姑姑怀里撒娇，末了偷偷望向对面的三叔，小声求救。 “姑姑，能不能不让三叔罚我啊。 我宁可挨爹的鞋底子，也不想三叔罚我写字！” 众人即便心情沉重，听到这小子的小心思，也是忍不住笑了。 “不成，你别给我想着躲避。 今日不让你写到半夜，绝对不成。” 方老大瞪了儿子一眼，嘱咐弟弟。 “多让他写几篇字，旁人家里这么大孩子都开始放牛个猪草了。 他只读书识字，还整日想着玩耍，不懂事！” 金子老老实实听训，偶尔偷偷望向奶奶和娘亲，可惜，没一个给他说情的。 最后，这小子只能垂头丧气跟着三叔去了后院儿。 方圆儿同爹娘说了几句闲话儿，也是回了偏院儿。 朱红同桃红端了红枣茶和点心进屋，犹豫着问起。 “小姐，您真要去那个叶家吗？” 方圆儿拿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望着窗外，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不想随我一起去？” 朱红立刻应道，“不是，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就是想着，万一小姐真要去叶家，我再上山就探一探那个院子。 万一叶家人有什么不好，提前告诉小姐，省着小姐被骗了。”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 “小姐一定带着我，否则旁人欺负您，都没有帮手。” 她这副江湖女侠的仗义模样，惹得方圆儿笑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你是舍不得我的手艺。 每次做了好吃的，你也不比我吃的差多少。” “嘿嘿，”朱红被揭穿了小心思，笑的脸红，却也大大方方承认了。 “小姐就是下厨，我也能帮忙烧火啊。 总之，小姐去哪里，我都跟着。” 桃红也是跟着笑，眼神里有几分犹豫，但还是说道。 “我也跟着小姐，朱红烧火，我就做针线，给小姐梳头洗衣。” “好了，我还没决定，你们倒是打算起来了。 都去忙吧，我歇一会儿。” 方圆儿笑着撵了两个丫头，靠在软塌上，望着窗外远处的山林发呆。 她今日过去同叶老爷说话，答应考虑去叶家做厨娘，也不是一时兴起。 从叶家占了东山坡，她就通过草木没少了解叶家。 负责建院子的管事很和气，对村人没有任何打骂。 由仆及主，这叶家行事就不会太差。 后来院子建成，叶家人搬来。 虽然院里院外没有什么草木，但山顶的老梨树还是能看到一些，也传给她这个“八卦好友”探讨过。 叶家确实有个昏睡不醒的公子，并没有说假话。 叶家奴仆不多，但规矩很好，从来没人吵闹。 而昨日，叶老爷讨回去的鸡汤，确实也让叶家那位公子有些动静，惹得叶家上下都是欢喜。 她暂时想要离开家里，自己松口气，也是让家里恢复原本的安静日子。 叶家又如此诚恳相邀，作为她的落脚地，还算合适。 退一万步说，万一叶家表里不一，行事不妥，翻过山就是家，她辞了工回家就是… 她抬手摸摸隆起的肚子，长长叹气。 其实，她这么做更是为了孩子。 家里人生怕她多想，事事小心翼翼，反倒让她压抑。 时日久了，对孩子肯定有影响。 这也是前世，为何孕妇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的原因。 进了叶家做厨娘，她就相当于那些怀孕上班的独立女性。 起码依靠自己，也不拖累任何人，也许会吃点儿辛苦，起码心里会舒畅很多… 不说方圆儿怎么想，这一晚夜色降临时候，方老二就被方玉喊了出去。 方老二见弟弟穿戴整齐，就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玉指了山那侧，应道，“二哥，同我去一趟叶家。” “叶家？”方老二惊了一跳，赶紧劝说。 “咱家圆儿肯定不会去做厨娘，叶老爷今日是有些冒昧。 但咱们体谅他爱子之心，就…不要打上门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叔不是二叔！ 方玉听得失笑，却没有多解释，“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方老二见劝不住，也是没有办法，想了想就道。 “咱们喊陈叔或者朱叔跟着吧，毕竟要走山路，天太黑了。” “不，还是喊二叔一起去吧。” 方玉提起二叔俩字，微微加重了语气，方老二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倒也爽快答应了。 两人敲了倒座房的门，山叔听了几句，就默默走在前边开路。 一老两少，一路穿过梨树林，虽然有些磕绊，倒也顺利到了叶家附近。 叶家居然安排了人手在院子外警戒，突然冒出的护卫拦了三人，让方老二着实惊奇。 方玉却像早有预料一般，很快，白日里跟随叶老爷到过方家的一个年轻人，接了出来。 顺利带了三人进了院子，而叶老爷就等在正房门口。 方玉和方老二简单打量院子，好似叶家确实人口不多，两侧的厢房都没有灯光。 当然，不排除有人却没有点灯。 毕竟方才的黑暗里就藏了护卫… “方二爷，方三爷，大驾光临，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快，屋里请！” 叶老爷很是热情，笑的脸上见不到半点儿冷漠疏远模样。 方玉和方老二行礼，寒暄两句坐下，立刻有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正是当初过来建院子的那个叶管事，方老二帮过工，也算脸熟，免不得又多说了两句。 茶过半盏，叶老爷笑着问道。 “不知道二位登门，有何要事？ 就同贵府老太爷老夫人所说一般，山上山下住着，比邻而居。 有事互相帮忙，守望相助都是应该的。 只要我们叶家能做到，绝不推辞。” 方玉扫了一眼屋里众人，淡淡开口说道。 “谢过叶老爷，但此事还请屏退下人。” 叶老爷挑眉，果然摆摆手。 那叶管事带了两个年轻人立刻退了下去，甚至贴心的关紧了屋门。 完全不担心，自家老爷对上方家三口，万一起冲突，会不会吃亏。 方老二也觉得古怪，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偷偷同弟弟使眼色，不明白弟弟到底要做什么。 方玉也没让他困惑太久，开门见山说道。 “叶老爷，我们兄弟今日来，是有几件事想要问个明白。” “三爷请说。” 叶老爷端坐，稳如泰山。 方玉冷笑，开口说道。 “第一，叶老爷搬来之前，或者说登门拜访我们家里之前，就知道我妹妹怀了身孕吧？” 叶老爷眼底亮色一闪，迟疑着点了头。 “是，市井多有传言，我们要搬来定居，对邻居是何人，自然要多问两句。” 方玉没理会他的解释，又道。 “第二，叶老爷那日拜访我们家之前，就知道我们家里有几人在家。 所以，备了我娘和嫂子妹妹的布料，我的文房四宝和侄儿的玩具。 至于没在家的大哥二哥和我爹，你都没有顾及。 你们是否暗中监视窥探我们家？” 方老二听得心惊，手里茶碗都差点儿摔了，脸色沉着，同样望向叶老爷。 叶老爷沉默，半晌应道。 “我并没有特意监视你们家里，只是…意外得知。” “哼，好一个意外得知！” 方玉脸上都能刮下霜来，抬手指向屋里屋外，院里院外。 “那叶老爷也解释一下，你们家里家外，没有一点儿花草树木是为何？ 这也是意外吗？ 还是说… 你从某人嘴里听说我们家之事，都算意外！” 某人？ 叶老爷沉默，方老二却豁然望向坐在门边的山叔！ 方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望过去，低声说道。 “二叔，我们兄妹四个之所以唤你一声二叔，是因为你当日救了我妹妹，后来更是救了我嫂子和侄儿们。 我们全家都对你感激之极，即便不知你来历，也愿意待你如一家人。 但你…是不是辜负了这份信任？” 山叔脸色惨白一片，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出口。 他起身，默默跪倒在屋子中间。 方玉狠狠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愿相信这些。 方老二更是激动的起身，问着弟弟。 “老三，是不是弄错了？ 二叔平日在家，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我也想弄错了，但显见不是。 三年前，圆儿在山里失踪，回来之后没多久就碰到山叔，被山叔救了一命。 平日，山叔在咱们家里虽然对谁都不错，但只有对妹妹寸步不离的护着，特别是出门或者上山。 那次，你和妹妹陪我去府城考试，来回不到两个月，山叔就失踪了两个月。 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也暗中跟着咱们去了府城。 前一阵子，妹妹闹出怀孕这事，他也消失了几天。 后来，这片山地就被抢走了。 叶家开始建院子之后，家里就更是很少见到二叔的影子了。 最重要的是，妹妹的本事，嫂子们都不知道，但二叔知道！ 所以，这里没有花草树木！” 方玉越说越恼怒，方老二也是听得脸色渐渐白透。 “二叔，当真是这样吗？ 你是叶家人，你监视…出卖我们家？” 山叔慢慢趴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却依旧一个字都不说。 方老二恨得跺脚，“二叔，不，你不是我二叔。 自从你到了我们家，家里就是包一盘饺子，也一定有你半盘。 你那倒座房的大炕，每日都是嫂子和我媳妇儿轮流去烧，丫鬟去烧，我们家里都不放心。 你身上的衣衫鞋袜，都是我娘和我妹妹一针一线缝的。 我们家里人，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是咱们家人，他是有主子的？” 方玉冷笑望向叶老爷，“是不是啊，叶老爷？” 叶老爷沉默半晌，突然伸手鼓掌，笑道。 “三爷不愧是府试的第三名，寒门崛起的才子。 居然可以知微见著，把事情梳理的如此清楚。 那三爷既然猜到你二叔是我们的人，可知道，我们为何如此安排？” 方玉握着茶碗的手背，青筋暴起，脸色更冷，眼底甚至恨意弥漫。 “因为，我妹妹肚里的孩子，同你们有关系！” “什么，妹妹的孩子？难道是他们欺负了妹妹…” 方老二脑子里的弦已经崩到了极限，他抄起茶壶就要砸过去。 叶老爷不慌不忙弹出一粒瓜子，打到了方老二的胳膊上。 他的胳膊突然酸麻的厉害，茶壶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方玉眼疾手快扯了二哥一把，免了他摔倒。 叶老爷随后起身，不等说话，方老二却歪着依旧酸麻的膀子，拼命把弟弟挡在身后。 显见是防备他伤人… 叶老爷叹气，却是拱手行礼，郑重说道。 “既然二位猜到了原委，就随我到后院去吧。 你们见一见我家少主，我自然会同你们说个清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们少主姓夜！ 方老二护着弟弟，满脸防备，不肯动身。 方玉却是豁出去了，拍拍哥哥的肩膀。 “二哥，既然来了就不能怕了。 你不想弄清楚，妹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吗？” “当然想了，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我都想掐死他！” 叶老爷干咳两声，比了个请的手势，末了当先走了出去。 方玉和方老二随后跟上，谁也没有理会山叔… 也许他有苦衷，但背叛却也不能轻易抹去！ 三人过了一道角门，进了第三进院子。 虽然只差了一道墙，但这进院子却不同于前院的冷清，居然多了几分温暖。 也许是因为正房和左右厢房都亮了灯，而且角落的灶间门开着，冒着白色的水雾，也添了人间烟火气。 先前那两个年轻后生，这会儿守在正房门口，低头行礼。 “少主可洗过澡了？” “刚刚洗过，也喂过了鸡汤，喝了半碗。” 一问一答，让叶老爷脸色好了很多。 他亲手推开屋门，请方玉和方老二进入。 中堂很宽敞，正对面挂着大幅的书画，下边摆了桌椅。 角落有大梅瓶插了假花枝，也有金蟾香炉在悠悠吐着香气，吸上一口，冷冽醒神。 但叶老爷却是没有停留，又推开了内室的门。 方老二原本还有几分戒备，这会儿见叶老爷这么一路进来，完全不当他们是外人，他也微微放了心。 绕过屏风，内室的布置尽收眼底。 靠着南边窗户，打了一铺大炕，炕上铺了炕席，不知是什么草编成的，很是细密柔软，隐约带了清香。 炕沿上方挂了薄纱的账幔，隐约露出里面好似躺了一个人。 地上有书桌儿和两本椅子，有洗漱的盆桶，有多宝阁放了一些精巧的小物件。 当然最多的就是书了，几乎随处可见。 有些很新，有些陈旧，显见主人是个爱书之人。 不过，墙上居然还挂了一把长剑。 方玉同方老二对武器没有研究，但这把长剑实在是太扎眼了，即便是外行也能从古朴的剑鞘上，看出几分特别。 叶老爷小心走到账幔边，好似生怕惊到内里之人一般。 他弯腰行了礼，这才小声禀告道。 “少主，老奴带了方姑娘的二位兄长过来。 方二爷和方三爷聪明绝顶，猜到老奴的一些安排。 今日免不得要多说几句，还望您恕罪。 一切待您苏醒之后，再责罚老奴也不迟。” 说罢，他轻轻拨开账幔，侧身让开位置，以便方玉和方老二看清内里之人。 方玉和方老二只看了一眼，就惊得深吸一口气。 倒不是这炕上之人如何丑陋或者病重，实在是…太过俊美了。 这人身量很长，虽然瞧着有些瘦弱，但想必康健之时，一定是个匀称强壮的。 他的脸色很白，是那种将死的清白之色。 可这半点儿不会破坏他眉眼间的那份贵气和绝美。 紧闭的双眼，让人不能探查他的内心世界，只能对着长长的睫毛，墨色的眉头，高挺的鼻子，泛白的唇叹息。 这人若是醒着，一定会是难得的出色人物。 叶老爷扫了两人一眼，轻轻放下账幔，小心整理好，不愿透进一丝风。 末了，他才说道。 “二位随我到外边说话吧。” 方玉迟疑了一下，拱手同炕上之人行礼，这才扯了哥哥退出去。 叶老爷因为他这一礼，脸上暖色多了几分。 三人重新在堂屋里做好，年轻后生端上热茶，都是半晌没有说话。 “方才那人就是…我妹妹…” 方老二沉不住气，想问个清楚，又实在冲击太大，说不明白。 叶老爷扫了他一眼，放了茶碗，一字一句说道。 “方二爷，那人不是你能随意称呼的。 我们少主…姓夜！” 姓叶？ 方老二皱眉，恼道，“你们一直就说姓叶啊，难道姓氏还是假的？” 一边的方玉却是惊得撒了手里的茶水，豁然抬头望向叶老爷，眼底有惊讶，更有恐惧。 “夜？” 叶老爷轻轻点头，慢慢说道。 “大魏开国至今，不过三年半，人人都道新皇英明神武，却很少人记得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是谁带来的太平安宁。” 方老二还要说话，却被方玉死死按了手臂。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起身扯了哥哥就要告辞。 “叶老爷，今日权当我们没来过。 我们方家只是农门小户，先前实在冒犯了。 还请不要计较，我们也不会多嘴半句。” 方老二一头雾水，叶老爷却摇头拦住了他们。 “三爷是聪明人，你觉得事已至此，你们离开就能远离是非了？ 要知道方姑娘肚里的孩子是我们少主唯一的血脉！” 方老二还是没有想明白，此夜非彼叶，听得叶老爷提起未婚先孕的妹妹，他也被勾起了心头火。 “老三，咱们不能走。 是他们欺负了妹妹，我们要为妹妹讨个公道。” 方玉暗暗咬牙，心里急的火烧。 道理这东西，从来都是势均力敌时候才有用处。 什么时候螳螂同马车也可以讲道理了！ 如今，方家是螳螂，叶家就是马车！ “方三爷，还是坐下细说吧。 方姑娘是我们小主子的母亲，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对方家有半分恶意。” 方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叶老爷，还有门口恭敬垂手站着的两个年轻人，只能重新坐下来。 叶老爷瞧着他半晌不说话，知道他是消极抵抗，倒是有几分好笑。 “方三爷，我说到做到，虽然先前之事，我们家里确实理亏，但以后绝对不会。” 方玉慢慢喝了一口茶水，开口问道。 “那就先说说，你们是如何让我妹妹三年前受孕，如今才开始显怀？ 可是给她用了什么秘法或者秘药，是否会伤了她的身体！” 叶老爷听得一愣，随后也苦了脸。 “说实话，三爷，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三年才显怀。 但方姑娘肚里的孩子，确实是我们少主的血脉。” 方玉脸色极其难看，“这是什么话？” 叶老爷揉着太阳穴，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夜半时候，山林里安静的好似异世界，就如同来时一般，山叔在前边开路。 方老二同弟弟走在后边，他实在忍耐不住，扯了弟弟的袖子，低声问道。 “老三，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方玉望着山脚儿自家大院儿的一点儿灯火，也是一脸茫然。 半晌，他才苦笑应道，“二哥，我也宁愿是在做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兄弟俩的远大目标 “以后怎么办？” 方老二狠狠挠了挠后脑勺，他自认也算聪明，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方玉也是叹气，应道。 “如今只能暂时相信叶家吧，但是一定要瞒着妹妹。 明日先问问妹妹，若是她在家里住着不高兴，那换个地方安静度日也没什么不好。 以后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若是那人能醒来，活下去，妹妹也心悦于他，自然千好万好。 若是他油灯枯尽，那些人再多打算，也要等外甥长大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方老二伸手抓了一把虚空，好似想把天上的星星抓下来，这般才能填补他心里的空虚和惶然。 “我也想过很多次，妹妹这样的姑娘，到底会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这么，哎，我没读过书，说不出来。 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咱们的妹妹，总是盼着她一辈子都好。 就算这个叶家，实在是比咱们家太… 但我也不怕他们，大不了带着妹妹躲远一些！” 方玉苦笑，哥哥的心意倒是好的。 但当真要实现，肯定是难上加难。 “天下的权势，莫非银子和官位两样儿。 妹妹若是一切顺遂，自然更好。 但若是有一日当真需要我们庇护的时候，做哥哥的总不能有心无力。 二哥，赚银子这事交给你。 当官…我来！” 方老二拍拍弟弟的肩膀，倒是应得痛快。 “我也是这么想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至于以后如何，看天意，看妹妹的心意，也看咱们的本事！” 这一晚，兄弟两个站在山顶，望着漫天繁星，定下来一个很朴实，但也很宏大的目标。 保护妹妹，赚最多的银子，做最大的官… 东边跨院里，朱红听着有脚步声从大门进来，就要回去报信儿。 结果，院门却被敲响了。 她赶紧开了门，见得方玉站在门外，她就笑嘻嘻问道。 “三爷，我们小姐说你们出门了，一直等着不肯睡呢。” 方玉笑了笑，问道。 “你们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出门了？” 朱红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道。 “我也不知道啊，但小姐就是知道。” 方玉忍不住笑意更深了几分，嘱咐道。 “跟你们小姐说，早些睡，别熬夜。 明日若是有空闲，让她做些山楂糕，我最近胃口不好。 到时候过来寻她一起说话。” “好啊，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朱红欢喜，关了院门儿就跑回屋子去禀报。 方圆儿听了也是笑道，“那早些睡吧，记得泡些山楂，明早好去核。” “是，小姐。” 桃红应了，放下手里的针线，交代朱红铺被褥，她则去了灶间。 朱红心思粗，灶间的细致活儿，她根本做不了。 一宿无话，第二日吃了饭，方圆儿就带了丫鬟们慢悠悠做山楂糕。 金子听说了，磨蹭着不想去上学。 最后，到底得了姑姑承诺，给他留一盘子，这才蹦蹦跳跳走了。 山楂糕做法简单，酸甜开胃。 赵金莲婆媳得了一盘子，吃的也是眉开眼笑。 七斤和八斤也抓了一条，很快糊的嘴边像长了胡子。 方玉去了东跨院，坐在廊檐下，一边吃着山楂糕，一边陪妹妹说话。 方圆儿怀着孩子，不能吃山楂，就从空间摘了个苹果，一点点啃着。 初夏的风很暖，还没有盛夏那般热辣，吹在脸上很舒坦，难得的岁月静好。 方玉同方圆儿兄妹俩，说话从来不绕圈子，因为这个家里。 若是只有一个人了解他的想法，支持他的做法，那一定是妹妹方圆儿莫属。 同样，对于方圆儿来说，哥哥也是如此。 “你真决定去叶家做厨娘了？不怕受欺负？ 毕竟外边没有家里这么自在。” 方圆儿点头，咽下苹果，轻声应道。 “我知道，但我宁可累一点儿，也想心里轻松一些。 咱娘太疼我了，总觉得我有今日，是她没有照顾好。 每次看着我，她都要掉眼泪，我更是不好受。 其实，在我看来，不一定要成亲才能生孩子，也不一定要有夫婿，才能养孩子。” 说了几句，许是也自觉这言论有些出格，方圆儿就收了回去，改口道。 “总之，这孩子到我肚子里，就是我们母子俩的缘分到了。 我想高高兴兴把他生下来，然后把他养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也许夫婿会喜新厌旧，会纳妾寻欢，但儿子不会因为任何人，就忽略或者慢待母亲。 以后有儿子做依靠，我也不是没有本事活命，日子一定会很顺利。 但是娘和全家人都不这么想，她们也许会疼我的孩子，但还是会觉得他可怜，我也可怜。 明明是好事，可以开心快乐活着，为什么一定要被怜悯着过日子！” 方圆儿扔了手里的苹果核，笑道。 “哥，我想试试，想试试自己带着孩子开始新生活。 等孩子出生，长大一些，我也许会换个地方。 若是京都那类大的城池，我就买院子买铺子。 若是像金河县这般，我就买地买庄园。 有机会，我还会继续学医，开药铺，行善积德。” 方玉听着妹妹说起这些，眉眼间很是生动，很多日子不见的欢快，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他心里就忍不住叹气，拦不住了。 有些时候，人都一生岁月，就像河流一样，流到哪里是定数，拦阻是没有用的。 顺其自然，也许反倒会更好一些。 “既然你高兴，那就这么做吧。 爹娘那里，我去说。 但你记得，无论任何地方，只要你觉得不高兴，有一点儿委屈，那就回家来。 爹娘在，这里是你家。 爹娘不在的那一日，我和大哥二哥在的地方，就都是你家。” 方圆儿依旧笑着，但眼泪却差点儿掉了下来。 “好，哥，我知道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兄妹俩商量带谁去叶家等琐事。 吴嫂子是一定要带着的，她生过孩子，有经验，人又温柔细心。 朱红也要带着，身手好，胆子大，关键时刻是个依仗。 桃红也要带着，伺候吃喝穿戴，都是好帮手。 方玉想了想，特意提起。 “我会同二叔说，让他陪你去叶家住一段时日。” 第一百五十章 初入叶家做厨娘 “不用了吧，二叔功夫好，留在家里我也放心。” 方圆儿拒绝的迟疑，认真考量下来，其实二叔当真是个好人选。 陈武和朱盛都有一家子人，不好跟到叶家。 陈安和郭荣又年轻，容易惹出闲话儿。 但如同家里人都想把好的送到她面前一般，方圆儿搬出去也惦记家里。 生怕再有放火抢劫那样的事发生，二叔在家，她也放心一些。 “你就带二叔去吧，二叔脾气古怪，但最疼你。 家里这边有陈叔朱叔他们也够用了，若是不够，可以托他们再请些人手回来。” 方玉替妹妹定了下来，但还是嘱咐了一句。 “你记着，若是有事一定要在朱红和二叔之间选择，记得选朱红。” 方圆儿听得有些糊涂，但哥哥从来不会害她，她就点了头。 也不知道方玉同家里是怎么说的，下午赵金莲就红着眼圈儿，带了儿媳过来帮着闺女拾掇行李。 其实，行李根本没有多少，大半时候，赵金莲都在拉着闺女的手掉眼泪。 当晚，她甚至住在了闺女这里，同闺女说了很多话。 方圆儿感动也愧疚，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第二日，叶老爷亲自过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想，叶老爷眼见赵金莲抹眼泪，热情的极力邀请她一起去叶家坐坐。 “老姐姐，咱们山上山下住着，本就该多走动。 如今您又把姑娘送到我们家里帮忙，就是我们家里的大恩人。 我们更该勤来往，今日您去认认门，以后就更方便了，随时都可以来看方姑娘。” “当真？这可是太好了！” 赵金莲听说这般，心情立刻好了不少，当真跟着闺女去了叶家。 叶老爷带了五六个奴仆，帮忙抬了方圆儿的行李。 临时又从山上喊了两个滑竿下来，方圆儿和赵金莲娘俩，一人坐了一个。 叶老爷陪着方老汉和方玉、山叔，一起说笑着跟在后边。 穿过梨园，翻过山头，很快就到了叶家。 三进院子旁边的东跨院，早就拾掇妥当了。 三间正房，西边大屋做了方圆儿的起居室和卧室，中间是堂屋，东边则是预备给孩子的住处。 不知叶家使了多少银子，这么两日的功夫。 西边的起居室里，绣花的架子，写字的桌椅，文房四宝，衣柜，洗漱的盆桶架子，甚至是梳妆的胭脂水粉和镜子都准备的齐全，而且瞧着都是精致又贵气。 卧室里，更是南炕北床，考量了冬夏的所有需求。 刺绣的账幔，锦缎的被褥枕头，就是城里的富家小姐卧房也不过如此了。 最夸张的还是东屋，居然摆了孩儿睡的小床，玩耍的各色玩具，甚至是各色衣衫襁褓被褥… 赵金莲刚开始看着还很高兴，以为叶家果然没有骗她，厚待她的闺女。 但慢慢，她越看越担心… 可是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担心也不能反悔了。 而且儿子闺女都比她聪明，不可能看不出问题。 他们既然都这么决定，想必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的原因… 看过了院子，也吃了点心，喝了茶水，赵金莲带了一肚子的疑问和担忧，随着丈夫和儿子回家去了。 留下方圆儿总算觉得可以大大喘口气了。 朱红满院子乱窜，看什么都新奇。 桃红忙着拾掇行李，其实大半东西都在方圆儿空间里，这些不过是简单做个样子。 吴嫂子从院子里进来，也是满脸欢喜。 “小姐，院角那个灶间里，青菜和肉，还有各色调料，什么都不缺。 还有两口大灶，两个炉子，以后炒菜炖汤熬粥都方便。 中午您要吃什么，我先去做，二老爷已经开始劈柴了。 晚上您歇好了，再下厨也不迟。” 方圆儿点头，正要点菜的时候，却有人敲响了院门儿。 叶老爷带了那两个年青后生，抬了一只大箱子走了进来。 “方姑娘，我见你许是来的急，衣物带的不多。 我开了库房，寻了一些料子，先送过来，你随便裁剪些衣裙穿戴。 过几日，城里来了南边的新式样绸缎，我再置办了送来。” “叶老爷，实在太客气了，我并不缺衣物…” 方圆儿还要推辞，叶老爷却是坚持，劝道。 “方姑娘，以后咱们就要长相处了，你叫我叶老爷，太过生疏。 我同你爹娘以兄弟相称，不如你唤我一声叔吧。 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是他活命的希望。 你又怀着身孕，如此辛苦，我们一家怎么照顾你都是应当的。” 方圆儿听得这话，也不好再推辞，就唤了一声叶叔。 叶老爷居然眉开眼笑，问了很多，生怕她住着不方便。 待得总走叶老爷，吴嫂子和桃红把箱子里的料子拿出来，足足几十块，摆满了大半铺炕。 方圆儿看的头疼，倒是吴嫂子和桃红很是高兴。 哪有女子不喜欢好料子的，两人盘算着，这块细棉适合做里衣，那个可以裁两条裙子… 方圆儿听着听着，有些走神儿。 叶老爷待她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的好，难道真是为了她的手艺，为了帮助他儿子醒来的那么一丝希望吗？ 但无论如何，她是来做厨娘的。 主家如此厚待，她也更该给与同等回报。 这般想着，她就打起精神，立刻去下厨。 排骨焯水，冬瓜切块，偷偷添上空间泉水，放在砂锅里咕嘟，很快就有香气飘出了院子… 正房廊檐下，叶老爷正同两个年轻后生说话。 “明日，这院子的所有人都要搬去前院儿。 正房里只留了你们伺候少主，吃喝都交给方姑娘。” 两个年轻后生，是对双胞胎。 一个叫叶迟，一个叫叶迅。 这会儿，叶迟立刻应道，“知道了，叔，我们一定好好伺候少主。 小主子那边，我们也会用心照管。 我方才瞧着，方姑娘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也许小主子会早几日出来也不一定…” 他说到一半，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 打他的正是弟弟叶讯，“闭嘴。” 叶老爷翻了个白眼儿，对着兄弟俩也是无奈了。 哥哥叫迟，偏偏碎嘴又急脾气。 弟弟叫迅，偏偏沉默寡言又稳重。 当初谁取的名字，是不是取反了！ 东跨院里的香气越来越浓，足足半个多时辰，吴嫂子才端了一只大陶碗出来。 “叶老爷，我们小姐炖了排骨冬瓜汤，还加了几个虾肉球。 今日暂时请少爷喝一些，尝尝味道。 明日，我们小姐歇好了，想要见见少爷，再为少爷制定适合的食谱？” “当然好了，请替我谢过你们小姐，刚刚安顿下来就要下厨，实在辛苦了。” 叶老爷亲自接下汤碗，很是欢喜热情。 周嫂子行礼，刚要回去禀报。 不想，院门却是被人一脚踢开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诡异的父子俩！ 一个年轻姑娘，怒气冲冲跑了进来，一身红衣似火，映衬得她五官越发娇艳。 可惜，她眉眼间的骄纵，有些坏了这份美貌。 “舅舅！你怎么请了外人进院子！不是说好，少爷…不，表哥只准许我在身边照顾吗？” 说罢，她一眼望见神色惊愕的吴嫂子，也不等叶老爷说话，探手就抓了吴嫂子的前襟！ “是不是你这个贱女人！表哥也是你能伺候的，赶紧滚…” 她不等骂完，叶老爷已经铁青了脸色，上前不知手臂如何推拉，轻易就把吴嫂子护在了一边。 然后，他一巴掌就狠狠甩在年轻女子脸上。 女子被打的有些懵，转而却是委屈的大哭起来。 “舅舅，你居然打我！呜呜，我这么远赶来，你不心疼我，居然还打我！” 她好似不敢瞪向叶老爷，反倒越发仇恨的望向吴嫂子，眼神好似刀子一般，几乎要把吴嫂子凌迟而死。 “贱女人，都是因为你！” “闭嘴！你还想挨打是不是？” 叶老爷脸色难看之极，当时就喊了叶迟叶讯。 “还看什么，把她拉下去！她再敢踏进这院子一步，就把腿打折！” 叶迟叶讯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扯了年轻女子就往外走。 女子挣扎，不停的扭打他们两人，惹得两人也是脸色不好。 “贱奴才，你们大胆，赶紧放开我！ 你们居然以下犯上，等表哥醒来，我让他杀了你们！” 叶迟和叶讯齐齐翻了个白眼儿，叶迟更是开动毒舌，劈头盖脸就开始反击。 “朱华，你也是奴才，咱们大哥别笑二哥。 你伺候了主子几日，就把自己当主母了，是不是做白日梦呢！ 我们过来的时候，你说这里是穷乡僻壤，不愿意跟着。 这会儿跑来了，晚了！” 就是叶讯都难得开了金口，添了一句。 “晚了。” 名叫朱华的姑娘，简直气疯了，越发挣扎的厉害。 “你们两个居然敢骂我，你们等着！” 三人吵闹着，很快消失在角门外。 叶老爷这才脸色好了一些，转向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吴嫂子，笑着说道。 “吴嫂子，对不住了，一点儿家事，让你见笑了。 不必担心以后，这丫头不会再过来。 若是碰巧遇到，你们也不必在意，她若是无礼，尽管同我说，我惩治她。” 吴嫂子行礼，很是恭敬，应道。 “叶老爷客气了，不过是小事。 但叶老爷也知道，我们小姐怀着身孕，最好还是不要同这位姑娘见面的好。 否则像方才那般，我们小姐恐怕会动了胎气。” 叶老爷眼底一闪，点头应道。 “吴嫂子提醒的对，我们会注意的。” “多谢叶老爷，那奴婢回去同小姐交差了。” 吴嫂子转身回了东院儿，朱红躲在门后，眼见她进门，就立刻关了门，小声骂道。 “方才那是什么人啊，简直像泼妇一样，太没规矩了。 要不是咱们小姐刚过来，不好惹事，我都想冲出去打她一顿了。” 吴嫂子摇头，想了想就扯着朱红进了西屋。 方圆儿刚刚喝了一碗排骨汤，这会儿拿了一本医书翻看，顺带消食。 吴嫂子把方才之事说了一下，末了小心提醒道。 “小姐，我瞧着方才那个姑娘不是好相与的。 而且她唤叶老爷舅舅，但对叶少爷又叫少爷，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别的缘故。 总之，小姐以后出了咱们这院子，就要把朱红带身边。 万一被冲撞了，朱红在一边，总能护着您一些。” “好，嫂子放心，我只管每日两顿汤水，闲着无事，我也不会出去。” 方圆儿眼睛都没离开医书，正好这一段对昏迷不醒的病症有几句提及。 对于吴嫂子的嘱咐，她顺口应两句就罢了。 吴嫂子没有办法，只能扯了朱红出去，仔细嘱咐了好半晌。 最后又去寻了山叔，山叔沉默话不多，但却是沉稳可靠。 有他和朱红两个护着，才算真的万无一失。 当晚，众人并没有因为换了地方就如何辗转反侧。 不过是换了一个院子，一样是安静过日子罢了。 第二日早起，吴嫂子和桃红下厨，然后栓起院门，在堂屋开了饭。 山叔不肯上桌儿，在灶间单独吃，顺带看着院儿门。 方圆儿吃了两刻钟，把两砂锅的肉粥和红枣粥，十个豆沙包，一盘酱肉，一盘麻辣瓜条，都吃下肚子，才算吃饱了。 许是肚里孩子长得快，需要的营养多，她真是一日比一日饭量大。 吴嫂子几个初始还有些惊奇，如今已经习惯，甚至说麻木了。 吃过饭，拾掇干净，院门儿才撤了门栓。 很快，叶迟就在门外敲了两下，高声道。 “方姑娘，我们老爷说，若是您这会儿得闲，可以去看看我们少爷了吗？” 方圆儿也对这位病重的叶少爷心存好奇，就简单拾掇了一下，扶着朱红的手臂出了门儿。 叶老爷等在堂屋里，见方圆儿过来，起身迎了几步。 “方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若是有哪里不习惯，一定要说，库房里东西不少，随时可以替换。” “多谢叶叔，新院子同我家差不多，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方圆儿道谢，问起昨日的排骨汤。 “昨日那锅汤，不知道给少爷喂进多少？ 少爷可有不舒坦？” “没有，没有，”叶老爷摆手，说起这个倒是几分脸红，笑道。 “我亲自动手，只给少爷喂了半碗，其余…倒掉可惜，被叶迟叶讯分吃了。” 站在门口的叶迟叶讯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有几分古怪，可也没说什么。 方圆儿倒是没在意谁吃了剩菜，只是在意那两个字，少爷。 难道屋里这病公子，不是叶叔的儿子，而是少爷？ 她突然有些迟疑，是不是决定进叶家做这个厨娘，有些莽撞了？ 叶家的秘密不少，而且…好似也没有避讳她。 这是为了什么？ “走吧，方姑娘，随我去看看少爷。 昨晚喝汤的时候，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姑娘炖的汤水，当真有效。” 方圆儿心里叹气，到底迈步进屋。 这个时候反悔，实在有些晚了，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是当真不好，她再想办法。 左右家里就在山下，总不能拦着她不让回家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上天偏爱的男子 朱红被叶迟叶讯拦在了门口，她还要抗议，却见主子摇摇头，她只能撅了嘴留下来。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转身时候，她重重踩了叶讯一脚。 叶讯苦了脸，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的脚，冤枉！ 而这会儿，方圆儿已经进了内室。 账幔被拨开，露出里面沉睡的美男子。 有那么一瞬间，方圆儿看的有些呆愣。 实在是这男子太美了，用美字形容男子，其实不妥。 但除了这个字，她一时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上天当真是不公，对某些存了偏爱之心。 就好像有些人是随手捏的泥人，而某些特殊存在则是用心雕刻的。 五官无一处不美，让人见之心醉，就是她作为女子，都有三分嫉妒。 但转而，所有一切心思都化成了怜悯。 这样美好的存在，居然在沉睡，甚至要在沉睡中慢慢走向死亡… 太可惜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抛去先前的担忧不说，她当真想为眼前这美男睁开眼睛，尽力一试。 不得不说，颜值有时候当真是最好的武器，可以伤人，也可以轻易让人妥协… 方圆儿轻轻放下账幔，扭头轻声对叶老爷说。 “叶叔，公子真是出色之人，却被病魔禁锢，实在可惜。 我定然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照顾好他。 但我能力有限，最后结果如何，我实在不能保证。” 叶老爷不知道是失望多了，还是本就没指望方圆儿如何利王狂澜。 他笑道，“多谢方姑娘愿意帮忙，一切都有定数，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万分。” 方圆儿点头，想了想说道，“叶叔，咱们坐一坐吧，我身子沉。 关于公子的护理方面，我有些细节要问，也许会有改动，要多说几句。” “好，好。” 叶老爷伸手示意方圆儿到桌边做了，方圆儿问过，可以使用笔墨就铺开纸张。 叶老爷亲自研墨，方圆儿脑子里想了很多，急于写下来，也没同他客套。 一二三四条，方圆儿很快列了不少问题，还有一些想到的细节。 待得写完，她停了笔，又把平日负责贴身伺候叶公子的叶迟叶讯喊了进来。 “平日给公子灌汤水或者药，是用什么样的物件儿，能不能给我看看？” 叶迟叶讯赶紧去捧了床头柜子上，一个白瓷的小盆子，盆子上有盖，擦抹的很是干净。 但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软管，好似是羊皮这类做成，缝的针脚很是细密。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漏斗，同吃饭的碗一般大小。 方圆儿皱眉，再次确认。 “平日就是用这个喂药的？” 叶迟点头，应道，“是啊，这还要感谢姑娘呢，提醒我们用管子。 否则先前都是用勺子压着舌头往下灌，一碗药能喝进去一口就不错了。” 方圆儿忍不住叹气，扭头看了一眼账幔里隐约可见的美男子… 真是辛苦你了！ “这样的管子太硬了，用几次还成，若是天长日久，会把公子的咽喉和食道磨破。 而且用处实在有限，泡在清水里也不能消毒杀菌，还容易使得公子感染…” 方圆儿说了一堆，但叶迟叶讯，连同叶老爷都一脸的茫然。 “那个，方姑娘，管子不够软，可以想办法，但是什么是消毒杀菌，什么是感染…” 方圆儿耐着脾气解释道，“我们的身边，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我叫它细菌，有好也有坏。 好的不说，坏的就像有人受伤了，不好好处置，伤口就会腐烂化脓，这就是细菌在作怪。 你们想想，一旦软管把公子的嗓子刮破或者磨破，又不能上药，是不是很严重。 所以，要换更软的管子，而且每次给公子用的物件儿，都要在沸水里煮过才行。 沸水煮上一刻钟，基本所有坏东西都能消灭。” “好，好，以后一定沸水煮过再用。” 叶老爷带了叶迟叶讯，点头好像小鸡啄米。 方圆儿又开始画图，一条长管，外加一个针管。 “这长管要选那种柔软，但还有韧劲的，最好是浑然一体，不要缝制的，我小手指这么粗细就行。 另外这个叫针头，分两部分，针管和内芯儿。 可以是木头，但一定要内外贴合。 保证这个内芯往外抽的时候，药汤从前边针头抽进来。 内芯往外推的时候，药汤被顶出去。 这样，针头再连接软管，直接顶入公子的胃里。 不糟蹋东西，公子也少遭罪。” 方圆儿说的口干舌燥，自己动手倒了茶水喝。 再抬头就见叶老爷和叶迟叶讯都是看着她，神色很是古怪。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太对了!” 叶老爷激动坏了，连连拱手说道。 “先前听说过方姑娘师从孙太医，我还没当回事。 如今看来，姑娘真是天纵之才。 这等送药之法，我们都不曾想到，若是成了，帮助太大了。” 方圆儿干咳一声，这才想起方才说的顺口，有些卖弄了。 但她既然决定用心帮忙照顾叶公子，就缺不了叶老爷和叶迟叶讯的支持帮助。 小小露一手，让他们明白她的价值，以后需要他们配合，才会更顺利。 更何况，他们已经主动替她的一些古怪本事找到了理由和借口… 那就是孙大夫，太医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孙大夫出身太医，医术高明，我不过是贪玩，有些新奇点子，他老人家没少帮我折腾完善。 可惜，他老人家回去京都了，否则再过半年，我们合写的那本医书也该成型了。 并不是治理疑难杂症，只是孕产妇互利，还有新生儿的病症治疗。 护理一道，本就相通。 有了先前基础，如今再给叶公子制定方案就容易多了。” 叶老爷等人连连点头，更是欢喜。 “姑娘进府，真是我们公子的幸事。 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仔细说。 叶迟叶讯一定会照做，绝不敷衍。” 方圆儿喝干茶水，笑道。 “还真是有不少，若是不嫌弃我啰嗦，我就多说一些。” 她起身走到炕边儿，叶迟立刻掀开账幔，挂了起来。 方圆儿拿了两个枕头重叠，要叶迟抱了叶公子半依靠。 天气晴好，窗外隐约透进的阳光，洒在叶公子身上。 也让方圆儿看的更清楚了。 叶公子的脸色隐约透着清白，皮肤有干纹，嘴唇也起了皮。 头发虽然还是黑色，却有些干枯毛躁。 掀开衣袖和裤子，手脚的皮肤松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医者父母心 方圆儿看的有些心疼，这样的出色男子，想必清醒之时，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但如今病的昏迷不醒，吃喝拉撒都要依靠旁人，真是一种悲哀。 若是让他选择，他怕是也不愿见到自己这般… 丢开不该有的心思，方圆儿开始从头到脚的仔细说。 “护理，在于细节。 而护理这样不能动的病人，最重要就是维持他的身体机能，血液流通，五脏六腑的运作。 比如头，可以用梳子，每日通头发百遍。这般促进头皮血液循环，也可以刺激病人大脑神经… 总之，就是勤梳头，对早日醒来有好处。 另外，以后给公子洗头发的时候，多用手指按摩，抓取的手势就好。 洗完之后要抹发油滋养，不用全都抹上，只要半截发尾就好。” 叶迟嘴巴快，立刻问道，“发油是什么，素油行吗，还是什么油？”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很多富贵人家的女子，估计都会有一些护发的法子，可以去打听问问。 另外过几日，我得了空闲也可以琢磨一下。” 叶老爷瞪了叶迟一眼，催促道。 “方姑娘，这是小事，可以交给下边人去办。 您继续说！” 方圆儿点头，又道，“长期躺着，人的身体会僵化，很多器官会衰弱。 所以，以后每两刻钟就要给公子翻个身，左右侧躺都行。 可以缝制一些大的枕头，用棉花或者鸡鸭绒毛填充，把公子的一侧手脚垫起来，就如同搂抱的姿势。 这般，腰上不受力，可以轻松一些。 但喂汤药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半靠。 喂完汤药，要让公子靠在肩头，以空心拳拍打后心，从下到上。帮助公子打嗝，排出胃里的气。” 说罢，她就指导叶迟上前，但叶迟出力气搬动主子还成，这般细致动作却是不成。 方圆儿没有办法，只能亲身示范。 她小心捧着肚子，坐到叶公子身边，搬起他的肩膀，让他趴在她肩头，就如同抱了个孩子一样。 然后空心拳不轻不重拍打他的背心。 正午的阳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两人身上，让叶老爷和叶迟叶讯看的有那么一瞬恍惚。 两人拥抱在一起，是那么契合，好似原本就该这般圆满… 叶迟开口就要说话，却被叶讯用力扯了一把。 方圆儿拍了十几下，重新把叶公子放好，扭头问两人。 “可是看清楚了？” “没有。”叶讯居然抢着开口应声，叶迟楞了一下，也是摇头。 “没学会。” 叶老爷笑着请求道，“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到底心粗，手脚笨，不如以后劳烦姑娘多帮把手儿。” 方圆儿倒是没有多心，毕竟以后喂饭，她也是要过来的，帮忙拍个嗝儿，不算难事。 至于男女有别，如此是不是合规矩，不在她考量范围。 医者父母心，她把叶公子当一个大孩子就好了。 “好，那我先帮忙几日，你们慢慢学。” 说罢，她又教叶迟叶讯给叶公子揉肚子。 “长期不走动，肠胃就会蠕动慢，这样消化差，排便也会困难。 以后每日要给公子这么揉肚子，顺着这个方向，稍稍用力揉，帮助肠道里面活动，把废气排出去。” 这个容易，叶迟叶讯寻不到借口，也不敢都推出去让方圆儿太累，所以，他们就赶紧点头。 这般，揉完肚子，就是按摩胳膊和腿，搓脚心，一套下来，方圆儿脑门儿也见汗了。 叶老爷赶紧请她坐下歇息，她又开始提笔把方才的护理法子都写下来。 最后说道，“以后最好每日给公子洗澡，水要稍微热一些，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洗完澡，也要涂抹一些护肤油。 一边抹，一边按摩，滋润皮肤，效果更好。” 叶迟叶讯都要把脖子点折了，他们平日伺候主子，自然尽心。 但也是不辞辛苦，不怕脏乱，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说道。 方圆儿把写好的过程交给他们，也是长松一口气。 叶老爷一脸感激，亲手给她倒茶。 “方姑娘，本来请你过来是为了给公子炖汤水。 并不想姑娘对医道也如此精通，以后说不得要多劳烦姑娘。 这样，姑娘的月银从一百两，提到二百两。 吃喝穿戴等等都由我们家里供给，绝对不会怠慢半点儿。 姑娘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一月二百两，一年就是两千多两，这工钱简直太高了。 方圆儿赶紧推辞，“叶老爷客气了，一月一百两工钱已经很多了。 我也只在这些小事儿上能搭把手，其余都有心无力，实在不值得二百两工钱。 倒是有一件事，希望叶老爷能通融。” “什么事，姑娘尽管说。” 叶老爷有几分好奇，“可是姑娘哪里住着不方便？” “不是，”方圆儿摇头，“我自小喜欢种菜种花草，我瞧着这院里院外不见花草，想必是有谁不喜欢花香。 我可以不种花，但能不能在院子里开一块菜田。 简单种一些小青菜，也想把我家西瓜田里的瓜秧挪回来几颗。 公子平日除了喂一些鸡汤骨汤，我还打算给他喂一些蔬菜水果汁儿，自己种的，放心又干净。 当然，最近要从喂米油开始，温养肠胃，过几月次才能增加蔬菜水果汁儿…” 叶老爷听得有些尴尬，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 “东院儿太小了，不如我让人在院墙上开一道角门儿。 墙外开成菜田，姑娘随便耕种，来往也方便。 只不过，为了安全考量，姑娘不能种树木，只能种菜蔬。 否则容易有宵小踩着树木翻进院子…” 方圆儿恍然，她也好奇过叶家为何院里院外不留草木。 原本还怀疑是不是叶家知道了她同草木亲近，毕竟太巧合了。 但听叶老爷这么一说，她也就理解了。 当初陪着三个去东州府考试的时候，府城里就很少有人家种树，除非园子很大。 想必也是为了这般考量… “多谢叶老爷，您放心，我种些蔬菜瓜果。” “好，方姑娘身子重，有活计就吩咐下来，自然有人帮忙，千万不要累的自己。” “好，多谢叶老爷。”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就带了朱红回去了。 朱红回头回脑望向门口行礼的叶迟叶讯，小声同主子问询。 “小姐，您方才做什么了？ 我瞧着那两个棒槌，对您更恭敬了。” “没做什么，都是我分内之事。 这里毕竟不是咱们家，你以后也要谨慎一些。 若非旁人欺负到头上了，不许惹事。” “我知道了，小姐。” 主仆两个说着话儿回了院子，方圆儿耗了心血，上炕小睡了半个时辰，又开始下厨准备。 叶家也许富厚，不在乎她这一百两的工钱，但她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懒怠敷衍。 香味慢慢再次弥漫了整个小院儿，又逸散出去。 今日，方圆儿炖的是鸡汤，用细沙过滤了多余的油脂。 香浓又不油腻，满满一碗，放进食盒，桃红就拎着送去了主院儿。 方圆儿扶着肚子，不等走回屋子，就听见院门外“噗通”一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反抽巴掌的爽脆 “桃红！” 吴嫂子和朱红都是惊叫一声，吴嫂子上前扶了主子，朱红当时就奔了出去。 一只食盒被摔在了几尺外，青花大碗四分五裂，汤水洒了满地。 而桃红裙子扯破了，举着双手，手掌擦破浸着血丝。 对面站了个掐腰的得意姑娘，正是朱华。 “哼，贱丫头，像你那个主子似得，做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底细呢!” 朱红三两步冲到了，一把扶起桃红，眼见她受伤就恼了。 “你骂谁呢，臭不要脸的！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桃红，她招你惹你了！” 说着话儿，她就要上前打人。 朱华吓了一跳，没想到朱红胆子这么大！ 幸好，方圆儿扶着吴嫂子从院里赶来，及时喝止了朱红。 “朱红回来！” 朱红气得跺脚，到底扶了桃红退了回去。 朱华扭过头，仔仔细细打量方圆儿，眼神重点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好半晌。 那眼底的恶意，简直浓郁的都要漾出来。 方圆儿皱眉，心里极不舒服，却也没有遮挡。 她从来不觉得，她的孩子是什么丢脸的存在，是需要隐藏，见不得光的。 想看，谁都可以看。 但若是谁敢存了伤害孩子的心，那就是生死仇敌！ 朱红抬起头，被她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当时就恼了。 “看什么看，贱女人…” 她还要骂，院门却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叶老爷黑着脸，后边跟着叶迟匆匆走进来。 屋门这时也开了，叶讯冷着脸站出来。 显见，他方才一直都在，只不过不能轻易离开主子身边。所以不知用什么法子，通知了叶老爷和叶迟。 朱华眼见舅舅到了，很是心虚，下意识捂住右脸，抢先告状。 “舅舅，这个贱女人要害死表哥，我看见她的丫鬟往汤水里下毒了。 那个，我是救了表哥！” 她原本是心急之下撒个谎，却越说越顺溜，于是提高了声音，嚷道。 “这样的外来人怎么能把表哥的饮食交给她们，再说这个贱女人不检点，怀的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啊！” 不等她说完，叶老爷已经铁青着脸，一把扯了她，抬手就是几个大嘴巴。 正反抽，又重又清脆！ 朱华被打懵了，朱红和桃红几个却是解恨之极。 桃红扎着手，眼泪含在眼里，哽咽同主子说道。 “小姐，我刚出远门，她就拿了棍子敲在我腿上。 我摔倒了，没护住食盒。” 方圆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不怪你，一会儿回去清理一下，仔细擦药。 最近这几天不要沾水，很快就好了。” “是，小姐。”桃红心有余悸，低声又道。 “幸好，方才不是小姐亲自来送鸡汤。” 吴嫂子和朱红都是恨得咬牙，“若是伤了小姐，咱们二爷三爷都要来杀人！” 朱华被打的晕头转向，脑袋像发面馒头。 刚要清醒一点儿，叶老爷却抬手又是几巴掌。 她彻底崩溃了，躺在地上开始打滚儿。 “我不活了，舅舅居然为了一个贱女人打我！ 她没成亲就怀了野种，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你还让她伺候表哥！ 你也被他下迷魂药了！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可惜，叶老爷却根本不理会她死活儿，直接吩咐叶迟。 “堵了嘴，绑了扔去柴房，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给她一口水一口饭！” “舅舅！” 朱华吓疯了，根本理解不了舅舅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儿。 难道打了她这么多巴掌，还不行吗？ “我不要，我不要！” 叶迟却是干脆，一手刀劈在她脖子上，她应声昏死过去，世界彻底清静了。 叶迟拖着人就走，根本不理会朱华是不是掉了鞋子或者散了头发… 方圆儿冷眼从头看到尾，不等叶老爷上前说话。 她倒是先开了口，“朱红，去把碗里剩下的汤端来。” 朱红愣了一下，转而立刻上前捡碗。 摔碎的青花碗里，还留了两口汤底儿。 方圆儿抬手喝个干净，一滴都没剩。 “方姑娘，不必如此…” 叶老爷急的想拦，却拦不住了。 方圆儿扯了帕子擦擦嘴角儿，扔了碎碗，这才说道。 “叶老爷，我之所以答应到你们家里来做这个厨娘。 一来是不想因为坚持留下这个孩子，连累家里人都跟着担心。 二来，也是图个清静。 想着你们家里人口简单，我只要尽心尽力，总有我一间容身的房子。 但如今看来，你们家里也不是您能完全做主的。 而且我们做吃食的，最怕同主家没了默契，时刻被怀疑，事情也就尴尬了。 不如，叶老爷再考量一下，我也重新想想，左右我们也没签工契。 我也没把工钱花掉，可以原样退回。 叶公子这里，该教的，我都教了，我在不在都没关系了。” 叶老爷这会儿脸色是青了红，红了青，恨不得再去外院儿把外甥女掐死！ 方姑娘刚刚教会他们如何护理病人，就闹出来这么一出，人家怎么可能不怀疑，他们是过河拆桥。 就是不怀疑，他的信用也是大打折扣。 明明他昨日刚说完，这院子不会再有任何外人进入，让方姑娘尽管放心。 结果，不到一日，就打脸了。 偏偏他还是名义上的主子，叶家的老太爷！ 他直接弯腰，一揖到底，哑着声音说道。 “方姑娘，今日实在是我的错，管教不严，惊到方姑娘了。 但我以性命担保，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我也不会怀疑方姑娘做的吃食有任何问题，方姑娘如此尽心尽力，我感激之极，绝不会有半点儿怀疑。 还请姑娘息怒，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定多安排护卫，不会打扰姑娘，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姑娘。” 方圆儿实在是有些恼了，一次两次的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在她的院子门前。 谁能保证这个蠢透的丫头不会再来挑衅！ 若是真被她钻了空子，伤了她和孩子… “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叶老爷也不必如此，我就是一个厨娘而已。 没了我，叶老爷还会找到更好的。 就是精通护理的大夫，这天下也是不缺的。 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农家女，不至于让叶老爷如此上心。” 说罢，她带了吴嫂子和朱红桃红就回了院子。 院门儿吱呀一声被合上了，留下叶老爷直起腰，眼底的恼怒几乎要烧成火。 “叶讯，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逆不道 叶讯应道，“我在扶公子起身，窗外一声响。 桃红摔倒，朱华扔了棍子。 方姑娘带人出来，朱华骂…野种。” 他说的简单，真是一个字都不浪费。 但也让叶老爷听得清楚，确实是他的外甥女挑衅。 而且什么都能容忍，野种俩字却实在是大逆不道。 怪不得叶讯故意点出来这俩字！ “守好这里。” 叶老爷吩咐一句，扭头就走。 很快，前院儿就响起朱华的求饶声，渐渐求饶又变成了惨叫。 朱红偷偷打开院门儿，一路小跑去前边看热闹。 不一会儿，心满意足的又跑了回来。 方圆儿半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发呆。 来了叶家两日，叶家待她好的根本不像待一个厨娘。 但她小心留意，也没发现叶家对她藏了什么恶意。 方才夹枪带棒说了叶老爷几句，也是她的试探。 不知道，叶家会为了留下她做到什么程度。 “小姐！小姐！真是太解恨了，叶老爷把那个蠢丫头吊起来抽鞭子呢！” 朱红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冲进屋里，得意洋洋的的大声嚷着。 吴嫂子正给桃红的双手上药，听了也是惊讶。 “那丫头不是叶老爷的外甥女吗，叶老爷当真抽鞭子了！”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那个蠢丫头吓的都要尿裤子了，叫的那个惨啊。” 朱红捏着嗓子学了几声，惹得吴嫂子和桃红都是笑起来。 倒是方圆儿微微皱了眉头，心里疑惑越深。 叶老爷这是打定主意要留下她，甚至外甥女都不在乎了。 难道真是看到了那公子康复的希望，还是别有所图… 肚子里孩子，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心绪，翻了个身，惊醒了走神儿的母亲。 方圆儿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无论如何，待她好，总比待她苛刻要好… 叶老爷这次真是说话算话，第二日叶迟叶讯就要在东院儿外墙上开角门。 方圆儿却反悔拒绝了，昨日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其实在她院子开角门不妥。 毕竟住的是叶家，她的院子开了门户，可以连通外边。 万一有人起了歹心，从此进入。 或者家里丢了东西之类，这道门都是解释不清。 莫不如从前院绕行一下，不过多走百十步路，权当饭后消食了。 叶迟叶讯是听话之极，当时就改去墙外开菜园了。 方圆儿早就眼馋墙外那片肥沃的空地，带了朱红和吴嫂子去“监工”。 叶迟叶讯不缺力气，不过一个时辰就开出了十垄地，每垄五十步远。 方圆儿算计着，种些小青菜，豆角茄子当然也要，最主要是留出一半种西瓜。 来了叶家几日，她一直没出院子，自然也不熟悉叶家人其余众人。 如今走出来，又这般轰轰烈烈的开荒种菜。 免不得就惹了众人都来看热闹，于是方圆儿认识了前院看门的福伯，大灶间儿做饭的福婶子。 还有她们的小孙子根生，一个六七岁的小子，不知是哪里的问题，长的很是瘦弱。 但孩子贪吃爱玩儿是天性，眼见方圆儿笑着同爷爷奶奶说话，他躲在奶奶身后半晌。 居然探出头，问了一句。 “方姑娘，你会烤点心吗？ 我闻到你院子里有香味？” 方圆儿听得笑起来，福婶子赶紧扯了孙子，嗔怪埋怨。 “你真是个小馋猫儿，都说了明日进城就给你买点心了。” 方圆儿招手示意根生上前，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根生的鼻子真厉害，居然知道我偷偷吃点心了。 那以后我可不能吃独食了，这样吧，我再烤点心让朱红给你端一份儿，好不好？” “好，太好了，谢谢姐姐。” 根生欢喜拍手，惹得方圆儿更是好笑。 “方才还叫姑娘，这会儿就改口叫姐姐了，我的点心真是没白送。” 众人都是笑起来，方圆儿点点根生的大脑门儿，又道。 “我大哥家的小侄儿，同你一般大，就住山下，哪日他若是过来看我，你们一起玩儿啊。 不过，你要和他一起叫我姑姑才行。” “好啊，姑姑，姑姑，我想吃甜甜的点心。” 根生很机灵，打蛇随棍上，毫不客气的开口“点菜”了。 “成，等着吧，今日忙着种菜，明日就有点心吃了。” “啊，还要等到明日啊，我今晚儿该睡不着了。” 方圆儿眼见小子可怜兮兮，笑的不成，只能喊了吴嫂子上前。 “嫂子，你下山一趟。回咱们家，同我爹爹讨要几十棵瓜苗。 顺带看看家里有什么点心，拿一盘儿回来。” 吴嫂子答应着，就下山去了。 根生欢喜的满地跑，见谁都说自己有点心吃了。 福伯赶紧跟了上去，怕孙子跌了。 福婶子就给方圆儿行礼，眼里有几分压不住的感激。 “方姑娘，给您添麻烦了。 我们老两口平日太娇惯根生，他有些不知分寸。 多谢您不计较，还哄着他高兴。” “福婶子客气了，都是小孩子，就该活泼一些。 您没见到我家小侄儿，更是淘气。” 方圆儿喜欢福婶子圆胖的身形，同家里母亲很相像，怎么都觉得多几分亲近。 两人说起家常，方圆儿就问。 “根生开蒙了吗？是不是该读书了。” 福婶子摇头叹气，应道。 “根生的爹，是跟着少爷一起做事的。 不小心出意外没了，他娘想不开动了胎气，根生不足月就生了。 他自小身体就不好，我们也舍不得他吃那份儿苦。 打算再过几年，他懂事了再说。” 方圆儿点头，安慰了福婶子几句，心里却是疑惑。 福婶口中的少爷，就是后院儿躺着的叶公子吧。 倒是瞧不出他没有病倒之前是做什么差事的，经商，还是有功名在身？ 正想着呢，吴嫂子就回来了，随她一起送西瓜秧上来的，居然是方玉。 方圆儿欢喜，赶紧上前迎了哥哥。 “三哥，你怎么来了，今日课业不多吗？” “不多，偶尔出来走走，也换换脑子。” 方玉笑的儒雅，一身长衫，即便天气炎热，也不见一丝汗渍。 “倒是咱爹说，这西瓜已经结出果子了，害怕这个时候移栽会活不成。 所以，爹没舍得挖田里的。只在咱们家后园的瓜地里挪了几十棵过来。” “放心，我种的瓜，肯定比爹种的好，让他老人家放心。 大不了秋日时候比一比就是了。” 方圆儿难得小孩子一样斗气，惹得方玉也是笑起来。 根生从远处跑过来，方圆儿赶紧喊了吴嫂子上前，取了篮子里的点心给他。 根生欢喜坏了，但还记得先给方圆儿，然后是爷爷奶奶，最后才是方玉这个客人。 福伯福婶子行礼道谢，带了根生下去，给兄妹俩说话的空间。 方玉想问妹妹过得如何，不想方圆儿凑在他耳边第一句话就是。 “哥，我觉得叶家有古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方玉楞了一下，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哪里古怪？” 方圆儿扫了一眼四周，应道。 “叶家对我好的过分了，不说吃喝穿戴丰厚到不像对待一个厨娘。 就是这几日，叶老爷的外甥女寻我麻烦，我假意发了脾气。 叶老爷居然把他外甥女吊起来甩鞭子！” 方玉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却顺着妹妹说道。 “他那外甥女怎么欺负你了？你怎么没同家里说？” 方圆儿摆摆手，浑不在意。 “不是大事儿，小丫头发发脾气，顶多就是偷偷把桃红绊倒了。 我也打听过了，她只会儿几招花拳绣腿，没有太大本事。 不必二叔出手，只朱红一个就能把她收拾了。 只不过，总在眼前蹦跶，说些有的没的，太烦人了。” 方玉好笑，妹妹还说人家是小丫头，其实她也才十几岁而已。 就因为怀着孩子，因为遭受了一些不该有的苦楚，才变得这般，否则也是家里的娇娇女啊。 “你既然觉得没问题，也愿意留下，那就留下。 不过，你记得家里永远不差你们娘俩儿的碗筷，想回去随时就回去。” “我知道了，哥。” 方圆儿眼底闪过一抹悲伤，但很快就换了笑脸。 “哥，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叶老爷给我的工钱太高了，对我也百般照顾。 我觉得该多尽尽心！ 那位昏睡的叶公子，我看到了，真是个出色的男子。 可惜得了这样的重病，叶迟叶讯忠心，但是护理病人真是不成。 我正帮忙调整很多细节，虽然不见得能让叶公子醒过来，但就是昏睡，也会舒服一些。 这样，也就对得起叶家的工钱了。” “好，我妹妹最善良了。” 方玉爱怜的摸摸妹妹的头发，替她扶正发钗，嘱咐道。 “什么事情都是，你怎么高兴怎么做。 家里和我都支持你，但你记着，自己肚里还有孩儿呢，不能累到。” “知道了，哥，家里怎么样，娘还总掉眼泪吗？” “家里老样子，两个嫂子去了饺子馆，娘看着七斤八斤，忙起来也就没空闲抹眼泪。” “这就好，我就放心了。”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闲话儿，叶老爷听了消息过来说话，方玉也没有兴师问罪，倒是让叶老爷有几分不自在。 一老一少听方圆儿指挥，把西瓜秧栽种了下去。 福伯提了井水过来，方圆儿假意洗手，把水换了一半空间泉水，保证西瓜秧会顺利成活。 忙完这些，已经是正午了，方玉没有留下吃饭，下山去了。 方圆儿去灶间看了看汤水，火候正好，就让朱红送到了正房。 朱红兴致勃勃，还盼着那位表姑娘跑出来捣乱，再赏她一顿鞭子。 可惜，那位表姑娘许是伤的挺重，根本没抓到半点儿影子。 方圆儿吃了饭，又把晚上的鲫鱼豆腐汤炖进砂锅，这才睡了一觉。 待得醒来时候，已经是夕阳霞光漫天了。 吴嫂子守在外间做针线，听到动静就进来禀告。 “小姐，叶老爷说您先前画图定做的那些物件儿，已经送回来了，请您晚上过去，帮忙试试。” 方圆儿听得点头，她也好奇这个时空用什么代替橡胶，于是顾不得吃饭，就带了朱红和吴嫂子过去了。 叶迟接了食盒，叶讯沉默着伸出了手臂，方圆儿大大方方扶着，点头道谢。 进了内室，叶老爷正对着桌儿上的几样东西琢磨。 眼见方圆儿过来，他就笑着迎上来。 “方姑娘，您可过来了。 先前说的物件都打制好了，你看看能用吗？” 方圆儿走上前，桌儿上有三条浅黄色软管，小手指粗细，拿起来揉一揉，居然当真同橡胶的柔软度差不多。 放到鼻下嗅嗅，淡淡的腥膻味道。 “这是什么动物的筋？” 方圆儿随口猜测，不想却是猜对了。 叶老爷笑道，“是啊，一种山里的野兽，不是那么好猎杀。 我托了一些人好不容易才猎到一只。 这种野兽只有腿上的筋是中空的，最是合适。” 说着话，他又拿起软木打制的针管，抽出里面的内芯儿。 内芯最顶端，也被同样的筋管套着，极位贴合。 方圆儿倒了一碗茶水，取针管组装好，吸水再推出去。 虽然不如现代社会的针具那么顺滑，倒也出乎她意料的好用。 “不错，叶叔，这些完全可以。 先准备热水煮一煮，煮好时候，鱼汤也基本凉了，可以试着给公子喂一下。” “好。” 叶老爷带着叶迟叶讯赶紧忙起来，方圆儿想了想，就掀开账幔，慢慢把叶公子扶着半靠起来。 虽然已经见过一次，但再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方圆儿还是晃了一下神儿。 这么出色的男子，若是睁开眼睛那一日，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简直就是妖孽，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完美，才被上天忌惮，降下这样的磨难？ 方圆儿心里腹诽，手下无意识的按揉着叶公子的手臂。 叶老爷偶尔抬头看见，眼底的喜色一闪，手里忙碌也越发起劲了。 很快，针管都煮好了，鱼汤也温热。 方圆儿洗了手，把鱼汤过滤一遍，去掉多余的油和一些残渣。 然后吸满半个针管，另一边叶老爷已经把叶公子侧身放倒了。 方圆儿前世勤工俭学的时候，照顾过一位卧床不起的老人，所以这些简单的护理知识，她还算清楚。 但插食管这事儿，她只做过几次，不算熟练。 这会儿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好在这筋管儿柔软，韧性却极好，她只试探几次就成功了。 半管鱼汤被一点点打了进去，等了片刻，叶公子也没有吐出来。 众人都是欢喜坏了，别看只有半针管，这可比平日喂下去的还要多。 方圆儿再接再厉，又打了满满一针管下去，这般一碗鱼汤就见底儿了。 方圆儿见好就收，撤了软管，赶紧让叶公子伏在她肩头，然后空心拳扣后背。 从下到上，耐心仔细的一下下敲打。 叶老爷和叶迟叶讯三个，呼吸都不敢太重，小心翼翼等着。 幸好，没一会儿，叶公子的脖子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咕嘟一声气嗝儿。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公子没吐出来，公子都吃了！” 叶迟一个欢呼起来，叶讯死死咬了嘴唇，红了眼圈儿，叶老爷扭头重重抹了一把眼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吃叶家的白饭 之前这漫长的三年，刚开始还好，公子还知道吞咽，但慢慢吞咽不成了。 他们用勺子灌，也能灌进去。 到最近半年，灌也灌进不去了。 每次一碗汤药，灌进去两勺，还要吐出一勺半。 所有人都急的想要撞墙！ 公子是人，不是神仙，不吃不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如今好了，终于可以喂进去东西了。 方圆儿也是高兴，毕竟这法子是她提出来的，若是无效，就白折腾很多人忙碌了。 她轻轻叶公子扶着，重新半靠，然后嘱咐叶讯。 “鱼汤在胃里要停留一盏茶左右，才开始慢慢消化。 记得帮公子慢慢揉肚子，帮助他肠道蠕动起来。” “是，是，姑娘放心，属下记得。” 叶讯许是太激动，居然一连说了很多，惹得方圆儿多看他好几眼。 倒是让叶讯红了脸，躬身退下。 方圆儿起身，同叶老爷说道。 “这针管不好照管，不能长久放在外边，容易干裂。 也不能一直放在水里，容易涨起来。 我觉得，放在油里，会不会好一些。 另外，叶叔，我想要几本医术，最好是关于针灸穴道之类的。 以后琢磨一套按摩手法，看看对公子的恢复会不会有帮助。” 这会儿，方圆儿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叶老爷也会一口答应，更何况这些小事儿。 “方姑娘放心，明日一早医书就会送过去。” “那好，叶叔，我回去了。记得晚点儿给公子洗澡，他要消化一下，小心再吐出来。 另外，明早我会熬大锅的米粥，刮上边的米油给公子喝。顺道准备一些小菜，叶叔可以跟着一起吃。” 方圆儿笑着准备几句，就回去东院儿了。 叶迟笑嘻嘻上前，同叶老爷说道。 “叔，您可有口福了，方姑娘这是连你的饭菜都管了。” “你知道什么！” 叶老爷瞪了他一眼，叹气道。 “叶姑娘这是避嫌呢，方才的鱼汤，她当着咱们的面儿喝了一碗。 以后又要给我准备饭菜，这就是给我检查的机会，像咱们表明她没有动手脚。” 叶讯也是附和了一句，“都怪朱华。” 叶迟赶紧点头，应道，“听说她在养伤，还整日骂个不停呢。” 叶老爷揉着太阳穴，实在对这个外甥女头疼。 下杀手，他也舍不得，不下杀手，她的存在就是绊脚石。 “等她养好，送她回去吧。” 叶迟叶讯早就等着这句了，立刻应道。 “是。” 对于他们来说，方姑娘原本就不同，如今更是公子维持生机的希望。 朱华若是当真害了方姑娘，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吃过饭，照旧提着食盒到正房。 叶迟抢着报喜，“方姑娘，公子昨晚没有呕吐，那些鱼汤都消化了。” 方圆儿也是高兴，“这可是个好的开始，以后慢慢来，公子肯定会恢复如初。” 叶讯沉默的摆着碗筷饭菜，最后捧出两碗米油。 所谓米油就是大锅熬小米粥，多添水，最后小米粥熬得粘稠，刮下最上边一层。 贫苦人家，有些孩子生下来，没有 ai水喂养，就会熬这样的米油代替，大半孩子都能喂活。 而叶公子如今的模样，也同孩子没什么区别。 太油腻的汤水怕坏肚子，也不敢添加任何药材做药膳。 万一同他正吃着的药汤相克，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不得不说，方圆儿当真是用了心。 叶老爷坐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方圆儿忙碌着喂饭拍嗝儿，再喂药再拍嗝儿，心里无比的庆幸。 也许，老天爷到底还有几分良心，为他们留下一条生路… 接下去的几天，方圆儿除了看医书，就是琢磨给叶公子炖汤熬粥。 再有空闲就去院外，打理菜园子。 顺带听菜苗们说说八卦，因为种在院子外，菜苗们也不知道太多。 但它们却说起，夜里常有在附近进出。 方圆儿猜着是暗中保护叶家的人，虽然不知道叶家是什么底细，但起码不会是山匪盗贼。 至于其余的，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她只想在这里住一年，做个过度，生下孩子后，再寻安身地。 有些事，知道越多，不见到是好事儿。 这般，一晃儿就过了十几日，二进院子住的那位表小姐姐，终于养好了鞭伤。 不知道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不等叶迟叶讯把她送走，她就跪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赔罪。 最后，到底被允许留了下来。 叶老爷不知道怎么警告她，总之，方圆儿进出几次，同她碰面儿，她都是扭头冷哼一声，装作没看到。 方圆儿也没有同一个小丫头计较的想法，同样当做看不见就是了。 但这位表小姐，不敢惹方圆儿，却又想出口气，最后就找上了朱红。 东跨院里，搭建了一个土烤炉。 是福伯特意去方家拜访，学会之后，回来一砖一石，亲手搭建的。 实在是根生太喜欢吃点心了，几乎每次见到方圆儿都要跟前跟后的，小狗儿一样。 这般建了烤炉，方圆儿再烤点心，根生跟着吃几块，他们心里也不至于太抱歉。 毕竟方圆儿的肚子那么大了，不好要她总劳累。 方圆儿倒是欢喜，先前没有烤炉，只能油炸，容易上火。 如今器具齐全，食材也不缺，她也不介意多烤一些，用来交好众人。 今日烤蜂蜜无水小蛋糕，明日就是桃酥，以至于整个院子，每日都溢满了香甜的气息。 朱红就是最欢喜的小蜜蜂，点心出炉，她第一个吃到嘴，然后就端了一大一小两个盘子出门。 小盘子送去正房，给叶老爷和叶迟叶讯。 大盘子就送去前院儿，给福婶子。 福婶子会留几块给根生，其余分给车夫和护卫之类。 每次听着这些人夸赞点心好吃，她就更欢喜了。 表小姐想吃点心，但落不下面子，自然看朱红就更不顺眼了。 于是，两人经常要吵几句。 朱华仗着自己是半个主子，一定要逼着朱红改名。 “贱奴婢，你赶紧把名字改掉！你不配跟我取一个字！” “切！”朱红全家都是镖师，自小被当做儿子养大，怎么可能被吓唬住。 她不屑的翻个白眼儿，会骂道。 “你算老几啊！我姓朱，就凭你一句话，我就不能姓了。 要改也是你改啊！ 还有，我是我们小姐的奴婢，可不是叶家的奴婢。 再说，就是叶家要管我，也是叶老爷开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吃叶家白饭的，还要翻天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的离开是对的！ “你才吃白饭，你全家吃白饭！” 朱华气疯了，这可太戳心窝子了，她原本是贴身伺候表哥的，如今就在灶间帮帮忙。 做出的饭菜，还不能送到表哥跟前，脑子里无数个想法除掉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还不能实施… 越想越生气，她抬手就要打朱红。 朱红可是练过的，又有主子撑腰，哪里会嚷着一个什么表小姐。 朱华又是甩巴掌，又是踢腿的，没一下碰到朱红身上，最后被朱红绕道背后，一脚踹到屁股上，狠狠摔了个狗啃屎。 朱华吃了亏，哭得是惊天动地。 朱红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儿，同福婶子摆摆手就跑掉了。 福婶子也干咳两声，端了点心进屋，一副忙的没空管闲事儿的模样。 倒不是她偏心朱红，实在是人都有私心和偏爱。 她的小孙子最近可是没少吃东院儿的点心，方姑娘见了他们老两口也是亲近，吴嫂子和桃红闲下来也会来帮她摘菜洗菜，说说家常。 倒是这个表小姐，仗着叫老爷一声舅舅，就差把眼珠子长到头顶上了。 名义上在灶间帮忙，却什么活儿都不干，偶尔还要点菜，另外给她单开小灶儿，比老爷架子都大。 这样一比较，谁不喜欢东院儿的人啊。 再说，这几日听叶迟叶讯说，公子最近很有起色，都是方姑娘的功劳，他们更是感激。 当然，他们的心也就更偏了。 正房里，方圆儿正给叶公子做简单的复健，其实就是动动胳膊和弯弯腿，做些基本的动作。 刺激一下神经，也避免身体功能退化。 叶讯在一边学习，神色很是严肃认真。 最开始，他也有些质疑，觉得这般有些儿戏。 公子已经躺了三年，难道会因为动动胳膊腿就好起来。 但半个月过去了，一碗碗米油、鱼汤、鸡汤喂下去，每日洗澡，梳头发，按摩。 虽然公子还没醒过来，却眼见比先前好太多了。 公子的脸色不再青白，隐约带了一点点的红润之气。 身上的皮肤不在龟裂起皮，变得有光泽。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公子好似胖了一些，干瘪的手脚，开始变得血肉**。 他才彻底服气了，方姑娘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儿折扣都不打！ 叶老爷和叶迟也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神色里慢慢都是欢喜。 谁也不是瞎子，公子确实再变好。 虽然不多，但只要有进步就好。 比起先前每日看着公子在衰弱，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正在这个时候，前院突然传来哭骂，方圆儿被惊了一下，手一松，叶公子的手臂就摔在了炕沿上。 方圆儿赶紧拿起，仔细看看，手背微微有些淤青。 她就皱了眉头，吩咐叶讯。 “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油，赶紧把淤青揉开。 公子如今血液流通不好，这样的淤青不容易恢复，时日久了更麻烦。” 不等叶讯动身，叶迟立刻奔去了隔壁取药。 叶老爷却黑着脸出了门儿，没过一会儿，前院就传来朱华更大的哭声。 方圆儿做完所有动作，累的坐下歇一会儿。 叶讯赶紧帮她倒了水，憋了半晌，才憋出两个字。 “不熟。” 不熟？ 方圆儿听得摸不到头脑，倒是叶迟取了药油过来，解释道。 “他说的意思是，朱华先前只伺候了我们公子两天，而且笨手笨脚又懒，就被撵出去了，所以她跟我们公子不熟。” 方圆儿真是哭笑不得，叶讯寡言，居然寡言到这个程度。 这么长一句话，就浓缩成两个字… “哦，不熟？不熟好，不熟好。” 她其实是随口敷衍一下，叶迟叶讯却当做替主子解决了一件大事，很是高兴。 待得叶老爷回来，又是行礼赔罪。 “方姑娘，朱华不懂规矩，若是冒犯，您一定同我说，我教训她。” “叶叔客气了，都是小事儿。 再说我那个丫头朱红也不是老实厚道的，她们针尖对麦芒了，都有错。” 方圆儿明理，听得叶老爷放了心。 不想，方圆儿就道，“公子的复健已经做完，剩下的，叶迟叶讯都能接手了。 难得有两个时辰的空闲，我想带朱红和桃红回家走走。 不知道，行不行？” “行啊，当然行了。” 叶老爷一口应了下来，方圆儿来了这么久，还没回过方家。 他早就该主动提出来，但眼见公子一日比一日好，他总是舍不得放方圆儿走。 生怕她回去了，就不愿再回来。 这般想着，他留更恼了外甥女。 没她吵闹搅和，家里哪里都好，他怎么会怕这个… 外院儿迅速安排人手，抬了滑竿，送方圆儿主仆三个回方家。 桃红和朱红都是欢喜坏了，一路叽叽喳喳，说笑不停。 翻过山头，穿过梨园，下了山，听见学堂里的读书声，就是方圆都露了笑脸。 赵金莲正抱了两个孙子在廊檐下乘凉，地上铺了草席， 七斤和八斤光着脚儿，穿着薄绸的半袖衣，只到膝盖的短裤。 这还是方圆儿在家时候，给他们设计的过夏清凉套装。 一只羊皮缝的彩球，被两个胖小子争夺着，踢来踢去。 不是，两个胖小子就会摔个四脚朝天，惹得九儿和兰草等丫头也跟着笑。 方圆儿站在门外，突然就觉得，她去叶家真是去对了。 若是她一直在家，母亲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赵金莲偶尔抬头，突然看见闺女，还以为看错了。 待得发现是真的，激动的她，只穿了袜子就跑了过去。 “圆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呜呜，娘都想你了，你怎么才回来？” 赵金莲抱了闺女就哭，手下摸着闺女的胳膊，生怕闺女瘦了。 方圆儿也是鼻子泛酸，她极力忍耐着，笑的越发灿烂。 “娘，我都吃胖了，走动不方便，今日有空闲，就回来看看您。” “好，好，回来的好！” 赵金莲扶着闺女进门，被她越发硕大的肚子惊讶。 “我这外孙估计比八斤都要沉，这还没到日子，肚子就这么大了。” 九儿和兰草也上前行礼，然后分头去寻人。 田里的老太爷，饺子馆的刘氏王氏，还有后院读书的三爷，进城的大爷和二爷是没办法了。 重新上了草席，方圆儿想给老娘拍去脚底儿的灰尘，无奈弯不下腰啊。 赵金莲哪里舍得闺女做这些，随便蹭了两下，就拉了闺女问得仔细。 从每日的吃喝，到睡觉，事事关心，就怕闺女受苦了。 方圆儿招架不住，幸好方玉从后院赶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兴师问罪 见了妹妹回家，方玉也是高兴，陪着娘亲和妹妹说话。 有白胖的闺女做对比，赵金莲越发觉得儿子瘦了很多，就是眼下都有些青黑了。 于是，他又把“火力”集中到了儿子身上。 “你是不是天天熬夜读书？ 这可不成，时间久了，该把身体熬坏了。” 老娘的唠叨大法，方玉同样有些招架不住。 方圆儿笑嘻嘻逗弄这两个小侄儿，扔了杨皮球，让他们两个踢回来，没一会儿就玩的热闹了。 方玉执意要拉个战友，抛出一件大事儿。 “娘，妹妹，我过几日要去府城，我打算参加这次的大考。” 果然，这娘俩儿立刻什么都忘了。 “不是说下一届再考吗，我还想着你在家三年，先成亲也好呢。” 这是赵金莲说的，听得方玉庆幸自己，再不离开，就要被抓去成亲生子了… 方圆儿也是奇怪，问道。 “听说大考还有一个多月了，三哥可有把握？ 若是把握不大，不如下一次再考。” 方玉却是摇头，“府城那边的同窗来信，说朝堂有些变动。 大考之后，一年多就要京考。 若是错过，许是就要多等五六年。 我的水平，举人试怕是能上榜，也要吊在榜尾。 但只要取得京考的资格就好，到时候我会进京寻个好先生，苦读一年，进士可以拿个好名次。” 赵金莲不懂这些，又一直为了儿子骄傲，听儿子这么说，也就被说服了。 毕竟什么都没有儿子的前程重要，至于抱孙子，家里已经三个了，暂时不着急… 倒是方圆儿，总觉得哥哥这个决定有些急。 但她也没想拦着，就像她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一样。 她也同样，哥哥考中更好，落榜也照旧是她哥哥。 正说着话儿，方老汉和刘氏王氏都赶了回来。 一家人聚在一起，自然更热闹了。 方老汉听说移栽的西瓜秧都活了，西瓜甚至都长的碗口大了。 他很是惊奇，嚷着过几日要去看看。 而刘氏和王氏则在饺子馆端了饺子回来，一个烧火，一个煮饺子，一口气就把一百多饺子下了锅儿。 完全不怕吃不完，她们对小姑的饭量太了解了… 于是，很快，方圆儿就抱了盆子，一口一个吃饺子。 其余人也没闲着，方圆儿带回了几块绸缎，都是薄薄的料子，正适合这样的夏日。 其中一块宝蓝，一块石青，赵金莲给儿子做成长衫，这次出门去府城时候带着。 饺子刚吃完，方老大和方老二就从城里回来了。 今年家里的西瓜，除了少留几个给城里城外的乡亲们吃个新鲜。 其余，他们打算批发给行商们。 这次就是去谈价格，顺便也给方家拓宽一下人脉。 方老大也想把饺子馆开去城里，可惜东州府那边没有靠山，他只能在现成琢磨一个好位置。 方圆儿很是欢喜，家里哥哥们都有了成长。 晚霞漫天的时候，她才心满意足的回叶家去了。 赵金莲得了闺女会经常回来的承诺后，也没有抹眼泪。 方老二送了妹妹到山顶，兄妹俩讨论了一路的生意经… 滑竿不等到叶家门口，福伯已经在张望等待了。 眼见方圆儿回来，他赶紧迎上前说道。 “方姑娘，专门给我们公子诊病的刘大夫回来了。 正在公子屋里呢，听说发了脾气… 您可小心点儿，刘大夫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坏人，您别害怕…” 方圆儿倒也知道有这个大夫存在，毕竟叶公子每日都喝着汤药，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但这大夫听说去山里采药了，所以没有随着叶家搬过来。 如今这是采完药，寻来了？ “好，福伯放心，我没事。 我从家里带了一些饺子，一会儿让桃红煮了，分根生一盘啊。” “好啊，多谢方姑娘。根生知道，怕是又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福伯听得眉开眼笑，也没推辞，毕竟平日相处的很好了。 方圆儿扶着朱红的手，一路进了院子。 朱华推开窗子，隔着院子，远远同走在回廊里的方圆儿喊着。 “让你再嚣张，你就要倒霉了！ 你折腾的那些破东西害了表哥，真当没人知道呢？ 刘大夫回来了，你就等着被揭穿真面目吧！ 到时候被撵出叶家，挺着肚子，看谁敢要你！” 方圆儿皱眉，虽然不想同她计较，但这般老实挨骂，也不是她的性格啊。 她扭过头，淡淡打量朱华半晌，好似不知道她是谁一般。 朱华感觉被侮辱了，开口就要再说话。 方圆儿却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笑开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表小姐啊。 从来都只听说，还没正式见过面呢。 表小姐方才说的话，我不能认同。 因为犯错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毕竟只有做事的人，才有机会犯错。 无所事事的废物，是没有机会犯错的，对不对？” “对，废物只会吃白饭！” 朱红真是神助攻，接了一句话，气得表小姐立刻炸了锅。 “你才是废物，呜呜，我要杀了你！” 她跳出窗子就要奔过来打人，方圆儿同朱红摆摆手，就带了桃红进后院儿了。 留下朱红可是难得“奉旨”打架，逮住表小姐就掐了起来… 叶迟听到动静，接到院门口儿，抻头张望两眼，也是笑道。 “早该打她一顿了，整日跳来跳去，太烦人。” 方圆儿笑的温柔，好似方才挑衅的人根本不是她。 “公子还好吗？” “好着呢，刘大夫正给公子诊脉，说是要调整药方。” 说着话儿，众人就进来屋子。 一个身穿长衫的男子正坐在桌边写东西，瞧着只有三十几岁的模样，倒是同方圆儿想象中的老头儿样子，差了很多… 叶老爷迎上来，笑道。 “方姑娘，家里一切都好？” “都好着呢，谢叶叔惦记。 吴嫂子可是送汤过来了，公子喝过了？” 方圆儿扫了一眼账幔里，叶公子依旧在沉睡，没有任何动静。 “喝了，喝了，比往日多喝了半针管儿。” 两人正说着话，那桌边儿的男子却抬了头，冷冷开口问道。 “就是你折腾的那些古怪东西？” 方圆儿轻轻点头，应道。 “正是，大夫有何指教？” 不想，那男子起身就走了过来，突然伸出了手抓向方圆儿！ 第一百六十章 医痴癫狂 叶老爷惊了一跳，赶紧拦了一把。 “刘大夫，方姑娘是好意，你不能伤了她！” 叶讯没有说话，却是把方圆儿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桃红更是扯着主子就往门口退。 那刘大夫愣了一下，转而讪讪收了手说道。 “那个，我就是觉得那些针管太神奇了，想问问方姑娘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真是虚惊一场！ 叶老爷气得扯了他重新坐到桌边，埋怨道。 “有话你说啊，急什么！ 我们还以为你要对方姑娘动手呢！” 刘大夫翻个白眼儿，很是不服气。 “我一个男子，还是大夫，怎么会对一个大肚子女子动手？ 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啊！” 叶老爷也不理会他，上前亲自扶了方圆儿在炕上坐了。 “方姑娘，刚才吓到你了吧？ 这刘大夫是个医痴，为人很好，就是行事有些癫狂。 你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见识，赶紧歇歇。” 方圆儿方才确实惊了一跳，但众人护着她，这会儿那刘大夫坐在桌子边儿，身子微微佝偻着，嘴里嘟嘟囔囔，好似犯错的小孩儿一般，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忍不住就笑了，“没事儿，叶叔，我就是吓了一跳。 刘大夫不是真的责怪我就好，我还以为我们这一段时日的安排，对公子的病情不利呢。” “不会，不会！” 不等叶老爷说话，刘大夫已经接了口。 “不但没错，还非常有利。 我先前就在犯愁，药汤只能缓解毒性，就算小幺儿醒了，躺了三年，骨头怕是也僵硬了。 没想到，你居然想了这么好的法子，灌药更方便不说，常活动他的手脚，连脉象都强了很多。” 小幺儿？ 方圆儿忍不住往账幔里看去，实在不能不把这样可爱的名字，同里面那个绝世美男联系在一起。 叶老爷干咳一声，扯了刘大夫一把，小声说道。 “以后叫公子，不要随便说公子的别名儿。” 刘大夫大把抓了两下头发，很是不耐烦。 “你们就是规矩多，方姑娘又不是外人。” 方圆儿忍着笑，她以后还是老实做个外人吧。 否则这位叶公子醒来，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她还想找个借口回去东院儿的时候，那刘大夫的肚子却是咕噜噜响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的望向方圆儿，眼睛透着亮儿。 “方姑娘，嘿嘿，先前端来的汤，剩下的都被我喝了。 味道真是太好了，简直让我怀疑以前吃过的饭菜都是垃圾。 不知道，嘿嘿，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给公子的饭菜，也带我一份儿？” 说罢，他生怕方圆儿不答应，赶紧装可怜。 “你不知道，我在山里寻药材，半个月就吃了一只兔子，五六个干饼，饿的我简直走路都打晃儿了。 我真是可怜啊，就想好好吃几顿饭…” 叶老爷忍不住吐槽，“谁让你平日就知道钻研医药，别说杀人，打猎都不成。 没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就不错了。” 刘大夫立刻抗议，“老叶，你个没良心的！ 我钻进大山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采药回来。 结果药没采到，我已经够绝望了，你还这么说！” 方圆儿听说采药，很是心动。 她以前总去山里“薅羊毛”，就是如今空间里还种了不少的药材呢。 可惜，怀孕之后，就没有进山了。 这会儿，她就吩咐桃红，“去把家里带来的饺子煮了，给根生一盘儿，其余都端来给刘大夫。” 桃红本来就避嫌站在门边，听得这话，就赶紧出去了。 刘大夫听说有饺子吃，欢喜的眉开眼笑。 听得方圆儿又问他要采什么药，他就知无不言了。 “我要采九瓣兰，就是一种草药，开花同兰花相似，花瓣为九。 采下之后要用玉盒保存，三日内必须入药，否则药性就没了。 这药太少了，我听说这后边的万云山里有。 可惜我寻了大半个月，也没寻到一点儿影子。” 方圆儿听得心头一动，试探问道。 “这草药，既然叫兰，想必极美极香。” 刘大夫摆手，应道，“美倒是美了，就是不香。 不，甚至可以说臭。 据说开花后，会散发臭味，别的草木还没什么，野兽却见到就要绕路。” 方圆儿眼里一亮，有一次进山，他同老树闲话儿时候，倒是听老树抱怨过一次。 说它的东南方向有讨厌的花，臭气熏天，惹的鸟雀们都不愿意落在它身上了。 他也寂寞很多… 说不得这花儿，就是刘大夫要找的草药呢。 很快，桃红就端了煮好的饺子送来了。 刘大夫许是饿的厉害了，一口一个，吃的简直疯狂。 叶老爷和叶迟叶讯见得有三盘子，就忍不住分几个尝尝味道。 结果，这一吃也有些受不住了，很快就下去一盘子。 刘大夫气得不停抗议，一边用手护着一盘子，一边飞快吃着眼前那盘儿… 方圆儿忍不住笑起来，再回身看看炕上半死的叶公子，就越发可怜他了。 虽然她没同他相处过，但想必，他也是个好人吧。 否则，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有这么多人不离不弃。 叶家人忠心耿耿，照料的精心之极。 就是突然回来这个刘大夫也是甘心冒险钻山林，为他去寻药… 许是见得方圆儿沉默，叶老爷生怕她觉得无趣，就放了筷子，上前说道。 “方姑娘，我们家里在南边几府也有些店铺。 前些日子，我传信让他们采买了一些女子用物送来。 今日您下山的时候，东西都送来了。 有胭脂水粉，扇子香袋，各色绸缎。 我瞧着都不错，您一会儿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下来。” 方圆儿愣了愣，赶紧道谢。 虽然她不知道叶家为什么待她这般好，但是她愿意尽力回报这份关照。 于是，她想了想，就说道。 “叶叔，方才刘大夫说起的那九瓣兰…我许是能找到！” “什么？” 不等叶老爷说话，刘大夫已经扔了筷子，直接窜了过来。 “你在哪里见到过？快说，有了这味药，我就能合药了。” 叶老爷生怕他再吓到方圆儿，伸手挡在中间，但神色也是免不得激动之极。 “方…方姑娘，这药对我们公子极位重要，若是您能寻到，我们叶家感激不尽。” 叶迟叶讯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方圆儿没被刘大夫吓到，倒是被叶老爷和叶迟叶讯惊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徒缘分尽了 她赶紧扶了叶迟叶讯起来，说道。 “我去年进山采药时候，好似看到过，知道大体位置。 寻过去，不是难事，你们不必如此。” “哈哈，果真？” 刘大夫欢喜的简直癫狂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果然开眼，小幺儿有救了！” 叶老爷扫了一眼方圆儿的肚子，突然就有些迟疑。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不急于一时。” “怎么就不急了？” 刘大夫立刻就恼了，扯了叶老爷，嚷着，“你什么意思，不想看着小幺儿醒过来了！” “不是！”叶老爷想要辩驳，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倒是方圆儿猜到愿意，赶紧给他解围。 “叶叔不必担心我，我大着肚子，也知道不好进山。 但是我二哥和朱红，先前都是总跟着我去采药的。 我仔细说说位置，她们也差不多能找到。” 刘大夫这才想起，方圆儿还是个孕妇，进山那般危险，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害了她和孩子，所以叶老爷才那般说。 他赶紧松开叶老爷的袖子，干笑道。 “那个，我也是太着急了。” 叶老爷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再次给方圆儿行礼。 “多谢方姑娘如此费心，不知方二爷最近忙些什么，能不能抽出空闲…” “叶叔放心，咱们家里待我百般照顾，我家二哥一直说要来谢您。 我只要捎信儿回去，二哥肯定会帮忙。 但有一点儿，我二哥不会武，只是普通人，进山万一遇到野兽伤了他，我爹娘要跟着伤心。 还请叶叔多照顾几分。” 方圆儿没有大包大揽，虽然她也感激叶家厚待，可怜叶公子重病，但事关安危，她还是要把亲哥哥放在前边。 “方姑娘放心，我一定多派人手。” 叶老爷说了一半，刘大夫就忍不住了。 “你们可别谢来谢去了，赶紧找人上山吧。 万一九瓣兰谢了，就要等明年了。” 叶老爷苦笑，真是拿这个医痴没办法，半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方圆儿先前跟着孙老大夫学医，也是明白医者的这份执着。 她当时就喊了朱红过来，仔细交代清楚，朱红就麻利的下山回方家了。 不过半个时辰，朱红回转，痛快应道。 “二爷说了，叶家待我们姑娘好，方家感激不尽。 这样的小事儿，他一定会尽心帮忙。 明日天明时候，他就来汇合。” “太好了，太好了！” 刘大夫欢喜坏了，方圆儿赶紧告辞回院子。 方才这一个时辰，刘大夫可是没少唠叨，听的她差点儿耳朵都出茧子了… 当晚，叶老爷也不知道在哪里找的人手。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叶家门前就聚了七八个护卫，都是普通的灰色衣裤，但怎么瞧着都有几分铁血之意。 方圆儿没有仔细打量，也不打算多探究，难得糊涂。 方老二背了个篓子，同样穿了扛脏的灰色衣裤，袖口和裤脚儿都扎紧了，防止蚊虫爬进去。 这装扮，一看就是常进山的，倒是让刘大夫放心几分。 朱红更像是出笼的小鸟，同样背了篓子，里面装了一些干粮和水壶。 朱红的身边是山叔，这也是方圆儿不放心，特意请了他跟着一起进山。 两方人马见面，免不得客气几句。 方圆儿仔细同哥哥说了一下大概位置，方老二倒也不陌生。 因为妹妹每次上山，都要在老树那里停留。 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臭气熏天的兰花，但想必也不难找。 刘大夫心急，火烧火燎的催促着，众人很快就上了山。 方圆儿瞧着几个护卫把哥哥围在中间，一副拱卫的姿态，她也放了心。 同往常一般，照旧是炖汤，帮着叶公子做复健… 不想，中午时候，没等到山里寻药的队伍回来，反倒是方玉上门了。 叶老爷引着方玉到了东院儿，方圆儿还惊了一跳。 “哥，家里有急事？” “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来看看你，明日我要去府城了。” 方玉扶了妹妹赶紧坐下，生怕她方才起身太猛，伤了肚里孩子。 叶老爷见此，简单寒暄几句，就退出了院子。 方玉方圆儿兄妹俩也没进屋，就坐在廊檐下。 吴嫂子和桃红都上前行礼，桃红更是张罗了茶水点心，忙的小蜜蜂一般。 方圆儿好笑，就道。 “桃红是个念恩的，这是记着当初你把她领回咱们家呢。” 桃红脸红，跪倒磕头。 “奴婢当初几乎冻饿而死，是三爷救了奴婢的命，奴婢一定要报答三爷。” 方玉笑的温和，亲手扶了她，应道。 “我当时也是碰巧，你不必想太多。 若是想报恩，就好好伺候小姐。 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我多有惦记。 你能尽心照顾，也就是解我心头之忧了。” 桃红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转而却是换了坚定，再次磕头，郑重应下。 “三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 “好了，你去忙吧，我们说说话。” 方玉见桃红下去，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京都那边托付商队送来的，孙老大夫的亲笔。 听说是孙裕兴帮忙递出来的，老大夫身体不算好，但也没有性命之忧。” 方圆儿叹气，想起同孙家的纠葛，真是说不出谁对谁错。 她打开书信，从头到尾看完，红了眼圈儿。 孙老大夫把院子里留下那些医书和药材都送给她了，还嘱咐她不要断了学习。 因为本事学到了，以后也多一条活命之路。 老大夫也猜到她一定会留着这孩子了，代替他的儿子儿媳道歉，甚至为孙儿没有娶到她而惋惜。 说到底，老人家舍不得她这个徒儿，但是也不能抛下儿子孙子… “老爷子是好人，也是个好师傅，是我没那个福气。” “不要这么说，”方玉不愿妹妹伤心，赶紧劝着。 “人和人之间都是缘分，缘分尽了也就散了，这是常事。 孙老先生留了东西给你，你若是学的好了，以后治病救人，也是他老人家的福报。” 方圆儿点头，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如今知道孙老大夫并没责怪她，她也就能彻底放下了。 “行，那些医书，过几日家里不忙，帮我送来就好。”方圆儿转而问起，“哥，你明日就去府城了？ 可是还去先前那处地方落脚？” “是啊，但住不了多久。”方玉笑道，“有人另外给我介绍一位先生，在京都，声名极好，学识渊博。 这次考完之后，若是侥幸上榜，我就去京都，随着这位先生学习。” “谁给你介绍的好先生，我怎么不知道？” 方圆儿皱眉，总觉得她来叶家没多久，家里好多事都不知情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闭上你的狗嘴！ 方玉眼底一闪，含糊笑道。 “你呀，我那些同窗，说了你也不认识。 不过这次我要离家很长时间，肯定赶不上你生产的时候了，过年许是也回不来。 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委屈。 有事就和二哥说，二哥脑子活络，办法多。” 方圆儿听得鼻子泛酸，也顾不得追问小事儿，点头应着。 “哥，你放心，我没事儿，你别惦记。 倒是你，要去那么远，一定多带银子。 陈安或者郭荣一定带走一个，身边别缺了人手。 另外，一会儿我给你准备两颗老参，关键时刻卖了，在京都买个院子也够了。” 方玉想拒绝，但见妹妹含着眼泪，也就任凭她安排了。 “好，哥听你的，你给什么，哥就拿什么。 另外，陈安夫妻俩，我都带着，还有吴岩，人手足够。 娘也给我准备了很多银票，绝对够用了。” 方圆儿这才放心，又说了一会儿话儿，她借口进屋取东西，最后装了一个包裹。 里面装了两件衣衫两双鞋，都是这段时日做的针线，没想到哥哥要出远门，倒是派上用场了。 衣衫里裹了一只匣子，塞了两颗人参。 这两棵人参说起来还是孙老大夫在的时候，帮她处理好的。 也是备着家里一时有个用处，不能直接拿一根带着泥土的参出来，岂不是惹人猜疑。 再多不舍，也有分离的时候，方圆儿站在门口，眼见哥哥走远，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桃红也是抹着眼泪，但还没忘了劝主子。 “小姐别伤心，三爷是去考功名了，以后要做大官，那个…把老百姓当羊放！” 方圆儿眼泪还没掉完，就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傻丫头，那叫牧民一方，不是把老百姓当羊放！” 桃红脸红，小声辩解道。 “差不多一个意思啊，放牧不就是放羊吗？” 方圆儿无奈，扯扯她的小辫子，扭头往回走。 结果，回身就见朱华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鄙夷说道。 “刚才那是你哥？一脸倒霉样！还要考功名，呸，给当官的提鞋都不配。 再说，他还要去那么远，路上山匪盗贼多了，说不定没到地方就…” “闭上你的臭嘴！” 方圆儿铁青了脸，第一次怒目相向。 “你会说人话，就说几句，不会说就闭上你的狗嘴！ 我不同你计较，是没有同畜生争讲的爱好。 这不见得，我就怕你！ 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惹我，打断你的狗腿！” 家人永远是方圆儿的后盾，也是她的软肋。 平日朱华上蹿下跳，惹点儿乱子，她不愿意搭理。 但今日哥哥不等出门，朱华就开口诅咒。 她怎么可能再忍下去！ 朱华没想到她敢这么回骂自己，愣了一下，也是恼了。 “贱人，你骂谁呢！怀个野种，就当谁都不敢动你了！” 她说着话，就要上前拉扯。 桃红惊了一跳，一边把主子护在身边，一边高声救命。 朱华被她抱了胳膊，心烦想甩开的时候，方圆儿却是跳起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方圆儿没有学过武，但含恨出手，力气也不小。 不但打的朱华歪倒，就是桃红也被带倒了。 桃红惊讶之极，回身望了小姐一眼，好似不愿比主子软弱一般，低下头一口狠狠咬在了朱华的胳膊上。 夏日炎热，谁都穿的不多，朱华更是只穿了一件纱衫。 这下可吃亏了，疼得她惨叫连连。 “贱婢，你放开我！啊，疼死我了，救命，救命啊！” 可是桃红生怕她再撕扯自家主子，死活儿不肯撒口。 等福伯福婶儿等人从院里跑出来的时候，朱华的胳膊已经血红一片了。 方圆儿托着肚子，眼见众人到了，这才喊了桃红。 “桃红，快过来，别咬了！” 桃红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血水，牙齿和嘴唇都是红的，瞧着很是让人心惊。 她抹了一把血渍，退到主子身前，还是伸手护着主子，显见谁也不相信。 朱华扶着胳膊站起来，跳着脚的哭骂。 “贱婢，你敢咬我，我要杀你了！” 她想上前，还有些害怕，就喊了福伯福婶儿，“你们是瞎子吗？ 没看见她们欺负我，给我打她们啊！” 福伯福婶儿皱眉，理都不理她，直接走去方圆儿旁边，小心问道。 “方姑娘，你没吓到吧？ 要不要扶你进去歇一会儿？” 不等方圆儿说话，朱华已经气疯了。 “明明是我挨咬了，你们凭什么顾着她！ 贱奴才，我让舅舅卖了你们！” “放肆，你说卖了谁？” 叶老爷和叶迟终于赶到了，原本是想给方圆儿和哥哥说话的机会，他就没送到门口。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事儿，中间隔了三进院子，赶过来就耽搁了一下。 朱华见到舅舅，许是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鞭子，有些心虚，但手臂上疼得厉害，又让她委屈。 “舅舅，她们打我，咬我！呜呜，你要给做主！” 叶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赶紧上前问方圆儿。 “方姑娘，您可是伤到哪里了？” 许是见到方圆儿托着肚子，他脸色惨白一片，声音都变了调。 “是不是肚子疼，快进屋，进屋！ 刘大夫留了安胎药！” 方圆儿方才跳起来甩巴掌，肚子狠狠颠了一下，这会儿有些抽痛。 但这事最好现在说清楚，否则朱华嘴巴一歪。 众人即便不相信，次数多了，她也落个惹祸精的印象。 “叶叔，我没事，肚子稍稍有些疼，多歇歇就好了。 只不过，这事我要多说几句。 我送了我三哥离开，表小姐冒出来说我三哥考不重，路上甚至会横死。 我不高兴回嘴几句，她就恼了，过来要撕扯我。 桃红护主，这才同她滚到一处。 我自问，不曾为难任何人，但表小姐一次次针对我，这实在让人烦心。 左右我也要生了，不如我先回家去住一段，待得出了月子再来上工。 您看如何？” 不等叶老爷答应，朱华已经跳了起来。 “不行，咬了我就要跑？贱人，我也要咬你一块肉！” 虽然是这般说着，但她还真不敢再如何，只是骂的欢实。 叶老爷当然不能放方圆儿回方家，他抬手就要教训外甥女的时候。 却突然听得有人高声说道，“我妹妹在你们叶家，就是这么被人欺负着，过日子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方老二重重把手里的背篓砸在地上，铁青着脸，大步上前，一把扯了妹妹说道。 “走，跟二哥回家！ 家里本来就不差你一口饭吃，是你非要来做什么厨娘！ 做了就做了，管好你灶间的事就得了，还要逞能帮忙照顾什么病人！帮忙挖什么药材！ 结果人家不感激，还要你大着肚子受欺负！ 你当家里人都死绝了吗？ 给我走！敢多说一句，打断你的腿！ 自己家的闺女，打死了，也比被人家欺负死了强！” 说着话，他就要拉着妹妹回家。 方圆儿被哥哥骂的低眉顺眼，眼泪放在眼眶里，半句话也不敢反驳。 叶老爷赶紧追上前拦着，“方二爷，方二爷，都是误会，误会啊！ 方才三爷来访，方姑娘送到门口，同我外甥女口角几句，我们在后院儿，并不知情。 我一定惩罚我外甥女，是她挑衅在先，不怪方姑娘。 您消消气，从山上回来，是不是太累了，赶紧进屋歇歇，喝口茶水！” 叶老爷打躬作揖，急的满头汗。 他知道方家硬气，当初那晚来拜访时候，他即便表明了身份，也没让方家兄弟俩和软半分。 方姑娘就是他们的眼珠子，半点儿不能受委屈。 但这一段时日，方姑娘瞧着温和无争，几次冲突，他虽然也责罚朱华，却总有几分心软。 想着方姑娘不会计较，没想到今日又冲突起来，还被方老二见到了。 方老二死活儿不肯，说的直接。 “我妹妹也快要生了，原本我们家里就不放心她在外边。 正好这次被阿猫阿狗欺负到头上，我带她回去等着生产。” “不，不，方二爷，方姑娘留在我们家里生产才是最好的。 别的不说，刘大夫可是神医啊，方姑娘肚子这么大，又是投胎，怕是不好生，有刘大夫在，也保险一些。 这个时候可不能因为意气用事，拿方姑娘的安危开玩笑。 您消消气，咱们先进去再商量。” 叶老爷示意福婶子上前，赶紧扶了方圆儿往里走。 方老二好似生怕把妹妹扯倒了，也不敢用力，犹豫一下，也就放弃了。 叶家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进了院子就好，总能哄转。 可惜，却有一个不高兴啊，那就是朱华。 “舅舅，她要走就走啊！ 留她这么个大肚子女人在表哥身边，传出去了，表哥怎么做人！ 再说了，她生在家里，多晦气！” 叶老爷再也忍耐不住了，抬起手就是狠狠两巴掌。 朱华被打的晕头转向，扶着门框才算站稳。 “没用的东西，除了长了一张嘴会叫唤，就是废物一个！” 他真是急了，高声喊了叶迟，“绑了，关柴房，明日送她回去！” 叶迟上前就要动手，朱华听说要撵她走，就彻底发了疯。 “我不走，我不走！我跟表哥有肌肤之亲，我要嫁给他，我要做…” 一直闷不吭声的刘大夫，好似忍受不了朱华的尖叫，抬手拍了一把药粉到她嘴里。 朱华被噎得翻白眼儿，不等再说话，就软了身子，摊到在地。 “聒噪！这样的东西，你们怎么又带过来了，也不怕给家里惹麻烦！ 这是mi药，药不死她! 让她少吵闹几句，记得撵走之前，寻我要丸药！ 这么个闯祸精，不把她脑子抹干净了，大伙儿说不定都要被她害死！” 刘大夫狠狠瞪了叶老爷一眼，一甩袖子就进院子去了。 叶老爷真是又气又无奈，吩咐叶迟，“把她关去房里吧，门锁好了，明日再处置。” 说罢，他也回了后院。 二院儿正房里，方老二还在劝妹妹一同回家去。 刘大夫急的跳脚儿，拼命拦着。 “这可不成，我刚采了药回来，正要给公子换药方呢。 方姑娘还要配合我，开始新一阶段治疗，她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方老二却是不理会他，急得他赶紧扯了叶老爷赔礼。 叶老爷苦笑，当真行礼道歉。 “方姑娘，今日实在对不住了。 明日我就撵朱华出去，请你看在大伙儿平日待你都亲近的情分上，不要在意朱华这一个，继续留下来吧。 公子的病已经见了起色，方姑娘这时候走了，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再说，刘大夫确实医术高明，生产时候也多几分安全…” 说起这个，方圆儿就觉得肚子好似越来越疼了。 “刘大夫先给我诊诊脉，我肚子有些疼…” 叶老爷吓的立刻闭了嘴，一把扯了刘大夫上前。 方老二也是惊了一跳，赶紧问道。 “妹妹，你想留下来就明说，别吓唬我！” 方圆儿摇头，“我方才跳了一下，肚子有些沉…” 刘大夫迅速诊脉，说道。 “快扶方姑娘回去躺着，我这就熬安胎药。 这是动了胎气了，最好躺几天，否则会伤到孩子。” 躺几天？这是不能回家了？ 方老二皱眉，不知道妹妹是真动了胎气，还是这些人在夸张，想要留人。 但他也不敢真拿妹妹的身体去赌… 于是，方圆儿很快被送回了东院儿。 刘大夫给她扎了两根银针，熬好了安胎药，喝下去没一会儿方圆儿就睡着了。 众人长松一口气，叶老爷也是吓得心口都要凉了。 这会儿哪里还会对外甥女心软啊，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灾星送走！ 方老二一直守到天黑，眼见妹妹没有事了，这才告辞回去。 不必说，他没给叶老爷好脸色不说，第二日一早就要来守着。 叶老爷苦笑，先前做了九十九件好事，这么关键一次错了，就真是不能翻身了。 正房里，刘大夫正摆弄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叶老爷随口问道，“这就开始配药了吗？” 刘大夫摆摆手，应道。 “九瓣兰被我连根儿一起挖回来了，明日再配也成。” “那你再找什么？” “找三生散啊，你那个外甥女是祸害，杀了又不成，总不能让她坏事儿。” 刘大夫翻个白眼儿，显见对叶老爷很不满。 叶老爷叹气，“当初，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我以为不成了。 才把她接过来，想着万一有机会，还能再试试。 哪里想到…” “行了，小幺儿福运齐天，以后别替他安排这么多，他醒了，不知道要怎么恼怒呢。”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朱红就闯了进来，高声嚷道。 “刘大夫救命，我们小姐见红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切都是错觉 刘大夫抓起药箱就窜了出去，叶老爷也是随后跟上，叶迟叶讯急的站在门前，又不好都离开，让主子身边没人。 这样的时候，谁也没看到，躺在炕上叶公子，手指突然就勾了起来，好似想抓什么… 东院里，吴嫂子和桃红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一个把主子抱在怀里，一个跪在炕边，恨不得求遍诸天神佛。 方圆儿脸色煞白，捂着肚子，第一次这般绝望。 她能感受到肚里孩子的躁动，肚子坠着疼，疼得好似有什么扯着她的肠子打秋千。 她突然非常后悔，后悔不该一时气恼，打了朱华。 不是朱华不该打，是不该她自己动手打。 以至于伤了她的孩子，她的骨肉。 这个孩子本来就同旁人不一样，若是猜测不错，已经两年零十个月了，再有不到两月就要出生。 这样关键的时候，却被她这个蠢货母亲害了。 “儿子，娘…娘错了，你要好起来，娘再也不犯蠢了，娘会好好保护你。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吴嫂子和桃红哭得是泪流满面，恨不得替了主子。 幸好，刘大夫眨眼间就冲了进来，诊脉施针，吞丸药，简直一气呵成，末了又喊了跟在后边的叶老爷。 “找个人进来，给方姑娘输内力，要内力柔和的！” 叶老爷扭头就出了，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矮个儿男子进来。 男子许是不太习惯出现在人前，微微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举起手掌，对上方圆儿的手掌心。 微微的温热之感，好似小泥鳅一般，从方圆儿的掌心进入了手臂，然后流淌入五脏六腑，最后汇拢在下腹。 方圆儿从来没接触过武学，惊讶发现这股热力极舒服。 原本冰冷抽痛的小腹，居然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流血也很快就停了… 足足一刻钟后，许是吞下的药丸也开始起效，肚里的孩子终于安静下来… 方圆儿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我好多了…” 那半跪的黑衣人已经脸色煞白了，显见这般输内力，给他添了很大的负担。 刘大夫重新给方圆儿诊脉，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不用输内力了，孩子算是平安保下了。” 那黑衣人这才松开手，站了起来，脚下微微趔趄一下，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吴嫂子和桃红朱红，都是劫后余生一般，忍不住又抹眼泪。 叶老爷也是吓得特别想抹眼泪，到底他是男子，有刘大夫在，还有几分底气。 “方姑娘，今日实在是对不住，朱华那丫头，会立刻就送走。 只请您心里不要留了郁气，伤了孩子，就是罪过了。” 方圆儿听得有些愧疚，说到底，一个外人都这么在意她的孩子，她做母亲的却是这般莽撞。 “叶叔，今日我也有错，以后不会再折腾的大伙儿了。 今晚先这般，等我修养几日，再做一桌儿好菜，谢过大伙儿护着我们母子。” “那是小事儿，今日本就惹怒了方二爷，明早儿他再过来，若是知道您今晚见红了。 怕是他立刻就要把您接回去了，到时候…” 叶老爷的话说了一半，躬身行礼请求到。 “方姑娘来了我们家之后，真是帮了大忙，我们公子才有一些好转。 若是姑娘走了，我们公子万一再虚弱下去… 所以，求姑娘就算心里不舒坦，也多留几日。 我们叶家上下都感念姑娘大恩！” “叶叔言重了！” 方圆儿挣扎着要起身，吓得众人赶紧按下她。 她只能躺着说道，“叶叔和大伙儿待我好，我心里感激。 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帮助公子早日康复。 至于我二哥那边，先瞒着就是了，过几日我修养好了，他就是知道，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叶老爷这才放了心，又说了几句话，刘大夫再次诊了脉。 万般确定胎相稳了，众人这才散去。 吴嫂子和桃红赶紧伺候主子换下了血衣，幸好施救及时，流血不是太多。 但这也足以把她们吓得腿软。 “小姐，以后您可不要这样了，您若是出了事，我们再也没脸回家了。” “是啊，小姐，我刚答应三爷要好好照顾您，呜呜，您就出了这事儿…” “都是我不好，今日贪玩上山了，否则我在小姐身边，哪用小姐动手。” 方圆儿听得苦笑，连连保证。 “今日是我的错，一时忘了肚子大了，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但你们记着，明日不要告诉二爷，神色也别露了马脚儿。 事情已经过了，二哥知道，也是白白担心。” “是，小姐，我们知道。” 说了几句，吴嫂子在桌子上留了一盏油灯，充作夜灯。 然后她们三个也不敢分开，都睡到了炕尾，打定主意要守着主子，哪里都不去了。 方圆儿也没有撵她们，静静想着心事。 自从她来到方家，做了方家的小女儿，虽然她极力融入这个大家庭，立志做个贪吃贪玩的小妹，尽情享受父母和兄长的疼爱。 但其实前世留给她一些超越这个时空的智慧也好，还有空间这个金手指也罢。 其实多少都在她心里种下了骄傲的种子，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好似，财富可以随手就得到，毕竟进山挖人参，就像到自家园子挖萝卜。 权势也不是如何难得，宫里出来的老太医对她赞不绝口，倾囊相授。 县令的老娘做邻居，县令的儿子整日缠着她要点心，县令的小女儿做了她的跟屁虫… 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她一种错觉，她无所不能！ 但今晚，经历了方才的绝望，她才突然意识到，她也是个普通女子。 因为简单的一跳，她会流血死掉，会害死她的孩子。 会让她的坚持付诸东流，甚至会让家里再也听不到笑声… 她的骄傲不过是个笑话，关键时刻，根本不能保护自己，也不能保护任何人。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在宝山上，趴着打瞌睡的蠢货。 一旦有事，除了哭和害怕，毫无办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日幸好是她自己经历这样的凶险。 若是它日，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亲近之人，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想做个只会流泪的废物！ 必须要改变，但怎么改变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脚的威力 几乎是天色一亮，方老二就爬了起来，准备出门儿。 王氏揉着眼睛，搂着儿子问道，“外边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不能吃了饭再走吗？” 方老二胡乱应了一句，“我先去办点事儿，还约了两个人谈秋梨膏的事。 你多睡一会儿，家里有人手，娘也不刻薄，不用你事事都自己做。” 王氏听得心暖，笑道，“就是娘对我好，我才要更孝顺，哄娘高兴。 这几日，娘做了不少小衣衫，说眼睛不舒服呢。 你记得去药铺抓点儿药回来，煮水给娘熏熏眼睛。” “好，知道了。” 白老二应着就出了门，正好方玉从后院儿出来，兄弟俩碰了个对头。 方老二就道，“老三，妹妹要我给她捎带点儿东西，我先去问问，然后进城，不能送你走了。” “知道了，我走之后，家里就要你多辛苦了。 有事处置不了，记得写信给我。” 方玉倒也没疑心，毕竟昨日二哥刚帮叶家寻了药草，说不定妹妹又有什么古怪主意了。 方老二摆摆手，出门就翻过梨园儿，很快到了叶家。 福伯在扫门前，见得他到了，立刻笑呵呵往后院引。 方老二谢过他，熟门熟路到了东院，直接敲门。 倒不是他不懂礼数，没有先去见过叶老爷，实在是担心妹妹，昨晚惊醒好几次，一直后悔没有把妹妹接回去。 很快，朱红就开了院门儿。 院子里同往日一般，阳光普照，灶间里隐约透着雾气，米香萦绕。 方老二悄悄松了一口气，“你们小姐昨晚睡得还好？” “好着呢，小姐方才醒了要喝红枣粥，吴嫂子正熬着呢。” 朱红应着，桃红正在院角洗衣衫，也是小跑上前帮忙开了屋门儿。 方圆儿穿戴整齐干净，坐在炕上，发髻上插了珠钗，映的她脸色很是红润。 见到哥哥，她就笑了起来。 “哥，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没吃饭？ 吴嫂子熬粥呢，一会儿陪我吃几碗。” 方老二彻底放了心，叹气道，“你还有心吃呢，昨日吓得我半死，晚上做了多少噩梦。” “哎呀，哥，我不过是动了胎气，又不是大事。 再说，我整日吃的这么多，身体怎么也比旁人好几分，否则不是白吃了吗？” 方圆儿笑嘻嘻，一副怕哥哥责怪的讨好模样。 方老二就是再多恼怒，也被妹妹笑的消失无踪了。 “刘大夫怎么说？昨日我们一起上山采药，我同他闲话儿几句，发现他医术很了得。 以后常让他给你把把脉，再等一段时日，就赶紧回家等着做月子。” “好，我知道了哥。 刘大夫说要喝两日安胎药，就是太苦了，我不愿意喝。” “良药苦口，让你喝几天，你就喝几天。 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娘了。” “别啊，娘该担心我了，我的耳朵也要保不住。” 兄妹倆说笑几句，方老二眼见妹妹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就没留下吃饭，匆忙给叶老爷问个好，就回家去了。 毕竟方玉今日要跟着商队去府城，家里也是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置呢。 方圆儿听说哥哥下了山，她真是长松一口气，喊了桃红帮她擦了脸，露出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然后重新躺下，老老实实养身体。 叶老爷和刘大夫没一会儿也过来了，诊过脉，两人都是放了心，嘱咐几句，就回去正院儿了。 那株九瓣兰再放下去就不新鲜了，今日一定要入药。 朱红闲不住，吃完早饭去正院儿转悠，不一会儿就跑回来了。 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小姐，那个什么兰花太臭了。 您不知道，昨日我们到了老树那里就闻到味道了，结果足足走了十里路，翻了一个山头才找到。 人家都说有的花香可以传十里，我是没见到。 但这个臭十里的，真是太见识了！” 她一边说一边嫌弃的吐舌头，惹得方圆儿和桃红都是笑。 桃红也是忍不住说道，“不知道制成药之后，会不会好一些，否则叶公子…真是要遭罪了。” “放心，就是药不好用，兴许叶公子也被臭醒了！” 朱红口无遮拦，被方圆儿瞪了一眼。 “什么话都说，真是没规矩了。 你要是闲着无事，下山回家一趟，把孙老太医给我留下的那些医书搬过来，我最近想看看。” “是，小姐，这个容易，我马上就去。 顺道再去饺子馆讨盘饺子吃，小姐要不要？” “不要，否则你馋嘴又打我旗号了。” 朱红被揭穿了心思，嘿嘿笑着就跑掉了。 不知道刘大夫怎么处置的药材，臭味越来越小，午后就消失了。 方圆儿惦记，但也不敢起床，幸好朱红很快背了医书回来，她也有东西打发无聊了。 这般，她躺了两日，自觉已经恢复如初了，就下了炕，去正院儿那边走动，也看看叶公子。 许是相处久了，她也习惯了，一日见不到这个睡美男，心里还有几分空落落的。 刘大夫正要给叶公子插管打药，眼见方圆儿过来，就问了几句，又给她诊脉，最后笑道。 “什么问题没有了，以后小心点儿就好了。 幸好你过来，赶紧接手这喂药的活计吧。 我是生手就罢了，叶迟叶讯也是笨的厉害。 这药汤太金贵，一滴都不能浪费。” 方圆儿也没拒绝，平日确实她伺候叶公子喝药多一些。 女子毕竟比男子要耐心仔细，否则前世医院也不会清一色女护士了。 “好啊，交给我。” 方圆儿洗了手，坐到炕边。 叶公子正半靠着横躺，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瞧着他气色越发好了。 方圆儿也是高兴，弯腰扶着他，就要歪头为他插上药管。 这般贴近，她的肚子又大，就紧挨到了叶公子的肚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自觉受了压迫，闹起小脾气，突然重重踹了一脚！ “哎呦！”方圆儿被惊了一跳，幸好手下还没忘了搂紧叶公子，没让他摔下去。 她缓了缓，肚里没有动静，才慢慢把叶公子放倒，回身笑道。 “我肚里的小子不老实…” 说到一半，她才发现好似哪里不对劲。 刘大夫也好，叶老爷和叶迟叶讯也罢，都是瞪大了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之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的肚子同公子有缘！ “嗯，怎么了？” “动了！动了！公子好像动了！” 刘大夫嘴巴都在哆嗦，叶迟叶讯也是拼命点头。 “公子的嘴巴动了，张开又合上了!” 方圆儿惊了一跳，回头一看，叶公子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啊。 她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喂他一口水，看看他能不能自己吞咽。 若是可以，以后不用插管就太好了。” 说着话，她亲自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借着硕大的肚子遮挡，换了泉水。 然后用特质的木勺，压着叶公子的舌头送了一口水到嗓子眼儿。 众人几乎是喘气都不敢，死死望着叶公子的喉头。 那喉头慢慢的动了一下，那口水咕噜咽了下去… “啊，好了，好了！” 叶迟叶讯简直乐疯了，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刘大夫也是喜的双手抱在一起，胡乱冲着四方拜了又拜，疯魔一般唠叨着。 “我就说，九瓣兰有用，真的有用！ 呜呜，真的有用！” 至于叶老爷已经跪倒下来，冲着方圆儿重重磕头，想开口，却是眼泪哗哗淌，一个字也说不出。 方圆儿赶紧放下水杯，费力弯腰去扶叶老爷。 “叶叔，快起来。我也是碰巧了，叶公子恢复，都是刘大夫和你们的功劳。” “不，不！是你肚里的孩子，是他同我们公子有缘。” 叶叔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说道，“公子几次有反应，都是你在的时候。 这次更是你肚里的孩子踢了公子一脚，他是怨怪公子还没有醒来！ 公子被踢了，公子想醒了！公子想醒了！”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她当真局的是个巧合罢了。 若是一定要往她身上套，也该说她照顾的尽心，空间泉水有些帮助啊。 肚里的孩子除了捣乱，哪有什么帮助。 但这个时候，也不好争讲，她就笑道。 “总之，公子能吞咽了，以后照顾起来更方便了。 先给公子喂药，缓两天，就可以添加一些米粥之类了，不用天天喝汤了。” “好，好，都好。” 叶老爷哪有不答应的，亲自端了药碗过来，请方圆儿喂药。 方圆儿好笑，可也没拒绝。 其实谁问药都成，但显见叶老爷是把他们母子当了叶公子的救星。 刘大夫眼见药碗慢慢见底儿，叶公子吞咽的越来越容易，欢喜的抓起水杯，仰头喝干了杯中水。 入口的甘甜，还有慢慢浸润了五脏六腑的清灵，让他新奇之极。 “咦，这是什么水，这么好喝！” 方圆儿眼见要露馅儿，赶紧笑道。 “当然是壶里的水了，刘大夫是高兴坏了，喝水都甜如蜜。” 刘大夫眨巴两下眼睛，又倒了一杯水，却同平日一般味道。 难道真是他太高兴了… 东院儿里，吴嫂子正在做针线，见得主子回来，赶紧迎上前，小心扶了主子坐下，笑道。 “小姐，听说叶公子有好转了？” “你都知道了？一定是叶迟那个大嘴巴…” 方圆儿笑着问了一句，果然吴嫂子点头。 “我去寻福婶子讨要个鞋样子，福婶子给您肚里的小少爷缝了一件长命百岁的肚兜儿。 我正推让的时候，叶迟就来报喜了。 还说您肚里儿的小少爷是福星呢，欢喜的福婶子又要个小主子绣个虎头帽子。” 方圆儿抚摸着肚子，“其实就是巧合，这小子不老实，踢了我一脚，倒是连累了叶公子。 不过叶公子见好，谁都高兴。” “是啊，小姐。朱红就见过叶公子一次，回来跟我说了不下几十次了，就说叶公子如何美貌…” 吴嫂子没有告状的意思，但方圆儿却沉了脸。 “把朱红唤进来。” 吴嫂子立刻后悔了，还是叶迟大嘴巴，她居然也多嘴剁舌了。 “小姐，朱红也没有恶意…” “去吧，连桃红都一起叫进来。” 方圆儿坚持，吴嫂子无法，只能开门把晒衣衫的桃红，还有练拳的朱红喊了进来。 方圆儿扫了一眼门外，低声说道。 “先前，我想着难得糊涂，有些话没有嘱咐你们。 但方才同吴嫂子说话，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儿。 以后关于叶家的一切，你们出了叶家，不要同任何人提起，甚至包括我们方家人。 无论是叶公子的病有没有起色，还是叶家有多少人，日子是富厚还是穷困，都一定把嘴巴闭严了。 否则，招惹了麻烦，我可护不住你们。” 吴嫂子低着头，桃红和朱红对视一眼，桃红立刻应道。 “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多嘴。” 朱红迟疑了一下，嘟囔道。 “我也没说过什么啊，再说了，小姐，这里也不是龙潭虎穴…”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龙潭虎穴！” 方圆儿狠狠瞪了她一眼，“吴嫂子稳重，桃红胆小细心，只有你一个莽撞无脑，这话就是在嘱咐你的！ 你是习武之人，别说你看不出叶迟叶讯都会武，别说你不知道前院儿的那些侍卫都是普通人！ 别说你晚上没察觉，院外儿有很多人在暗中守护这里！” 朱红下意识想辩解，却是突然没了声音。 她当然知道，但是她从来没把这些联系到一起，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方圆儿狠狠揉揉太阳穴，别说这蠢姑娘是她贴身婢女，丢不起这个人啊！ “你就记着，叶家肯定不是富商或者小官宦之家，以后行事给我小心谨慎一些。 咱们拿了叶家的工钱，尽到本分，对得起那些银子就好。 其余，能不看的不看，能不听的不听，能不说的不说！ 懂吗？” 吴嫂子和桃红都是使劲点头，朱红也是变了脸色，小声应道。 “我知道了，姑娘，我一定不给您惹祸。” 方圆儿无奈，她这一刻也不知道，到叶家来，是对是错了。 叶家也许是龙潭虎穴，但暂时来看，这龙很好，这虎也亲切，不能说坏处。 但她也从来没有忘了留三分警醒… “朱红，一会儿你去找二叔，进山去替我寻儿东西回来。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挖了两根黄芪的地方？ 那旁边有一棵铜骨树，帮我砍几个枝杈回来。 最好要那种三叉的，我要做几个弹弓。” “弹弓？” 朱红听得眼睛放亮，立刻忘了方才的沮丧，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姐，你是打算用弹弓防身？怕这院子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饭菜不对劲!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掐了她的胳膊一把，真是哭笑不得。 “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我要做弹弓，确实想学点儿防身本事。 但也不是为了防备这院子里的人啊！ 人家厚待我们，我们针对人家做什么！ 再说，以后我们也不能一直在叶家住下去啊。 有点儿防身本事，总好过被人欺负，不能还手啊！” 朱红吃痛，瘪着嘴揉胳膊，小声抱怨着。 “小姐真奇怪，一会儿让我们防备，一会儿又说人家好…” “吴嫂子，快把她拉下去，我怕气得现在就生了！” 方圆儿嫌弃的摆摆手，惹得吴嫂子和桃红都是笑，拉着朱红赶紧退出去了… 朱红其实不笨，就是懒得用脑子，她的行动永远大于思考。 交代给她的任务，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办妥了。 当然，她和山叔拖着树枝一路从前门到东院，也是让大伙儿看足了热闹。 方圆儿托着肚子，亲自选了几个“y”字形的树杈，请山叔帮忙砍下来。 铜骨树，顾名思义，就是像铜骨头一样坚硬。 寻常人，根本不能折断，附近百姓一直用这木头做门栓一类。 但在山叔手里，却不算难事。 他也不知道在哪里寻来的匕首，代替了锯条，三五下就把树杈锯断，修整了一些树叶和疤痕，打磨的光滑，最后才送到方圆儿手里。 方圆儿试了试手感，粗细正好，握着也舒坦。 “就要这样的，二叔给我做三个，不，五个吧。” 山叔点头，从来不反驳，好似方圆儿满意就好，别的都不必考虑。 正这个时候，叶老爷就带了叶迟过来了，叶迟扛了个箱子。 “这是忙什么，这么热闹？” 叶老爷笑呵呵上前，探手取了一截树枝，顺口问了一句。 方圆儿也是笑，应道。 “我闲着无事，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公子那边也没有大活计，真是怕把自己当猪养傻了。 所以，打算做一些小玩具，带着丫鬟们闹一闹。” 叶老爷点头，显见没放在心上。 他示意叶迟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了箱子里的盖子，笑道。 “公子这次恢复很多，都是方姑娘肚里小福星带来的福气，我买了一些小孩子能用到的东西，算是给小福星的谢礼。” 方圆儿瞧着那箱子里，有布料，有各色小玩具，还有盒子装的金锁银锁，项圈儿、小手镯儿，实在太贵重了。 于是，她赶紧推辞。 “叶叔，真是碰巧了，这小子踢我到时候，不小心刺激了公子而已。 这不是大事儿，实在不必如此…” “不，方姑娘不知道今日之事，对叶家来说，是多大的喜事。 这些谢礼，也不足以表达万一。 请方姑娘代替小福星收下！ 当然，我还有个请求，以后方姑娘若是有空闲。 能不能常给我们公子读读书，或者同公子说说话。 许是我们公子特别喜欢小福星，就恢复的更快了！” 方圆儿听得无奈，这礼是推不出去了。 不过，读书或者说话，这两件事倒也不难。 她大着肚子，叶老爷没要求她跑跳劳累，只提了这么简单的两件事，就是不给谢礼，也是她分内之事啊。 “好，那我就替肚里的孩子谢过叶叔了。 至于读书和说话，这个简单，我最近在读医书，请叶公子听听也好。” “太好了，我就说方姑娘明理，一定不会拒绝的。” 叶老爷一脸欢喜，说着话儿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契书。 “方姑娘多了活计，自然要涨工钱。 但我想给银子，怕你也不愿收。 所以，就把县城一间铺子买下来，过户到了你名下。 县衙那边已经上过档子了，以后姑娘想怎么安排都成。 姑娘不是一直在学医，以后就是开个药铺也好。” 铺子？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推辞。 “不，叶叔，这个我不能收。 无功不受禄，工钱已经够高了…” 叶老爷却极为坚持，“方姑娘尽管收下，待得它日，我们公子顺利醒来，定然还有厚赠。” 说罢，他起身就走了，根本不给方圆儿反悔的机会。 方圆儿挺着肚子，也不能追上去啊，只能举了契书哭笑不得。 桃红和吴嫂子互相对视一眼，也是好笑。 这天下还有强迫收礼的！ 山叔依旧低头在打磨树杈，好似根本不知道叶老爷来过，或者知道来过，他也不在意。 倒是朱红扯着辫子，问了一句。 “叶老爷，为什么管他儿子叫公子啊？” 这次，就是吴嫂子和桃红都听得翻了白眼儿。 这个永远抓不到重点的丫头，脑子里是空的吗？ 方圆儿想了想，到底把房契收了起来。 正巧，她对以后有些打算，这铺子来的及时，收下也就收下了，大不了以后对叶公子更尽心一些。 “吴嫂子，先把小米挑一下，洗干净，一会儿我去熬粥。 另外，泡一把大枣枸杞，大枣要去皮取肉切碎。” “是，小姐。” 吴嫂子应着下去忙了，朱红憋的够呛，想问又不敢，只能专心她的新玩具了。 晚饭时候，方圆儿端了饭菜到正房。 金黄色的小米粥熬得浓稠，放了细碎的红枣肉和枸杞肉，还有少少的冰糖，吃一口香浓微甜，真是整个人都会暖起来。 主食是一大盘子的金银小馒头，四个配菜，回锅肉，肉末茄子，干炸小鱼和凉拌青瓜。 还有两个小咸菜，咸青瓜切得细碎混合肉馅儿一起炒熟，还有芥菜疙瘩拌了辣椒油。 刘大夫眼见方圆儿盛了一碗粥，两勺咸青瓜，就迫不及待问道。 “剩下这些，我们可以吃了？” 方圆儿笑道，“当然可以了。” 刘大夫立刻开始盛粥，抢馒头，往自己碗里拨菜。 惹得叶迟叶讯都是抗议，“刘大夫，给我们留一点儿啊。” 刘大夫毫不客气，“我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们公子配药！” 叶迟叶讯干瞪眼儿，也没有办法。 倒是刘大夫得意，一边吃还一边没忘了得意。 “这粥怎么和那杯水一个味道，不对，这是加了冰糖？ 可是冰糖没有这么清甜啊？ 还有这青瓜太有青瓜味儿了，这茄子…” 方圆儿赶紧转移话头儿，同叶迟叶讯说道。 “我们院里还留了一些，能不能帮我送一份儿给先前替我输内力的兄弟。 多亏了他，我才恢复的这么快。 我只有这份儿手艺还拿的出手，请他别嫌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弹弓大用处 叶迟苦了脸，很是委屈。 “我都没吃着多少，倒是便宜暗三那小子了。 早知道我也练百绵掌了…” 方圆儿听得好笑，就道。 “放心，明日我再多准备一些饭菜，足够你们四五个人吃。” 叶迟立刻就欢喜起来，但嘴上还是说道。 “不成，方姑娘您怀着身孕呢，不能让您太累了。” 刘大夫翻个白眼儿，扔出一句，“那你别吃！” “不行！”叶迟吓得赶紧摇头，讨好笑着同方圆儿说道。 “我可以给方姑娘打下手，劈柴烧火我都会。” “不用了，公子这边离不得你。 我不过每次就掌个勺，大半都是桃红和吴嫂子在忙，人手足够了。” 说笑了几句，叶迟到底在刘大夫手里抢了几口回锅肉，这才去送饭了。 出门时候，就听方圆儿同刘大夫说道。 “刘大夫，之前的针管儿，公子这里用不到了，能不能给我一条。 我想做点儿小东西…” 叶迟眼睛一亮，笑嘻嘻去了东院儿。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拎着食盒出了叶家院子。 不远的树林里架了一间的木屋，做成了猎人偶尔落脚的模样。 平日，负责夜间暗桩的护卫们就在这里落脚，轮流睡觉和歇息。 叶迟到了附近就大模大样喊了一声。 “暗三，出来吃饭了，方姑娘特意给你做的！” 嗖嗖嗖！ 他的话音不等落下，树林里，树林里就蹿出一个人影，屋里窜出俩… 而且三人都是齐齐探手去抢食盒。 那树林里出来的人正是暗三，他一把夺过食盒，瞪向屋里出来的两个，骂道。 “你们要干什么，明抢啊？” 那两人干笑，应道。 “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抢不抢的，我们就是先哥帮你收着…” “哼，我回来晚一步，就别你们收肚子里了吧。” “嘿嘿，不能，不能。” 那两人笑的讨好，眼睛却没离开食盒。 暗三得意拎着食盒进屋，难得点了一盏小油灯，把食盒里的饭菜都端出来。 许是为了方便，吴嫂子用了大陶碗，一碗里两个菜，装的小山一样上尖儿。 就是馒头都装了十几个，别说暗三一个，当真分那两个兄弟一起吃，也足够了。 暗三忍不住赞道，“方姑娘真是心善又周全，她这是猜到我是暗卫。 而且送吃食过来，肯定一群饿狼等着瓜分呢，所以才送了这么多。” 他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另外两个人已经偷偷开始下手了。 就是叶迟都抓了两个馒头，又开始进攻那半碗肉片！ “住手，你们几个，这是给我的！” 他立刻也加入了抢夺大军，片刻后，碗盘干干净净，四个大男人也撑的肚子都圆了。 暗三打着饱嗝，无奈说道，“幸好这里的晚上安静，否则真要动手，我都能吐出来。” 另外两人也道，“很久没吃这么饱了，福婶子做的饭菜不是不好吃，就是总那么几样儿，实在吃腻烦了。” 叶迟拾掇碗筷，随口应道。 “公子那里，还是缺那个荒兽的腿筋，你们明日再去猎两根儿回来。 到时候给福婶儿，我过去拿。” 暗三几个也没当回事，毕竟先前就猎过。 “好啊，明日就进山。” 叶迟笑嘻嘻拎着盒走了，回去时候，正好在门口遇到方圆儿。 他就道，“方姑娘，我这里还有两根兽筋，明日拿给您？” 方圆儿果然高兴应道，“好啊，越多越好。 明日中午做红烧肉，多给你盛一碗！” “好，好！” 叶迟点头如同捣蒜，惹得方圆儿又是笑，倒是站在后边的朱红，偷偷翻了个白眼儿，一副瞧不起叶迟贪嘴的模样。 但是，不等进了东院门，她就立刻问道，“小姐，明日中午真要炖红烧肉？ 呜呜，我也要吃一碗，满满一碗！” “方才还笑话人家呢，你还不是一样贪嘴。” 方圆儿嗔怪她一句，就去看山叔。 山叔正在打磨那几个树杈，手柄的位置，被他缠了细细的兽皮绳子，握起来更舒服，也不怕出汗打滑了。 方圆儿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笑着夸赞。 “二叔，你太厉害了，我就是要这种样子！” 说罢，她又把兽筋递过去，确定了长度，还有仔细说明白，中间皮兜儿的大小。 甚至拿出几块门外寻的小石子比量了几下，山竹看的眼睛发亮。 他抻了抻兽筋，感受着兽筋的韧劲，然后迅速忙起来。 不过一刻钟，一只弹弓就成型了，同方圆儿记忆里一模一样。 “太好了，就是这样的！” 朱红看的心痒痒，好不容易理论到她拿到手，翻看两下，倒是有些失望。 “这就是弹弓啊，根本不是弓啊！ 这么小，能做什么？怎么防身？” 方圆儿瞪了她一眼，拿起一颗最小的石头，捏紧，对着石墙就射了出去。 咣的一声，石墙下的陶罐子被打的粉碎，也让朱红张大了嘴巴。 “小姐！这也太厉害了，我要学，我要学！” 朱红直接窜了起来，嚷着，“石子再大一点儿，是不是能把脑袋打破！不，不，是直接打爆！” 方圆儿干笑两声，为那个误伤的陶罐默哀了一下。 她也是小时候淘气，才玩过几次，哪有什么准头啊。 倒是山叔，接过弹弓，拉得兽筋到了极限，松手的一瞬，一只夜归的飞鸟就惨叫着，从天上掉了下来… 这次，可是方圆儿都羡慕的张大了嘴巴。 这准头儿，也太好了！ 至于朱红已经红了眼睛，“我要练这个弹弓，呜呜，小姐求你赏我一个，好不好？ 我爹娘都不让我练刀枪，说女孩子不好太粗鲁。 这个弹弓就最好了，不像刀枪那么扎眼。 真有谁惹我，一石子打碎他的脑袋。 哈哈，想想就痛快！” 方圆儿被她吵得头疼，赶紧应道。 “肯定有你一个，不只是你，吴嫂子和桃红，还有我都要练。” “太好了！” 朱红立刻拎着弹弓，窜去同桃红和吴嫂子说了，方圆儿又同山叔交代几声，这才回了屋子。 朱红显摆了一圈儿，不情不愿把弹弓送回山叔手里，不停嘱咐着。 “二老爷，再做一个弹弓，一定给我留着啊！” 山叔点头应了，她这才勉强放心，一步三回首的回屋去了。 山叔坐在房间里，等待整个院子都灭了烛火，才拿着弹弓翻去了正院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惹谁都别惹大夫！ 第二日一早，方圆人还没等睡醒，就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于是推开窗子，露出一条缝儿，问道。 “出了什么事？” 朱红赶紧吓跑上前，脸色红彤彤应道。 “小姐，嘻嘻，二老爷做好了剩下几个弹弓，我正练习呢。” “哦？哪里来的兽筋？” 方圆儿接过朱红手里的弹弓，仔细一看。 “好像是牛筋啊！” “就是牛筋，小姐，虽然不如那个荒兽的筋好用，但抻的也很有力。” 朱红爱不释手，显摆道，“我已经能打到三章开外了，百发百中！” 方圆儿来了兴趣，起床拾掇一番，出门也要了一个弹弓，慢慢练习起来。 吴嫂子从灶间探出头来，高声喊着。 “小心我的罐子！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把咸青瓜的罐子打破了。 里面的盐水都流光了，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这会儿怕是都臭了！” 方圆儿心虚，赶紧扯开了话头儿。 “嫂子，熬骨汤了吗？” “熬了！” 吴嫂子立刻应道，“用的是小水缸里的水，米也是昨晚泡好的。” “那好，开始熬米粥吧，一定要粒粒开花儿，粘稠一些。 茄子也蒸一下，切碎拌一下，给公子配粥。 至于主食，不要馒头了，烙葱花饼好了。” “知道了，小姐。” 吴嫂子立刻忙开了，方圆儿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朱红在一边捂着嘴，偷偷笑个不停。 方圆儿瞪了一眼，开始撵人，“还不去帮吴嫂子烧火！” 朱红立刻跑掉了，方圆儿在院里散步，继续琢磨。 弹弓用力小，准头儿练习也不算难，是她目前能想到，也适合练习的防身之物。 但想要分散一下思维，给弹弓增添一些威力。 就需要借助外物了，比如说药粉。 可以把石子换成木球，木球中空，装上m药，甚至是毒药。 打在敌人身上，或者某处，药粉散开，让敌人嗅进去就倒下。 但木球太轻，怕是不如石子飞得远。 而且m药之类，也要那种能迅速发挥作用的… 她琢磨的入迷，吃完饭再去正房的时候，刘大夫和叶老爷、叶迟叶讯围着桌子啃葱花饼。 她一边给叶公子喂粥，一边问道。 “刘大夫，你这里有效用好的m药吗，能不能给我一些？” “咳咳！”刘大夫差点儿被粥呛到，同叶老爷对视一眼，他就问道。 “方姑娘要my做什么？” 方圆儿也没瞒着，把她的想法说了说。 刘大夫立刻来了兴趣，三两口吃了饭，凑到跟前说道。 “我觉得，不一定要my。 那东西见效快的太少了，但是毒药见笑快啊。 比如有种药叫暗魂，只要沾到眼睛里一点儿，就能让人眼瞎。 就算对方穿着铠甲，但眼睛是要露在外边的！” 方圆儿听得也是有趣，就道。 “若是针对眼睛，不必毒药，其实石灰粉就行啊。 那东西沾了眼睛就会灼烧，用水洗反倒烧的更厉害…” “石灰粉就是一种是石头烧化之后的粉末…” 两人越讨论越热闹，听得叶老爷和叶迟叶讯都是听懵了。 最后他们赶紧吃了饭，叶讯接了粥碗，仔细喂起来。 他真是怕，方姑娘的勺子塞进公子的鼻孔… 方圆儿有些尴尬，方才实在太过投入，忘了本职工作了。 不想叶老爷出乎意料很支持她的小发明，“方姑娘尽管同刘大夫去琢磨，这里有我们呢。” 方圆儿赶紧道谢，刘大夫邀请她去了西厢房，他的住处兼药房… 待得方圆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赶紧去接替叶老爷，至于刘大夫早就忙着开始配药了。 叶老爷想要进城一趟，嘱咐几句就走了。 叶迟叶讯被刘大夫叫过去，支使的团团转。 一时间屋里就剩了方圆儿和沉睡的叶公子。 虽然叶公子不能言不能说，同木偶没什么分别。 但方圆儿同他独处，还是有几分尴尬。 于是，她拿了一本医书，同样依靠在炕头儿读了起来。 再有一个多月，就到预产期了。 所以最近她看的医书都是妇科方面的。 今日这一篇碰巧，也是关于女子生产。 “妇人临盆，血气污秽，男子沾染，气运衰退…” 她读了第一句，就忍不住翻白眼，忍不住低声抱怨。 “这是谁写的狗屁东西，好像他不是他娘生的一样。 新生命诞生，是多伟大美好的事，让他说的好似伤人放火，恶事做尽了！” 抱怨完，她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叶公子，于是干咳两声，又添了几句。 “那个，一时有感而发，公子别见笑。” 叶公子自然不会说话了，方圆儿就当他没意见了，取了一个枕头垫在腰后，继续读了下去。 “胎位不正，胎儿必死。脐带缠脖，胎儿必死！产后血崩，产妇必死！” 方圆儿又读不下去，索性扔了医书，开始叹气。 “真是不能看了，怎么都感觉是个死啊。 这该死的地方，怎么就没有剖腹产，没有手术，没有消炎药，没有月子中心。 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疫苗啊！怪不得孩子夭折率这么高，简直跟赌命一样!” 她摸着肚子，不知道是安慰儿子还是安慰自己。 “儿子，你放心，娘一定好好学习，争取做个神医。 别的不盼望，就是护着你平安长大就行。 你也要争气一些，多吃多喝，长的壮壮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老娘的话，肚皮被他撑的隆起一个包。 方圆儿轻轻拍拍他，继续叹气。 “真是许久没去看你姥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娘养你一个就这般焦虑，你姥姥养了四个。 特别是，还有娘这个不听话的闺女，你姥姥太不容易了。 过几日，娘烤几样点心，咱们一起回去看姥姥好不好？” 这娘俩，一个唠叨，一个不时在肚里鼓个包应和，说的倒是热闹。 窗外的太阳照射进来，暖洋洋的，方圆儿调整了一下枕头，闭着眼睛继续胎教互动。 许是太阳晒着太舒服了，也许是早晨起的太早了，方圆儿居然睡了过去… 她的一缕发丝落在叶公子脸上，不知是不是痒到了他，他的鼻翼翕动两下，又没了动静。 叶讯好不容易脱离刘大夫的魔爪，从外边进来。 一推门，他就愣住了，迟疑了一下，他又退了出去，小心关上门… 第一百七十章 朱华的下场 夏日的小雨，说来就来。 最好的安排就是夜间悄悄的下，清晨起来时候，屋瓦是干净的，天是碧蓝的，就是空气都清新许多。 东院的灶间今日熬的是蔬菜粥，因为多了四口人的量，还有自家四五口人，活计可是越来越多了。 幸好吴嫂子麻利，桃红也勤快，朱红虽然不擅长厨事，但她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加上山叔帮忙劈柴，倒也应付的过去。 甚至空闲时候，众人还能练习一下弹弓。 不得不说，弹弓的魅力出乎意料的大，原本以为吴嫂子不会太喜欢，没想到她练习的非常认真。 仔细想想，谁都不是傻子，保护自己几乎是本能。 这一日午后，方圆儿觉得困倦，就立刻从主院回来小睡。 结果，躺在炕上，又睡不着。 她就改到廊檐下的躺椅上，一边晃悠一边看着桃红和朱红两个打弹弓。 两人最近闲着无事，就出去捡石子。 从花生那般到土豆大小，分别堆在院子东墙脚下，慢慢居然也凑了不少。 当然，每日的消耗也是大。 东墙上，挂了几个蒲团，充当靶子，也是防止石子崩的厉害。 朱红本来就有练武的底子，弹弓打的是进步神速，如今不能说弹无虚发，起码也是五丈内，指哪里打哪里。 桃红就不成了，手臂没有力气，准头儿也差。 朱红一边教她一边得意炫耀，“都告诉你多少遍了，石子射出去是有一个弯度，不要直来直去瞄准儿。 你看我，都不用瞄，凭感觉都没有偏差。 你也太笨了！” 桃红笑着，不肯反驳。 方圆儿就帮忙打抱不平，“桃红若是也自小就学武，肯定比你强一百倍！” “哎呀，小姐，你怎么总是护着桃红？ 不能因为她早到您身边几日，你就偏心她。” “哼，我不是偏心。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翘尾巴，您跟桃红比什么。 你怎么不去跟叶迟叶讯比呢，他们两个拿到弹弓当天，就能打飞鸟了。 你呢，多少天了，鸟毛还没见到一根儿吧！” 方圆儿慢悠悠敲打朱红，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毛躁骄傲。 果然，朱红涨红了脸，嚷道。 “他们本身功夫就比我好，比我习武年头多…” “所以，我才说啊，你比桃红打得好，也是应该的。” “哎呀，小姐！” 朱红跺脚儿，还想抱怨几句的时候，叶老爷就陪着方老二来了。 方圆儿惊喜，赶紧站了起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话儿就要迎上去，方老二却被她又大了不少的肚子吓的厉害。 “你快坐下，不用过来。 我又不是没长腿，几步路就过去了。” 叶老爷也是笑，借口还有事情处置，说了几句闲话儿就出去了。 朱红桃红，还有吴嫂子都惦记家里，纷纷凑上前给方老二行礼。 方老二把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们，“城里刚买的，装一盘端来，再装一盘给二叔，其余你们分了吧。” “谢谢二爷！” 桃红和朱红笑嘻嘻去灶间，倒是吴嫂子磨蹭着，没有离开。 方老二笑了笑，就从袖子里拿了两封信出来。 一封递给吴嫂子，说道。 “三爷他们到府城了，托人送了平安信回来。 这是吴岩写给你的，一切都好，不要惦记。” 吴嫂子又惊又喜，眼圈儿都红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她接了信封，行礼道谢，这次立刻就下去了。 方圆儿也是欢喜抢了另一个信封，不必说，一定是三哥写给她的了。 果然，方玉写了满满三页纸，无非是路上的见闻，府城的一些变化，还有备考的紧张。 方圆儿看完，仔细收起来，抚着肚子开始责怪儿子。 “都是你小子来的不是时候，否则娘早就跟舅舅去府城了。” “哎，这是什么话！” 方老二瞪了妹妹一眼，赶紧隔着妹妹肚皮哄外甥。 “别听你娘的，你娘就是贪玩儿！ 你好好长大，等你出生了，舅舅带你去玩，不带你娘！” 肚里的小子兴奋的踢了一下脚，疼的方圆儿哎呀一声，倒是把方老二逗的哈哈大笑。 “这个是淘气小子！” 方圆儿拍拍儿子，哄得他安静了，这才问起家里。 家里一切照旧，没有任何改变。 若一定说有，就是田里的西瓜要成熟了。 村里老少真是当眼珠子一样看着，白日黑夜分了四班人手巡逻，生怕被丢或者被野兽祸害了。 就是下了定金的行商们也是日日派人上门来探问，想必这几日就能采摘了。 方圆儿突然想起她种在墙外的西瓜，前几日忙着琢磨弹弓，倒是有很久没去看过了。 “我种的西瓜怕是也熟了，有空闲我也去看看。 说不定比家里熟的还早呢！” 方老二笑道，“你忘性这么大，也不怕西瓜被人祸害了！” 方圆儿会意，猜得二哥是还在恼怒朱华上次吵闹。 她就拿了铺子的契书给哥哥看，“朱华被送走了，这是叶叔给我的赔礼，也是谢礼。” 方老二也不算意外，毕竟叶家财大气粗。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还是要当心。 以后有合适的习武女子，我还是要寻两个放你身边。” “不用了，哥，我如今也是高手了，我有自保的法子！” 方圆儿笑嘻嘻同哥哥显摆她的新武器，弹弓。 方老二新奇，试了两次，也觉得不错。 起码他这样没练过武的，也可以轻易学会。 只要勤加练习，绝对是防身的好东西。 他干脆讨要了两个回去，打算同陈武朱盛几个都练习一下。 送走了二哥，方圆儿更没了睡意，索性带了桃红朱红去摘西瓜。 平日，吴嫂子过来摘菜，也会帮忙打理一下。 几十颗西瓜秧，一颗结了两个西瓜，加一起，不过百十个。 但碧绿的大西瓜，藏在叶片中，躺在地垄沟里，怎么看怎么喜人。 桃红和朱红蹦蹦跳跳，嚷着，“哎呀，小姐，西瓜都长这么大了，一定熟了！” 方圆儿在地边儿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一边听听八卦，一边盘算着摘几个西瓜。 刘大夫和叶叔他们要一个，自己院子两个，前院儿两个，暗三那里也要送一个… 西瓜叶片被风吹动，沙沙作响，一边的菜园里，紫茄和青瓜也加入进来，说的热闹。 方圆儿听着听着，却是慢慢白了脸色，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西瓜汁里的小秘密 朱红在地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瓜，高声嚷着。 “小姐，小姐，这个西瓜一定熟了，咱们就摘这个，好不好？” 桃红心细，瞧着主子没有应声，就赶紧奔了过去。 果然，小姐脸色不好。 “小姐，您是不是累了，还是肚子不舒服？” 方圆儿回神儿，眼见两个丫头都是一脸担心，她就勉强一笑，应道。 “没关系，就是突然想起一点儿事。 走吧，摘西瓜，日头太晒了！” “好，小姐快看看我选中的西瓜。” 朱红心思粗，桃红倒是仔细，一直扶着小姐，不敢离开半步。 主仆三个摘了六七个西瓜，根生就听到动静儿跑了过来。 “姑姑，我帮你抱西瓜！” 方圆儿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你抱不动，我们也不成，帮我喊你爷爷奶奶来搭把手儿啊。 姑姑分你一个大西瓜，好不好？” “好啊！好啊！” 根生欢呼着，一路嚷着跑掉了。 很快，整个叶家院子内外都知道了。 种在东墙外的西瓜熟了，方姑娘摘了西瓜给大家吃呢。 于是，只要手里没有活计的，都跑来看热闹。 当然，最后都分到了西瓜。 桃红抱了一个回院子，朱红抱了两个送到正房。 叶老爷也是欢喜，抬手拍拍绿皮大西瓜，笑道。 “还是多少年前，吃过一次。 不想咱们这里居然能种出来，实在并不容易。” 刘大夫都快淌口水了，迫不及待嚷着。 “赶紧杀了，杀了！” 众人听得都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人呢！” 叶迟叶讯也是麻利的去寻刀子，方圆儿眼底有抹异色一闪，笑道。 “叶叔，你们吃着，我回去歇歇。 一会儿我榨一些西瓜汁送来，喂给公子尝个新鲜就行。 不能多喂，公子肠胃还虚弱，西瓜性寒，容易坏肚子。” “好，辛苦方姑娘了。” 叶老爷笑眯眯，很是满意方圆儿什么都惦记着公子。 方圆儿回了正院儿，朱红也是迫不及待就要切西瓜。 就是山叔都聚了过来，一家五口人围坐在廊檐下的阴凉处，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西瓜，真是分外的惬意。 朱红一连吃了三块，忍不住感慨。 “真是太幸福了，是不是自己种的西瓜格外甜啊! 哈哈，这日子真是多少银子都不换！” 方圆儿吃了一块就停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她虽然胃口大，但也开始小心谨慎忌口。 她拿了两块西瓜要去灶间，吴嫂子要跟着，被她拦了下来。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先前也给叶公子榨过苹果汁儿，灶间里有简易的榨汁物件，不是太费力气。 吴嫂子也就没坚持。 方圆儿到了灶间，随手换了空间西瓜，炸了小小一杯西瓜汁儿。 桃红匆忙洗了手，接过送去了正院儿。 刘大夫自己一个人吃了半个西瓜，撑的肚子圆滚滚。 见叶迟叶讯拾掇桌子，就接了西瓜汁儿喂叶公子。 他习惯性，舀了半勺尝尝。 倒不是担心方圆儿下毒，是多年的谨慎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就像每日三餐，他抢着第一个吃，也有这样的考量在。 结果，入口的西瓜汁儿，让他立刻挑了眉头。 若是把他们吃的西瓜比作银子，那这杯西瓜汁儿就是金子。 一样当钱花，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偶尔他就会尝出这样的不同。 叶老爷见他皱眉，就问道。 “怎么了，东西不对？” “不是不是，是…太好了！” 刘大夫随口应了一句，叶老爷也没在意，玩笑道。 “你方才吃了半个西瓜，难道又馋了？ 方姑娘不小气，园子里还有那么多，少不了你吃的。” 刘大夫笑了笑，没有应声，一勺勺把西瓜汁儿喂给叶公子。 末了他借着阳光，第一次认真仔细的查看。 许是有些改变太细微，平日不觉得，但今日才发现，累积到一起的力量就让人惊讶了。 他配的药方，只能解毒，维持毒性不会继续腐蚀侵害叶公子的身体。 但对于叶公子的恢复却是没有任何作用。 也就是说，他只能保持叶公子身体生机不减少，绝对不会增多。 可是，这会儿叶公子的皮肤比之先前的干瘪，居然丰盈很多。 脸色红润很明显，头发都黑了三分，有了光泽… 好似干旱的庄稼，被慢慢滋润，开始恢复了生气。 难道，这都是那些味道特别好的汤，粥和果汁儿的功劳吗？ 而这些东西，都出自东院儿，出自方姑娘之手… 方圆儿还不知道，她的小秘密被发现了。 当然就是发现了，她也不害怕。 毕竟谁也不能进她的空间去看看，同样的东西，只不过味道好了一些。 这也不是罪啊！ 况且，你说味道好，我说味道一样没区别啊。 谁还能做个公正的评判吗，不过是个感觉罢了。 午睡过后，定了晚上菜单，她就继续同刘大夫学医。 刘大夫左一眼右一眼的偷偷打量，她也权做没发现。 最近她正对止血药感兴趣，刘大夫也大方，把他的药方和做法，对她完全公开。 她正尝试改进一下，这不是她狂妄，或者刘大夫的伤药有多差。 而是同样的药材，用空间出品的，效果肯定会翻倍。 当然，把主药替换成后世那些，止血消炎特别有效的药材最好。 只不过，这里的大夫还没发现。 她如今大着肚子，又不能去万云山里寻找，就只能记录下来，留待以后了。 晚饭过后，叶迟送了方圆儿回东院儿，笑嘻嘻拿出两根兽筋。 “方姑娘，做弹弓还是荒兽的筋最好。 我又在外边寻了两条，您尽管用。” 方圆儿忍不住笑，猜到他的心思，就道。 “好啊，多谢迟兄弟，让你多费心了。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做谢礼，白日我把熟西瓜都贴上了标记。 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尽管去摘好了！” “哈哈，太好了，多谢姑娘，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叶迟欢喜的几乎要蹦起来，一迭声的道谢。 方圆儿又嘱咐道，“还有那个帮我输内力的兄弟那里，也帮我偶尔送个西瓜过去。” “好吧，我今晚就送一个过去。” 叶迟应的有些不情愿，好像被抢了点心的小孩子，惹得方圆儿笑起来。 许是众人盯着西瓜园不知多久了，这次终于得了许可，前半夜，瓜园里就没消停过。 方圆儿睡了个好觉，夜半醒来，就直接进了空间。 她得了空间**年了，托几株老参的功劳，如今的空间和先前可是大不一样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手里有粮心不慌 修建庄园的时候，借着机会，原本方圆儿想要读建一个小院子收到空间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对空间掌控力小，居然挪移不进去。 最后只能建了两间木头房子，倒是轻松容易就安到了菜地一侧。 如今就成了，房子前边是菜地，左侧是泉水，右边是苹果树。 菜地里经过她三年的栽种，如今也是品种齐全，想吃什么有什么，不会受季节和寒暖影响。 泉水边则是小药圃，大半被人参家族占据，每次见到方圆儿进来都是全员警戒，生怕她又把谁带走… 那两棵苹果树也有了新伙伴，两棵梨树，一棵枣树，两棵桃子。 旁边有木头架子，架子上爬了几棵葡萄，架子下就是十几棵西瓜秧，带着几十个胖西瓜。 不知道是哪位大神造了这个小世界，隔壁储物空间，好像把时间停止了。 什么东西都是放进去和拿出来一个样子。 但这边的居住小空间，更灵活，会自动调整。 比如青菜摘没了，洒下种子，就会以两倍生长速度猛长，长到可以吃的时候，就自动停止。 若是不摘，就会一直这么等着… 苹果等果树也是，被摘光就开始迅速重新开花结果。 以至于，方圆儿特意挪移了一箱蜜蜂进来。 有花时候就采蜜，没花时候就吃自己酿的蜜，蜜蜂们倒也自在。 因为家里有梨园，不缺蜂蜜，方圆儿也很少同它们抢吃的… 但神奇之处又在于，好似只有土地有这个加速的功能。 方圆儿进来停留，却同外边的时光是一致的。 方圆儿前世不是学霸，也没有多本玄幻修真小说的基础，实在搞不懂空间的玄妙原因。 她心态很好，有这么一个空间，已经是她这个吃货外加大胃王的福气了。 她没有拯救世界的心思，当然力所能及的好事，她不会拒绝。 但也仅此而已了，所以，她很知足。 存储那边，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不那么空荡荡了。 存储最多的就是粮食，有当初因为蝗灾存下的，也有她去府城时候，蚂蚁搬家一样，一路买下积攒的。 聚少成多，时日久了，也很可观。 如今，粳米有个一千多袋子，细面也有七八百袋子，苞谷和高粱、谷子，这样的粗粮更多。 占据第二位置的就是…鸡蛋！ 这实在要表扬一下家里的母鸡，许是总有上山吃虫子的机会，它们下蛋是真勤快啊。 方家如今每日都要捡几百只鸡蛋，这一段时日还好，可以卖到城里。 但是秋冬时候，她可是一直是最大的买主。 交出的银钱，最后做了赵金莲和两个儿媳的私房钱了。 每次她们高兴的脸上乐开花，大秤分金的时候，就是方圆儿心里滴血的时候。 幸好，她财大气粗，否则真是要撑不住了。 粗略算算，一只柳条筐里装五百个鸡蛋，如今已经有…五百多筐了！ 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各色布料，足足几十箱子，也是她当初在府城存下的。 卖老参的钱，也有大半花在这里了。 再其次就是各色调料，素油，酱油醋，各色肉酱坛子，各色咸菜，甚至是酸菜都有好几缸。 当然，最不能缺少的就是肉了。 在府城时候，她可是假冒新开酒楼掌柜的外甥，买空了不知道多少家肉铺。 各个部位的猪肉都切割成小块儿，排骨，筒骨，加一起足足有十几头猪。 就是猪头和猪下水，拾掇的干干净净，都有几十副。 至于能下奶的猪蹄子，更是齐刷刷摆了二百多个。 其余还有七八只羊，杀好剥皮去内脏那种白条儿，直接存进来。 最珍贵的当属其中的二十多斤牛肉了。 这也是他去肉铺的时候，碰巧遇到，重金截留的。 因为这个时空，耕牛是重要农资，杀牛要坐牢。 但是吃货为了吃，总是能寻到一些机会。 偶然某些人家的牛爬山坡摔断了腿，或者掉进了水塘上不来… 总之，最后成了盘中餐。 不得不说，方圆儿为了自己不挨饿，当真是准备的充足之极。 她清楚知道，这是时空不是前世，物资太过匮乏。只有这般，她才能稍稍培养出一些安全感。 不过，若是不出意外，她感觉肚里这个娃儿也一定是个大胃王。 这么说，这些储备好像还是有些不够啊… 方圆儿打定主意，再看见二哥，还是要托付他，秋日时候继续收粮食。 有多少要多少，大不了再卖两棵老参！ 明年孩子生出来，她背着孩子进山，也能再把万云山当羊毛，薅回一堆好东西！ 方圆儿像一只老虎一般巡视完领地，就进了木屋。 简单吃些东西，她就开始按照刘大夫给的配方，尝试慢慢配药。 空间里的药材，品质更好，药效一定更好。 唯一的差距就是，她接触医道时日太短，只能勤能补拙了。 这才多久啊，小木屋里，除了她临时休息的木床还空着。 其余所有桌子上都是药材用物，书架上也都是医书，可见她的决心。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她可以做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但为人母却不成，特别是孩子没有父亲的情形下，她必须强大起来！ 许是感受到了目前的爱，肚里的孩儿难得安静，没有打扰母亲努力上进… 日子慢悠悠过着，一晃儿又是半个月，山下的庄园里，也是格外热闹。 因为西瓜成熟了，行商们争抢跑来拉西瓜，生怕来晚了，谈好的份额被瓜分了。 整个桃花坳的男女老少们，包括还在襁褓的婴孩儿都被抱了过来。 所有人眼看着西瓜被摘下，搬上车，再收了银子，各个都是满心的狂热。 这可是银子，他们家家都有一份儿！ 送走行商，安排好人手继续看守剩下没成熟的西瓜。 银子就被方家暂存一个大箱子里，抬了回去。 分钱还不到时候，总要最后所有收获汇到一起才好分享。 但这时候可不耽误众人聚一起，喝喝茶，说说他们的欢喜。 方家院子里，人头济济，赵金莲招呼了小丫鬟们端点心，倒茶水，招待村人。 自从方圆儿怀孕之后，家里难得这么热闹。 虽然方家不指望村里人活着，但人是群居动物啊，能凑在一起热闹，谁也不想孤单单啊。 没想到，这个时候，更大的喜事居然又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中了！ 一队差官骑着马，轰隆隆跑来，惹得村里村外都是惊惧。 不等他们到方家门外，就有人跑进去报信儿了。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男人们喊了女人孩子们不要出门，然后就簇拥着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去了门外。 有人胆子小，低声猜测着。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会是要县衙要征兵吧？” “不可能，这才安生几年啊，不会又打仗！” 方家父子三个，都是微微皱眉。 结果，那当先的官差，还没到近处就开始喊着。 “喜报，喜报！金河县梨花坳方玉方老爷高中举人试第四十九名！ 金河县唯一上榜的举人老爷，大喜，大喜啊！” 轰！ 众人听得清楚，立刻炸开锅了！ 他们虽然知道方玉去府城了，却不知道他这么快就参加了考试，而且又高中了！ “哎呀，三爷考中了！” “真是大喜啊，这可是举人老爷！” “我们村子出了举人老爷了！” 方老汉爷三个儿也是欢喜疯了，“老三中了，中了！” 方老二疯跑到后院报信儿，很快，后院也喧闹起来。 赵金莲直接抹了眼泪，一是太高兴了，二也是为了家里这一段时日的消沉，终于有一件大喜事了。 儿子争气，最高兴的永远是父母！ 几个官差跳下马，把大红的喜报双手捧给方老汉，嘴里喜话儿是一套又一套！ “方老太爷，举人老爷高中，可是咱们金河县唯一的一份儿。 县老爷说了，家里若是举办宴席，一定给他下份儿帖子！他要来讨杯喜酒喝！” 县令老爷要来贺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方老汉连连点头，他还想说什么，无奈嘴巴太笨了。 幸好，方老二很快又跑了出来。 几个沉甸甸的荷包打赏了差役们，客气一番，哄得他们眉开眼笑，好话儿又说了一车，这才回返县城。 留下村人们，也是纷纷吵闹着。 “放大伯，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要开流水席啊！” “必须开啊，这不是大伯一家的喜事，是咱们整个梨花坳的喜事！” 方老汉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定了下来。 “今日准备，明日就开流水席！” “哈哈，就等大伯这句话呢，我们都来帮忙，有什么粗活儿，大叔尽管吩咐！” 方老二招呼了村人们，立刻就开始进城采买，杀猪宰羊，选地方砌灶台，搭灶棚… 整个村子都因为这件喜事忙碌起来！ 方家几口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之后了。 赵金莲疑惑，问道，“老三不是说八月之后才开考吗，我怎么觉得这日子提前了？” 方老汉也道，“我还想着去信嘱咐老三几句呢，没想到都考完了。” 方老大点头，笑道。 “幸好，老三平日课业学的好，否则突然这么提前开考，还要慌神呢。” 倒是方老二明白几分，岔开了话头儿。 “不管早晚，总之老三中了，之前多少年就没白吃苦。 咱们先看看，今日送出的帖子是不是漏下谁了？ 童先生、陈县令…” 一家人商量了半晌，赵金莲突然惊叫起来，“哎呀，忘了给圆儿送信儿了！ 她还不知道老三中举了！” 众人都是听得一愣，转而心里都不是滋味。 许是太过高兴，许是人多忙碌，许是要准备的事情太多，许是… 但无论多少个理由，他们下意识把方圆儿忘了，是抹不去的事实。 当初方圆儿挺着肚子去叶家做厨娘，他们拼命拦阻，赌咒发誓。 不会嫌弃妹妹和外甥，不会外人的任何偏见而冷落妹妹，疏远妹妹。 但方圆儿还是坚持离开了。 今日，这种下意识的遗忘，重重给了所有人一巴掌。 这样喜庆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忘了让全家“丢人现眼”的妹妹。 或者说，全家急于重新回到人群中去，下意识不愿意方圆儿出现，破坏这一切… 赵金莲见儿子儿媳都变了脸色，她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怪不得圆儿要走，连我这个当娘的… 当娘的都怪她给家里丢人了！ 我可怜的闺女，她那么聪明，一定是知道这些。 我这个当娘的都忘了她，她是不愿意在家里亲眼看着，这才走了！” 赵金莲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嘴巴，“我怎么把闺女忘了，我没怪过她啊，但怎么就把她忘了呢！” 刘氏和王氏赶紧上前拦了婆婆，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是红着眼睛，跪倒在地。 “娘，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忘了。 我们不是嫌弃妹妹丢人，就是… 就是没想起来！” “娘别伤心，我们这就去叶家，背也把妹妹背回来。 老三考中了，这样的喜事，妹妹一定也高兴。 老三读书，都是妹妹绣花儿赚钱买纸笔…” 方老汉扭头抹了一把眼睛，长长叹气。 “今日这样的事，谁也不是故意的。 没有谁愿意把裤子上的破洞给别人看，都愿意穿着绫罗绸缎，让别人夸赞。 但以后你们记着，若是你妹妹需要你们站出去，护着她的时候，一定别犹豫，否则你妹妹才真是回不来了！ 往叶家报信儿吧，你妹妹怕是早就知道了。” 方老大和方老二重重磕头，刘氏赶忙接了这差事。 “我很久没看见妹妹了，还是我去走一趟。” 东山坡上，叶家大院儿里，灯火处处，衬得夜色都美丽三分。 东院儿里，朱红站在柜子前，挑拣着衣裙，叽叽喳喳嚷着。 “小姐，小姐！明日穿这套裙子吧，银红的喜庆！ 听说整个金河县就三爷一个中举的，县令老爷都要来喝喜酒呢！” 吴嫂子和桃红站在炕沿边，眼见主子慢慢翻着医书，都是心里提着。 吴嫂子狠狠瞪了朱红一眼，真是恨不得把她嘴巴缝上。 她忍了又忍，到底扯了借口，“朱红，来，帮我干点儿活儿！” 朱红还有几分不高兴，“什么活儿，明早再干不行吗？” 吴嫂子气得一把扯了她就走，到了灶间，吴嫂子劈头盖脸就骂上了。 “你是不是脑子里都是水，平日吃饭比谁都多，怎么碰到事情了，也是蠢的比谁都厉害！ 主子明显在伤心，你还说个没完，你没长脑子，是不是眼睛也瞎了！” 朱红第一次见吴嫂子发这么大的火儿，很是委屈，反问道。 “我怎么了，三爷中举了是喜事啊，小姐怎么会伤心？” 吴嫂子恨得咬牙，扯了她耳朵，压低声音吼道。 “你想想，你是从哪里听说三爷中举的消息？” 第一百七十四章老实大嫂的好处 “村里人砍柴时候，看到我，同我说的啊！ 我立刻跑回来告诉小姐了，没耽搁啊！”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三爷高中这么大的喜事，村里人都知道，但没人来送信啊！家里没人来告诉小姐！” 吴嫂子真是要掰开朱红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真装了浆糊！ 朱红听得愣了，好半晌才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是说，是说…家里人不想小姐回去？” 吴嫂子叹气，慢慢红了眼圈儿。 “家里人不见得这么想，也许是忘了。 但确实没人来告诉小姐一声…” 朱红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你是说，家里人嫌小姐丢人，不想小姐回去!” 她扭身就要往外走，哭着嚷着。 “他们怎么能这样！原本那么疼小姐，不该这样啊！ 一定是让谁送信儿，谁给耽误了！ 呜呜，我要去问问！” “哎呦，我的祖宗啊！” 吴嫂子干脆抱了朱红的腰，简直急的要给她跪下了。 “你可别折腾过了，让小姐安静一下吧。 谁也不说，小姐也当不知道！ 你这么回去捅破了，老太爷老夫人，大爷二爷都要自责，小姐也伤心！ 不如就这么糊涂着，家里人醒过神来，一定会来报信儿的！” 朱红哭得呜咽，恨得跺脚。 “嫂子，怎么办，小姐太可怜了！ 呜呜，我都不知道小姐伤心，还以为小姐急着回去！” 吴嫂子也是抹眼泪，哽咽嘱咐她。 “眼泪收一收啊，别让小姐看出来！ 小姐那人看着能耐，其实心太软了，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小姐肚里还有小主子，这个时候，不能大喜大悲。” “嗯，嗯！ 嫂子，我知道，我就是想哭，我就是觉得小姐可怜！” “我也知道，但谁也没办法啊。 怪就怪那个让小姐怀上孩子的畜生，多好的小姐啊，要受这样的苦！” 两人本来互相劝着呢，最后却一起抱头痛哭，还不敢高声。 院子角落里，山叔沉默的举着斧头，一下一下披着木头。 碗口粗的木头，最后劈的好像筷子一般。 锋利的木刺，扎烂了他的手掌，血肉模糊。 但他好似不知道痛一般，机械的劈砍着。 好似手上这么疼了，心里就不会疼了。 正房里，同样是沉默的厉害。 刘大夫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心里实在有些烦躁，放了叶迟。 “你去偷偷看一下，方姑娘有没有事儿，要不要我去诊脉看看，开一碗安神汤？” 叶老爷却开口拦了下来，“不成，方姑娘太聪明，这时候容易露马脚！” 刘大夫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儿，恼道。 “这样不成，那也不成。她肚子那么大，真是大喜大悲出了问题，你们担着啊！ 造孽时候，你们怎么不多想想呢！” 叶老爷低了头，没有说话。 幸好这个时候，院外突然来人禀报。 “方家大夫人刘氏来探望方姑娘！” “请，快请！” 屋里所有人都跳了起来，大有柳暗花明之感。 终于把人盼来了，方家这时候来人也不算太晚。 刘氏被迎进来，眼见叶老爷等人都在台阶迎着，很是惶恐。 毕竟小姑子在叶家是厨娘啊，叶家是东家，她天黑之后来拜访已经是失礼了。 这叶家不但不怪罪，怎么好像还挺…欢迎！ 寒暄几句，叶老爷亲自引了刘氏到东院门前，吴嫂子开了门，他才回去了正房。 刘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同吴嫂子说道。 “这叶老爷也太热情了，吓的我都不敢说话。” 吴嫂子勉强笑了笑，应道。 “我们小姐很得看重，对叶公子的康复有很大功劳，叶老爷半点儿不肯怠慢我们小姐。” 刘氏点头，心里略略好过了一些。 小姑子在叶家没有受苦，这就好。 吴嫂子生怕她的眼睛有些肿，借口泡茶去了灶间。 桃红在门口迎了刘氏进内室，方圆儿正缝着一条腰带，见嫂子过来，就笑道。 “大嫂，这么黑的天，你怎么来了？” 刘氏干笑，想像妯娌一般说几句巧话儿，又实在不会。 她只能把老实进行到底了，应道。 “妹妹，白日里县衙有官差来送喜报，你三哥中举了。 家里要办流水席，明日宴请客人。 忙到这个时候，我才倒出功夫来看看你，也跟你说一声，趁着这个机会，回家住几日。 爹娘都想你了！” 不得不说，玲珑心思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直来直去。 方圆儿有千万句话想说，都被嫂子一句家里忙挡了回去。 家里确实忙啊，当初三哥考个秀才都轰动了整个县城，更别提如今的举人了。 整个金河县累积了多少年，也不过才那么三四个举人。 其中还包括县令老爷。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家里怕是连落脚儿的地方都没有… “家里要开几日流水席啊，嫂子？” “三日！”刘氏笑开了脸，“咱爹娘难得不怕花银子，说要放三日的羊汤面条。 羊汤好办，杀几只羊，大锅煮着就成。 但面条可是费点儿功夫，就这会儿还有村里二十几个婶子嫂子的，在灶棚里忙着呢。 连夜擀面条，估计都不够半日的，明早儿还要换一些人继续抡擀面杖。” 她这话说的热闹有趣，方圆儿听得笑起来，桃红也跟着欢喜。 “三爷真厉害，一考就考中了。 听说很多人胡子都白了，还没考中秀才呢！” “考试，看实力也看运气。三哥运气一向很好！” 方圆儿也是感慨，这个时空的科考，绝对比前世的高考要难很多，录取率太低了，运气差了，真是不成。 刘氏惦记婆婆交给她的任务，就道。 “妹妹，明日记得请叶家的滑竿送你一趟，咱家的马车不好上来。” 方圆儿犹豫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悲色，到底笑着拒绝了。 “嫂子，我身子重了，这几日如厕特别多，肚子偶尔也是不舒服，正喝着安胎药呢。 家里正是忙乱的时候，我就不回去跟着添麻烦了。 过几日，家里安静下来，我也吃完了药，再回去看看吧。” “那怎么成，娘可嘱咐了我好几遍呢，你不回去，娘该失望了。” 刘氏赶紧劝，方圆儿却依旧摇头。 “嫂子放心，娘忙着呢，顾不上我，一定不会埋怨你。 再说我也不是不回去，只不过差今日罢了。 家里人多，我这么大肚子，万一被碰到了，可就是大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们都不是圣人 刘氏到底说不过小姑，也明白小姑子是肯定不会回去了。 她也就算了，转而寻了一些家里的小事说起来。 方圆儿久不在家，也是惦记，姑嫂两个说了快半个时辰才算过了瘾。 待得刘氏要下山回家，方圆儿哪里放心啊。 “朱红呢，还有桃红，都拾掇一下，陪着大夫人回去。 正好这几日家里忙，也帮着打个下手儿。” 朱红玩心重，有些动心。 桃红却是不肯，“不行，我要留下伺候小姐。” 方圆儿撵人，笑道。 “我有吴嫂子在身边就成了，再说又不是让你们不回来了，不过两三日而已。” 桃红没有办法，就扯了朱红简单拾掇一个小包裹，跟着刘氏一起下山了。 方家都在等着刘氏回来，听说方圆儿不肯回来，赵金莲就又红了眼圈儿。 刘氏赶紧帮忙解释，“妹妹肚子太大了，这几日如厕太多了，家里又闹，她住着不方便。” 桃红也是帮腔儿，“是啊，老夫人，小姐喝着安胎药呢。 刘大夫也说不好挪动，过几日药喝完了，小姐就回来了。” “当真？” 赵金莲怎么都觉得闺女生家里气了，但桃红是贴身伺候闺女的，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儿就拿孩子当幌子。 “当真，老夫人，我们小姐听说三爷高中，高兴坏了呢。 还说三爷运气好，幸好走的早，否则怕是都赶不上考试了。” “对，我也这么说呢。 这么大的朝廷，怎么办事这么不靠谱？ 考试还有提前的，不知道多少人没赶上开考呢。” 众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散去了。 明日才是家里最忙的时候，今晚睡不了多久就又要起来张罗了。 桃红安顿在原来的房间，朱红则回爹娘身边住了。 第二日一早，就陆续有吃流水席的乡亲们赶了过来。 方三爷中举，这简直是大喜事。 用老人的话说，就是金河县出文曲星了。 不只是农家人，就是城里城外有孩子读书的，都把孩子带来，想着沾点儿文气儿和灵气儿，以后也考个功名回来。 日上三竿时候，陈县令亲自陪着老娘，带着儿女来道贺。 紧接着童先生等一众先生们也都来了。 然后是宋修齐衡等同窗也到了。 魏先生出面，照旧接了童先生等人去一枝春招待。 而陈县令则留在方家大院儿里，同方老汉和村老们说话，陆续加入主动上门道贺的各处乡绅，倒也热闹。 赵金莲开了闺女的东院儿，请陈老夫人和孩子们安顿。 免不得两人就说起了方圆儿，陈老夫人心里愧疚，毕竟当初出事时候，她没帮上什么，反倒为了孙女的名声不受影响而搬走了。 她拉了赵金莲的手，想要道歉，却先红了眼圈儿。 赵金莲心里不能说没留下什么芥蒂，但有了昨晚那件事，她倒也想开了。 自家人都这般，更何况外人了，陈老夫人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两人一个有心道歉弥补，一个理解包容，很快机就回到了先前的亲密。 赵金莲听陈老夫人说起想念庄园的清静，就试探开口请她搬回来。 果然陈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了，一来县衙的后院住的实在不舒心，宝哥儿的启蒙也不顺。 二来，方家如今有举人了，身份地位同陈家相当，名正言顺的可以做个通家之好了。 三来…方圆儿不在家，先前那事儿也基本过去了，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不得不说，人性自私，但谁又能保证不自私？ 方家放了三日流水席，就足足热闹了三天，一个时辰都没少。 十里八乡的村人们都是欢喜，但凡能同方家沾上一点儿关系的人，都来贺喜。 就是那些买了方家西瓜的行商都是乐开了花，纷纷上门讨酒喝。 方家老少忙的恨不得长了八只手，即便有花字头和朵字头的小子丫头们帮忙，也是团团转。 但山下方家忙碌多久，山上叶家就安静多久。 方圆儿送了嫂子和桃红朱红，就如同往日一样，睡觉吃饭，做针线看书。 当然也没忘了去照顾叶公子，给他读书。 同刘大夫琢磨药方更没耽搁，说话行事都没有差错。 但人人都看得出，她不快乐。 有些时候，不是流眼泪，嚎啕大哭，才算伤心。 真正的伤心是没有声音的，甚至是藏在笑容背后的。 叶老爷和刘大夫等人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来，也跟着心疼。 心疼之下，就都笑不出来。 主子笑不出来，所有护卫杂役管事自然也不敢笑。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笑。 但整个叶家就好像被按了消音键一般，沉默安静。 方圆儿没什么察觉，吴嫂子和山叔却是清楚。 他们却什么也不能说，就像一个脓包，挑破了就再也恢复不了。 到底还是方圆儿去菜园摘西瓜的时候，根生探头探脑藏在墙角儿张望。 被方圆儿看到，喊了他到身边闲话儿。 根生开口就问道，“姑姑，你不高兴吗？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方圆儿被问的一愣，她隐藏情绪的能力这么差吗？ 连一个孩子都看出她情绪低落。 不等她说话，根生又添了一句。 “姑姑都不烤甜甜的点心了！” 方圆儿突然就笑了起来，为自己的掩耳盗铃可笑，也为了孩子的单纯天真可喜。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压的那块石头，突然就好像卸掉了。 活了两辈子，她骗自己骗的挺好，其实连个孩子都骗不过。 那还骗什么？ 人无完人，双标几乎是本能啊。 就像她常说家人就是她的命，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爱他们，保护他们，为了他们的幸福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就因为这么一次疏忽，她就都忘了，甚至生出了远走的心思。 而家里人疼她爱她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对她有一次疏忽？ 严已律人，宽以待己啊！ 一瞬间，她就想通了。 “根生真棒，居然看出姑姑不高兴了！ 但是根生不知道啊，姑姑一看见你就立刻好多了。 这样，咱们摘个大西瓜回去。 姑姑给你榨个西瓜汁儿，然后再烤点心吃，好不好？” “好，好！姑姑最好了！” 根生儿欢喜的拍手，笑的小脸儿通红。 没一会儿，西瓜摘好了，吴嫂子抱了，不等走到院子门口。 朱红和桃红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大的食盒。 “小姐，夫人给您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三爷来信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何处安身？ “三哥的信？这么快就到了！” 方圆儿欢喜坏了，赶紧迎上前，吓得吴嫂子踉跄跟着，生怕她跌倒了。 “小姐，慢点儿，回院里再看啊！” 主仆几个一路回了后院儿，方圆儿着急看信，就开始撵人。 “刚摘了西瓜，你们先吃着。 然后看看前院儿有没有鲜奶了，备点面糊，烤些小蛋糕给根生。” 朱红贪吃，听说这话，立刻就扯了根生出去了。 吴嫂子和桃红瞧着主子坐在炕上，不用担心，也就出去安顿了。 家里带回的吃食，还要分一分，天气热，吃不完放久了，容易坏道。 方圆儿喝了一杯蜜水，这才拆了信。 许是知道妹妹这个时期无趣，方玉的信总是写的很厚。 这次考试，他几乎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给妹妹说个清楚。 看的方圆儿一会儿跟着着急皱眉，一会儿又欢喜叹气。 就如同方玉猜测的一般，朝堂上许是有些事发生，以至于这几年的科考极不稳定。 这次幸亏他去的早，到了府城没多久就考试了。 有些离得比较远，没有提前动身的考生，都没赶上考试。 若是按照他的水平，上榜实在有些说不准。 但突然少了那么多考生，中举的名额却没变。 他居然抓了个车尾巴，以整个东州府倒数第二名的成绩，挤入了明年开春京都大考的队伍。 所以，方圆儿生产的时候，方玉回不来了。 甚至过年都不能回来！ 科考入仕就是一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马车，冲上去就没有回头机会了。 方圆儿看的忍不住鼻子泛酸，厚厚的信纸，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满了哥哥的担忧和惦记。 最让她眼泪止不住的是最后那几句话。 “妹妹，什么都不要怕。 三哥会闯出去，保护你和外甥不受任何委屈。 待得三哥牧民一方的时候，就把你接出去，看遍天下好山好水！”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在她一度怀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 她的哥哥为了保护她，正披荆斩棘，行走于远方！ 她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骄傲！ 她低头拍拍儿子，轻声说。 “儿子，你也许没有一个好爹爹，但是你有一个好舅舅。” 吴嫂子从外边进来，见主子抹眼泪惊了一跳，赶紧上前问询。 方圆儿两把抹干净眼睛，好好收了信纸，高声笑道。 “嫂子，我想吃千层烤饼了，多和一块面，我一会儿去下厨。” “好，好，我这就去交代桃红。” 吴嫂子听得欢喜，这几日主子心情不好，胃口差了很多。 别说想吃什么，就是她精心琢磨的饭菜都能剩一半。 难得，主子有兴致，她们怎么也要配合好了。 中午时候，送到正房的饭菜有些简陋，就是叶公子都只有一小碗金黄色的蛋羹。 但接下去一下午，东院儿的香气就没断过。 别说根生好似生根发芽长在了东院儿，就是刘大夫和叶迟叶讯也都抻着脖子张望了好几次。 果然，晚饭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大碗的红烧肉，糖醋排骨，肉酿豆腐，菌汤肉丸，清炒菜心，炸茄盒… 主食是一大簸箩的千层牛舌烧饼，外酥内软，烤的金黄，又撒了一层白芝麻，微微焦香扑鼻。 其中的馅料有三种，豆沙，红糖和椒盐儿。 趁热掰开，入口那个宣软，简直无法言语。 若是碰到红糖添多一些的，眼见红糖落下去，赶紧凑到嘴边嗦一口。 即便烫的咧嘴，也是舍不得糟蹋一滴… 夏日炎热，饮食清淡为主，但男人无论老少，哪有几个不喜欢吃肉的！ 眼见如此丰盛，别说叶迟兴奋的欢呼，刘大夫激动的搓手，就是叶老爷都眉开眼笑！ 方圆儿盛了一碗鸡汤，熬了一下午，香浓的让人嗅一口就淌口水。 再把软烂的鸡腿肉拆成最小块，烧饼也泡进去，最后就变成了一碗肉粥模样。 她一勺一勺的喂着叶公子，叶公子能吞咽之后，吃的多了，眼见恢复的更快了。 显见今日的“饭”也很合他的胃口，居然多吃了半碗。 这让叶老爷等人更高兴，刘大夫甚至开了一坛子药酒，同叶老爷一人喝了一小杯。 “我真是庆幸，当初厚着脸皮，一定赖着把方姑娘请回来了。 否则公子不可能好的这么快啊！” 叶老爷带了三分微醺，很是感慨。 刘大夫玩笑道，“论起厚脸皮，我们确实都不如你。” 叶老爷白他一眼，笑骂道。 “你脸皮不厚，眼神也不好用。一朵花都找不着，要不是方姑娘见过，这会儿你还到处乱钻呢。” 两人斗嘴，惹得众人都是笑。 前院里，一班侍卫同福伯福婶子根生等人，也在吃饭。 自然，他们的菜色不可能像后院那么丰盛，但一人还是有小半碗的红烧肉。 唯独例外的就是暗三了，他那一碗是满的！ 侍卫们一个千层烧饼配一块红烧肉，吃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吃光了，但也总有吃光的时候。 说不得，暗三眉开眼笑的得意模样，也就越发看的他们眼红。 于是，这个抱腿，那个按着胳膊，齐心合力制服了暗三。 半碗红烧肉眨眼间被分个干净！ 暗三气得大吼大叫，也没阻止这群饿狼。 到底还是根生儿这个善良的小朋友，把自己的红烧肉夹了一块，送到暗三嘴里。 暗三受伤的心灵才算勉强得了一些安慰。 这般说笑打闹着吃饭，对旁人来说普通，但对于长年隐藏在暗中的暗卫们来说，却是太难得了。 而这一切都是托东院那位方姑娘的福。 “方姑娘是不是快生了，她是回方家，还是在咱们家里生啊？” 有人随口问了一句，福婶子扫了一眼正院方向，笑着应道。 “正院肯定有安排，你们这些大男人别管这么多。” 众人嘿嘿笑了，也就把话头儿揭了过去。 其实，方圆儿也在为这件事为难。 按理说，她是该回家去生产的，老娘和嫂子都能照顾她。 但有了这次流水席的事，她就犹豫了。 家里刚刚因为三哥中举，恢复了先前的日子，就是陈老夫人都搬回庄园了。 若是她回去生产，说不得又要有一些消息传出去，对自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若是留在叶家… 她又只是个厨娘，无名无分，非亲非故，怎么好在这里生产。 虽然她知道，叶老爷一定不会介意她在这里坐月子。 但人家不介意，不代表她就能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快救火啊！ 另外，还有一点，是她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 那就是叶家上下，尤其是叶老爷，对她肚里的孩子太关注了，照顾的太周到了。 开始时候，她还以为以为叶家存了坏心。 比如利用某些邪术，坑害新生儿，为叶公子治病。 但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她又觉得不是如此。 叶家更多是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这就更奇怪了！ 难道，叶家想要她留下生产，是为了给叶公子冲喜？ 那也该寻个黄花大闺女成亲吧？ 总之，她想破头，也没想出叶家的目的。 更对在哪里生产没有头绪！ 三哥又在外读书，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至于大哥二哥，不用想，一定是劝她回家啊。 索性，她也不管了，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车到山前必有路，俗称大锅熬苞谷粥，装糊涂！ 第二日，因为先前做烧饼的馅料儿剩了不少。 吴嫂子带了桃红和朱红，继续烤烧饼。 除了她们都喜欢吃的原因，也是给自家小姐多备一些。 自家小姐的胃口，她们太清楚了，烤多少都不会剩下。 早起时候，下了小雨，这会儿虽然已经停了，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方圆儿坐在廊檐下，翻看着一本游记，打算今日就给叶公子读这本儿。 正好，第一炉烧饼出来，香气扑鼻。 她突然想起母亲也喜欢吃，就吩咐朱红，“先捡一盒子，送回家去。” “好啊，小姐。” 朱红干脆应了一声，方圆儿就去了正院儿。 叶公子虽然恢复很多，但只是身体机能上的，脑子依旧还没有清醒。 叶老爷和刘大夫去了前院儿，只有叶讯守在屋里。 见方圆儿过来，他也退了出去。 方圆儿吸取上次抢了叶公子被褥的教训，这段时日坚持坐在椅子上，离炕足有一尺远。 游记写的生动有趣，方圆儿比之往日多读了两页。 不知道叶公子有没有接收到一点儿信息，倒是把肚里的小子兴奋坏了，踢了老娘好几脚。 方圆儿惦记炉子上熬着的骨汤粥，嘱咐叶讯两句就先拐了回去。 结果刚推开院门，就听朱红在叽叽喳喳说道。 “咱们家里有药味呢，听说是老夫人染了风寒，又犯了咳疾，昨晚都没睡好。 二爷不让我告诉小姐，你们也别说漏了，明日我再回去问问，老夫人好了，在跟小姐说。” 吴嫂子一抬头，见到小姐皱眉倚在门框上，真是恨不得把朱红嘴巴缝上。 “小姐，您别着急。 朱红都说了就是普通风寒，肯定很快就好了。” 说着话，她就奔上前，牢牢扶了方圆儿的胳膊。 朱红也知道闯祸了，打了自己嘴巴几下，嘿嘿笑着上前。 “是啊，小姐。 我见到老夫人了，确实不太严重。 老夫人还吃了半个烧饼呢！” 但话是这么说，母亲病了，即便再轻，当闺女的怎么能不惦记？ 方圆儿直接回了屋，吩咐桃红找出门的衣衫。 吴嫂子和桃红赶紧劝，“小姐，外边山路滑啊，您这时候出门实在太危险了。 不如明日再回去，那时候山路晒干了，也好走了。” 方圆儿却是坚持，她空间里有泉水，回去看看给老娘炖点儿冰糖梨水喝，或者冲了梨膏。 老娘见到她，一欢喜，这病症也就好大半了。 “给我找衣服，咱们在东坡下去，从山里绕一段，虽然远一些，但好走很多。” 吴嫂子几个见拦不住，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忙碌起来。 很快，正房那边也听说了，叶老爷过来问询，想拦也不好开口，就道。 “我让人抬了滑竿送你回去…” 方圆儿却是不同意，笑着推辞。 “叶叔，我肚子大了，人也沉。 那滑竿坐着都觉得害怕，再说抬着滑竿总要两人，一个腿滑，我都要摔下来。 还不如，我慢慢走下去，两边有人扶着，倒也不怕。” 叶老爷听着有道理，又道，“我让叶迟叶讯护送你回去。” “不用了，叶叔，公子这里离不开他们照顾呢。 再说我把院里人都带着，朱红和我二叔都是好手，路上当真碰到个什么野猪之类，也不怕。” 叶老爷无法，只能放行了。 “那方姑娘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不要走夜路。 万一想在家里住一晚，就让人送信回来。” “好，多谢叶叔，我回去看过母亲，就尽早回来。”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就出了叶家。 叶家院子建在东坡山腰位置，开了一条山路直通山下村子。 这山路在天晴时候，勉强可以走一辆马车，如今阴雨连绵，越发泥泞。 但也比翻过山头走西坡要好走许多。 二叔开路，朱红在后，中间是桃红和吴嫂子扶了方圆儿。 一路上虽然提心吊胆，到底也没什么危险。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众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是天上的积云都散开了，露出了灿烂的阳光。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候，各家的烟囱冒着青烟，村里路上倒是没什么人。 只要穿过村子，绕过山头，就能进庄园了。 但偏偏就在这样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路边有一户人家冒出的青烟，居然越来越多。 方圆儿偶尔扫了一眼，惊了一跳。 “你们看，那家是不是着火了？” 众人都是望过去，疑惑道。 “不能吧，刚下过雨，怎么能着火？” “是啊，到处都湿漉漉的，点火儿都不容易呢。” 结果，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那家的屋门里居然窜出了火苗儿！ “哎呀，真是着火了！” 吴嫂子几个吓坏了，急的赶紧高声喊起来。 “快救火啊，着火了，着火了！” “来人啊，救火啊！” 各家都在吃午饭，又因为下雨都在院子里，谁也没发现。 突然听得喊叫声，跑出去一看，都是吓疯了。 这个找水桶，那个抓了木盆，都是跑过去救火。 但那家是个茅草房子，火又是从屋里着起来里的，简直是救无可救！ 眼见，火苗就窜上了房顶儿，烧的檩子开始落价。 最让众人揪心的是，屋里突然有孩子尖声哭叫起来。 这家的邻居跺脚大喊，“哎呀，好像是二娃！ 冯婶子哪里去了？怎么好像不在家！” 旁人也是嚷着，“昨日就看冯婶子往回抱了很多柴火，我还说呢，小心别着火了。 你看，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恩将仇报 众人都是说着，也为了屋里的孩子着急，但谁也不敢冲进去。 毕竟这样的时候，闹不好，孩子没救出来，人也搭里了。 这个时候，山叔和朱红却是冲了进去。 山叔一脚踹开烧了一半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朱红不停用水桶往窗户上浇水，延缓窗户烧塌的时间。 众人看的揪心，也总算发现方圆儿站在路边了。 对于方圆儿，村里人的心思很复杂。 先前方家因为这个闺女发家的时候，人人都是羡慕，恨不得这个聚宝盆生在自家。 但后来方圆儿未婚怀孕，虽说是遭了难，很可怜，到底不算光彩之事。 村里人也有意无意疏远了方家。 如今方圆儿到了山顶叶家做厨娘，很少露面。 方玉又中举，让方家彻底缓过一口气，甚至比之先前更显赫。 村人又开始恢复原本的走动和巴结，自然也得了好处。 就在前日，分了西瓜银子，每家足足几十两呢。 所以，众人谈不上多厌恶挺着肚子的方圆儿，但也不会如何亲近喜欢。 方圆儿同样没有同众人亲近的心思，在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做好了不容于世的准备。 若说方家人还有让她伤心掉眼泪的机会，这些外人却是没有资格。 因为她们母子不指望这些人活命！ 至于说几句闲话儿，又不会掉块肉！ 她脸色淡淡，同众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众人有些尴尬，又把头扭过去，关注着火的房子。 这个时候，冯婆子却是扯了一个小子跌跌撞撞跑了回来。 眼见自家房子烧的只剩了一个空壳，而且还是摇摇欲坠，随时要倒塌。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开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谁烧了我家房子！ 二娃，二娃儿，还在里面呢！” 说着话儿，她跳起来又要往里冲。 村人赶紧拦着，“山叔进去救人了，你可别跟着添乱了。 都怪你往家抱那么多柴火干什么，做饭也不看着点儿儿！ 这可倒霉了吧，看你儿子儿媳回来怎么说！” 冯婆子想起儿媳的泼辣不讲理，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扯了大娃就打，“让你去河边，要不是找你，也不会扔下家里不管！” 那大娃像个泥鳅一样，一扭身就钻到了方圆儿身后。 方圆儿皱眉，想往旁边让一下。 冯婆子却也看到了她挺着个大肚子，想起村里人私下的说法。 她就红了眼睛，“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谁沾谁倒霉！谁让你来我家了，就是因为你，我家才着火了！” 她突然就窜上前，狠狠推了方圆儿一把。 方圆儿被惊了一跳，往旁边躲的时候，却踩到了大娃的脚，这么一拌，就噗通一下摔到了地上。 吴嫂子和桃红惦记正救人的山叔和朱红，发现冯婆子冲上前的时候就有些晚了。 伸手拼命去拦，也没赶得及。 “小姐！” 两人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上前一把抱起主子。 有村人也是反应过来，扯了冯婆子和大娃，呵斥道。 “你这是干什么？自己没看好家，怎么赖人家方姑娘！” “就是，她大着肚子呢，摔坏了怎么办？” 冯婆子却是开始满地打滚儿，“就是她，扫把星！ 谁见了谁倒霉，往常她没回来，谁家都好好的。 怎么她走到这里，我家就着火了！” 她还要骂下去，朱红和山叔却拎着孩子从院里出来了。 听得这话儿，山叔和朱红都是恼了。 他们冒着性命危险救孩子，孩子奶奶居然在骂他们主子！ 朱红上前就要打人，桃红却是突然尖声惊叫，“血，血！小姐流血了！” 方圆儿脸色惨白，坐在地上，身下象牙色的裙摆迅速被染红。 她紧紧咬着牙，忍着一阵阵眩晕，把手伸向山叔。 “二叔，回去，回去找…刘大夫！” 众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都是吓得全身发麻。 山叔一把甩掉手里的孩子，大步上前，抱了方圆儿就往叶家跑。 朱红跺脚，高声喊着，“我去家里报信儿！” 桃红和吴嫂子哪里顾得上回答啊，连滚带爬的去撵山叔。 眨眼间，路边就剩了村里人。 众人想起方家对这个闺女的维护，都是白了脸。 冯婆子也是吓哆嗦了，呆呆望向众人。 “我…我没想，我就是推了她一下！” 众人下意识后退几步，只想离她远一些。 这时候，房子彻底坚持不住了，轰隆一声塌下来，灼热的气浪冲天… 山叔抱着方圆儿往叶家飞奔，不等他进门，整个叶家就都知道了。 因为暗卫们顾不得隐蔽，全都跳出来疯狂报信儿。 叶老爷当时就砸了手里的茶碗，第一次觉得腿软。 “什么？方才下山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倒是刘大夫做这个行业，见太多惊险，这会儿还算冷静。 “赶紧喊人，烧水，拾掇东西，熬催产药！” 很快，叶迟叶讯就跟了出去，福婶子也跑了进来。 众人开了东院的门儿，烧水熬药。 山叔抱着方圆儿跑的满头大汗，急的眼睛都红了。 进门就冲去了后院儿，所有人都是吓得高提了心。 根生指了地上的血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姑姑要死了吗，呜呜，我不要！呜呜！” 福伯一把抱了孙儿，抖着嗓子，小声哄着。 “根生不哭，你方姑姑是好人，一定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 侍卫们都是翘脚往内院儿张望，盼着能帮上一点儿忙。 可是他们打架行，就是拼命都不差，就这生孩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方家大院儿里，因为赵金莲犯了咳疾，比之往日，家里也是安静很多。 王氏和刘氏都没去饺子馆儿，陪着婆婆一起做针线，哄孩子。 七斤和八斤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小哥俩儿凑一起玩闹，不时笑的咯咯。 赵金莲看着孙子，到底心里多了几分欢喜。 “老二进城，怎么还没回来？ 你爹的烟叶不多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记得给买一些回来。 以前都是你妹妹买，如今你妹妹不在家，倒是没人记得了。” 王氏巧嘴，立刻说道，“是啊，娘，我妹妹最孝顺了，而且心细又聪明。 儿子有大事时候还成，平时过日子还是闺女最贴心。 可惜我和大嫂都没娘有福气，生的都是小子。” 果然赵金莲听的更高兴，笑道，“不着急，你们还能生呢。说不定下一胎就是闺女了！” 正说笑的时候，九儿突然从外边进来，禀告道。 “老夫人，瞧着村里那边冒黑烟，好像哪家着火了？ 老太爷带人过去了，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坏的状况 “哎呀，昨晚还下雨呢，怎么能着火？” 婆媳三个都是惊奇，王氏起身说道，“娘，你和大嫂先做着。 我去外边看看，很快回来！” 她说着话就出了门儿，结果不等走到门口，朱红就疯了一样跑了进来。 “二夫人，救命！救命！我们小姐被推倒了，流血了！” 王氏脚下一软，差点儿摔下台阶。 “什么时候？ 你们小姐在哪里？” 王氏一把扶着廊柱，就要往外跑，屋里的赵金莲已经冲了出来，连鞋子都没穿！ “圆儿怎么了，怎么了？ 我闺女呢，我闺女呢！” 朱红缓过一口气，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嗷嗷喊着。 “老夫人，那个冯家着火了，我们路过看到了，我和山叔去救火，那个冯婆子就推了小姐，说小姐是扫把星！ 小姐流血了，二老爷抱着小姐跑回去找刘大夫了！ 刚才老太爷和大老爷也过去了！” “要我命了，要我命了！ 我的圆儿啊！” 赵金莲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王氏撒腿就追，只来得回头喊了刘氏一句。 “大嫂看家！” 刘氏急的跺脚，她也想去啊，但家里不能没人，炕上还两个孩子呢！ 赵金莲疯了一样往山上跑，庄园里众人自然也看到了。 朱盛两口子还有陈武，都是冲出来高声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王氏来不及多说，指了婆婆喊着。 “快去背老夫人，去叶家，去叶家！” 朱盛和陈武三两步冲上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背起赵金莲就往山顶跑。 朱婶子抓了闺女，一边跑一边问着，“到底怎么了？” 朱红哭得哽咽，“呜呜，都怪我，娘，都怪我！ 我回来送烧饼，回去说老夫人生病了。小姐惦记，就要回来。 走到村里时候，冯家着火，我们救火，那家老婆子疯了，说小姐是扫把星，把小姐推倒了。 小姐流血了，呜呜，好多血。 我回来报信，呜呜，娘，都怪我！” 王氏累的半死，喘气都觉得肺子疼，她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般。 但这会儿要怪朱红也没用了，只能祈祷小姑子平安无事了。 她们刚爬到一大半的时候，方老二却是追了上来，脸色铁青。 原来，他刚从城里回来，听说消息就拼命撵上。 他甚至来不及同王氏等人说句话，就冲了过去，同赵金莲一起赶到了叶家。 叶家东院儿里，这会儿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方圆儿虽然早有安排，准备了剪刀，也备好白棉布，洗晒干净。 但这会儿突然发作，还是这般惊险，多少准备都不够用了。 吴嫂子和桃红哭得眼睛好像桃子，飞快的烧水，熬药。 屋子里，方圆儿躺在炕上，身下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也必须生了。 村里的接生婆子年岁有些大了，经验丰富，也是方家早就打过招呼的。 方才被山叔跑去直接扛了过来，这会儿还有些懵，但也记得自己本分，开始查看情形。 “这可怎么办，宫口根本就没开啊！ 羊水已经开始流了，万一羊水流没了，还不开宫口，或者宫口没开够，孩子就…” 刘大夫脸色黑沉，一摆手，应道。 “你做好接生准备，催生药熬着呢，马上喝下去。 半个时辰内一定要生出来！ 否则，谁也活不了！” 接生婆吓得一哆嗦，抬眼见他眼底都是冰冷，就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她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扶着方圆儿平躺。 “方姑娘不要用力呼吸，先等等，这样躺着，羊水淌的慢。 催生药要一刻钟才能开宫口，咱们先忍忍，忍忍！” 她说着话，又帮方圆儿揉肚子。 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孩子没有进入骨盆，也不是头朝下。 一切都是最坏的状况！ 方圆儿疼得脸色白的都透明了，她也知道这次真是凶险了。 但这个时候，她除了坚强冷静，没有别的办法。 她极力平稳呼吸，手下扶着肚子两侧，心里默默安抚孩子。 妈妈一定会平安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妈妈会保护你，妈妈会爱你，所以，不要害怕。 儿子跟妈妈一起努力，我们好好出生，好好长大。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般默念起了作用，肚子居然没那么疼了，孩子也安静下来，不像方才那么暴躁了。 接生婆欢喜坏了，一点点揉着，帮忙孩子转到了正确位置。 这个时候，催产药熬好了，方圆儿刚端起来。 赵金莲就赶到了，她直接冲进屋子，见了闺女半坐着，欢喜的眼前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幸好，幸好…” “娘，我没事…” 方圆儿所有的坚强，在见到母亲的一刻，突然都崩溃了。 “娘，呜呜，娘，我害怕！” “不怕，不怕!” 赵金莲挣扎上前，紧紧搂了闺女，嘴唇直哆嗦。 “圆儿啊，娘来了！咱们不怕啊，娘在一边帮你，咱们很快就生完了。 你是个有福的闺女，肯定不会有事！ 我大外孙也是好孩子，很快就会生出来，不会让你遭罪！” 王氏随后跑了进来，喘的腔子都要炸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也是上前劝着。 “妹妹别怕，家里人都来了，我们都在！ 嫂子刚生完，有经验，我跟你说可容易了，一使劲孩子就出来了。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刘大夫怕耽搁了功夫，赶紧撵人。 “先让让，把催产药喝了，再晚怕羊水流光了！” 王氏赶紧让开，赵金莲端着碗给闺女。 方圆儿一咬牙，咕咚咚喝个干净。 刘大夫又喊门外，“叶讯去把我药房的老参拿出来，切十片，一半熬汤，一半拿进来。” 方老二在窗外急的直转悠，听得这话，他就高声问道。 “妹妹，妹妹，你不是准备老参了吗？ 三百年那株，快拿出来！” 他先前来过两次，私下听妹妹说过，这会儿妹妹顾不上，他倒是想起来了。 “对，对，小姐准备药箱子了。” 桃红直接冲去西屋，很快捧了一个布包回来。 刘大夫打开一看，眼睛都瞪圆了。 当真是三百年的老参，他方才还以为方老二急糊涂了。 年份这么高的老参，极少见。 就是偶尔有出世的，也被大药房或者高门大户收藏起来，留着关键时刻吊命呢。 不想，小小的方家居然有一株! 第一百八十章 当娘的，没资格娇气！ 桃红也是吓懵了，眼见刘大夫不说话，还以为这老参不够用。 她索性跑去把药箱子都抱了过来，刘大夫探头一看，再也忍耐不住，嘴巴张得比蚌壳都大。 方家是批发人参的药商吗，这箱子里居然还有四棵老参。 虽然年份和个头儿都比方才那个小了一些，但单独拿出去，一般药铺也找不到啊。 桃红急了，摇晃刘大夫的袖子，“刘大夫，还不够吗？” “够…够了，一根儿就够了！” 刘大夫点头，磕巴着应了一句。 桃红听了这话，眨巴两下眼睛，也明白她这是露富了。 于是，她飞快盖了箱子，又跑去西间藏了起来。 “哎，哎…” 刘大夫着急想拦，但到底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只能安慰自己。 等方姑娘生产完了，他再找机会琢磨，买下这几棵老参也不迟。 他飞快处理了一下手里的老参，吴嫂子迅速拿下去熬参汤了。 而这会儿，催产药发挥作用，方圆儿也忍不住疼痛，开始痛哼起来。 刘大夫拾掇了东西，嘱咐道。 “我就在屋外，有事随时喊我。” 他到底是男子，不好在屋里参合。 那接生婆把孩子推倒了骨盆里，心里有底，又见刘大夫安排这么妥当，就更放心了。 她掀开被单，眼见宫口开了，就提高了声音。 “方姑娘，生孩子就是凭着一口硬气。 你的孩子可都指望你呢，当娘的不能娇气。 这就开始了，你先忍着，不能喊。 等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 方圆儿疼得额头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咬着牙应道。 “好，婶子，我们娘俩就信到你了。 只要我儿平安降生，我谢婶子五十两银子！” 接生婆平日干活儿都是几百文，就是有富庶人家，顶多也是一二两。 这突然得了五十两重金，她欢惊喜的简直要晕过去。 结果，这会儿站在窗外的方老二听到妹妹的话，也是高声添了一句。 “婶子，只要我妹妹和外甥平安，我们方家也谢婶子五十两！” 方老汉和方老大赶紧点头，连声附和。 “对，我们方家也给五十两，说话算数！” “圆儿啊，别怕，爹也在呢！ 你好好生，咱家人都在呢！” 叶叔实在放心不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跨在院门上，不敢让正房没人守着，又放心不下这边儿。 听得这话，他也高声添了一句。 “只要方姑娘母子平安，我们叶家也赏五十两！” 五十加五十，再加五十… 接生婆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儿直接跌下炕沿儿。 她接生了半辈子，得的赏钱加一起，也没这么一次多啊！ 只要忙完这一次，她真是可以在家养老了。 王氏一把扶了她，开口敲打道。 “婶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总要我妹子平安生产之后，大伙儿才有心思给你取银子啊。” “啊，是，是！” 接生婆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努力回过神儿。 “瞧我，一时高兴有些走神儿了。” 说罢，她就赶紧忙碌起来。 又过了两刻钟，终于，方圆儿的宫口顺利的都开了。 她也疼到了极限，实在忍耐不住，一声声惨叫喊了出声。 赵金莲死死抓着闺女的手，不停的给闺女鼓劲儿。 “圆儿啊，使劲！孩子马上就出来了，你要当娘了！ 使劲儿啊，娘知道你疼，生完就好了！” 接生婆也是高声指挥，“方姑娘，吸气，吸一大口气！ 对，就是这样，来，用力！”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又换了干净的温水端进屋。 吴嫂子和桃红朱红忙的脚不沾地，吴嫂子还好一些，桃红和朱红都是小姑娘，没经历过这些，都是吓得脸色惨白。 朱婶子也是心疼闺女，还想进去换闺女下来。 结果，叶迟守在屋门口，不是认识的，根本不让进。 就是叶讯都守着灶间门口，朱婶子只能帮忙烧火，往锅里添水都不成。 这是防备有人做手脚，害了方姑娘呢！ 朱婶子看的明白，心里就更是嘀咕个不停了。 这叶家到底什么来头，规矩这么多，对方姑娘也是庇护周全… 叶叔听着屋里一声声惨叫，实在忍耐不住，转身回了正房，跪倒在廊檐下。 “诸天神佛，请保佑方姑娘母子平安无事。 只要此愿得成，我愿许下金身一座。 只求方姑娘母子平安无事。” 他求得诚恳，拜的也是心甘情愿。 屋里炕上，叶公子不知是不是也被隔壁的惨叫吵到，右手忽然握了一下，又慢慢松开了… 东院儿里，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差点儿把青石地踩出一道坑。 父子三个急的心里火烧火燎啊，实在没有办法了，也是跪倒磕头。 农家人，又是住在万云山脚下，信奉更多的是山神。 父子三个磕头不停，求得也决绝。 “山神老爷保佑，只要保佑我闺女平安无事，我们方家愿意虔诚供奉，年节三牲，早晚上香磕头。 只求我闺女平安无事，只求平安无事！”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众人虔诚，当真感动了神佛。 天上的乌云突然就散了，明亮的月光直直照射下来。 好似银河从天上倾泻下来，惹得所有人忍不住抬头去看。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有婴孩儿扯着嗓子的大哭声传了出来。 狂喜的接生婆，扯着嗓子高声喊着。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在月光冲破黑暗，在漫天银河倾泻人间的时候，一个胖小子终于来到了人世！ “呜呜，生了，生了！” 方家爷三个抱在一起，哭得鼻涕眼泪，恨不得把所有担忧和害怕，都随着喊声发泄出去。 叶迟更是又跳又笑，叶讯对着夜空，狠狠挥了一拳。 叶老爷更是疯跑进屋，对着叶公子不停磕头，哭得呜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生了，大胖小子！ 整个叶家都因为这一句话，陷入了狂欢。 前院护卫们都是忍不住欢呼，“哎呀，方姑娘生了！是个小子！” 福伯忍不住也是抹眼泪，有侍卫笑着打趣。 “福伯，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孩子爷爷呢！” 福伯瞪眼睛，恼道。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我是想起根生儿出生那会儿了。” 众人都是笑，末了又道。 “方姑娘要坐月子，以后可是很久吃不到好吃的了。” “就知道吃，还不赶紧去巡逻！ 耽搁了差事，什么好吃的都没你的份儿！” 福伯撵人，待得身边安静了，他才冲着天上的月亮拜了又拜。 老天保佑，漫天神佛保佑，这孩子终于平安降生了。 新生命，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的儿子叫哪吒！ 产房里，刚出生的胖小子被温水擦洗一番，包上了柔软的细棉小被子。 叶老爷亲自送了金色的小秤盘到门口，吴嫂子拿了进去。 接生婆忍着惊讶，小心给孩子称了一下。 “九斤，居然九斤！” 接生婆报喜，嘴里喜话儿一套又一套。 “九九事成，天长地久！ 这孩子绝对是个大富大贵的贵人啊！ 老婆子接生了这么多孩子，就这一个落生就九斤的！” 门外的叶老爷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好，说的好，看赏！” 方老汉本来想说这句，不想被叶老爷抢了先。 他实在忍耐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这叶老爷真是奇怪，明明是我们家的孩子，他胡乱激动什么啊！” 方老二乐呵呵，赶紧劝着老爹。 “爹，大伙儿都高兴呢。 妹妹这次凶险，多亏了叶家和刘大夫。” “这倒是，以后缓过神来，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方圆儿累的虚脱，真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赵金莲心疼的不成，亲手给闺女喂温水，擦汗，欢喜的哽咽。 “圆儿啊，你也当娘了。 咱们好好养着孩子，以后你就有依靠了。” 方圆儿疼得死去活来，这会儿全身骨头都好似被卡车碾过多少遍。 她真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为人母的不容易，再看老娘搭在炕沿上的脚，只穿了袜子，脏污的不成样子。 她再忍耐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娘，你怎么没穿鞋…” 赵金莲这才想起来，她赶紧把脚藏了起来，笑道。 “方才听说你摔了，要生了，娘一着急就忘了。” 方圆儿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抱了老娘的胳膊呜咽。 “娘，都是我不省心，让你这么担心。 当娘太不容易了，娘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赵金莲被闺女说的心酸，也是抹眼泪。 “娘生你三哥时候最不容易，足足一天一夜才生出来。 你这孩子还算省心，才一个多时辰就出来了。 天下当娘的，哪有容易的。 生了儿女就是债啊，一辈子要牵肠挂肚。” 王氏想起家里小儿子，也是鼻子泛酸。 但这会儿可不是一起哭得时候，她赶紧劝着。 “娘啊，小妹刚生完，可不好掉眼泪，快收一收。 再说了，这大胖小子足足九斤，可是谁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快让我妹妹抱抱，让这大胖小子认认亲娘。” 说这话，她就抱了孩子放到方圆儿脸旁，方圆儿嗅嗅儿子身上的味道，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泪真是止也止不住。 王氏见此，实在无法，就道。 “娘，你哄着妹妹睡一会儿，我抱去给爹看看。” “好，好。” 赵金莲应了，嘱咐道。 “告诉你爹，这里没事儿就让他先回去，家里家外不能离了人。 我在这里陪你妹妹，就先不回去了。” “好，知道了，娘。” 王氏小心抱了胖小子，后边跟着眉开眼笑的接生婆儿。 刚一跨出内室门，刘大夫就迎了上前，仔细打量几眼，哈哈笑道。 “是个好孩子，瞧着脑门儿，有福气！” 叶老爷在门外听见，急的催促。 “快抱出来，我们看看。” 方老汉这次可是不能让他抢先了，也是紧着招呼儿媳妇。 “老二媳妇，快让我看看外孙子！” 他把外孙子三字咬的极清楚，末了又挤到门前。 叶老爷也不计较，笑眯眯的像尊佛爷。 王氏抱了孩子上前，两人倒是不争了。 因为谁也不敢抱，这么小的孩子，骨头都是软的。 他们就是再喜爱，也不敢下手啊。 于是，襁褓前边迅速被两张脸占满了。 方老汉边看边抹眼泪，嘴里同外孙儿说着话。 “臭小子，你娘为了你可是吃苦了。 你长大若是不孝顺，姥爷就打你手板儿！” 倒是叶老爷仔细看过孩子五官，一个劲儿的夸赞。 “好，真是好啊。 像，太像了，一定是亲生血脉！” 方老汉瞪了他一眼，恼道。 “我们家圆儿刚生的，怎么能不是亲生的？ 难道谁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换孩子啊！” 叶老爷哈哈大笑，掩了尴尬，应道。 “老哥说的对，我也是替方姑娘高兴。 平日瞧着她肚子大，很是辛苦，不想这孩子生出来也是壮实。” 方老大和方老二这会儿也凑上前，逗弄闭着眼睛的小外甥。 “哪吒，小哪吒，叫二舅，快叫二舅，给你买芝麻糖吃！” “大舅给你编蝈蝈笼子，给你编草狗，给你刻小马车儿。” 方老汉笑着嗔怪两个儿子，“哪吒还小呢，怎么可能会说话。等他长大的，少不了你们带着玩儿。” 倒是叶老爷好奇，问道。 “这孩子取名叫…可有什么寓意？” 方老二笑道，“哪吒，这是乳名，我妹妹早就给取下的。 据说是个神话故事的人物，三头六臂，观音座下童子，很有本事。” 叶老爷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话。 那接生婆生怕忘了她的赏钱，挤上前，喜话儿说了一箩筐。 叶老爷当即就让叶迟去取了五十两银子。 桃红也从屋里捧了五十两出来，方老二见此，就道。 “我们来的急，没带银子，后日洗三一并给你。” 接生婆子满手都是银子，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 很快，孩子就被抱了回去。 即便这是八月初，根本谈不上冷。 但刚出生的小婴孩儿，怎么小心都是应该。 吴嫂子和桃红去熬鲫鱼通草汤，朱红嘱咐老娘几句就接了烧火的差事。 方老汉和方老大帮不上忙，就带了朱盛等人回去。 方老二心思细，借口送接生婆一段路，很是敲打了几句。 接生婆也不是傻子，这么多银子，说是谢银，其实就是封口费。 她生怕刚到手的银子飞了，也不敢得罪方家，自然是赌咒发誓，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 方老汉回身又拐进叶家，同叶老爷说了好半晌话。 那个冯婆子住在村里，方家不好打杀她，毕竟同村住了多年，而且方老汉还是里正。 但方圆儿遭了这样的凶险，家里上下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借助叶家，就是个最好的办法… 方圆儿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屋里很是安静，屋外隐约传来说话声音。 好似是家给赵金莲送了鞋过来。 方圆儿眼圈又红了，身下火燎燎的疼，扭头时候却发现，她的枕头旁放了个红彤彤的襁褓。 她的儿子小哪吒，半点儿没有来到人世的陌生惶恐，正嘟着小嘴睡得香甜。 她下意识凑了过去，听着他轻微到几乎没有的呼吸，一时间激动的心都在发抖。 这是她的儿子！她的血脉延续！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抓人 圆嘟嘟的小脸蛋，稀疏看不出颜色的眉，饱满的额头，高挺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 上天赏赐的珍宝，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儿子，我是你娘啊。” 胖小子好像听到了母亲的呼唤，慢慢张开了眼睛。 第一次开始看向这个世界，而整个世界就是她的母亲和眼泪。 他好似受到了感染，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 方圆儿吓得手忙脚乱，想把孩子抱起来，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急的就要坐起来。 这会儿，赵金莲和王氏已经推门赶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王氏赶紧按着小姑子躺下，嗔怪着。 “你这刚生完，不能乱动，小心落下病根儿，以后腰疼。” 赵金莲也是抱起了胖小子，轻声哄着。 “哎呦，大外孙儿啊，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先等等啊，等你娘吃点儿东西，然后就喂你啊。” 吴嫂子和桃红随后端了东西进来，方圆儿累死累活儿大半日，早就饿了。 一口气吃了一碗蒸蛋羹，又添了半碗肉粥，还想再吃的时候，吴嫂子却端了一碗奶白的催奶汤。 “赶紧喝了，我大外孙等着喝奶呢，一滴都别剩，饿到孩子，我可不理你了。” 赵金莲偏心偏得明目张胆，先前还是心肝宝贝的闺女，在外孙子面前，立刻沦为奶牛了。 王氏听得笑起来，劝着小姑子。 “听娘的，赶紧把汤都喝了。 否则不下奶，孩子饿着不说，你也该涨的难受了。 真是厉害了，还有寻人揉开，相当遭罪了。” 方圆儿没有办法，捏着鼻子把味道有些怪的鱼汤都喝了。 说来也巧，不知道是汤水的效果太好，还是喂饱孩子是母亲的天性本能。 没一会儿，她就有了感觉。 胖小子已经饿的厉害了，好不容易落到母亲的怀里，就开始扭着小脑袋寻找了。 孩子的小嘴出乎意料的有力，方圆儿有些痒，但更多的是激动。 她盯着所有白眼和非议，豁出了一切，保下的这个小生命，就这么在她怀里了。 他还这么小，这么脆弱，要长大，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苦痛，多少时日。 她真的有能力护着他平安健康长大吗？ 她突然有些后悔，害怕的厉害，眼泪断线珠子一样落下去，掉在孩子脸上，又流进孩子嘴里，混合了奶汁儿一起被吞咽进去。 “哎呀，怎么又哭了？” 赵金莲看的又急又心疼，“月子里不能掉眼泪，以后该眼睛疼了！” 王氏倒是有几分理解小姑子，她盼了好几年终于生了儿子的时候，也是哭得止不住。 相比于她，小姑子更艰难，小姑子连丈夫都没有… “不哭了，妹妹，你当娘了，以后要护着孩子，要多厉害有多厉害，让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可不能掉眼泪了！” “嗯，嫂子，我知道。” 方圆儿抹了眼泪，把孩子喂饱，又慢慢学怎么抱孩子，怎么换尿布。 新手妈妈，带着忐忑和欢喜，就这么上路了。 赵金莲本来生病还没好利索，又跟着忙了这么久，不一会儿就有顶不住了。 方圆儿吩咐吴嫂子拾掇了西屋，让老娘歇了。 至于王氏，坚持晚上睡在一铺炕上，方便照看胖小子。 就是吴嫂子都睡在了炕尾，备着晚上有个吩咐。 桃红和朱红也睡去了西间，坚决不肯回去她们自己的房间。 所有人都守着新出生的胖小子，度过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太阳格外的亮，天空也格外蓝。 眼见还有几日就要张罗收地了，村人们除了去田里走走，就是聚在一起编筐窝篓，准备装粮食。 顺道说几句闲话儿，享受难得的几日清闲。 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免不得人人都是惦记。 “也不知道那位怎么样了？ 昨日看着，可是没少流血啊。” “是啊，那么大的肚子，冯婆子也真是狠毒，居然伸手就推。” “她啊，是太缺德了。 自己不好好看着家，着火时候知道着急了。 人家路过帮忙救火，她还反过头怪人家。 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的不说，前几日刚分完银子。 回头就害人家闺女，怎么想的呢！”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远远的，方老汉就带了两个儿子，还有七八个仆役小厮走了过来。 村人都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偷偷说道。 “我就说，方家不能这么罢休，果然来算账了。” “我闺女被这么坑害，我也不能这么算了啊。” 果然，方老汉到了村口，众人赶紧行礼招呼。 “方大伯，可是来寻冯婆子？” 方老汉点头，冷着脸应道。 “昨日我家闺女回家走动，好心提醒冯家着火，甚至帮忙救火。 冯家这个疯婆子居然恩将仇报，把她推倒在地，差点儿就没救回来。 就是如今也要卧床半年，一直吃药养病。 补气血的药材都是贵的，最好要百十两。 这还不算什么，遭的罪谁也替不了！ 所以，就算是一村乡亲，我也要送冯婆子去府衙说道一二。” 这么严重？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不过想想冯家门前干涸的血渍，倒也不觉得方老汉撒谎。 多少人家的大肚子妇人，不小心摔一跤，就一尸两命了。 强子在人群里，这会儿高声说道。 “大叔，冯家一直没动静，冯婆子怕是已经跑去城里寻她儿子了！” “先去找找，找不到就进城！ 今日说破天儿，也要给我闺女讨个公道！” 方老汉坚持，众人一股脑儿跟着去了冯家。 冯家的房子已经烧得没剩下什么了，当然也寻不到人影儿，村人又都没收留冯婆子，就肯定是进城了。 于是，方家人就要追去城里。 村人有好热闹的，也有强子和大壮这样真心想帮忙的，都是跟着一起，浩浩荡荡出了村子。 冯家的儿子在一个客栈打杂，媳妇儿平日接一些针线活儿或者浆洗，勉强赚个吃饭的钱。 两人在城北一个大杂院儿，租了一间屋子落脚儿。 众人寻去的时候，那院子的主家正骂骂咧咧，眼见众人气势汹汹要寻冯家人。 这主家就道，“怪不得这两口子，连夜就不见人影儿，原来是惹了祸啊！ 他们还欠了我俩月的房租呢！” “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见的，走之前，可有一个老太太领着两个孩子过来？” 方老二黑着脸吓唬房主，“这一家子摊上的可是人命案子，我们已经报到府衙去了。 你们说不清楚，就要差役上门了。” 房主真是直说倒霉，租个房子还惹上这样的麻烦事。 他喊了其余租户出来，众人七嘴八舌一凑合。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了结冯家 住户们倒也把事情说明白了，昨天天黑之前，确实有老太太扯了两个孩子过来。 但是后来大伙儿吃完饭睡觉，就没注意了。 早起时候，这间屋子开着门儿，衣衫用物都没了，客栈又来寻冯家男人上工，找不到人影儿，这才闹开来。 不必说，这冯家人是连夜跑掉了。 租户们为了撇清关系，真是事无巨细，说得很是清楚。 那房主也是气得跺脚，直说吃亏了。 方老汉爷三个一商量，扯了房主一起去了县衙。 方玉中举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县衙这群人精自然也不会落下。 况且，县令大人的老母亲和闺女儿子又会山庄小住了。 原本，方家人在县衙走动就没差什么，如今更是被热情招待。 方家人不愿意把这事闹大，也不愿就这么放过冯家。 所以，连同房主都把事情一说。 县衙的解决法子很快就出来了，冯婆子伤人潜逃，冯家儿子欠房租不还，两件事并在一起处置。 冯家扔在村里的院子，可以由方家代卖。 所得银两，还了房主的那部分，其余都是赔偿方家人的。 至于冯家老少五口，直接消了金河县的户籍。 以后他们就是黑户了，逃到任何地方都只能做奴仆。 否则被官府抓到，就会以流民或者盗贼山匪之类论处。 方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当然，就是不满意也没办法了。 毕竟冯家人跑的太快了，连影子都抓不到。 那房主也是惊喜，没想到还能要回俩月的房租。 方老汉拿着府衙出具的房契，就是冯家当初盖房子留在府衙的底子。 众人一起回了村子，村人们都等着听消息呢。 眼见众人回来，问道明白，就有好几户人家都动心了。 冯家的茅草房虽然烧个精光，但他院子的位置好，前边宽敞，后园子也足够种菜了。 若是再盖新房子，足够施展了。 这几家都是勤快本分过日子的，这两年跟着方家后边，攒够了娶媳妇儿的银子。 若是能拿下冯家这块地方，倒是不错。 最重要的是，火烧旺运，也许还能沾沾福气。 当即，几家人就纷纷问询这块宅基地的价格。 方老汉喊了几个村老一商量，最后定了个八两的价格。 这价格实在是便宜，几家都是争抢，还是抓阄才定了一家。 八两银子，方老二送去一两给城里的房主。 剩下七两，他回来时候捎带了两袋子细粮，送去学堂给孩子们做口粮了。 村人们知道了，都是点头，提起这是都要骂冯家罪有应得，也要赞方家一声厚道。 方家是不管村里人如何，这事就算这么了结了。 至于真正的了结是什么样子的，村人没必要知道，就是方家人也只有方老二知道。 总之，以方老二的脾气和对妹子的疼爱，绝对是出了一口恶气。 转眼又是一日，叶家东院的胖小子已经落生第三日了。 早起时候，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甚至是刘氏都穿戴一新，扯着金子，让丫鬟们抱着七斤和八斤，一起到了叶家。 小哪吒洗三！ 叶家不知道是不是想借此给昏睡的叶公子冲冲喜，院里院外居然都挂了红，拾掇的很是喜庆。 接生婆抱了一百两银子回去，笑了足足两日，嘴角的酸痛还没缓过来，又要来给她的小福星做收生姥姥了。 方家信守承诺，五十两银子当时就递了过去。 收生姥姥就打了鸡血一般，忙活开了。 叶家前晚拿出了金秤盘，这会儿居然又搬出个金盆给小哪吒洗澡，着实让众人又惊讶了一把。 收生姥姥极力忍着才没有上去咬一口，试试是不是纯金。 但她使用时候可是小心又小心，倒是小哪吒不管这些，金盆洗澡照旧是手抓脚蹬，哭得山响，也让众人笑的不成。 胖小子很是不忿，居然有人用大葱打本少爷的屁屁！ 虽然方圆儿没有成亲，但她生了孩子，从此和孩子就算是单独立了门户。 方家上下按照规矩，都给小哪吒添了盆。 方老汉扔了一挂金锁，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是一对银手镯，赵金莲代替不在家的方玉扔了一挂银锁。 不想叶家众人居然也都有准备。 福伯福婶子给的是银子的镂空球，花纹很是精致，正好是孩子拿在手里大小。 刘大夫则给了一小袋子银花生果儿，很是小巧精致。 就是前院儿的护卫们也凑了一套文芳四宝。 而叶迟给了一把小弓，叶讯给了一把小剑。 最后轮到叶老爷，他干脆把土豪路线走到底了，直接给了两大串金银锞子。 金银锞子都是一两一个，缠着红绳，每十八只，绑成一串，很是漂亮，也分外扎眼，堆满了整个金盆。 平常百姓人家，请接生婆给自家儿媳妇接生，通常是给几文钱做个样子，然后再请接生婆做洗三的收生姥姥。 到时候亲朋好友往盆里扔到铜钱之类，都给收生姥姥拿走，也就算补齐了。 但这次，接生婆已经收了一百五十两的高价工钱，即便再看这金盆里的东西眼红，她也不敢要了。 做人要懂得知足，这才是长久活命的真理。 果然，她如此识趣，所有人都很满意，走得时候，给她带了两只烧鸡，一盒子点心。 送了这个唯一的外人，小哪吒的洗三酒席才算正式开始。 陈嫂子带了朱红桃红，还有临时帮忙的福婶子，朱红她娘，九儿、兰草，还有银红和晴红，忙碌了一上午。 准备的酒席很是丰盛，八个菜一个汤，凑了个九数。 天气晴好，酒桌儿直接摆在了东院儿里。 前院那边也送去了两桌儿的饭菜，至于侍卫们是轮流吃，还是一起吃，就不知道了。 金子带了七斤和八斤一起在屋里玩耍，这会儿，金子站在炕沿边看了几眼小弟弟，就凑去了姑姑身边。 方圆儿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玫红衣裙，银线绣了花纹，很是漂亮。 头发挽起，插了金钗，耳上也挂了金坠子。 只有手腕怕刮到儿子，没戴什么首饰。 但这么一拾掇，唇上少沾一点儿胭脂，就显得起色好了很多。 “姑姑，真漂亮！” 金子开口就夸赞姑姑，惹得方圆儿笑起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谢谢金子，最近读书累吗，过些日子小弟弟大一些，姑姑没那么手忙脚乱，接你来多玩几日好不好？” “好，我来陪姑姑和小弟弟。”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 “姑姑，你别害怕，我长大了保护你和小弟弟。 不让别人说你的坏话，欺负你和小弟弟。” 方圆儿突然就酸了鼻子，眼泪差点儿直接掉下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莽撞犯大错！ 大人总是以为小孩子单纯好骗，其实很多事，小孩子都懂。 她这次离开家，家里必定是人人低落了很久，金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极力忍着眼泪，不想小侄儿跟着伤心。 “金子，姑姑抱抱！” 方圆儿伸开手臂，给了侄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要保护姑姑和小弟弟，但是你先要好好长大，好好读书，像你三叔一样，才能保护所有家里人。 至于现在，姑姑还是很厉害的，你不要多担心，知道吗？” “知道，我娘也是这么说。” 金子居然知道害羞了，被姑姑抱得有些红了脸。 七斤和八斤已经两岁多，刚刚会说话。 她们虽然同姑姑不如哥哥那么熟悉，但小孩子脾气，什么都要抢一抢。 这会儿也是跑上前，嚷着，“我也要抱抱！” 方圆儿笑着把两个小侄儿也抱进怀里，抬头见根生怯生生望过来。 她又把这小子喊过来，一大四小抱成一团，都是咯咯笑个不停。 守在小哪吒旁边的刘氏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嘴巴可没有王氏那么厉害。 她的笨儿子把小姑子惹哭了，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哄。 幸好，小哪吒这会儿皱着小眉头赖唧起来。 方圆儿听了，立刻猜到儿子是饿了。 她赶紧撵了侄儿们，“金子，带着根生和弟弟们去外边玩儿。 姑姑给弟弟喂饭，弟弟饿了。 他嘴巴急，晚一会儿该哭了。” 金子赶紧喊了根生，扯着七斤八斤下炕。 结果，他们不等穿好小鞋子，哪吒就当真扯开嗓子大哭起来了。 方圆儿赶紧化身奶牛，把儿子的嘴堵上。 刘氏好笑，说道，“这小子长大了可是个厉害的，嗓门太大了！” 方圆儿也是哭笑不得，抱怨道。 “白人还好，晚上偶尔睡得沉了，听不到他的动静，哭起来才吵人呢。 这才两晚上，我都熬出黑眼圈儿了。” 刘氏想了想就道，“大户人家都会找奶娘，要不要让你二哥也去打听打听？” “不，”方圆儿赶紧摇头，儿子就是她的命，她绝对不会放心交给任何人。 “我要自己把她养大，别人我不放心。” 刘氏也是点头，别说小姑，就是她也不愿意。 不过倒是有个取巧的法子，“咱家那头牛，生完牛犊刚两个月，正是产奶多的时候。 先前你在家时候，总做点心，还有个去处。 如今你不在家，只靠学堂那些孩子们喝，也喝不完。 不如每日送一些上来，不，还是把牛牵过来好了。 孩子时刻都能喝新鲜的，家里每日早晨来挤奶，还能看看你，家里也放心。” 刘氏不如王氏聪明讨巧，在家里一直是个勤快本分的模样。 没想到安排事情也这般周全，方圆儿惊讶也感动。 嫂子这是真疼她，否则不会说这么多话。 “好啊，嫂子，你回去之后帮我问问大哥，若是太麻烦就算了。” “有什么麻烦的！ 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 刘氏见小姑子同意了，可是高兴坏了。 不一会儿出去就同方老大说了，方老大草草吃一口饭，回家就把那对儿牛母女牵了上来。 福伯欢欢喜喜接了这个差事，听说学堂孩子每日都要喝牛奶，身体结实，不染风寒。 他就更盘算着用心养了，以后让根生也坚持喝着，说不定根生也会壮实起来。 方家众人和叶家众人坐在一起，吃喝说笑，倒是没了先前的生疏隔阂。 方家老少都感谢叶家对自家闺女和外孙百般照顾，叶家也是大力夸赞方圆儿的功劳。 加者金子根生带了七斤八斤满院子跑动玩耍，整个院子，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啊。 叶老爷难得喝得半醉，送方老汉的时候，两人互相架着往外走。 一个说儿子的病悬心，一个说害怕闺女以后受欺负。 两人都是抹着眼泪互相劝，让众人看着好笑又心酸… 小哪吒生于八月初六，洗三之后，没几日就是中秋了。 山下的农人们，各家都在抢手粮食，忙的厉害。 方圆儿圈在屋里坐月子，真是同蹲监狱没什么区别。 别说洗澡，就是洗头发洗脸，赵金莲都不让啊。 方圆儿实在忍耐不住，借着中秋要走礼，家里庄园要收梨子，前来摘梨子的客人多，秋梨膏的作坊也开工了。 总之，扯了一堆借口，她才算赵金莲和王氏“撵”回去。 就这般，银红和晴红两个丫头还被留了下来。 方圆其实还想拒绝，又怕老娘担心，这才收了。 这俩丫头原本就是她的丫鬟，如今多了个小哪吒，伺候人手必然要多几个，留下也是名正言顺。 几人重新分配了差事，吴嫂子做了管事，专门负责照顾小主子。 桃红负责照顾小姐的所有饮食，还要兼顾正院儿那位叶公子。 银红和晴红负责洗涮打扫，朱红负责对外，一切跑腿儿的事都交给她。 这么一分配，众人都有了清晰的职责，很快适应过来。 东院虽然添了一个贪吃贪睡的胖小子，倒也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中秋前一日，方圆儿吩咐桃红特意烤了月饼。 总共只有百十块，但也足够分给叶家众人了，算是回馈大伙儿对她们多有照顾的谢礼。 毕竟每日的肉蛋青菜米粮，都是叶家在采买，各色干货儿补品，简直不要钱一样往东院儿送。 而且因为她做月子，多少都耽误了照顾叶公子恢复进度。 不必说，香喷喷的月饼，又得了叶家上下的喜爱和欢迎。 中秋这日，方老二过来送节礼，特意请山叔回去团圆。 方圆儿把朱红也撵回去同父母吃个团圆饭，还有银红朱红也要回去取行李包裹。 这般，她身边只剩了吴嫂子和桃红。 随便一件小事儿，支开两人，她就麻利的抱了儿子进空间。 这般“大费周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能洗个头，洗个澡啊！ 夏末秋初本来就热，她关在屋子里，因为孩子也不能大开窗户，真是觉得整个人都馊了。 空间里没有季节划分，温度适宜，怎么洗都不怕受风着凉。 可是，抱了儿子一进空间，方圆儿就后悔了！ 不知是不是空间抗拒多一个小生命进入，突然轰隆剧烈的摇晃起来。 她只来得及把儿子死死护在怀里，就被震的昏死过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遭人嫌弃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轰鸣退去，方圆儿才迷迷糊糊醒来。 下一瞬，她立刻抱紧挪了出去。 身下是宣软的被褥，窗外隐约还有吴嫂子和桃红在讨论晚上的菜单。 方圆儿翻身而起，仔细检查孩子。 胖小子睡得香甜，仿佛不知方才凶险。 方圆儿长长松了一口气，再抬手就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半点儿余力没留，脸颊立刻就火辣辣疼起来。 她依旧不觉得解气，还要再打的时候，吴嫂子和桃红已经听见声音进来了。 两人眼见主子脸上的指印都是吓疯了，立刻扑上去扯了主子的胳膊，一迭声的劝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您打我啊！ 怎么能打自己？” “是啊，小姐，别吓到小少爷！ 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方圆儿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刀，生个孩子还把脑子生没了吗？ 怎么就什么都没想，抱着孩子就进空间了？ 就是要进出，也该先带些活物进去试验一下才行啊。 怎么就一点儿都没想到危险！ 幸好只是她昏迷了一瞬，对孩子没什么影响。 万一对孩子有损害，她这辈子要怎么活！ 都已经当娘了，不但没有警醒，反倒脑子里都装了浆糊! 她越想越生气，挣扎着还要给自己两巴掌，把吴嫂子和桃红急的都要哭了。 “呜呜，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别下我们，我这就去找二爷过来！” “回来！”方圆儿勉强压下心头的一股火儿，狠狠喘了两口气，这才吩咐道。 “你们把哪吒抱去院子里走走，别吹了风。 让我自己坐一会儿，记得不吩咐你们，谁也别进来！” 吴嫂子还想说什么，但瞧着主子脸色实在不好，到底不敢反驳。 她扯了桃红，抱过襁褓就退来出去。 到底，她还是不放心，嘱咐桃红。 “我在院里走走，你就守在这里，有任何动静就喊一声。” “好。” 屋里，方圆儿深吸几口气，闪身再次进了空间。 入眼的情形却是把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她的小木屋，果树，药圃菜地都在。 只不过，在这些之外，整个空间又被扩大了一百倍不止。 甚至远处还多了一座小山，山上郁郁葱葱，不知道长了些什么树，山下则是大片的农田。 而原本的泉水不在是慢慢外溢，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湖泊撑不住太多泉水，就淌进了周围的水渠。 水渠穿插在农田中间，潺潺流淌，浸润着每一分土地… “完蛋了！” 惊讶过后，方圆儿居然没什么欢喜之意，第一想法是… “两亩地我都种的累死了！这么多，以后怎么办！” 若是这片空间有灵，怕是恨不得白眼翻上天。 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吗，旁人碰到这样的好事儿，怕是要笑死了。 这女子居然嫌弃地方太大了！ 就是药圃里的老参们，原本还在努力撑开所有枝叶，努力享受着自由广阔的气息。 突然听了这话，它们都吓得立刻缩脖子收手臂。 装死，赶紧装死，千万不要让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疯婆子发现它们… 方圆儿倒是不知道自己又被鄙视了，这就是她的真实心声啊。 平日从空间拿出的菜蔬果子，哪样不是她夜里不睡觉，跑进来又刨坑又点籽，辛苦种出来的。 二亩地，她尚且累的腰酸背疼。 这怎么看都有二百亩的田产，要她怎么办？ 怕是这边成熟了，那边还没种到！ 不过抛开这些，地盘变大，总算是个好事。 原因也很好猜，一定是先前抱了哪吒进来的关系。 这小子在她肚子里长了三年才出生，有些什么惊人之处，倒也不算奇怪。 想着外边随时会来人，方圆儿按下好奇心，赶紧扫了一眼存储那般空间，确定没什么变化。 这才赶紧再次出了空间。 果然，叶老爷见吴嫂子抱了孩子在院里晃悠，就走到院门边儿，问道。 “怎么抱孩子出来了，可是胖小子又闹人了？” 吴嫂子心里担忧主子，脸上就笑不出。 幸好叶老爷满眼都是胖小子，也没看出来。 他小心翼翼接过襁褓，拍了几下，手势居然还算熟练。 吴嫂子看的好奇，就问道。 “叶老爷以前也照看过孩子？” 叶老爷笑着点头，叹气道。 “说起来都是二十多年前了，日夜照顾，从来没离开过身边。 一晃儿，孩子就长大了。” 吴嫂子还想说话的时候，方圆儿却在窗里招呼道。 “叶叔，方才我不小心把哪吒惊到了。 能不能请刘大夫给哪吒诊诊脉？” “当然能了，稍等，我这就去喊他。” 叶老爷瞧着哪吒不像哪里不舒坦的模样，就以为方圆儿初为人母，事事小心。 他倒是欢喜，走去西间喊了刘大夫。 刘大夫拎着药箱，后边跟着笑嘻嘻的叶迟。 “我也很久没看见小哪吒了，看来看看。” 叶老爷瞪他一眼，也没撵人。 吴嫂子关了堂屋的门，不怕风钻进来，方圆儿就抱了孩子让刘大夫诊脉。 刘大夫不但诊脉，连胖小子的手脚肚子都按了按，末了说道。 “这小子脉相特别有力，身体好着呢！ 长大也是身强体健的，绝对差不了。” 方圆儿这才算是完全放了心，但还是打算等出了月子，寻些活物试验，确实没有危险，再带他进空间。 刘大夫不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他还惦记生产那日见到的几株老参呢。 趁着这个机会，他就问道。 “方姑娘，那个…我最近配药，缺年份好的老参。 那日你生产，桃红抱出的药箱里有几株，不知能不能给我再看看？” 方圆儿这才知道桃红不小心替她炫了一把富，她心思迅速转了转，就道。 “好啊，就在西屋。” 说这话，她就吩咐吴嫂子去取了过来。 刘大夫简直欢喜坏了，宝贝一般拿出来，不停的惊呼。 “哎呀，这个足有二百五十年！ 这个也不小，绝对有二百年！” 他到底忍耐不住，问了关键的一句。 “方姑娘，这样的好参，已经是重宝了。 旁人一株都不可得，你这里也太多了。 你到底在哪里寻到的啊？” 方圆儿倒也没恼，怀里抱着儿子，轻轻拍着，笑着应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胃王后继有人 “我们家里先前也是普通农家，后来突然发家的原因，你们估计也都听过吧。 就是因为我在山上寻到一株老参卖了银子。 其实说来也奇怪，我许是同人参有缘。 别人寻参很难，我却觉得很容易。 上山采药，七八次里，总有一次会采到参。 三四年下来，除了家里用银子卖掉的，剩下的就都在这里了。” 刘大夫听得咧嘴，恨不得也有这样的神奇技能附体。 叶老爷却是眼底有些明了，笑着应道。 “原来如此，原本听民间传说，有些砍柴人不小心遇到虎豹，虎豹近在迟尺，也不曾伤人。 想必，方姑娘同人参也有这样说不清的亲近。” 方圆儿玩笑，附和道。 “叶叔说的对，但我挖了老参高兴。 想必老参同我有这样的缘分，就倒霉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刘大夫却想的更多，一迭声的嚷着。 “方姑娘，以后再上山采药，一定约我一起。” 方圆儿应的痛快，“好啊，我也同刘大夫多学学。 以后说不得有个傍身本事，也好养家糊口。” 刘大夫再着急，也不能拉着方圆儿立刻就上山，只能带了满心焦急回去了。 当然，他还是没忘了把那株三百年老参剩下的大半讨走。 理由很简单，用来给叶公子配药。 至于银子，自然有叶老爷给付。 方圆儿坚决推迟，不肯要银子。 一来这次生产，叶家没少跟着折腾，出人出力。 二来之前叶老爷动不动就给银子给铺子，洗三时候那些金银锞子就足有几百两了。 叶老爷见她如此，也就罢了。 但从这日之后，燕窝，阿娇，好参，干贝干鲍等补品是水一样往东院儿送。 方圆儿知道这个推不出去了，索性就炖了吃。 她的胃口大，加者赵金莲和王氏刘氏，总有一个在身边，她就拉着一起吃。 灶间里的小水缸，她专门用来盛放空间水。 但凡炖煮都从这里舀水，补品的效用也是翻倍。 吴嫂子和桃红都是极忠心的，也不是朱红那般咋咋呼呼。 她们从来没问起，小缸里水为何每次快要用光了，又会奇迹般的自动续满… 这般，又过了半个多月，眼见就出月子了。 别说方圆儿补的面色红润，恢复如初，就是赵金莲婆媳三个也是气色极好。 胖小子哪吒，更是小猪一样，吃的圆滚滚。 这小子旁的还看不出来，但这胃口绝对可以同老娘一较高下。 不但随时随地扯着嗓子要吃“饭”，而且把老娘吃空之后，也完全不介意用牛奶垫补一下。 当然，吃的多，啦撒也不少。 东院里的两根竹竿，长期被晾晒的尿布霸占的满满当当。 幸好有银红和晴红，否则只依靠吴嫂子和桃红朱红，还真是忙活不过来。 出月子这一日，方圆儿头一晚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儿，也给胖小子洗的越发白净儿。 第二日一早，娘俩儿穿戴一新。 儿子是大红的绸缎襁褓，火红绣金线的老虎帽儿，长命百岁的小肚兜儿，脖子上是赤金的项圈儿加了一枚长命锁。 娘亲则是一身水红的衣裙，绣银线的同色腰带，长发挽成百花髻，插了一只金步摇，耳上是赤金镶宝的坠子。 手上依旧没有镯子戒指，不愿划到孩子半点儿。 娘俩儿这般站在二院门口，迎接方家众人，让方家众人瞬间都是鼻子泛酸。 不论她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论过程是苦痛还是悲伤，她们娇宠的小妹妹，都如同凤凰涅槃一般。 冲破一切迷雾和黑暗，带着新生命，迎来了新生。 这一刻，他们因为妹妹坚持生下孩子的一丝抱怨，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些人生的平凡，人生路平淡，但也少风景。 而有些人注定不凡，走的路荆棘遍布，脚下割出的血，却能开出花！ 他们的心疼，他们一些自以为的好，也许只会束缚妹妹走向更灿烂更光辉的未来。 方圆儿笑着招呼家里人，“爹娘，家里安排妥当了？庄园客人还多吗？” 赵金莲赶紧上前抱了外孙，应道，“都安排妥当了，你爹为了来看哪吒，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众人说笑着往里走，很快叶老爷也迎了上来，一起到了东跨院儿说话儿。 方圆儿把儿子交给众人，搭了一件罩衣围裙，下厨张罗饭菜。 她心疼家里人这一月来往的奔波辛苦，可是拿出了最好的手艺。 也把所有菜蔬都换成空间出产，泉水也是代替了所有井水。 以至于，灶间里逸散出的香气，比之平日有很大区别。 刘大夫鼻子尖，居然跑到灶间问询。 “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也太香了？” 方圆儿笑道，“都是家常菜，不过我的做法新奇一些罢了。 先前怀孕生产，没少让大家跟着辛苦。 今日我多做几道菜，算是谢礼了。” 方老二正好在廊檐下，听得这话也是过来说道。 “刘大夫，我们家还有两坛前年就埋在梨树下的梨花白，我今日也搬来了。 一会儿您和叶叔尝尝看！ 今年我又多埋了一批，再想喝就要两三年后了。” “哈哈，当真？” 刘大夫也好酒，听说这话就道，“我可知道，你们家的梨花白，如今有银子都买不到。” 这般，众人说笑闲话儿，方圆儿忙着煎炒烹炸。 中午时候，酒席就整治好了。 照旧是东院儿两桌儿，外院那边送了四个大菜，都是用陶盆盛着，绝对够侍卫们吃个饱足。 庄园的顶级套餐，一直就是方圆儿用空间的食材和泉水烹制，方家人也是吃过的。 今日再吃，虽然觉得好，倒也不算惊奇。 但叶老爷却是第一次吃到，惹得他一直说好。 刘大夫筷子挥的飞快，根本顾不上夸赞了。 叶迟叶讯更是为了几根菠菜较劲，差点儿把筷子当刀剑用了。 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不像赵金莲婆子这般方便来叶家。 惦记了一个月，才有机会抱抱小哪吒。 爷三个都是眉开眼笑，惊奇之极。 “这胖小子长的太快了，怕是有十五六斤了。” “可不是吗，有苗不愁长。 小孩子真是见风儿长！” 叶老爷想起躺在正房里的叶公子，又听得方圆儿在安排桃红送吃食过去。 他就嘱咐道，“方姑娘还是送汤水吧，粥和蛋羹怕是咽不下去。” 方圆儿楞了一下，这个月她所有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对叶公子到底有几分疏忽。 但在她看来，即便叶公子恢复进度不好，也只是慢一点儿，不至于倒退了吧。 这怎么又不能自己吞咽了？ 但父母家里人在，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简单应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居然吃小孩儿! 酒席吃了一个时辰，方家众人放了心，才下山回家去。 方圆儿立刻换上家常的衣裙，就要去看叶公子。 想了想，她回身又抱上了小哪吒。 前世她是个坚决的无神论者，但到了这一世，她想不信都难了。 毕竟她带着记忆穿越过来，又有一个那么神秘的空间。 再说世上没有神仙，她绝对会被啪啪打脸。 当然，她要说的不是这些。 而是哪吒和叶公子的诡异缘分，哪吒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常和叶公子互动。 叶公子如今恢复不进反退，也许接触一下哪吒，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叶老爷和刘大夫正在给叶公子诊脉，眼见方圆儿抱了哪吒过来，都是欢喜。 叶老爷接过哪吒，小心拍了拍，真是眼睛都在发光儿。 “方才，我其实就想把哪吒抱来给公子看看，也许公子喜欢这孩子，同这孩子有缘，也会欢喜。 但毕竟孩子太小了，也怕折腾过来再惊了风。 不想方姑娘倒是把他抱来了！” 方圆儿没想把儿子养成娇滴滴的贵公子，毕竟他出生就背负着“野种”这样的恶名。 若是不能养的坚强一些，皮实一些，这孩子一辈子怕是都要为此受累。 所以，这会儿她就应道。 “叶叔客气了，这孩子是个皮实的。 如今还小就算了，等他懂事了，我打算让他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随便他淘气呢。 淘气小子出好汉，身子也壮士，不能娇养。” “好，好，这样也好。 富贵人家的孩子多有夭折，反倒是农家孩子没病没灾。 说不得也是摔打多了，身子结实。” 说着话儿，他就望了一眼叶公子，试探说道。 “那我…给公子看看孩子？” “这小子太胖了，抱一会儿就胳膊酸。 叶叔把他放公子旁边躺一会儿也好。” 方圆儿掀开薄被一角，给儿子腾出个地方。 叶叔赶紧把哪吒放了下去，哪吒吃饱睡足了，这会儿碰巧就醒了。 他的一双大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众人，随便扫了一下，就专注于研究自己的小拳头了。 许是小拳头也研究的没滋味了，又开始致力于解放双脚。 他也有力气，几下就把襁褓踢蹬开了。 白胖的娃娃，穿了红色的肚兜儿，胳膊和小腿儿旁的好似藕节一般，真是太喜人了。 叶老爷和刘大夫欢喜的凑到炕沿边儿，叶讯默默解开了床边的一只五彩荷包，吊在胖小子头顶逗弄。 胖小子果然立刻就来了兴致，小手不时去抓一下，偏偏又抓不着，急的他憋红了小脸儿。 方圆儿这个当娘的，根本没有帮儿子的意思。 她正掀开叶公子的裤管，检查他的皮肤，确实比之前要干瘪一些，血色也淡，或者说根本就是苍白。 这定然是叶老爷他们不愿意打扰她坐月子，没有及时说，拖延下来，就把之前的所有努力成果都消耗了。 说不得，要赶紧再给叶公子补起来。 不只要补养，空间泉水也该常喂一些，甚至熬药的水都该换成泉水。 但要怎么说，才能让叶老爷答应呢。 毕竟先前，她只负责饮食，药汤都是归刘大夫掌管。 突然要“夺权”，人家是不是信任她，都是个问题。 结果，就在这样的时候，众人却是突然惊呼一声。 方圆儿赶紧抬头去看，原来胖小子的小拳头居然塞到了叶公子的嘴里。 不，应该说，是叶公子咬住了胖小子的拳头。 “这是怎么了？” 方圆儿眼见儿子要哭，赶紧帮着儿子抢救他的小拳头。 无奈叶公子居然咬的有些紧，急的方圆儿生怕儿子被咬坏。 胖小子却是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好似不疼，反倒很好玩儿。 而叶公子居然也翘起了嘴角… 翘嘴角！ 叶老爷和刘大夫几个直接就跳了起来，高声嚷着。 “笑了，公子笑了！” “我没有看错是不是，公子笑了？公子笑了！” “太好了，公子有反应了，公子会笑了！” 叶老爷跪倒，握了胖小子另一只手，眼泪哗哗流。 “福星，这就是公子的福星！” 叶迟叶讯也是跪倒在后边，倒是刘大夫高兴过后，很是沮丧。 “我忙活了好几年，居然并不如这小子一拳头。” 方圆儿虽然觉得众人有些夸张，但想想若是家里哥哥们若是有一人也躺了几年，突然有了反应，她也会这般吧。 她小心解救了儿子的拳头，眼见叶公子自己慢慢合上了嘴，这才说道。 “叶叔，先前我做月子，耽搁了公子的恢复。 所以，从明日起，我想把公子的一切饮食，包括熬药，都接过来。 精心调养一段时日，公子一定会比之前更好一些。 可以吗？” 果然，叶老爷一口就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了，姑娘需要我们帮手，尽管吩咐。 另外，也请姑娘多把哪吒抱来同公子玩耍。 说不定公子哪日就突然醒了！” 方圆儿倒是想答应，毕竟扔下自己在东院儿，她也舍不得。 但哪吒这个大胃王二号，时刻都要填饱肚子，这里…不方便。 叶迟机灵，立刻就道。 “可以在这屋里，围个大屏风，放一张小床。 方姑娘临时歇息方便，哪吒也能躺一躺。” “这个容易，立刻就让人去办。 正好先前打了一张小床刚送来，直接安在这里就好。”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方圆儿也没在意，满脑子都是叶公子的饮食康复计划。 她临时写了三日的食谱，由刘大夫看过，同用药没有任何相克，这才放心。 第二日，方圆儿早早就起来了，外院儿已经送了菜蔬等食材过来。 按照她的吩咐，还多送了两只笼子。 一只里放了两只活鸡，一只放了两只兔子。 趁着吴嫂子在屋里守着孩子，再把桃红支去菜园采两棵香菜的功夫。 她迅速拎着两只笼子进了空间，安全起见，进空间的一瞬间，她立刻把笼子扔到远远。 结果，等了半晌，那两只鸡和兔子都没有自爆或者毙命的模样。 甚至两只母鸡还好似抗议她的暴行，咕咕叫个不停。 倒是两只兔子，惬意的吃起了笼子空隙钻进来的青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哪吒怪力初显！ 方圆儿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捡起两只笼子又出去了。 桃红正好迈进门槛，见此就问道，“小姐，可是要杀鸡？ 我来就好了！” 方圆儿赶紧把笼子递了过去，想了想又道。 “明日让前院送半桶小鱼或者河虾来，裹上细面，油炸一下给根生吃。 那个东西补骨头，孩子吃了，长得高。” 不等桃红应声，朱红已经窜了进来。 “小姐，我也要吃，我也要长个子。” “你有什么不想吃吗？” 桃红忍不住同她斗嘴，“小孩子的吃食，也要抢！” “我就抢，我要长个子长力气！ 你不让我吃，是不是嫉妒我弹弓比你打得准！” “你才嫉妒呢，我每日忙着呢，可没你那么多闲工夫练弹弓！” 两个小丫头吵吵闹闹，倒是热闹。 福伯福婶听说方圆儿要整治吃食给根生，很是高兴。 下午时候就去了河边，小鱼小虾，捞了足足两桶回来。 方圆儿趁机薅羊毛，送了半桶到到空间，倒进小湖。 一晚过后，它们的同伴已经变成了盘中餐的时候，它们依旧在湖里活蹦乱跳… 就这般，方圆儿除了喂饱胖儿子，就是整日扎进灶间，整治各色吃食。 不说叶公子的小饭桌儿质量直线上升，就是叶老爷和刘大夫几个也是眼见就胖了一圈儿。 外院儿也时不时会得到东院端出去的陶盆，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所有侍卫最高兴的时候。 一如既往，暗三的那份儿是单独准备的。 别人半碗，他有一碗。 旁人一样菜，他就是两样儿。 总之，方圆儿对他当初输内力救命的恩情记得清楚，感谢也表现的如此真实。 一众侍卫们可是眼红极了，暗三怎么就运气那么好。 当初内院找内力柔和的，偏偏只有暗三在。 就那么一点儿小事，让这小子多吃了多少好东西… 方圆儿很多时候都是得过且过，这次真是打定主意认真对待。 她对叶公子的照顾也精心周到很多，几乎除了清理洗漱之类，其余都被她包揽下来。 一日喂水七八次，每次只有那么三四口。 早饭一般是粥，鲍鱼粥，鲜虾粥，牛肉蛋花粥，皮蛋瘦肉粥，轮番上。 加一些爽口小菜，切得细碎，给叶公子配粥。 午饭前，有半杯果汁儿。 若是叶老爷等人在屋里，就是苹果或者梨汁儿。 若是不在，果汁儿就会换成西瓜汁儿，或者葡萄汁儿。 午饭这是小馄饨之类嚼碎，混着鸡汤或者骨汤一起喂。 饭后一个时辰，还会有一顿点心，都是好吞咽的布丁，双皮奶，甚至是果酱酸奶。 别看这些小吃食，不当正餐吃。 其实做起来简直麻烦透了，前世的很多配料，这里根本就没有。 器具烤箱也不顺手，每一种都要方圆儿琢磨好几日，失败多少次才成功。 当然，这个过程中，叶家上下也都做了“小白鼠”。 比如酸奶，所有人吃了不坏肚子，确定是正常的酸，不是腐败的酸，才敢给叶公子吃那么两勺。 慢慢添加上去，最后定在小半杯的分量。 既能帮助叶公子的肠道消化，也不会让他坏肚子。 而晚饭，是最好消化的蔬菜粥。 各色蔬菜切得细碎，菜多米少，放一点盐巴调味儿，补充维生素。 世上的努力，从来不会没有结果。 只不过分个早晚罢了！ 很快一个月过去，叶公子的变化天翻地覆。 他身上的血肉迅速**起来，面色红润，勾勾手指这样的小动作，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就是哪吒的小胖手，他都吃了两三次。 以至于，哪吒每次被放到他身边，都会把小拳头藏在襁褓里，惹得所有人都是笑。 “哪吒太聪明了，他是不是知道公子会咬他的拳头，居然藏起来了？” “不能吧，他才两个月啊！” “也说不行，有些小孩子早慧。” 叶老爷真是把哪吒当福星了，喜欢的不成，恨不得当眼珠子一般。 知道哪吒能吃，他居然又买了一头母牛回来，生怕哪吒吃不饱。 但哪吒再能吃，也喝不完那么多奶啊，于是最近叶家上下都跟着每日喝一碗。 初始，人人都不习惯，慢慢也觉得香浓美味了。 方圆儿刚端了果汁儿过来，这会儿就撵众人。 “叶叔，你们吃饭吧，我喂公子喝果汁儿。” “好，吃饭，吃饭！” 叶老爷扯着刘大夫，最近他总惦记喊方圆儿一起上山采药。 所以，叶老爷防他像防贼一样。 毕竟家里一个需要时时照顾的病号，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怎么能放方姑娘去山里。 万一受伤或者有个危险，让家里怎么办！ 方圆儿听着叶老爷同刘大夫斗嘴，悄悄把手里的苹果汁换成了西瓜汁儿。 叶公子好似更喜欢喝西瓜汁儿，居然鼻子翕动了两下。 惹得方圆儿笑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喂他。 而他吞咽的比之平时更快更容易了。 小哪吒也嗅到了味道，难得抽出了小拳头挥舞起来，好似在抗议老娘偏心。 方圆儿一时兴起，滴了一滴在他嘴里。 小哪吒抿嘴尝了尝，立刻就手舞足蹈起来。 方圆儿笑的不成，但尝尝味道还好，她也当真不敢给两个月的孩子喝果汁儿啊。 于是，她赶紧把西瓜汁儿都喂给叶公子之后，就抱起了儿子。 小哪吒吃不到好东西，闹起了小脾气，咧嘴就要哭。 方圆儿随手取了个镂空的小木球给他玩耍，这小子平日很喜欢，这会儿也掐在手里不撒开。 方圆儿点点儿他的小脑门儿，回身收起杯子，再扭头过来，那木球居然就掉了下去。 她赶紧捡起，不愿砸到叶公子。 不想木球居然碎了一个窟窿，不，应该说原本就雕刻了很多小孔洞。 只不过孔洞间的间隔碎掉了，一个小孔洞，变成了大洞。 难道是摔在被褥上摔坏了？ 这实在有些荒唐，她下意识又把木球塞到儿子手里。 下一瞬木球又被哪吒挥舞着扔了下去，而他小小的手心，赫然是几块木头碎屑… 方圆儿倒抽一口冷气，嘴唇都忍不住在哆嗦。 她的儿子，只有两个月的儿子，居然可以捏碎木球！ 她不信邪一般，拿起木球，想要捏碎，却根本不成… 她惊愕的望向挥舞着小拳头的胖儿子，心里滋味复杂之极！ 她到底生了个什么孩子，不会真是哪吒转生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是好事儿！ 胖小子并不知道，他把娘亲惊得厉害，尚且挥舞着小拳头发脾气。 “儿子，你到底要娘怎么办啊？” 方圆儿心里好似油煎一般，担心要大于欢喜。 “你在娘肚子里住了三年才出生，娘不盼着你如何神奇，只想你像平常孩子一样健康长大。 你能吃一些，这也没什么，娘多买几头牛产奶，还能做到。 但你才两个月大，捏碎了这么硬的木球，是什么情况？ 你是天生神力吗？ 娘就是普通女子，没成亲生下你，已经是极限了。 你又有这么多怪异之处，你要娘怎么办，怎么护着你，怎么把你养大？” 方圆儿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当初她发现空间都没这么惊慌，因为这金手指只同她自己有关，真倒霉也连累不到旁人。 但儿子不同啊，这么小小的婴孩儿，不知道藏拙，有多神奇，就有多危险！ 胖小子半晌没有等到娘亲的回应，扯着脖子就哭了起来。 方圆儿想了想，迅速拾掇干净木屑，然后把儿子的小拳头紧紧裹进襁褓，抱起他就往外走。 叶老爷等人刚好吃完饭，听得孩子哭声就要进屋探看。 结果方圆儿却是抱着孩子出来，见了他们勉强说道。 “叶叔，公子喝完果汁儿了。 哪吒有些累了，我抱他回去躺会儿。” “好，好，快去吧。 这里有我们呢，若是累了，晚上也不用来了，让人把药汤和饭菜送来就行。” “谢叶叔。” 方圆儿道谢，抱着孩子匆匆回了东院儿。 叶老爷几个都是人精，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叶公子一如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方姑娘估计是太累了，”叶老爷嘱咐叶迟叶讯，说道，“这几日你们把活计多接一些过来。” 叶迟叶讯点头，刘大夫倒是高兴了，嚷道。 “早该这样了，方姑娘倒出空闲，就能上山采药了。” 不必说，他立刻得了叶老爷一个大大的不白眼儿。 东院儿里，吴嫂子和桃红见主子回来，就赶紧忙起来。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中了，虽然还没有落雪，但已经是冬日了。 屋里烧了地龙，稍稍烧一把火，很快就暖和起来。 方圆儿定定神就喊了朱红，“你下山一趟，去寻我二哥，告诉他有空闲时候来一趟。 记得，若是其余人问你，你就说闲着无事回去看你爹娘。” 朱红眨巴两下眼睛，立刻保证道。 “小姐放心，我明白了。 就是要二爷背着家里人来一趟。” “对，去吧。上午不是做了酸奶吗，送几碗回去给孩子们吃，再添一瓶果酱。” “是，小姐。” 朱红拎了食盒，很快就下山去了。 无论是叶家人还是庄园的人都没多想，毕竟这一段时间，因为多了个胖小子，山上山下走动很多，大伙儿都习惯了。 就是赵金莲带了七斤八斤吃酸奶，都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罢了。 朱红耐着性子，在大院儿玩了一会儿，又回去看看爹娘。 好不容易盼到方老二从城里回来，她寻个机会就赶紧传了话儿。 方老二听得妹妹吩咐要瞒着家里人，就猜着事情有些麻烦。 所以，他借口给小外甥买了玩耍小玩意儿，就随着朱红到了叶家。 叶老爷简单寒暄几句，放他去同妹妹说话。 方圆儿好不容易等到哥哥，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方老二惊了一跳，赶紧问道。 “出了什么事？” 吴嫂子和桃红就要退出去，方圆儿却是拦了她们，又喊了朱红守好门口，然后把那个破损的木球递了出去。 方老二接在手里看了看，就道。 “这球摔坏了？要不要再给哪吒买个新的？” 方圆儿摆摆手，扫了一眼吃饱熟睡的儿子，低声说道。 “不是摔坏的，是哪吒捏碎的！” 哪吒捏碎的？ 方老二半晌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吴嫂子变了脸色，“前日那个描花的拨浪鼓破了，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摔碎的。 难道也是小少爷…” “不可能，他才是两个月的孩子，不是两岁。 就是两岁也没这么大力气啊！” 方老二不相信，甚至仔细打量妹妹神色。 他可是听人说过妇人生产后会有些变化，有的疑神疑鬼，有的哭闹不休。 难道妹妹也是这帮情形？ 方圆儿见此，干脆晃醒了熟睡的儿子。 胖小子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突然被吵醒，恼怒的小脸通红，张嘴就要哭。 方圆儿直接把木球塞到他手里，气的他用力挥舞两下，就扔到了一边。 方圆儿拿起看了看，又递给了方老二。 方老二仔细打量木球上的新洞和新木茬儿，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这也太厉害了！” 他下死力气捏了木球一下，也不过让木球有了一点儿裂缝儿而已。 降生才两个月的哪吒，已经比他这个成年男子力气更大了。 吴嫂子和桃红也是惊得捂住了嘴巴。 方圆儿叹气，嘱咐她们，“你们下去忙吧，不要告诉朱红，她容易说漏了。 另外以后照顾哪吒要小心一些，他还不懂事，别伤了你们。” “是，小姐。” 吴嫂子和桃红赶紧退了出去，方圆儿这才拉着二哥坐下。 小哪吒发了脾气，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他的小胸脯微微起伏着，白胖的小脸满满都是天真。 但这么可爱的孩子，却是个随时能伤人的小捣蛋。 方老二缓了一会儿，回了神，他不愿妹妹担惊受怕，就赶紧劝着。 “妹妹，你别担心，这是好事儿。 这孩子的出身注定被旁人诟病，原本还担心他在外行走会因为这个受欺负。 但有了这样的本事，就什么都不怕了。” 方圆儿苦笑，自然明白哥哥的心思。 “哥，我知道，这事儿不算太坏。 但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就像我因为有那些本事，如今这般… 谁又说得清，是不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哪吒还这么小，我宁愿他平凡一些，也不想他以后承受任何代价。” 方老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事情已经这般，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你先别着急。 好好照顾哪吒，我明日就给老三写信，让郭荣送到他手里。 先前你生产时候托付商队送去的信，他许是没有接到。 算着日子，他该到京都了。 让他查查典籍，打听一下。按理说，这孩子的血脉… 应该没有问题啊。” 第一百九十章 不孝徒孙 方圆儿正轻轻拍着儿子，没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 方老二也及时改了口，问道。 “最近叶公子有起色吗？” “还好，比之先前恢复很多。” “那就好，咱们拿人家的工钱，又得照顾，总要尽心。” 兄妹俩又说了一些闲话儿，方老二就匆忙回去了。 吴嫂子和桃红怕主子伤心，赶紧进屋去伺候，却见主子在翻箱倒柜。 “小姐，您这是要寻什么？” 方圆儿招呼她们，“你们帮我找两块结实又柔软的棉布出来，我要做两个背篼。” 背篼？ 吴嫂子和桃红不明白，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寻布料和剪子针线。 方圆儿晚饭都没吃，忙到半夜，就把两个背篼儿缝好了。 从第二日开始，她无论做什么，都把哪吒背在身上。 吴嫂子和桃红怕她疲累，总是要帮忙抱一抱。 但方圆儿却坚持，除非实在不方便的时候，否则绝对不假任何人之手照顾孩子。 叶老爷和刘大夫自然也发现了，私下偷偷问询吴嫂子。 吴嫂子无法，就推说。 “我们小姐做噩梦，梦见小主子丢了。 许是有些吓到了，不敢让小主子离开眼前。” 说完，她就赶紧下去了。 留下刘大夫狠狠瞪了叶老爷一眼，低声骂道。 “你们就造孽吧！多好的姑娘，让你们坑苦了。” 叶老爷也是脸色不好，憋了半晌，长长叹气。 “公子日渐恢复，等他醒来就好了。” 刘大夫焦躁，抱怨道。 “我师祖到底跑哪个山沟去了？这都找了三年了，不会是归西了吧？” 哪有徒孙这么咒师祖的，叶老爷和叶迟叶讯都当做没听见了。 不说梨花坳这边如何，只说方玉在中举后，直接跟着先生去了京都。 新先生姓辛，为人严厉，但学识更厉害，最主要是他出身世家。 对如今朝堂各派系极熟悉，也深谙官场之道。 可惜身体不好，辞官致仕，到处游玩。 在东州府收下方玉，带了方玉回到京都，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方玉在辛家别院落下脚儿，一日去给先生请安一次，顺道求道解惑。 其余功夫，都是埋头苦读。 这日，辛先生宴请许久不见的老友，把方玉喊去见见人。 方玉也不多话，礼节不错，被考教功课也不曾露怯。 最后还送了自家先前托商队送到东洲的梨花白，哄得一干老先生们都是欢喜。 末了，他一刻钟都没浪费，又回去继续读书。 勤奋懂礼的弟子，人人都喜欢。 有人就问辛先生，“这是哪里寻来的璞玉，虽然出身寒门，但以后说不得有一番作为。” 辛先生不愿多说，就道。 “路过东州府的时候，偶尔发现他还算上进，正巧我那时养病无趣，就收进门下了。” “这么说，这学生倒是好运气。辛先生门下，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众人笑起来，辛先生又指了桌上菜色笑道。 “今日菜色也是东州府带回的厨娘烹饪，各位尝尝味道如何。” 众人也就随着改了话头儿，不再关注方玉。 方玉回了他暂住的小院儿，陈安立刻就迎了上来，笑着说道。 “三爷，家里送信来了。 托付的商队没找到咱们，好在咱们当时留下了地址，商队又转手相熟之人，总算送来了。” 方玉听得也是欢喜，赶紧问道，“可有重谢？” “三爷放心，我给了二两银子，门口的门子看的眼睛都恨不得红了。” 陈武说着话，一副解气的模样。 他们初来落脚儿，辛先生没有因为他们出身寒门而慢待，但狗眼看人低的奴仆们可是不少。 方才他也是有些考量，当着门房那些门子和长随的面前，狠狠出了一口气。 方玉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酸秀才，相反，他人情练达，听得这话就道。 你身上多放点儿银子，谁寻你套近乎，就请他们去喝酒玩耍。 以后，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半年，不好闹的太僵。 但家里的事，也不能同外人说太多。” “放心，三爷，小人明白。” 陈武赶紧应了下来，又道。 “我到时候带着吴岩，以后他出入也方便。” 方玉着急看信，点点头就进了书房。 陈安媳妇儿月兰从正院儿回来，扯了陈安问道。 “可是家里来信了，咱们小姐生了？” 陈安翘脚往书房张望，说道，“应该是生了，但我也没看到信。” 月兰笑道，“我看过小姐的肚子一眼，应该是个小公子。” “你看的准吗？我倒是觉得，姑娘儿子都好。 也不知道咱家小刀儿跟着爹过得怎么样，以后咱们再生也生个姑娘好了，贴心。” 小夫妻俩说着话，不一会儿吴岩就从书房跑了出来，嚷道。 “哈哈，小姐生了个小公子，足足九斤，算着日子，如今都两个多月了。” “当真？哈哈，这可是大喜事。” 陈安两口子也都是高兴，吴岩更是点头。 “三爷说，晚上让嫂子添两个菜，咱们也关起门来庆贺一下。” “太好了，我一会儿就去街上转转，买条大鱼回来。” 他们住在辛家，辛家是供给饭菜的。 但大灶间的厨娘手艺不能说差，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不打赏，兴许连仆役的饭菜都不如。 左右她们也笃定，方家主仆几个不好去辛先生跟前告状。 所以，进门第二日，方玉就借口吃不惯京都口味，在小院儿里单独开伙了。 家里给拿的银子足够，他手里还有几棵老参呢，不缺吃喝这点儿银子。 所以，今日这般整治个小酒席，倒是不犯愁。 陈安夫妻高高兴兴出门去了，附近的市集转了一圈儿，拎着一条鲤鱼和一条肉，半篮子菜，刚回到别院门口。 他们一眼就认出同门子说话的汉子是郭荣！ “郭大哥！你怎么找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郭荣跟着商队到了东洲府，又快马赶到京都，也是累的厉害。 但见了自家人，就放了心。 “家里都好，倒是你们进京之后都没信送回去，主子们惦记，让我过来看看。” “快走，进去见三爷。 今日三爷也刚接到家里的信。” 陈安没心思应酬门子，直接塞了一把铜钱过去，就领了郭荣去了小院儿。 方玉正在奋笔疾书，给家里回信。 突然见郭荣赶来，他就提起了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半神族！ 果然，家里的第二封信打开，他就皱起了眉头。 陈安等人见了，心里都是好奇惦记，但还是赶紧退了出去。 陈安扯了郭荣小声问询家里，郭荣也是纳闷。 “家里很好啊，没什么大事啊。 梨园还是客人很多，秋梨膏一边熬就一边卖光了，还有行商抬价抢买呢。 小姐那边也都好，得叶家厚待，朱红常回来送吃喝。 田里粮食也是丰收，带着村里人种的西瓜也是没少卖银子。” 陈安夫妻听得放了心，但也更好奇了。 没一会儿，方玉就从书房出来，问向月兰。 “陈嫂子，家里带来的梨花蜜还有吗？” 月兰赶紧应道，“家里带的那罐子用光了，但小姐给带的那罐儿还没动过。” 这话有些拗口，但陈安等人都习惯了。 三爷同小姐感情极好，但凡小姐给的东西，吃食用物都是单独放置，三爷轻易不舍得动用。 方玉也是心疼，但还是说道。 “取来给我，我还要去趟正院儿。” 月兰赶紧取出来，装了个草编小篮子。 正院儿里，酒席已经撤去了，辛先生陪着老友们喝茶壶解酒，都是有些晕乎乎。 方玉进门行礼，说道。 “先生，学生家里有梨园，春日时候蜂箱里酿的梨花蜜最是清香，解酒也最好。 方才学生突然想起，出来时候带了一罐，特意送来给先生们解解酒。” “梨花蜜？完全是梨花酿成吗？这可是难得！” 有一个老先生说道，“蜂子采蜜多半是哪里有花去哪里，花蜜也就香气驳杂了。” 旁人也有笑道，“那我们就借辛兄的光儿，尝尝最纯正的梨花蜜好了。” 其实他们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都是有些不以为意。 毕竟花蜜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他们久居京都，家世也不差，什么好物没见过啊。 方玉好似听不懂他们话里的轻视，笑着请丫鬟上了一壶温水，然后用小银勺取了一些蜂蜜化开。 又用白色的细瓷杯子装了，分别捧给几位先生。 众人端起，随意喝了一口，却是立刻觉出不同。 “咦，这梨花蜜当真是纯正！ 香气浓郁，而且有种清灵之意。 一口下肚儿，好似整个身子都轻了，头上也没那么沉了。” “是啊，花蜜虽然不难得，但这样的好蜜，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方玉微微笑着，却一句话没有再说。 辛先生扫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开口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仲良手里还有这样的好蜜？” 方玉这才应道，“学生远离家乡，对家里带来之物也是多有珍惜。 方才听说先生们没少喝酒，生怕先生们伤了身体，这才想起还有这罐蜜糖。 今年春日雨水重，本来蜜糖酿的就不多。 结果村里又不知道哪里跑来个小孩子，一拳头打死了看梨园的黑狗，边吃边祸害了大半蜜糖。 最后，总共才得了两罐子而已。” “哎呀，真是可惜了。 这样的好蜜，我还想着，若是仲良家里采的多，匀两罐给我带回去孝顺老母亲。 我家老母亲，日日晨起要喝一杯蜜水。” “是啊，真是可惜。哪里来的孩子，居然能一拳头打死黑狗，真是野蛮粗俗！” 方玉好似谈兴很高，笑道。 “说起这孩子也是让人惊奇，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打死我们家里的黑狗就罢了，据说有猎人还看见他在山里同狗熊打架。 一拳头捶的狗熊都跑掉了！ 所以，家里任凭他祸害东西，也没敢如何，就是怕着孩子有些古怪之处。 我临出门之前，听说那孩子好似随着商队往南边去了。 这孩子难道是天生神力？ 先生们博览群书，不知道可有在哪本典籍里看过一两句类似情形？” 果然，老先生们都是听得来了精神，喝干手里的蜜水，示意方玉继续冲，然后就讨论起来。 “五百年前，吴王座下有八大力士，据说食量大，一顿饭可食一头牛，但也是神力惊人。 身穿重铠百斤，手持双锤也有三百，却行走如飞。” “正是，我也读过这一段儿。 但野史上也有人辟谣，说吴王为震慑天下，才有此谬传。” 几位老先生喝着蜜水，争讲起来，还真是说了不少。 可惜只有传言，倒也没有任何用处。 方玉听得有些心急，忍不住插了一句。 “若是当真有这种天生神力之人，定然是血脉同凡人有所不同。” 这次，轮到辛先生开口了，笑道。 “仲良说的不错，我倒是想起一事。 百年前有豪门驯养死士，其中也有如此神力之人。 但据说这些人来自一个种族，叫半神，人口极少。 天生神力惊人，但极烈性，被抓捕后，难驯服为己用。 多半就是自绝而死，很是可惜。 后来慢慢也没再听说，许是已经灭族了。” 其余老先生听得摇头，应道。 “这名字对神灵不敬，许是有所报应。” 辛先生摆手，又添了一句。 “这半神族，不容于世，还有一桩原因。 就是，半神族孕育子嗣艰难。 不同于常人十月怀胎，半神族女子三年孕一胎。” “哦，居然如此神奇，怪不得取名半神。” 几位先生纷纷惊呼，末了倒是可惜。 “已经灭族，我们说多少句也是无用。 不如再来一杯蜜水吧，解了酒回去，也省的老妻念叨。” 众人都是笑起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有方玉，手里照常冲蜜水，待先生们恭谨有礼。 其实他心里早就巨浪滔天。 半神族！ 哪吒一定有半神的血脉！ 而妹妹也绝对是在三年前被坏了清白，怀了哪吒。 叶家那人就是…哪吒的父亲，叶家没有欺骗他们兄弟。 但叶家那人有半神血统，兴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当日叶老爷也是惊奇之极，也要等孩子降生才能确认… 好不容易熬得先生们告辞，方玉把剩下的蜜糖留给辛先生，也回了小院儿。 第一件事，他就是写信给家里。 当然是妹妹一封，家里一封，私下再给二哥一封。 虽然确定叶家没有撒谎，但还是不能完全信赖他们。 哪吒的神奇之处，还要尽量隐瞒。 起码不能如今就揭穿，万一叶家或者任何人起了觊觎之心，对哪吒有任何不利之处。 如今，他和方家，还护不住妹妹母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鞋底子炒肉！ 郭荣在京都住了两日，还没把京都看个清楚，就又匆匆赶回了京都。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单枪匹马，没有跟着任何商队，晓行夜宿，十天就跑回了金河县。 这让所有人都意外，也欢喜。 方老二笑呵呵给爹娘读了弟弟给全家的信，方玉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信纸之上，满满都是先生看重，住在别院如何舒心，京都如何繁华。 这次郭荣来回匆忙，不好带东西，等下次托付商队给家里捎年货儿。 全家人都听得欢喜，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方玉一向是个稳妥的性子，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更何况家里给拿的银子充足，肯定不会吃苦。 赵金莲惦记儿子，念叨着。 “这眼看就是冬月了，再有俩月过年，老三在京都，肯定要给师长送年礼。 京都是不缺好东西，但咱们自家的土产更有诚意啊。 赶紧拾掇一下，列个单子，寻个到京都的商队帮忙捎带过去。” 方老汉和方老大也是点头，应道。 “秋梨膏和梨花白，家里都留了不少，还有梨花蜜，加一些家里的吃食，衣衫鞋袜，多给老三带一些。” 方老二也说道，“托付给商队不放心，不如陈叔押车跑一趟，带着小刀，也能跟陈安两口子团圆过个年。 年后再回来都成，左右冬日也闲着无事。” “这样也好，小刀那孩子最近都是朱家照顾着，也是可怜。”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方老二借口上山给方圆儿送信，半路看了弟弟给他的信。 他心里有了数，也到了叶家。 方圆儿先前心里焦灼的厉害，这几日倒是好了很多。 没有办法，儿子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 别说血脉有些问题，就当真是妖魔鬼怪，她还能扔掉啊。 咬着牙，好好养着就是了。 臭小子，是龙是虎，在她这个老娘面前，都得老实服管教，否则鞋底子炒肉！ 郭荣如此迅速就带了回信，方圆儿也是惊讶欢喜。 当先吩咐桃红拿了二两银子给方老二，嘱咐道。 “二哥，这银子给郭荣，辛苦他跑这么远路。” 方老二摆手，“家里自然会给他打赏。” “家里是家里的，我的是我的！二哥替他收了，我手里宽绰，不差这点儿银子。” 方圆儿坚持，方老二想想妹妹比自己还土豪，也就掖到了怀里。 方圆儿一口气看完三哥的信，就皱了眉头。 “半神族？已经灭绝的种族，怎么会有血脉在哪吒身上觉醒？” 方老二下意识扫了一眼主院那边，应道。 “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了，不过老三会继续查找的。 哪吒还小，这事儿暂时看也没太多坏处，倒也不急。” 方圆儿点头，想起半神族的经历很惨。 在豪门大户眼里，半神族兴许同纯血宝马没什么区别。 若是哪吒的半神血脉被发现，兴许也会有人动心。 想到儿子也许会被当做奴仆驯服，会被带出去死斗以取悦旁人，她突然就脊背寒凉。 怀璧其罪！ 和氏璧可以给人，可以易手，因为宝物再贵重没有平安重要。 但哪吒不是和氏璧，是她的儿子，是她的血脉亲人！ 她可以被欺辱，可以被打被杀，但吹到她儿子身上的风都不允许硬一分… 这就是母爱的决绝！ “二哥，哪吒有半神血脉之事，一定要保密！ 起码最近几年不能透漏出去！” “我知道，你放心，这事只有我和老三知道。” 方老二也是脸色凝重，低声劝道。 “你也别太担心，哪吒不只是你儿子，还是我们的外甥。 我们都会护他周全！ 等他慢慢长大，兴许当真能成就一番大作为！” 方圆儿低头摸摸儿子软软的头发，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一字一句说道。 “我只求他平安！” 方老二看的心酸，但再多话，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 就像老三信里说的，方家暂时确实没有能力护着妹妹和孩子… 日子进了冬月，北风真是越来越寒凉。 叶家院子都通了地龙，烧起来，室内温暖如春。 方圆儿这一日炖了冰糖雪梨，一边喂着叶公子，一边同刘大夫说话。 小哪吒躺在叶公子身边，不时挥舞几下小拳头，踢蹬两下小脚丫，格外的活泼。 叶老爷从外边进来，站在门口缓了好半晌，确定身上没有凉气，这才上前，递给哪吒一个实心木球。 木球上雕了各色动物图案，活灵活现，染得五颜六色，很是精致。 哪吒抓在手里，居然咯咯笑了起来。 叶老爷欢喜的，恨不得把外边太阳也摘下来给这胖小子玩耍儿。 方圆儿就笑道，“叶叔别总给哪吒买东西了，这小子才多大啊，就知道喜新厌旧了。” 叶老爷笑的眼睛都眯在一起了，一叠声说道。 “小孩子爱新奇，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哪吒愿意玩就好。” 方圆儿拾掇了碗筷，又道。 “叶叔，我想抱哪吒下山一趟。 我们家里给我三哥准备了年礼送进京，我惦记去看看。” “好，”叶老爷当然不能拦着，笑道。 “你家里估计也惦记看看哪吒呢，回去一趟也好。 另外，我前几日得了两盒子好墨，一同带去放年礼里。 算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 方圆也没推辞，应了下来。 她也不用外院儿准备轿子，留了桃红看家。 然后带了吴嫂子和朱红，由山叔护着，一路就那么抱着哪吒回家去了。 冬日的庄园，每日只有那么零星几个客人来垂钓，赏雪，吃个烤肉。 花一等小厮就照顾的周全仔细了，基本不用家里费心。 赵金莲带了刘氏和王氏在西屋清点送去京都的年礼，方老汉则在堂屋里带孙子玩耍。 突然见得闺女带了外孙回来，整个大院儿都热闹起来。 “哎呦，我大外孙回来了，快给姥姥看看！” 赵金莲难得没看闺女一眼，直接抱了外孙进屋，一颗心都黏在胖小子身上了。 方老汉也是凑上前，捏捏胖小子的脸蛋儿。 七斤八斤更是努力往炕上爬，想要跟弟弟一起玩儿。 方圆儿忍不住笑道，“你们真是有了外孙，不要闺女了。 我还是先去看看我二哥吧，也不知道给我三哥的东西都装好了吗？” 王氏听得捂着嘴笑起来，“你二哥在后院呢，你去看看吧。 我们帮你哄着哪吒，你啊，暂时失宠了！” 众人也是笑，挥手撵人。 胖小子咬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拳头，完全不知道他争宠成功了。 方圆儿穿过角门，到了后院儿。 方老二正带人装箱子，见妹妹过来，他极有默契的撵了人。 方圆儿一口气拿出四筐苹果，四筐梨，两罐子梨花蜜，还有八只大盒子，里面满满装的都是点心和小食。 另外还有四坛子腌渍小菜，两坛子肉酱。 想了想，她又取出六个大西瓜…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方老二对着几个大西瓜直挠头，小心翼翼问妹妹。 “妹啊，这西瓜就别送了。 送去了，老三怕是也不敢拿出来吃。” 方圆儿却笑道，“没事吧，三哥可以说咱们家里秋日时候摘下，放在地窖里储藏的。” “这不是土豆子，这是西瓜，实在太扎眼了。 老三是去读书，还是别太惹人注意了。” 方圆儿没有办法，挥手收了西瓜，又取了几筐葡萄出来。 “葡萄总成了吧？ 我再给你装一桶水，每日往葡萄筐里淋一些，保持一个月新鲜，不成问题。” “这个还成，虽然保存到现在还这般新鲜，也算不容易。 但葡萄总不算太稀罕，说的过去。” 兄妹两个说了几句，方圆儿又取出她给三哥缝的羽绒马甲和叶老爷给的墨块。 一一交代清楚，她又多拿了两筐苹果和梨子单独放置。 待得回去时候，让朱红和山叔帮忙背了，对叶家就可以说是方家给的果子。 否则，她总给叶公子榨果汁儿，也是不好解释果子的出处。 前院儿里，小哪吒陪着众人玩了半晌，已经累得睡着了。 方圆儿终于重新夺回宠爱，同爹娘兄嫂说些闲话儿。 中午吃了一顿饭，下午时候，方圆儿就早早回去了。 朱红也去看过父母了，同山叔一人背了一筐果子，这会儿笑嘻嘻偷偷摸了一个出来，一边走一边啃。 倒是山叔，还是沉默寡言。 但他也去饺子馆转了转，中午在那里吃的饺子，显见也是心情大好。 根生裹了大袄，在门口探头探脑，眼见方圆儿一行回来就疯跑上前，高声喊着。 “姑姑，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方圆儿好笑，托了一把背后的小哪吒，伸手从筐子里拿了几个大苹果给他。 根生欢喜坏了，用衣襟兜着，一路炫耀显摆着，跑去寻爷爷奶奶了。 前院儿里，几个侍卫正好从倒座房出来。 方圆儿也大大方方招呼，一人送了一个苹果。 侍卫们都是高兴，纷纷道谢。 如今方姑娘在他们眼里就是“好吃”俩字的代名词。 无论是美味的饭菜，还是香甜的点心，只要有方姑娘在，就都不缺。 想起没有搬来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因为公子沉睡，真是走路都不敢大声，压抑之极。 但这半年来，人人欢笑，日子舒坦幸福，公子也日渐康复了。 这可都是方姑娘的功劳！ “方姑娘，有什么活计，尽管吩咐下来，我们一定办到。” 一个侍卫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惹得方圆儿笑着道谢，玩笑道。 “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从家里带了冻饺子回来啊？ 我留一些给福婶子，晚上让福婶子煮了，给值夜的兄弟们垫垫肚子。” “当真？多谢方姑娘，哈哈，我今日就值夜啊，可真是有口福了！” “哎呀，兄弟，我跟你换，今晚我替你值夜。” “不用，你小子要抢我的饺子啊！” 几人笑闹起来，惹得前院分外热闹。 方圆儿背了哪吒进了后院儿，叶老爷已经站在廊檐下，笑着招呼道。 “听着前院热闹，就猜着是你们回来了。” “叶叔，公子可还好？我从家里又带了一些果子回来，一会儿送些过来，给你们尝个新鲜。” “好啊，你们家里种的果子真是一等一的甜，汁水儿也足。 屋里烧地龙，太干燥了，这果子吃了最舒坦。” 闲话儿几句，方圆儿就回东院去了。 很快，朱红就拎着篮子，装了果子和梨送到正房。 叶老爷和刘大夫吃着，刘大夫就叹气道。 “方姑娘真是个好姑娘，若是成亲嫁人，也是贤惠的当家主母。” 叶老爷有些心虚，手里果子都没那么甜了。 刘大夫冷哼一声，又道。 “你今日送了实心木球，是不是发现哪吒天生神力了？” 叶老爷点头，叹气道。 “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啊。 如今我也糊涂了，只能等公子醒来之后再问了。 毕竟公子睡着，不能随意调查他的身世。” 刘大夫狠狠咬了一口果子，恼道。 “这都什么事呢！” 东院儿里，方圆儿不知道她极力想要隐瞒的秘密，早就被叶家众人看穿。 待得喂饱了儿子，她就让吴嫂子把孩子抱了下去，然后取出一个本子，认真写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极力想要达到的强大，是不是足够保护儿子。 但作为母亲，这条路再难，她都必须走上去，不能回头！ 一进了腊月，整个京都比之平日都热闹了几倍。 家里在京都外有庄园的，庄头要带了庄户进城到主家土产，鸡鸭鱼或者野物。 也有外地赶回过年的，更有商队急着往自家铺子送新式样绸缎，或者各色海货儿干货儿。 城门口，几乎日日都堵的水泄不通。 陈武牵着马缰绳，小心跟在进城队伍里，生怕马匹一时烦躁发狂，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马车里，九儿抱着小刀，偷偷掀开窗帘看热闹。 陈武翘脚不时张望，好不容易还有三四辆马车就要轮到他们了。 这时候，陈安和吴岩终于赶到了。 陈家父子相见，自然是欢喜又想抹眼泪了。 但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轮到守城兵卒检查马车的时候，吴岩拿出一块牌子，又塞给守城兵卒一块碎银子。 那兵卒草草检查一下，就让马车通过了。 陈武看的惊奇，进了城一边赶车，一边小声问道。 “三爷如今这么厉害吗，随便一块牌子都可以免检了？ 我当初也来过京都，一车药材，差点儿被翻的底朝天！” 陈安笑道，“爹，这牌子不是三爷的，是三爷特意去寻辛先生借的。 辛先生的侄儿，是就成兵马司一个小校尉，就是负责这个城门。 所以，那些兵卒才愿意给个便利。” “原来如此，那也是三爷厉害，得辛先生看重。” 陈武是习武之人，对读书人很是敬畏。 而方玉从一个农家小子，硬是走到如今，考举人进京，桩桩件件都让人更是佩服。 很快，马车就到了辛家的别院，这里临近城墙，算是偏僻之地。 但难得也是安静，没那么多车马喧闹。 门房小厮们早听说方家送年礼的马车到了，都是赶紧出来帮把手儿。 马车被赶去了马厩，马车上的箱子和筐子就流水一样抬进了小院儿。 月兰接了儿子，差点儿哭成泪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从未想要放过你！ 方玉见了，就放她抱着孩子，带了九儿去歇息。 门房小厮们，各个都得了一把铜钱，猜测着方家送了什么来，回去前边了。 方玉看过年礼单子和家里的书信，掀开一只草筐，揪下一粒紫色的大葡萄。 葡萄皮都没剥，就被他塞进嘴里。 香甜清润的滋味，立刻浸润了五脏六腑一般，口舌生津。 他欢喜的眯了眼睛，转而又有几分不舍。 他能猜到，妹妹千里送了鲜葡萄过来，一定是要他用这些葡萄去走动结交有用之人。 若是可以，他真是一粒都不想送出去。 陈武在一边看着三爷难得露出这般小孩子模样，就笑道。 “三爷，家里还送了果子和梨子，但数这葡萄金贵，小姐特意给带了一种水，说是加了药。 路上每日都要淋一遍，我生怕葡萄烂了，没想到还真是一直都新鲜。” “辛苦了，陈叔。 你也去歇着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这里有陈安和吴岩帮我就行了！” 陈武赶紧行礼下去了，小院儿不大，但也足够住，路上疲惫，他倒在儿媳烧好的热炕上就睡着了。 方玉再舍不得，依旧要把东西分出去。 第一份当然是后院的辛先生了，他只端了一盘洗好的葡萄果子过去了。 辛先生正在喝茶读书，见他过来，就问道。 “你家的人接进来了？” “是，先生。”方玉也没啰嗦，直接说道。 “我家里送了一些果子，味道很是不错。 请先生先尝一尝味道，学生可以分先生一半，用于年下走礼。” 辛先生挑眉，惊奇于方玉语气里的自信和骄傲。 但他吃了一粒葡萄后，又迅速拿了一块果子，最后笑道。 “这果子，你留一份儿，其余都给我送来。 明日开始，每晚饭后来我书房一个时辰。” 方玉再也忍耐不住，面带喜色，起身深深做了一揖。 “多谢先生。” “你不必如此，我收你入门下，本就是受人所托。 原本以为，你若是不入我眼，我尽先生本分也就是了。 但这段时日看下来，你性情坚韧，难得不清高自持，行事能屈能伸，考量事情也周到圆融。 是个走仕途的好苗子！ 以后，你正式入我门下，我毕生所学，会对你倾囊相授。 也盼着你他日飞黄腾达，不忘提携庇佑我辛家。” “先生大恩，学生不敢忘记。 他日学生若是能力所及，必有厚报。” 方玉没有大包大揽，谨慎的加了一个前提。 辛先生反倒听得更是放心三分，比起夸口，这般反倒更值得相信。 方玉退出书房，站在廊檐下，慢慢挺直了脊背，长长呼出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才算勉强半只脚踏进京都的权贵圈子，有了一窥究竟，继而积累力量，最终踏上青云路的资格… 吴岩眼见刚卸下来的果子，转眼就几乎没了。 就是蜜糖和梨花白也送了一半，他心疼的只吧嗒嘴。 “三爷，就这么…都送出去了？ 这都是家里给您准备的…” 方玉手里忙着写帖子，简单应了一句。 “东西再好，也是死物，活用才是主要的。” 说罢，他递上单子，吩咐道。 “按照我写的，把剩下的东西再装两份儿。 一份给陈安，拿我帖子送去黄掌柜那里。 另一份，你带着，随我出门。” 吴岩扫了一眼单子，脸色更苦，因为装完这两份，果子就一点儿都不剩了。 方玉好笑，安慰他道。 “家里不是还送菌菇肉酱吗，告诉陈嫂子，晚上煮过水面，加上肉酱，让你吃到饱。” “当真？哈哈，先前家里带来的，每次我都不敢吃。这次我要吃两大碗！” 吴岩像鼻子前边悬了胡萝卜的小毛驴，有了动力，立刻屁颠颠去忙碌了。 很快，陈武去了黄掌柜家里，方玉主仆则去了国子监外的一家茶楼。 没等多大一会儿，国子监放了学。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吴岩赶紧跑去请人。 那人正是回京很久的孙裕兴，他瞧见方玉很是惊奇，神色转而又复杂起来。 两人开了个包厢，要了一壶茶。 吴岩扯了孙裕兴的书童守在外边，这书童当初也是住过方家庄园的，攒了一肚子的话，同吴岩小声说了起来。 屋里，孙裕兴也是忍耐不住，先开了口。 “方兄，当日之事，是我母亲的错。 但子不言母过，我不能多说。 只能在这里代替母亲赔罪了。” 说着话，他起身行礼。 方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脸上却笑着扶了他，劝慰道。 “事情过去许久，我们家里已经不计较，裕兴也不必如此在意了。 我今日过来，一是很久不见，想着到京都来，总要许你叙叙旧。 二来，我家里正好送了一些秋梨膏和果子过来。 我妹妹一直感念老先生的教导之恩，特意写信嘱咐我，要分一份儿送给老先生。 我已经带来了，一会儿裕兴别忘了带回去。” 孙裕兴听得更是愧疚，说到底，方家姑娘也是遭了横祸，而他自以为情深，不但没有相信他，反倒任由母亲大闹。 如此想来，他真是懦弱之极，也…残忍之极。 “方姑娘…还好吗？” 方玉低头喝茶，掩盖下眼底的冷厉，应道。 “当然很好，我妹妹极聪明，不会为了一些旁人的过错伤了自己，如今已经生了孩子。 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平安度日。 我们家里不希望任何人再揭开她的疮疤，也扰乱了她的平静日子。 裕兴，能听明白吗？” “能！” 孙裕兴红了脸，一口就应了下来。 “我一定不会告诉我母亲，顶多会同祖父说一句，让他老人家安心。” 方玉点头，很快岔开了话头儿。 两人都是读书人，方玉考了举人功名，孙裕兴还在国子监混日子，而且国子监也是祖父豁出颜面走了门路才挤进来的。 孙裕兴对方玉很是佩服，听得方玉对京都大半事情都不了解，就打开了话匣子。 好似，多说一些，他心里的愧疚就能减轻几分。 方玉也好似放下了一切，重新又回到了在方家庄园，他们一起谈诗论文的时候，且说且笑。 两人居然一直说到日头马上下山，孙裕兴这才依依不舍的同方玉分别。 他在国子监也没几个交好的同窗，一直约方玉经常来寻他喝茶闲话儿。 方玉答应了，他才兴冲冲回家去。 方玉带了吴岩雇了一辆马车，吴岩献宝儿一般开始小声禀报。 “三爷，孙老先生的身体不太好。 而且做主给孙公子定了一门亲，女方是个官家庶女。 孙夫人气疯了，也不敢反对。 孙公子在国子监不好过，被同窗排挤呢。” 方玉淡淡问了一句，“孙裕兴的小书童是咱们家乡人吧？ 以后常去寻他说说话，特别是孙夫人之事，多留心。” 吴岩立刻应下，末了小心瞧了主子一眼，默默为孙夫人点了一根蜡。 他跟着主子也有几年了，太清楚主子的脾气。 有恩报恩，有仇…更是一定要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醉酒吐真言 冬雪一场接着一场，天气最冷的时候，大年也就到了。 就是最穷苦的人家，这个时候也要割二斤肉，买点儿粳米细面，整治一桌儿丰盛的饭菜。 慰劳一年的辛苦，也盼望新一年越发顺利平安。 叶家人多，干脆买了一头猪。 侍卫们也许看家护院是好手，但论起杀猪居然有些怯场。 还是山叔出手，放血分肉。 方圆儿带了吴嫂子几个，忙活了大半日，让叶家上下都吃上了一顿正宗的杀猪菜。 小哪吒被娘亲背在背上，不但不害怕血腥，反倒欢喜的手舞足蹈。 可惜，襁褓太厚，限制了他的发挥，常常把他急的小脸通红，惹得谁见了都喜欢的不成。 酒席放在前院儿，一共三桌儿，叶老爷和刘大夫坐了主位，其余福伯福婶子还有侍卫们都在座儿。 方圆儿这个大厨，被众人敬了两杯酒，就有些晕乎乎。 倒是她小看家里的梨花白了，喝着有些梨香，入口却是后劲十足。 正好哪吒有些闹觉，她就辞别众人回去了后院，换了叶迟叶讯去前边凑个热闹。 小哪吒被放到了叶公子身边，这个位置已经成了他的专属。 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叶公子，每次靠近，都是欢喜的眉开眼笑。 方圆儿倒了一杯浓茶喝了，还是有些头晕，就靠坐在炕沿边，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拍着儿子。 日月无情，从不理会人间悲苦，也从不会停下脚步。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她正在爹娘膝前笑闹，嚷着讨要压岁银子。 二哥哗啦啦拨弄着算盘，算着家里一年的进项。 两个嫂子抱着小侄儿，爹和大哥商量着年后种些什么粮食。 而三哥拎着金子考问功课，金子抓耳挠腮同她求救。 她偏偏装作看不到，急的这小子可怜巴巴… 一切还都在眼前，却因为一年时光，突然变得天翻地覆。 她突然大了肚子，突然做了娘。 有家能回，也不能回… “儿子啊，娘不后悔生了你，但是这样的时候，娘，也想娘的娘，想娘的爹，想娘的家… 娘不知道，你怎么就在娘的肚子里了。 娘也不知道，你爹是谁。 就这么把你带到这个人世间，到底是对是错呢。 娘带着你慢慢往前走，若是一辈子平安康顺还好。 若是当真运气不好，咱们娘俩要经历一些苦楚。 你也不要怪娘，好不好？” 胖小子根本不懂娘在说什么，小手扯了叶公子的袖子玩耍儿。 方圆儿叹气，轻轻趴在儿子身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胖小子力气大，不知道是怎么扯的，就把叶公子的手扯着揽住了他和娘亲。 玩耍够了，他也闭眼睡了过去… 叶老爷不放心，吃喝到一半，从前院儿赶回探看。 一开屋门，见此，他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轻轻合上门扇，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 眨眼间，小年和大年都过了，初二走娘家。 方家上下都在张望，好不容易盼着闺女抱了外孙回来，赵金莲和方老汉都高兴的眉开眼笑。 方老大一家，方老二一家，都去了岳丈家走动。 一如往年一般，只剩了这老两口，幸好今年，又多了个大胖外孙子。 方圆儿生怕儿子伤到爹娘，留了吴嫂子在一边看着。 她则亲自下厨，切肉腌渍，烧炭炉，切瓜果，洗青菜。 然后关了院门儿，一家人热热闹闹吃烤肉。 方老汉和赵金莲原本反对闺女生下孩子，但如今外孙已经出生了，长大也是闺女的依靠。 不至于在他们百年以后，闺女孤孤单单过日子。 他们也就释然了，待外孙也越发好了。 胖小子这大半日，不是在姥姥怀里，就是在姥爷怀里，吃饭时候都没被放下。 胖小子好似也极聪明，他的小拳头打碎了一个盘子，一只碗。 却从来没有对着姥姥和姥爷挥舞一下！ 这让时刻准备好打他小手的娘亲，没了用武之地… 下午时候，方老大和方老二两兄弟回来了，媳妇儿和孩子都留在岳丈家。 方家待儿媳不苛刻，这几日也正好清闲，赵金莲早就说好要儿媳多住几日。 方圆儿借口给三哥写信，同二哥去了后院书房。 也不知道这兄妹俩说了什么，黄昏时候，方圆儿才带了胖小子回去叶家… 几乎是一出了正月，刘大夫就每日站在屋檐下，盼着山林赶紧绿起来。 因为方圆儿生完孩子了，可以进山采药了！ 叶老爷本来要拦着，不想方圆儿听刘大夫唠叨，就一口就应了下来。 而且还定了个方向，她要研究伤药，最好用的伤药！ 刘大夫好奇，就问道。 “方姑娘怎么想起琢磨伤药，这药不但难做做，而且…你也用不上吧？” 方圆儿倒也没想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原因。 “因为伤药贵啊！ 药铺里，成药里，伤药最贵，而且药效还很差。 我若是琢磨成了，就是一条长远的财路。 毕竟有空闲逞威风斗生死的，都不是穷人。” 刘大夫听得哭笑不得，又劝说道。 “你也知道，需要伤药的都是习武之人，若是他们起了抢夺的心思，不愿花银子买呢？” “这就需要合作了？” 方圆儿望向叶老爷，笑道。 “叶叔一定有办法吧，我提供药方，甚至是特效伤药。 叶叔负责出可靠的铺子和渠道，利润五五分，怎么样？” 叶老爷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成合伙人。 他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主要是，当真有恢复效果的伤药，他们以后也许是最大的获益者。 “好啊，方姑娘尽管琢磨就是。 至于利润，也不必五五，三七就好。” “不成，就是五五分。” 方圆儿坚持只拿一半的利润，“毕竟我只出药方，出力最少。” 刘大夫自觉被抛弃了，嘟囔道。 “大雁还没打回来，你们就想着怎么分了？” 方圆儿赶紧哄他，“我有很多不懂之处，免不得要辛苦刘大夫解惑，我分一成利润做‘束脩’，如何？” 刘大夫立刻来了精神，傲娇的抬了下巴，应道。 “银子就算了，我也没什么用处。 但你要是能多同我上山几次，我经常指点你几句也没什么。” “成交！”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让人脸红的梦 一晃儿半年过去，知了声声里，盛夏总是让人忍不住烦躁。 叶家东墙外，今年应所有人的请求，菜园扩大了一倍，大半都种了西瓜。 这会儿一只只碧绿的西瓜，长得足有小陶盆大小，安静趴在地垄沟里，惹得所有人都是看一眼，吞一口口水。 福伯拎着水桶，每日都要来浇水，笑呵呵的模样同方老汉真是如出一辙。 暗三几个坐在墙根儿乘凉，忍不住高声问着。 “福伯，这西瓜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再不吃，夏天都过去了！” “是啊，福伯，让我们摘一个尝尝吧？” 福伯扬了一瓢水，笑骂道。 “你们这些馋嘴小子，是不是盯着这些西瓜很久了！ 我怎么数着少了一个，兴许就是你们晚上偷吃了！” “没有，没有，福伯可别冤枉我们。 说不定就是山上的猹爬来叼走了！” 暗三几个不承认，惹得福伯吹胡子瞪眼。 “方姑娘这几日忙着上山采药，等她回来，我问问再说。 方姑娘不说摘，谁也别动手，小心以后家里好吃的，都没你们份儿了！” 暗三几个刚要说话，却是突然欢呼起来。 “哎呀，方姑娘回来了！” “真是方姑娘！” 果然，方圆儿背着一个顶着遮阳棚的柳条筐，出现在树林外，后边跟着一脸兴奋的刘大夫，外加沉默的山叔。 暗三几个立刻奔了过去，热情的接了方圆儿背后的筐子，抱了小哪吒出来。 哪吒马上就要一周岁了，比之先前可是胖了太多。 这一年，他能吃能喝能睡，什么毛病没有，长肉也就成了必然。 这会儿，他好似刚刚睡醒，有些脾气不好。 突然被暗三抱出来，他下意识就要挥舞小拳头。 结果，听得老娘干咳两声，他立刻收了小拳头，转而抱了暗三的脖子，嫩生嫩气喊着。 “叔！” 暗三欢喜的眉开眼笑，直接把他架在脖子上。 “小哪吒，叔叔带你去摘西瓜啊？ 又大又甜，你保管喜欢吃！” 哪吒也是和老娘偷偷吃过西瓜的，听了这话，他立刻指了西瓜地，喊了一句，“驾！” 众人轰然大笑，他这是把暗三当大马骑了。 方圆儿照着儿子的后背拍了一下，嗔怪道。 “好好说话！” 哪吒立刻换了说法，“走。” 方圆儿这才放过儿子，转向众人。 “这几日一直在山里跑，倒是忘了西瓜也该熟了。” “方姑娘，我们就等你这句话呢。 福伯整日看着，你不发话，别说西瓜，连叶子都不让我们碰！” 侍卫们都是七嘴八舌告状，惹得福伯瞪眼睛。 “你们也不会看生熟，万一摘错了，岂不是祸害好东西。” 方圆儿赶紧说道，“正好我也渴了，这就看看，摘一些，给大伙儿吃个新鲜。” 众人都是欢呼起来，簇拥着方圆儿去了西瓜地，留下刘大夫好不容易卸下沉重的药篓子，忍不住嘟囔。 “这群小子，眼里根本没有我啊！” 方圆儿一口气摘了二十个大西瓜，都是熟透的。 众人忍不住，当场就敲开一个分吃的干干净净。 其余就都送去水井里镇着，晚饭后再吃，最是凉爽甘甜。 方圆儿同大伙儿说几句闲话儿就回了后院儿，叶老爷早就等在廊檐下了。 他心疼的接过哪吒，心疼孩子晒得小脸儿通红，想说下次别带孩子进山，他帮忙看着。 但话到了嘴边，就换了模样。 “进山累了吧，方姑娘？ 你去歇一会儿，我抱着哪吒跟公子玩一会儿！” 方圆儿确实累了，站在窗口看看屋里纱帐罩着的叶公子，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她就应道。 “好啊，辛苦叶叔了。 我歇一会儿，就做晚饭。 哪吒要是淘气，就送他回来，我收拾他。” 哪吒的一只小手立刻捂住了屁股，另一只手搂住叶老爷的脖子，嚷了一个字，“乖！” 这小子刚开始学说话，还停留在一个字称霸天下的水平。 这是说他会乖，娘亲不打屁股。 叶老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欢喜的恨不得把哪吒放眼睛里，赶紧抱了他进屋。 “不怕，不怕，小哪吒！爷爷保护你，让你娘去歇着，爷爷陪你玩儿。” 小哪吒有了保护神，立刻就兴奋了，指着屋里，嘴里“啊啊”叫个不停。 叶老爷抱了他进屋，把他放进纱账。 他立刻爬到叶公子身边，理直气壮的枕着叶公子的胳膊。 末了又指了指扇子，惹得叶老爷笑个不停，赶紧取了扇子，给这一大一小扇风纳凉… 方圆儿对儿子如此不见外，也是没有办法。 他和叶公子可是自小一起睡到大的情分，她怎么努力，想要帮他改正这习惯，也是没成功。 索性，她也不管了。 左右，叶老爷等人也不怕儿子闹叶公子，反倒好像很高兴儿子陪着叶公子。 东院里，吴嫂子正在廊檐阴凉处做针线，银红和晴红都是昏昏欲睡。 吴嫂子起身要说话，方圆儿悄悄摆摆手，不愿吵醒两个小丫头。 “我歇一会儿，没事儿不要叫我。” “好，小姐。” 吴嫂子赶紧去关了门窗，显见也是习惯小姐要独处了。 方圆儿进了屋，换下脏衣衫，就直接闪进空间。 水潭一侧被她挪了一个大木盆进去，洗澡很方便。 她喜欢洗澡，特别是夏日，几乎是早晚都要洗。 折腾吴嫂子等人抬水烧水，实在过意不去，就总是进来洗洗。 初始还觉得泉水有些凉，但时日久了，她居然发现。 她皮肤居然白嫩光滑很多，偶尔举起手臂照太阳，血肉好似玉石一般。 即便有时候上山累的厉害，进来泡一泡，很快就会疲惫全消。 女子哪有几个不爱美的，所以，她越发恨不得整日泡在泉水里了。 今日又采到了很多三七，她趁着刘大夫不注意，挪了大半到空间里。 洗了澡，她就赶紧栽种浇水。 忙完出了空间，院子里静悄悄，显见没什么变化。 她放了心，就倚在枕头上睡着了。 不同于往日的甜睡，这次许是累的厉害了。 她居然做起了梦，宽大的马车，铺了厚厚的被褥，她被一个男子搂在身下，强健的臂膀那么有力。 而她像小船一样摇摇晃晃，除了越发用力搂着那男子，就再也做不了什么。 男子脸上有汗珠掉下来，砸在她嘴里，微微的咸… 咸？ 方圆儿一个哆嗦，就猛然醒了过来，直接坐起身。 吴嫂子刚进屋，吓得差点儿丢了手里的托盘，“小姐，您做噩梦了？ 我端了一些温茶，备着您睡醒口渴…” 方圆儿愣愣点头，摆摆手。 吴嫂子赶紧退了出去，方圆儿抬手抹向嘴唇，脸色慢慢就红了。 她居然做了…春梦？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敌袭？ 这可是从未有过，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说起来，她也可怜，前世今生都没谈过恋爱，就直接当了未婚母亲… 不过，这可不是她堕落下去的理由。 方圆儿赶紧穿鞋下地，张罗着忙起来，不想让这些“闲事”占了心思。 吴嫂子正在挑绿豆，见主子出来，就问道。 “小姐，晚上熬绿豆粥喝，行吗？” “行，多熬一些。另外再炒个土豆丝，一个鱼香肉丝，蒸一盘子春饼。 晚上吃这个吧，爽口开胃一些。 叶公子那里，多添一碗蛋羹，记得用小缸里的水。” “知道了，小姐。” 方圆儿转身去了正院，哪吒还在和叶公子一起睡着。 刘大夫正同叶老爷显摆他今日的最大收获，一株百年的人参。 “哈哈，你不知道，万云山简直处处是宝。 进山采药就跟捡银子一样，真是太容易了！” 叶老爷忍不住吐槽，“看你这个显摆样子，还不是方姑娘跟着你，给你指路。 你忘了在山里转悠好几个月，也没采到九瓣兰的事儿了。” “哼，我那不是不熟悉吗，如今再去，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你就吹吧，有能耐，下次进山别扯着方姑娘。 害得哪吒那么小，跟着钻林子，方才我看了，哪吒脖子上都被蚊子咬了一口。” “怎么可能，我给哪吒身上撒驱蚊药粉了！” “你医术真是太烂了，驱个蚊子都不成。” 这两人斗嘴斗的热闹，方圆儿赶紧进门拉架。 “刘大夫，咱们去看看小白吧。 昨日敷的药，不知道效果如何？”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一会儿把三七捣碎了，给小黑也敷上试试。” 刘大夫果然立刻忘了斗嘴，把心思转到了先前的试验上。 小白和小黑是方老二送来的两只小羊羔，原本是为了给外甥玩耍。 结果，被方圆儿和刘大夫做了试验“小白鼠”。 两人赶去外院的小羊圈，小黑正蹦跳着去吃墙头的小草。 而小白虽然左前腿有些瘸，精神头儿也不错，跟在小黑后边咩咩叫。 刘大夫跳进去抓了小白，解开腿上的布条，仔细检查半晌，忍不住兴奋嚷道。 “方姑娘，这个紫荆皮真是不错，消肿化瘀，比之昨日，伤口好了很多啊！” “当真？简直太好了，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几句，没想到当真有用。” 方圆儿嘴里胡说八道，心里却是真高兴。 这个紫荆皮，是一种树皮。 前世，她曾见有人骨折时候，捣碎这种树皮敷在伤处，效果奇好。 上次进山采药时候，她碰到就割了一些回来，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刘大夫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就忘了书名呢，否则找出来，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好东西呢！” 方圆儿干笑，“我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了，若是知道如今要学医，怎么也该留着。” 说罢，她生怕刘大夫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换了话头儿。 “今日采的三七草主要是止血，小黑怕是要遭罪了。 刘大夫等我一下，我去捣药糊。” “知道了，小黑这里，我来动手。 你这胆子怎么作大夫，居然不敢见血。” 刘大夫念叨着，又喊了一个侍卫上前，借了刀子就要给小黑放血。 方圆儿赶紧跑回内院，生怕药糊送晚了，小黑流血太多，明日就可以喝羊汤了。 根生正好从门外回来，见刘大夫行凶，立刻上前嚷着。 “小弟弟的羊，不能杀！” 刘大夫尴尬，赶紧哄他。 “不是杀羊，就是给它放点儿血。” 根生开春之后就到一枝春读书开蒙了，如今可是不好糊弄。 他平日又疼哪吒，把哪吒当亲弟弟一样护着，这会儿更是把弟弟的羊，也画在了保护范围内。 幸好福婶子及时出现，招呼道。 “根生，奶奶给你切了西瓜，快来吃！” 果然，根生扭头就跑，完全忘了他的“神圣使命”。 刘大夫和侍卫们都是笑起来，“这小子，真是吃西瓜比什么都重要！” “还是能吃好，这小子比去年可是身体好多了。” 刘大夫可没功夫说闲话儿，赶紧给小黑放血，生怕一会儿根生又跑回来。 方圆儿端了一碗药糊出来的时候，小黑正咩咩叫个不停，至于小白已经在角落瑟瑟发抖了。 她赶紧跳进羊圈，把药糊敷在小黑受伤的耳朵上，末了又用布条缠好。 好好的两只小羊，一只跛脚，一只耳朵缠成粽子，也是可怜。 方圆儿赶紧招呼众人各自去忙，然后偷偷在空间拔了几棵小白菜扔进羊圈。 两只小羊得了这样的病号饭，果然立刻就不叫了… 晚饭的春饼，让众人吃的都很满意，饭后在院门前走动消食。 根生带了哪吒一起玩儿，哪吒走路已经很稳了，但这小子太懒，总是让根生背着。 根生也宠着他，累的小脸儿通红。 方圆儿见此就让朱红把马厩了的小马牵出来，让两个孩子骑上去，随便谁扯着缰绳，都能溜好半晌。 不必说，小马也是方老二送来的。 哪吒不知是不是平日总圈在院子里的关系，对活物尤其感兴趣，各种小动物也愿意同他亲近。 就像这会儿，哪吒抓了小马的耳朵，小马也不发脾气，看的众人都惊奇夸赞。 方圆儿同福婶子说起明日做凉糕，请她帮忙。 福婶当然乐意，也说起他们老家夏日时候会做艾团子解暑。 方圆儿很感兴趣，两人正说笑的时候。 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哨音，不等方圆儿反应过来。 刘大夫三两步窜上前，扯了她就往内院跑。 暗三更是腾身而起，抱了哪吒和根生，直接翻墙飞进了院子！ “出了什么事？” 方圆儿回头看向院外，所有侍卫，包括福伯福婶子，居然都拿出了刀剑。 刘大夫来不及应声，扯了她一路奔到正房。 暗三扔下两个孩子，就返身回去前院了。 刘大夫高声冲着屋里喊着，“叶讯，抱公子过来！快！” 方圆儿来不及再问，叶讯已经背着叶公子出来了。 刘大夫奋力把平日吃饭的八仙桌推开，旁边的墙壁居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 方圆儿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把根生和哪吒揽在怀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傲娇的老神医 刘大夫刚要说话，叶迟却从外边突然闯进来，嚷道。 “警报解除，是自己人！” 刘大夫愣了一下，转而就恼了。 “到底是谁啊，吓死老子了，差点儿就带着公子转移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马上就把八仙桌儿又推了回去。 叶讯也把叶公子重新背了回去，方圆儿抱着两个孩子有些懵。 刘大夫也是尴尬，小声解释着。 “我们公子受伤是被人陷害，有些仇家在追查。 为了确保公子安全，所以这院子建的时候，做了一些安排。 方姑娘别担心，这里偏僻，方圆百里都有我们的人在暗中护卫。 绝对不会有危险，今日…只是虚惊一场。” 方圆儿看了一眼根生，见他虽然也有害怕，却没有什么惊奇之色，显见先前也是经历过的。 她还能说什么，叶家不同普通人家，她也是猜测过的。 如今只不过猜测成真罢了。 “刘大夫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同任何人说起。 毕竟我也带着孩子在这里住呢，护着公子，就是护着我们自己。” “哎，好，好，那我先去看看前边是谁来了。 你帮忙照顾一下公子！” 刘大夫心急，交代一句就同叶迟去了前边。 方圆儿带了根生和哪吒进屋，哪吒完全不知道方才多惊险，抬着小腿就要往炕上爬。 叶讯不但没阻止，还帮了一把。 哪吒麻利爬到叶公子身边坐了，扯了他的手玩起来。 根生也有些跃跃欲试，方圆儿就抱了他坐到炕沿上，然后借着荷包遮掩，从空间拿出几块山楂糕。 哪吒见了，也爬过来同根生一起分吃起来。 方圆儿腾出手，在叶公子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又帮他梳理一下方才散掉的头发。 叶讯也是惦记前边，走去门口张望。 方圆儿趁机，又给叶公子喂了几口空间水。 叶公子的意识越来越活跃了，喝了空间泉水，轻轻皱起的眉间慢慢就松开了。 方圆儿突然看的有些心疼，这么俊美的贵公子，本该策马扬鞭，招摇过市，肆意潇洒。 到底是谁害了他，要活死人一样，躺了好几年。 她轻轻抬手揉揉他的眉心，小声安慰着。 “刚才是不是担心了？ 不怕，已经没事了。 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 哪吒听到了，也跑过来搂住了叶公子的脖子，还要把手里的山楂糕往叶公子嘴里塞。 方圆儿赶紧一把拍开，点了儿子的脑门数落。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喂叔叔吃东西。 再敢这样，就打你屁股！” 哪吒立刻把山楂糕塞进自己的嘴里。 平常孩子这么大，咬不碎，也容易卡到嗓子。 但哪吒好像是个天生的吃货，从会爬开始，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偶尔看不住，被他得逞，他居然从来没卡到过。 所以，他还没到周岁，就差不多同大人一般吃东西了。 叶讯扭头看过来，眼见这一幕，心里真是欢喜又酸涩。 若是公子能醒来多好！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院门被推开，叶老爷走在前边，后边刘大夫扶了个灰色衣衫的老头儿，叶迟则架着一个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这组合真是有几分诡异，就是方圆儿从窗口望出来，都看得惊奇。 那老头儿瞧着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衣衫破的不成样子。 头发乱糟糟，胡子拖到前胸，好似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一般面黄肌瘦。 若不是眼睛亮的吓人，骂人也是中气十足，真是让人以为他马上就要去寻阎王爷报道了。 那年轻男子也没好哪里去，身形虽然高瘦，但脸上却好像发面馒头，肿的不成样子。 两片嘴唇肿的像两根香肠，眼睛都挤成一条缝儿了。 露在袖子外边的手上，更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子，好似得了什么厉害传染病，真是恐怖之极。 “方姑娘若是不怕，也出来听听吧。 这是以后要为公子治病的大夫！” 不等方圆儿应声，那老头儿已经跳脚骂着。 “谁说要给你们治病了，老子玩儿的好好的。 你们非要把老子抓回来，治病治个狗屁，看老子不毒死你们。” 刘大夫急的满头大汗，一迭声的劝着。 “师祖，师祖，是小幺中毒了，已经睡了三年多了。 就等着你救命呢！你也是见过小幺的，小时候常跟我一起玩儿。 求您老人家，救救小幺！” “我管他是小幺，还是小怪！ 说不救就不救！ 玉皇顶那些牛鼻子老道不是厉害吗，让他们自己救！ 在山上时候就欺负老子，不让老子采药，如今求到老子头上了，哼！” 老头儿骂人又快又急，得意的样子又气人，让叶老爷等人都是脸色不好。 这会儿，他们已经进了堂屋，房门推门出来，正好对上那位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倒是没看见方圆儿，这个凄惨模样，还没忘了同老头儿斗嘴。 “老猴子，你还讲不讲理了！ 你采药都采到我们山门了，还要把我们大殿门前的牌匾摘走! 若不是我师傅拦着，我们都想把你劈成块儿了，你还有命在这里耍威风！ 这么多年，你占了我们山门多少便宜，多少来找你寻仇的，都是我们帮你顶着！ 如今我小师弟要你解毒，你居然跑的没了影子。 害得小爷儿满天下找了你三年多！ 小爷儿不过是捆了你带过来，你就把小爷儿毒成这个模样！ 你等着，等我给我师姑送信！ 我师姑最疼我和小师弟，看看我师姑怎么骂你！” 他说得有些得意，忍不住高抬了下巴，右手挥了两下，可惜没有扇子，神色里又添了几分可惜。 若是平日，他这般兴许真有几分风姿，但如今这猪头模样… 方圆儿实在忍耐不住，死死咬着嘴唇，还是笑出了声。 那年轻公子扭头望过来，还有几分不高兴。 “这就是信里说过的方姑娘吧？ 初次见面，就嘲笑在下，是否太过失礼？” 方圆儿默默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小铜镜，上前递给他。 年轻公子低头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杀向了“老乞丐”。 “老猴子，我要杀了你！” 他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没想到昨日还只是有些泛红的脸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乞丐”笑的前仰后合，根本躲都不躲。 因为叶家求他治病，根本不能让他受伤。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玉皇顶欠姑娘一个人情！ 果然，叶老爷和叶迟叶讯都憋着笑，极力拦阻年轻公子。 “二公子息怒，息怒！ 刘大夫也是医术高超，肯定能解了这毒！” “对，对，很快就消肿了。” 方圆儿悄悄走出门去，喊了东院儿门口候着的吴嫂子。 吴嫂子小跑上前，小心问道，“小姐，您和小少爷没事儿吧？” “没事儿，叶叔找来大夫给公子治病，这大夫的脾气有些怪而已。 你把灶间水桶里的那两条鲫鱼炖汤，另外再蒸一锅葱花小花卷儿，炒几个好菜。 记得啊，一定都要用小缸里的水。 拿出最好的手艺来，也许要用这些饭菜留人。” 方圆儿边走边吩咐，到了灶间，吴嫂子带了桃红赶紧忙碌起来。 方圆儿就把地上的西瓜换了一个空间瓜，然后切了满满一托盘，又榨了一杯果汁儿。 晴红和银红进来帮忙端了，一路又回了正房。 这会儿，猪头公子和乞丐大夫已经吵的口干舌燥了。 方圆儿就笑道，“先吃块西瓜润润喉咙，有话慢慢再说吧。” 叶老爷和刘大夫夹在中间，也是焦头烂额，见方圆儿送了西瓜，简直像见了救星。 他们赶紧上前接了过去，招呼着。 “这是方姑娘亲手种的，特别甜，就是京都都见不到这样的好西瓜。 你们快尝尝，有话吃完西瓜再说。” 那年轻公子许是对外貌很在意，用袖子遮了脸，但老大夫却是不客气，伸手抓了一块就啃起来。 只一口下肚儿，他就惊讶的嚷了起来。 “这西瓜真是你们种的？ 真是不错！” “当然了，”叶老爷很是骄傲，应道。 “方姑娘虽然刚学医没多久，但本事了得，不只把公子照顾的很好，就是种西瓜，上灶儿，烤点心，都是一把好手。” 刘大夫也是跟着附和，“最重要是方姑娘找药材更是神奇，只要她跟我上山，就没有找不到的药材。” 老大夫扫了方圆儿一眼，许是方圆儿一张笑脸，太亲讨喜，他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 那年轻公子嗅着西瓜的清甜，也是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 但他的香肠嘴唇，实在有些碍事，吃起来很是狼狈。 方圆儿悄悄把西瓜汁儿递了上去，杯子里还插了一根儿麦管儿。 年轻公子有些意外，但一口西瓜汁儿下肚儿，他心情大好，再望向方圆儿也多了几分感激。 索性，他把袖子也放下了。 人家姑娘这么善良，就是笑他几声怎么了，权当他的谢礼了。 热闹了好半晌的屋子里，终于因为一个西瓜安静下来。 叶老爷偷偷松了一口气，为方圆儿介绍两人。 “这位老先生姓侯，是江湖上极有名气的神医，擅长一切疑难杂症，尤其钟爱解决那些无解之毒。 他也是刘大夫的师祖，同我们公子的师门毗邻，平日也是极熟悉。” 怪不得，那公子骂他老猴子，原来这老先生姓侯。 方圆儿蹲身行礼，笑着喊了一声，“老前辈好。” 侯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叶老爷生怕方圆儿尴尬，赶紧又介绍那位年轻公子。 “这位是姜子杰，姜公子，也是我们公子师门的二师兄，江湖人称，白衣剑仙。 今日…咳咳，这是有些意外，有些狼狈。 平日却是极俊美潇洒的人物，也是江湖公子榜的第二位。” 二师兄听得这话，虽然顶着猪头脸，到底忍不住又挺直了腰板。 可惜，方圆儿偏偏不按照常理出牌，开口第一句居然问道。 “那公子榜第一位是谁？” “呵呵，这个…”叶老爷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说道。 “是我们公子…” 二师兄立刻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抱了杯子咕噜着西瓜汁儿，低声恼道。 “都是那些人没眼光，明明我在江湖走动最多，小幺根本没下过几次山，居然排在我前边。” 方圆儿假意喝茶，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 “二师兄辛苦了。” “不辛苦，”二师兄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很快把江湖排名扔到了一边，起身正色给方圆儿行了一礼。 “我代表师门上下，多谢方姑娘细心照料小幺。 方才我看过了，小幺睡了三年多，身体居然没有任何衰弱，都是你的功劳。” “不敢，二师兄严重了。” 方圆儿赶紧回礼，“我才来没多少时日，都是叶叔和叶迟叶讯，刘大夫他们的功劳。 我不过是打个帮手儿，不值一提。” “你不必如此客气，公道自在人心，谁都看在眼里。 总之，我们玉皇顶欠姑娘一个人情，以后姑娘若有所求，必定全力以赴。” 二师兄坚持，方圆儿只能又行了一礼，算是应了下来。 侯老大夫吃了几块西瓜，缓过了精神头，听两人这么说，也是有几分好奇。 “你们说，小幺躺了三年多，没有一点儿衰弱，居然同原来没什么两样？” 叶老爷赶紧应道，“不，不是同原来一样，是比原来身体更好。 老爷子您要不要看一眼，我们说，您怕是也不相信。” 说着话儿，他就开了东屋门，请老大夫进去。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到底起身走了进去。 根生和哪吒许是玩的累了，这会儿根生躺在炕尾，哪吒已经熟门熟路的又爬到了叶公子怀里睡了。 这会儿，哪吒睡的小脸通红，同叶公子靠的很近。 若是不知情的，真是以为谁家父子午睡，根本看不出叶公子是昏睡三年的活死人。 旁人还罢了，二师兄却是看的惊讶之极，“这孩子怎么同小幺这么…” 他不等说完，就被叶讯捂了嘴。 方圆儿正弯腰掀开纱账，没有听清，好奇望过去的时候，叶老爷却挡在了一侧，招呼侯老大夫。 “老前辈，您看看我们公子，是不是同常人无异？ 这都是方姑娘的功劳！” 侯老大夫上前仔细打量叶公子几眼，也是激动的扯了方圆儿的胳膊，问道。 “你这丫头用了什么法子？ 长久昏睡，后期根本不能吞咽，就是每日灌参汤，也坚持不过三月。 但小幺这样子根本看不出病着！” 方圆儿当然不能说，她给叶公子喝得是空间水，吃的是空间水果和青菜。 作弊器是她最大的秘密！ 第二百章 老子是下毒的祖宗! 她只能含糊应道，“先前叶叔他们就照顾的很好，我到这院子的时候，公子已经不能吞咽了。 我就想了一个法子，用针管往公子的胃里打汤水。 刘大夫又找到了九瓣兰入药，公子很快恢复了吞咽。 叶迟叶讯勤给公子洗澡翻身，按摩。 我再精心调配饮食，公子就恢复到这个程度了。” 侯老大夫还是不能相信，狐疑的瞧了方圆儿一眼，转而捞起了叶公子的手腕。 许是哪吒压了叶公子的胳膊，他还要去推开哪吒。 方圆儿却是弯腰，一把抱起了儿子。 侯老大夫眼底疑惑更重，这里怎么好像处处透着古怪。 不过，马上他就发现最古怪的就是叶公子的脉象了。 三年的活死人居然真的同常人无异，脉搏跳动有力，气血半点儿没有亏损。 面色红润，皮肤光滑丰盈！ 若不是身体里还有小半余毒顽固，怕是叶公子立刻就能醒来，起身下地走动了。 “奇怪，真是奇怪！ 老夫从来没见过这样古怪之事！” 叶老爷同刘大夫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喜色。 这老爷子江湖号称怪医，不怕病症多重，就怕他不感兴趣。 只要他好奇，他想琢磨，就没有琢磨不明白的。 侯老大夫扭头还想问两句，见得两人神色，他立刻明白中计了，扔下叶公子的手腕，翻个白眼儿就走了出去。 众人赶紧跟随，方圆儿想了想把哪吒又放到叶公子身边。 这小子有起床气，万一醒来发现换了地方，怕是要闹人。 而这会儿，她还要想办法帮忙留下侯老大夫给叶公子治病，没工夫哄这小子，就只能再辛苦叶公子一下，做个人形大玩偶了。 果然，堂屋里，叶老爷许了一堆的好处，央求侯老爷子留下，替叶公子诊治。 但老头儿不知道是想要更多好处，还是怪脾气发作，就是不肯答应。 逼急了，他就只有一句话。 “大不了你们杀了老子，否则别想逼着老子出手。” 刘大夫都跪倒求老爷子了，老爷子也没有点头。 正这个时候，桃红悄悄出现在门口。 方圆儿赶紧站起身，说道。 “老前辈和姜公子都是远路而来，想必路上吃睡不好。 我方才吩咐人手做了饭菜，不如你们先垫垫肚子。 就算老前辈不肯给公子治病，总算是熟人来探望公子。 我们招待一顿饭菜，也是尽了地主之谊。” 侯老爷子阴阳怪气应了一句，“你们不会是在饭菜里下了毒吧？ 老子可是下毒的祖宗，姜小子就是例子！” 方圆儿赶紧应道，“老前辈玩笑了，先不说我不会制毒。 就是会，也不能放在饭菜里，我家是农家人，最是讨厌糟蹋粮食。” 说着话儿，她喊了桃红和吴嫂子进门。 很快，八仙桌儿上就摆了一菠萝雪白的花卷儿，一层层面褶间点缀着一点点葱花。 总共六个菜，热菜是回锅肉，干炸茄盒，排骨豆角大丰收，宫爆鸡丁，凉菜是果仁菠菜和五彩拌菜。 另外还有一大碗奶白色的鲫鱼汤，撒了一点儿香菜。 可以说，吴嫂子和桃红这次可是使出了所有本事。 自从来到叶家，她们没有什么活计，除了做针线，就是给主子琢磨吃食。 这手艺练的越来越好，不敢说什么都会做，但起码主子爱吃和常吃的菜色，几乎难不倒她们。 果然，这一出场，平日常吃的刘大夫等人咽口水，侯老大夫和二师兄更是震惊了。 “你们平日都是这么吃吗？ 这也太丰盛了，太香了！” 二师兄还有心思夸赞感慨一句，侯老大夫已经麻利的坐了下来，完全没了方才梗着脖子恨不得立刻就义的模样。 方圆儿递了湿布巾，然后亲手给老爷子盛了鱼汤。 “老爷子，您尝尝这个鱼汤。 平日我也时常炖来喂给公子，公子很喜欢。 但鱼汤是发物，我们也不敢给公子吃太多。 就是姜公子，脸上这般，是不是也不能喝？” 侯老爷子像小孩子一般，扫了一眼马脸垂涎的二师兄，立刻就欢喜起来，应道。 “当然不能喝了，我给他下的是半月红。 他的脸见风就会肿胀，喝鱼汤就更完蛋了。” 说罢，他大大喝了一口鱼汤，立刻赞道。 “哎呦，这鱼汤…怎么这么鲜美！这是什么鱼，老子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鱼汤！” 二师兄以为老爷子是故意气他，翻个白眼，撅着香肠嘴主功排骨和宫保鸡丁。 入口的美味让他欢喜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口吃喝起来。 这三年，他恨不得跑遍了整个大魏，心里惦记师弟随时要没命，吃不好睡不好。 如今终于见到师弟安然无恙，侯老头儿也抓回来了。 他真是胃口大开，也实在是饭菜太美味了，筷子挥舞着停不下来啊。 一老一少，好似比赛一般，分卷残云，吃的是碗盘皆空。 最后两人都有些撑的坐不住，一直打饱嗝儿。 二师兄到底好奇那鱼汤的味道，眼见碗里还有一口，就扯了那根喝西瓜汁儿的麦管尝了一点儿。 结果下一瞬他真是眼刀都能杀人了！ 这鱼汤…简直太鲜了，侯老头不是骗人！ 侯老爷子吃的饱足，再见他这个模样，更是满意的哈哈大笑。 方圆儿喊了吴嫂子和桃红拾掇桌子，又邀请侯老爷子。 “前辈吃饱不宜走动，不如去厢房歇一会儿，睡一觉，睡醒洗个澡儿，换套衣衫。 晚上，我要熬鸡汤给公子。 若是前辈不嫌弃，不如也喝一碗尝尝。 其中我会加一些补气血的药材，若是有哪里不对，前辈也指点我一二。” 侯老爷子迟疑了一瞬，他当然明白方圆儿是想法设法留下他呢。 但他奔波了这么久，确实很疲惫，这会儿吃饱了，真是不想动，索性就应了下来。 “成，我就歇一歇，但你们可别的，这样就能把我留下了。” “前辈说笑了，您是长辈，就是路过在家里做客，我们也要好好伺候啊。” 方圆儿示意叶迟赶紧上前，引着老爷子去歇息。 眼见老爷子进了屋，叶老爷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道谢。 “方姑娘，真是多亏了你了！” 第二百零一章 暴殄天物 “叶叔，咱们是自己家人，先不要客气这些。 暂时，我只能用一些小手段把老爷子留住。 老爷子也是在外边久未修养，所以他老人家心里清楚，也是没拆穿我。 但我估计，想长久把他留下来，给公子治病，还要解决根本问题才行。” 方圆儿微微皱眉，惹得叶老爷也是叹气，应道。 “这侯老大夫脾气最是古怪，若是旁人不会有二话，一定会帮忙。 但这老大夫什么时候都要顺脾气，心气不顺，怎么逼迫都没用。” 方圆儿想了想，安慰他道。 “叶叔也别担心，我先把老爷子哄高兴了，慢慢套话儿。 看看他有些什么需要，我们可以交换。 总之，再难也要他给公子治病才行。” 叶老爷再次道谢，“好，吃食这一块劳烦姑娘了。 其余我们再想办法！” 又说了几句话，方圆儿就抱了哪吒回东院去了。 吴嫂子正要杀鸡，被方圆儿拦了下来。 “昨日送来的那两只鸽子呢，杀了焯水，我一会儿要用人参炖汤。 鸽子汤比鸡汤更滋补，连公子的晚饭都带出来了。 其余别的菜，等我列单子，一会儿再说。” “是，小姐。” 吴嫂子赶紧应了，朱红抢了刀子去杀鸽子，桃红跟进屋里帮忙安顿了哪吒。 方圆儿铺纸磨墨，开始列菜单。 几乎她所有会做的菜色，包括主食，炖汤，都列出来。 一些新奇的菜式，之前没有试过的，更是单独写一份儿。 桃红问道，“小姐这是…” 方圆儿就道，“从今晚开始，起码要连着三日不重样的的给侯老大夫准备饭菜。 一日三餐，还要加夜里一顿下酒菜。” 桃红咧嘴，有些心疼。 “小姐，这么热的天气，是不是太耗神了，灶间又热又闷…” “桃红，人要知恩图报。 叶家上下对咱们很不错，从来没有任何亏待。 咱们力所能及的时候，也要全力回报叶家才行。 咱们没有别的本事，不过是整治饭菜，麻烦一些罢了。 若是能留下侯老大夫，救的可是叶公子的命。” 方圆儿想起叶公子，突然有些心疼，又添了一句。 “那么出色的男子，谁见了都要帮一把。 更何况咱们也算半个叶家人！” “是，小姐，我知道了。 我一定帮着小姐好好整治饭菜。” 黄昏时候，是一天最美的时段。 明日也许是个大晴天，这会儿天边的火烧云连成片，照的窗户上也是火红。 侯老大夫从沉睡中醒来，长长伸个懒腰，真是舒坦之极。 他正要下地，却突然嗅到一股香气，让他中午饱餐的肚子，居然又咕噜噜响了起来。 他趿拉了鞋子，开门走了出去。 正房的门窗都开着，叶老爷和叶迟正在说着什么，叶讯在里屋打坐，守着半死的叶公子。 小院儿很安静，有种让人安心的美。 倒是猪头姜公子没有动静，想必还在睡。 侯老大夫冷嗤一声，“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扛折腾。” 他背了手在院里乱晃，嗅着香气就找去了东边院子。 这里可比正院热闹多了，一个穿了红衫子的丫鬟，正带了一个胖小子踢球。 那球是羊皮缝的，染得五颜六色很是漂亮。 胖小子跑的还不是太利索，自然抢不过红衣丫鬟，气得小脸通红，但也不放弃。 他的两条小胖腿倒腾的飞快，分外可爱。 还有两个小丫头在井边洗衣，一边洗一边给胖小子鼓劲儿，不时笑的咯咯有声。 院角的灶间开着门，白色的雾气从里面逸散出来。 而先前那股香气，也更浓郁了。 侯老爷子抬脚就要奔去灶间，却见刘大夫迎头从灶间走出来，嘴里念叨着。 “败家，真是太败家了！” 许是见到侯老爷子，他好似找到了依靠一般，赶紧上前嚷道。 “师祖，你快看看，方姑娘居然拿百年人参炖汤，真是暴殄天物啊。” “百年人参？” 侯老爷子扯过他手里的人参一看，果然是百年年份的好参，而且还是刚出土没多久的鲜人参。 但如今好好的参形，被懒腰砍断，破坏个彻底。 天下大夫爱好药材，就像女子喜爱首饰布料一般。 侯老大夫也是心疼的直皱眉头，“真是可惜了。” 碰巧，那皮球被孩子踢到了两人脚下，朱红跑过来抢球，眼见两人这个模样，就浑不在意的应了一句。 “不过是一株小人参，你们有什么好心疼的，家里还有很多啊。 这个不能用了，再去拔一个更大的就好了！” 什么叫家里很多？ 什么叫拔一个更大的？ “这是人参，又不是萝卜，你当自家田里种的啊!” 侯老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朱红也是而不高兴了，抬手一只屋檐下的小块阴凉之地。 “我没说错了，就在那里长着啊。 小姐临时改了炖鸽子，不要晒干的老参，就是从那里直接拔的鲜人参啊。 泥水还是我帮着洗掉的呢！” 侯老大夫和刘大夫顺着朱红的手指方向一看，都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屋檐下的阴凉之地，不过半铺炕大小，但居然挨挨挤挤长了几十棵人参！ 那细长的叶片，茎秆顶着红红的果子，他们绝对不会认错！ 两人当时就奔了过去！ “这，这怎么可能！深山老林里都难活一株，这里居然种萝卜也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这棵家居然有五百年！ 这个也有三百年，这个… 我一定是还在做梦！” 侯老大夫绕着小小人参圃团团转，根本不能相信。 谁说人参性子独，方圆十里，有一棵就难得第二棵？ 看看这里，别说十里，十尺距离都没有。 一棵一棵挤在一起，长的不是照样水灵灵。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朱红和哪吒抱了球也跑过来凑热闹，朱红自觉扳回一城，骄傲嚷着。 “我就说这东西家里很多吗，我们小姐每次上山，都能带回两棵，还有一些晒干收起来了吗，否则这里都种不下!” 刘大夫干咳两声，好似不愿她说太多，然后扯了侯老大夫往正院走。 “师祖，那个天色黑了，咱们不好在这里，明日再来吧。” 侯老大夫挣扎着不想走，正这个时候，方圆儿从灶间出来，见到两人，就笑道。 “老爷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饿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第二百零二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侯老大夫指了那些人参，问道。 “那都是你从山里挖回来的？” 方圆儿点头，应道。 “是啊，我中午时候说了，我找药材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 侯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但总有几分词穷。 方圆儿好似没看出他的纠结，笑道。 “刘大夫，请老爷子去洗把脸，我这就摆桌子了。” 说罢，她又问询老爷子，“老爷子，我用鲜人参炖了鸽子汤，给您补补身体。 不知道这烫，公子能不能喝一碗。 对他的病情，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不会，鸽子汤滋肾益气，养血清热，给他补身体很好。” 侯老爷子下意识应了一句，方圆儿立刻笑的甜了。 “那就好了，我还给您炒了几个好菜下饭。 您睡到这会儿才醒，晚上怕是要走了困。 我另外又煮了一锅卤味，从家里取了一坛子梨花白。 您晚上可以小酌几杯！” 侯老爷子还能说什么，人家照顾他这么周全，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很快，晚饭桌儿就摆上了。 猪头二师兄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解药，居然比之中午时候瞧着好了很多。 起码两片嘴唇，已经可以脱离烤肠的行列了，不耽误吃喝。 有了中午那顿饱饭垫底，也许是有叶老爷和刘大夫同桌。 这一次，二师兄和侯老大夫吃的还算斯文有礼。 方圆儿开了东屋的门，端了鸽子汤，坐在炕沿边，一口一口喂给叶公子。 哪吒早就吃饱喝足，抱着他的杨皮球在地上跑动。 方圆儿怕他踢球砸坏了屋里的摆件儿，不时要提醒一句，倒是让屋里格外热闹。 二师兄偶尔探头看了看，神色有些复杂，又坐了回去… 侯老大夫实在忍耐不住，小声问询叶老爷。 “那个方姑娘居然是个挖参高手？” 叶老爷好似不在意，点头应道。 “是啊，这姑娘家里就在山下。 原本是个普通农家，但这姑娘从山上挖了人参回来。 家里建了新院子，种了梨园，买了田地，如今日子红火着呢。” 侯老大夫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不对劲？没什么不对劲啊？” 叶老爷依旧还是那副随意模样，笑道。 “生而为人，总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比如有些人天生力气大，有些人天生就会读书。 也许，方姑娘就是天生同参有缘，上辈子是赶山人托生也说不准呢。” 侯老大夫被他噎的一口肉哽在喉咙，不上也不下。 他索性扔了筷子，说道。 “咱们也别打哑谜了，我知道你们千方百计要留下我，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您老尽管说，我们全力都要做到。” 叶老爷终于正了脸色，就是刘大夫和二师兄也都放下了筷子。 侯老大夫却说道，“这事儿，你们做不到，只能方姑娘帮忙。” 叶老爷微微皱眉，但还是走去里屋，请了方圆儿。 方圆儿刚刚给叶公子喂完汤，小信用棉布巾给他擦嘴。 “公子今日真是不错，一口都没吐，都咽了下去。 明日我给公子熬你最喜欢的牛肉蛋花粥，好不好？” 叶老爷正好听见，笑的满眼的欢喜。 “方姑娘，侯老大夫同意留下给公子治病，但许是有事要你帮忙。” 方圆儿眼睛一亮，她果然猜对了。 也不枉费她把空间里的老参都挪出来显摆，幸好有空间泉水撑着，否则这会儿老参们都该切片晒干儿了。 “我先听听，但凡我能帮忙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但叶叔，您也知道，我娘家在山下，哪吒也还小。 若是涉及他们，我怕是有心无力。” “我明白，方姑娘，您能帮忙挣出这个局面，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叶老爷赶紧应声，方圆儿这才牵着哪吒走出去。 正巧根生吃了饭，从前院儿跑来寻哪吒玩耍。 方圆就把哪吒交给根生，嘱咐他俩在廊檐下，不要跑远。 侯老大夫显见对他要提出的条件很是在意，饭都不吃了。 他也干脆，开门见山同众人说道。 “我这三年走遍大魏，是为了寻一种药材，天外火莲。 传说百年前有人见到过这火莲，古籍里也有记载，但对于出产火莲的地方，只有五个字。 可惜，我翻遍了整个大魏都没有任何踪迹。 若是你能替我找出这火莲，别说把小幺治好，就是让他功力大进，延年益寿都行。” 天外火莲？ 众人都是皱眉，听这名字就是极稀有的药材，就是刘大夫都没听说过。 方圆儿也是毫无印象，她想了想，就仔细问道。 “老爷子能不能说说这火莲的模样，还有您打算用火莲配什么药？ 那古籍上的记载怎么说？” 侯老大夫压着焦躁，耐心解释。 “据说这火莲喜欢幽暗潮湿之地，但一日里还要有一个时辰见天光，最重要是它长在热泉之中，通体如同玛瑙一般血红，远望像燃烧烈火，所以得名火莲。 我想找这火莲，是为了合药，一味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这神药是古方，几乎所有药材，我都找齐了，只有这火莲没有踪迹。 至于古籍上留下的五个字很简单，旖旎河之对。” 旖旎河之对？ 二师兄忍不住说道，“大魏哪有叫旖旎河的？ 怪不得这几年你就在大河小河的上下游转悠，害得老子以为你要抓水怪呢！” 叶老爷也说道，“这河的名字，有些娇柔，会不会是风月之地？” “不是，”侯老大夫也是沮丧，无奈道，“你们能想到的，我都琢磨过了。 不瞒你们说，花魁的花船，我都钻过。 没有任何线索！ 我都放弃了，否则就凭这个猪头也抓不到我！” 二师兄被骂，立刻就要回嘴，却被叶老爷拦了下来。 方圆儿也是愁眉不展，只有这么五个字的线索。 她总不能扔下家里人，背着哪吒跟着侯老爷子去到处寻药吧。 一时，屋里众人都有些沉默。 屋外，根生正把哪吒按在小板凳上，学着先生的样子给哪吒上课。 “今日我们来学对对子，哪吒跟着我读。 天对地，风对雨…” 方圆儿脑子里灵光一闪，手里的茶碗一颤，茶水洒湿了她的裙子… 第二百零三章 有求必应小厨娘 旖旎河之对？ 会不会是旖旎河相对的地名？ 旖旎河，谐音可以做一、泥、河。 一对应万，泥是肮脏物对应纯洁的白云，河对应…山。 那就是…万云山！ 众人瞧着方圆儿神色不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都是燃起几分希望。 倒不是他们迷信，而是方圆儿带给叶家，带给所有人太多惊喜。 公子有如今的模样，几乎都是她的功劳。 这一次，是不是也会有奇迹延续… 而方圆儿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她扯了帕子简单擦抹了茶水，抬头笑道。 “我想我猜到火莲真正的生长地了，不是什么河流附近。” “到底是哪里？” 侯老大夫急的跳脚儿，若是他方向找错了，那这三年岂不是做了白工！ 但这次，可是轮到方圆儿拿乔了。 她笑着应道，“我也是随便猜猜，就是猜到了，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找到。” 侯老爷子人老成精，怎么会不明白。 他真是恼的磨牙，到底应道。 “只要你说出火莲的生长地，哪怕找不到，我也给小幺治病！” 方圆儿见好就收，赶紧起身行礼道谢。 “多谢老爷子，我还想问问，公子要多久可以痊愈？” 侯老爷子答应诊治，倒也认真，仔细想了想说道。 “最少两年，虽然他身体里的大半毒素已经清除了。 但那都是表面的，剩下的毒素已经渗透他的五脏六腑了。 要药浴，针灸，一点点排出来。 过程很复杂，稍微有一点儿错，怕是就要功亏一篑。” 方圆儿点头，表示理解。 她想了想就道，“旖旎河之对，可以理解为旖旎河的对应名字。 旖旎河，谐音做一泥河，对应就是万云山！” “万云山！” 众人都是惊讶嚷了起来，万云山就在眼前啊。 侯老先生忙了三年，没想到，真正的目的地就在他们眼前！ “万云山，是万云山吗？ 一泥河之对，万云山！ 好像没错，哎呀，真的没错！” 侯老先生傻愣了半晌，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欢喜的手舞足蹈，好似疯子一般。 “我怎么没想到，居然还一直在河流边缘寻找！” 二师兄见他如此，忍不住吐槽。 “自己脑子不好使，就知道闷头找。 早说出来，说不定我也猜到了！” “滚蛋，就你那个笨样儿，告诉你，你也猜不到！” 侯老爷子半点儿没有恼怒，反倒同二师兄斗嘴，大有早闻道夕死可矣的解脱。 叶老爷和刘大夫也是行礼，同老爷子道贺。 “恭喜老爷子找到准确之地。” 侯老先生摆手，再望向方圆儿就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丫头，明日咱们就进山去寻药！” 方圆儿却是不肯，应道。 “老爷子，您也说了，这药材极其珍贵，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万一，我们这一找就找几年，岂不是把公子的病情也耽搁了。 不如，我同老爷子做个约定吧。 老爷子先替我们公子治病，我带人进山去找药材。 公子两年病愈，我也答应老爷子两年内定然拿了火莲给您。 您觉得如何？” 侯老爷子当然清楚火莲难寻，但听得方圆儿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有几分纠结。 “若是你两年内不能寻到火莲，又如何？” “那我就寻十株五百年的老参给您，作为补偿。” 方圆儿说的斩钉截铁，听得众人都是吞口水。 五百年老参，整个大魏加一起都找不出三株，她居然一口气就许了十株。 不过想想，她院子里的人参像萝卜一样栽种… 侯老爷子显见也想到这一点了，于是应道。 “好，成交。 明日我就开始给小幺解毒，你也要尽早开始寻找火莲。” 叶老爷和刘大夫等人简直是欢喜坏了，他们等了快四年了，就为了这一刻。 公子终于醒来有望了！ “多谢老爷子，多谢老爷子！” 侯老先生做了决定，也就不在为难他们了。 “去谢这丫头，我是相信她的话，才给小幺解毒，不必谢我。” 众人赶紧又给方圆儿行礼，方圆赶紧扶起他们。 她心里也是放下一块大石，小声应道。 “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更何况，火莲还没寻回来呢。” “不，不，方姑娘大恩大德，我们百死不能相报。 以后这院子里的人，随便姑娘差遣。 姑娘有任何要求，尽管说。” 叶老爷激动的许诺，方圆儿想了想，还真是说了一事。 “等到公子痊愈醒来的一日，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处了。 到时候我想带着哪吒辞工…” 叶老爷立刻变了脸色，最后倒是叹了气。 “好，公子醒来后，我禀告公子。 只要公子彻底恢复了，姑娘想去哪里都好。 就是如今，其实姑娘要走，我们也不能拦着。 但姑娘心善，愿意为公子醒来多吃辛苦多费心，我们更是感激不尽。” 方圆儿放了心，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散了。 方圆儿抱了哪吒去摘西瓜，又去树林旁边拔了一些青草喂小白小黑两个。 哪吒和根生玩耍的很是高兴，方圆儿却微微有些失望。 因为附近的树木，半点儿没有火莲的消息。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就释然了。 若是随便问问就能找到，也就没那么珍贵了。 侯老大夫很重承诺，答应了，就会全力以赴。 当晚，他给叶公子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很是夸赞了众人一番。 昏睡三年的人，背上一个褥疮都没有，定然是受到了最好最精心的照顾。 这是一个好的基础，他之后的排毒，会容易很多。 可以直接跳过温养的阶段，迅速开始进入治疗。 众人都是欢喜，一千多日夜的努力没有白费。 第二日，侯老大夫就带了刘大夫开始配药，准备给叶公子泡药汤。 方圆儿也准备了东西，打算带了山叔和朱红进山走走，简单问问。 但不等出门时候，方老二却来了。 哪吒对舅舅简直是亲的不能再亲，倒腾着小腿儿，远远就跑着接到了大门口。 方老二一把抱了外甥，笑着转了几圈儿，最后让外甥骑在脖子上往里走。 哪吒可是欢喜坏了，笑的咯咯声。 平日，要他开口多说几个字，简直难如登天，能用手指一指就达到目的的，绝对不会出声。 但在舅舅跟前，他的小嘴就像机关枪。 “舅，舅，吃！吃！ 甜糖！糖！” 第二百零四章 保护伞太强大！ 方老二就从怀里，扯出一个油纸包，捡出一小块芝麻糖，从中间掰开。 先塞到自己嘴里一半，另一半塞给外甥。 两人好似偷了奶酪的老鼠，立刻都是眉开眼笑起来。 方圆儿瞧见了，就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 “就知道吃糖，哪日你长了一口烂牙，看你怎么办？” 哪吒就把小脑袋往舅舅身后藏，方老二也护着外甥，赶紧说道。 “我半个多月才来一次，也不是每日都来。 哪吒才吃一块糖，怎么就烂牙了？ 说起来，你小时候，我和大哥老三，得了糖也都塞你嘴里。 你如今的牙齿不也好好的吗？” 方圆儿听得没办法，只能偃旗息鼓了。 无奈，儿子的保护伞太强大了… 方老二哄着外甥玩了一会儿就拎了筐子送到妹妹跟前，“你三哥从京都捎回来的，有给你的医术，杂记。 还有两块时新的料子和首饰，你收着。” 方圆儿赶紧问道，“家里也有？” “当然有了，放心，你三哥一向周全，怎么可能不给家里买。” 说着话，他先动了手，从筐子里翻出一只小小的草编盒子，里面是哪吒的小玩意儿。 哪吒乐坏了，抱着舅舅狠狠亲了一口，就抱着盒子去外院儿找根生了。 方老二笑哈哈说道，“那是老三给哪吒找的小玩意儿，这小子怕是以为我买的呢。” 方圆儿简单看看筐里的东西，就寻了信出来，从头到尾仔细看过，就笑道。 “没想到三哥做买卖也很拿手啊，面馆的生意居然不错。” 方老二不服，笑道。 “你给了那么多酱料方子，还有熬汤合面的窍门儿呢。 若是我经营，生意肯定更好。” 方圆儿只是笑，好心的不打击哥哥的骄傲了。 去年冬日时候，方玉来信就说在京都消息闭塞，有熟人来往，不好在新家出入。 他想开了小小的买卖，不为了赚银子，只为有个落脚地，顺道也做个更了解京都的渠道。 陈安的媳妇儿月兰擀面很拿手，碰巧辛先生名下有家小酒馆要换租户，方玉就顺势接下来，开了一家面馆儿。 方圆儿当然要支持哥哥了，琢磨了两日，把她能想到的酱料，高汤之类方子都写下来，甚至揉面擀面的技巧也没落下。 家里也是怕方玉本钱不够，支援了银子。 最后送去给方玉，不想无心插柳，小小的面馆居然生意很不错。 如今再往京都捎带东西，直接找到面馆，也方便很多。 方老二坐在廊檐下，瞧着正房里有生面孔出入，就问道。 “家里来人了？” 方圆儿正想说这事，就道，“是啊，寻了一位老神医给叶公子诊病。 但是缺一味很关键的药，就在万云山里，不是太好找。 二哥，我怕是要多进山两次，万一你什么时候过来，见我不在，不要惦记。” 方老二皱眉，显见是心疼妹妹奔波。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要什么药材？ 你寻到地方，我带人去采回来，不成吗？” “不成，二哥，这药不好寻，只能我亲自去。 叶家待我不薄，我怎么也要尽心回报一二。” “哼，他们待你好是应该的…” 方老二心情不好，嘴里就抱怨了一句。 方圆儿忍不住笑道，“二哥说的什么话，人家给我一百两一个月的工钱呢，我尽心回报才是应该的。 人家可不欠我的！” 说罢，她不愿哥哥惦记，就道。 “这眼见就是秋日了，我找两个月，找不到就等明年春日。 两年功夫呢，也不急于一时。 再说，我也惦记进山去捡宝，这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银子呢。” 妹妹这般贪财模样，惹得方老二忍不住笑起来。 “你也差不多一点儿，别真把万云山当羊群了，羊毛总有薅完的一日。” “知道了，哥。” “哪吒还小，别带着进山了，我抱回去让娘看着。 家里这几日都想哪吒了，娘几乎早晚两遍的念叨。” 方圆儿想了想，就点了头。 “好，二哥你抱他回去住两日，我回来之后去接他。 另外，往京都送东西也等两日，我也给三哥准备一些东西。 中秋了，他那里要走礼，我寻些你年份小的人参给他。” “知道了，让吴嫂子帮忙多烤点儿月饼。 你这做的花样多，味道好，给老三多送点儿。 他走礼的那些人重风雅，我张罗的，老三他们自己吃还成，送人拿不出手。” 兄妹俩商量了几句，方老二就走了，出门时候直接抱了哪吒。 这小子没有半点儿留恋老娘，骑在舅舅脖子上，欢欢喜喜走外婆家了。 方家连闺女和外孙的院子都没动，更别说吃用之物了，什么都是现成的，一点儿不缺。 方圆儿送了哥哥，就赶紧喊了吴嫂子和桃红张罗准备烤月饼。 这两日烤出来，送到京都，正好赶到上中秋。 吴嫂子惦记儿子吴岩，犹豫着提出想跟着商队去趟京都。 方圆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哪吒也大了，不需要吴嫂子时刻在身边了。 而且，吴嫂子母子分离快两年，虽然常有书信，但总不算是团聚。 吴嫂子欢喜坏了，跪倒磕头道谢。 方圆儿扶了她起来，眼见桃红和朱红几个满眼羡慕，就道。 “都别羡慕了，以后要常给三爷送东西到京都。 有机会，就让你们轮流跟着去京都开开眼界。” 几个丫头都是听得兴奋，叽叽喳喳说起京都的一些传闻，向往极了… 方圆儿放了她们去忙，她则盯上了苗圃里的人参。 先不说进山能不能顺利寻到人参，就是寻到拿回来拾掇，也要一些日子，万一赶不上车队走京都呢。 所以，她果断下手，挖了三棵最小的人参出来。 一株百年，两株五六十年左右的。 当即就拿去正院儿，请刘大夫帮忙拾掇一下，干制之后才好送给方玉。 刘大夫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但拔都拔出来了，他也只能帮忙了，否则就更是暴殄天物了。 方圆儿笑嘻嘻感谢，晚上做了两样好菜，轻易就把刘大夫心疼的毛病治好了… 第二日一早，留下吴嫂子她们忙着烤月饼，方圆儿背了一个篓子。 带着山叔和朱红，她就要准备进山了。 叶老爷等人，还有侯老大夫，外加恢复几分美男模样的二师兄都出来送她。 第二百零五章 一路浇水一路走 不得不说，方圆儿是个小女子，瞧着好似邻家姑娘一般甜美乖巧，讨长辈欢心。 可这个姑娘硬是顶住了世俗，没有成亲就生下了孩子。 进了叶家，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把濒死的叶公子拉了回来。 如今更是要进山去寻火莲，换取侯老大夫尽心救治叶公子。 有时候，也许冥冥中当真有神灵，会在一些绝望的时候，降下一抹希望。 这样也一个姑娘，就是叶家上下的希望… 方圆儿见众人如此隆重，还有些压力山大。 “叶叔，不必如此，我这次进山就是找一下线索，估计寻不到火莲。” “不，方姑娘，即便当真找不到火莲，我们也记着您的辛劳和恩德。” 叶老爷郑重行了一礼，他的身后是叶家上下所有人，同样都是行礼。 方圆儿赶紧扶了他起来，想了想，她又说道。 “山里凶险，叶叔不如派个人跟着我一起去吧。” 叶老爷心里叹气，再次感慨这姑娘行事周全。 “好，让叶迟跟你去，他虽然嘴巴快一些，但功夫不错。” 方圆儿也没推辞，又闲话儿几句，就赶紧进山了。 夏末秋初的山林，是一年中最繁茂的时候。 野果已经在枝头，就等着再晒几日太阳，红了脸，也成熟了。 鸟雀叽叽喳喳，成群飞过，不知道相约去吃什么好东西了。 放开肚子吃了整个春夏的兔子，养的胖乎乎，偶尔从树下跑过，都失去了几分矫捷。 方圆儿几人一路往山里走，初始踩着常走的山路，还算容易。 朱红捏着弹弓，打了几只尾羽漂亮的鸟雀，摘了羽毛，嚷着回去给哪吒做只毽子。 叶迟嘴巴快，戳穿她的心思。 “说是给哪吒，其实你玩儿的更多吧。 就像那颗羊皮球，哪吒玩的好好的，你拿去踢几下就爆了。” 朱红气得跺脚，真是冤枉之极。 哪吒的小心眼越来越多了，平日被老娘教训多了，手下脚下知道收着力气了，但偶尔忘记了，就会惹祸。 羊皮球就是他踢破的，为了不被老娘骂，就拉着她一起玩儿。 她也不知道，结果没踢几下，就变成她踢破的。 但这话也不能跟叶迟说啊，一来吴嫂子嘱咐过几百遍了，不能和任何人说哪吒天生神力，二来，被一个小孩子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叶迟见朱红难得吃瘪，得意的跟什么似得。 气得朱红气哼哼走在前边，不再理他。 叶迟挠挠后脑勺，终于发现好像惹祸了。 他想要哄哄朱红，又不知道怎么办，一时傻了眼。 方圆儿看在眼里，倒是羡慕这对儿欢喜冤家。 两人平日都说对方坏话，偏偏又忍不住凑一起打闹。 外人都瞧出几分不对劲，两人却都没察觉… 方圆儿倒没有拦着的意思，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太严苛了。 若两个人有情，她不想以任何理由破坏。 可靠的人手可以再找，但朱红的姻缘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会遗憾。 又走了一段儿，越发深入山林，山路也就没了。 但野物饿却见得越来越多了，方圆儿找准机会，弹弓抻开，一石子打晕一只彩尾锦鸡。 叶迟见此就要过去，方圆儿却扯了他一把，做了个揪羽毛的动作，又冲着前边的朱红努努嘴。 叶迟突然就红了脸，方圆儿忍着笑，继续往前走。 果然没一会儿，叶迟就捏着一把长长的彩色羽毛追上了朱红。 朱红愣愣接过一把彩羽，转而也是红了脸。 这可是难得，这丫头一向大咧咧，同小子一般无二。 幸好，她本性里还是个害羞的姑娘… 众人爬到老梨树所在的山头时候，已经到正午了。 朱红熟门熟路的把树下的大石头打扫干净，然后就眼巴巴望着主子。 方圆儿好笑，借着筐子的遮掩，开始往外拿吃食。 一只烤鸡，一些卤味，十几个白馒头，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西瓜。 叶迟和朱红欢喜的眉开眼笑，略过烧鸡和卤味，直接对西瓜下了手。 这一路闷热疲惫，没有什么比水灵灵的西瓜更招人喜爱了。 方圆儿靠坐在老树下，拿出水壶，先给老树浇了半壶，这才慢慢喝着，就着馒头，啃了一只鸡腿。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梨树被太阳晒得有些蔫的树叶，居然好像伸懒腰一般舒展开来，显得整棵树的生机都浓厚了几分。 叶迟第一次跟着上山，吃饱喝足，靠着大石头歇息，舒服的叹气。 “以前进山，多半是烧个半数的野鸡，或者烤兔子，吃不饱也饿不死。 还是跟着方姑娘好，居然还有西瓜吃。” 朱红得意，笑道，“你才知道啊，我们每次跟着小姐上山，都有好吃的。” 山叔也是在一边笑着不说话，手下却仔细把西瓜籽埋到石头旁，不知是不是期望明年长出西瓜来。 倒是方圆儿，起身背了筐子，说道。 “这附近肯定是寻不到了，咱们再走两个山头，晚上要露宿在山里了。 明日再回家。” 叶迟迟疑了一下，问道。 “方姑娘，这里就算远离梨花坳，但到底只是万云山的外围。 要找火莲，恐怕要去山峦深处才成吧？” 方圆儿明白他的意思，就笑着应道。 “万云山太大了，方圆儿足有千里，总要有个方向才行。 否则两年根本找不到火莲！ 咱们先在外围转悠几次，我找找线索，才能深入山脉深处。” 叶迟想说，这么转悠，哪有什么线索。 但朱红却是扯了他一把，恼道。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找不到，听命令就行，瞎参合什么。 总是饿不到你，渴不到你就是了。” 众人又开始往前走，每爬上一个山头，方圆儿都会在一棵老树下歇息一会儿。 她好似心疼老树，生怕它水分不够，总是给老树浇一点儿水。 黄昏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寻了小山洞过夜。 山叔熟门熟路在洞口点起篝火，朱红扯了叶迟捡了很多干柴。 方圆儿趁着无人，又拿了一些吃的出来，甚至还有一口小锅，煮了蘑菇汤。 众人吃饱喝足，山叔和叶迟轮流守夜。 方圆儿和朱红就靠在山壁上睡觉，没有床躺着，这般自然是不舒坦。 这一宿，方圆儿睡的断断续续，梦里除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居然还有叶公子，还有那个深植在记忆深处的有力臂膀… 第二百零六章 行家出手 醒来时候，她很是心虚的左右看看，叶迟和朱红都在睡着。 山叔坐在洞口，洞外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方圆儿起身上前，接替了山叔，让他再睡会儿。 然后，她开始用小锅熬粥，拿出一小罐子咸菜，又在火堆上烤了几个馒头。 朱红和叶迟都是吃货，嗅着香味，很快就醒了… 待得阳光完全覆盖了山林，众人吃不饱喝足，开始往回走了。 这一路上可是忙碌，不但要赶路，还要不停的采药材。 对，就是不停的采。 旁人上山采药，多半是要碰运气。 但这一路，叶迟总觉得周边山林都成了自家的菜园子，方姑娘简直是熟门熟路。 三七，灵芝，黄芪，金银花，要什么有什么。 甚至还挖了一株百年左右的老参，他们也没时间一点点拾掇，就那么挖出来，拢一拢扔进了筐子… 即便这般，好不容易回到叶家大院儿的时候，也已经是夜半了。 他们没有打扰众人，悄悄睡了，第二日才聚在正房里。 侯老大夫昨晚就知道他们回来了，抓心挠肝忍了半晚，这会儿眼巴巴望着方圆儿。 “丫头，我虽然知道不能这么容易就找到。 但是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方圆儿点头，笑着应道。 “我们走了六个山头儿，也不算深入万云山。 但我有些独特的法子可以望气，万云山最深处，确实有不一般的雾气在天空上凝聚。 想必那里，应该会有些发现。 以后我会常去山里，慢慢往里推进。” “当真有线索了？” 侯老大夫不但没失望，反倒欢喜之极。 “好，好，有点儿希望就行。 可怜我找了三年，连个影子都没有。” 叶老爷等人也是欢喜，但还是嘱咐道。 “万云山实在太大了，里面野兽横行，再往里走，就要多带人手了，可不能这么就进去。” “好，叶叔，我知道。” 方圆儿招呼众人吃饭，“月饼烤好了不少，一会儿我带一些回家接哪吒。” “去吧，去吧，哪吒不在家，院里院外太冷清了，我们都盼着这小子呢。” 叶老爷赶紧应声，他早就想哪吒了。 倒是侯老爷子心情大好，胃口大开，开始讨要月饼。 “你那院子都飘了两日香味了，可给我送几块解解馋吧。” 众人都是笑，方圆儿就道。 “好啊，老爷子吃饱了，也替我处理一株山参。昨日山里挖回来的，才不过百年，留着以后配药。” “又挖到人参了？” 刘大夫羡慕之极，后悔道。 “下次，喊我一起进山。” 侯老大夫更是对方圆儿信心十足，大包大揽。 “行，你尽管交给我就行了。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万一山里碰到好药材，都采回来。 小幺这里要用不说，存着总没错。” “好，那我以后就要总来叨扰老爷子了。” 众人说笑吃了饭，方圆儿就拎了一篮子月饼，带了朱红和吴嫂子下山了。 方家大院儿里，因为哪吒来小住，简直热闹的翻了天。 七斤和八斤带着弟弟，恨不得把家里的老鼠洞都掏一遍。 上到方老汉赵金莲，下到小丫鬟小厮，都宠哪吒宠的不成。 这小子简直变身了小魔王，这会儿正骑在方老汉脖子上往树上爬呢。 许是有些怪罪方老汉不够高，这小子急的又要站在肩头，慌得方老汉拦着，又拦不住。 方圆儿一进院子，眼见老爹被踩的脸色通红，当时就瞪了眼睛！ “哪吒，你给我下来！你是不是屁股痒痒了，要挨鞋底子啊！” 哪吒突然听见娘亲的声音，吓得脚下一歪就要掉下来。 朱红两步窜上前，一把抱了哪吒，把他放在地上。 方老汉惊了一跳，赶紧抱了外孙看过，这才埋怨闺女。 “你回来就回来，吓唬孩子干什么！”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扯了儿子，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不等她说话。 哪吒居然就哭着跑向了屋檐下，“姥姥，娘掐！” 果然，赵金莲立刻抱了外孙，心疼的不成… 这小子为了告状，居然说话都成句了! 待得好不容易把调皮儿子整治好，方圆儿才坐下来，方老二凑上前，一家子商量往京都送节礼。 “京都的人手，总觉得不太够用，这次，我想把陈叔和小刀都送去，以后就跟着老三好了。” 方老二说道，“陈安两口子在面馆儿，老三身边没人照料饮食，看看家里怎么安排？ 毕竟家里人，比外边的可靠。” 赵金莲开口就道，“不如把九儿送去，她跟在我身边，是个踏实稳重的性子。 主要是做饭手艺也好，针线也不错。” 不想方老二却一口就否了，“老三在京都是读书，最忌讳分心，估计不愿意要丫鬟在身边…”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我原本体谅吴嫂子想念吴岩，想着这次让她跟车去京都看看。 既然这般，不如就把吴嫂子送过去好了。 她们母子团聚，吴嫂子的手艺和针线也是最好。” 赵金莲和方老二听得都是欢喜，确实没有比吴嫂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是，吴嫂子在妹子身边也是好帮手，若是这么调走了，妹子是不是就缺人用了。 “哪吒还小，还是让吴嫂子多留一年吧，先换个别人过去。” “不用了，娘，哪吒如今能跑能跳，吃喝也省心，不必吴嫂子在身边也成。 再说还有桃红朱红他们四个呢，我的使唤人手足够了。” 方圆儿坚持，家里人也就罢了。 吴嫂子被唤道跟前，听说要送她去京都，真是又高兴又舍不得。 但到底还是听了安排，心情复杂的被满眼羡慕的朱红几个扯去一边说话了。 方圆儿照旧是要去后院看家里准备的节礼，方老二熟门熟路的撵了所有人。 于是，方圆儿又从空间取苹果，梨子、西瓜、葡萄，梨花蜜，还有金黄的月饼足足二百块。 方老二早就备好了盒子，毕竟家里也是要四处送节礼的。 而梨园的中秋月饼，一向以美味和盒子精致扬名。 方圆儿额外又取出三只山参，就是刘大夫帮忙处置好的。 方老二接过去，单独放置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蒸或煮都是问题 当然，方圆儿也没少了家里这份儿，瓜果也都给家里留了。 后院儿一间厢房里，装满了大缸，方圆儿每次回来都会灌满空间水。 一来供给家里人，偶尔炖汤或者熬药之类使用。 二来也是饺子馆那边，饺子馅里都要用一些。 滋味虽然比不上先前，但口碑打出去了，这么糊弄一下，食客们也没谁挑剔。 当然，这些水也有期限，一个月之内最好用完，否则时日再长了，灵性就会逸散光了，同普通的井水没什么区别。 若是喝了，也容易坏肚子。 吃了一顿午饭，方圆儿惦记叶公子今日的药浴效果，抱了哪吒往山上走。 这小子知道没有保护神了，老实乖巧之极。 甚至还知道自己胖了，娘抱着费力，换到朱红背上。 方圆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抱了儿子好好亲一亲他的小脸儿。 但她还是忍住了，娇惯这孩子的人太多，她必须做一个严母。 否则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长大就不好改正了。 总要有他怕的，有他畏惧的，才会有警醒。 都说要教育出好孩子，要严父慈母，这小子没有父亲。 众人的娇惯可以替代母亲的疼爱，她的严厉家就是父亲角色的扮演了。 不等到叶家大院儿门前，叶老爷就在张望了，眼见哪吒回来，他赶紧把胖小子抱了过去，乐的眉开眼笑。 “哪吒，想没想爷爷？” “想！” 哪吒哄人相当有经验，一个字，外加怕拍小胸口，就让叶老爷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众人一起往院里走，侯老爷子迎面走过来，哪吒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手里的果子递了过去，喊着，“吃！” 侯老爷子听得一愣，下意识接了过去，哪吒就哈哈笑了起来。 白胖的小子，乌黑的小头发扎了个冲天辫，半袖绸衫下露出藕节一般的胳膊，笑声清脆欢快。 真是人见人爱，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简直无法抵挡啊。 侯老爷子也是笑开了脸，伸手把哪吒接了过去，一老一少分吃果子，你一口我一口，很是和谐。 倒是叶老爷好像被抛弃了，吃味的追上去，逗着哪吒。 “哪吒不跟爷爷好了，果子也不给爷爷吃！” 一时间，安静的院子，因为胖小子回来，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方圆儿回东院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就去看叶公子。 不过三日，瞧着他居然有些皮肤隐隐发暗。 “公子这是怎么了？” 方圆儿皱眉，很是担心。 叶讯就上前解释道，“侯老大夫说，公子五脏六腑都有余毒，要慢慢从体表拔除。 这才是开始，以后公子的肤色还会越来暗。 方姑娘不必担心。” “侯老爷子是用了药浴？” “是，足足一个时辰，每晚一次。” “公子这几日吃喝如何？” “如同往日。” 方圆儿弯腰仔细打量叶公子，末了说道。 “以后，每日给公子多加两次水。 特别是药浴之后，必须补充水。” “好。” 叶讯没有问为什么，也是习惯听方圆儿安排了。 方圆儿想了想，还是去寻侯老大夫。 侯老大夫正同刘大夫一起琢磨小黑小白两个，对三七和紫荆皮很感兴趣。 眼见方圆儿过来，他就问道。 “丫头，你来的正好。 小旗子说你打算售卖成药，这两种新药材倒是新奇，不如加我一个。” 方圆儿听出老爷子只是想一起研究新药，没有旁的意思，当然一口应了下来。 “好啊，老爷子您不说，我也要开口请您帮忙呢。 我只有一些新奇的想法，但学医时日太短，还需要您和刘大夫指点。” 刘大夫就是侯老爷子嘴里的小旗子，突然被唤了乳名，他还有几分脸红。 幸好，方圆儿没有深问，他干咳两声就岔开话头儿。 “方姑娘看过公子了？” “看过了，我正想同老爷子商量一下。 既然要拔除公子体内的余毒，想要公子发汗，是不是汗蒸比药浴更好？” 方圆儿大大方方提了意见，让刘大夫和侯老爷子都是亮了眼睛。 “何为汗蒸，是像蒸东西一样，把人放到笼屉里？” “当然不是了，”方圆儿仔细把现代一些汗蒸的法子说了一下，末了说道。 “人的体表有很多毛孔，毛孔打开，就会排除身体里的湿气和废物。 而同样毛孔打开，想要渗透药力，也最容易。 所以，我以为汗蒸比药浴会更好一些。” “可以试试！” 侯老爷子听得兴奋，笑道。 “我正巧犯愁药浴疗效差，若是汗蒸有用，兴许可以把排毒加快，用不了两年，小幺就可以醒来。” 众人都是听得欢喜，叶老爷立刻就要去准备。 方圆儿拦了他一下，说道。 “叶叔先不着急，如今天气还热，汗蒸不是那么合适，过些时日天气冷了，才最好。 而且我要先画图纸，动土修建，总要半月才成。 另外，我先假公济私，请叶叔给我打两样小东西。 我想同老爷子学学妇科和小儿的病症治愈之法。 毕竟天气越来越冷，落雪之后就不能进山了。” “好，好，你需要什么，只要列单子，肯定会尽快做好送回来。” 叶老爷满口答应，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转而又琢磨起伤药。 小黑和小白的断骨和伤口，都恢复的极好。 若是伤药研制好，一定会大卖。 方圆儿对银子的热爱从来不减，听说这话，仿佛看到金光大道又铺到面前，自然欢喜。 晚饭时候，她特意下厨做了几个好菜，吃的侯老爷子等人高兴，还开了一坛子好酒。 就是叶公子也多吃了两口燕窝羹。 有了目标，整个叶家大院儿就像一台机器，全力运转起来。 叶老爷拿了图纸，就开始改建正房的西间。 方圆儿前世没建过汗蒸房，但却经常去啊，画个大概就足够巧手匠人们参考了。 侯老大夫和刘大夫在琢磨把三七粉和紫金膏量产，方圆儿则趁着天气好，又跑了两趟山里。 这次她也琢磨了很久，每到一个山头，就选定宴客最大最高的老树，在最树尖上拴上红布。 万云山再大，也总有走完的一日。 大半山头老树绑上红布，有个标记，范围也就越来越小了。 而有了空间泉水做奖励，老树们也是知无不言，努力帮忙做好情报员的工作… 第二百零八章 何时何地不忘本 转眼间就是二十多天过去了，中秋前三日，陈武和郭安赶了两辆马车，拉着吴嫂子，抱着小刀，又到了京都。 过去一年，来往送东西，也算熟门熟路。 这次马车直接到了面馆儿门前，陈安见了老爹和儿子可是欢喜疯了。 月兰更是高兴，迎了吴嫂子进门，又赶紧让人给方玉和吴岩送信儿。 吴岩几乎是疯跑赶来，抱了老娘掉眼泪。 吴嫂子眼见儿子长的高了很多，壮了很多，极出息的模样，也是红了眼圈儿。 简单叙旧之后，吴岩同陈武和陈安父子俩，从马车上往下搬了一部分东西，剩下的才打算送去辛家别院。 吴嫂子第一次来，还以为儿子要贪下主家的东西。 吴岩好笑，给老娘解释。 “娘，您不知道，家里送来的东西看着普通，但都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 辛先生的一个老友最爱咱们家里的梨花白，早就等着咱们家里送节礼了。 还有一位先生家里老妻有咳疾，去年因为三爷送的一罐子秋梨膏好很多，今年也等着呢。 总之，这些东西送到辛家怕是立刻就分没了。 咱们提前留一些，也是三爷的意思。 倒不是三爷小气，只不过三爷也惦记家里，总要有个念想儿。” 吴嫂子这才明白，赶紧点头。 “这般也好，很多东西都是小姐特意给三爷准备的，给了外人就太可惜了。” “娘放心，我搬下来的，都是小姐送三爷的那部分。” 众人准备妥当，就关了面馆儿的门，一起回了辛家别院。 早前，辛先生为了方便方家众人出入，特意给了小院儿角门的钥匙，直接通往外边。 如今早就不用从正门出入了，但到底一个院子，怎么也瞒不过正门那边，当然也不该瞒着。 吴岩兜了一些苹果去同几个门子说笑，简单几句就赶紧跑去后院寻方玉报信儿。 方玉正同辛先生破题，辛先生为人高傲，但重信诺，学识更是高深，这大半年让方玉受益匪浅。 突然听得家里送的节礼到了，不等方玉说话，辛先生倒是笑了起来。 “幸好，你们家里又送了东西来，否则我的耳朵都要被王先生他们几个磨出茧子了。 还是照着老规矩，东西要分我大半，有几家的节礼还没送，就等你家这些增色呢。” 方玉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应下。 “先生等学生回去看看，就把东西送来。” 辛先生眼里的满意更多了几分，他反倒拉着方玉坐了下来。 “仲良，为师也教导你这么久了，有些话为师今日想要同你多说几句。” “先生，学生出自寒门，很多事情不懂。有任何不对之处，还望先生不吝教导。” 方玉郑重应道，神色很是诚恳。 一如他这大半年来，从来不隐藏自己出自寒门的事实。 不懂从来不会装懂，不会为了所谓的自尊擅自出头或者总想着扬名。 他当真就如同一个庄稼人，勤恳踏实，上进努力，让人见了就觉得放心，愿意交往。 这也是辛先生很多老友喜爱他的原因，毕竟对于师长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学生更能勾起他们的育人之心。 “好，仲良，无论什么时候不忘本，这是你的品行最珍贵之处。 我今日要说的也同这个有关，前日我得到消息，朝堂上那位有意近日就开考，兴许只能五六日的准备功夫了。” “什么，五六日？” 方玉听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朝堂上那位身体不好，据说娘胎里带来的虚弱，即便坐了龙椅，有龙运护身也没有多少好转。 最主要是这位的脾气太难琢磨了，府城考举人时候，就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那怎么也是提前半月发消息。 如今倒好，这么重要的考试，居然只提前五六日昭告天下。 若是举人们没有守在京都，即便在临近府城，想要及时赶到都不可能。 辛先生也是叹气，摆手示意方玉不可多说。 “这事儿必然要有争议，但你不要多说。 因为这般反倒对你有利，你也知道你的底子太薄，虽然学习刻苦，但底蕴到底不如世家子弟。 这般措手不及之下，参考之人必定少大半，你的对手少了，上榜的机会就大很多。 可以说，上榜有八成可能。 到时候我寻老友说说，把你送去六部做个书记，对你以后的仕途都是累积的好机会。 若是旁人，我不会如此说，因为这样的机会，对高傲的人来说是种侮辱，毕竟是走了捷径，运气使然。 但幸好你务实，没有那些无用的高傲。 若是凭借你自己苦学，起码还要十年后，你才能挤进进士榜，正式踏入仕途。 我想你也等不了那么久，是不是？” “是，先生，学生确实因为一些事，急于踏入仕途，甚至急于飞黄腾达。 但学生也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感谢先生的尽心安排。” 方玉没有隐瞒，应的坦荡。 辛先生点头，“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你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底蕴以后可以慢慢补上来，但机会到了，一定要抓住。 今日同你说的话，你心里有数，也不必太过紧张。 今晚我会押一些主考喜欢的命题，明日你来试着破题，希望运气好一些，可以押对一两道，你入榜单也就更有把握了。” “是，先生，我先回去把东西送来。 另外我家小妹先前曾给我琢磨过一种特殊的茶，很是提神，一会儿也请先生尝尝。 我逢考必带这种茶，很是醒脑。” “哦？还有这等神奇之物，那我一定要尝尝。 不过，记得有梨花白和秋梨膏，还有梨花蜜，一定都送来，怕是不够分。” “是，先生。” 方玉出了书房，一路往小院儿走，秋风吹的手心凉飕飕。 方才他应对的冷静，其实手心已经激动的出了汗。 他自从离开家，到了府城，府城又辗转京都，为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辛先生还是说错了，他不但不会因为钻空子觉得伤自尊，反倒极为欢喜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他怕了寒窗苦读！ 是他太知道无权无势的恐惧，不过是外人几句流言，就足以让他最疼爱的妹妹丧命。 而作为兄长，他除了捡走偏锋，利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有别的办法保护妹妹。 自尊怕什么，别人说几句占便宜怕什么！ 他只想迅速爬上去，迅速飞黄腾达，迅速强大起来。 有一日，他足以强大到撑起一片广阔的天地。 那时候他的妹妹别说没成亲生个孩子，就是找几十面首又能如何。 只要他的妹妹日子欢喜，就谁都不能多说一个字！ 第二百零九章 皇帝的胡闹之举 第二日，辛先生下帖子邀请老友们来家里吃西瓜。 西瓜之前很是新奇，除非皇宫里往下赏赐，否则平常人难得尝尝味道。 但这两年，不知道那些为了挖空心思赚银子的行商们，在哪里寻了门路，居然每年夏末都有不少西瓜运来京都。 不过，这东西依旧金贵。 几位老友心里各有惦记，听得消息就赶紧聚到了别院。 不想他们一进来就被桌子上的西瓜吸引住了，这西瓜足有陶盆大小，碧绿外衣，夹杂着黑色的条纹，怎么看怎么新鲜。 甚至没切开，都隐约有种清甜味道。 “哎呦，辛兄居然是真请我们吃西瓜！ 这西瓜瞧着不一般，不会是你那位关门弟子家里又送节礼来了吧？” 一位老先生瞧着就是性情爽直的，大模大样坐下就敲了西瓜两下。 不想那西瓜好似熟透了，居然应声裂开了，流出红色的汁水儿，瞬间清甜味道更浓了。 众人都是惊喜，纷纷围坐。 辛先生亲自拿了刀切瓜，笑道，“确实是仲良家里送来的，千里迢迢，心意难得。 所以，才请你们一起尝尝。 仲良家里是勤恳之人，对耕种一道很是擅长。 无论是瓜果，还是粮食，都有独到之处。” “这倒是，旁的不说，那秋梨膏在药铺也有卖的，但效用不如方家的一半。” “还有梨花白，凛冽甘醇，堪比凌云楼的上等好酒了。” 其余几个先生也是附和，惹得辛先生笑起来。 “知道你们都惦记呢，我已经让人分好了，一会儿回去你们记得带上自己那份儿。 吃完了也不要来找了，我这里只剩了一点儿而已。” 众人就等他这句话，顿时就笑起来。 都是多年老友，虽然不能做到完全坦诚，起码也有七分情义。 很快，西瓜切完，众人分别拿了一块，一口下去就更是眉开眼笑了。 有脸皮厚的更是问道，“这西瓜，方家送了多少个，赶紧分我一个！” “我也要一个，实在是味道太好了。” “还有我！” 辛先生无奈，“这东西不好运送，方家千里迢迢也就送来十个而已。” “好了，我们明白，不就是为你那弟子铺路吗。 放心，只要用到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毕竟吃了方家这么多好东西了，总不能白吃。” “好啊，那可说定了。” 辛先生这才满意笑道，“你们那份儿节礼里，都放了一个。” “哎呀，咱们这是上当了！” 众人都是笑，一边吃西瓜一边说闲话儿。 辛先生吃了两块西瓜，擦擦手，突然就说了一句。 “你们方才的话可要记住了，不能反悔。 过些时日，当着要你们帮仲良铺路了。 因为…五日后大考就要开了。” 大考？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待得回神都是猛然站起，惊得眼珠子要掉地上。 “胡闹，真是胡闹！” “这…这也太离奇了，上下几百年，从来没有如此离奇之事！” 辛先生赶紧伸手往下压一压，示意众人消气。 “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召集应考弟子吧。 若是赶不上，怕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另外，也别埋怨我说的晚，我也是昨晚才得到消息，今早确认了一下，就赶紧找你们过来了。” 众人也不是不识好歹，这次确实欠了辛先生的人情。 因为他们中有两人的弟子正在京都外州府，快马去喊回来，勉强才赶得及。 “辛兄放心，以后但凡有所托付，定然尽全力。” “好了，赶紧去安排吧。别忘了拿着节礼，这事宫里还公布，不好张扬。” “放心，我们明白。” 众人客气几句，就匆匆告辞了。 辛先生笑眯眯啃着西瓜，末了敲敲太阳穴，有些无奈。 “仲良这是什么茶，不过一杯，居然一夜不睡都没有半分倦意。 年岁大了，这般反倒受不住了。” 不说京都这边如何热闹，也不说方玉如何打算抓住机会，尽早踏上仕途。 只说梨花坳上，方圆儿带着哪吒回娘家过了中秋节后，就把哪吒扔在了家里。 然后，她就一头扎进了万云山，这一次她只带了山叔和朱红。 不是因为旁的，实在是深入万云山，吃住都不方便，必定要用到空间。 山叔沉默可靠，看到什么都不会说话。 而朱红是只要有吃的就成，从来不多问，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实在神经太粗。 当然，她们这样的三人组合，若是碰到凶猛的野兽，免不得危险。 但方圆儿还是坚持，拒绝了叶老爷派人跟随保护的建议。 因为，她有很多帮手啊。 草木皆兵这四个字放在她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她是没有御敌的本事，但有这些小斥候帮忙，躲开危险绝对没问题啊。 这一次，她们三人足足在万云山走了一个月。 走遍了万云山沿途一半的山脉，当然收获也是巨大的。 不说空间里存了多少好药材，只说火莲，居然真让她问道一些消息。 有一株老树说，前几年有只蜂鸟停在他树梢说过，再深入百里，有座大山，大山中空，内里有很多花朵儿。 但蜂鸟没说是不是莲花，也没说什么颜色。 当然，也不排除鸟雀智慧有限，有这么一点儿线索，已经是难得。 当然也足以让方圆儿欢喜了，这一月的野外求生，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变成猴子猿人。 虽然有空间做后盾，但也只能在吃食上有帮助。 她偶尔借着方便的机会，钻进空间，也不过是简单洗洗澡。 那也不敢多停留，毕竟时间久了，朱红和山叔会担心她是不是被野兽拖走了。 平日在山区外围少见的黑熊和野猪，野狼，在这里简直是比比皆是。 甚至老虎，他们都看到了不下十次。 若不是有草木帮忙通风报信儿，若不是三人警惕十足，他们怕是早就成了野兽们嘴里的点心… 方圆儿也不贪心，及时返程，毕竟离约定还有一年多呢，不急于一时把万云山走遍。 安全第一，家里怕是早就惦记了。 果然，他们返程走了大半，就遇到了带人进山接应的叶迟。 “方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家里都要乱套了。 你家方二爷简直一日一趟的上门催问，就怕您有个好歹。 我们也是没法交代，叶叔也好几日没怎么吃饭了。 还有哪吒，哭着打滚要娘，日子没法过了！” 方圆儿听得惦记，脚下不停，问道。 “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有，当然有了！” 叶迟应得干脆，笑道，“说起来，方姑娘您听了一定高兴。” 第二百一十章 儿女都是债 “我三哥高中了？” 方圆儿立刻追问出口，满脸都是喜色。 这下可轮到叶迟惊讶了，“方姑娘怎么猜的这么准？ 真是三爷高中了，虽然没有进头榜，但也是二榜第十八名。 最后进了吏部做书记员，正七品。” 方圆儿欢喜应道，“我就说三哥会高中，没想到当真这么顺利。 我三哥底子差，幸好够刻苦，如今也算是多年耕耘有了收获。” “恭喜小姐！咱们家里一定又开酒席了，可惜没赶上热闹。” 朱红蹦蹦跳跳，替家里高兴，又惋惜没凑上热闹。 山叔也是脸上带笑，依旧沉默。 众人有了盼头儿，脚下更是加紧，路上实在累了，在山里又露宿一晚上。 到底再第二日午后回到了叶家，叶家老少听到消息都迎到门前。 说不得，在山里钻了这么久，方圆儿三人都有些狼狈，但精气神还不错。 众人看的心疼，福婶子一迭声的嚷着。 “方姑娘可回来了，一定在外边吃苦了。 这次走的时间太久了！” “是啊，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进山去搜索了。” 方圆儿笑着道谢，“多谢大伙儿惦记，这次进山是时日长了一些，但也收获不小。 马上就要落雪了，歇息一冬，再进山就要等明年春日了。” 说着话儿，她望向满眼期待的侯老大夫，又笑道。 “咱们进屋说吧，老爷子。” “好，好，进屋。” 众人一路到了后院儿，方圆儿推开内室的门，远远看了叶公子一眼，瞧着他好像比原本的肤色又黑了三分，倒是很高兴。 这代表，他身体里的余毒越发接近体表了，待得排除，也就离清醒不远了。 这会儿功夫，桃红和晴红银红都得了消息，也是端了吃食赶了过来。 没什么好客气的，方圆儿一边吃一边同众人说起山上的消息。 “老爷子，我们这次深入万云山，几乎到了大半位置。 在往里面就有些艰难，不过，万云山中间位置，好似有热泉流出。 因为山间流淌的小河，越往里走，越带了温热的感觉。 站在高处，也能看到最中间有座山头光秃秃，而且上方雾气缭绕。 若是有热泉，有火莲，我猜测一定在火山山腹的可能性最大。 这次，算是探到了最里面的位置，等到明年春日，带足人手，一次走到那座山下，就有答案了。” “好，太好了！明年春日，小幺差不多就醒了，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罢，他扫了一眼方圆儿露出的脖颈上，好似有些愈合的刮痕，猜测她在山里没少吃苦。 想来也知道，一个姑娘家，没有什么武艺防身，在山林里转悠了一个月，平常男人都难以胜任… “我最近琢磨了祛疤膏，很管用，晚上拿一瓶给你。 为了火莲，让你受苦了。 就是最后发现万云山腹地没有火莲，也不算你违背信义。” “老爷子客气了，我答应了您，就是难一些，也要试试。” 方圆儿吃的饱足，眼见山叔和朱红还在吃，就寻了另外的话题。 “这一月，家里还好吧？” “好，汗蒸房已经建好了，每晚都给公子用着呢，老爷子说效果极好。” 这次应声的是叶叔，“另外，那两样伤药也琢磨成了，已经通过我们家的一些渠道售卖了。 你当初要的木人也做了三个，都送去东院儿了。” 说罢，他又苦了脸，“就是哪吒已经在山下一个月了，大伙儿想到厉害。 方姑娘歇一歇，赶紧把哪吒接回来吧。 正巧，方三爷高中，你们家里也正高兴，早些回去看看…” 方圆儿好笑，赶紧应道。 “我也惦记回去看看，一会儿拾掇一下，就下山。 瞧这个时候，怕是要住一晚，明日再回来了。” “好，回家好好歇歇，你家二爷也是隔一日就来一趟，都惦记你在山里吃苦。” 几句话功夫，朱红和山叔总算吃完了。 三人回了东跨院儿，洗漱换衣之后，就直奔山下的方家了。 方家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闺女从山里出来了。 家里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站在门前张望。 方圆儿远远看见老娘背着儿子，翘脚抻头张望，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了眼泪儿。 很多时候，她觉得她足够坚强自立，不必父母家人跟着她费心。 但只要她是父母的孩子，就时刻挂在他们心尖儿上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惦记？ 儿女都是债，她这笔债又尤其沉重… “哎呀，是圆儿回来了！” 王氏眼尖，笑着高声喊了起来。 众人赶紧蜂蛹上前，哪吒更是急的拍着小手，喊着。 “娘，娘！” 方圆儿上前，一把抱过胖儿子，又搂着老娘。 “娘，你们出来做什么？天都冷了，我又不是找不到家。” “你个死丫头，还有脸说。 进山一个月，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再不回来，你二哥都要带人进山了！ 明明说好当个厨娘，居然还替人家寻药材去了。 你真是涨能耐了，不骂你就不错了。 赶紧进屋！” 赵金莲修理闺女很有一手，几句话数落的闺女老老实实，麻利的跟在后边进门了。 刘氏等人都是看的好笑，也赶紧跟着进屋。 九儿等丫鬟都是上前行礼，末了就散了下去，留给主子们说话儿。 终于茶水点心，早就准备好了。 方圆儿惦记三哥，没说几句就开始问询。 “我三哥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考试了？ 幸好我三哥到京都去了，否则怕是错过了。” 方老二就道，“老三运气好，在府城时候就没落下，到京都去落脚，又赶上了这次大考。 听说很多人都没赶上，京都那边很多举子都在闹呢。 这次参考的人少，上榜容易，授官也痛快。” 方玉就是赵金莲的骄傲，这会儿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你三哥运气好，也是平日辛苦读书了，机会到了，这就爬上去了。 可惜咱们都不在京都，给他庆贺的人都没有。” 方圆儿赶紧劝道，“娘不用惦记这个，我三哥很得辛先生的看重。 有辛先生在，我三哥怎么会缺了人吃酒庆贺？ 倒是，再给我三哥那边送年礼，要加厚了。 我三哥如今也是有差事了，同僚和上官，师长友人都需要打点。” “对，对，老二记一下，到时候可不能忘了这事儿。” 查金莲赶紧嘱咐老二，“老三虽然开了个小面馆儿，也赚不了什么银子。 他每月俸禄怕是更少，咱们家里不帮，他肯定要犯愁。” 不必说，这话也是说给刘氏和王氏两个儿媳听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把话说清楚！ 毕竟家里还没分家，这般给方玉送东西送银子，对老大和老二两房来说，确实有些吃亏。 但刘氏和王氏可不是蠢笨的，不说家里有了做官的小叔子撑腰，以后在这金河县可以横着走，不受欺辱。 就是孩子们以后读书科考，也有叔叔可以依靠了。 再说老三看着就是有出息的，如今是七品，以后兴许还能做到三品二品大员呢。 “娘，三弟在京都花费高，也是应该的。 那可是天子脚下，据说米粮都比咱们这里贵一倍呢。 如今三弟也是官了，走动应酬也多，不好因为几两银子就让三弟受委屈。 要我说啊，多给三弟送银子过去，最好再给三弟买个小院儿，住在辛家总不是事儿。” 刘氏嘴巴笨拙，但也点头，又道。 “我给三弟多缝几套衣衫鞋袜。” 赵金莲乐的合不拢嘴，还有什么比儿子们和睦齐心，更让老人们欢喜的。 “好，好，都听你们的。 买院子什么的，还是写信问问老三，听他的安排。 至于做衣衫，正好冬日无事，咱们一起动手。” “娘，家里办过酒席了？” 方圆儿捏了一块点心吃，在叶家还没觉得如何疲惫，这会儿听着家里人说话，突然就觉得全身都在酸疼叫嚣。 她靠在老娘胳膊上问了一句，赵金莲就兴致勃勃说起前几日摆酒，都来了什么客人，家里开了多少桌儿。 结果说完，赵金莲一低头就见闺女居然睡着了。 她这心里一酸，差点儿掉了眼泪。 “我可怜的闺女啊…” 方老头儿和方老大方老二几个脸色也是不好，虽然方圆儿一直笑着说话，但眉眼间的疲惫还是很明显。 这次上山，绝对不轻松。 而方圆儿坚持下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偿还叶家当初在她怀孕时候收留照顾的庇护之情。 王氏赶紧小声劝说，“妹妹这是上山回来就往家赶，太累了。 让妹妹睡一觉，晚上在吃点儿好的，就养过来了。” 说着话儿，她就招呼方老二，“赶紧抱妹妹去西屋睡会儿。” 方老二上前抱了妹妹，感受着手下的轻盈，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哪吒不知道娘怎么了，小嘴一瘪就要哭。 赵金莲搂着他哄了半天，这小子才明白，然后躺在娘身边玩着手指。 结果，没一会儿，他也凑在娘怀里睡着了… 方圆儿醒来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屋外的饭菜香气从门缝儿钻进来，惹得她肚子咕咕叫。 她刚刚坐起身，哪吒就跑了进来，后边跟着方老二。 眼见妹妹睡醒了，方老二就笑道。 “家里人都等着你吃饭呢，妹妹。 哪吒许是饿了，一定要来看看。” 方圆儿赶紧下地穿鞋，方老二想了想问了一句。 “老三写信要我问问你，若是觉得这里住着闷，要不要带了哪吒去京都？” 方圆儿楞了一下，想了想就笑了。 “三哥若是在京都落脚，我以后一定回去看看。 但暂时不成，总要等叶公子醒来，也找到侯老大夫要的那味药啊。” 方老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也没有深劝。 一家人凑在一起，团团围坐，一张大圆桌儿几乎要挤不下了。 但赵金莲和方老头儿却是看的眉开眼笑，儿孙绕膝，这就是福气。 吃过饭，方圆儿陪着家里人说了好半晌话，众人才算散去。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就带了哪吒回了叶家。 哪吒简直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这个抱抱，那个哄哄，宝贝一样，脚不落地。 方圆儿还想去看看叶公子，哪吒却是伸着手奔了过来。 这小子被老娘扔下一个月，有些落下病根儿了，时刻都怕老娘再跑掉。 方圆儿突然有些心虚，儿子就算比普通孩子皮实一些，聪明一些，到底也才一岁多点儿。 她是不是有些太粗心了，太忽略这孩子了… 她赶紧抱了儿子进屋，结果这小子踢蹬了鞋子，迅速爬上炕，就躺倒了叶公子身边。 那个高兴的样子，那个熟练的动作，惹得方圆儿直接翻了白眼儿。 好吧，她要收回刚才的愧疚。 这小子哪里是黏她，分明是想她带着进来黏叶公子！ 叶老爷跟在后边，看着这娘俩的模样，忍不住也是笑。 “方姑娘，若是有空闲去看看汗蒸房，还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我瞧着，这样的汗蒸房，冬日时候当真是享受。 左右工匠也熟练，不如在东院儿也建一间，冬日时候带着哪吒泡一泡，哪吒一定高兴。” 方圆儿已经麻木了，幸好她没有开口就推辞。 人家要在东院儿建汗蒸房子，又是扯了她当幌子，实际还是为了哪吒这个臭小子。 不过，到底不好太麻烦大伙儿，她就道。 “叶叔，不用额外再建了。 若是不耽误叶公子排毒，哪吒要洗，就同叶公子用一个汗蒸房子好了。 只是要劳烦你们帮忙照料一下了。” “哈哈，不劳烦，不劳烦！ 哪吒不在家这个月，我们简直无趣疯了，院里院外都安静，吃饭都没胃口。 这小子总算回来了！” 叶老爷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儿，方圆儿还能说什么… 果断留了儿子在正房卖萌，方圆儿转身回了东院儿。 三个木人放在廊檐下，远远瞧着，倒是有几分…惊悚。 许是桃红几个觉得尴尬，给三个木人都裹了衣衫。 一个成年男子，一个成年女子，外加一个孩子，凑一起站着，好似一家子，真是诡异的和谐。 方圆儿也是赶紧把木人搬去书房，这里堆了孙老大夫送的医书，还有一些处理过的药材，以后就要改做药房了。 屋里没有外人，方圆儿就把木人的衣衫扯了。 不知道叶老爷在哪里请的工匠，手艺真是精湛。 这木人同真人一般大小，浅黄色的原木颜色，雕琢的栩栩如生。 只有拿银针，扎到了正确的穴位，木人里才会有乳胶流出来。 随手一抹，乳胶就会被抹平，迅速变干，然后同木人颜色一致，不会耽误下次练习。 虽然是她提出的法子，但方圆儿没想到会做的这么完美。 有了这三个木人，这一冬日，她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会熟练找准各处穴位。 无论是以后学针灸之术，还是捡起原本只会个皮毛的推拿之术，就都容易了。 她一时兴起，多练习了一会儿，没想到哪吒不知道怎么跑了进来。 只看了一眼，他扭头就跑了出去。 “娘，光腚儿了！” 方圆儿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栽倒在地！ “小子，你把话给老娘说全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子不教，母之过 可惜，哪吒根本听不见。 这个夏日，在姥姥家里，每次光腚儿在院里玩耍，姥姥家人都会说他羞羞。 当然，老娘用针扎“光腚儿”叔叔，也要羞羞… 方圆儿提起裙子，就跑出去抓儿子。 勉强在儿子冲进正房，把他抓到了怀里。 哪吒尚且还在挣扎，嘴里喊个不停。 方圆儿脸色红的简直要爆炸了，她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同屋里众人道歉。 “那个对不住啊…哪吒看见我对着木人练习针灸刺穴就乱说… 我先带他回去了！” 说罢，她抱了哪吒就走。 果然，她不等迈进东院儿大门，就听见正房里隐约传来压抑的笑声！ “哪吒，你死定了！ 一个月没收拾你，你屁股痒痒了，是吧？” 方圆儿简直是头顶都在冒烟，扯了儿子进药房，指了那几个木人说道。 “这是木人儿，同你那些小木车木马一样！” 哪吒有些委屈，梗着小脖子，依旧喊着，“光腚儿！” 方圆儿一想起儿子以后出门同旁人说，他娘在家里天天摸光腚儿叔叔… 那画面简直不能忍受啊… 她果断剥开哪吒的裤子，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哪吒好像被打的有些痒，伸手挠挠，没吭声。 方圆儿见此，狠狠心又拍了两巴掌。 哪吒终于知道疼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方圆儿赶紧问道，“你还敢不敢乱说了？” “不敢。” 哪吒用力摇头，满脸都是委屈，眼泪儿挂在睫毛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方圆儿也是心疼，就道。 “以后不许说光腚儿这俩字，否则还打你屁股。” 末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不带你去洗澡了！” 哪吒立刻哭得更伤心了，娘隔几日就带他去一个神奇的地方洗澡，那里可好玩了，还有果子吃。 “不，不。” “哼，那就记住，再敢犯错就再也不带你去了。” 方圆儿冷哼一声，给儿子穿好了裤子。 哪吒护着小屁股，一步步倒退出了门口，就一溜烟儿的跑去主院儿了。 不必说，一定是又寻叶公子告状诉苦去了。 虽然叶公子沉睡，不能说话，但很奇怪的，居然成了哪吒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桃红进来送茶水，忍着心疼劝主子。 “小姐，小少爷还小呢，才过周岁而已。 什么也不懂，你打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万一同小姐生分了，以后可怎么办？” 方圆儿想想打儿子那几巴掌，也是有些后悔，但想想还是说道。 “哪吒同普通小孩子不一样，太聪明了，力气也大。 对他不能放松，万一以后变成地痞恶霸，后悔都不行。 还是要严厉一些。” 桃红无法，如今吴嫂子去了京都，她年岁小，嘴巴也笨，想在小姐手下“救出”小少爷，还是有些吃力啊。 结果，不等她退出去，哪吒居然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两片芝麻糖。 “娘，吃糖！” 胖小子笑道灿烂，好似完全忘了方才的“母子大战”。 方圆儿心头软的一塌糊涂，抱了儿子在怀里，两人一起分吃芝麻糖。 桃红看的好笑又感动，孩子永远是父母的逆鳞，是父母挂在身外的五脏六腑，又想心疼，又盼着他们成长得足够强壮。 而父母也是孩子，永远最信赖的存在。 这份信赖，打不断，也割舍不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刚刚进十月，天上就落了雪，给山林穿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衣。 方圆儿不用进山，每日的忙碌也变得规律起来。 叶公子的饮食，她完全接手过来，履行一个厨娘的本分。 不过几日，叶公子那里没见什么变化，倒是把侯老爷子和二师兄等人吃的面色红润，满意之极。 上午的闲暇时候，若是阳光还好，她会陪着哪吒在院子里练习弹弓，偶尔也陪着哪吒踢球。 锻炼哪吒对力量的控制，也消耗一下这小子的精力，否则屋里的瓷器木器，一两日就要消失一件，这谁也受不了啊。 这般玩的累了，哪吒晚上睡得踏实，白日吃饭也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下午时候才会心肝情愿给老娘当“模特”。 方圆儿最近在研究小儿推拿，是药三分毒，若是可以不吃药，就给小儿退热或者是消除一些病症，简直是所有孩子的福音。 她当然也舍不得往儿子身上扎银针，但辨认一下穴位，做一些有意儿子发育的推拿还是没关系的。 晚上时候，哪吒会跑去正房，陪着叶公子洗澡汗蒸。 其实是叶公子在汗蒸排毒，他穿着小裤头在热乎乎的屋里玩耍罢了。 叶老爷和侯老爷子都宠这小子，偶尔就同样换了大短裤，陪着哪吒一起玩耍。 落雪之后，在热乎乎的屋子里，泡个澡，汗蒸，抹着汗珠子喝杯小酒，慢慢就成了他们的最爱。 尤其是二师兄，每晚都问下酒小菜是什么，甚至还求方圆儿派人回家要了几坛子梨花白。 方圆儿嘱咐了几次，汗蒸多了，对身体也会有些不好影响。 结果侯老爷子摆摆手，“有我在呢，不过是些湿气，我就是不开药汤，他们平日内力运行也把湿气逼出去了。” 方圆儿立刻偃旗息鼓了，这些都是会武的高人，确实不能以前世那些普通人看待… 有人帮忙带孩子，方圆儿也清闲下来。 三个木人模特，被她每日都扎一遍，很快表面就越发光滑了。 以至于每次哪吒进来看到，都会偷偷摸几把，好奇老娘是不是把他们也带去洗澡了。 因为他洗澡之后，皮肤就滑滑的。 夜深时候，方圆儿就会努力回想前世学过的那点儿皮毛。 小儿推拿和小二病症药物的一些了解，是她常去孤儿院做义工时候学到的。 而妇科的一些常识，是在一个社区妇产科医院做杂工时候，一个好心的大夫教她的。 不得不说，她孤儿的身份，会得到很多人的怜悯和力所能及的帮助。 特别是她还是个小姑娘，很多需要母亲教导的常识缺失。 而热心的姐姐和婶子们，也乐于帮忙补足这个角色。 若不是后来她决定去学厨，她兴许会在那个社区医院多留几年，最后做个小护士。 时隔多年，幸亏她的记忆还算清楚。 让她在安静的雪夜里，可以慢慢的记录下来。 同这个时空的医治手段，融会贯通，达到一种完美的结合。 当然，她也不急于一口吃个胖子。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治疗刀伤外伤的白药已经成了，治疗骨折的紫荆续骨膏也紧随其后。 下一个目标是儿脐贴，治疗小儿腹痛。 再下一个目标是祛风散寒… 第二百一十三章 见猎心喜 侯老爷子不方便到东院儿来，在外边瞄了多少天，实在忍耐不住，寻了个机会，跟着哪吒一起进来。 方圆儿抓紧请教老爷子，她熬得儿脐贴，总是不成功。 老爷子帮忙上手忙了一个时辰，改了几处小细节，就什么都妥帖了。 方圆儿高兴，嚷着。 “老爷子辛苦，可是帮我大忙，中午时候，我做几个好菜谢您。” “不用谢，我就是想问问…” 老爷子指了东边廊檐下，“那些山参，你送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都拔出来晒干了吧…” 老爷子说着话，心疼的眉毛都在哆嗦。 他怎么也忘不了，他寻一颗都难得百年老参，在这姑娘手里种萝卜一样，可怜兮兮挤在一起… 方圆儿当然不能说那些老参，被她摆出来做了一把道具之后，就重新送回了空间。 这会儿正欢快的摇着枝叶，互相斗嘴呢。 她只能笑着含糊应道，“老爷子放心，我怕那些老参冻坏了，已经挪走了。 您若是有用处，随时开口，我拔几棵就是了。” “不，不！” 老爷子急的赶紧摆手，“你可别糟蹋东西，小幺那里有一棵就够吃两月了。 等以后我有用处，再同你讨要就是了。” 方圆儿转了转眼珠儿，又引着老爷子去看她存下的药材。 都是先前进山时候采回来的，老爷子没见她带什么筐回来，没想到居然偷偷攒下这副家底儿。 而且都是好药，年份好的，不常见的。 见猎心喜之下，老爷子可是没少过来转悠。 方圆儿是逮到机会就问，琢磨的新药，也没少都老爷子指点儿。 后来，老爷子干脆把刘大夫也喊了过来。 方圆儿提供新奇的点子，大致的配方，老爷子负责完善，刘大夫负责出力。 半个冬日下来，方圆儿桌上的成药就摆了五六样儿，都是关于小儿的。 时机成熟，方圆儿就打算开始实践了。 这一日，她特意多做了几个好菜，请叶家上下大吃了一顿。 一来感谢老爷子和刘大夫的鼎力相助，二来也是请刘大夫带她一段时日。 城里的药铺，她打算尽早开起来。 初始为了名气，要开展义诊，专门为孩子诊病。 简单的病症，她还有些信心。 但若是疑难的，还要刘大夫坐镇。 毕竟涉及到孩子们的健康，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当然，到时候，她怕是就不能每日留在家里了。 作为一个厨娘，她这般也是有些不尽责了。 不想，叶老爷居然很是支持赞同。 “方姑娘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不说家里这边有侯老大夫，公子的病情也稳步好转。 桃红更是足以胜任公子的饮食。 只说治病救人，还是为孩童诊病，绝对是功德一件。 当初请了姑娘回来，本来也没指望姑娘帮忙太多。 没想到，公子如今好转有姑娘大半功劳。 天心最慈，才赐下姑娘到我们叶家。 如今姑娘要行医救人，我们家里怎么能拦着？ 姑娘还有别的需要帮忙，一定说出来，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侯老爷子也是点头，“儿科是医术里最难，也是最重要的。 若是能救回几个孩子，免于夭折，也可免多少人家苦痛，这是莫大的恩泽。” 二师兄更是赞同，“方姑娘尽管去忙，若是有不开眼的，阻拦姑娘行善，送个消息回来，我取他项上狗头！” 方圆儿听得感激之极，起身郑重行礼，待得坐下，重新给众人满酒。 几杯就是下肚儿，她也难得吐露了几句心声。 “我当初意气用事，一定要生下哪吒。 如今虽然依旧没有后悔，但有时候免不得怀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孩子以后顶着私生子的名头，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 所以，我总想多学点儿本事，以后足以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哪吒，好好把他养大。 但我一个女子，无论做什么都不容易，被世俗束缚太甚。 只有行医，世人为了活命，才会有所顾忌。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起码表面要客气几分。 再退一万步说，哪吒真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不想抱着他只会哭…” 站在门口伺候的桃红，听得红了眼圈儿。 叶老爷几人更是低了头，极力掩下了他们脸上的愧疚和心虚。 于是，这酒也就喝的更多了。 一顿饭下来，菜吃了一半，酒倒是都喝没了。 方圆儿半醉，回去搂了胖儿子睡了一晚，早起时候就有几分后悔。 何苦说那些话，让大伙儿跟着心酸。 她本意也不是要博取众人的同情，不过是感谢他们的帮助罢了。 于是，早饭的饭桌儿异常丰盛。 金银小馒头，白胖儿的肉包子，猪肉酸菜馅饼，小米红枣粥，皮蛋瘦肉粥，配了醋溜的土豆丝，蒜泥海带芽儿，酱排骨，麻辣瓜条… 众人宿醉难过，这么一顿吃下来，又都满血复活了。 朱红回家去请了方老二上山，方老二给外甥带了一盒子的小点心。 都是金子和七斤八斤平日觉得好吃，一定要拿给弟弟的。 哪吒同舅舅玩耍了一会儿，就果断拎了点心去主院儿寻他的好伙伴分享了。 当然，叶公子是不能吃的，但叶迟每次都打着替主子尝尝的幌子，不会让哪吒失望。 方老二瞧着妹妹好似胖了一圈儿，眉眼间不缺神采，就放了心。 再听说妹妹要药铺，立刻就欢喜起来。 “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左右最近家里也没什么事儿，饺子馆那边有大哥大嫂呢。 我正好给你张罗药铺去，只不过坐堂医，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方圆儿就道，“我请了刘大夫先帮忙，以后慢慢再寻合适的人选。 药铺里主要诊治小儿，我同侯老爷子一起琢磨了几样好药，打算慢慢累积声名。” “专治小儿？这个好啊！” 方老二特别赞同，应道，“咱娘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说起来，家家户户，几乎很少有没夭折过孩子的。 就是我和你三哥前边还有孩子，不过满月就没了。 咱娘虽然没提起过，但心里定然也是不好过。 若是开个药铺，多救几个孩子性命，咱娘怕是要欢喜的念佛了，也是替娘去去心病。” 方圆儿还真不知道这事，惊讶道。 “怪不得你和大哥差了两岁，同三哥却差了四岁。原来中间还夭折过一个哥哥！” “娘不说，你也别提起啊，别惹她伤心。 总之，咱们先把药铺张罗起来。” “知道了，哥。 可能刚开始，我要同刘大夫一起义诊，舍药。 这个要提前宣扬一下！” “放心，这事儿更是熟门熟路，毕竟咱家梨园每年都要聚拢客人，这个我拿手！” 兄妹俩商量了一会儿，方圆儿就把成药给哥哥介绍了一下，又包了一份儿。 方老二下了山，就喊花一几个聚一起分配差事。 不想花一居然没到，方老二问了几句，才知道花一家里的弟弟发热两三日不退，借了家里的马车正要进城寻大夫呢。 方老二想了想，就找去了村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捅了马蜂窝 花一家里姓刘，同刘氏家里勉强能扯上十八道弯的亲戚关系。 所以，平日花一比旁人多受方老二几分信重。 刘家媳妇和婆子也常去方家走动，有事帮忙都是第一个。 家里男人在方家建院子和种梨树时候，也没少出力。 这会儿，花一是刘家长孙，这次病了的是刘家老二的小儿子，今年才七岁。 方老二赶到的时候，刘家正往马车上铺被褥，要带淘气小子去城里寻大夫。 农家小子皮实，轻易不生病，就是偶尔淌鼻涕发热，咳嗽两声，吃个鸡蛋，热炕头儿捂一捂就好了。 没想到，这次淘气小子病的很严重，烧了两日没睁眼睛了。 家里终于知道害怕，这才打算进城。 眼见方老二过来，花一还以为是主家要用马车呢。 他赶紧上前行礼，“二爷，我弟弟病了，我一着急才把马车赶了回来…” 方老二拦了他，说道。 “你弟弟呢，我看一看，昨日得了一些治疗风寒的成药，不知道他能不能试试。” “哎呀，当真？ 二爷快进屋！” 花一引了方老二进屋，屋里老太太和妇人们已经哭得眼睛都红了，抱了烧的脸色通红的小子，恨不得代替他生病。 可惜，她们怎么着急也没有用处。 眼见方老二进来，众人都要行礼，方老二摆手拦了。 简单问了几句病症，他琢磨着同妹妹说的差不多。 于是，他就拿了一个药丸出来，嘱咐花一。 “用水把丸药化开，给你弟弟灌进去。 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见效，为了防止万一，这边吃着药，你那边赶车去请大夫。 这般也不必折腾你弟弟了！” 说着话儿，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塞给了花一。 花一还要推辞，他就撵人了。 “别为小事耽搁，赶紧去请大夫。” 花一想了想，把银子给了爹和二叔，让他们赶车去请大夫。 他亲手化开药丸儿，给弟弟灌了下去。 刘家人还要把孩子捂上厚被，又被方老二拦了下来。 自从家里有七斤和八斤，方圆儿可是没少同家里说照料孩子的法子。 他多少也听了几句。 “这时候，孩子要散热，不好捂这么厚。 把孩子挪到炕中间，稍稍盖一下就好，可以多喂点儿温水，等等看。” 刘家人都是心焦，特别是孩子的娘，甚至怕耽搁儿子治病。 但他们一家因为方家受益，方老二也是好心，怎么都不好拒绝。 她只能坐在儿子旁边抹眼泪。 刘老头儿和花一，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方老二说话。 这般，估摸着过了两刻钟功夫，孩子娘突然嚷道。 “哎呀，石头儿好像发汗了。” 众人都是围上前，惊喜之极。 又过了一会儿，孩子出汗越来越多，额头上汗珠子淌下来。 特别是身下衣衫和褥子都湿透了，整个人好像水洗一样。 再摸孩子额头，不再烫手，已经是差不多平常温度了。 “呜呜，谢天谢地，呜呜，老天爷保佑！” 孩子奶奶和娘跪在炕上磕头，也不知道谢谁了。 还是花一欢喜提醒，“奶奶，娘，应该谢二爷啊。” 方老二摆手，笑道，“孩子醒了就好，一会儿大夫过来，还要仔细看看，将养几日。 不能大意，别落了病根儿。” 刘家人赶紧道谢，方老二告辞回了家，对妹妹的药更是信心满满，也越发加紧张罗药铺开业。 花一跟在方老二身边忙碌，听说药铺里要卖的就是救他弟弟的神药，更是高兴。 逢人就说药效，就是他们全家也都跟着宣扬。 很快，村里就都知道了方家要开药铺的事。 紧接着，又传出药铺要义诊三日，为孩童诊病。 义诊是不要药费的，很多时候还要送药。 这可是大好事，家里但凡有孩子不舒坦的，都盘算着带去给大夫看看。 不过三五日，方圆儿就听说哥哥把药铺张罗齐全了。 她还挺惊讶欢喜，待得提起药铺名字。 她想了想，就提笔写了两个，康宁。 饺子馆叫平安，药铺叫康宁，都是最朴素也最实在的愿望了。 开业的日子定在冬月初八，方老二招了两个药童，带了花一做小管事，他亲自当掌柜，药铺就这么开门了。 刘大夫帮忙坐镇药铺，方圆儿盘起了头发，做了妇人装扮，一身简单的细棉袄裙，看着落落大方。 很多人抱了家里孩子来排队看诊，方圆儿会望闻问切，然后刘大夫会再诊脉印证。 孩童的病症其实没有特别复杂的，无非是风寒，脾胃不和，腹痛，夜啼难安等等。 方圆儿虽然经验不足，倒也勉强胜任，出错的时候不多。 刘大夫也当真尽心出力，两人配合，一上午就看诊了三十多个。 但门里门外还有几十人在排队，哪吒跟着娘亲过来凑热闹。 原本在后院儿吃点心，久久不见娘亲，就绕开桃红跑来前堂。 一个孩子本来病恹恹坐在父亲怀里，见哪吒拿着点心，就含着手指盯着看。 哪吒一向护食，居然跑过去分了孩子一块。 这可像捅了马蜂窝，其余孩子也都纷纷伸出了小手。 哪吒伸顿时心疼了，有心不给，又觉得都分一了。 若是都给，他又舍不得，手里的也不够。 刘大夫示意方圆儿看过去，方圆儿笑道，“不用理他。 这孩子脾气有些大手大脚，又愿意显摆。 让他吃点儿小亏，下次就明白了。” 果然，哪吒到底受不了孩子们“渴望”的目光，把所有点心都分了。 那些没拿到点心的孩子，有些年岁小的，就哭了起来。 吓得哪吒赶紧去抱老娘的大腿，方圆儿敲了他的脑门儿，请花一去多拿一些点心过来。 但凡看诊时候，很乖，很配合的孩子，她就分一块做奖励。 果然孩子们拿到点心更高兴了，他们的父母也欢喜。 哪吒老老实实坐在娘亲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什么。 方圆儿也没指望儿子才一岁，就如何聪慧懂道理。 但耳濡目染之下，总能比平常孩子早懂事一些。 看过了贫穷，才会珍惜衣食无忧的生活。 看过了病痛，才明白健康的可贵… 义诊三日，方圆儿经手的孩童起码有二百。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严重的病例，这个时代的医术根本无能为力。 但绝大多数，都可以因为她减轻病痛，最终痊愈。 所以，即便疲惫，她也很高兴。 倒是方老二苦了脸，所有送出去的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意不分贵贱 登门来诊病的都是穷人，就是有些能买的起药，也要哭穷几句，不愿给诊金药费啊。 这般下来，开业三日，不但没进账，不但没赚钱，反倒搭了几十两… 他突然对药铺的前景，很是担忧。 方家众人都惦记药铺如何，毕竟这是闺女生完孩子后，想要做的事，也是闺女安身立命的根基。 结果，听说方老二为了患者太多，送药太多而抱怨，从赵金莲到王氏，一人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这是积德的好事，旁人找还找不到你，你倒是为了几两银子这么抱怨。” 赵金莲第一个支持闺女，“我这里出一百两，送去药铺舍药，多救几个孩子，也是给咱们家里积福了。” “娘，我也出二十两。” “我也是。” 王氏和刘氏也是紧跟着，“这是好事儿，更何况还是妹妹的药铺。 再说了，这是扬名的时候，以后消息传开了，药铺生意自然好了。” 方老二哭笑不得，被修理的老老实实接了银子，早出晚归，及兢兢业业打理药铺。 方圆儿同刘大夫义诊结束，又开始在各个村子间走动。 有人慢慢就认出了她的身份，私下也提起当初那件“丑事”。 但如今，众人说起已经完全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毕竟一个女子遭遇了那样的事，还能自学医术，开药铺义诊为孩童们解除病痛。 这是多心善，多坚强啊。 更何况，孩子是所有家庭的希望所在，孩子恢复了健康，就分外的感激。 有些妇人抱了孩子，甚至为当初说过的闲话儿道歉。 更有些人家，因为孩子病愈，挎了篮子，顶风冒雪到方家大院道谢，送上一串干蘑菇或者一些农货儿。 不论贵贱，总是一片心意。 方家上下更是因此高兴之极，赵金莲甚至偷偷抹了眼泪…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是腊月中了，药铺里终于终于有人拿了银子来买药。 若是家里在附近，刘大夫都要去看看病症。 若是家里远的，药铺也仔细写了成药的用法用量，对应的症状。 又让买主写下因为用法用量错误，导致的错误，药铺概不负责。 这般之后，才会售卖。 虽然有些麻烦，但康宁药铺的成药，药效确实非常好，家底富厚的人家，都买一些，放到给远方亲人的节礼里。 倒是让药铺的生意，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而方家的年礼里，自然也少不了这些。 郭荣一年在京都和金河县之间最少走三趟，端午中秋和过年。 基本同路的商队，他都熟悉了。 这次，他带了花二和花三两个，照旧赶了两辆马车到京都。 不必说，路上吃了不少辛苦。 但见到做官的三爷，还是让他们分外高兴。 方玉一身七品官袍，按理品级最低了，但穿在他身上，却极是端方，神色间的稳重和正气，让人见了就敬三分。 大考之后，进了吏部当差，他就买了个小院子，搬出了辛家。 这倒不是他忘恩负义，也是辛先生的决定。 朝廷中，严禁结党营私，虽然人人私下都有几个前朋好友，怎么可能不走动。 但明面上，还是要避讳几分。 这次，郭荣带了马车就直接到了挂着方府的小院子。 吴嫂子简直欢喜坏了，做了一桌儿的好饭菜。 方玉陪着吃了一会儿，问明白家里琐事，就开始添写礼单。 原本就备下的一些，就等家里这两车东西送到，凑到一起，就能送出去了。 先生，同窗，同僚上司，送多少送什么，都是大学问。 一个错处，就容易得罪人。 他倒是不怕得罪人，但谁也不愿意多条恶狗挡路啊。 陈武陈安父子，连同吴岩，吃过饭就匆忙出门，开始分别去送礼了。 方玉则带了一篮子红彤彤的大苹果去了衙门。 几位同僚本来在喝茶闲话儿，几他过来就笑道。 “不是说你们家里来人了吗，还以为你下午要请假，我们都替你同大人说好了。” 方玉笑着应道，“多谢各位关照，家里送了一些果子，极新鲜。 我一时高兴，就送来一些给大伙儿尝个新鲜。” 说罢，他就喊了小吏去洗果子。 京都之地，天子脚下，虽然冬日，果子难得，倒也不是特别难得。 能进吏部的，家里都有些底蕴，不差几个果子。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也愿意捧个场儿。 结果，这果子却让他们很是惊喜。 汁水儿十足，清脆，果香浓郁，真是比之前吃过的都要好。 众人忍不住就夸赞起来，而吃人家的嘴短，免不得又要同方玉多闲话儿几句。 “你这几日还去济安堂那边教书吗？” 济安堂是城里专门收留孤寡的地方，也是年节时候，富贵人家想要展现善心的地方。 方家小院儿附近有一座，方玉平日常去教授孩子们写算。 他刚进吏部时候，同僚们就打听清楚了，有说好的，也有背后不屑嘲笑的。 但方玉却一直坚持下来，慢慢也让众人消除了沽名钓誉的嘲讽。 方玉这会儿笑着应道，“那些孩子们还算刻苦，半年时间，已经可以应付简单写算了。 前几日有几个进了酒楼商铺做伙计，也可以养家糊口了。” “当真？那方大人可是没有白费心血。” 众人吃着果子，剩下几个也分了，打算带回去哄哄孩子。 隔壁的房间的两个郎中，听到动静，也没拦阻。 因为他们家里必定也收到了一份儿，方玉行事稳妥，从不会在这样的小事儿上出错。 原本他们也以为方玉能考入进士榜，调任吏部，实在是运气好。 但相处下来，他们倒也对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子刮目相看。 与其说运气好，不如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罢了。 天色黄昏时候，方玉才下衙回家，冬日的夕阳没有夏日的灿烂，很是寡淡。 但照在身上，还是有几分暖意。 方玉没有乘坐马车，慢慢在路上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不快，却稳妥之极… 不说京都，只说一场落雪过后，大年就到了。 家家户户为了年夜饭的饭桌儿忙碌，孩子们穿了新衣新鞋，拿了点心疯跑，也不管是不是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尽情挥洒着他们的欢喜！ 方圆儿带了桃红几个，忙了好几日，让叶家院子内外都是香气和欢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劫财不劫色 照旧是主院儿一桌儿，前院三桌儿。 方圆儿带了哪吒，在正房同叶老爷，侯老爷子，二师兄，刘大夫，叶迟叶讯几个坐了一桌儿。 众人边吃边闲话儿，逗逗哪吒，很是热闹。 朱红下山回家过年了，桃红带了银红和晴红在前院，同福伯福婶子一起坐了。 暗三等侍卫们，难得洗漱干净，换了最好的衣衫，不知道是不是打算给自己骗个媳妇儿回来… 辛苦一年，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日是所有慰劳自己的时候。 入夜之后，叶老爷抱了哪吒，众人到院里放了不少鞭炮。 让方圆儿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烟花，虽然很简单，但也是这个世界难得的好东西了。 哪吒欢喜的拍手笑闹，所有人也是喜色染了眉眼。 因为叶公子还要汗蒸排毒的关系，众人没有守夜。 方圆儿一个女子，也是不方便。 她早早就带了哪吒回去东院儿，桃红三个脸色红红回来。 安排好值夜，就各自睡下了。 哪吒玩的兴奋了，翻来覆去不肯睡。 方圆儿无法，带着他进了空间。 这小子立刻就撒欢了，上树摘果子，下水潭摸鱼，简直高兴疯了。 方圆儿索性搬了躺椅到小木屋的门口，一边偷懒，一边瞄着儿子，任凭他淘气。 这小子在娘胎里就同别的孩子不一样，足足耗了三年才出生。 出生后，也恨不得一个月按照一年用。 如今不过一岁零四个月，个子不算太高，脸上身上还没脱掉婴儿肥，但手脚太有力气了，也很是灵巧。 上树和游泳，都不需要谁教。 摘个果子，抓个鱼，就无师自通了。 这让方圆儿很是纠结，欢喜儿子聪明皮实，又担忧儿子如此与众不同，会不会也要承担什么沉重的责任。 作为母亲，最欢喜的不是孩子聪明，而是孩子平安健康，哪怕孩子平凡一些也好… 哪吒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玩够了，带了他的战利品，一堆果子，两条巴掌大的鱼，出了空间。 这小子，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方圆儿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听着儿子小心脏砰砰跳，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也睡了过去。 窗外的北风想要钻进屋玩一会儿，到底没有成功，遗憾的跑掉了。 热乎乎的炕头上，厚厚的棉被里，娘俩儿渐渐睡熟了。 第二日一早，哪吒换了一套红色锦缎袄裤，头上扎了个冲天辫，好似人参娃娃一般，蹬蹬跑去正房。 见到叶老爷和侯老爷子等人，他就开始磕头要红包儿。 方圆儿在后边紧赶慢赶，也没拦下儿子的“打劫”行动。 叶老爷等人眉开眼笑，挨个抱了哪吒亲了又亲，最后就连叶迟叶讯也都给了红封。 躺在炕上的叶公子，也由叶老爷代替给了一个。 方圆儿无法，又不能推拒，只能化感谢为动力，把饭桌儿摆的更满了。 众人是吃的心满意足，恨不得天天都过年。 待得晚上安静下来，方圆儿在儿子那里收了红封，打开一看。 她却是惊了一跳，怪不得红封轻飘飘，原来装的是银票和金花生。 银票最少面额是二十两，估计是叶迟叶讯的。 其余有五十的，更有二百两的。 金花生加一起也有一大把了，掂一掂，二三两重… “哎，看样子，这红莲是一定要找回来了，否则这人情是还不完了。” 哪吒不知道娘在叹什么气，抱了一个鲁班锁，拆来拆去，总是不成功。 他有心闹脾气，想要一把捏碎，结果一见老娘瞪过来，立刻就嘿嘿笑起来，露出两排小白牙，总共八颗… 幸好，第二日就是回姥姥家的日子。 在山上，谁都宠着他，但是谁也治不住老娘。 但回了姥姥家，随便谁都能护着他，也能把老娘修理的老老实实。 胖小子攒了一肚子的小黑状，到了方家，坐在姥姥怀里。 他也不管说的清楚不清楚，总之就是历数老娘的罪状，那个委屈啊，心疼的赵金莲一直瞪闺女。 方圆儿满脸堆笑，哄着老娘，暗地里也没少瞪儿子，威胁之意十足。 方家上下笑的不成，这娘俩看这模样，日子肯定是过得不错啊。 方圆儿不愿看儿子小人得志，索性扯了二哥去说正事。 紫金膏和三七粉琢磨出来之后，不知道叶家寻了什么渠道售卖。 利润居然很高，不过年前那么一个月，就分了方圆儿一百多两。 方圆儿怕涉及到叶家的秘密，没要求看账本，给多少就要多少。 毕竟以叶家的行事，给她的银子只能多，不能少。 加上哪吒昨日拿到的压岁银子，左右五百两了。 方圆儿一同都给了二哥，嘱咐道。 “二哥，这银子分一半投入到药铺。 贫苦人家的孩子来看病，该舍药就舍药。 左右这些是哪吒的压岁银子，权当给他积福了。 剩下一半，拿过去给三哥。 他在京都不是常照顾一些孤寡吗，无论是买粮食也好，还是供给孤儿读书也好，随三哥安排吧。” 方老二倒也没推辞，方玉在京都扎根儿，时日渐常，安排的事情也多，银子自然需要更多。 他不愿家里爹娘担心，很多时候不好动家里银子。 妹妹这一笔，倒是能帮些忙。 “好，我寻人捎带老三。 不过，你三哥平日要走礼，若是你再进山有好参，再寻几棵给他。” “好，二哥，这个不用再进山也成。 我年前那趟进山，足足采了四十多棵，都是年份好的。 年份小的，偏离路线太远的，我都没要。 不得不说万云山真是个聚宝盆！” 方圆儿感慨，对于自己疯狂薅羊毛，也是有几分心虚，嘱咐道。 “过几日，祭山神的时候，替我多买些香烛。” “放心，这个不用我说，咱娘就张罗了。 先前送给老三那几株，咱娘都私下念叨多少回，怕惹怒山神。 若是知道你居然这么贪财，怕是更要睡不好了。 你一定把嘴巴管好了！” “好，我绝对不说。以后给三哥那边捎带人参，一定避着老娘。” “开春之后，你还要上山吗？” 方老二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和担心，犹豫劝道。 “不能探查到确切位置，让叶家那些侍卫进山吗？你一个女子，实在太辛苦了。” 方圆儿摇头，笑道。 “二哥，叶家待我和哪吒是没有一丝不好。 投桃报李，我也要尽心尽力。 再说，我探听的消息，经过层层传递，总有几分偏差。 而且山林里，猛兽太多，没有我帮忙避开，怕是进山的人要有伤亡。 都是熟悉的人，谁送命了，我这心里都觉得不舒坦。 索性，我再走一趟，多带人手，一次把火莲摘回来，就不用再去了。” 方老二不过是说一句，他也明知道妹妹不会听劝。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改变大用处 虽然妹妹是全家的开心果儿，温柔又喜气。 其实，她心里却最是倔强，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娘咳疾严重，全家都拦着，她也照样跑去山里摘野梨了。 这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事，那些好的，不好的，彻底改变了方家… 方圆儿带了儿子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回了山上。 倒不是家里撵人，或者叶家催促，是初三了，有客人上门拜年了。 虽然方玉只是个七品小官儿，但二十岁的好年纪，进士出身，在京都扎根，吏部当差。 每一样儿拿出来，都足够让很多人羡慕了。 陈县令借着送老娘和儿女回来的机会，是一定要来方家坐坐，讨一杯酒，把通家之好四个字坐实的。 陈县令上门，方老二就要去请童先生来陪酒，加上魏先生，一些曾经教过方玉的县学先生，也都免不得凑个热闹。 方家也乐于如此，毕竟隔壁学堂还有金子和一群小子呢。 以后谁知道哪个要走仕途，就绕不开县学这一块啊。 这些人，有些存了同方家更亲近一步的心思，就带了夫人和家里的小女儿之类… 所以，前院后院儿都是人满为患。 不只是方老二忙的厉害，赵金莲和王氏刘氏也闲不下来。 方圆儿在家，就有些尴尬。 旁人问也不好，又不能当做没看到她。 最主要是，若是有个不开眼的，对哪吒说点儿什么不好听的，方家夹在中间不好做。 方圆儿不想为难家里人，也不想儿子受委屈。 回叶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适当的距离，有时候，反倒是保持亲密的必要条件… 转眼间，就是正月十五了，叶家院子挂了不少灯。 都是叶老爷让人从外边买回来的，走马灯，莲花灯，兔子灯等等，足足百十盏，很是漂亮。 把叶家的院儿妆点得热闹，也亮如白昼。 方圆儿同叶老爷说了一声，就让朱红去山下把金子和七斤八斤都接了上来。 连同根生一起，这些小子们前院后院的跑啊，笑啊，闹啊。 真是差点儿把房盖儿都掀起来，也让叶家比过年时候都热闹。 众人也都难得轻松，跟在孩子们后边赏灯。 孩子们够不到挂在高处的灯，侍卫们就把孩子们架上肩头，孩子们也就更兴奋了。 晚上，小子们都陪着哪吒睡在东院儿大炕上。 根生和金子两个最大，照顾三个弟弟，很有兄长的懂事模样。 就是晚上打起小呼噜，让方圆儿失眠了半宿… 过了十五，年就算彻底过去了。 方圆儿开始准备进山了，这一次不采到火莲，轻易不能出山。 所以，刘大夫是要跟着的，山叔功夫好，沉默寡言，也要带着。 朱红更不能落下，两个女子，碰到不方便的事，互相也有个照应。 另外，还要叶迟带上五个侍卫，凑齐十个人。 这般，在山林里走上两三个月，碰到野兽或者狼群都有自保之力。 上次进山，很多不便之处，这次都要吸取教训，提前避免。 方圆儿特意进了一趟城里，采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然后，她就把所有时间都拿出来，带了晴红银红开始做针线。 这个时空的衣衫讲究长袍大袖，飘逸之美。 就是农人为了干农活方便，衣袖裤管缝的窄一些，那也是比现代衣衫宽不少。 就好似，宽一分，就比旁人尊贵一分。 平日这般，还无可厚非，但进了山林，简直就是噩梦。 跳个树丛，人过去了，衣袖裤腿被留下了。 还有，若是带些重要东西，一般就是塞到怀里。 不说身前鼓鼓囊囊多不舒服，也容易丢失啊。 就是暗三他们常在夜里警戒，衣裤还罢了，匕首插在靴子里，一些小零碎的东西，居然要掖在腰带里。 真是不怕碰到打斗，一边你死我活，一边还要惦记捡东西啊。 另外就是背筐背篓，背着不舒服，容量小，又不防雨，不隔潮，也是鸡肋一个。 方圆儿这次索性全都要改进一下！ 她走了所有布庄，找了一种最结实耐磨的布料。 当然，这布料有些厚，灰突突，也不好看。 但方圆儿却是满意之极，很高兴可以拷贝一下前世那个伟大的，以坚韧闻名于世的军旅装备。 衣服裤子都有带子能绑得严严实实，免得山里毒虫钻进去。 衣物外边还有马甲，马甲上大小六个兜儿，绝对能装下伤药等小零碎。 小儿巴掌宽的牛皮腰带上钉了皮套儿，插个匕首和短刀，一点儿不耽误行动。 脚下的靴子是透气的鹿皮，鞋底做了防滑处理，鞋带调节松紧，也能把脚踝都包进去。 帽子借鉴了女子的帷帽，只不过帽檐儿很窄。 帽子护住整个脑袋，清透的轻纱同衣服领子上的带子绑一起，就做到了严严实实。 再说背包，选了最轻软的羊皮，一只也不必太大，一尺半高就好。 宽肩带，皮绳封口儿，包盖儿一扣，下雨浇到也不怕。 背包里装了一块油毡隔潮湿，一件小小的羽绒被子，一包肉干，一包调料，还剩一半的空间，足够再装些个人需要的用物了。 背包前边还有大小三个空兜儿，放些方便取用之物。 背包两侧还有兜儿，可以塞竹筒水壶… 这一套装备，缝好的时候，方圆儿特意拿到正房，请叶迟做了模特，找找不足之处。 叶迟初始还觉得这衣裤别扭，穿的乱七八糟。 方圆儿低下头，一样样亲手替他调整，他才发现诸多好处。 众人也是惊奇，纷纷说道。 “这个汗衫褂子缝这些布块儿，可是比往怀里塞东西方便多了。” “是啊，还有这个牛皮带子，居然用了铁扣，比布带子结实多。 不用动不动，就紧紧腰带了。” “还有这个袖口裤脚，带子居然能这么系…” 叶迟更是欢喜，跑去院子里，一会儿跳上房顶儿，一会儿在院墙上飞奔，兴奋的不成。 偶尔还从腰带上拔出匕首，甩出去扎了一只落在树上的飞鸟。 “哎呀，这衣裤真是方便，进山也不用怕毒虫了。” 侯老爷子看的眼热，催着方圆儿给他也做一套。 末了，他还许诺。 “你们这次进山，需要驱蚊虫，去漳毒的药，我都包了。” 方圆儿当然说好，原本就有老爷子一套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圆除了跑药铺，就是闷在叶家，给叶公子调理饮食，其余就是做针线。 十个人，穿一套换一套，就是二十套衣裤，外加十个背包，二十双鞋子，这也真是个大工程。 原本她可以送去家里，让娘和嫂子丫鬟们一起帮忙做。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要保密。 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叶老爷见她辛苦，没有主动说寻人帮忙。 她隐约就猜到几分，这也算是他们之间不可说的一些默契。 也许她觉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对于秘密很多的叶家来说，会有一些帮助…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可怕的野猪王！ 三月初，山林里的积雪已经彻底融化了，阳坡隐约有一层蒙蒙的绿意，小兽们也开始探头探脑，欢迎这个崭新的世界了。 方圆儿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带着哪吒回了一趟山下。 陪着父母住了一日，给全家做了好吃的，然后随口说起。 “叶公子的病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要帮着侯老爷子忙上一段时日。 娘若是想哪吒，就捎信过去，我让朱红送下来。 至于我，怕是要一个多月下不来了。” 赵金莲心慈，叶家上下对闺女和外孙好，她也不是不知道。 听得这话，就赶紧说道。 “你尽管去忙，不用惦记家里。 那叶公子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病的这么重。 能帮，咱们当然要多帮一把。” 方圆儿也没再多说，药铺也交代二哥一声。 “刘大夫有事要出一趟门儿，他另外寻了一个大夫，人品医术都不错，会在药铺代替他一段时日。 左右药铺的药是成药，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 方老二比家里人知道的更多一些，也更盼着叶公子早些醒过来。 他自然是点头应下，“行，你忙你的，铺子有我呢。” 方圆儿放了心，第二日就带儿子回了山上。 哪吒被母亲扔习惯了，家里家外也都是熟悉之人。 他更不知道这次母亲要离开很久，所以，眼见娘亲等人出门，还笑嘻嘻摆着小手。 方圆儿忍住了不舍，带人迅速钻进了万云山。 刘大夫，山叔，朱红，叶迟，都是同方圆儿一起进过山的。 但暗三和另外四个侍卫却是第一次，方圆儿嘱咐了又嘱咐，一定要行动听指挥。 几个侍卫虽然对方圆儿没什么轻视，但心里却免不得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他们在山林里的时日，可是太久了。 论起熟悉，论起山林里行动，怎么也比方圆儿一个姑娘要好很多吧。 初始，他们还没觉得如何，因为山路熟悉，也有之前众人探查逗留过的山洞落脚儿。 但过了半个月，他们终于见识了万云山的危险。 一日功夫，他们就遇到了两只冬眠醒来觅食的黑熊，晚上露宿时候更是被狼群包围了。 若不是方圆儿提醒众人爬上了大树，许是睡梦里，他们就成了狼群的点心。 就是这般，方圆儿一路示警，避过猛兽，毒蛇，到底还是遭遇了一次野猪群。 这里已经是万云山深处，根本没有猎人涉足，野猪几乎没什么天敌。 族群发展的很大，野猪王足足有五百多斤，跑起来好似地震一般。 众人手里有刀，但对上二十多头野猪，也是凶险。 野猪皮不知道滚了多少年的污泥和松油，又在树上蹭的锃亮，简直同铠甲一般。 它们低头竖起獠牙，轰隆隆冲锋时候，比重凯骑兵气势都恐怖。 方圆儿和刘大夫不会武，只能爬上树，用弹弓打向野猪给众人制造机会。 山叔和叶迟几个不敢正面砍杀，只能寻机会，划开了几头野猪的肚子，树下是一片血腥狼藉。 野猪王许是从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凶性大发，不知为何居然对着方圆儿落脚的大树发起了攻击。 不过两下，就撞的大树剧烈晃动，马上要折断。 方圆儿手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树下的灌木丛里，几根荆棘锋利的刺直接刮得她右半边脸血肉模糊。 “方姑娘！” 众人大惊，也顾不得别的野猪，齐齐疯狂上前围攻野猪王。 山叔窜上了野猪王脖子上，一刀扎进了野猪王的眼睛。 野猪王吃痛，嘶声惨叫，掀翻山叔就带了野猪们跑掉了。 众人一时相对无言，剩下的只有重重的喘息。 谁也没想到，避开了黑熊，老虎，甚至是狼群，最后居然栽倒了一群野猪手里… “小姐，小姐！” 朱红连滚带爬上前，把方圆儿从树丛里扶出来。 那片荆棘，刮花了她的右脸，就是脖子也血肉模糊，最严重的一道从眼角外边划过，差点儿扎瞎了眼睛。 “呜呜，这可怎么办！ 刘大夫救命，救命啊！” 朱红吓得大哭，众人冲上前，也都是变了脸色。 一个女子，不能说容貌最重要，但也绝对不能忽视。 若是半张脸都落了疤，以后可怎么见人。 刘大夫刚从树上下来，几乎是被山叔直接扔到了方圆儿面前。 方圆儿疼得咬牙，极力忍耐着，还没忘了安慰众人。 “别担心，咱们从家里带伤药了，止血效果最好。” “小姐，谁说止血了，是怕留疤啊！” 朱红哭得眼泪哗哗的，她可是答应了桃红几个要照顾好小姐，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我看看，我看看。” 刘大夫也是手抖，飞快清理血迹，上药包扎，待得忙完，方圆儿的脑袋也被包成了粽子。 众人迅速离开了这里，生怕血迹再引来别的野兽。 天色黑透之前，众人终于寻到一个山洞，暂时安置下来。 往日，方圆儿都要想办法给大伙儿熬点儿粥之类，补充一下体力。 今日却是不成了，众人吃着肉干儿。 刘大夫犹豫着说道，“方姑娘，我们不如明日下山吧。 你这伤口虽然不是特别深，但伤在脸和脖子上，若是每日闷在帽子里，伤口很容易腐坏，落疤就再也消不下去了。” 方圆儿想了想，却是摇头。 “不成，刘大夫，我们再走十几日，估计就能到目的地了。 这会儿草木刚刚生发，赶路还算容易。 这次也是准备充分，才进山。 若是不能尽全功，以后怕是会更难。 不如一鼓作气，继续前进。 至于我的伤，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不会腐坏。 退一万步说，我有哪吒养老，我娘家人也不会因为我脸上落疤而不要我这个闺女。 顶多，我以后嫁不出去罢了。”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更是酸楚。 刘大夫也是为难，若是回去，这么久就白吃苦了。 若是不回去，当真再有危险，他就真是万死难以恕罪了… 当晚，方圆儿要朱红做掩护，悄悄进了空间。 用泉水洗了伤口，重新上了药。 第二日起来，刘大夫打开绷带，见得果然没有腐坏，很是高兴。 众人这才继续进山，但这一次更是小心加小心。 赶路速度放慢了，方圆儿也多了更多机会同草木沟通，倒是彻底避让了很多危险。 不得不说，空间因为哪吒的进入扩大升级，她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身体比先前好了太多，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而且轻巧，很少疲惫。 就是同草木沟通也容易了，以前只能感知到草木的情绪。 比如渴了，比如愤怒，偶尔从老树那里才能听到一些八卦。 但如今，就是一棵小草也能同她说几句。 只不过小草太矮，眼界低，知道的事情也少。 依旧不如老树更适合做八卦的对象罢了。 晓行夜宿，又走了二十多天，翻过了几十座山，众人终于见到了那座老树口中，常年萦绕云雾的黑色大山。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冒死一搏 众人激动的无声挥拳欢呼，他们足足在大山里走了将近两个月。 即便是山叔和叶迟等人都要受不住了，更何况是刘大夫和朱红、方圆儿了。 刘大夫先前就总进山采药，也修习过内功，朱红更是习武之人，说到底只有方圆儿最惨。 幸好，她有空间这个作弊器。 特别是最近这一段时日，她也顾不得暴露，没少给众人喝空间泉水。 不好打猎的时候，她就简单遮掩一下，从空间摘果子给众人吃。 免不得，众人都有些惊疑，但方圆儿是为了他们活命，于是谁都装了糊涂，否则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这会儿众人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终点，实在是兴奋。 待得原地修整，方圆儿带了山叔靠近黑山去探探地形。 其实，方圆儿是寻附近的草木打探消息去了。 结果，消息很是棘手。 那黑山就是个半休眠的活火山，山腹有一部分中空。 因为地下岩浆的热力，山腹中有热泉，热泉里也确实长了火莲。 但同样这样温暖之地，也是野兽们喜欢聚集之地。 尤其是…蛇，各种各样的蛇。 大大小小，粗粗细细，有毒无毒，几乎是遍地都是。 想要穿过蛇群摘取火莲，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众人听说后，都是惊讶焦急，暗三和叶迟在周身撒了雄黄粉也摸过去探看，最后同样脸色黑透回来了。 棘手，太棘手了！ 经过太多磨难，已经来到了这里，却眼看着火莲，摘不到，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方圆儿更是不肯退缩，众人足足在黑山外住了三日。 她也在附近转悠了三日，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黑山的半山腰有个山洞，离得下边的热泉只有十几丈高。 若是爬进去，直接顺下绳子，垂到热泉之上，摘取火莲，再把人拉上去。 这般接触不到岸边的蛇群，自然也就危险小很多。 但人悬在热泉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再说也不能保证蛇群就没有别的本事，万一被围攻，根本没有躲避之处。 众人都是反对，但方圆儿却是坚持。 因为她有空间，遇到危险，完全可以躲进去。 但也是这般，她的空间就藏不住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众人劝不住，只能全力寻找藤蔓结了一条手臂粗的绳子。 这一日选取正午，光线最好的时候，众人爬到了山洞里。 藤蔓栓到了方圆儿的腰上，朱红都要哭了出来，一直央求着。 “小姐，让我下去吧。我会武，我一定能摘到红莲。” 其余众人也是满脸的担忧，暗三更是跪倒请求。 “方姑娘，我身形瘦，也没比您沉多少。 还是让我下去吧！” 方圆儿也是心里忐忑，毕竟下边太过昏暗了，只有山顶有一束光照射进去。 四周黑漆漆的暗处，不知道躲着什么危险。 但她还是要下去！ 不是她逞能，而是…她必须拿到火莲！ 一来她答应过侯老大夫，承诺不能不认。 二来…叶家太神秘了，她们母子有意无意间知道的太多了。 若是有一日，叶家因此强留她们，或者…要灭口。 以她的能力，甚至搭上方家上下，都不见得能拦阻。 她这般豁上一切，换取侯老爷子救治叶公子。 也算偿还了叶家对她们母子的厚待，以后她是想离开，或者关键时刻，保儿子一条命，也算有些筹码。 三来，就是叶公子… 那么美丽的生命，想要看着他康复醒来也成了她的愿望。 她想看看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会美成什么样子… “都别说了，放我下去吧。 一定要记着，朱红和二叔在前，其余人在后，绝对不要往下看！ 另外，二叔，朱红，听我的命令。 拉或者放，绝对不能迟疑！否则我必死无疑！” 众人无奈，只能重重点头。 方圆儿走到悬崖前，想了想，还是伏在山叔耳边说了几句话。 “二叔，若是我遇到危险，突然消失了，你们找不到我。 不要害怕，你们赶紧下山。 十八年后的今天，哪吒长大了，有能力救我了。 再让他到这里，灭了蛇群，在热泉上覆盖藤网，就能救我活命！ 切记！” 山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愧疚心疼比惊讶要多，这让方圆儿微微有些好奇，山叔却是重重点了头。 “放心，我活着，哪吒就会平安。” 方圆儿再没什么担心，示意众人小心，然后跳下了峭壁。 藤条绳子一点点送了下去，足足两刻钟，方圆儿才到了热泉之上。 山顶的日光透过雾气，照射进来。 映得开遍热泉的火莲，简直好似红玛瑙一般，美的如梦似幻。 前世就算没去旅行几次，但电视和手机也让方圆儿见识过很多美景。 但依旧没有这一瞬间震撼的万分之一。 造物主的神奇，让人惊叹！ 不等方圆儿多看几眼，岸边却是息息索索有了动静。 无数蛇群聚集在热泉翻涌形成的水潭边，高抬了脑袋，吐着血红的舌头，眼神冰冷之极。 入侵者！ 方圆儿清清楚楚从它们眼里，读出了这三个字！ 她咬咬牙，估算了一下距离，高声喊道，“再放一尺！” 山叔和朱红在峭壁上，看得更是清楚。 密密麻麻的蛇群已经把整个水潭都包围了，朱红吓得腿都软了。 山叔也是额头上汗水滴答，死死咬着牙，慢慢放了一尺绳子。 方圆儿的手终于碰到了火莲，她心念一动，附近三株火莲就消失了。 蛇群好似受到了挑衅，瞬间暴动了。 无数大蛇冲进热泉，又被烫的不成，返身往岸上退回。 这般一折腾，潭水好似藏了多少条鱼一般，水花飞溅。 方圆儿咬着牙，贪财的脾气也上来了。 她控制着身体前后左右小范围荡了荡，又收了二十多株，采空了一片，才高声喊着山叔。 “拉我上去！” 山叔和朱红立刻开始发力，后边叶迟几个也是纤夫一般，返身把绳子扛在肩头拼命拉扯。 方圆儿一点点升上去，眼见到了一半了，路过峭壁上的一棵小树之时。 树上却突然飞出一条绿色的小蛇，狠狠奔着方圆的胳膊就咬了上来！ “小姐！” 朱红惊得是目呲欲裂，惨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方圆儿突然就消失了！ 第二百二十章 活命全靠本能操作 绳子一轻，众人差点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下一瞬，那绿色小蛇刚刚飞过，方圆儿却又突然出现了！ 只不过绳子没有捆在她腰间，眼见就要落下去，她一把抓住了绳套儿，秋千一样在山腹间飘荡！ “拉，快拉！” 山叔疯了一样大喊，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爬起来狠命的拉绳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叔弯腰，一把扯了方圆儿上来。 方圆儿脸色白透，发髻也散了，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朱红抱了她放声大哭，“呜呜，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掉下去了！ 小姐死了，我也不活了！ 呜呜，小姐…” 山叔也坐在地上，双手都在哆嗦。 他亲眼见到方才的凶险，最是清楚方圆儿捡了一条命。 无论是被蛇咬到，还是落进热泉，都绝对活不了。 叶迟和刘大夫等人虽然没有看到，但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毕竟方才绳子一瞬间突然轻了，定然是方圆儿掉了下去… 方圆儿趴在朱红肩膀上，眼泪也是哗哗流。 方才那一瞬，进空间，躲青蛇，出空间，抓绳子，几乎全靠本能操作。 但凡有一点儿失误，她这会儿就算不死，也要躲进空间十几年，孤独度日，等着儿子长大来救她了… 想起她若是失踪，爹娘要如何哭泣，哥哥们要如何担心，哪吒怎么长大… 她突然后悔，万分后悔。 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冒险了，只此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走，赶紧下山，里面的蛇群万一跑出来就麻烦了。” 叶迟几个最先恢复过来，绳子也不要了，搀的搀，背的背，逃命一般迅速下了山。 一口气翻过黑山隔壁的山头儿，到了他们先前曾留宿的山洞，人人都是躺在地上，只有喘气的力气了。 这会儿，倒是方圆儿和朱红两个缓了过来。 朱红去寻干柴生火，方圆儿拿出小铁锅，倒水倒米切肉干，附近找来的野菜和蘑菇也切碎扔进去。 最后加一点儿盐，就算调味了。 待得众人拿出木碗，一人分了一碗，吃下肚儿，才算彻底活过来。 “太惊险了！” “是啊，这地方以后绝对不能再来了！” 几个侍卫都是心有余悸，朱红眼睛还肿着，因为被叶迟多瞟了两眼。 她自觉被嘲笑，忍不住多嘴道。 “你们知道什么，就说惊险。 方才哪是惊险啊，小姐差点儿就没命了。 山壁上有棵树，藏了毒蛇,突然飞出来咬小姐。 幸好小姐的绳子脱开了，躲过了毒蛇！ 小姐抓住了绳子，否则没被毒死，也要掉进热泉了！” 说着话儿，她又开始抹眼泪，忍不住抱怨。 “侯老爷子到底要这破莲花做什么，害得我们小姐差点儿都死了！ 我们小姐要是有事，我就…我就去告诉三爷！” 她想说杀了侯老爷子，又觉得不好，只得半路改了口。 在她心里，三爷最疼小姐了，一定会想办法给小姐报仇… 叶迟几个听得脸色煞白，这才知道方才这般凶险！ 再看看方圆儿依旧包裹着纱布的半张脸，都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为了一朵莲花，方姑娘毁了半边脸，又差点儿送了命，当真值得吗？ 别说朱红，就是他们都忍不住对侯老爷子生出一丝埋怨… 侯老爷子到底是刘大夫的师祖，刘大夫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老爷子一定要拿到火莲也是有原因的。 老爷子曾经同玉皇顶的玉珍仙子情投意合，但老爷子大了玉珍仙子整整二十岁，而且先前有过发妻，只是过世了。 玉皇顶的九阳道长虽然是师兄，但对玉珍仙子好似女儿一般疼爱。 他自然不同意两人成亲，老爷子气怒之下，远走云游。 玉珍仙子随后追下山，结果老爷子为了采药，去了极寒之地，遇到了暴风雪被困。 玉珍仙子舍了一身修为老爷子度内力，也身中寒毒，双腿废掉了。 老爷子获救，自责之极，把玉珍仙子送回玉皇顶之后，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 寻到古方，又开始寻天材地宝，仔细算算，也有三十年了。 这火莲…是最后一味，也是化解寒毒的主药。 所以，老爷子想必也心疼姑娘，不想姑娘涉险，但他老人家也是几十年的心愿…” 刘大夫的话像大石头，一块块压在众人心头。 平日看着嬉笑怒骂，脾气古怪的老爷子，居然是这么痴情之人。 心爱的女子为了他可以舍命，他也可以舍半生光阴，就为了她重新起身行走… “呜呜，太感人了，我不知道，呜呜，我就是心疼我们小姐。不知道老爷子这么苦…” 朱红又抹了眼泪，方才烧火熏了一手的黑，这会儿彻底把自己抹成了花猫儿。 众人就是心情再沉重，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方圆儿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没事，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成功拿到火莲了。 老爷子可以制药救人了，不过这事咱们还是要当做不知道。 老爷子脾气古怪，小心恼羞成怒，给你们下药。” 众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紧连连点头。 方圆儿借着这个机会，取出她先前背着下山洞的篓子，遮掩一下，从空间了摘一朵火莲放了进去。 众人都是好奇，凑上前，只看了一眼就是惊呼迭起。 “怪不得叫火莲，这花瓣真像着火了一样。” “是啊，真是太漂亮了！” “怪不得那些蛇拼命守着，这一定是宝贝！” 刘大夫仔细看过，也是连连点头，末了推给方圆儿。 “方姑娘，你帮忙保存起来吧，回去交给老爷子。” 他是知道方圆儿有些神奇本事的，毕竟人参都随便种。 要保存火莲，新鲜带回家，肯定不是问题。 方圆儿也没推辞，把篓子放了起来，其实篓子已经空了。 花朵存进了空间，等待回家拿出来就好了。 虽然九死一生，一路艰难坎坷，但到底是有了结果。 众人都是高兴起来，这一晚，轮流值夜，其余时候都是睡的呼噜山响。 方圆儿偷偷拿出一张皮褥子，铺在油毡上，扯了朱红一起睡过来，然后盖着羽绒小被子，也是睡的昏沉。 实在是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十个人进山，总要十个人齐齐整整再出山啊。 有一个送了命，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如今好了，只剩回程了，轻松很多… 可惜，这么想的，只有她一个。 第二日爬起来，众人就立刻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座山一座山翻着，离家也越来越近了。 众人却是心情沉重，甚至有些盼着路再长一些。 因为方圆儿脸上的绷带拿掉了，那些被荆棘划开的血口子结了血痂，一道道，很是狰狞… 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唯一最重要的人伤的这么厉害，要怎么交代？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谋杀亲娘？ 初夏的黄昏，残阳如血，预示了明日的好天气，也让贪玩的鸟雀不肯早早回家。 田间有勤快的农人，依旧提着锄头再铲掉田埂上的杂草。 盼着庄稼苗好好长大，秋日时候回报他们一个大大的丰收。 有妇人等得心急，高声喊着男人回家吃饭。 家里忠诚的老狗也跟着摇尾巴，狂叫几声，成了宁静夜色降临前，最后的喧闹。 叶家大院儿门口，穿了绸子衣裤的哪吒，拖着小下巴，坐在条石上，可怜巴巴望着林间的小路。 根生坐在一边，有样学样儿，也是一脸的盼望。 但他可没忘了做哥哥的分内事，小声安慰着哪吒。 “哪吒，你别着急，我奶奶说姑姑很快就回来了。 姑姑那么厉害，会做那么多好吃的，一定会早早回来。” 福婶子手里挑着杂米，心里跟着叹气。 会做好吃的，同早早回来，真是没什关系。 别说孩子们惦记，全家上下也都跟着悬心呢。 三月初进山的队伍，这都六月了，足足一百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说句难听的，就是出事了，也不能一个都跑不回来啊。 旁人还罢了，可怜了哪吒，小小的孩子，不到两岁呢，天天盼着娘回来，吃睡不香，眼见就瘦了两圈儿。 全家上下恨不得把心掏给他，日日张罗新鲜的小玩意儿，买各色点心糖果回来。 初始还好，但母子连心，不过半个月，这孩子就哄不住了。 若不是全家不眨眼的看着，怕是他就钻林子里去寻娘了。 福伯走出来，也是朝着林子里张望，“还没动静啊？” “没有，今日怕是不能回来了。” 福婶子应声，一抬头更是苦了脸。 进山队伍没盼回来，倒是把方老二又盼来了。 方老二翻山过来，累的气喘吁吁，一见外甥坐在门前就猜的妹妹还没回来。 他这心里瞬间凉透，转而又焦灼的好像下了油锅，煎炸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这是多少天了，他自从发现不对劲，日日过来探看，都没消息。 但他还是堆起笑脸儿，伸出双手，喊道。 “哪吒，舅舅来了！” “二舅舅！” 哪吒立刻起身，迈开小腿跑了过去，一把抱了舅舅的脖子，开口就问道。 “舅舅把娘找回来了吗？” 方老二听得眼圈儿都要红了，极力忍耐着鼻酸，哄着外甥。 “傻小子，舅舅不是跟你说了吗？ 树林里草木茂盛了，不好走路，你娘还要耽误一下，但是很快了。 真的，舅舅保证，明天你娘就回来了！” “舅舅骗人，你都说了很多明天，我娘还没回来！” 哪吒真是急了，说话都是一长串儿。 他也委屈，小嘴瘪着，扯开嗓子就哭开了。 “我娘不要我了！呜呜，我娘不要我了！” 方老二手忙脚乱给外甥擦眼泪，可惜怎么也哄不好这小子。 后院儿里，叶老爷和侯老爷子、蒋子杰等人听到动静，也是吓了一跳，慌忙赶过来。 听说原委，三人也是愧疚之极。 特别是侯老爷子，火莲是他提出的条件，这才让方圆儿去冒险。 但火莲这般珍贵，他穷尽半生也没找到。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方圆儿这个古怪的姑娘，若是错过了，他就当真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才狠了心肠一直没松口。 这会儿面对找娘亲的小哪吒，他这心里又不是滋味。 好像亲手害了方姑娘，让这孩子没了娘… 方老二同样也看到了叶老爷等人，但他就抱着外甥，半点儿不想搭理他们。 道理他都明白，也知道这事必定是妹妹坚持，不是受了逼迫。 但妹妹若是有事，同这些人都脱不开干系。 他实在扯不出笑脸，同他们说话… 就在这样的时候，不远的山林里，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一抹红色在天空炸开。 虽然很快就混进晚霞里，却瞬间让众人欢喜疯狂。 “是方姑娘回来了！” “快，快去接应！” 叶老爷什么也顾不得了，亲自带了七八个侍卫，一头钻进了山林。 方老二紧紧抱了哪吒，欢喜也是手舞足蹈。 “哪吒，你娘回来了，你娘回来了！” 哪吒就要跳下地，也往林子里钻，方老二当然不能同意了。 结果，这小子手上力气太大，直接把舅舅推了个跟头儿。 他抬腿还要跑的时候，叶讯却是赶了上来，一把把他扯住了。 方老二揉着腰，赶紧哄劝。 “哪吒，你娘马上就出来了！ 你进去了，万一走岔了，你娘又要去找你，还要打你屁股！” 最后这半句话显见很管用，哪吒立刻老实下来，但是小脖子还是往前抻得老长… 足足半个时辰，天色都黑透了，山林里才有了动静。 叶家门前点了足足七八个灯笼，照的四周昏黄。 叶老爷等人从山林里钻出来，哪吒一眼就分辨出了娘亲，撒开小腿就跑了过去。 “娘，娘！” 方圆儿扯下帽子，蹲身一把抱了儿子，感受着胖乎乎的儿子好像瘦了，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往下掉。 “儿子，娘回来了！想娘了是不是？ 都是娘不好，下次娘去哪里都带着你。” “呜呜，娘不要我了！” 哪吒哭得小脸通红，死死搂了娘的脖子，一时忘了收力气，把老娘勒得差点儿翻了白眼儿。 方圆儿一腔想念儿子的酸楚，在缺氧面前，瞬间跑个精光。 她赶紧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好不容易喘过气，抱怨道。 “你要把娘勒死啊，走，先回家。” 哪吒把小脑袋藏在娘亲领子里，很快又挺直了身子，嚷了一声。 “娘，你好臭！” 本来众人看的还跟着心酸，红了眼圈，结果听得这句，立刻都笑了起来。 方圆儿红了脸，狠狠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算做惩罚了。 “你娘钻了三个月的深山老林，没变成狗熊都不错了，你还嫌弃我臭！” 方老二咬着牙，低声埋怨妹妹。 “你还有脸说，进山三个月都没跟我打个招呼，回来就训孩子，你等过后咱俩也好好说说。” “嘿嘿，二哥，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方圆儿赶紧讨好哥哥，末了又给侯老爷子和叶老爷行礼。 “老爷子，叶叔，这次进山摘到火莲了，人也一个不差都带回来了。幸不辱命！” 叶老爷和侯老爷子、蒋子杰都是上前，整理衣衫，然后深深行了大礼。 “方姑娘辛苦了，方姑娘大恩，我们叶家定有厚报！” 叶老爷忍着激动哽咽，还要在说话，抬头望向方圆儿却是惊得膝盖一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千辛万苦得火莲 “你的脸…” 众人闻声望过去，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昏黄的灯笼光亮下，虽然看的不那么清楚。 但方圆儿右半边脸上，纵横的血痂，足足十几道，细细蚯蚓一样，实在太明显了。 方才光线暗，哪吒又挡住大半，这会儿显露出来… 方圆儿赶紧伸手捂了半边脸，笑道，“别担心，都是小伤。 先进屋，进屋再说。” 说着话，她逃一般先往后院走去。 方老二抱了外甥随后就撵，侯老爷子等人更是满脸焦急。 叶老爷半晌才找到力气，嘱咐前院众人。 “保密，谁也不能多嘴！” “总管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福伯福婶子赶紧带头应声… 后院儿正房里，方老二借着明亮的灯光，仔细看过妹妹的脸，不等说话，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 方圆儿被吓坏了，赶紧扔下儿子，扯了哥哥安慰。 “哥，你别担心，我有办法，一定会把疤痕消掉。 真的，你别这样，二哥！” 方老二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都是二哥没能耐，让你受这样的苦。 你别怕，以后什么时候，有哥护着你。 咱们不遭这个罪了，跟哥回家！” 随后进来的叶老爷等人也是看的更清楚，方圆儿本来就皮肤白，甚至血肉像羊脂玉一般。 别说爆痘之类，连毛细血管都看不出。 若不是哪吒两岁了，说她是十三四岁小姑娘也没人怀疑。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脸上有任何痕迹也分外明显。 这会儿半张脸，疤痕像蜘蛛网一般，看得所有人都心头缩紧。 也就不怪方老二这样的爷们都哭成泪人儿了！ 叶老爷带了叶讯等人直接就跪了下去，这一刻他们真是恨不得掏出心肝，换方圆儿完好如初。 本来就是他们对不住方圆儿，如今又为了采药，为了换取机会，让方圆儿毁了容。 这等结果，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方姑娘，都是因为我们… 您放心，我们叶家就是穷搜天下，也一定想办法让你的脸恢复如初。” 就是二师兄蒋子杰也跪了下来，“我们玉皇顶愿意昭告天下武林，寻最好的祛疤膏给姑娘取用，一定会帮姑娘恢复如初。” “哎呀，叶叔，二师兄，快起来。 我这伤看着吓人，但也不难医好，不过是需要一些功夫罢了。 再说，我儿子都生了，也没有嫁人的打算。 所以，毁不毁容没有什么大关系。” 方圆儿这般说，倒是真心，但叶老爷等人却听得更是心里愧疚酸楚。 侯老爷子更是上前仔细看过半晌，长松一口气。 “你刮伤之后拾掇的很及时，这疤痕不算特别深，也没有任何毒素。 我有个祛疤膏的方子，你若是有好药材，给我一些。 配上几瓶，有两年功夫就能淡去很多。 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也不会差太多。” 听得这话，叶老爷等人总算脸色好很多。 方老二也不哭了，抱了外甥，遮挡脸上的泪痕。 方圆儿生怕大家尴尬，赶紧扯开话头儿。 “老爷子，我们拿到火莲了，您看看是不是您要找的药材！” 方圆儿解开身后的篓子，打开盖子的时候，把空间的火莲挪了进去，再拿出来。 侯老爷子心里有百般的愧疚，这会儿也是立刻飞走了。 “是这个，这就是火莲！花瓣如玛瑙，茎秆如翡翠，叶片无纹，茎秆有尖刺…” 他如同宝贝一般，小心翼翼把火莲拿在手里，众人看的清楚，也是忍不住惊叹。 “这火莲真是太美了，入药太可惜了。” 侯老爷子瞪了眼睛，“入药才是价值，看几眼有什么好。” 哪吒许是方才耗了太多精神，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有些蔫。 方圆儿见了就上前抱了他，说道。 “老爷子，叶叔，我先抱哪吒回去了。 还有什么事，咱们明早再说。” “好，好，快回去歇着。 有任何事就派人来喊一声，一定别客气。 这一趟进山，太辛苦你们了。” 说了几句，方圆儿抱了哪吒去送方老二。 朱红惦记几个月没见的爹娘，就要跟了方老二下山。 方圆儿也没拦着她，嘱咐道，“在家住两日也成，不用急着回来。” 到了门口，方老二到底没忍着，悄悄问妹妹。 “你脸上的疤痕，真能褪下去？” 方圆儿瞧着左右无人，小声应道。 “哥，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 我是故意留着的，否则回来这一路，这疤痕都消没了。 叶公子快醒了，我想带着哪吒辞工，去县城或者去京都找三哥。 我怕他们不放人，这也算个苦肉计。” 方老二了然，彻底放了心，但也更心疼了。 若是妹妹有依靠，可以随心所欲行事，何苦要这么一步步算计，甚至不惜毁容… “我知道了，你好好歇息。 家里那边，爹娘怕是猜到你有事了，这么久没回家。 我也瞒不了几日，你到时候还是要回去一趟。 记得跟爹娘好好说，我可没有办法帮你。” 方圆儿摸摸脸，想起老娘的眼泪，老爹的叹息，也是打怵… 方老二带了朱红下山，走到暗处时候，回身见妹妹抱了外甥站在灯笼下，依旧在目送他。 他鼻子又是酸的厉害，双手用力握了拳，扭头就走。 “朱红，把这一趟上山之事，仔细说给我听，一句都别落下！” 朱红心虚的缩了脖子，她跟着上山就是为了保护小姐，结果小姐伤成这样，真是没法同主家交代。 别说几句话，就是赏她几十鞭子也不冤。 “好，二爷…” 方圆儿送了哥哥，抱了儿子回东院儿。 桃红带了晴红和银红，也是眼睛哭得红彤彤。 这个说小姐受苦了，那个说小少爷想小姐都不吃饭了。 总之，数落得方圆儿这个主子是哭笑不得。 吃了一顿饱饭，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的中衣躺在炕头儿。 方圆儿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有种重回人间踏实。 山林里处处都是危险，兴许随便哪里飞出一只蚊子在手背上咬一口，都容易送掉半条命。 即便她有草木通风报信，但草木的灵性总是不如人啊。 她不问，很多时候，它们是不会主动沟通的。 所以，这一百天，她真是没敢睡一个好觉。 又因为胃口大，不好被众人看见，偷吃不容易，又要时常肚子，真是苦不堪言。 幸好，平安回来了… 哪吒困得厉害，好不容易等到娘亲上炕，凑在娘亲身边，很快就睡着了。 方圆儿想要把儿子搂在怀里，却发现胖小子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扯也扯不出来。 她心里突然一疼，万分的愧疚自则。 她直接脱了中衣，连儿子带衣服都搂在坏了，轻轻拍着胖小子的后背。 第二百二十三章 娘是硬撑的纸老虎 胖小子嗅着娘亲的味道，往娘亲怀里拱了拱，睡的更香甜了。 方圆儿却是忍不住眼泪了，她总以为孩子还小，没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 但她还是疏忽了，孩子依赖母亲是天性。 这般扔下胖小子三个多月，他想必小小的心眼儿里，一定怕的厉害，慌的厉害。 从见面，这孩子就没让她离开眼前，就是她洗澡，他都蹲在屏风外边… 她总想着给儿子铺路，给儿子更富裕的生活，更温暖自由的世界。 但也许孩子最需要的，却是母亲的陪伴呢。 特别是她的儿子，只有娘，没有爹。 对她的依赖，当然也是双倍。 “儿子，对不起，娘也是第一次当娘，哪里做的不好，你别怪娘啊。 娘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绝对不会再扔下你。 咱们娘俩儿啊，一起吃香喝辣，等你长大了，咱们一起去旅行看世界。 娘爱你，很爱很爱。” 胖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娘的话，小嘴嘟了起来，分外可爱。 方圆儿低头在儿子嘴上亲了一下，带着眼泪，笑的却是“邪恶”。 “哼，我儿子，初吻是我的！” 胖小子皱眉头，差点儿被不靠谱的老娘吵醒了。 方圆儿赶紧拍了几下，他才重新回到香甜的梦乡。 方圆儿叹气，搂着儿子，月光从窗缝里照进来，晃的被子上的绣纹隐约闪烁。 前世，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是激烈竞争社会的一个逃跑者。 她看不得一些黑暗面，也不会登高踩底往上爬，更没有超常的聪明才智。 她只是凭借吃苦出力，学了那么一点儿手艺，攒下那么一点儿小钱。 开了个小小的农家乐，打算半隐居，做个缩在洞里警惕看世界的兔子。 但命运作弄，她到了这个时空，做了方家的小女儿，又稀里糊涂做了娘，担起了一个孩子的人生。 她表面上，好似凭借着金手指无所不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慌，多恐惧。 她怕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里，她要仰男人鼻息活着，要关在后宅里同别的女人斗的你死我活。 有了孩子后，她又怕没有能力，不能给孩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能护着他不被欺辱，护着他的世界只有光明，没有任何黑暗。 她怕她这个普通人，偶尔犯蠢，算计不到。 自己受苦没什么，连累了儿子。 所以，她装作聪慧，大气，本事了得。 其实不过是一只在硬撑的纸老虎而已… 但硬撑也得一直撑下去，因为她撑起的这片天地里，有她的儿子，有她的家人，有她卑微又不能放弃的自尊… 夜色深沉，母子俩终于相互依在一起睡着了。 而正院儿堂屋里，所有人却是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叶迟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杯茶水，这才低头几口把碗里凉透的面条吃光。 最后，他一抹嘴巴说道。 “总之，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方姑娘了。 为了这株火莲，方姑娘差点儿连命都搭上。 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这要是方姑娘出了事，我回来怎么见哪吒啊！” 说罢，他想起一事，好奇问询沉默的山叔。 “叔，方姑娘下山崖的时候，同你说什么了？ 你看的清楚，方姑娘怎么躲过毒蛇的，我都吓破胆了！” 一直沉默的山叔，终于抬起了头，低声说道。 “她说，若是她掉了下去，让我们赶紧走，不要救她。 等哪吒长大了，去毁了蛇窝，再把她的尸骨从热泉里捞出来。” 众人都是听得心里一紧，喘气都觉得困难。 虽然都知道凶险，但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凶险！ “方姑娘…真是辛苦了，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会做到这个地步。” “幸好有她，否则这一次一定会空手而回。” 山叔却是突然又开口了，“等公子醒后，我会同公子求肯，以后跟在方姑娘身边，赎罪。” 叶老爷脸色一僵，叹气道。 “等公子醒了，我会同公子说。 公子知道原委，估计不会拦着。 说到底是我们这些人亏欠方姑娘太多了！” 众人一时无言，又坐了一会儿就散去了。 而山下方家大院儿里，方老二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氏被吵醒，迷迷糊糊问道。 “怎么了，妹妹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怎么还担心的睡不着？” “妹妹是回来了，但没少吃辛苦，我心疼。” 方老二应了一句，从炕上坐起来，穿衣山下地，小声嘱咐道。 “你和孩子先睡，我去后院儿给老三写封信。 若是他在京都不错，以后把妹妹送去小住，权当散心了。” 王氏倒是没反对，玩笑应道。 “端午的节礼刚送完，这又要送信，咱家到京都的路都要跑的锃亮了。” 方老二也不理会她，出了门直奔后院儿的书房。 他原本字写得一般，虽然学过一段，但平日不用，总是生疏。 结果弟弟出门之后，三天两头写信，居然也锻炼出来了。 写完信出来，墙头下就走出一个人来，居然是朱盛。 “二爷可有吩咐？” 方老二摆手，小声应道。 “不过是写封信，明日我自己寻商队捎带去京都就好。” 说罢，他又道。 “朱叔，陈叔和陈安都在京都跟着三爷，郭荣也来回跑京都，倒是辛苦你照应家里家外了。 若是先前有相熟的兄弟，不嫌弃咱们家里门户小，愿意过来落脚儿的，朱叔替我再寻几个。 你有个帮手儿，家里的安全也更稳妥。” 朱盛听得欢喜，眼睛都亮了，赶紧应道。 “不瞒二爷，我们先前的镖局老东家过世了，三个少东家互相争斗，闹出很多难看的事。 我很多相熟又身手好的兄弟给我来信，都在抱怨不停，生了离开之心。 他们听说我们几个在咱们家里被厚待，连带家里老人孩子都日子安宁，很是羡慕。 我若是去招揽，想必很容易就能成。” 方老二点头，朱盛几个来家里也有几年了，人品行事都不错。 如今朱红更是妹妹的贴身丫头，朱盛就是为了闺女，也会多寻一些靠得住的人手。 他想了想，就道。 “带家眷的人手，有三五家就成了。 但没有家眷牵绊的人，多多益善。 特别是会武的女子，年岁三十多的年轻夫妻这种更好，家里愿意多出银子招揽。” 朱盛聪明，立刻想到了山上的小姐。 “二爷这是给小姐准备的？” 方老二点头，应道。 “对，圆儿和哪吒以后总要自己开门立户，跟着她们的人手更要可靠。” 朱盛赶紧抱拳郑重应下，“二爷放心。” 方老二点点头，站在院子里深深望了一眼东山之上，这才回去睡觉了。 也许如今方家力量还很小，但慢慢累积下去，未来必然有所不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眼万年 搂着儿子一夜好眠，方圆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的身边早就没了胖小子的身影儿，桃红听得动静，进屋来伺候，勉强笑道。 “小姐，小少爷天亮时候就醒了，在你身边坐了半个时辰，到底觉得无趣，跑去正房陪着叶公子吃饭去了。” 说罢，她偷偷打量主子脸上的疤痕，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方圆儿猜到几分，就笑道。 “好了，你可别掉眼泪啊，从我回来，谁见我都要哭几声。 不过是几道伤疤，又不是丢了半条命，不至于这样好像天塌了。 待得配好祛疤膏，有个一年半载就恢复了。” 桃红死命点头，应道。 “我一定天天提醒小姐抹药膏，幸好三爷短时内不能回来，否则三爷不知道怎么恼怒呢。” 方圆儿想起三哥，也是心虚。 毕竟她这次实在是有些莽撞了，仗着有金手指，太过冒险了。 对上二哥，她还能糊弄过去。 若是三哥在这里，她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过关。 “哎呀，你们只要守好这个秘密，等三哥回来，我都恢复如初了。 他知道也就不会生气了！” 说着话儿，她赶紧换了话题。 “我不在这些日子，哪吒是不是总去烦叶公子？” 桃红迟疑了一下，应道。 “那倒不是，小少爷是干脆就住在正房了，每日同叶公子一起吃睡…” 方圆儿差点儿被漱口水呛到，惊讶道。 “他居然睡在那边？” 桃红好笑，点头道。 “是啊，您走了半个月吧，小少爷就开始没了耐心，每日找您。 大伙儿没有办法，轮流陪着他玩耍。 但小少爷还是最喜欢叶公子，有一次晚上哭着在叶公子身边睡着了。 叶老爷就没让我们抱回来，结果以后小少爷习惯了，就每晚都同叶公子一起睡。 幸好小少爷睡相好，没有伤到叶公子，反倒是侯老爷子说。 说叶公子也喜欢小少爷呢，每次小少爷在身边，叶公子的脉象都快几分。” 方圆儿倒是不意外，叶公子唯一几次有反应，也是哪吒在身边。 她先前也奇怪过，但人和人的缘分本就说不清。 哪吒没有爹，兴许就把叶公子当爹了。 而叶公子许是也把哪吒当一个伴儿了，毕竟活死人一样躺在炕上几年，实在是可怜又无趣… “算了，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他也不能过去睡了。” 方圆儿简单吃了一口饭，就去了正房。 正好，侯老爷子在给叶公子把脉。 哪吒坐在炕里，手里翻了一个画本儿，嘟嘟囔囔给叶公子讲故事呢。 这倒是提醒了方圆儿，儿子的读写教导要提上日程了。 画画她不擅长，但做些简单的识字卡片还能胜任。 众人见方圆儿过来，都是打招呼，目光尽量不停留在她那半边毁掉的脸上。 方圆儿感受到众人的尴尬，笑道。 “我都不在意，大伙儿也别这样了。 否则我还要做个面具才能出来见人，那可麻烦了。” 众人小心看着她的脸色，确实不像强撑的欢颜。 于是人人都是长松一口气，继而心里涌起的就是敬佩。 容貌被毁，放到别的女子身上，怕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但方圆儿却如此谈笑风生，这不只是大气俩字可以形容了。 这需要强大的底气和豁达的内心… 侯老大夫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说道。 “这是我昨晚写的药方，配祛疤膏。 你看看，这些药材，你那里有什么，凑一凑就可以熬制了。” 方圆儿扫了一眼，笑道。 “这些药材，我那里都有，倒是不用另外添置。 而且我正好在学制药，不如我自己动手熬制好了。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请教老爷子。” 侯老爷子还要反对，他心里愧疚，总想多出几分力气。 但刘大夫却是开口拦住了他，“师祖，就让方姑娘自己动手好了。 方姑娘福气深厚，也有些新奇的法子，说不定熬制出的药效比我们熬制的更好。” 这趟上山一百多天，就是方圆儿遮掩的再好，也总有太多小事让人惊奇疑惑了。 特别是刘大夫，之前更是跟方圆儿一起去采了多少次药了。 他太清楚方圆儿必定有些神秘本事，他不想拆穿追问，也愿意为她遮掩几分。 侯老爷子这才没有再坚持，“那好，有事随时来问我。 我虽然着急，但既然应了，就一定要把小幺治好再离开。 不过也快了，小幺的脉象越来越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 众人都是欢喜，方圆儿正要说话，哪吒已经扯了窗帘在打秋千了。 方圆儿立刻瞪了眼睛，喊着儿子，“淘气什么，赶紧过来。” 哪吒吐舌头，同娘亲闹脾气，越发往窗帘里藏起来。 方圆儿就探身上前，越过叶公子，想要把哪吒抓过来。 碰巧叶讯刚给叶公子喂了水，不知道是不是喂的急了，叶公子喉咙间有些声音。 这是要吐出来？ 方圆儿顾不得再抓儿子，转身熟练的抱了叶公子，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头，然后空心拳敲打，替他拍背顺气。 拍了十几下，叶公子打了一个小小的气嗝儿，喉间的声音终于没了。 她就继续敲了几下，笑道。 “叶讯，下次给公子喂水一定慢一些，少喂勤喂，这样公子吸收也好。 你想想，咱们夏日特别热的时候，端起水一口气喝干，只是当时好过，其实过后更渴了。 反倒是慢慢喝下去，更解渴。 公子吞咽不是那么好，更要慢一些…” 她说着话，就要把叶公子扶回去，却不想突然被一双手臂抱住了。 那手臂不算有力，却很容易把她圈个完整。 这是… 她愣住了，僵硬着不敢动，也不敢确定脑子里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而她的身后，叶老爷等人已经放声哭了起来… “公子！公子醒了，呜呜，公子醒了！” 方圆儿慢慢推开身前之人，抬起头时，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落入了一双眼眸之中… 一如她幻想了多少次那般，不，比幻想中还要完美。 这双眸子清澈的好似夏日山间的小溪，没有沾染任何世俗的善恶，美丑，烟火。 那么干净，干净的让她自惭形秽。 而原本她往日看得无比熟悉的，那高耸的鼻梁，浅淡的薄唇，都因为这一双眼睛，瞬间生动起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这一瞬，方圆儿的心突然就狂跳起来，鼓点一般敲得她慌乱，耳鸣，脸色红透… 第二百二十五章 跪地认错 “娘，娘！” 哪吒不知道众人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大哭起来。 他吓得想要躲进娘亲怀里，因为只有娘亲没哭，虽然也是呆呆的… “啊？哦，娘在，别怕。” 方圆儿下意识安慰了儿子一句，把儿子抱在怀里，软着腿起身，轻轻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桃红等听到动静，匆忙从东院儿跑过来，迎头见到主子就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 “小姐，出了什么事？” 方圆儿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句，“醒了。” “什么醒了？” 桃红听得糊涂，还要再问的时候，方圆儿又添了一句。 “叶公子醒了。” “啊！”桃红惊了一跳，转而也是欢喜起来。 “太好了，叶公子居然醒了。 侯老大夫真是厉害，果然把叶公子救醒了。” 方圆儿抱紧了儿子，低声吩咐道。 “我回屋歇会儿，你看好院子。” “啊…好！” 桃红关了院门，眼见主子进屋，心里很是疑惑。 怎么叶公子醒了，主子好像不高兴呢。 难道是担心叶公子醒了，叶家不需要厨娘，主子就要离开，心里舍不得吗？ 不像啊，虽然主子没说，但她们都知道主子是不能在叶家终老的，一定要下山另立门户。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会儿，方圆儿抱了儿子早就进了空间，儿子去折腾果子树，她坐在水潭边，扯了个树枝敲水面。 她捂着脸，也是同样这般问自己。 这是怎么了，怀春小姑娘一般，见到美男就发花痴了！ 真是丢人，儿子都两岁了！ 但想起方才那双眼眸，她又忍不住心里跳个不停。 前世也是没少看帅哥美男，但同叶公子一比，根本不值一提啊。 不，不是不值一提，是这般跨越物种的比较就不该存在。 一个是农家院儿里骄傲的大公鸡，一个是巍峨高耸的险峰。 一个是俗世烟火，一个是天上明月啊… 以前给他喂饭喂水，甚至还按摩推拿，可是没少亲密接触。 如今想想，她脸上真是热的能煎鸡蛋了。 以后怕是不成了，男女有别，他已经醒了，她一个女子，要注意分寸… 正院东屋里，叶老爷抹了一把脸上眼泪。 他抬眼望向炕上，想说话却喉咙里好像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五年啊，自从公子出了事，整整五年他都在盼着这一日。 突然奇迹出现，他真是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切都是做梦。 叶迟叶讯也是哭得不能抬头，只知道一直磕头，也不知道是在谢谁。 倒是二师兄疯了一般抢上前，一把抓了叶公子的手臂，哽咽嚷着。 “小幺，你醒了！ 你快说话，还有哪里不舒坦？ 你这小子，终于醒了，呜呜，你真是把我坑死了。” 刘大夫抹着眼泪，一把推开他，赶紧请侯老爷子。 “师祖，师祖！赶紧给小幺诊脉，快啊！” 侯老爷子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但叶公子还是比他预计，醒的早了很多。 他上前赶紧诊脉，左右手都没放过，最后笑道。 “好了，虽然还有一点余毒没排干净，但这就简单了。 而且如今醒了，吃药，汗蒸都容易了，彻底康复太容易了。” 刘大夫欢喜的一把抱了叶公子，“太好了，小幺儿，呜呜，终于把你救活了。 你小子睡了五年啊，老子想找个媳妇儿都被你耽误了。” 二师兄扯开他，抢着抱了师弟，嚷道。 “我师弟，让我抱一下，你居然抢先了。” 叶公子许是有些无力，淡淡笑着，任凭他们闹着。 叶迟叶讯抬头，突然看见主子翘起的嘴角，都有些怔愣。 主子睡了五年，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好不容易，二师兄和刘大夫闹完了。 侯老爷子笑着扯了刘大夫，“走，跟我一起熬药去。 药方要换了，不能用先前的了。” 刘大夫还有些留恋，被他硬是扯走了。 一时间，屋里就剩了叶家人和二师兄了。 叶老爷膝行上前，重新磕头行礼。 “公子，恭喜您痊愈醒来。” 叶迟叶讯也是跟着磕头，叶公子探手，示意叶老爷起来，开口时候声音有些嘶哑。 “吴叔，辛苦你们了。” 叶老爷眼圈儿又红了，赶紧起身上前应道。 “公子折煞老奴了，都是老奴应该的。” 叶公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冷厉，换了话头儿。 “方才那位姑娘…” 叶老爷“噗通”又跪了下去，吩咐叶迟叶讯，“守好门窗。” 叶迟叶讯半点儿迟疑都没有，立刻出去了，瞧着倒像是逃命一般。 “公子，老奴当初瞒着您做了一件错事，但老奴不后悔…” 足足一刻钟后，叶老爷才说完，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二师兄坐在一边，迟疑了一下，小声劝道。 “小幺，师傅也说这次是你命里的死劫，只有命里定的福星才能救你活命。 吴叔虽然有些…嗯，到底也是一片忠心。 毕竟当时实在太凶险了，你命悬一线，换做我也要这么做。 再说你这次吃亏太冤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想，叶公子居然没有恼怒，反倒费力挪到炕边，伸手握了叶老爷的手臂。 “吴叔，起来吧，我还要谢你。” 谢？ 叶老爷有些迟疑，叶公子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老爷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有惊讶也有欢喜。 二师兄看的好奇，就道。 “小幺，为了你醒过来，我可是在外边跑了好几年。 侯老爷子那脾气，你也知道，我吃的苦，简直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结果，你刚醒就同我不亲近了。 有话居然都要背着我说了！” 叶公子却淡淡笑了，这一笑好似天山雪瞬间融化，日阳重新照耀大地，看的二师兄有些傻眼。 半晌，他才嘟囔道。 “我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原本你冷的像个冰块，就已经是抢了第一公子的名头。 如今这般…哎，我是娶不上媳妇儿了。” 叶公子收了笑，双手搭在一起行礼，说道。 “师兄在我心里，是天下最俊秀之人。” “当真？” 二师兄挑眉，满眼都是得意，显见这句话把他哄得太高兴了。 索性，他也不再计较，摆摆手说道。 “罢了，你们有什么小心思，我也不管了。 不过，我只有一句话。 不论你将来如何安排，不能对不住方姑娘母子。 那是个好姑娘，咱们欠她太多了。 你即便身份尊贵，总是半个江湖人。 江湖人就要讲道义，否则玉皇顶上怕是不会再让你踏上一步了。” “师兄放心。” 叶公子轻轻点头，二师兄就潇洒走掉了。 叶老爷赶紧上前，小声问道。 “公子，您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 叶公子目光扫到身边小小的一只枕头，眼底慢慢溢满了温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蛇随棍上 空间里，并没有因为主子的纠结有任何改变。 “娘，吃果子。” 哪吒抱了两个苹果跑过来，方圆儿接了儿子，想了想就道。 “再摘两个，留着给叶公子榨个果汁儿。” 哪吒眨巴两下眼睛，倒是听明白了。 “干爹？” 干爹！ 方圆儿惊的厉害，问道，“你叫叶公子干爹？” 哪吒咬了一口苹果，应道。 “叶爷爷叫我喊干爹。” 方圆儿心里这个滋味复杂啊，总觉得她被占了便宜，但好像还找不到证据… 转而想想，也就权当自己多心了，仔细嘱咐儿子。 “哪吒，叶公子…不，你干爹方才醒了。 以后你不能像以前一样，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明白吗？” “干爹醒了？” 哪吒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就欢喜起来。 “干爹带我骑大马，干爹带我飞飞!” 说着话，他就跑了，留下方圆儿一脑门的黑线。 儿子的脑回路真是跟她不在一个频率… 她几步上前，抱起儿子，闪身出了空间。 哪吒一溜烟就跑出门去了，抓也抓不住。 方圆儿索性也不管他了，倒是桃红在门口说道。 “小姐，叶老爷请您过去呢。” 方圆儿下意识整理一下衣衫，想了想又从空间摘了两个梨子。 “好，先烧水，简单炖个冰糖雪梨汤，我正好端过去。” 方圆儿拎着两个梨子进了灶间，很快烧好冰糖雪梨汤，又用井水镇到合适的温度，这才端着去了正院儿。 果然，哪吒早就跑了过来。 这会儿他正凑在叶公子臂弯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叶公子微微探头倾听者，完美的侧脸，让方圆儿忍不住又开始心跳。 她赶紧遮掩着，喊了儿子。 “哪吒过来，叶公子刚醒，不要闹他。” 哪吒却是不肯，小脑袋居然直接藏到了叶公子的胳膊下。 方圆儿暗暗咬牙，放下托盘，低着头给叶公子行了一礼。 “恭喜叶公子康复。” 叶公子点头，轻声说道。 “方姑娘客气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比之刚醒来好了很多，清冷中带了一丝慵懒，惹得方圆儿下意识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叶公子言重了，叶老爷重金聘请我来此，照料公子是分内之事。” 叶老爷站在一边，笑着赶紧说道。 “比起方姑娘对我们公子的照料，那些工钱简直不值一提。” 说罢，他又指了托盘上的冰糖雪梨汤，说道。 “方姑娘，这是给公子喝的？” 方圆儿赶紧点头，还想寻叶讯的时候，却不见叶讯的影子，门口站到是叶迟。 她迟疑了一下，想起叶迟上次洒了叶公子一身的红枣粥，还是硬着头皮端起汤碗，双手捧给叶公子。 不想叶老爷却说道，“公子刚醒，还没有恢复，手上没有力气，劳烦姑娘一下。” 方圆儿无法，只能拿起勺子，尽量像往日一般喂给叶公子。 但叶公子到底醒了，他那双眼眸太过美丽，嘴唇也好似红润不少… 方圆儿只喂了半碗，就觉得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幸好，哪吒嗅到香甜，小脑袋凑上前讨要，被她瞪了几眼，也算救了场子。 更幸运的是汤碗刚刚放下，侯老爷子，刘大夫和二师兄也都过来了。 人多了，方才的尴尬暧昧也就破了。 说了几句闲话儿，叶老爷居然上前给方圆儿行礼。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扶起他，问道。 “叶叔，您这是做什么？” 叶老爷却是笑的歉意，“方姑娘，您这么聪慧，想必先前也有些猜测。 我并不是公子的父亲，我也不姓叶，我只是公子身边伺候的总管，我姓吴。 公子重病，为了保护公子，我才不得不换个身份。 瞒了姑娘这么久，今日公子醒了，我也能同姑娘赔罪了。” 方圆儿确实不意外，这同她也没什么干系，于是就道。 “叶叔，不，吴叔客气了。 您一片忠心为主，我只有佩服的，哪里会怪您隐瞒。” 吴叔笑呵呵，显见很高兴方圆儿不怪罪。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又说道。 “既然叶公子醒了，我想…” 不等她说完，侯老爷子就抢了话头儿。 “既然小幺醒了，我就要回玉泉谷了，尽早练出药丸，我再上玉皇顶。 之后的药方，我写完留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成。 另外，方姑娘要辛苦一些。 小幺虽然清醒了，但沉睡太久，胳膊腿都退化了，身体也虚弱，还要你费心帮忙将养锻炼。 有什么疑难之处，到时候去信问我就是了。” 说罢，他也不理会众人，扭头回去拾掇行礼了。 方圆儿本想辞工，结果不但没说完，反倒被安排了一堆差事。 她还要挣扎一下，又道，“我是女子，实在不方便，叶讯…” 叶老爷赶紧说道，“叶讯性情稳重，公子有些安排，派他出门了，怕是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这是不是太巧了？ 方圆儿眨眨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还要说话的时候，叶公子却是轻轻叹气，说道。 “是我让方姑娘为难了…” “不，这倒不是…” 方圆儿赶紧摆手，抬头望向叶公子眼里浅淡的落寞，她的心不争气的又酸又软，下意识就应道。 “那个，我也不是要马上辞工…” “哎呀，那就辛苦方姑娘了。 我们公子再有一年，怎么也彻底恢复了。 这期间还要劳烦方姑娘亲手照料了，医者父母心，方姑娘一定错不了，以后我们都听方姑娘调遣。” 吴叔打蛇随棍上，赶紧开口，把时间一下推到了一年后。 方圆儿更觉得古怪了，吴叔却又说道。 “这次公子能醒来，全赖方姑娘细心照料。 我们公子吩咐，原本在城里买的那座三进小院儿，送给姑娘做谢礼。 请姑娘一定不要推辞，我们公子同哪吒投缘。 想来，就是您以后带了哪吒离开我们这里，您怕是也不想回娘家。 所以，这院子转给姑娘正合适。”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完全插不上话啊，人家已经安排的妥当了。 兴许她进门之前就准备好了… 她忍不住望向叶公子，他原本因为沉睡散着的黑色长发，这会儿已经被一根羊脂玉簪挽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如星辰明月般的眸子里，满满映着都是她的影子。 即便她毁了一半脸，实在有些狼狈，但他半点儿没有嫌弃疏离…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瞬，她突然就想糊涂一些… “吴叔，我一会儿画张轮椅的图纸，您寻人打了。 以后可以推着公子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奇的保鲜法 “哎，好，好！” 吴叔当时就应了下来，方圆儿也在叶公子眼里看到了盛开的花，让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中午饭，方圆儿亲自下的厨，做了很多好克化又营养的粥汤。 侯老爷子定了明日离开，方圆儿简单吃一口午饭，就又钻进灶间，给老爷子准备路上的干粮。 老爷子年岁大了，偏偏一样爱吃肉，馒头干饼肯定不合他的口味。 方圆儿就带了桃红几个，给老爷子烤肉松小酥饼，还有梅干菜烧饼，这两种做干粮。 另外还有酒鬼花生，留着路上给他下酒，琥珀核桃仁做垫肚子的小食品，绿豆糕做甜食… 总之，东院儿飘出的香气，再次让叶家上下都是抻长了脖子猜测不停。 “方姑娘回来真好，咱们这院子可是太久没这样热闹了。” “就是啊，公子也醒了，真是比过年都高兴。” 根生放学回来，身后跟着金子，两人是同窗好兄弟，交情处的极好。 这会儿一嗅香气就知道姑姑又再做好吃的，背着书包就冲去了东院儿。 方圆儿正在看着肉松饼的火候，热的脸色通红，右脸的伤疤免不得也更显得狰狞。 听得动静，她一回头… 两个孩子惊得愣了一瞬，转而突然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特别是金子跑上前，死死抱了姑姑的腰。 方圆儿被勒得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赶紧喊了桃红来看火候，生怕废了一炉子肉松饼。 饼倒是不稀奇，主要是肉松金贵啊。 她炒了一个下午，用了几十斤肉，也不过就炒出那么一小盆而已。 “金子不哭，姑姑没事。 根生也是，赶紧把眼泪擦了！ 都是男子汉了，掉眼泪太丢人！” 许是方圆儿且说且笑，语气太轻松了，两个小子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但他们望向方圆儿的脸，还是忍不住红着眼圈儿。 根生昨晚没看清楚，金子是根本不知道姑姑毁了脸。 方圆儿也有些后悔，她不在意毁容，很多时候就不记得考虑旁人的感受。 看样子还是要做个面纱之类，省的再这样吓到孩子。 不过，这么比起来，哪吒是不是心太大了。 他这个亲儿子，居然没为老娘变丑掉过一个眼泪疙瘩… 金子搂了姑姑，小心翼翼安慰姑姑。 “姑姑，我长大了，给你养老。” 根生也赶紧用力点头，“还有我，还有我！”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方圆儿心里又暖又疼，摸摸两个小子的头。 “好孩子是应该被奖励的，姑姑烤了肉松饼，特别好吃。 这第一炉就先给你们尝尝，好不好？” “好。” 两个小子趴在石桌儿上写功课，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却散了大半热力，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哪吒在主院同叶公子玩耍，听到动静也跑了回来。 他倒也不给两个哥哥捣乱，抱了个苹果，自己坐在一边吃的欢快。 有这么三个孩子在，别说方圆儿，就是桃红几个也看的满脸是笑。 很快，第一炉肉松饼好了，三个小子一人得了一个。 哪吒还跳着脚儿嚷着，“干爹还没吃！” 方圆儿敲他的脑门儿，多给了他一个。 “你干爹病刚好，记得只能吃一个！” 哪吒用力点头，端着肉松饼一溜烟的跑了。 金子吃的欢喜，还没忘了提醒姑姑。 “姑姑，奶奶说让你明日必须回家一趟，否则她就来这里。” 方圆儿听得心虚，其实她今日就该回去，只不过实在打怵同老娘解释脸上的伤，也面对不了老娘的眼泪。 所以，这才借着给老爷子准备路上干粮的借口磨蹭一日。 没想到老娘就把侄儿派来催促了… “好，明早你下山读书时候，告诉你奶奶一声，我午饭前一定回去。” “知道了。” 金子完全不知道姑姑纠结什么，好吃的肉松饼，让他欢快的小腿踢蹬着，好似方才痛哭的是旁人一般… 当晚，金子和根生都住在东院儿，哪吒有两个哥哥儿一起玩耍，简直欢喜疯了。 被褥都铺好了，三个小子还穿了短裤在炕上闹了好半晌。 最后被方圆儿的几块西瓜收买，啃个痛快，然后像偷吃成功的小老鼠一样，笑嘻嘻凑在一起睡着了。 方圆儿也不怕他们泄密，金子是从小就跟着姑姑吃到大的。 根生也是美食喂出来的交情，哪吒涉及到吃的，更是小嘴守得严实… 在三个小子此起彼伏的小呼噜里，方圆儿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根生和金子吃饱就跑下山上课去了。 哪吒无趣，叼了个猪肉馅饼跑去陪叶公子吃饭，顺道再蹭几口鸡汤。 鸡汤里放了参片，娘亲不许他多喝… 方圆儿忙着把东西装好，送去给侯老爷子。 最重要的就是火莲了，她生怕路上腐坏或者失了药性，干脆装了一坛子的空间泉水，把火莲浸了进去。 火莲都是连同莲藕一起收进空间的，如今莲藕长在水潭里。 折了花朵，莲藕留下也是无用。 索性，她把莲藕也放了进去。 侯老爷子自认也是冷心冷肺了，但见方圆儿丝巾遮着半张脸，还愿意费心为他准备的这么周全。 他到底还是红了眼圈儿，小声说道。 “等我回去后，让人给你送一些医书来。 都是我这么多年记下的一些东西，兴许对你能有些好处。” 方圆儿听得欢喜，赶紧道谢。 末了又指了那个大坛子，仔细嘱咐老爷子。 “这里面我装了水，水里泡着火莲，花、叶，还有藕都在。 坛子我封好了，一旦揭开封口儿，一个月内熬药，就用这坛子里的水，药效会更好。 但超过一个月就不行了。” 老爷子听得眼睛发亮，突然就笑了。 “丫头，你啊，真是天生学医的坯子。 以后若是有机会，到我的玉泉谷去，我好好教你两年。” “好啊，老爷子，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这一老一少在叶公子康复一事上，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了，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架势。 太阳跳出山头的时候，老爷子就上了马车。 两个侍卫赶车，护送老爷子一路南下。 老爷子洒脱，同众人挥挥手就算告别了。 方圆儿想起山下的老娘，实在不敢再耽搁，就同吴叔说了一声，拾掇一下，就扯着哪吒下山认错了。 可以预见，眼泪汇聚的暴风雨正在等着她…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有一个大秘密！ 赵金莲早起得了孙子的捎信儿，就一直坐在廊檐下，等着闺女回来。 一百多天啊，从闺女出生起，就是跟着老三去府城考试都没用这么久。 也不知道闺女是不是瘦了，伤了。 那深山老林是那么好进的吗，即便闺女再能耐，总是女子吧。 有时候，她真是后悔，后悔闺女得了山神的庇佑，得了什么神秘的本事。 若是闺女也像村里普通的姑娘一样，嫁在附近，就是日子清苦一些，有三个哥哥护着，总不会太差。 怎么都好过如今这般吧，带个孩子，没有婆家，幽魂一样飘荡。 就是家里都不能常回来… 这般想着，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刘氏和王氏见了，刘氏就推着弟妹上前，她嘴笨，就指望弟妹哄婆婆呢。 王氏无法，想了想就笑道。 “娘啊，中午咱们包酸菜馅儿的饺子啊。 我记得妹妹最爱吃这个，大嫂榨油最好，一会儿练点儿油梭子，撒点椒盐，哪吒也最爱吃了。” 果然，听了这话儿，赵金莲就转了心思，应道。 “好啊，素馅儿也包一些，天热了，怕你妹妹没胃口吃太油腻的。 还有，你爹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想闺女了吗，怎么还没影子了？” “娘，我爹进城了，说是要趁热买只烧鸡回来，我妹妹爱吃。” 王氏也是笑，又道。 “大嫂给妹妹绣的那条裙子可好看了，一会儿别忘了让妹妹试一试。 大嫂手艺好，我就不行，耐不住性子。” 刘氏笑的憨厚，“我闲着无事，就简单绣了几朵花儿。” 赵金莲很是知足，儿子孝顺，儿媳也省心和睦，真是没谁做婆婆比她更享福了。 可惜，还有一个不省心的闺女，否则真是别无所求了。 说着话儿，方老汉就从外边进来了，手里抱着个油纸包儿，后边跟着七斤和八斤两个胖小子。 “爷爷，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 两个小子馋的淌口水，家里虽然伙食好，但对小孩子来说，别人家的东西总是更好吃。 方老汉坐下来，扯了两个鸡翅膀给两个孙子，笑道。 “一会儿，你姑姑和哪吒弟弟就回来了。 鸡腿给他们留着，你们想吃，明日爷爷再去买。” 两个小子倒也懂事，一边点头一边吃的小嘴儿油乎乎。 赵金莲娇惯孙子，嗔怪道。 “你就多买一只能怎么的，日子好过了，还跟过去一样抠门儿！” 方老汉嘿嘿笑着，不肯应声。 方老大同方老二结伴从院外进来，一人提了一只篮子。 篮子里都是西瓜秧，瞧着足有几十棵。 “爹，我们尽量选小一些的挖了，大的都结瓜了，妹妹带回去怕是不好种活了。” 方老大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笑的憨厚。 方老二应道，“放心，妹妹一定能种活。” 说完，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我再去村里一趟，有点儿事交代给强子和大壮，很快回来。” 说罢，他就起身走了。 七斤和八斤淘气，跟在后边也跑了，显见是去村里寻淘气小子玩耍了。 众人也没在意，都是坐在廊檐下闲话儿。 没一会儿，方圆儿就带了哪吒回来了，后边跟着桃红。 桃红拎了个篮子，篮子里是昨天烤的点心。 众人都是欢喜，纷纷起身迎上前。 哪吒一把抱了姥姥的腿，撒娇问道。 “姥姥，哥哥呢，我要跟他们一起玩弹弓。” 赵金莲赶紧喊了九儿去村里喊七斤八斤，她是不愿意外孙去村里的。 大人不敢得罪方家，但孩子们却没有是非观，万一对外孙说些难听的，她可舍不得。 抱了外孙亲了又亲，再抬头时候，她就发现全家人都有些沉默。 她好奇的看了又看，就见闺女勾着头，脸上还带了个丝巾。 她就问道，“你这是犯什么错了，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 这么热的天，还蒙着脸，学戏文里的江湖女侠呢。” 方圆儿干笑，上前扶了老娘重新坐下，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 “那个…娘啊，叶公子醒了，侯老大夫医术真是高明，是不是？” “醒了！哎呦，这可是好事儿啊！那么年轻的公子躺了好几年，真是可怜，如今醒了真是太好了。” 赵金莲果然很是欢喜，但她也不是好糊弄的，紧接着就问道。 “你还没说，你脸上蒙的这是什么？” 方圆儿躲不过，只能说道。 “娘，我在山里不小心刮伤了脸，已经抹了祛疤膏，再有几个月就能恢复。 我怕吓到了家里孩子，暂时先戴个面巾挡一挡。 您别担心，侯老爷子给配了祛疤膏，特别好用！” 赵金莲沉了脸，淡淡说道。 “这会儿孩子们没在跟前，不怕吓到，你把面巾摘了吧。” 方圆儿实在躲不过，同老爹和兄嫂们求救。 但众人一来也是担心她到底伤的什么样，二来他们谁也不敢惹家里的老佛爷生气啊。 方圆儿无法，只能磨磨蹭蹭揭开了面巾。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方老汉更是一下就站了起来，心疼的手都哆嗦了，想摸摸闺女的疤痕，又怕闺女疼一样。 王氏和刘氏更是捂了嘴，直接眼泪就掉下来了。 倒是赵金莲沉默了半晌，起身就进了屋。 方圆儿可是吓坏了，老娘要是哭一哭，她撒娇卖萌，总能哄好。 但老娘这般，简直太出乎意料，也说明，老娘真生气了… “爹，您别担心，过几个月，我保证能恢复，肯定不会留疤。” 方老二抹了一把的眼泪，想说话，好半晌都发不出声音。 还是哪吒吓坏了，抱了姥爷的腿，小声哄着他。 “姥爷不哭，我都没哭！” “傻小子啊，姥爷怎么能不哭！你娘…你娘…” 方老汉说也说不下去，眼泪泉水一样，惹得哪吒擦也擦不完。 王氏和刘氏抱头痛哭，方老二抱了脑袋蹲在地上，脚下青石，很快就湿了一片。 方圆儿赶紧带上面巾，心里恨得也是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家里人这般伤心，她怎么也要寻个借口，缓几个月恢复大半再回来啊。 “爹，我是女子，我也看中这张脸。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但我是真没事儿，这是树枝刮得，看着吓人，其实伤痕很浅，过几个月就能去掉了！ 您被担心，真的，我不骗您。 爹，你也知道我本事了得，这样小事儿，根本不怕。 否则，我也不会回来，让家里人看到啊。” 方老汉不说话，方老大却是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洞天福地 “都是我没能耐，呜呜，都是我没能耐！ 让妹妹带了孩子在外边！ 要是日子好过，妹妹怎么会进山找什么药材！ 我还是大哥呢，呜呜，狗屁不是！”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打的脸上立刻就肿了起来。 刘氏心疼小姑子，更心疼男人啊，扑过去抱了方老大，想劝什么，结果两口子抱头一起哭上了。 方圆儿心里火烧火燎，顾了老爹，顾不到兄嫂。 实在被逼无奈，就道。 “爹，哥嫂子，你们跟我进屋，我有话要说。” 说罢，她又喊了小心站在远处的兰草和翠萍。 “守好院门，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姐！” 两个丫头慌忙跑了出去，方圆儿扫了一眼四周，见得再没什么外人，就扯了老爹等人进屋。 屋里，赵金莲已经要哭得昏过去了。 眼见闺女进来，她盯着闺女的面巾就挪不开眼了。 还要说话，却是憋的脸通红。 方圆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手老娘，一手儿子，直接进了空间。 她也是有些冒险了，先前哪吒刚出生时候，进了空间，空间就变化很大。 万一这次再进陌生人，再有什么变故，就完蛋了。 幸好，这次很是安静。 三人站了半晌，哪吒已经跑去玩耍了，只留了惊愕不敢眨眼的老娘。 方圆儿也没管她，又闪了出去。 屋子里，因为方圆儿三个消失，已经乱套了。 方老头儿带了儿子儿媳，掀炕沿儿和被褥，恨不得挖地三尺。 三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结果，方圆儿又冒出来，二话不说，扯了老爹和哥哥又没了… 不过片刻，一家老少七口就彻底换了个地方，在空间世界团聚了。 哪吒骑在枣子树上，拼命晃着树枝，枣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方圆儿奔过去，把他摘下来，照着屁股拍了两下，然后把他撵去摘果子。 “你姥姥姥爷第一次进来，你给他们摘点儿好吃的。” “知道了，娘。” 这娘俩儿兜了几个苹果回去，方老汉和赵金莲几个已经腿软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方圆儿也不说话，在泉水洗了洗苹果，顺手浇了浇那片人参，这才上前说道。 “爹娘，你们一直知道我能隔空取物，但怕是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洞天福地吧。 这里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坚持生下哪吒的底气。 别的不说，旁边这泉水，就是咱们家饺子馆平日用来拌馅儿的水，能催发万物，提升品质，尤其是药材。 平日常用这水洗脸洗澡，皮肤会又嫩又滑。 我脸上的伤疤，就是不抹药膏，用泉水洗上一年半载，也会彻底恢复如初。 所以，我才不担心啊。 今日若是不把话跟你们说明白了，我怕你们落下心病，一担心就是一两年。 这才带你们进来看看！ 你们说，有这样洞天福地在，我和哪吒怕什么。 这里有差不多二百亩地，一年两季收粮食。 有果树，有水，有药圃。 外边若是过得不如意，或者有危险。 我们娘俩进来这里，照样儿衣食无忧啊。” 方圆儿上前扶了爹娘，一左一右搂着他们，也是红了眼圈儿。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操心很多。 但你们今日知道了女儿的底气，以后…再也不必为我担心，好不好？” “好…好啊，呜呜，我闺女有福气，有福气！” 赵金莲返身抱了闺女，放声大哭。 她这两年，不知道跪着求过多少次山神。 只为了闺女带着外孙，能有个好归宿，以后少受一些世俗的苦。 没想到，山神真是听到了她的祈求吗？ 闺女有这样的洞天福地，那以后还怕什么！ 大不了在这里住一辈子，大不了全家进来陪闺女和外孙！ 方老头儿也是抱了闺女哭，他是当爹的，这两年心里的自责更多啊。 当爹的，没有保护好闺女，让闺女受苦，他算什么爹！ 幸好，幸好，闺女有福气，居然得了这样的洞天福地… 一边的王氏和刘氏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虽然还是腿软，但更多的是狂喜啊。 洞天福地! 这是戏文里，神仙才有的洞府。 小姑居然有一个！ 家里那些冬日的菜蔬，随时都能吃到的果子，当萝卜一样的人参，都是来自这里吗？ 怪不得啊，怪不得！ 哪吒挠挠后脑勺，实在不懂长辈们都是怎么了。 在外边哭个不停，进来这里还是哭的没完… 索性，他也不管了，跳进水潭抓鱼去了。 方老大生怕外甥淹到，抓了一把没抓住，倒是溅了一脸的水。 这也让他迅速清醒很多，他是个实心眼儿的人，眼见远处荒芜的大片田地，开口第一句就是。 “那些地怎么都空着，怎么没种粮食？” 方圆儿被问的一愣，转而有些尴尬。 她实在太懒了，土地也是实在太多了。 让她种点儿青菜和西瓜还成，要每晚都跑进来干农活儿，她实在做不到啊。 更何况如今日子好过，隔壁空间存了那么多粮食，也不用她亲手种啊… “那个，先前这里只有二亩地，还是哪吒出生之后，这里才突然变大了。 我也顾不上，就一直放着了…” “哪吒出生？那岂不是两年前！” 方老大心疼的拍大腿，好像丢了几车苞谷棒子！ “这么好的地，居然空了两年，真是败家啊！” 他说着话就往远处奔去了，方老汉也是随后跟了上去。 “就是，这里不缺水，应该种稻子啊！ 白白浪费两年！” 这爷俩儿脸上的心疼，都是一模一样。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虽然欢喜老爹和哥哥不再哭了，但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再回身一看，两个嫂子居然也扶着老娘去看人参，看房子，看果树，看菜园… 她耸了耸肩，果断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活计，出去看家吧。 方老二领了七斤和八斤在门外，探头探脑儿了半晌，听着院里安安静静，这心里就越发忐忑了。 他知道妹妹毁了半边脸，却一直没敢跟家里说。 想着妹妹回来亲口说，爹娘疼妹妹，总能糊弄过去。 否则他先开口，绝对哄不住啊。 但这会儿，院里没有哭声，也没有人走动，怎么都觉得这么诡异呢。 兰草和翠萍守在门后，也是焦急忐忑。 好不容易盼着二爷回来，赶紧禀报。 “二爷，那个小姐吩咐，谁也不让进院子呢！” “为什么啊，出什么事了？” 兰草想了想，小声应道。 “小姐的脸好像刮坏了，老爷夫人都哭的厉害，被小姐扶进屋里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漫山棺材木 方老二还要再问，方圆儿已经开门从屋里出来了，高声招呼哥哥。 “二哥，你进来一下！” 方老二立刻奔了过去，小心问道。 “爹娘好多了吗？你把他们劝好了？”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表示对哥哥临阵脱逃的不屑。 然后，随手扯了他进屋，啥也没说，直接把他扔进了空间。 想起哥哥突然换地方的惊恐，她总算觉得解气了。 待得再出门，她依旧吩咐兰草和翠萍，“守好门口，我先做饭了。” 说着话，她就领着七斤和八斤进了灶间。 兰草和翠萍望向安静的正房，总觉得有些心慌。 幸好，桃红从倒座房出来，一人塞了她们一块梅干菜烧饼，笑道。 “放心，你们吃点心坐一会儿，主子们怕是有事商量，一会儿吃饭时候保管就开门了。” 两个丫头这才安心很多，并排坐在门口吃烧饼。 而七斤和八斤见了姑姑，又有点心堵嘴，更是老老实实蹲在灶间，等着姑姑做更多好吃的呢。 至于，爷爷奶奶，爹娘，哪吒都去了哪里。 他们…嗯，已经忘到脑后去了。 什么也没手里的肉松饼重要，这点心真好吃！ 方圆儿既然同家里人摊牌了，也就没什么再遮掩的了。 空间里的牛肉拿出来一块，剁馅儿加萝卜，煎上两锅水煎包。 砂锅里熬上小米红枣粥，青菜随便拌一拌，酸甜爽口。 陪着方玉赶考时候，在府城那边买的酱驴肉切两盘，再来个回锅肉，爆炒一个鲜河虾，来条清蒸鱼。 加上老爹丢在廊檐下的烧鸡，撕一撕也是一大盘儿… 待得方家人重新聚在堂屋里，对着一大桌子的午饭，人人都是有些狼狈。 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卷着裤管儿，小腿上都是泥。 赵金莲和刘氏王氏，裙子做了围裙，兜着很多红枣，头发上还沾这几片叶子。 哪吒更是厉害，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显见刚出水里爬出来… 桃红端了茶水刚要进屋，见此赶紧扭头出去了，甚至拦下了要进屋伺候的兰草等人。 方圆儿有些尴尬，她只图省事，直接把家里人挪移出来，倒是没考虑到她们正在说什么。 她干咳两声，小声说道。 “那个，爹娘，你们拾掇一下再吃饭吧。” 赵金莲“狠狠”瞪了闺女一眼，赶紧扯了老头回屋换衣服去了。 王氏和刘氏也是红了脸，倒下枣子，也赶紧扯了自家男人回厢房。 方圆儿三下五除二给儿子换了干净衣衫，又重新给儿子撸个冲天辫，就能见人了。 好不容易重新坐下来，一家人居然没谁多话，甩开筷子就是大吃特吃。 实在也是方才在空间累到了，里面实在太大了。 就是走了这么久，方老头父子三个也刚刚走到山脚下呢… 赵金莲婆媳更是没捡完哪吒砸掉的枣子… 他们这会儿吃的不是饭菜，是遗憾啊！ 方圆儿面对这样的诡异，也是不敢啃声，同样默默开吃。 别的不成，论起饭量，她还是有底气的… 很快，一家人共同努力，饭桌儿就被清空了。 丫鬟们也看出今日主子们有些不同，迅速拾掇好碗筷，退下去了。 若是往日，刘氏也会带了孩子们下去，让众人说话。 但今日，她实在是太好奇太激动了，手脚不听脑子使唤，坐在椅子上不肯动。 方圆儿想了想，从空间取了一些果子扔去东屋，让哪吒和七斤八斤过去玩耍。 这般，众人能看见孩子，孩子却听不见众人说了什么。 方老二虽然早知道妹妹有储物的本事，也能隔空取物。 但真是不知道，妹妹居然藏了这么大一个洞天福地。 这会儿，他忍耐不住，压低了声音，第一个开口说道。 “圆儿，你有洞天福地这事，还有谁知道？ 叶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先前本来是个小地方，我没太在意，顶多是种几棵人参。 后来哪吒出生，洞天福地变大，我又没工夫打理，拖来拖去就到这时候了。 原本想选个好时机，再跟家里人说。 结果，娘今日哭得厉害，我没有办法，为了免她担心，我才想起这事儿来。” 众人都是听得无奈，这么大的事，放到谁身上不是要欢喜的惊天动地啊，到她这里居然…不在意！ 赵金莲更是瞪了闺女一眼，恼道。 “怎么，你这是怪我不该惦记你？ 好，你有能耐了，嫌弃老娘就会添乱了？ 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哎呀，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方圆儿赶紧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一如小时候撒娇。 “我巴不得娘管我一辈子呢，没有娘时刻督促我，我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娘，你可不要抛下我，以后多管我，使劲管我!” 赵金莲最受不住闺女这般模样，笑着在她脑门拍了一下。 “少跟我来这套，你明知道家里惦记你，还这么晚才说这么重要的事，真是要把我气死不成！” “娘，我也没缺过吃穿，家里日子也好过。 我当然就没当回事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方圆儿往老娘怀里钻，也不管发髻是不是刮的乱掉了。 赵金莲又哪里真是同闺女生气啊，不过是抱怨几句。 这会儿扯了闺女坐下，从头上拿下玉梳给闺女整理发型。 方老汉也是欢喜，叹气道。 “以前总担心你和哪吒受欺负，以后可是不用了。 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就是可惜那么多肥田空着，真是心疼啊。” 方老大也是赶紧点头，“我看过了，都是黑土，抓一把都能握出油。 而且田里水渠也都通达，若是种稻子，一定丰收！” 说罢，他就眼巴巴望向妹子。 虽然不说话，但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倒是方老二更喜欢那座山，他也凑上前，兴奋说道。 “圆儿，你知道那座山上长了什么树吗? 楠木啊，而且都是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足有百年以上！ 就是那些高门大户的老爷们，挖空心思要给自己弄一根做寿材的那种！ 你知道那座山上有多少吗？ 根本望不到边，数不过来啊！ 你还种什么人参，一棵树就顶好几棵百年人参了！” 方圆儿听了这话，第一想法居然是嫌弃。 她脑海里自动把那些大树替换成棺材，想着漫山遍野的棺材，脸色就难看了。 “长什么不好，怎么长棺材木啊！” “你，你真是…把我气死了！” 方老二被妹妹气得翻白眼儿，“跟你说不通，一棵普通楠木起码要一百两。 若是其中有香楠，紫南，金丝楠，就是一百两金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是福也是祸 方圆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满山遍野的棺材换成摇钱树，果然让人愉悦啊。 “哈哈，那岂不是发财了。” 方老二已经对妹妹这个财迷绝望了，无力摆摆手，再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方老大却是急了。 “那个，妹妹啊，咱家田里没什么事了。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把那些地种上啊。 你以前拿出那些果子都比家里的好吃，种出的稻米想必更好。” 方圆儿想想那望不到边的黑土地，有些犹豫。 “哥，那些地空着也是空着，你想种当然更好。 但我怕你太累了，不如等以后寻到可靠人手…” “不，我不怕累！” 这话可不是方老大一个说的，方老汉，方老二，甚至是刘氏王氏都是异口同声。 这就像一座宝山，等着全家去探索，怎么能白白放着。 就是赵金莲都说道，“你不是说那泉水能治病吗，我去泡几日。 另外，最好把七斤和八斤也带着，这俩小子太笨了，就知道吃。 让他们沾沾灵气，说不定将来像老三一样考进士呢。” 王氏和刘氏听了，眼睛里的光已经堪比激光射线了！ 方圆儿无法，就道。 “那好，你们也知道洞天福地什么都没有。 你们觉得缺什么农具，用物啊，就准备吧。 我后日找空闲再下来一趟，到时候，寻个借口，家里人进去住几日。 里面还没有屋子呢，这个难办…” “不难，不难，你什么都不用管。 你记得下来就成！” 方老二赶紧打断她的话，生怕这个懒妹妹又要拒绝，任凭那么好的洞天福地荒芜着。 “以后在梨园里建个木房子，你也不必总到家里来，我们就在木房子里进出，省的你走太远。” “对，这样好！” 众人都是点头，到底还是赵金莲胆子小又担心闺女，仔细嘱咐道。 “这事儿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 否则就不是什么福气，而是滔天大祸了。 若是我知道，谁在外边多说一句，同人炫耀，或者说漏 嘴，惹人猜疑，都别怪我心狠。 撵了你们出方家，不在是我的儿子儿媳。” 说罢，她毫不遮掩的看向两个儿媳。 王氏和刘氏赶紧跪了下来，“娘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妹妹信任我们，我们不能害了妹妹。” 赵金莲却是摇头，“不，这消息若是泄露了，不只是害了圆儿，也会害死我们全家。 因为贪心人为了得到洞天福地，兴许要抓了七斤八斤，剁了他们的手脚，逼迫你妹妹交出洞天福地。 换句话说，你妹妹的洞天福地，是咱们全家的退路，也是全家的命。 世道万一不太平，咱们都躲进去，可免刀兵颠沛之苦。 但若是有人来抢，同样咱们一家也会为此丧命。 娘不是吓唬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你们娘家那边，可以帮衬银子，可以给东西，但绝对不能多说一句。 你们是我们方家人，你们的丈夫姓方，儿子姓方。 若是有危险，你们娘家能扔了你们保你们的侄儿兄弟。 但你们的丈夫和儿子，不会抛弃你们！” 王氏和刘氏脸色雪白，想起儿子被抓走伤害，她们就像被挖了心肝儿。 之前好似捡到宝贝的兴奋，也被当头浇下的冷水灭了大半。 但婆婆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们如今回娘家就已经是客人了。 若是拿了厚礼，人人都是笑脸。 若是空手而回，饭菜招待都要降一等… “娘，我们记住了，一定不会给家里惹祸。” 刘氏和王氏一起磕头，方老大和方老二也是赶紧跪倒在媳妇儿旁边。 夫妻同心一体，妻子的话，他们作保。 方圆儿上前扶了哥哥嫂子们，笑道。 “哥，嫂子，你们别多心，咱们家里都是实心肠，娘也是怕咱们一时心软，给家里惹了祸。 话说开就好了，谁家有肉不会闷在锅里吃啊。 这事不用再多说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什么事？你又有什么古怪主意？” 方老二接过话头，惹得妹妹瞪他。 “哥，叶公子醒了，给了我一座城里的院子做谢礼。 契书和地址在我这里，你记得帮我过户一下，就放到哪吒名下吧。 我们娘俩离开叶家以后，也能单独过日子了。” “一座院子？” 方家众人都是惊喜，应道。 “原本以为叶老爷就很大方了，没想到叶公子更慷慨。 城里的院子怎么也要七八百两吧？” 方圆儿把契书给了二哥，随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三进院子。 另外二哥，城外的田地也帮我买一些，或者干脆买个小农庄更好了。 以后洞天福地的东西拿出来，也有个幌子遮掩一下。 有合适的人手，也要买一些，最好签约死契，但这个不算着急。 因为叶公子还有一年才能完全康复，到时候我才能离开叶家，去做地主婆儿！” 方圆儿说的轻快，神色欢喜，显见对于地主婆这个词，她是觊觎很久了。 方老二迟疑了一下，遮下了眼底的一些复杂之色，应道。 “行，这些交给吧。 你若是能做地主婆，家里肯定要帮你安排妥当。” 这般，众人又说了好半晌，总算都商量妥当了。 方圆儿瞧着太阳西斜，就要张罗带了哪吒回去。 赵金莲舍不得闺女，还想再说几句话儿的时候，留在叶家的银红却是赶了回来。 “小姐，您快回去吧。 许是我做的吃食味道不好，叶公子中午没吃任何东西，也没喝药。 叶老爷急坏了，吩咐我回来请小姐呢。 灶间里现做怕是来不及，家里有什么点心，是不是带点儿回去？” 方圆儿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耽搁，抓了正玩得高兴的哪吒，又喊了嫂子帮忙。 “大嫂二嫂，帮我把灶间炖的骨头汤，给我装着。 还有那盘子的猪肉蒜苗馅儿，切好的馄饨皮，我都要！ 本来要给金子他们做宵夜的，只能改日了。 先给我带回去应应急！” 刘氏和王氏赶紧奔去灶间，这个装汤，那个装馅儿和皮儿，很快就打发小姑子出门了。 末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觉得有些古怪。 这么看来，小姑子倒像出嫁的闺女，回来娘家搜刮一通就跑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被撩了？ 福伯和福婶子坐在叶家门口摘菜，眼睛却是盯着山路，脖子都要抻长了。 几乎是方圆儿母子一露面儿，他们就奔了过去。 “哎呀，方姑娘，您可回来了！ 我们公子一日都没吃东西了，要派人去找您，他还不让，真是急死大伙儿了。” “是啊，是啊，公子连药都没喝！ 您快去说说他吧，这么任性怎么能行。 明明才好起来！”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总觉得这话是在数落她。 她应了两句就赶紧进去了，桃红了拎了篮子回去东院煮馄饨。 哪吒冲在前边，脆声喊着，“干爹，干爹，我回来了！” 屋里本还有些沉寂，立刻就热闹起来。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犹豫是不是先回去换个衣衫。 结果，窗户就被推开了。 叶公子抱了哪吒，就那么直直可怜巴巴望过来。 虽然他神色里没什么责怪恼怒之意，但方圆儿怎么看，都觉得他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她干咳一声，只能先进了屋子。 吴叔迎上来，小声说道。 “方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公子许是吃惯了你做的饭菜，又觉得旁人照顾的不细致，这一日，都没吃什么。 辛苦你，赶紧劝劝公子吧。” 方圆儿忍耐不住，小声问道。 “吴叔，要不要请刘大夫再给公子看看… 我怎么觉得公子有些孩子气，是不是先前伤了神智？” “咳咳！”吴叔想说什么，却被口水呛了一下。 他憋的脸色有些红，摆手应道。 “刘大夫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公子待我们同先前一般无二，只不过在姑娘这里… 略略有些不同！ 兴许是先前病中，一直是姑娘照顾，对姑娘更亲近几分。” 方圆儿点头，倒也没有怀疑。 雏鸟情结，就像小鸟破壳出生，第一眼见到的，它就会认作母亲，跟随依赖。 也许叶公子在炕上躺了五年，潜意识有一丝记忆吧。 对她的声音，身上的味道，做的饭菜都有很严重的依赖。 她转身进了屋子，就听哪吒在教育叶公子。 “干爹不乖，生病不吃药，饿了不吃饭。 娘说不吃饭长不高，你看我，刚才还啃了两个果子！” 最近这段时日，哪吒同根生、金子混在一起，语言飞速发展，小嘴整日叭叭说个没完。 说着话儿，他就把手里的苹果塞给叶公子。 “干爹赶紧吃，小心娘打你屁屁！” “臭小子，胡说什么！” 方圆儿一进屋就听了个大红脸，赶紧上前把苹果从叶公子手里接过来。 “公子稍等，给你煮了小馄饨。 你一日没吃东西，不能吃果子，容易胃里泛酸。” 叶公子点头，不知道是被哪吒训的，还是闹了脾气，居然垂着头不说话。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哄劝道。 “不过，公子饭后可以吃一碗酸奶…” 果然，叶公子立刻抬了头，眼里都是欢喜，这次点头幅度更大了。 哪吒更是小脑袋点的同小鸡啄米一样，“我也要，我也要。” 方圆儿瞪了他一眼，把他从叶公子腿上拎了下来。 酸奶是她先前做好，偷偷放进空间储存的，否则这样的夏日，就是坏了也尝不出，容易吃坏肚子。 每次拿出来，加上两勺空间的蜂蜜果酱，简直是哄孩子的绝好工具。 叶公子昏睡时候就爱吃这一口儿，如今醒来更是喜欢了。 很快，桃红送了馄饨过来。 骨汤香浓，浅浅的奶白色，飘着馄饨，撒了一点儿葱花碎，真是好看又好吃。 方圆儿洗了手，一口一口喂叶公子。 哪吒也凑上前，眼巴巴看着。 方圆儿舍不得儿子失望，左右馄饨也多，就索性一起投喂了。 混沌包的很小，葡萄粒那么大，一口一个刚刚好。 叶公子一口，哪吒一口，两人吃的香甜，居然把一碗都分吃完了。 方圆儿怕叶公子不消化，缓了一会儿，又喊了叶迟帮忙，一起扶着叶公子在屋里慢慢溜达两圈儿。 至于哪吒，他的胃口就是无底洞，吃完馄饨，把苹果也啃了。 这般，他还不时问着什么时候能吃到酸奶呢… 叶公子躺了五年，如今双腿还没什么力气，虽然不是软的像面条，但也站不住。 几圈儿下来，方圆儿累的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把叶公子扶回炕上，她就坐在炕边缓口气。 叶公子许是有些歉意，不知在哪里拿了一块帕子，抬手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儿。 方圆儿愣了愣，突然有些心跳儿。 眼前的男子，眼里有少年的清澈，眉宇间又有成年男人的贵气和淡然。 按理说这两种气质互不相干，但在他身上却融合的极自然。 修长的手指细长，筋骨分明，同他的整个人一样，即便精心养了一两年，依旧抵消不了昏睡五年的消瘦… 她看的有些心疼，下意识开口说了一句。 “你以后要多吃饭，吃饭有力气…” 叶公子听得笑了，嘴角翘起，眉梢轻扬，细长的眼微微弯着。 整张脸灿烂的像冬日的太阳，足以融化所有坚冰。 方圆儿看的呆住了，隐约听见他说，“好，听你的。” 她猛然回了神，脸色红的厉害，慌乱的抱了哪吒就跑。 “那个，我们去换个衣衫。” 哪吒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伸着小手要抓门框，被老娘在屁股上掐了一下，立刻老实很多。 娘俩儿跑回东院儿，桃红惊了一跳，问道。 “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路上吹风了？” “没有，许是有些热。 你忙你的，我换个衣衫。” “好，晚饭我准备了鱼丸汤，米饭，还有两凉两热，四个菜。 小姐看看还要添什么吗？” “不用了，公子不用再准备晚饭了，但是用砂锅熬个蔬菜粥，给他做宵夜。” 简单几句，方圆儿就带哪吒进了空间，冰冷的泉水泼在脸上，才让她的燥热降了很多。 “方才是被撩了？” 方圆儿有些不能相信，心里有隐约窃喜，让她慌乱。 哪吒踢蹬着小腿，玩着水，坐在娘亲对面。 “儿子，你会给娘擦汗吗？” 哪吒立刻扯了袖子往老娘胡乱抹了两把，末了开心嚷道。 “娘，可以吃酸奶了吗？” 方圆儿翻了个白眼儿，论家里有个吃货儿子的无奈… 没一会儿，两碗酸奶就做好了，一碗浇了苹果果酱，一个浇了草莓果酱。 哪吒急的跺脚，方圆儿扯了他刚出空间，他就撒腿跑了。 不必说，找他的干爹一起分享去了。 “小白眼狼…” 方圆儿“不敢”再去主院儿，想了想又进了空间。 后日家里人就要进来了，她总要整理一下。 虽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但也要给家里人留个暂时落脚儿的地方啊。 其实空间到了她手上，有些屈才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塌一样的绝望 因为她除了储存吃用之物，种几棵人参草药，再没做过别的。 许是穿越大神早就预见了这般，所以，储物空间那边才那么大… 小木屋里的药物和书籍整理一下，床铺拾掇干净，灶间的调料补齐，锅碗瓢盆…刷一下… 不得不说，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没啥优点的女子。 意外得个儿子，对旁人是灾难，对她来说是幸运。 因为她这种奸懒馋滑的姑娘，怕是找不到婆家… 这般忙完，外边的天色也黑了。 桃红带了银红往主院送饭菜，晴红也开始在廊檐下摆了小桌儿。 方圆儿吃的饱足，又折去东墙外的瓜园看看。 从家里带回的瓜苗刚刚被种下，一棵浇上一瓢空间水，原本还有些蔫头耷脑，没一会儿就抬起了头。 吴叔同叶迟、二师兄一起吃着饭，眼见方圆儿进进出出，就是不肯到正房来，几人都是脸色古怪。 不用说，是他们主子太主动，把人家姑娘吓到了。 但说到底，他们谁也没成亲，没有相爱的女子，要怎么给主子传授恋爱经验？ 这些经验灵不灵，也是个问题！ “要不要给小幺寻个‘师傅’过来？” 蒋子杰小声问询其余两人，叶老爷迟疑摇头，“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形再说。” 东屋里，叶公子同哪吒一同吃了酸奶，又开始每日必读的画本故事。 哪吒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把小木片，巴掌大小，边缘磨的很是光滑，不会扎手。 胖小子得意的抬着下巴，同伙伴显摆着。 “娘做的！” 叶公子拿过一看就笑了起来，那木片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画法，画了一只小猫儿。 线条简单，但几笔勾勒完整，很是憨态可掬。 卡片背面写了一个很大的字，猫。 哪吒好似生怕叶公子不懂，指了那个字，大声读了一次。 叶公子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哪吒真聪明，就是猫字。” 哪吒得意极了，突然想起娘亲教过他的道理。 得了别人的夸奖，也要回应几句。 于是，他开动小脑袋，憋出一句。 “干爹也很好看…嗯，但是没我好看！” “哈哈哈！”叶公子朗声大笑，抱了哪吒在炕上滚成一团。 哪吒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但很高兴有人同他疯闹啊，也是叽叽咯咯笑个不停。 吴叔等人在堂屋里听到，筷子都是停在半空，好半晌没有落下去。 有多久没听见公子笑的这么欢快了，五年，十年? 不，好像公子从懂事后，就没太见他笑过了… “姜公子，什么时候回玉皇顶？ 一定要替我多谢道长一声，他老人家算无遗策。” 蒋子杰点头，“师傅若是知道这些，也会很欢喜，说不定还要来亲眼看看。” 倒是叶迟小声说道，“哪吒若是瘦下去，简直同公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姑娘居然没发现？” 吴叔叹气，应道。 “方姑娘清楚她是五年前受孕的，但我们两年前才搬来，她自然不会起疑。 再说，灯下黑的道理，离得越近反倒越不会多想…” 叶迟嘟囔了一句，“真希望她永远不会发现…” 吴叔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但这事看运气，也看缘分是深是浅。 偶尔他就会做噩梦，梦见方姑娘抱了哪吒往外走，怎么也拦不住。 公子吐血，再次昏睡… 真是天塌一样的绝望… 方圆儿根本不知道这些，白日折腾的太累，喊着桃红抓回了儿子，娘俩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她亲自下厨做了早饭，送去正房的时候，居然看见叶公子在画卡片。 他细长的手指拿着笔，还有些笨拙，但却很认真的一笔一划的画着。 晨风从窗外吹进来，调皮的发丝遮住他细长的眼。 他好似有些不耐，两道墨色的眉微微皱着，让方圆儿极想上前帮他揉开… “咳咳！” 方圆儿用力咳嗽两声，打断自己的旖念，不等说话，哪吒已经从她身后跑了出来。 他迅速爬上炕，老老实实坐在了叶公子身侧。 一如投喂的小狗一般，乖巧又懂事…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说道。 “公子，吃饭了，吃完再画吧。” 叶公子小心停笔，把几张卡片推倒方圆儿手边，示意她看一看。 方圆儿拿起翻检，很是惊艳了一把。 几张卡片上画了兰花，鸟雀，鱼等，最后一张居然是她抱着哪吒。 卡片很小，寥寥数十笔而已，却让她轻易就能分辨出，那是她们母子的画像。 她突然好奇后面的字，慢慢翻过去，却是一个“暖”字。 在他心里，她和哪吒是他生命里的温暖吗？ 方圆儿突然心里又酸又热，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去。 叶公子低着头用湿布巾擦手，绝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嘴角还在紧紧抿着，但她就是觉得他在等着什么。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夸赞道。 “公子画的真好。” 果然，他没有应声，嘴角却也抿不住了，慢慢翘了起来… 一顿早饭，哪吒吃的肚子溜圆儿，叶公子也没少吃，倒是方圆儿照顾大的，又要照顾小的，忙的厉害。 想骂儿子几句，舍不得。 想骂叶公子几句，嗯，好像也不成。 最后干脆让他们两个继续混吧，她回去吃饭了。 待得吃饱，拾掇干净，再出了院门儿，居然就见叶迟推了一个椅子进来。 “方姑娘，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轮椅？ 外边刚送来的!” 方圆儿赶紧上前，推着走了几步，惊喜道。 “哎呀，看着有些笨重，其实还成。 主要是走动起来很顺畅啊！” 叶老爷等人听到动静，也是站在廊檐下看过来。 “木匠倒是下了力气，今日天气好，要不要让公子试试？ “好啊，把公子扶出来吧。” 很快，叶公子被扶了出来，后边跟着好奇的哪吒。 叶公子坐上轮椅，伸手摸了摸扶手，神色里有几分新奇。 方圆儿把他的双脚放在脚踏上，轻轻推着他在院里走动。 哪吒淘气，跟在后边跑跳，不时喊着，“走了，走了，木椅子走了！” 方圆儿时刻不忘教导儿子，“这就叫轮椅，不叫木椅子！ 就像马车卸掉车厢换成椅子，这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变了个样子。 活学活用，懂吗？” 可惜哪吒不受教，爬到叶公子怀里，催着老娘，“驾，驾！娘快跑！”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王者回归 方圆儿又气又好笑，抬手给了儿子两个暴栗子，但她到底走得快了几分。 哪吒欢喜的直拍手，叶公子抱紧了他，怕他掉下去。 晨起的太阳照在三人身上，说不出的和谐，惹得吴叔偷偷扭头，居然抹了眼泪。 蒋子杰也是鼻子泛酸，干咳两声进屋去了。 方圆儿在院里走了几圈儿，就推着轮子往外院走。 院门早就撤了门槛，外院儿众人正蹲在廊檐下吃饭，突然见了公子，惊得手里饭碗都掉了。 “公…公子！” “呜呜，是公子！” “公子能走动了！” 众人疯了一样，扑上前，跪倒一片。 不管是头发花白的福伯福婶，还是平日最喜嬉闹的侍卫们都是哭得眼泪如雨。 五年的坚守，他们终于盼到了这一日。 先前虽然知道公子醒了，他们同样欢喜，却远没有这般踏实… 方圆儿拎了懵懂的儿子下来，蹲身替叶公子整理了一下银色的长袍，然后默默站在一边。 叶公子脊背笔直，一个个仔细打量众人，眼里有怀恋有感慨。 “辛苦你们了。” 五个字，让众人哭得更厉害了。 “不辛苦，呜呜，公子醒了就好。” “呜呜，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会醒过来。” 方圆儿搂着儿子，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切。 阳光从头顶照下来，袍子折了光线，那个人好似笼罩在银色的星光里。 笔直的脊背，收紧的下颚线，眉宇间的高贵… 这一刻，王者回归！ 她脑子里只剩了这四个字，也只有这四个字… 山下方家院子里，早起也是忙的厉害。 赵金莲哪里还有昨日哭得半死的模样，这会儿简直眼睛都在放光儿，不停招呼儿媳。 “老大媳妇儿，别忘了多带一些锅碗瓢盆，以后要做饭，离不了这个。” “老二媳妇儿，虽然那边不冷，但家里人的衣衫还是要多备几套，干活儿脏了，总要替换一下。” “知道了，娘。” 刘氏和王氏忙的脚不沾地，脸上的笑却没停过。 其实，她们昨日只进去了那么一个时辰，根本没搞清楚洞天福地有什么好处。 只记得那里喘气很舒服，不冷不热，果子很好吃，人参很多…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投入更多的心力，因为就是洞天福地里，什么都没有，也值得她们如此。 徐州府地处大魏中间，算是半个鱼米之乡，群山环绕，物产也丰富。 所以，这里是南北连通的要道，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七八年前的兵乱，改朝换代时候，这里没少死人。 城里人还有城墙可以据守，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农户人家，几乎是在山里躲了两年，不敢轻易出来。 否则，男子别抓去做民夫做兵卒，女子就容易清白不保。 那种慌张恐惧的日子，过了多少年，都深刻在所有人骨子里。 恨不得做噩梦，就是被乱兵追赶！ 这几年日子是太平了，家里挖了人参，盖了院子，建了庄园，种了梨花，老三也考了进士，做了官。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喜事。 但许是好日子来的太突然，太快，她们心里总是发虚，就怕突然间什么都没了。 万一再有兵乱，再有旱涝灾难，怎么办。 如今却是终于不必怕了！ 小姑子有洞天福地，里面有水有田，有果子有菜园。 一家人随时能住进去，别说一二十年，住到地老天荒都不怕。 这世上的恶人能烧了方家，抢了方家，难道还能跑去洞天福地？ 刘氏和王氏别说吃用的日常之物，真是恨不得把她们放私房银子的匣子都送进去！ 赵金莲想的更简单，进了洞天福地，闺女和外孙随时都能进来团聚，就不必顾忌旁人的想法了。 她也不用日夜惦记她们，一两月才能见一面了。 “不行，我要带上针线筐，这几日闲着，给哪吒缝一套棉布衣裤，这小子淘气，太费衣衫了。” 老太太说着，就喊了九儿去装针线筐，开库房寻料子。 九儿怯懦，但知道主子脾气好，这么久过去也是性情大方很多。 这会儿就问道，“老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走亲戚吗？” “对，走亲戚。” 赵金莲眉开眼笑，应道，“我们先去看看，以后熟悉了，就带你也去。” 九儿听得糊涂，但也不敢再问了。 方老二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见家里好似台风过境，很想劝几句。 但方家从来都是女人们的天下，他说了也只会收到两个白眼儿，于是想了想就转身出去了。 午后，太阳最是暴烈，方圆儿惦记几棵瓜苗，碰巧哪吒同叶公子午睡，她就跑去给瓜苗浇水。 瓜苗们欢喜坏了，小心挥舞着叶片，表达它们的欢迎。 方圆儿挨棵浇过去，听听他们的喜怒哀乐，倒也热闹。 这时候，方老二就找了过来，也不用进院子，福伯笑呵呵指了瓜园。 他上前抢了水瓢，咕咚咚喝了半瓢水，一屁股坐在墙根儿阴影下，同妹子诉苦。 “圆儿，娘和你两个嫂子简直要搬家了，东西拾掇出来山大一堆。 你可想个办法吧，最好是能自由进出，否则以后家里日子没法过了。” 方圆儿好笑，应道，“娘和嫂子们不过是新奇，过一段就好了。 毕竟那边可没有咱们家热闹。” 方老二摆手，“我看着可不像，你若是不想个办法。 我估计你每日早晚两趟跑山下，到时候累的是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二哥说的也有道理。 万一老娘把家底儿都搬进去，是不怕丢了，不怕贼惦记了。 但难道每次用钱，都要寻她进空间，再出空间？ 这可麻烦了！ 方老二见妹子这般，目的达到，很快就下山去了。 方圆儿晚上早早逮了儿子，回东院儿睡觉。 实际娘俩躲起来，做起了试验。 哪吒站在空间小木屋前，大声喊着，“出去！” 可惜，怎么喊都还站在原地。 方圆儿皱眉，当初空间因为这小子进入，变化很大。 她还以为哪吒能做半个主子呢，没想到还是不成。 难道要滴血认主？ 方圆儿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狠狠心把儿子手指扎破，挤出一滴血，然后抹到了玉佩上。 那血滴当真慢慢渗透了进去，哪吒还要喊疼，见得这样，也是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娘，它在喝我的血！” 方圆儿也很激动，嘱咐儿子，“你努力想着要出去，试试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母子协议 “好。” 哪吒跳上旁边的大石头，一手叉腰，一手指了天。 好似将军杀贼的游戏里，他指挥两个表哥冲锋一般，牛哄哄大喊一声。 “冲啊，我要出去！” 下一瞬，他的小身影儿果然就消失了。 成功了！ 方圆儿狂喜，赶紧闪了出去，果然儿子正满炕蹦跳。 不等他说话，胖小子又没了。 不必说，又进空间了… 方圆儿坐在炕上，眼见儿子进进出出几十次了，两手托着下巴，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小屁孩，不知道事情轻重。 万一，什么时候在外边突然表演一个大变活人，简直就是行走的惹祸精啊… 哪吒玩的不亦乐乎，正兴奋呢，被老娘一把抓住带进了空间。 母子俩召开了第一次正式座谈会。 孩子太小，虽然比别的孩子要特别一些，但只有两岁，心智还不全，只能从他最怕之处下手… “儿子，这里是你和娘的秘密基地，谁要进来都要经过你和我的同意。 比如你姥姥舅舅他们，就是娘最信任的人，也是对娘和你最好的人。 所以，他们以后会进出这里。 但是其余人都不行，包括你干爹，根生他们都不行！ 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人更重要。 也许某一天，他们会为了更重要的人，来抢这个秘密基地。 到时候，娘和你，姥姥和舅舅他们可能都要死。 这件事，你要牢牢记住！ 不要在任何人跟前说起这里，不要随便进出。 你想进来，娘可以带你。 或者你说，娘同意了，你才能进来。 懂吗？” 哪吒歪着小脑袋，小眉头皱着，好半晌才说道。 “娘是怕有人进来抢果子吗？ 那可不行，我还不够吃！” 方圆儿一口气堵在胸口，方才说了半晌，都是对牛弹琴了吗？ 幸好胖小子也不想气死老娘，又添了几句。 “还有，我也不想姥姥和舅舅死。” 方圆儿总算缓过这口气了，继续努力教导（吓唬）儿子。 “在外边的时候，不要随便进来。 你真想进来，就跟娘说句暗号，比如，‘娘，我要去找小鱼玩儿？’ 娘就知道你要进来了。 否则，别人看见你突然没了，就会喊着。 这里有妖怪，快烧死他们，别让他们害人！ 然后，娘和你就会被绑起来，扔到火堆里烧死了。 你再也吃不到酸奶，吃不到果子，吃不到点心…” “呜呜，娘，我怕！” 胖小子一头钻进老娘怀里，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方圆儿也不敢分辨儿子是怕她们娘俩儿被烧死，还是怕吃不到好东西。 毕竟答案很显而易见… “害怕就记住娘的话，懂吗？ 这是咱们家的宝贝，是咱俩藏好吃的地方，不能被外人抢走！” “嗯！”胖小子重重点头，娘俩总算达成了共识！ 第二日吃过饭，方圆儿借口回娘家取点儿东西，把哪吒留下陪叶公子，就匆匆下山了。 方家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东西早就装好了。 丫鬟小厮们聚在门口，不明白主子们去哪里。 方老二早有应对，吩咐众人。 “小姐在城里买了个院子，没空闲打理，我们过去看看，住两日就回来。 你们守好门户，有急事就去山上请小姐帮忙。” 众人放了心，都是应声。 特别是朱盛，如今算是方家半个大管家，他同媳妇儿已经搬到了倒座房儿。 这会儿简单听主子交代，问明白城里地址，还要送一送。 方老二却是拒绝了，小声说道。 “小妹喜欢清静。” 朱盛立刻会意，点头应下。 怪不得主子们要自己过去，这是怕旁人知道了，给小姐添麻烦呢。 很快，方圆儿赶到，众人上了马车，就赶紧上路了。 梨花坳的梨花已经落了，路上来往的车马行人很少。 方家两辆马车走了一会儿，就拐到了路边的树林里。 方圆儿一挥手，直接把马车连人都送到了空间。 众人进了洞天福地都是眉开眼笑，七斤八斤两个小子不知道这是哪里，撒腿就要跑。 结果被他们的老娘抓住，也是好好教导（吓唬）了很久很久… 方圆儿同情了两个小侄儿一秒，然后抓了二哥放血。 “哥，你试试把血抹到玉佩上，昨晚哪吒这么做，就进出自由了。” “当真？” 方老二欢喜，割开手指，放了几滴血。 可是那血滴却顺着玉佩滑落下去，根本不吸收。 方圆儿惊讶之极，又喊了大哥老爹… 全家人挨个试过去，居然都是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哪吒就行呢？” 方圆儿急的满地转圈儿，本来打算的好好的，突然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这让她很是焦躁，挖空心思想要琢磨明白。 方老二安慰几句，明白妹妹钻了牛角尖儿，也就去忙着卸车了。 结果，没一会儿，刘氏突然惊叫起来。 “啊，孩子爹！” 众人闻声看过去，蹲在人参药圃旁边的方老大突然消失了。 不等众人奔过去，他居然又突然出现了，手里捏着一把黑土，脸上三分惊恐七分惊喜。 “那个…我本来看这土肥沃，抓一把嗅嗅，不小心想着能自由出入就好了，然后…就出去了。 我又想着进来，就进来了！” 方圆儿三两步窜了过去，盯着大哥手里的黑土，脑子里灵光闪动。 “大哥，你再出去试试。” 方老大赶紧闭上眼睛努力的想，可惜好半晌，他还在原地。 方圆儿想了想，“换一把土试试。” 这一次，方老大果然消失又出现了！ “哎呀，这土有些说道啊。 抓一把就能进出！” 这下，全家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方老二精明，扫了一样七斤和八斤，这俩小子正趴在果树上大吃特吃，根本没注意这边。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嘱咐众人。 “孩子那里，还是要瞒着，他们不知道轻重。” 众人都是赶紧点头。 方圆儿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啊，扯了二哥做实验。 其余人都去卸车，拾掇东西。 兄妹俩钻研精神很可嘉，足足一个时辰都在进进出出。 最后，两人总算研究明白一个大概。 整个空间，小木屋附近这一片算是核心区域。 尤其是泉水一旁这块尤其黝黑的土地，一亩大小。 好似因为泉水的关系，这黑土带了某些灵气，同这洞天福地有些牵绊。 只要带一把黑土，就能出去再进来，当然只有一次。 下次还要重新抓黑土，具体有效期是多久，只能慢慢尝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师兄弟反目 方圆儿累的坐在药圃旁边，抬手揪了老参的一片叶子。 “怪不得你们死活不离开这片地方，原来是这里灵气最足啊。 偷偷享受了这么久，都不告诉我这个主人，你们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一会儿就把你们拔了炖汤！” 老参吓得不敢再装傻，瞬间收拢了所有枝叶，那模样生生摆出几分可怜相儿。 方圆儿作势抓了上去，老参哪里还敢隐瞒，叶片扑簌簌响起，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天地万物有灵，人参这东西吸收天地精华而成，更是比别的草木多三分灵性。 按照它的说法，旁边这眼泉是整个空间的阵眼，空间里所有灵气都是由这泉水汇聚供给。 旁边这片黑土，天长日久累积下来，是灵气最充裕的一块。 也是这空间的根基，进出空间的时候带一把，就像一个联系，一个定点，不会走丢。 但这黑土有限，频繁进出，频繁使用，黑土的灵性得不到恢复，容易失效。 方圆儿听明白，也就暂时放过了老参。 暂时家里就这么些人，不到十个，一日进出一次，想必也不至于对这整整一亩地造成什么影响。 但以后再继续增加“住客”，就要考量清楚了。 当然，暂时没有这个顾虑，如此珍宝，也只有家人可以分享了… 方圆儿琢磨的差不多，就匆忙出了空间，穿过林子，赶回叶家去了。 毕竟出来说半个时辰，这么一耽搁都两个时辰了。 果然，刚到院子外边，她就对上了一大一小两张“怨妇脸”。 她赶紧举手投降，“这次是意外情况，以后不会了。 中午包饺子，三鲜和羊肉馅儿的，怎么样？” 三鲜是叶公子的最爱，羊肉蛋儿又是哪吒的心头好。 这一大一小，总算收了委屈，继续玩耍，等待美味端上桌儿了。 方圆儿偷偷翻个白眼儿，认命的进院儿去和馅儿，揉面。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叶公子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弹弓，随意抻开，瞄都没瞄就射了出去。 然后，天上一只飞鸟“啪嗒”掉了下来… 方圆儿嘴巴张的老大，真是不知道羡慕嫉妒还是恨了。 若是没记错，这人醒来才两三日吧… 她辛苦练习了几个月，居然不如人家随手一下！ 这人是老天派来刺激她的吗？ 再看哪吒，因为着急捡起卡在树杈间的小鸟，急得一脚踹在树上。 那大树咔嚓一声，不知道是哪里断了。 别说小鸟，就是树上的暗三都一脸懵的掉了下来… 方圆儿狠狠拍了一下脑门，她一定是把老天爷得罪狠了，居然一次派了俩… 既然包饺子，总不能真的只给这一大一小两个捣蛋鬼，免不得包了足足三帘子，所有人都跟着吃个饱足。 方圆儿惦记空间里的家人，借口抱哪吒回去午睡，吃完就走了。 蒋子杰推了师弟在廊檐下吹风闲话儿。 “小幺，我过两日就回玉皇顶了。 师傅那里，总要送个消息，告诉他，你醒了。 虽然师傅兴许早掐算出来了，但多说两句，他总能更放心。” 叶公子点头，抬起头，望向一侧的万云山，轻声应道。 “替我跟师傅说，徒儿不孝，让他惦念了。” “好，这个是应该的。 你也知道，师傅一向不参与俗事，当初收下你，还是早年欠下的人情。 你伤好后，要如何行事，师傅怕是不会帮忙。 我们倒是可以偷偷过来，想必师傅也不至于拦着。” 蒋子杰叹气，好似极心疼小师弟的遭遇，末了迟疑着问了一句。 “小幺，看在师兄为你奔走三年抓侯老爷子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叶公子眼底闪过一抹温暖和感激，点头应道。 “二师兄尽管说。” 蒋子杰立刻来了精神，说道。 “能不能让方姑娘给我多准备一些吃的，什么都好，只要能放个三四月的。 我在这里吃的太习惯了，我怕回玉皇顶生生饿死啊。 师兄和师妹他们只会煮菜叶子，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再也吃不进去了。 呜呜，一想起这些，我就不想动身啊。 我不要回去啃菜叶啊，我不是兔子！” 蒋子杰捶胸顿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失去了什么人生至爱。 叶公子紧紧抿了唇角，细长的眼眯了起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心里不喜的表现。 蒋子杰指了他，更是“哭”的厉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实在是太没良心了，我们到底救了你做什么！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侯老爷子走得时候，方姑娘忙了一日给他准备吃食，我就看出你不高兴了。 中午吃饺子，你又小心眼，在我盘子里抢走两个。 侯老爷子是外人，我是你师兄，你师兄！ 你太伤我心了…” 蒋子杰孩童一样在台阶上坐着耍赖，惹得屋里的吴叔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出来解围。 否则他实在怕自家公子跳起来，追打这位不靠谱的二师兄… “那个，蒋公子，稍安勿躁。 你要回去玉皇顶，家里自然是要给你准备吃用之物，怎么能让您空手上路。 但至于说是不是方姑娘亲手准备，这个也不用太刻意。 毕竟方姑娘如今很少下厨，多半都是桃红姑娘的手艺。 就是侯老爷子带走的那些干粮，方姑娘也只是指点一二，其余都是桃红姑娘几个动手的。 您放心，我下午就同方姑娘说，保管您满意。 您看，如何？” 蒋子杰少了冷脸师弟一眼，冷哼一声，站起来拍拍长衫上的灰尘，抬着下巴应道。 “哼，这还差不多。 说起来，我是白白把这个师弟从小疼到大了。 昏迷的时候还好，醒来之后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好，好，蒋公子多包涵。” 吴叔好声好气劝走了蒋子杰，再看自家气得鼓鼓的公子，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么多年，玉皇顶上，只有两个打杂的老杂役，平日负责洗衣衫扫院子。 其余一日三餐是要弟子们轮流上灶的。 九阳道长有六个弟子，大师兄卢书恒是个书痴，时刻都在读书。 每次轮到他下厨，厨房都会被烧的糊黑，更别提饭菜了… 三师姐文霞脾气火爆，一把软剑使得是出神入化，当然也是勤练不辍。 常常是她扔下锅儿的野鸡都被砍成十八班形状，却不记得拔干净鸡毛，去去血水…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的童年有点儿惨！ 四师兄李锤，自然也是擅长流星锤。 他不是因为名字叫锤，才用流星锤。 是因为爱流星锤到骨子里，索性也把名字改了… 他下厨倒是没什么古怪，只不过下手太重。 一罐盐，只够他做三顿饭… 五师兄莫闻，修的是闭口道，从不说话，为人也很和善，但一手古琴却弹的极好，可以左右很多人的悲喜。 自然，他也是玉皇顶上厨艺最正常的一个。 这正常两个字，包括煮熟，不会糊，不会齁死人。 至于味道如何，谁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当初护送公子到玉皇顶的队伍足有百十人，只不过都让九阳道长挡了回去，最后只留了吴叔一个抱着襁褓里的公子上了山。 吴叔哪里想到，山顶是这么个情况啊。 那时候九阳道长已经头发胡子花白，负责留守山门。 据说他的师兄弟都已经下山云游去了，后来住久了，吴叔无比肯定，他们是下山寻美食去了。 九阳道长下边，就是五个徒弟了，有小萝卜头一样的二师兄蒋子杰，有将近中年的五师兄莫闻，有豆蔻年华的三师姐… 这么混乱的排名，完全同年纪不相符，居然是因为玉皇顶收徒弟，排名以抓阄决定。 一代六个弟子，大师兄守山门。 而吴叔抱上山的公子，抓了剩下的最后一个纸团，也成了这一代最小的弟子，名副其实。 有时候，吴叔总是忍不住想，万一剩下那个纸团写了“一”。 众人每日要对襁褓里的孩子行礼问安，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但当时他是完全想不到这些，因为没那个空闲。 他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过孩子，要伺候嗷嗷待哺的公子，简直是挖空了心思。 山下镇子上买了奶山羊，日日挤奶，换洗尿布。 好不要容易坚持到半岁后，又要给公子熬粥，煮鸡蛋。 他的厨艺，真是生生逼迫出来的。 虽然这份厨艺连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都不如，但熬出的肉粥，蒸的蛋羹，却成了整个玉皇顶的美味。 旁人还罢了，到底年岁大了，不好同婴孩争抢。 但蒋子杰才五六岁，可没有这个顾忌。 每次趁他不在，都要从公子手里抢几口。 以至于，公子长大了，别的还好，护食这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虽然他醒来之后，藏的还算好。 但旁人不成，他可是看的清楚。 但凡是方姑娘亲手做的吃食，除了哪吒和他，其余谁碰一下，公子都要皱眉头。 没想到，蒋子杰这个“惯犯”居然也看出来… 这才有了方才的斗嘴，也引得他翻出了那么多往事… 叶公子转动轮椅，见得吴叔一脸的怀念感慨，猜到大半。 他眼底闪过一抹暖色，低声说道。 “吴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吴叔回过神，听得这话，眼圈儿一下就红了。 他赶紧摆手，遮掩着眼里马上要流出的眼泪，笑道。 “公子别这么说，老奴都是应该的。 蒋公子这次为了您醒来，确实没少吃苦。 这次回去，还是要多给他带点儿吃用之物。 毕竟山上还有道长呢！ 至于，公子的各位师兄师姐，有的还在山门，有的已经下山游历了，倒是不用考量太多。” 叶公子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 “吴叔，二师兄那边，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我母族之事。 哪吒的血脉必定有个来处，无论以后如何，我的所有，都是哪吒的，他的身世要明明白白。” 吴叔赶紧应道，“公子昏睡之时，我就想过这事。 但到底涉及到您的母族，所以才耽搁下来。 如今是要加紧调查了，蒋公子正合适。 公子没有恢复，暂时不宜暴露。” 东院儿的正房里静悄悄，桃红守在廊檐下做针线，眼见晴红和银红两个困得打瞌睡，就撵了她们去睡。 “主子怕是一个时辰才能醒呢，你们去睡吧。” 晴红银红撑不住，道谢之后就跑去厢房打盹了。 桃红一针一线绣着手里的笔袋，偶尔望着天空发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有些脸红，神色里有几分欢喜，几分怅惘… 而屋里的炕上，空空如也。 本该睡觉的方圆儿和哪吒，这会儿正在空间里。 七斤和八斤好像脱缰的野马，已经疯跑了大半个时辰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特别是哪吒加入进去，兄弟三个真是要掀翻整个空间。 这里没有毒蛇猛兽，也没有恶人。 王氏和刘氏完全不担心，两人正忙着用粗布围帐篷。 这里只有一个小木屋，睡下婆婆和孩子还勉强。 她们两家和公公暂时都要住在外边，幸好这里温暖如春，不冷不热，更是没有风雨。 就是露宿也不会如何辛苦，再说家里已经在琢磨多搭建木屋了。 赵金莲正在做饭，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动过锅铲了。 闺女儿媳都孝顺，后来日子好过，丫鬟也是伺候周全，怎么也轮不到她做这些活计。 但是如今，她倒是兴致勃勃，想要让家里人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丰盛一些。 方圆儿进来之后，见到这般，就在隔壁储物空间取了一小盆红烧肉，两块豆腐。 这样老娘随便炖一炖，焖一锅米饭，炒两个青菜就能开饭了。 外边收进来的两辆马车，终于拯救了众人的双腿。 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穿过肥沃的黑土地，跑到了远处的山脚下。 方圆儿也亲眼看到了哥哥口中的棺材木和摇钱树，怪不得二哥那么激动。 漫山遍野都是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没有人会不震撼啊。 方老二兴奋的，还想往山里钻，被方圆儿一把扯了回去。 她试探着同最近的一棵大树“谈了谈”，倒是添了几分疑惑。 不知道是不是开辟这片洞天福地的人怎么考虑的，这里灵气如此充沛。 泉水能催发生机，青菜果子格外好吃，黑土地种粮食生长速度都快一倍。 可以说，对一切草木都极便利。 但这些大树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聪明，同她的交流都是含糊的一种感觉。 比如，她问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毒蛇。 大树回馈的是，什么是野兽毒蛇… 她问，山的那一边是什么。 大树居然说不知道… 难道是开辟之人怕这些大树生长时日久了，都成了精怪，霸占了这片空间，所以才夺了它们的灵性？ 方圆儿总觉得，她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第二百三十八章 空间控制等级 但幸好这些大树也没传递出恐惧和危险的信号，这片山林倒也不至于给家里造成什么伤害。 “二哥，这座山太高太大了，这些树灵性太低，也不知山顶和山后是什么。 咱家人太少，又都不会武。 所以，平日用木料，就在外围这一片砍伐好了，不要太深入。” 方老二倒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逞强，赶紧应道。 “放心，咱们家用木料也是盖房子，有几棵就够了。 倒是要研究一下，这些楠木放这里可惜了。 若是卖出去，就是摇钱树。 最好是送去京都那边，绝对会很多人疯抢。 可惜你三哥离得太远，否则… 呃！” 他说到一半，突然抬头同妹妹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对啊，怎么把老三忘了。 给他送些黑土过去，看看他能不能进来？ 既做了试验，也能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当然，若是不成也没什么。” “好啊，若是三哥以后能随意进出，爹娘就不用惦记了。 三哥在外边，总不如家里自在。 若是有事，也多一条退路。” 方圆儿也是欢喜，问道。 “二哥你试验了吗，你能从外边带东西进来，或者带东西出去吗？” “能，能！” 白老二兴奋的连连点头，“我方才试过几次，最多只带了一筐果子，而且要亲手拿着，同我一起进出。 我不拿着，放在一边就不行。” 方圆儿倒是没有惊奇，黑土的灵力肯定是有限，这般就不错了。 按照权限等级划分，对这空间的控制。 她是第一级别，随意进出，随意控制取用。 哪吒是第二级别，随意进出，随意取用空间之物还有待探索。 方家人就是第三级别了，进出要依靠黑土，携带东西有限。 具体依靠黑土进出实效是多少，还有待研究。 “二哥，什么时候你出去寻人去京都，最好寻个小罐子，装了黑土再添上一些泉水。 想必黑土送到三哥那里，好用的机会更大一些。” “好，我知道了。” 方老二应下，忍不住举起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妹子，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喘口气都觉得身上轻飘飘，别的不说，咱爹娘在这里住久了，一定能长寿！” 方圆儿也是笑了，这里是她最大的秘密，之所以同家里坦白，这也是原因之一。 她最爱的爹娘，在这里安养，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若是三哥也可以自由进出，那就是无论她走多远，或者家里人走多远，都会在这里欢聚。 世界很大，路很远，但所有相亲相爱的人，永远不会分离… 心情美好了，总是做什么都顺手儿。 方圆儿从空间出来，听吴叔说起二师兄要回山门，请她做些干粮，最好还要带一些给山上的道长等人。 她一口就应了下来，“吴叔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吴叔犹豫着，嘱咐了几句。 “方姑娘只要动动嘴就行，其余活计尽量少动手。 若是桃红姑娘她们忙不过来，可以让叶迟和暗三他们帮忙。” 方圆儿立刻点头，笑道。 “吴叔不说，我也要寻人帮忙了。 眼见还有不到俩月就是中秋了，我琢磨着不如多烤一些月饼。 这东西不怕放，带回山上，味道也不会变。 还有，若是不怕麻烦，再买两头猪回来也好。 下水可以卤一卤给大伙儿改善伙食，猪肉切了腌制，灌干肠，到时候挂在马车里，通着风。 二师兄回到山门，也就风干好了。 无论是蒸了下酒，或者干脆炒个青菜都好吃。 当然腊肉也可以做一些，就是比较费工夫。 不知道二师兄什么时候启程？” 吴叔不等应声，蒋子杰已经淌着口水从院外闯了进来。 “方姑娘什么时候做好，我就什么时候启程！” 方圆儿好笑，就道。 “那好，我再琢磨一下，给你带一些坛子菜回去。 就是怕密封不好，路上容易腐坏。” “不怕，不怕，好坏我都会吃干净。 这可都是方姑娘的心意啊，我怎么能浪费。” 蒋子杰欢喜的手舞足蹈，末了还不忘了瞪一眼正院的窗户。 “我回去一定同师傅多夸方姑娘几句。 方姑娘简直心善人美，世上无双。 不像某些人，还是我师弟呢。 哼，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吴叔可不敢让他说下去，赶紧拉了他就走。 留下方圆儿眨巴一下眼睛，叶公子居然不想给师兄弟带干粮路上吃吗?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师兄弟感情不是很好吗？ 不知道是蒋子杰着急赶路，还是吴叔心急送他走，当晚两头猪就被买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把哪吒扔去同叶公子玩耍。 然后，她扎了围裙，带了桃红晴红银红就忙开了。 烤月饼是方家每年中秋前必做的，所以几乎是老老少少都能上手。 银红和晴红两个就能胜任，方圆儿带了桃红到外院，指挥了众人杀猪。 一边炖着杀猪菜，一边集体切肉，搅拌调料，腌渍，灌成肉肠… 暗三等十几个侍卫，一字排开，一人一把菜刀，一个菜墩，认真把还热乎的猪肉切成指甲大的肉丁。 偶尔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诡异的感觉。 他们护着公子在外边流浪了五年多，第一次这么多人“并肩作战”。 面对的不是敌人，居然是砧板，手里飞舞的居然是菜刀… 而不远处的大灶上，两口大铁锅，一口里面卤着猪下水和骨头，一口里则煮着大块的五花肉。 福伯笑呵呵在烧火，福婶子再切着酸菜。 酸菜是从山下方家讨来的，闻着味道实在不好。 但方姑娘说炖了骨汤和五花肉，再加上血肠，是人间美味… 这般，院子里吵吵闹闹，比往日热了很多，几乎人人都脸上带了汗珠儿。 但却没一个喊累，反倒忍不住咧嘴笑个不停。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日子，真是意外又欢喜… 蒋子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更是笑的好像掉进米缸的老鼠。 他是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跟师傅和师兄弟们好好说说。 否则都对不住方姑娘为他忙碌的这一番心意… 吃了杀猪菜，灌好了干肠，烤好的月饼也装了盒子。 最后就差坛子肉了。 方圆儿为了防腐是挖空了心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 前世，她同一个师傅学过坛儿肉的做法，据说北方城市很是流行。 比红烧肉味道更重口一些，往往一碗就能炖一锅的白菜豆腐，味道香浓。 而且保存时间也比较长，不容易腐坏。 这一世，她都是没尝试过。 一是刚来方家时候，方家太穷，没那么多肉让她糟蹋。 二是后来方家日子好过了，吃鲜肉就可以了，做成坛肉多此一举。 如今，要送去千里之外，这坛肉就再合适不过了。 她一口气炖了足足十坛子，用了小半头猪。 不但炖的时候，全部用了空间泉水，放上蒸锅密封时候，也是烧的空间泉水。 趁热盖上油纸，做好后续密封之后，她才算稍稍放心。 若是不出意外，坚持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蒋子杰原本还想赖着，再多吃两日饱饭。 但听说坛肉只能放两个月，他就不情不愿的上路了。 同老爷子一样，他也架了一辆马车。 只不过马车里没什么行李，摆的都是一半坛子，有装肉的，还有方家的梨花白。 另一半装的是月饼盒子和一些别的点心。 点心路上垫肚子，月饼可以带回山上。 车厢顶板上钉了不少钉子，挂了一串串的肉肠。 车窗上钉了轻纱，防蚊虫，两侧都打开的时候，夏日的微风穿堂而过。 肉肠慢慢干瘪，也就变成了干肠。 蒋子杰没要任何护卫随行，一手缰绳一手马鞭，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了归程。 他同师弟抢了一辈子的吃喝，这是最大的一场胜利！ 众人见他如此，都是觉得好笑。 不知道的人，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车里带了什么宝贝，其实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当然，他自己是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一个常年忍受黑暗料理摧残的人来说，这一车美味就是无上的珍宝… 方圆儿忙了几日，期间借口回去取东西，同二哥配合默契。 把梨园里的木屋收了三座到空间，还有家里建庄园剩下的一些木料石料，也都送了进去。 而方家上下对于建设洞天福地，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方圆儿每晚进去，都会发现变化很多。 而她也被老爹催着赶紧育秧，离得木屋最近的黑土地已经有二十亩砌好了田埂，开始放水浸田了。 方圆儿生怕老爹和哥哥们累坏了，想给他们寻帮手，一时也没有可以信任的。 最后无法，她给全家开了个大会，着重强调了“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性。 而方老汉父子三个也认识到错误，做出了诚恳的保证… 然而，空间的变化依旧是迅速的。 几日功夫，田埂在飞速的向外延展，水潭边砌起了条石围坝，甚至还用送进来的木料做了一个栈桥。 人参苗圃也被围了栅栏，人参脚下的黑土用小石头分隔成了三十块。 每块上都插了木牌，一家人按照时日确定进出时候取哪里的黑土。 这样，就会让用过的黑土充分恢复灵性。 也不至于重复利用，出现失灵，出去了，进不来的失误。 三座小木屋，方老大一家一座，方老二一家一座，老两口儿一座。 其实不过是平日偶尔歇息落脚儿所用，旁边已经搭建了一个灶棚。 做饭吃饭都可以在外边，不必进屋。 毕竟这里没有风雨，免了很多麻烦。 菜地暂时被征用了一半，细了稻苗，远远望去，已经有浅浅点点的绿意钻出了地面儿。 原本沉寂的空间，终于迎来了真正勤劳的主人，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至于先前的女主，嗯，那一定是假的！ 方圆儿见家里人忙的团团转，实在没人搭理她，索性一日一次就算了。 倒是金子，因为放学回家，被空空的院子震惊，一口气跑来找姑姑后，就算留下小住了。 晚上同哪吒一起睡，早上同根生一起上学。 挑了一个晚上，金子也被扔进了空间，半夜时候出来，翻来覆去好半晌才睡着。 在之后，放学时候，他就不上山了。 独自吃过晚饭，就上炕进被窝，早早撵了丫鬟们。 然后，自然是偷偷进空间去玩耍。 丫鬟们都觉得反常，生怕小少爷出问题。 但早起时候，小少爷照旧活蹦乱跳出门上学，渐渐她们也就放心了。 而且，在主子们进城第六日的时候，大爷一家总算回来了，二爷也偶尔进进出出。 全家都像找到了主心骨，安心很多。 只有九儿很是低落，因为老夫人老太爷要在城里多留一段时日… 而二夫人留下伺候，也不需要她赶过去… 不说方家众人如何，只说方圆儿从空间里收了心，才突然发现叶公子居然好像瘦了。 而且眉眼间添了几分冰冷，或者说整个人生机像是被剥离了三分。 她很是心虚，仔细检讨自己，这一段时日却是心不在焉，没有更用心的照顾叶公子的饮食。 平日复健走路，也基本都是托付给叶迟。 更别说推着叶公子出去转转散心了… 这是严重的失职啊，真是不应该！ 方圆儿赶紧补救，当晚就亲自下厨做了不少好菜。 结果，叶公子吃的也不多，神色间更是冷淡。 就是哪吒同他玩闹，他都有几分落落寡欢。 对，就是落落寡欢，谁说这个次一定要用在女子身上啊。 放在一个绝世美男身上，更是刻画得淋漓尽致，让方圆儿心里又酸又疼，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平常人还罢了，这还是一个病人呢，对她又百般依赖，她居然无意中做了一把“负心女”。 对不住叶公子这一份信任和依赖了… 待得撤下桌子，趁着哪吒和叶公子在屋里玩耍儿。 方圆儿赶紧找到了吴叔，开门见山先道歉。 然后她诚恳问道，“吴叔，公子刚刚醒来，对锻炼复健也好，饮食也好，最好都要积极一些。 但我猜不到公子心思，不知吴叔可不可以指点我几句。 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公子欢喜起来，胃口也好一些。” 吴叔有些犹豫，好似又有些好笑，到底扯了她到东院儿里，小声说道。 “方姑娘，说出来，公子最近这般，还真是有个缘故，同你有关系，但也不是太大关系。 怎么说呢，是公子有个小小心结。” “心结？什么心结？” 方圆儿疑惑，追问道。 “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第二百四十章 露马脚！ 吴叔赶紧摆手，越发压低了声音，把玉皇顶上的过往，还有公子同二师兄之间的“争斗”说了一遍。 末了他也是好笑，又道。 “公子自小落下的根儿，就是对吃食看得特别重。 金银财物，许是都没有一块点心让他欢喜。 偏偏二公子比公子大不了几岁，从小一起吵着闹着长大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玩闹，二公子待我们公子也是真心维护。 但他这混不吝的脾气，遇到我们公子这样不苟言笑的… 总之，先前二公子带了那么多吃喝走了，都是姑娘你亲手做的，我们公子怕是生气了… 姑娘这几日也是有些心不在焉，没看出来，倒也不怪姑娘。 只是，以后姑娘若是常常单独给我们公子准备点儿吃喝… 最好是谁都没有，只有公子的份儿，他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方圆儿听得眨巴两下眼睛，心里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么端方温雅的贵公子，居然…是个护食的小孩子。 这种诡异的反差，确实有些毁形象，但怎么都觉得有些…萌。 “我知道了，吴叔，这几日我就调整一下。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随时提点我几句。” “姑娘客气了，我们公子让您费心了。 也是没有办法，公子对姑娘格外信重依赖。 这是先前二十年中，从来没有过的。 公子自幼在山上长大，读书识字，起早天黑练武，吃苦无数。 我们到底是奴仆，道长等人虽然真心待公子，但也不会照顾孩子。 公子几乎是自己摸索着长大的，同别人比起来，没有童年可言，实在是太可怜了。” 方圆儿脑海里想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绷着小脸在晨光里摸爬滚打，对着难吃的饭菜也是一丝不苟吞下去。 她突然有些心疼，若是可以早些遇到他就好了。 也许这也是叶公子愿意同哪吒饿一起玩耍的原因。 他疼爱哪吒，也是在找回自己的童年。 那他对她也是百般不同，是为了找回什么… 方圆儿想到一个可能性，脸上的笑就慢慢僵硬起来。 “吴叔放心，我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吴叔不知道方圆儿想差了，还以为方才一番话，替公子加了分。 毕竟女子心软，多几分怜，就会多几分爱。 他还欢喜笑着拱手，“好，好，让方姑娘费心了。” 方圆儿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进灶间。 晴红和银红刚刚打扫完，眼见主子进来就问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方圆儿摆摆手，走去灶间角落，掀开一个筐子，有昏黑的天色的遮挡，从空间取了一个西瓜出来。 “上午，山下送来一个西瓜，我榨一杯西瓜汁给公子。 你们去睡吧，有事儿再喊你们。” 银红和晴红来了这么久，也是摸清楚主子的脾气了，自然多了几分亲近和随意。 她们都是欢喜笑道，“小姐，是咱们家的西瓜熟了吗，这么说又要开园卖西瓜了？” “快了，过几日家里人从城里回来，估计就要开始卖了。” 方圆顺手切了几块西瓜放到盘子里，催着她们。 “拿去房里吃，记得同谁也别说啊。” “知道了，小姐，我们一定偷偷吃。” 两个丫头笑嘻嘻端了盘子走了。 方圆儿这才没有籽儿的大块西瓜榨橙汁，装在一只白瓷壶里，配了两只细高的薄胎白瓷杯子。 叶公子正同哪吒玩看图识字游戏，哪吒聪明，几乎看过一遍就能读出来。 但他耐不住性子，让他写出来就总会犯错。 正这样的时候，方圆儿端了西瓜汁儿过来，哪吒第一个跳起来，欢呼起来。 “娘送好吃的？ 娘最好了，不像干爹，总考我生字。” 叶公子干咳两声，好似欺负人家孩子被抓住的尴尬。 方圆儿放下托盘，敲了儿子的脑袋。 “你这个马虎大王，愿意陪你认字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敢告状。” 说罢，她就倒了一把西瓜汁，递给叶公子。 “公子，这是今年第一个熟透的西瓜，山下送来的。 谁也没吃呢，公子尝尝，看今年的西瓜甜不甜？ 我方才现榨的，没有西瓜籽！” 叶公子眼睛一亮，紧抿的唇角也松开了。 艳红色的西瓜汁儿，过滤了渣滓，只剩下汁水儿，染得白瓷杯子都变成了粉红色，很是美丽。 喝上一口，清清凉凉，甜甜蜜蜜，真是让人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叶公子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嘴角也翘了起来。 “今年的西瓜比去年甜很多…” “是吗，这可是好事儿，村里人就盼着这西瓜卖钱呢…” 方圆儿笑着应声，还要说什么，手下却是突然顿了一下。 “去年公子还在昏睡，怎么知道西瓜甜不甜？” 叶公子半垂的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开口却是问道。 “不比去年甜吗，我就是这么一说。”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想着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于是笑道。 “今年干旱，雨少，比去年甜一些也是应该。” 哪吒早就馋的在一边淌口水了，跳脚儿嚷着。 “娘，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方圆儿抱了儿子在怀里，狠心拒绝道。 “不行，这是给公子喝的，谁也不能动。” 她说完，仔细望向叶公子，果然他垂下的长睫毛下扇了两下，嘴角翘的更高了。 “我喝不了这么多，分哪吒一杯吧。” 方圆儿忍着好笑，要哪吒道谢之后，这才抬手又倒了一杯。 一壶西瓜汁儿不过装了三杯，叶公子喝了两杯，哪吒一杯。 待得方圆儿抱了哪吒回去东院儿，叶迟进屋伺候公子去洗澡。 他就见公子手指在桌上敲着，神色很是愉悦。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遇到什么喜事了？” 叶公子清了清嗓子，收了手，吩咐道，“准备水去吧。” 叶迟忍了好奇，出门就同吴叔说了。 可惜，吴叔撸着胡子笑的欢喜，就是不说话，让他更是心里猫抓一样痒痒了。 第二日一早，叶叔同叶迟在堂屋吃饭，方圆儿母子照旧是陪着叶公子在屋里开小桌儿。 叶公子眼前放了一碗肉末蛋羹，蛋羹蒸的很细腻，一点儿蜂窝都没有。 挖上一勺，金黄色的蛋羹像果冻一样颤动，入口又嫩又滑。 哪吒眼前也有一碗，却没有肉末。 胖小子当然要抗议，被方圆儿以小孩子不能吃太咸，挡了回去。 果然，这一顿饭，在哪吒羡慕的小眼神里，叶公子把蛋羹都吃了，还多添了一个小豆沙包，几筷子小菜…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招兵买马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方圆儿的精心“设计”下，每天都被优待的叶公子，眼见就胖了回去。 甚至，他已经开始脱离叶迟的搀扶，架了双拐在院里走动了。 哪吒是个好帮手，跟进跟出，从来不吝啬鼓励干爹加油。 当然，他加油的时候，若是把手里的果子和点心放下，不是一边喊叫，一边喷点心渣子，就更有诚意了… 山下方家院子，赵金莲已经从“城里别院”回来了。 全家上下都是欢喜，特被是小丫鬟们。 虽然主子不在家，少了很多活计，但她们总感觉被主子抛弃了一样。 如今老夫人回来了，家里终于热闹多了。 陈老夫人去年嫁了孙女，如今守着小孙子读书，也是无趣。 听说赵金莲回来，就过来坐坐。 她也不算外人，倒也不用避讳太多。 于是，说了几句闲话儿，她就问了起来。 “怎么突然就在城里买了院子，离县衙远不远。 以后我回城里，也有个走动的地方，可是好事。” 赵金莲笑道，“不是我们家里买的，是圆儿学了一手好医术，帮了主家的大忙儿。 主家特意送了她一座三进的小院儿，圆儿没空闲去拾掇。 我们正巧无事，就过去住了几日，帮她打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 陈老夫人不好再问，但眼见赵金莲眉开眼笑，这心里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往两人说话，赵金莲都是尽量不提起闺女，就是偶尔说起，也是愁眉不展。 如今，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闺女找到好归宿了，但哪个好人家会娶个带了孩子的未嫁女子… 若是往常，赵金莲肯定能看出几分，自然要不高兴。 但这会儿，她脑子里都是盘算着，洞天福地里还缺点儿什么，一会儿开了库房去找找。 若是不够就让老二进城去买。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嫌陈老夫人碍事了。 于是，她喊了九儿从屋里抱出一个西瓜送给陈老夫人。 “听说宝哥儿最近胃口差，许是天气太热了。 田里西瓜刚刚成熟，家里人就摘了两个回来。 分一个给你，带回去，给宝哥儿吃几块，兴许就开胃了。” 陈老夫人听的眉开眼笑，眼见太阳到头顶，就赶紧告辞了。 宝哥儿要中午放学了，正好喊他回家吃西瓜。 赵金莲成功撵人，欢欢喜喜关了院门儿就忙起来了。 许是这几日吃喝都出自洞天福地的关系，往日她有些酸疼的腰腿，都变得轻快很多，好似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午后，方老二也从空间出来，预备进城去采买一些东西。 结果，朱盛就兴冲冲来禀报。 先前招揽的人手到了，方老二迎了出去。 朱盛在方家受到看重，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好，也是实心实意为主家考量。 这一次，他去信邀请的人手，总共有十三家。 其中没成亲的单身汉七个，算是七家。 其余六家就拖家带口了，其中三家是年轻夫妻俩，带了个一两个小孩子。 另外两家是老两口带了小两口和孙儿孙女。 最后一家是个大家族，老爷子姓杨，原来镖局的副总镖头，真正经历过风雨的。 同总镖头也是生死兄弟，若不是实在寒心，也不会离开镖局过来。 杨老爷子三个儿子，分别是杨文杨武和杨光，都是武艺特别扎实的好手。 其中杨文和杨武都娶媳妇儿了，一家生了两个孩子。 有十岁出头的小子，也有五六岁的小丫头。 只有小儿子杨光不到二十岁，还没成亲。 这一家子十一口，老老少少都过来了，不得不说也是勇气可嘉。 万一，方家不如朱盛所说一般，岂不是害了全家… 可以说，自从进了妹妹的洞天福地，方老二对家里家外的安全，已经没那么悬心了。 但人品可靠，本事了得的帮手，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毕竟全家人不可能整日在洞天福地里，总要大半时候在外边。 洞天福地是退路。 几十人到了方家门外，纷纷跳下马车和马背，隐约以杨老爷子为首，站在台阶下，好奇打量方家庄园。 其实他们昨晚就到了金河县，同借宿的人家可是没少打听方家的事儿。 大体同朱盛说的差不多，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毕竟朱盛在信里写的有限，说不了那么详细。 那几户人家提起方家，可是赞不绝口，也是羡慕之极。 甚至有一家的远房侄女嫁到了梨花坳村，那人家话里话外说起时候，都是骄傲的厉害。 好像侄女进了梨花坳，都不是方家门，那也是掉进儿福坑儿。 听说，杨老爷子等人是去方家做护院的，几户农人都是更热情。 甚至家里的闺女还藏在角落，好好打量了几个单身镖师。 大有相看女婿的架势，恨不得看好了，当场就要提亲。 众人都是哭笑不得，心里的忐忑也就没了大半。 一早往村里赶过来，眼见道路两旁农田伺候的整整齐齐，饺子馆生意兴隆，特别是那片西瓜田。 他们也是走过京都的，西瓜什么价格人人心里有数。 这简直就是满地长的银锞子啊… 方家富足，这四个字，确实不假。 而庄园里，漫山遍野的梨树。山下有院子，有荷花塘，有作坊，隐约还有孩子的读书声。 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安宁和美之地。 没等一会儿，方老二就赶了出来，笑着同众人拱手。 众人也是赶紧见礼，很是恭敬。 方老二见杨老爷子头发都花白了，特意同他又行了礼，末了请众人去院里说话。 妇人们和孩子们留在车里，男人们就都跟了进去。 方老二高声吩咐朱盛媳妇儿，“朱嫂子，劳烦你先带外边的嫂子和孩子们去百瑞院儿安顿。 吃喝用物都按照先例，别小气。 她们刚过来，怕是不适应。 你请郭大娘多陪着说说话儿，我这里不多留各位兄弟，一定让他们早些过去。” “是，二爷放心，我这就过去。” 朱嫂子笑呵呵赶紧出去了，很快花二花三等也迎了上来，帮忙赶了马车，送妇孺们走了。 夏日炎热，屋里也憋闷，方老二索性同众人坐在了院里阴凉处。 赵金莲听到动静，出来看看，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赵金莲眼见杨老爷子比她年纪还大，却要颠簸到这里，重新扎根儿落脚，这心里就有几分同情。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个主家很善良！ 于是，她很是安慰了几句。 “老兄弟，既然过来了，就安心住下。 我们家里不过是日子好一些，防备有贼人惦记，这才多寻些人手，没什么需要怎么打打杀杀的事儿。 我和老头儿几乎不管事儿，我家老大就喜欢下田干活儿。 老三在京都当官，也不常回来。 家里家外都是老二做主，你们有事就同他说。 既然来了我们庄上，就是一家人了，别客套。” 众人也是见过不少富贵人家的老夫人，哪个不是端着架子，恨不得回话都要跪着。 赵金莲这般和气的，还是第一次见。 别管她说的真假，却是让众人听得心暖。 杨老爷子还要行礼道谢，赵金莲却是赶紧进屋了。 进门时候，她还没忘了喊着兰草和翠萍。 “灶间里有西瓜，抱两个出来，给大伙儿解解渴儿。” 兰草两个应了，很快就抱出西瓜，开始挥刀了… 没有片刻，众人什么话还没说，就一人手里抱了一块大西瓜。 有人暗暗咽着口水，脑子里还有些懵。 这方家人是有什么打算，还是当真太慷慨了啊。 这可是西瓜啊，一只五两银子最少了。 居然就咔咔切了，给他们分了… 倒是杨老爷子看得明白，这方家老夫人就是那种儿孙孝顺，完全没有经历过一点儿勾心斗角的妇人。 没有被坑害过，儿女孝顺，担起一切，自然也就把老娘养的有些不知世事，善良的一塌糊涂… 他心里突然就很羡慕，对以后的日子也有几分向往。 “吃吧，主家慷慨，咱们也别矫情了。 以后落了脚儿，对得起主家厚待就行了。” 众人得了老爷子招呼，这才大口吃起来。 西瓜的清甜凉爽，驱散了所有暑热，众人这心也就安静下来了。 方老二也不多说，简单问了问路上辛苦，最后就说到。 “杨伯，各位兄弟，朱叔在信里一定同你们说明白了。 我们家里也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你们的一切工钱用度，都同朱叔他们先前过来时候的先例一样。 至于契书，我们家里有两种，工契二十年，或者死契。 当然，孩子不用签契书，因为家里有学堂，孩子们可以去读书。 若是将来出息了，绝对不会因为奴籍耽搁。 当然，若是孩子不是读书的料，那也不怕。 到时候觉得咱们家里不错，再签契书也不迟。” 说起工钱，众人还坐得住，但听说孩子也有安排，可以读书。 杨老爷子第一个就带头站起来，给方老二行礼。 无论谁家，孩子都是一家子的希望所在。 若是能读书，出人头地，谁不高兴呢。 更何况，他们都是刀口舔血之人，孩子可以读书科考，简直是一步登天。 “主家厚恩，我们做牛做马也必定报答。” “不，不，各位快坐。” 方老二笑着扶了老爷子，应道。 “说句玩笑话，咱们家可不缺牛马。 唯一要求各位的就是忠心，在咱们家，犯了什么错，可能都有转圜的余地。 但若是不忠，绝对不能活！” 方老二收了笑，正色同众人说道。 “各位一定把我最后这句话当回事儿，否则后悔时候，也就晚了。 当然，我们家里如何，你们如何，都要天长日久相处，总会互相熟悉了解。 契约的事不着急，各位先住下，就当走亲戚了。 我让朱叔给大伙儿安排点儿小事儿，打发一下无聊日子。 等我忙完这一段，若是我们两方互相都合脾气，再签契书也不迟。” 杨老爷子想了想，点头头，众人也是跟着附和。 这时候，朱叔上前拱手。 方老二就道，“朱叔，这些兄弟就交给你安排了。 正好田里西瓜要开园了，酒坊那边，还有梨园，都要加强巡逻人手。 另外，各家嫂子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到秋梨膏作坊那边整理打扫。 一个月后，那边也该开始熬秋梨膏了。 总之，你看着安排，别亏待了各位兄弟。” “是，二爷。” 方老二送了众人出院子，就带了两个小厮进城去了。 众人目送他走远，朱盛就同众人说道。 “大伙儿别以为二爷是怠慢咱们，其实家里最近在城里买了院子，好像还要再添一个庄园，二爷忙着呢。 走，大伙儿跟我走，咱们去百瑞院。 晚上要大灶上多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喝一杯。 待得歇两日，再开始上差。 我把话儿放这里，你们来了梨花坳，就一定不想走了。 这是个安身活命的好地方，我一个单手废材都得主家重用，你们更不用说了。” 这般，边走边说着，众人就到了百瑞院子。 原本朱盛三家住在这里落脚，如今都搬走了。 院子里的单间正好给众人分配，住的也是方便。 这会儿，女人们忙着拾掇行礼，安顿下来。 孩子们手里拿着点心，正满院子的疯跑，笑闹之声，让跨进院子的男人们都是笑开了脸。 当晚，百瑞院子灯火通明，酒席摆了起来。 方老二过来喝了两杯酒，就早早回去了。 留下郭荣和瞎眼老娘，还有朱盛两口子，外加山上回来的朱红，还有花二花三几个凑热闹的小厮。 众人同杨老爷子等人坐在一起，吃喝说笑，倒也让杨老爷子等人迅速融入了方家… 方圆儿第二日中午做饭时候，听山下回来的朱红说起，才知道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不必说，这其中一定也有二哥给她以后挑门过日子准备的人手。 真是有哥万事足。 想想京都还有一个三哥，在为家里光耀门楣，一拳一脚打天下呢，她就越发心暖了。 日子可能有很多不如意，但家人的温暖和爱，却足以治愈一切了。 可惜，她还没感慨完，灶台上的那盘子炒菜就噼啪一声砸在地上，眼见收不起来了。 哪吒尴尬的收回小手，手里抓了一块糖醋排骨，一脸无辜。 “娘，我就是想先拿一块肉给干爹尝尝…”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我先让你尝尝竹笋炒肉！” 方圆儿恨得咬牙，哪吒立刻撒腿就跑。 “干爹救命啊，我娘要杀我！” 杀？ 方圆儿被儿子气得直翻白眼儿，“老天爷啊，你是看我日子太好了，才派了这么个小魔星来整治我吗？” 朱红在一边笑的不成，一边拾掇碎盘子烂菜，一边说道。 “小姐就是贪心，小少爷多好啊，能吃能睡，还聪明。 旁人家的孩子不知道多难养呢，小少爷简直就是见风长，从来没让你担过心。 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方圆儿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想想儿子几乎放养长大，她突然有些心虚。 “算了，不跟他计较，赶紧再炒一个菜吧。” 斗转星移，半个月转瞬过去，眼见就是八月初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的儿子谁心疼 不说山下方家因为多了二三十号人多热闹，也不说卖西瓜又让全村沸腾了一把。 只说空间里，方家人插秧忙的不亦乐乎。 方圆儿干活不成，就打算带了捣蛋儿子进城走走。 买点儿新鲜的猪肉羊肉，给家里人改善一下伙食。 还有就是哪吒要过生日了，去年事情多，今年难得空闲，她想给儿子做个蛋糕，摆个小小的酒宴，庆贺一下。 当然，她更是想去逛逛，权当给自己放假散心了。 吴叔知道了，第一个热烈支持，甚至还塞了一张五十两银票，要方圆儿见到喜欢的，尽管买回来。 说实话，方圆儿才二十岁的年纪。 自从进了叶家门，除了极少数回娘家的时候，都一直窝在叶家。 就算出门也是深入万云山，为了寻药舍生忘死。 如今，她好不容易想带孩子去城里溜达一圈儿，谁拦着就太没良心了。 方圆儿推辞，不想要银票。 毕竟她先前刚刚还收了一座院子呢，结果吴叔却是坚持。 她实在无法，只能收下，想着回来时候给大伙儿都带点东西。 不想，进屋同叶公子辞行的时候，叶公子也拿出一张银票… 怪不得吴叔送钱大方，原来是仆随主性了。 方圆儿索性都收下了，许诺道。 “公子放心，午后我们就回来。 听说城里有几家老字号的点心有独到之处，到时候给公子捎两盒子回来。” 哪吒换了一身宝蓝绸子的衣裤，冲天辫也扎了蓝色绸带，坠了两只小银色铃铛。 只要他跑动，远远的就能寻到他。 这也算方圆儿为了防止走丢的小手段，哪吒新奇，不时摇晃脑袋，这会儿就扑过去抱了叶公子。 “干爹，等我回来给你带面人儿！” 这小子没进过城，听金子和根生儿说起城里有捏面人儿的，就记住了。 叶公子拍拍他的小肩膀，算是感谢。 他也拍拍叶公子的肩膀，表示不客气。 一大一小，默契十足。 原本只是朱红跟着进城，但出门时候，山叔就跟了上来，显见是不放心。 方圆儿也没撵人，想着山叔平日也很少下山，索性一起去溜达一圈儿吧。 众人绕道去了一趟方家，想着问问家里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不想，赵金莲进了空间，只有方老二带着小厮们在卸车。 他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见此，他就要妹妹多带几个人手。 “马上中秋了，城里城外很多人，听说有小孩子被拍花子的带走了，也不知道真假。 但多防备几分还是应该的，经济家里如今人手多，我让杨伯，给你安排两个。” 方圆儿马上点头应下，虽然山叔和朱红，功夫都不错，还有空间做退路。 但哪吒太淘气，万一出了问题，人多总比人少好应对。 很快，杨老爷子带了两个年轻的后生过来了。 他们在方家也住了一段时日了，多多少少都知道方家这位小姐的“传奇过往”。 他们自然没什么资格鄙视，相反还多几分佩服。 本身他们先前就是走江湖的，看不起要死要活的软性子女子。 主家小姐小小年纪，对娘家有大功，又独立抚养孩子，日子也是过得红红火火。 城里有药铺，三进院子，听说二爷孩子到处打听，想要买个田庄呢。 眼见一份家业就要置办起来了。 这可不是简单事情，一般男子都不成。 起码他们一把年纪还要奔波劳碌寻地方落脚呢！ 杨老爷子当先带头恭敬行礼，被方圆儿赶紧扶了一把。 “杨伯，早就听二哥说起您老人家过来了，一直没机会下来。 不想今日，终于见到了。 我们要上街，二哥不放心，劳烦杨伯给我安排两个人手，多少帮我照看一下就好。” “小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杨伯赶紧把两个后生叫上前，“这个是杨光，我家小儿子，这个是何权，都是原来在镖局里打前站的。 勤快，会说话，会看眼色。 小姐带他们进城，有同人打交道的事，就安排他们去，肯定错不了。” “好，多谢杨伯。 听二哥说，杨伯喜欢喝酒。 城里有家酒楼卖的三花酒很不错，不比我们家的梨花白差。 待得回来，我给杨伯带两坛子。 算是错过接风宴的赔礼了！” “小姐客气了，折煞老奴了。” 杨伯赶紧推辞，客套几句，马车也套好了。 杨光和何权跳上车辕，方圆儿母子带了朱红和山叔坐进车厢，就算出发了。 杨老爷子帮忙卸完车，就回家去了。 扬家老太太赶紧上前，小声问道。 “你可看到主家小姐，怎么样？” 杨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显见是嫌弃她八卦。 但他还是低声应道，“小姐很不错，看着面相就是有福又心善的，待人接物也大气灵透。 以后你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 杨老太太听得笑了，又道，“看二爷的意思，是想在咱们这些人里挑几家跟着小姐开府。 若是小姐心肠好，不如让老二或者老三分过去？ 听说小姐的孩子才两岁，又没有爹。 只要老二或者老三尽心，这孩子长大，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杨老爷子不说话，杨老太太机也有些急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什么打算。 你可别原来的毛病，总说什么人家无情，你不能无义。 当初若是早早离开镖局，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饿…” 杨老爷子扛不住老太太唠叨，赶紧讨饶。 “好了，我打算让老二和老三都过去。 老二对做生意有几分想法，也许以后替小姐大点儿生意产业。 老三跟着小少爷走动，做个护卫都好，以后若是娶了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就彻底站住脚了。” 听得两个儿子都要过去，老太太又犹豫了。 “老二老三都过去吗，是不是…” 老爷子气得甩手就走了，惹得老太太在后边追着唠叨。 不说杨家的心思如何，只说马蹄声声，方圆儿等人到了县城。 果然，如同方老二说的那般热闹。 方圆儿上次来县城，还是三年前，那时候还没闹出怀孕这事，更没有哪吒。 她还是方家的小女儿，跟着娘亲和嫂子采买，偶尔偷跑卖个人参，高兴的不成。 一晃儿间，好像一切都变了，但又不能说这改变多好，或者多坏。 只能说，人生啊，谁也不能跑到前头去看看。 哪吒从出生，就只在叶家和方家转转，这是第一次进城。 满眼都是人，满街都是吆喝，简直看的他眼睛都不够用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江湖骗子？ 山叔不说话，却最是宠孩子，干脆把哪吒举到脖子上，完全听他指挥。 见到小贩卖芝麻糖，来一斤! 见到果子蜜饯，来二斤！ 见到糖炒栗子来三斤！ 不过逛了半条街，杨光和何权手上就几乎堆满了。 方圆儿见了，就道，“杨兄弟，劳烦你把东西送回车上去吧。 之后来这个布行寻我，若是我不在，就去前边那家酒楼。” “是，小姐。” 阳光仔细看了看方圆儿指的布庄和酒楼就扭头走了。 方圆儿嘱咐山叔带了哪吒就在这附近玩耍，何权跟着。 然后她就带了朱红进了铺子。 家里突然添了不少人，库房里就是原本有些存货儿，怕是一时之间也不够用。 而爹娘嫂子们还依旧处于建设洞天福地的热情中，肯定顾不上这些。 所以，趁着这次进城，她索性帮忙张罗一些。 朱红先前也同爹爹一起走过镖，对众人都熟悉，每家老少多少人，昨日也看的清楚。 这会儿，主仆两个，挑着价格适中的布料，颜色按照男女老幼分一分，狠狠买了一批。 布庄掌柜没想到，进来这主仆俩瞧着不像如何富贵，却如此大手笔。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立刻带了两个小伙计，热情招呼，推荐打包，最后居然卖了三十多匹布。 零七八碎的针线之类也不少，加一起足足五十多两银子。 掌柜也会做生意，额外给添了一匹细布做搭头儿，还让伙计找了一堆稍微大块一些的布头儿，全都打包了进去。 那细布适合给女子做个小衣亵裤，布头拼一下，给孩子做个小褂儿也容易。 方圆儿和朱红都很满意，痛快付了钱，记下了布庄的名字。 这个时候，杨光也赶了回来。 他直接又带了伙计，帮忙抱了布料，继续寻马车去了。 方圆儿顺道去前边酒楼，买了十坛子三花酒。 自家老爹留两坛子，其余也是给百瑞院子。 出门时候，她答应杨老爷子了，也许杨老爷子当做客套，她却不打算食言。 想起那些跟着父母来方家落脚儿的小孩子，索性又把哪吒方才买的芝麻糖之类买了一篮子。 哪吒同叶公子一般护食，除了家里人，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了吃的。 这般买下来，一马车几乎就要装不下了。 于是，阳光赶车先送回梨花坳一趟，再回来接众人。 方圆儿一路逛下去，又给山上众人买了一些小东西，朱红一边嚼着芝麻糖一边拎在手里。 她倒也没失了警醒，很快就发现了一点儿异常。 “小姐，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方圆儿惊了一跳，却也没有立刻回头去看。 她笑着在眼前的摊子上买完一只黄杨木的雕花梳子，这才好似不经意的回头扫了一眼。 结果，见到那个努力把自己藏在柱子后边的胖大身影儿。 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跟着她的不是小偷儿，也不是叶家暗卫，而是…吴杏花！ 那个她该叫舅母的泼妇！ 自从上次他们一家被狠狠教训之后，真是太长时间没出现了。 她都要忘了这一家人存在了，不想今日又这么冒了出来。 恐怕是方才她一路买过来，被吴杏花儿看在眼里了。 但那又怎么样，先前她们一家就算计不成。 如今方家更胜从前，她还能翻天啊。 “不用管她，不相干的人而已。 走吧，寻哪吒去。” 朱红也是胆大，听了主子这么说，就狠狠瞪了吴杏花一眼，然后跟上了主子。 金河县不大，最繁华的街路只有这么一条，因为中秋将近，各商家为了吸引客人，多做成几场生意。 有人在门前摆了小摊子，有的喊了杂耍班子，各展神通，也让街上更热闹了。 哪吒骑在山叔脖子上，正在看着一个大汉舞着一对儿铜锤。 那大汉比之普通人要魁梧高大很多，看着有三分凶相，手上力气也大。 他挥舞着一对儿铜锤，虎虎生风，一时丢上半空，一时又一锤子砸碎一块青石。 吓唬得看客们，抽冷气，张大嘴，惊叫连连，也掌声雷动。 方圆儿远远见了儿子，就挤上前，把他从山叔脖子上接到了怀里。 山叔笑着点了一下头，何权极有眼色接了朱红手里的东西。 朱红本就爱热闹，空出了双手就开始鼓掌叫好，比哪吒还热情三分。 “小姐，你快看，快看啊! 这一对儿铜锤，怕是有一百多斤吧！ 这人居然拿着像羽毛一样，真是太厉害了！” 方圆儿被朱红扯了袖子，听着好笑，就小声说道。 “你先看看再说，别喊得这么大声儿！ 这些走江湖卖手艺杂耍的人，很多都是唬人的。 那铜锤说不定是木锤刷了金粉，或者干脆就是包了一层铜皮，连二十斤都没有。 看个热闹就是了，别当真。” “不可能吧？”朱红不愿相信，结果山叔和何权都是笑着点头。 显见他们也是这么猜测的，朱红泄气，撅起了嘴巴，也不拍手了。 这倒是让方圆儿有些后悔，到底多嘴做什么，毁了这丫头的一场欢喜。 她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哄哄这丫头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 那大汉拿了一个铜盆，开始同众人讨赏。 众人方才看的热闹，这会儿却大半翻脸不认人，扭头就走。 只有少数几个人扔了几文铜钱，大汉瞧着凶恶，做事却不霸道。 虽然有些苦了脸，很是失望，也没有发脾气骂人。 轮到方圆儿这里的时候，何权给了几文钱，还笑着安慰那大汉。 “兄弟，锤子舞的很不错，厉害啊。” 那大汉咧嘴笑了，脸上的凶色也换了憨厚。 山叔也给了一把铜钱，朱红许是想着受骗了，小气的给了三四文。 方圆儿放下儿子，倒是从荷包里拿了一角二三钱的碎银，笑道。 “辛苦了，我儿子看得很高兴。” 那大汉惊喜，想要放下铜盆行礼道谢，又怕银钱被抢走。 不放下，就这么行礼，又好像不合适。 一时间，他憨厚的脸上就有些纠结。 方圆儿看的好笑，赶紧拦了他，眼见他额头汗珠子密布，确实像是下了功夫，她更是后悔了。 方才也许是冤枉人家了… 她赶紧把何权手里的烧鸡拿了一只过来，放到小铜盆里。 “兄弟，方才烧鸡买多了，兄弟帮忙吃一只吧。” 说罢，她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结果，哪吒这个淘气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钻到了大汉身后，抓了两只大铜锤。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上前照着儿子后背拍了一把。 “淘气什么，想挨揍，是不是？ 快走，娘给你买好吃的。” 哪吒挨了打，又听说有好吃的，就放下了铜锤。 方圆儿赶紧抱了他，歉意的同大汉笑笑，就离开了。 那大汉嗅着烧鸡的香气，欢喜的更厉害了，不停行礼。 待得方圆儿他们走远，他也顾不得太多，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烧鸡就塞到了嘴里。 偶尔扭头扫了一眼那铜锤，他却是瞪圆了眼睛，什么也顾不得了。 嘴里塞着烧鸡腿，手里拎着两只大铜锤，撒腿就跑！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请把儿子还给我！ 方圆儿等人买的差不多，一路往城外走，偶尔给哪吒再买些小东西，出城时候，就又让何权手里拎得满满当当。 幸好，杨光这会儿也赶了回来。 众人上了马车，开着窗户吹着风，就慢悠悠往家走了。 哪吒抱了一包蜜饯，一会儿塞给娘亲一个，一会儿给山叔一颗，一会儿又给朱红，忙的不亦乐乎。 他也把众人哄得欢欢喜喜，就是方圆儿都没数落他方才不乖。 原本什么都好好的，意外却就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发生了。 路边的一棵大树不知道因为什么，咔嚓就倒了下来，直接砸到了马车棚顶。 马匹受惊，想撒腿狂奔，马车却被卡住了。 马匹嘶叫着抬起前腿，马车被掀翻，车门猛然打开。 方圆儿几个猝不及防，就滚出了车厢。 哪吒本来坐在车厢板上，一边吃蜜饯，一边清点他的战利品。 这一摔之下，方圆儿几个下意识扯了车窗，哪吒就骨碌碌先滚了出去。 “哪吒！”方圆儿惊叫一声，直接撒开了手。 她还要去抓儿子护在怀里的时候，却抓了个空。 一阵天旋地转，众人土豆一样，几个跟头滚出去，终于停了下来。 方圆儿脸上的纱巾扯掉了，脑门磕青了，胳膊也扭了。 她疼得直抽冷气，但最让她恐惧的还不是这些。 本来在她两步外的哪吒，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抱起来，疯狂跑远！ “哪吒！” 方圆儿眼睛都红了，拼命爬起来，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这会儿，山叔和朱红，杨光和何权也都发现了。 同样是惊的厉害，怒骂着追了上去。 “畜生！把孩子放下！” 山叔和杨光跑在最前边，何权生怕有人调虎离山，同朱红一起护在方圆儿左右。 方圆儿没有武艺在身，追了半路，眼见那大汉要抱着哪吒扎进林子。 她总算想起什么，从腰侧摘下弹弓，压了拳头那么大一块石头，全力射了出去。 那大汉也许是做了坏事，心慌的厉害，一边夹着哪吒奔跑，一边扭头看过来。 结果被石头正砸到右边膀子上，他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上。 山叔和杨光趁机冲上去，要抢回哪吒。 但那大汉却是异常凶悍，右边手臂不能动用，居然就只用来夹着哪吒。 左边的手臂挥舞着铜锤，突然回身一甩，朝着山叔面门就砸了过去。 杨光年轻，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山叔，不可避免的就被砸中了胳膊。 咔擦一声，他的小臂就折断了。 杨光疼得闷哼一声，右手的匕首也扎进了大汉的胳膊。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让随后赶来的方圆儿更是红了眼睛。 那大汉左右手都受了伤，许是知道跑不掉了。 他干脆直接举了铜锤在哪吒头上，白着脸，憨声喊道。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杀了这孩子！” 众人投鼠忌器，一时都是不能上前。 方圆儿跑的几乎心脏都要跳出来，她直接跪坐在地上，一边狠命喘气，一边仔细打量儿子。 哪吒方才许是被摔懵了，不等回过神就又被夹着跑了一路。 这会儿，他额头上顶着一个肿包，小脸煞白，大眼睛里有些茫然，好似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方圆儿疼得心里油煎一样，两岁的孩子，平日再皮实，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凶险，怎么能不害怕。 她狠狠压下一切情绪，努力给自己鼓气。 哪吒可以自由进出空间，这会儿恶人又停了下来，哪吒随时都能脱身，不会有性命危险。 不能着急，不能慌！ “哪吒，你听娘说。 你不要害怕，这个叔叔是跟你做游戏呢。 你不要随便动，如果娘喊你，让你回家抓鱼，你就立刻进去，知道吗？” “知道了，娘…” 哪吒想点头，却被大汉紧紧夹着，他想动也动不了。 方圆儿勉强放了心，再抬头望向那大汉，眼里的恨意却是掩也掩盖不住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劫持我儿子？ 为了银子，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大汉胳膊上的血一直在流着，他疼得皱着眉头，更显凶相，举在哪吒头上的锤子也没有挪动半分。 朱红急的都要哭了，跺脚大骂。 “畜生，亏我们方才还给你那么多银钱，还给你烧鸡！ 真是不如拿去喂狗了！ 我们小少爷才两岁，招你惹你了，你抓他做什么！ 有能耐抓我，你来抓我！” 何权已经把杨光扯到了后边，这会儿也开口劝道。 “这位兄弟，我们自认没有得罪你。 你若是真有困难，只管说，我们能帮一定帮。 但江湖人讲规矩，仇恨不涉及妇孺。 你这般，就不对了。 不如你把道儿划下来，咱们说道说道。” 那大汉眼里有几分犹豫，脸色居然也有几分愧意。 他看了一眼方圆儿，瓮声瓮气说道。 “我不要银子，我就要带这孩子回去。 放心，过一段时日，我再把这孩子送回来。” “不行！” 方圆儿站起身，果断拒绝了这个要求。 “你要银子，我可以给。 你要其余东西也好说，唯一不能让你把我儿子带走。 你也是爹生娘养，有人对你娘说，把你带走，你娘能愿意吗？” 大汉被堵得一哽，脸色更是难看了。 方圆儿死死盯着他，不愿错过一丝神色变化。 这会儿就试探着，又说道。 “这位兄弟，我看的出来，你不是坏人。 你是不是缺银子，或者有什么困难。 你只管说出来，我都会帮你。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大方的放，方才不但给你银子，还给了你烧鸡。 我不敢说对你有恩，但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我也没做过任何恶事，不可能同你结过仇。 请你看在这些的情面上，能不能把我儿子放了。” 方圆儿眼泪都落了下来，蹲下身哀声恳求大汉。 “你不知道，我是不知情的时候，被人糟蹋了，怀了这个儿子。 人人都说不能生下他，但是我舍不得。 我顶着所有人的骂名和白眼，娘家都住不下去了，挺着肚子去给人家做厨娘，这才熬到生下这个儿子。 为了养活他，我进山采药，脸也伤成这样子。 以后我不能嫁人，就指望这个儿子相依为命。 我不能没有他！ 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好不好？” 朱红听得也跟着哭起来，山叔红了眼圈儿，手里的匕首捏得更紧了。 杨光和何权也是沉默，他们这是第一次见主家小姐，只见她花钱如流水了，没想到小姐为了生下小少爷吃了这么多苦… 那大汉也是听得心软，眼见方圆儿哭得厉害，他就有些慌了。 这个时候，哪吒第一次见娘亲掉眼泪，也是吓坏了。 他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娘，呜呜，娘不哭，哪吒乖，哪吒不偷吃！” 胖小子还以为那次打翻菜盘子，娘想起来，又生气了呢。 他边哭边挣扎的厉害，大汉也越慌了，手里的锤子就有些挪了位置。 就在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方圆儿箭一样扑了上去，山叔几乎也是同时窜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虚惊一场 方圆儿狠狠咬在大汉胳膊上，趁他吃痛松手，一把抢回了哪吒，几个跟头翻了回去。 山叔则是抱了大汉的手臂和锤子，直接扑倒在地。 何权和朱红愣了一瞬，也是疯狂冲上去。 方圆儿为了救儿子，纯粹是爆发了母性的本能，脱离了大汉身旁三尺，就卸了力气。 幸好，杨光还有一条好手臂，上前一把扯了她们母子退出了两三丈。 方圆儿死死抱了儿子，浑身忍不住哆嗦个不停，后怕的眼前发黑。 哪吒重新回到娘亲的怀抱，哭得更厉害了。 “娘，呜呜，娘…” “不怕，不怕，儿子，都过去了。 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就是做个小游戏，就像官兵捉强盗。 你看娘赢了，把你从强盗手里救回来了。 娘这个官兵很厉害吧！” “唔，厉害，娘救我了。” 哪吒哭得哽咽，还想去看那个“强盗”。 方圆儿却把儿子背过身去，小声安慰着。 “哪吒也是一个小勇士，刚才一点儿都没说害怕。 娘为你骄傲，我儿子最厉害了！ 娘要给你奖励，你现在好好想想，要什么好呢。” 哪吒果然被奖励引开了注意力，开始纠结是要吃两碗酸奶好呢，还是要明日再进城玩儿… 不远处，山叔和何权已经把那大汉捆了起来，嘴巴也堵上了。 两人气不过，狠狠打了大汉一顿。 就是朱红都照着大汉淌血的胳膊踢了两脚。 大汉居然出乎意料的硬气，疼得闷哼，没有拼命叫喊。 方圆儿看在眼里，想起他方才说要带哪吒去一个地方，好像没有取哪吒性命的意思，她更是疑惑。 于是，她喊了众人，“何权，骑马回去报信儿，不要惊动外人。” “是，小姐。” 何权没有迟疑，奔回路边，解开马匹就跑掉了。 方圆儿把哪吒交给山叔，重新上前打量那大汉。 但是越打量她越觉得奇怪，这大汉即便被抓住捆绑，受伤严重，眼神里居然也没有什么恨意。 显见，他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而且对她们显见也没有仇恨。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设计这场事故，抓了哪吒，到底要去哪里？ 碰巧朱红气不过，一脚踢向那个大铜锤。 铜锤没有预料中飞起，反倒让朱红疼得抱着脚乱跳。 “小姐，哎呦，这个锤子是真的！” 方圆儿弯腰尝试想拎起锤子，但锤子纹丝未动。 恐怕这一只锤子就已经有一百斤了！ 这大汉好大的力气，方才在城里，居然真是把两只铜锤挥舞的像木球一样… 力气！ 方圆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 她仔细翻看，果然，两只锤子的手柄上，印了两只小手印，没那么清晰，却也可以轻易看的出… 那是哪吒先前淘气，去拖动锤子时候留下的。 而这大汉，难道是看到了手印儿，才追了过来，有了这场劫难？ 方圆儿深吸一口气，蹲在大汉身前，低声问道。 “你可是半神族？” 六个字，让原本安静认命一般的大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里有惊恐，也有疑惑，更多的是激动。 方圆儿越发确定他的来处，低声说道。 “老实一点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一会儿到了我家，我们再详谈。 若你真是半神族，我也有话问你！” 那大汉这才老实了，但目光还是盯着不远处的哪吒不放，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圆儿想起方才还是心悸，即便这会儿已经可以确定大汉的身份。 她上前接过儿子，走回路边，朱红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方老二就带了七八个人手赶到了。 当先的就是杨老爷子，他只扫了一眼杨光的胳膊，就骂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 废物一个！ 让你护着小姐，你到底怎么护着的！” 杨光显见是被老爹骂习惯了，低着头，不敢吭声。 方圆儿赶紧开口帮腔，“杨伯，别怪杨光兄弟。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马上到家了，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幸好，谁都没事儿，就是杨兄弟折了手臂。 我认识一个极厉害的大夫，一会儿回去山庄儿，我请这大夫来给杨兄弟正骨。” “多谢小姐，这小子这般不争气，还劳烦您费心…” 杨老爷子悄悄松口气，也就不在怨怪儿子。 他是当爹的，怎么会不心疼儿子，但到了主家之后，第一次给儿子安排差事，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他只有先开口喝骂儿子，主家才能不怪罪。 幸好主家小姐明理！ 很快，断掉的大树被众人抬起，扔到了路边。 众人都是老江湖了，只看大树的茬口就知道是被蛮力踹倒的。 人人都是看的心惊，不明白小姐怎么惹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没有吃亏，反倒把人也抓住了… 方圆儿抱了哪吒坐上车辕，马车里扔了捆绑的大汉。 待得重新踏上回家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望向方圆儿母子，眼底都是惊疑。 方圆儿心里有事，即便看到众人这般，也是无暇顾及了。 方老二坐在车辕边上，心里真是恨得滴血。 方才他突然听说妹妹和外甥出事，外甥几乎被人抢走，他差点儿一口血喷出去。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幸好山叔在一边，幸好杨光和何权都算尽心护卫。 否则… 他伸手扶住车辕，软着双腿，却也一步不停。 “杨伯，先前家里没有准备，今日看来，家里车马太少了。 明日多拿一些银子，劳烦您去牛马市场多买几匹马回来。” “是，二爷放心。” 杨伯赶紧应下了，“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有些事没有安排，也是正常。 遇事及时填补，倒也不耽误什么。” 方老二却是摇头，“杨伯，我们方家是农户出身，我即便有些见识，也到底不能事事精通。 就说护卫这件事，缺漏就很多。 回去之后，寻个空闲，杨伯同我说说，把各处的防卫都安排起来。 另外，大伙儿的契书也该签了。 以后，再有可靠身手好的人，也请杨伯尽管介绍过来。 当然，若是有会武的女子，无论老少都好，我们方家待遇加倍，只要能保护我妹妹和外甥。” 杨老爷子心里一喜，神色却不变，赶紧应了下来。 来到方家这些日子，方家的富庶，主人的宽厚，日子的安闲，都超过他们的想象。 年轻人还好，他这种刀口舔血一辈子的老人家，这里就是最好的终老之地了。 如今方家留人，他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缺心眼儿的神仆 很快，马车就进了山庄。 那大汉被抬进院子，方圆儿想了想把哪吒交给朱红。 “把哪吒送回山上去，另外请刘大夫下来一趟。 若是叶公子他们问起，你可以实话实说。 我很快就回去，让大家别担心！” 朱红重重点头，山叔想了想，也跟了出去，显见是要送哪吒到叶家。 方老二脸色铁青，从旁人手里拿了一把匕首，显见要先给那大汉放个血，出出气了。 方圆儿赶紧拦着，“二哥，等一下。这人有些用处，暂时不能死。 先抬去后院儿，我有话要问。” 方老二皱眉，不知道妹妹打了什么主意。 这人敢砸车劫人，绝对是穷凶极恶，难道妹妹要留下这人，收买变成自己人？ 先前还成，如今家里兵强马壮，根本不缺这一个啊。 “二哥，听我的，这人真有用！” 方圆儿追了一句，方老二这才勉强说了匕首，喊人把大汉送去了后院。 方家的三进院子，原本是方玉读书的清静之地。 后来方玉进京了，这一处就被方老二存放一些账册之类。 平日方圆儿从洞天福地给家里人拿些果子用物，也会放在这里。 几乎除了方老二，家里人都不会轻易进来。 这会儿，大汉被扔到堂屋的地上，众人就都退了出去。 杨老爷子还有几分担心，说道。 “二爷，小姐，我们就在院门口，有事您高声吩咐一句，我们就过来。” “好，杨伯。” 方老二点头，方圆儿多嘱咐了两句。 “杨伯，一会儿山上叶家会下来人，其中有位刘大夫，医术极好。 你就说我请他帮忙给杨光兄弟诊治，我这里完事，马上就会出去。” “是，多谢小姐。” 很快，屋里院里，都只剩了方圆儿和方老二，还有堵了嘴的大汉。 “这人到底有什么用？” 方老二狠狠踢了大汉一脚，大汉倒也硬气，一声不吭。 方圆儿寻个椅子坐下，从突然出事，到这会儿，她心里也是做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二哥，这人好像是半神族。力大无穷！” 不等方老二说话，那大汉果然又开始挣扎起来，嗓子里呜咽不停。 方圆儿也不搭理他，把哪吒看杂耍，铜锤上留下手印的事仔细说了。 “这人许是看到了这个，知道哪吒力大无穷，这才追了上来。 他踹倒大树，倒也没想砸死我们，就是趁乱抱走了哪吒。 我射弹弓砸了他一下，杨光和山叔冒死冲上去，才拦了他。 我趁机抢了哪吒，杨光也替山叔挡了一记铜锤，才折断了手臂。” 虽然几句话简单，但方老二脑子里完整复刻了当时的凶险。 他真是红了眼睛，起身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就是半神族又怎么了？ 有这么蠢的脑子，你们怎么就没灭族了！ 你是拦了车问几句，还是到家里来都行，居然砸车！ 若是砸死人，就算哪吒是你们同族，也要把你们当抽的，杀了你们全族！ 该死的蠢货！” 大汉先前还不服气，嗓子里呜咽厉害，后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被骂的心虚，又没了动静。 方圆儿也生气，无论如何，今日真是无妄之灾。 好好逛个街，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但到底不能让二哥把人打死了，她只能扯了二哥坐下，然后扯掉大汉嘴里的破布。 “说吧，你是不是半神族？你来自哪里？” 那大汉狠狠喘了几口气，眼珠子转了几下，居然反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半神族？那个小孩子是不是我们族人？” 方老二气得跳起来，还要打人。 “我妹妹问你呢，你居然还敢反问？ 就该把你送去衙门，直接砍头定罪！ 我家兄弟在京都做官，最好把你们全族都抓出来砍头！” “不，不行！” 大汉许是被吓住了，终于开始讨饶。 “不要抓我们族人，是我砸的车，是我砸的车！” 方圆儿一直仔细观察这大汉的神色，瞧着他不像藏奸的模样，有些憨直之人，强自装聪明。 她蹲身在大汉身边，正色说道。 “我问你几句话，你照实回答。 若是确定你是半神族，那我们就不是敌人。 但若是你敢骗我，就先杀了你，再寻到你族人，把他们都杀了。 不要以为我在说笑，幸好今日我儿子没事，否则你此刻已经在阎王殿了！” 那大汉很是心虚，缩了脖子，小声应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砸死你们。” 方圆儿却是不理会，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半神族？” 大汉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 “是，我是半神族。” 方圆儿冷哼，好似对半神族很是不屑，又问道。 “听说你们族人十月怀胎生子，胃口小，人人软弱可欺？” 大汉好似被冒犯了，立刻梗了脖子，恼道。 “不是，我们半神族是神的仆从，天生力大无穷，打遍天下无敌手！” “哼，”方圆儿神色更是轻蔑，扫了一眼他身上破烂的衣裤。 “呦，这么尊贵的神仆，怎么过得这么惨啊？饭都吃不饱，衣衫都快遮不住肉了！ 我要是神啊，怕是都觉得你们丢人！” 大汉被彻底惹怒了，拼命挣扎起来，嗷嗷骂着。 “丑女子，你知道什么！ 我们是伟大的天神最忠诚的仆人，要不是天神几百年没有神谕，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们力气大，那些恶人总要抓我们去做护卫奴隶。 我们到处躲藏，又吃的多，这才… 这才日子艰难！ 但神婆说了，天神不会放弃我们，天神一定会再降下神谕！ 我出来到处走动，就是为了寻找机缘。 神婆说了，我是有缘人，一定会寻到神谕！” 大汉眼睛都红了，显见对种族，很是忠诚，对所谓的天神更是崇敬！ 方圆儿同方老二对视一眼，从其中听到很多信息，倒也可以确定这大汉当真是半神族。 方圆儿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们半神族女子怀孕，和常人一样，十月怀胎生子，还是…要三年而生？” 大汉抬头，脸上都是惊疑，眼里三分防备，七分盼望，小声应道。 “三年，我们族里女子都是怀了三年才生小娃娃。 你怎么知道，先前那个小娃娃真是我们族人？” 方圆儿沉默半晌，点头应道。 “我确实怀了他三年才生，但他是不是你们半神族血脉，我还要再求证。” “哈哈哈，哈哈哈！” 大汉兴奋的简直要疯了，即便被捆着手脚，居然开始满地打滚儿。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族里有块神石 “真是我们族的娃娃！真是我们族人！ 呜呜，我们族很久没有小娃娃落地了，太好了，太好了！” 方老二和方圆儿都没有再说话，任凭他独自高兴。 大汉好不容易过了兴奋劲儿，脑子也难得灵光了。 “这个…妹子，你家男人是谁啊，是什么时候从山里出来的？ 我出来五六年了，他一定是在我之后出来的。 是不是神婆没收到我的消息，以为我出事了，这才又派人出来？” 方圆儿想起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便宜相公，脸色实在不好，她也不想解释，换了个话头儿。 “先别套近乎，我还有话问你。 就是确定你是半神族，也不能抹去你差点儿砸死我们母子的事实。” “那个，我真错了，妹子！ 你也知道咱们族里兄弟都是脑子笨，我想把你们拦下，只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就做了… 我也没想那么多，幸好天神保佑，你们都没事，嘿嘿。 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在同族的情分上，妹子别生气了。” 大汉居然拉起了关系，开口妹子闭口妹子，惹得方老二直翻白眼儿。 方圆儿也是不理会大汉讨好，继续问道。 “你们半神族三年孕育生子，怀孕期间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大汉眨巴两下眼睛，想了想就道。 “我不是女子，我也不太清楚啊。 我姐姐怀孕时候太能吃了，婆家饭菜不够，总跑回家来抢我的饭碗，我才多看了几眼。 好像是先前两年看不出来，后来突然肚子就鼓了。 我外甥没等出生，我就出来了。 族里的娃子，五岁前不太好活，一个个跟小鸡子一样。 五岁之后才壮实起来，特别能吃，大伙儿天天跑去打猎，否则都填不饱这些小娃娃的肚子。” 方圆儿皱眉，哪吒确实是孕育三年才生，她也确实胃口很大。 但哪吒身体很结实，天生神力也是两三个月就开始显现。 这点同半神族的小孩子不一样… “你们半神族可有什么手段，能辨别孩子的血脉？ 我是说，比较简单的，不伤害孩子的法子。” “有啊，”方圆儿刚问完，大汉就痛快应道，“我们族里有一块神石，就在神婆那里。 只要是我们族人，摸一摸神石，神石就像太阳一样发光。 不是我们族人，神石就没有动静儿。” 方老二眯了眼睛，威胁大汉。 “当真有这样的石头？ 你若是敢撒谎，你和你的族人都要倒霉！” 大汉用力摇头，一脸的憨厚老实模样。 “不，不，我不撒谎。 神婆说我在外行走，不想说可以不说，但是绝对不能撒谎。 否则不会有人跟我交朋友，还会说我是骗子。” 方老二直直望进他眼里，确实不见什么闪躲，这才勉强相信。 方圆儿想了想，说道。 “好吧，我们勉强相信你是半神族。 你也知道你们半神族在外边走动很危险吧，同样，我们也不想孩子有危险。 我可以放了你，但你要保证不能同任何人说起半神族三个字。 而且你不能走出这个院子，直到我安排好家事之后，我会带孩子，去一趟你们族里。” “好，好，我一定不说。 神婆说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半神族。 还说不能告诉任何人，族里在什么地方！” 大汉用力点头，显见牢记族里的嘱咐。 但方老二和方圆儿却听得更不放心了。 既然答应神婆了，那方才他说的一堆是什么… 方圆儿叹气，想了想嘱咐二哥。 “二哥，我怕是晚上要回叶家去，这人交给你看管。 实在不成，蒙上眼睛扔去那里最安全。 为了哪吒的身世，过几日，我肯定要出门一趟。” 方老二点头，“你放心安排，这里有我呢。 不过，到时候我要跟你和哪吒一起去。 你们自己出门，我不放心。” 方圆儿摆手，安慰哥哥。 “放心，有那个地方在，我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了。” 方老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点了头。 不过他还是说道，“算计着日子，再有半个月，你三哥就有消息了。 若是能进来更好，到时候再商量。” 方圆儿还想说话，却被一阵响亮的咕噜声打断了。 兄妹两个齐齐望向躺在地上的大汉，大汉红了脸，小声说道。 “那个，妹子，有没有吃的，能不能给我垫垫肚子？ 先前为了追你们，我都没来得及吃烧鸡。 我饿了好几日，都没有饭吃…” 方圆儿真是无力吐槽，半神族这名字真是很威风，但这族人是不是混的太惨了… 她起身进了隔壁房间，遮掩了一下，从空间取了十几个馒头，几块酱肉。 这都是平日做好就放进去存下的，备着不方便做饭的时候，垫个肚子。 先前进山寻火莲的时候，若是没有这些准备，她在山里三个多月，真是要扛不下来。 如今，这混的凄惨的半神族也受益了。 方老二犹豫着，有些不想放开这大汉，眼见妹妹拿了东西出来。 他就高声喊了杨伯，很快，杨老爷子带了五六个人，包括朱盛都进来了。 大汉这才被松了绑，直接坐在地上，抓起馒头都往嘴里塞。 许是馒头有些干，两口下肚儿，噎得他直捶胸口，砰砰作响。 方圆儿看不下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朱盛。 “朱叔，给他送点儿水喝。 这人有用，仔细看着一些。” “是，小姐。” 朱盛应了，挥手示意一个人去打水，末了又说道。 “叶老爷和刘大夫都在前院儿呢，很是惦记小姐。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方圆儿这才想起来，赶紧同二哥说了一句。 “二哥，我先回山上了，这里交给你。 明日我再下来！” “去吧，多顾着点儿哪吒，他怕是吓坏了。” 方老二嘱咐一句，说罢又狠狠瞪了一眼那大汉。 大汉缩了脖子，装作没有听到，一口酱肉一口馒头啃得欢快。 这倒是让杨老爷子等人看的疑惑，这人闯了这么大的货。 就算不打杀了，也不至于这么好吃好喝招待着啊… 方圆儿快步赶去前院，就见叶老爷背着手在满地转悠，刘大夫正给杨光缠着手臂。 “叶叔，刘大夫，你们都来了！” “方姑娘！” 叶老爷和刘大夫几乎是瞬间冲了上来，仔细打量半晌，确定方圆儿没伤到哪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蠢货，居然敢砸马车劫人？ 家里都准备好了，方姑娘说句话，直接抄了他们老巢！”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方圆儿看得感动，赶紧笑着安抚两人。 “叔，刘大夫，我没事儿。 说起来就是个小误会，先前进城时候打赏了一个杂耍艺人。 这人脑子许是不太好用，想显显本事，进我们家做个护卫，落脚儿扎根。 结果倒是吓了我们一跳，方才也问明白。 这人确实没有坏心，也不是什么仇家，虚惊一场。” 叶老爷和刘大夫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敷衍他们的说辞。 毕竟再蠢的人，想要寻主家收留，也不能砸车抢孩子当做投名状啊。 不过，他们也没有拆穿这谎话的心思。 左右，如今人是平安的，其余就都好说了。 “好，这就好。 家里人听说了都惦记，公子更是抱了哪吒不撒手，立刻撵我们下来帮忙呢。” “让大伙儿担心了，这里倒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等刘大夫给杨光兄弟处置了胳膊，咱们就回去。” 方圆儿上前，特意同杨光行礼道谢。 虽然杨光是为了救山叔才受伤，但山叔是方家的二叔。 那么危险的时刻，他是同她一起冲上去的。 她是哪吒的娘，豁出命是应该，但山叔同样以命相搏，就太难得了。 说起来，这已经是山叔第三次为方家，为她舍命了。 就是这会儿，山叔也在山上护着哪吒，即便明知叶家对哪吒也是疼若珍宝。 这样一个沉默的叔叔，不是亲叔，胜似亲叔叔。 杨光的手臂果然骨折了，这会儿糊了药，用木棍固定，绑了绷带，跨在胸前，很有几分惨厉的架势。 眼见小姐给他行礼，他也是慌了手脚，脸色涨红。 “小姐折煞小人了，跟着小姐出门，本来就是为了护卫安全。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小姐不怪罪，小人已经感激不尽。” 杨老爷子也是说道，“是啊，小姐，都是他们失了警醒，没有提前发现有人拦车。” “杨伯客气了，杨兄弟是人，又不是神。 这般已经是尽力了！ 伤筋动骨一百日，这几个月让杨兄弟好好养伤，一应用度工钱都照发。” 方圆儿转向二哥，嘱咐道，“二哥，让灶间每日给杨兄弟熬些骨头汤之类补补，刘大夫留下的药方，也要赶紧抓药。” “你就放心回去吧，顾好哪吒，家里事儿有我呢。” 方老二摆手，不愿妹子多费心。 “好，那我回去了。 还有，瞒着爹娘啊，左右我们也没事，别让他们跟着惦记。” “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方圆儿就跟着叶老爷和刘大夫回去了。 叶家真是惊到了，院门外还站了五六个护卫，把方圆儿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就穿过梨园回去了。 叶老爷显见是吓坏了，唠唠叨叨，恨不得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多派些人跟着进城就好了，叶家招揽的人手，多半是忠心有余，应变不足。 不像叶家的护卫，论起应变，护卫主子，绝对各个是好手。 方圆儿笑着听着，不时应和两句，心里却在盘算，要怎么请假，带着哪吒去探查他的血脉真相。 何权和两个兄弟听从杨老爷子安排，送了众人到梨园脚下，眼见叶家人走远。 那两个兄弟就小声问何权，“不是说小姐在叶家做厨娘吗，瞧着怎么好像叶家很看重小姐啊？”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是叶家的小姐呢！” 何权性情稳重，否则今日也不会被杨伯安排和儿子一起出任务。 这会儿，他就笑道。 “听说小姐医术很厉害，在城里还开了药铺。 叶家公子病的厉害，小姐一直在给调理身体呢。 叶家看重小姐，也是指望小姐救命。 有本事的人，什么时候都被高看三分，不分男女。” 那两人点头，“这倒是，小姐也是心善的，杨光伤了，小姐不但没怪罪，还百般照顾。” 何权又添了一句，“今日我们进城，小姐买了酒给杨伯，还买了不少布料，准备给咱们和各家老少都换一套新衣呢。 不想路上出了这样的意外，想起来我就脸红。 对不住小姐这份厚待啊！” “啊，还有这事儿，小姐真是太大方了。 怪不得庄里人人提起来都说小姐好，即便小姐那个… 咳咳！” 一个兄弟收不住，差点儿说出不该说的，惹得何权两人瞪他。 “走吧，回去了。 咱们初来乍到，以后打算在这里落脚了，主家仁厚，咱们就要对得起良心。” 何权招呼两人一起往回走，低声说起，那两人都是点头。 不说庄里如何，只说方圆儿等人，刚钻出山间小路，就见叶公子坐着轮椅，抱着哪吒等在院子门前。 哪吒眼尖，一见娘亲，跳下叶公子膝头就冲了上去。 方圆儿一把抱了儿子，心里踏实很多。 再抬头见叶公子转着轮椅，有些费力的走过来。 她赶紧上前，把哪吒放到叶公子怀里，小声埋怨道。 “这会儿太阳正毒辣呢，公子出来做什么？ 我送哪吒回来，就是怕你们担心。 原本就什么事没有，不过是虚惊一场。” 边说着话儿，她就推了轮椅往院里走，还没忘了问着。 “公子中午吃什么了，西瓜汁喝了几杯？ 这时候虽然暑热，但西瓜汁寒凉，不能多喝。 当饭吃更是不行！ 我在城里买了烧鸡，晚上撕一撕，再炒两个小菜，熬点儿绿豆粥。 嗯，再烙一盘儿春饼好了，卷些土豆丝，也可以把烧鸡卷进去，配粥也好。 公子一定要多吃一些，最近瞧着瘦了…” 这般，方圆儿唠叨不停，叶公子偶尔应一句，居然带了几分乖巧的味道。 吴叔同刘大夫对视一眼，都是叹气。 这世上从来都有一种说法，一物降一物。 先前哪吒被送回来，哪吒小嘴儿也快，不等朱红和山叔说明白。 他就搂了公子的脖子说个不停，什么有坏人用大树砸马车啊。 什么娘把他抢回来啊，什么叔叔受伤了，什么坏人被绑住了！ 公子当时就砸了手里的西瓜汁，若不是他们极力拦着，公子就要亲自下山了。 即便当初在玉皇顶上，突然得知先皇过世，几位皇子争斗死伤大半，公子也没这般激动… 再看这会儿，公子“乖巧”的模样，好似先前他们看到的都是假的。 不得不说，方姑娘就是公子命里的福星，也是克星了… 夕阳西下，第一次，叶公子进了东跨院儿，同哪吒一起坐在灶间外，一样又一样尝着新出锅的饭菜。 直到晚饭端上桌儿，他们已经吃的半饱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不做乌眼儿鸡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吓到了，哪吒吃了晚饭，赖在叶公子的炕上不肯走。 方圆儿要留了他住在这里，他还不愿意。 最后，生生是熬到月上中天，这小子才睡着了。 方圆儿弯腰抱了儿子，想要回去东院儿，不想一直沉默的叶公子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 桌上一灯如豆，反倒是窗外月色极明亮。 方圆儿疑惑望过去，猝不及防陷入那双熟悉的明眸。 “不要害怕，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方圆儿愣了一下，转而鼻子就有些泛酸。 虽然她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在不停的唠叨，做饭，忙碌，极力想要同往日一般，但他还是轻易看穿了她深藏在心底的忐忑和恐惧… “我不怕，就是…突然发生，被吓了一跳。”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握了她的手，手指尖微微的凉，开口却是暖极。 “以后，害怕就说害怕，有我在。” 方圆儿好似突然被烫了手，也被烫了心。 她愣了一瞬，猛然抽回手，胡乱应了一声，抱了儿子就匆匆回了东院儿。 桃红已经听朱红从头到尾说了不下三四遍了，好不容易盼着主子回来，不等问几句，见主子脸色不对。 她就赶紧闭了嘴，帮忙铺被，安顿了小主子。 方圆儿撵了桃红去睡，末了趴在窗台上，脑子糊糊涂涂，半晌不知道怎么反应。 若以前只是猜测，那方才叶公子已经可以说是表白了，绝不是她骗自己误会或者巧合那么简单。 但叶公子身份太神秘，后边又牵涉太多她不想也不敢探知的事。 就算他喜欢她，那又如何？ 即便她狠心搭上全家的安危，她一个农家女，顶多会一些医术和厨艺。 他会三媒六聘娶她为妻？ 娶她这个未婚先孕，还带了一个孩子的妇人？ 根本不可能啊，别说他身份金贵，就是普通农家男子都做不到。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习惯了她照顾，想要这般以情缠住她，纳她为妾？ 她以后要同不知道多少女人关在一个后院里，整日斗的像乌眼鸡一样… 方圆儿狠狠摇头，恨不得把脑子里所有烦恼都摇出去。 她不否认，她喜欢叶公子，喜欢他的绝美容颜，喜欢他清冷如天上谪仙，喜欢他对自己的依赖，喜欢他偶尔的孩子气… 但这些喜欢，还不足以让她放下自由，放下尊严，放下做个地主婆的梦想。 方才他说她不必害怕，因为有她。 她当真动心了，却也只是动心。 这个世界，她最想依赖，也最值得依赖的，永远的是自己。 男人，赏心悦目就好，不能投入任何感情。 虽然还有很久才能离开叶家，但她们娘俩挑门过日子，还是要开始准备了… 方圆儿打算的很好，却是忘了，世上的事，从来都不肯按照某人的心意发展，甚至大半时候都是背道而驰… 但这个时候，方圆儿却是不知道。 她打起精神，给儿子盖好薄被，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经过方家人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改造，如今已经非常有生活气息了。 除了方圆儿的小木屋没有变模样，其余三座儿小屋，已经按照赵金莲和刘氏王氏的喜好，布置一新。 赵金莲甚至还催着大儿子和老头儿搭了一架鸡窝，然后把家里新孵的小鸡带了十几只进来。 这会儿，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团子在几个小木屋之间跑跑跳跳，别提多可爱了。 众人刚在外边吃完晚饭，刘氏留下看家，其余所有人又都进来了。 不必说，白老头儿和白老大是为了那些水稻田。 这会儿，稻苗儿刚刚插进田里，几日功夫，就长高半截儿，父子俩都是欢喜的不成，恨不得日夜守在田里。 若不是家里人极力拦阻，这爷俩儿都恨不得一直栽种下去，把所有二百亩地都改了水田。 就是这般，两人偷偷摸摸，还种了三十亩。 望着绿油油的稻田，方圆儿真怕老爹和哥哥累坏了，琢磨着是不是给他们添一些帮手。 但坐在泉水边闲话儿，刚提起一个话头儿，老爹就立刻否决了。 “不成，这样的洞天福地，实在太过惹眼了。 万一遇到那面善心狠的，起了坏心，可是给家里惹祸了。 我和你大哥也不累，能种多少种多少，可不用你找人。” 方老大也是一直摇头，“这稻子长的这么快，两三月恨不得就收一茬，我跟爹随便种几亩就够家里吃了。 我们不贪心，不用找人。” 方圆儿见此，也就不再劝了。 闲话儿一会儿，爹娘都去睡了，金子和七斤八斤也就进了小木屋。 方老二这才同妹妹说起白日之事，“圆儿，你打算同力虎去寻半神族的族地？” “力虎？那个大汉？” 方圆儿好奇问道，“这名字倒是不错。” 方老二还是恼那个蠢货差点儿伤了妹妹和外甥，冷哼一声骂道。 “对，他们一族都以力字为姓。 真是可惜了这个字了，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蠢货。 今日你们是平安无事，否则管他是不是哪吒血脉有关，一定先把他大卸八块。” 方圆儿想起当时的惊险，被抢走孩子的恐惧，心里也是不舒坦。 但那个力虎显见脑子不是太灵光，同一个憨傻之人计较，她又做不出，也实在是憋气。 “算了，二哥，都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他们一族力气比常人大很多，免不得也要有某一方面比常人差。 否则这一族，岂不是统治大魏了，还有如今皇族什么事儿啊。” 方老二听得笑起来，“倒也是这个道理。” 笑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圆儿，你想带着哪吒一起去… 其实，咱们家里从来都是盼着你和哪吒好好过日子，并没有嫌弃哪吒的血脉。 而且，哪吒是什么血脉，也不影响我们好好把他养大。 是不是…就不要查下去了？” 方圆儿摇头，叹气道。 “哥，你也知道我不是好新奇的人，恨不得一辈子吃喝玩乐过日子才好。 但我得了洞天福地，哪吒也是血脉神奇，我总觉得冥冥中，好似有些我们娘俩逃不过去的大事需要承担。 既然逃不过去，早早弄明白，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慌手慌脚要好。 况且，我虽然不后悔生下哪吒，但我总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夺去了我的清白，让我怀了哪吒。” “你想报仇？” 方老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复杂。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姐失宠了？ 方圆儿想了想，却是摇头。 “不，我不会报仇，但也不想说什么原谅。 哪吒是我儿子，我很高兴他来到我的生命。 但那个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这让我讨厌恶心。 若是以后找到这个人，他确实不得已，又待哪吒很好，那我不会拦着哪吒认下他。 但同我没关系，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就好。” 方老二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道。 “也不知道那个半神族住在哪里，离咱们这里远不远？ 明日好好问问那个蠢货，需要准备些什么，你若是不方便，我帮忙张罗。” “好，二哥。 就是去寻半神族，也不能立刻就启程，如今天气太热，赶路辛苦。 总要等个十日半月，过了中秋再走。” “也成，否则爹娘那里都不好糊弄。” 兄妹俩商量了几句，倒是又说起了正事。 “最近药铺生意好很多，成药有些供不上了。 药方又要保密，人手受限制。 总要想个办法才行！” 方老二有些犯愁，眼见销量好，银子白花花的送到门前，却收不进钱匣子，这也是一种折磨啊。 方圆儿脑子里隐约有那么一点儿想法，但暂时不好说，就安慰道。 “慢慢想办法，不着急。说不定哪日，水到渠成，突然就都解决了。” “希望像你说的吧。” “早点睡吧，二哥。明日吃过早饭，我回家一趟。” “知道了。” 兄妹俩很快散了，方圆儿出了空间，抱着儿子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直到夜深才睡过去。 正房里，吴叔瞧着东跨院的灯光彻底灭了，才小声问询道。 “公子，安歇吧？” 叶公子放下手里的书，却抬手推开了半开的窗子。 “暗部的人，调一组给方姑娘。 只要她出了院门就要跟着，今日之事，再不能发生。” 吴叔赶紧应下，“是，公子。” 叶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砸车之人是半神族？” 吴叔眼睛一亮，应道。 “我亲自去看过那倒下的大树，也查过打斗的痕迹。 大树是被直接踹倒的，打斗之处的痕迹深沉，武器想必超过百斤。 那人被押在方家后院儿，有人严密看守。 我不好进去探查，但那人是半神族的可能性很大。” 叶公子点头，“我母族那边可有消息？” “还没有，但想必也快了。” 吴叔神色里带了几分担心，“公子，方姑娘想必会跟着那半神族之人出门，要不要拦一下？” “不必，拦不住。 她平日虽然待哪吒有些疏忽模样，其实只是教养法子不同，不愿哪吒太娇气。 实际，她把哪吒看的比性命还重。 此事，事关哪吒的血脉，神力之谜，她一定会问个清楚，生怕对哪吒不利。” 叶公子说的平淡，月光照在他脸上，却满是愧色。 “她想去就去吧，到时候暗中多派人手远远跟着。 保证她们母子的安全，也不要被她发现。 她极有主见，定然不喜欢被这般保护。” 吴叔其实心里有些不同意见，但公子这么说，他也就应了。 很快，吴叔退了下去。 叶公子关了窗子，慢慢躺下，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五年，活死人一般，其中甘苦，不足与外人道也。 昏睡之时，根本不知日月轮换。 好似行走在无间的黑暗里，而脚步越来越沉重，随时都要累得倒下之时。 突然某一刻，他好似被人慢慢的，一层层撤去身上的沉重之物。 一次比一次感受到的越多，那些或轻或重的按摩，那些拍打在他背上的空心拳。 当然也包括，那个温暖的，隐约透着饭香的怀抱。 那个喜欢唠叨一些怪话的温柔嗓音… 而这一切，就是他脱离黑暗，走向光明的指引。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女子，没人比他听得更多她说的话。 很多她的苦恼，都是他无数次想要跪谢天神的幸运。 然而，他却不能说，一句都不能说。 他没怕孤单长大，没怕过辛苦学艺，没怕过千军万马。 但他怕… 怕她知道真相之后，扭头离开，再不回来… 对于别的女子来说，他拥有的一切，也许是梦寐以求的荣耀。 但对她来说，这一切就是束缚… 日出东山，叶家的晨起，比村里各家也没晚多少。 虽然不用做农活儿，但叶公子晨起要复健，慢慢恢复手脚的灵活度。 这几日，他已经从双拐，改成了单拐。 但还是不能走太远，大半时候要坐轮椅。 哪吒被娘亲告诫过不知多少次，要藏拙，不能显露他力气大的本领。 但小孩子玩起来，哪里会记住那么多。 就是这会儿，他就推干爹的轮椅满院子乱转，听得夸赞，就越发跑的快了起来。 幸好，胖小子也是机灵。 听着东跨院的门一响，立刻就停了下来，甚至乖巧跑去扯了娘的衣襟喊饿。 方圆儿瞧着儿子脑门的汗珠儿，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拆穿他。 其实平日住的这么近，众人待哪吒也是疼爱有加，想要遮掩哪吒的某些怪异之处，实在是不容易。 幸好，众人体谅她一片慈母心，都乐得装糊涂了。 照旧，方圆儿娘俩儿是同叶公子一起吃饭。 经过昨晚那件事，按理说方圆儿应该尴尬，或者有些不自在。 但她盛饭夹菜，说笑闲话儿，同往日一般，好似忘了个干净。 叶公子半垂着眼睛，慢慢喝粥，嘴角抿的紧紧… 吃过饭，方圆儿把哪吒留下玩耍，同吴叔说了一声就下山了。 当然，她不能说继续去审问力虎，借口回去取一些新鲜鸡蛋，再逮两只母鸡回来，给叶公子炖汤喝。 吴叔当然不能拦着，想要安排人跟着。 朱红和山叔却已经等在了院门口… 叶迟从外边回来，手里拿了两只竹管，正要进屋，被吴叔一把拦了下来。 “一会儿，一定管好你的嘴，公子不太高兴。” 叶迟眨巴两下眼睛，很是纳闷。 “不能啊，早起公子在院里走路，还很高兴呢。” 吴叔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总之小心… 坚持到中午，方姑娘回来，兴许就好了。” 方圆儿正穿过梨园，不知道因为她离开，叶家院子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小路两盘的梨树挂了满满的果子，这会儿有些心急的，已经换了金黄的外衣。 只等着中秋一过，被扎下来，熬成秋梨膏，送进千家万户了。 难得今日赵金莲和白老头儿没有留在空间，许是也惦记梨园，暂时把热情从建设空间中抽了出来。 眼见闺女回来，两人也没什么激动之色，毕竟昨日在空间里刚刚看过。 但九儿等人不知道啊，眼见小姐打个招呼就去了后院儿，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商量去梨园走动。 所有人都是有些提心吊胆，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怎么往日得宠的小姐，突然就失宠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幡然悔悟 方圆儿也没空闲理会这些，她专门取了纸笔，喊了力虎坐在对面，仔仔细细问了起来。 当然，方老二和山叔是坐在她身侧的，防备力虎突然生出什么坏心思。 其实他们完全都是多虑了，这会儿就是打力虎一顿，他也不愿意离开方家。 因为…这里吃得饱啊。 他昨晚试探着，比中午多吃了两个馒头，居然没人骂他。 甚至今早送来的早饭，比昨晚还多。 他这会儿揉着肚子，深陷吃饱的幸福中不能自拔… 半个时辰后，方圆儿神色古怪的，同方老二从后院出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他们方才轮番问询力虎，关于半神族之事。 力虎倒也不是隐瞒，应该说除了半神族的具体位置。 他也做到了知无不言，只是，他知道的太少了。 问了半晌，最后总结一下，半神族就是几个字足以概括。 穷，人少，吃不饱… “二哥，一会儿我多留一些粮食在家，你安排人手帮我多蒸馒头米饭，烙饼发糕也都成。 还有，鸡舍那边的鸡蛋都帮我煮熟。 过些时日，我去寻找半神族，这些吃的，兴许都是‘利器’。” “知道了，”方老二也是无奈，忍不住拍脑门儿。 “他们这名字足够威风，怎么混的这么惨…” “我也不知道，不过只看力虎这模样，若是全族都这般…嗯，憨厚老实。 这么多年，还没灭族，就是神灵关照了。” 方圆儿玩笑一句，倒也没有嘲笑之意。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半神族对这句话做了最完美的诠释。 不过，也正是这般，她这趟出行安全性倒是降到了最低。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前院儿突然传来吵闹之声。 方老二皱眉，方圆儿也是奇怪。 “山庄已经开始迎客了吗，过来摘梨熬梨膏的？” “不能吧，预定是从后日开始啊。” 方老二说着话儿走了出去，方圆儿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结果迎面遇到朱叔进来，脸色极是不好。 “二爷，小姐，那个…舅老爷一家又来了，跪在门口说是赔罪，我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舅老爷？ 方老二和方圆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待得走到门前，眼见那一家子，兄妹俩也是黑了脸。 赵富贵，吴杏花，带了儿子闺女，一改往日珠光宝气的打扮，换了粗布衣衫，可怜巴巴跪在门前，倒真有几分恕罪的模样。 这会儿，庄园里虽然没什么客人，但村里的妇人们已经来上工了。 打扫作坊，洗刷陶缸罐子，预备过些日子熬制秋梨膏了。 各个院子也开始擦抹，拆洗被褥，重新布置，预备迎客了。 赵家人这般跪在门前，妇人们好新奇，免不得就要探头探脑。 杨老爷子带了几个人守在门边，眼见主家过来，就问道。 “二爷，可要把他们撵出去？” 不等方老二应声，赵家人已经看到了方老二和方圆儿。 吴杏花儿想起那日方圆儿大半花银子，忍着忐忑，已经高声哭喊起来。 “外甥女啊，先前都是舅母不好，舅母狗眼看人低，舅母说话不好听，惹了你难过。 都是舅母不好！ 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舅母计较。 舅母以后一定对你好，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外甥女，就原谅舅母，好不好？” 赵富贵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了起来，“老二啊，圆儿啊，舅舅也错了。 先前都是舅舅不好，对不起你娘，也伤了你们一家的心。 舅舅如今老了，想起你娘的好，呜呜，舅舅这心里啊，难受的睡不着吃不香啊。 求求你们，别跟舅舅计较！” 说完，他许是没看见方老头儿和赵金莲出来，越发高声了。 “金莲啊，哥知道错了。 你就别生哥的气了，爹娘死的早，都是哥不懂事，让你受苦了。 呜呜，哥知道错了！你出来看看哥吧，哥给你磕头了！” 他当真咣咣磕起头来，力气还不小，几下之后，额头就见了青紫。 吴杏花儿带了儿女，也跟着一起磕头，虽然没那么用力，但也听得见声音。 方老二紧紧握了拳头，坚持恨不得把这一家子一个个锤死。 旁人见了他们这样还会心软，以为他们真的改变了。 但他却是太清楚，这一家子的德行了。 若是没什么贪图，他们绝对不会这般上门赔罪。 说不定这会儿磕头都咬着牙，心里在谋算什么呢。 方圆儿当然更是清楚，她扯了二哥一把，低声说道。 “昨日我买了不少布料，吴杏花儿跟在后边看见了。” 方老二冷哼一声，越发印证了心里所想。 这个时候，白老头儿和赵金莲已经听了动静走了出来。 赵金莲本来在洞天福地里养起的好心情好脸色，一见哥哥一家子，立刻都消失无踪了。 “你们来做什么，滚出去，我们方家不欢迎你们！” 方老头儿也是脸色黑透，直接开口赶人。 “把他们拉下去，撵出庄园。” 杨老爷子方才也听明白几分，猜到赵家四口是老夫人的娘家人。 二爷和小姐怎么说都是晚辈儿，不好发话。 这会儿有老太爷做主，他们可就好办了。 他一挥手，何权几个年轻小伙子直接上前，拖起人就走，甚至没忘了把赵家四口的嘴巴捂上。 赵家人挣扎不停，又踢又打，可惜他们哪里是对手啊。 何权都是练家子，长年走镖，刀口舔血的好手。 不过在他们身上动点儿小手脚，他们就浑身瘫软，毫无反抗之力了。 赵金莲又觉得丢脸，又是生气，哆嗦着手骂道。 “他们这是要气死我吗，怎么就没个消停时候了。 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们！” 方老汉也是叹气，摊上这么个大舅子，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啊。 方圆儿赶紧上前哄劝爹娘，“爹娘，别跟不相干的人生气了。 他们就是来给家里添堵的，你们不高兴了，他们可就如意了。 再说，家里家外这么多事要忙呢，可没空闲同他们歪缠。 哪吒还在山上，我要赶紧回去了。 娘带我去鸡舍捡些鸡蛋啊，再抓两只不下蛋的母鸡，我要熬汤。 哪吒昨晚睡得有些不安稳，我给他做点儿好吃的，煮几颗糖鸡蛋。” 听得这话，赵金莲和方老头儿果然立刻忘了同赵家人生气。 天大地大，都没有外孙大啊。 “肯定是昨天吓到了，我可怜的外孙啊，那么结实胆大的孩子，怎么就遭了这个罪。” 赵金莲一叠声的嚷着，“走，走，赶紧去捡鸡蛋。” 方老汉儿不用招呼，抬腿就往鸡舍去了。 方圆儿同哥哥使了个眼色，扶了老娘随后跟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赵家的谋算 方家的鸡舍，一直保持着五百只鸡的规模，冬夏都没变过。 学堂里两个学童的爷爷帮忙照管着，打扫鸡粪，一日喂一遍苞谷粒儿，也捡捡鸡蛋。 学堂的学童们，一日两个鸡蛋是标配。 普通人家，鸡蛋是要送去城里卖掉换油盐的，谁家也舍不得给孩子多吃。 结果，孩子们送到方家这里读书，不要束脩，还把鸡蛋都吃腻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两个老头儿感念方家的这份厚待，干活儿很仔细用心，鸡舍收拾的干净之极。 方圆儿一家三口进去走动一圈儿，最后拎着一篮子鸡蛋，掐了两只老母鸡出来，鞋底儿都没沾上鸡粪。 朱红接过鸡蛋，山叔拎着母鸡，先前引路。 方老头儿和赵金莲同闺女又逛到了梨园里，挑着泛黄的梨子摘了十几个，到底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家上下都养成了一个习惯。 只要方姑娘出门了，人人都忍不住时常走去门口张望几眼。 特别是福伯福婶儿，恨不得把所有活计都搬去门口，一边干活儿一边张望。 好不容易盼着朱红蹦跳着从小路先走出来，后边跟着方圆儿，最后才是山叔。 荣婶子直接窜到门口，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方姑娘回来了，方姑娘回来了！” 顿时，院子好似被注入了活力一般，立刻热闹起来。 哪吒从正房里冲了出来，尖声嚷着，“娘，娘!” 那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离开亲娘多少年月了呢。 吴叔推着叶公子，也迎了出来。 倒座房里的侍卫们都是出来说话，笑嘻嘻问道。 “方姑娘，今日摘几个西瓜啊？” 方圆儿弯腰接了儿子，在他圆滚滚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笑着应道。 “还是摘四个吧，总要多留几个中秋那日再吃啊。” “哈哈，知道了，方姑娘，一会儿我们就去摘，扔井里凉着，晚饭之后吃正好。” 福婶子瞪了一眼说话的侍卫，笑骂道。 “你们就长了个吃心眼儿，没看见方姑娘累的满头是汗吗？ 还不接了东西！” 那侍卫笑嘻嘻要上前，方圆儿赶紧摆手，应道。 “等一下，福婶儿，我在家里捡了一篮子鸡蛋。 你分一大半出来，一会儿我让朱红送个料包儿，你给大伙儿煮一锅茶鸡蛋吃吧。 天热，大伙儿胃口都不好，鸡蛋顶饿，晚上当值时候垫垫肚子也好。” “好啊，方姑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福婶子立刻就应了下来，还没忘了夸赞。 “也不知道咱们家里怎么养的鸡，鸡蛋比村里买来的都大，鸡蛋黄发红，真是太香了。” “婶子倒是提醒我了，过几日婶子给我搭把手，咱们多腌一些咸鸡蛋。 以后早晨，给大伙儿配粥吃，蛋黄流油，味道更好。” 方圆儿说笑几句，就抱了哪吒进去了。 叶公子等在门里，晒得脸色有些红。 方圆儿即便想要疏远他，见此也是不忍心。 她赶紧放下哪吒，推了轮椅往里走。 “我在梨园摘了几个梨子，公子午睡起来，喝一碗冰糖梨水啊？” “好。” 叶公子应了一个字，凝固了一个上午的眉眼，立刻就融化了。 哪吒跟在娘亲身后，跳脚儿嚷着。 “娘，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不行，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的，小心烂牙！” 方圆儿随口拒绝儿子，惹得哪吒抗议。 “娘坏，娘只疼干爹！” 方圆儿立刻红了脸，抬脚在儿子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胡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吃竹笋炒肉！” 哪吒捂了屁股就跑，方圆儿趁机打个招呼，就匆忙“追杀”儿子去了。 吴叔上前接了轮椅，眼见公子嘴角翘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可能，他真是恨不得把方姑娘每时每刻都留在院子才好… 山叔不愿东院儿留了血腥，同福伯借了刀，在前院儿就把两只鸡抹了脖子。 福婶儿同朱红蹲着灶间门前捡鸡蛋，福婶儿随口话家常。 “方家里老太爷和老夫人身体都好？ 方姑娘还说一个时辰就回来，这都一上午了。 大伙儿都惦记着呢…” 方才庄园里闹的厉害，主家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朱红这会儿生气就小声说道。 “婶子，您不知道，方才有人跑来家里闹事儿呢，否则小姐早就回来了。” “闹事？谁这么不开眼，可要告诉内院儿一声，派人过去帮忙？” 福婶子瞪了眼睛，惹得朱红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已经解决了。 说起来，还不是外人呢，来闹事的，是我们老妇人的娘家舅兄一家。 那一家人可真是太恨人了，要不是碍于老夫人的情面，怕是早打破他们的狗头了…” 朱红小嘴儿也快，噼里啪啦，连骂带说，把赵家老底说了个干净，最后还道。 “先前小姐怀了小少爷，他们就跑来，说要纳小姐做妾，还要多少多少银子做嫁妆，差点儿把老夫人气死。 昨日，我们上街又碰到那个舅夫人了，说不定她又打小姐主意呢。” 不得不说，朱红居然猜到真相了。 福婶子恨得咬牙，差点儿摔了手里的鸡蛋。 “这样的亲戚，真是还不如没有呢。 可怜方老夫人那么和气的人，怎么摊上这么个哥哥嫂子。” “就是啊，小姐哄了老夫人好半晌，否则也不会回来这么晚。” 朱红拎了篮子，眼见太阳到了头顶，赶紧回了东院儿。 福婶子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好，怕是有人要撬墙角。 她寻个借口跑去内院儿，就把事情说给吴叔听了。 吴叔更是恼怒，这可不是撬墙角，这是明目张胆要往自家主子头上套绿帽子呢。 他当时就召了暗卫问询，然后安排了一番。 方圆儿忙着做午饭，得空儿还要拎着儿子耳朵唠叨，完全没把赵家人放在心里。 若是几年前，赵家这般，方家多少都会吃点儿亏。 但如今可不是当初了，赵家跳的再欢，对方家也是半点儿没有影响。 方老二早就想彻底除了赵家，但到底顾念老娘几分，也就耽搁下来。 没想到，他们居然又跑来恶心人。 无非为的也就是好处两个字，或者借银子，或者要借方玉的势力，安排赵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不过，这一次她可是猜错了。 吃过晚饭，叶家内外众人都歇息的时候，吴叔派出去的暗卫就回来了。 带回的消息，气得吴叔实在忍不住，直接告诉了主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灭门 “公子，白日里有人到方家闹事，耽搁了方姑娘回来。 我派人调查了一番，夜里也进城探了探。 闹事之人是方姑娘的舅父赵富贵一家，在城中经营一个小铺子，为人刻薄狠毒。 之前，方家碍于亲戚颜面，吃了不少亏。 后来方家日子好过了，赵富贵一家起了贪图之心，多次上门吵闹。 方姑娘…怀有身孕被流言辱骂之时，赵家人也上过门儿，要纳方姑娘为妾。 被方家决绝，彻底断了来往。 昨日方姑娘进城采买，被赵家妇人发现，今日全家又来方家门前痛哭赔罪，被撵了出去。 实际这一家人根本没有悔过之心，暗卫夜探，这一家人正咒骂方家，商量之后几日要继续来方家磕头赔罪。 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方姑娘开了药铺，也在城里有了院子。 所以，打定主意要逼着方家心软原谅他们，他们再寻机会提出娶方姑娘进门。 然后，谋夺了药铺和院子，更可恨的是… 他们还商量如何给方姑娘下药，以此为借口，再找方家要银子…” 不等吴叔说完，叶公子已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杀了他们！” “是！”吴叔早就等着这一句话了，他也是恨得咬牙。 “暗卫跟着赵家儿子，寻到一处暗门子。 那暗门子曾经有个姘头，是府衙通缉的江洋大盗，如今就躲在城里。 杀了这一家子畜生，正好有人背锅。” 叶公子冷冷点头，“不要让他们见到天明。” “公子尽管安歇，老奴亲自去办。” 吴叔伺候着叶公子躺下，吹熄了灯，就杀气腾腾出门了… 第二日早起，方圆儿把昨晚煮好的肥鸡捞出来，鸡肉撕成丝，煮了叶公子和哪吒最爱的鸡丝粥。 又配了一盘子银芽儿卷儿，两样小菜儿。 果然端上去，立刻得了这一大一小的欢迎。 守着这两个热衷吃饭的，方圆儿不小心也多喝了半碗粥。 饭桌儿不等撤下，吴叔带了一身水气从外边进来。 方圆儿赶紧起身问道，“吴叔，你吃饭了吗？ 灶间给你留了一份儿，我让桃红端来？” 吴叔赶紧笑着应道，“多谢方姑娘，不知什么原因，昨晚山上居然跑来几只狼。 我带人撵了半晚，到底又给撵回深山去了。” “哎呀，这也不是冬日，怎么有狼下来了。 吴叔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村里人没防备，万一叼走孩子，可就坏事了。” 方圆儿听得后怕，走出去喊了桃红把吴叔那份儿饭菜端过来。 吴叔趁着这个空闲，同叶公子点了点头。 叶公子垂下眼帘，眼底厉色一闪，再抬头时候，就给哪吒夹了一个银芽儿卷。 哪吒爱吃肉，对豆芽有些排斥，但他倒也听话，塞到嘴里，胡乱嚼两口就咽了下去。 方圆儿回身瞧见了，就笑骂儿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吃过饭刚拾掇了碗筷，叶公子同哪吒在院里打弹弓。 方圆儿带了桃红，准备多烤一些点心之类。 中秋时候，家里家外这么多人都要吃，也要偷偷为进山寻半神族准备一些。 正是忙碌的时候，花三突然跑来报信儿。 “小姐，城里有人来报信儿，说舅老爷一家… 都被江洋大盗杀了。 老夫人在家里哭呢，大夫人和二夫人劝不住，让小人来请您回去看看。” 赵富贵一家死了？ 方圆儿惊了一跳，毕竟昨日要跪在方家门前磕头呢。 怎么才过了一晚，就突然死了？ 她赶紧同叶公子和吴叔说了一声，然后抱了哪吒就往家走。 桃红和朱红惦记，留了银红晴红看家，随后就追了上去。 果然，方家院子这会儿有些乱，赵金莲坐在堂屋里抹眼泪，惹得家里老少都围在一边。 方老汉难得开口劝着老妻，“别哭了，那一家子…哎，也是太不像样子了。 惹下这样的大祸，也是迟早的事儿。” 方老大两口子嘴笨，都是望向方老二和王氏。 方老二赶紧应道，“娘，事情已经这样了。 舅舅一家平日吃好喝好，没受过什么苦，如今虽然横死，到底不算如何吃苦。 您擦擦眼泪，保重身体，一会儿还要进城呢。 舅舅一家的尸首总要从府衙领回来下葬…” 赵金莲哽咽，“我知道你们都恨你舅舅，我也不待见他。 但他到底是你们的亲舅舅啊，是娘的同胞哥哥。 小时候，你舅舅在外边得了一块糖，都要带回来分我半块。 实在是后来娶了吴杏花儿才被带累的变了性子…” 方家众人静静听着，心里都在默默吐槽。 赵富贵比吴杏花儿更刻薄，就是带坏，也是他带坏了吴杏花吧。 不过，如今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正这个时候，方圆儿就带了哪吒赶回来了。 哪吒迈着小腿蹬蹬跑到姥姥跟前，一把抱了姥姥的大腿，嚷道。 “姥姥，谁欺负你了，哪吒打他！” “哎呦，我的大外孙哎！” 赵金莲伸手抱了哪吒，这眼泪立刻就少了。 抬头再看累的脸色有些泛红的闺女，显见她是惦记自己，一路跑回来的。 赵金莲心里突然就有些愧疚，她只念着那些少的可怜的兄妹之情了。 倒是忘了混账哥哥一家，怎么欺负她可怜又孝顺的姑娘了。 这般想着，她眼泪直接就收了回去。 方圆儿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嗔怪道。 “娘，您身体也不好，怎么就哭成这样。 万一犯了咳疾，全家都跟着着急。 我舅舅一家说实话，行事太出格了，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您这么多年，对舅舅一家没有任何亏欠，就是将来您百年见到外祖父母，也可以理直气壮。 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 让大哥二哥过去看看，给舅舅一家下葬，处理一下后事，就全了您和舅舅的兄妹情义了。 您说，是不是？” 赵金莲正心里愧疚呢，哪好说不是啊。 方老二赶紧扯了大哥一把，出门点了几个人手，赶了马车匆忙进城去了。 方圆儿留下陪老娘老爹说话，借口撵了丫鬟们，刘氏守了门口。 她就把老老少少都带进洞天福地去了，孩子们摘果子抓鱼，又拿了弹弓打的几只新安家的母鸡乱跑。 赵金莲眼见两只鸡蛋被惊慌的母鸡踩破，心疼的赶紧拿碗去捡，也就忘了外边的伤心事… 空间里消磨半上午，出去又吃了午饭，方老大和方老二也就回来了。 两人中午没吃饭，坐下来狼吞虎咽吃面条，一边给家里人说了事情经过。 “都怪文生那小子不学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得见，吃不着 “文生？他不是在县学读书呢吗？” 赵金莲问了一句，方老二摆手，恼道。 “他读个书，根本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个幌子罢了。 听说他最近总去一个暗门子，同一个小寡妇交好。 结果那小寡妇先前还有一个…咳咳，那个姘头。” 因为妹妹在一边，方老二说起来就有些吞吞吐吐，但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呸！真不要脸，还是读书人呢，不学好！” 王氏吐口水，骂了一句。 方老二赶紧接下去，说道。 “那小寡妇之前认识一个江洋大盗，最近又到了咱们县城，许是想找小寡妇… 结果看到文生从那院子出来，一时气不过，跟着文生回家把舅舅一家四口都杀了。 总之，衙门那边就是查验的，捕快去缉拿江洋大盗，江洋大盗已经跑了。 住处查出了带血的长刀，还有舅舅家的一些房契地契银子之类。 衙门已经发了海捕文书，问我们后事怎么处理。 我就做主把找回的一百多两银子做了悬赏银子，其余… 铺子和地契当时就卖掉，给舅舅一家四口买了棺材，直接下葬了。 剩下的银子，散给奴仆，放他们自由身了，也算给舅舅一家积阴德了。” “唉，只能这样了。 你舅舅也是…” 赵金莲想说什么，到底那个大哥平日太过刻薄，挑不出什么优点，可以供这会儿缅怀啊。 “算了，你们看着处置吧。 人死如灯灭，好好安葬你舅舅一家吧。” “娘放心，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一趟，今晚怕是都不能回来了。” 方老大也是应了一句，“吴家那边闹着呢。” “他们闹什么？ 不娶吴杏花这个扫把星，你舅舅也不至于有今日。” 人都是偏心的，赵富贵死了，先前种种，赵金莲也就不嫉恨了。 反倒是把一切错都推倒吴杏花身上，毕竟相比起来，哥哥是亲的，嫂子是外来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方圆儿听得苦笑，也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老娘怎么觉得泻火怎么办吧，左右吴家人也不在跟前。 方老二就道，“许是见舅舅一家都没了，他们想分点儿家产呢。 不过，田地和铺子都卖给衙门了，银子悬赏和给舅舅一家下葬了。 他们也找不出问题，若是再闹，我就准备把宅子给他们。” 众人脑子里转悠了一下，都是笑起来。 方老二这一招儿可是够奸诈，那宅子的主人突然都死了，血流成河，可是名副其实的凶宅了。 就是给了吴家人，他们也是拿不到任何好处。 自己住，害怕。 卖给被人，卖不掉。 总之，看得见，吃不着，足够他们烦心了。 赵金莲第一个说好，“好，就该这样，气死他们一家。 帮忙时候见不到，分家产倒是跳出来了。” 说了一阵子闲话儿，饭也吃完了，方老大和方老二又匆忙走了。 好在家里如今人手多，随便带上七八个，做什么都方便。 方圆儿见得没什么事，又安慰了老娘一阵，这才回去山上。 哪吒太小，还知道生死是什么意思，一路跑在前边，跳脚儿摘了两个梨，用衣襟兜着，小腿跑的飞快。 朱红赶紧跟了上去，方圆儿心里有事儿，就借口采点儿树下的新野菜，拉了桃红磨蹭了一会儿。 山顶的老梨树，是所有梨树里喝空间泉水最多的。 这会儿又得了一瓢，欢喜的枝叶立刻就舒展开来。 方圆儿坐在树下，默默摘着野菜上的草叶，泥巴。 桃红用裙子兜了一些野菜回来，笑着说道。 “小姐，你想什么呢，我喊了你好几声了！” 方圆儿抬头，眼里的光半晌才聚焦到桃红身上，苦笑道。 “桃红，昨晚根本没有狼群下山啊。” “啊，狼群？什么狼群？” 桃红听得惊疑，下意识往小姐身边凑了凑。 “我昨晚睡的太实了，没听见动静啊。” 方圆儿长长吐出一口气，从背后拿出一只篮子装了野菜，淡淡笑道。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走吧，回去了。” “哦，好，小姐。” 桃红赶紧应下，她心里清楚，小姐不会随便说什么，但做奴婢的，嘴巴严实是最紧要的。 主仆俩一路到了叶家院子，福婶子正在洗菜，桃红凑过去一起洗。 方圆儿洗了手，说笑两句，就进了院子。 正房的窗子半开，露出那人完美无瑕的侧脸，面如冠玉，雅正端方，天上谪仙一般清冷绝美。 许是听到动静，他就那么扭过头来，眼底的清冷慢慢被暖色染透，抿着的唇角也慢慢勾了起来。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孔，就像宁静的山水画，突然添了一笔炊烟，立刻生动起来。 “回来了。” 方圆儿呆呆站在原地，不知为什么也是跟着笑起来，轻声应道。 “回来了。” 昨晚是不是真有狼群，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世时候，有个纪录片，是采访一个毒枭的女人，问及她为什么甘心跟随一个毒枭。 毕竟对于全世界来说，毒枭是十恶不赦的。 但这个女人说，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他对于她来说，是个好男人。 是啊，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什么人间正道，什么大义，都不在考量范围。 那个人即便负了天下人，但他没有负我，这就足够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也许人后杀伐果断，也许满手血腥，也许有她不知道的很多隐秘。 但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翘起嘴角，才会眸底满是暖意，才会露出天真孩子气，才会…毫无防备！ “娘，娘！我饿了，我要吃酸奶，加草莓酱！” 夏末的清风吹过，懊恼于吹不散院里男女凝固在一起的眸光。 却被突然推窗大喊的孩童，轻易打破。 方圆儿回过神来，突然有些脸红，赶紧应道。 “好，这就给你做。” 说罢，她好似不经意又扫了叶公子一眼。 “公子，还是要苹果酱的吗？” 果然，叶公子的嘴角立刻就翘的更高，就是眼睛也弯了几分。 “多加蜂蜜！” “对，多加蜂蜜！”哪吒也是赶紧帮腔儿！ “不行，只能多半勺，太甜容易咳嗽！” 方圆儿下意识否决，再抬头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凑在窗口，脸上都是可怜巴巴。 她实在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叶公子越发笑的弯了眼睛，哪吒却摇晃小脑袋，吐槽老娘。 “娘真小气！” “对，真小气！” 叶公子点头，加入统一战线，立刻得到了小战友的肯定。 “干爹最好了，一会儿我的酸奶给你尝一勺。” “好，我的酸奶也给你尝一勺。” 吴叔站在门口廊柱后，捂住叶迟将要出口的笑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乎意料 臭小子，真是什么都不懂！ 主子这不是孩子气，是在补足他曾经缺失的快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下方家彻底帮忙处置了赵富贵一家的后事。 赵金莲到坟头给哥哥一家烧了纸，回家吃了几天素，就在哪吒和七斤八斤的央求下，又改了回去。 毕竟不亲近的哥哥已经死了，而她要好好养身体，以后看着外孙和孙子们娶媳妇呢。 以前她可没有这个奢望，特别是咳疾厉害的时候，她就盼着能活到闺女出嫁就好。 如今儿孙满堂，家大业大，还有福地洞天，她若是活不到一百岁，好似都对不起这些好福气。 方圆儿放了心，不再惦记老娘，就开始为出门做准备了。 这些日子，方老二也没闲着，组织人手蒸了五六千个馒头，烙饼包子，甚至是饺子都准备了不知道多少。 方圆儿是来者不拒，都扔到了空间。 左右也不会坏，即便这次用不上，以后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这般忙着忙着，就到了中秋。 叶家小院外，好不容易留下的几个大西瓜，终于被摘了下来。 前院儿分了四个，后院两个，倒也皆大欢喜。 方圆儿亲自下厨，忙碌了大半日，张罗了一桌儿酒席，又给前院儿众人做了几个大菜。 再配上先前烤好的月饼和各色点心，前院后院的饭桌儿都丰盛之极。 吴叔不知道从哪里运了两筐大螃蟹回来，或蒸或煮，甚至挖了蟹黄蟹肉又蒸了小笼包，也给饭桌儿添彩很多。 哪吒出奇的喜欢吃螃蟹的鲜甜，又不耐烦剥壳，于是抱了蟹黄小笼包，一口气吃了两笼屉。 待得方圆儿发现，已经晚了，赶紧抢了小笼包，开口数落儿子。 “告诉你多少遍了，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贪嘴。 螃蟹寒凉，你晚上肚子疼，我可不管你了！” 哪吒没有吃够，委屈的撅了嘴巴，小手指向干爹。 “娘偏心，干爹比我吃的多。” 叶公子正偷偷把空笼屉往桌下藏，被哪吒抓了个正着。 他只能干咳两声，尴尬应道。 “我是大人，不怕寒凉。” 吴叔忍着笑，赶紧帮腔儿。 “哪吒也快长大了，长大就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哪吒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方圆儿随手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哪吒又吃的欢快了。 最熟悉吃货儿子的，永远是吃货的娘… 众人边说笑边吃饭，虽然相比去年，缺了侯老爷子，二师兄和叶讯，但也算热闹。 待得撤下饭桌儿，夜色也降临了。 众人在院里团团围坐，一边吃水果点心，一边赏月。 哪吒背着小手，朗诵了一首关于赏月的古诗，得到了全场鼓掌叫好。 胖小子乐坏了，骄傲的好像小公鸡一般。 根生从前院跑过来，两人一起玩耍，留下众人说话。 方圆儿就道，“公子，吴叔，我想请一段假，估计是一个月左右。” 众人都是听得愣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方圆儿当真要走，还是人人都舍不得。 “那个…方姑娘是要去哪里？” 方圆儿也不打算瞒着他们，就道。 “吴叔，你也知道，哪吒是我未婚生下的。 他的血脉一直是个谜团，前些日子偶尔得了一些消息，我打算带他出去走走。 若是能查到他亲生父亲更好，查不到就当出去游玩了。” 她这般坦荡，倒是让吴叔有些尴尬心虚。 他偷偷扫了公子一眼，没有在说话。 方圆儿也明白这事还要叶公子点头，于是又道。 “我只带哪吒和我二叔，桃红朱红她们都留下。 公子的饮食不会少人照料，至于药汤和复健，侯老大夫也早有安排。 我只离开一个月，不会耽搁公子的恢复。” 叶公子沉默良久，还是点了头。 “我派人保护你们…” “不用，”方圆儿赶紧拒绝，“我们不走远，而且山叔的身手也好。” 说罢，她生怕这拒绝太生硬，又添了一句。 “我家哥哥们也不会跟着，真是没什么危险。 若是危险，我一定会找公子求助。” 不想叶公子居然没有再拦阻，应了一声，“好。” 这可是出乎方圆儿意料，惹得她很是高兴。 “公子放心，我们一定早去早回。” 吴叔见此，赶紧说道。 “穷家富路，又是带着哪吒出门。 我给姑娘预支半年工钱，路上缺什么就买什么。” 方圆儿不好再拒绝，只能应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方圆儿和哪吒，又赏了一会儿月，叶公子一句话都没说。 赏月宴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了。 第二日的三顿饭，叶公子的饭量都减了很多，其余人也吃的没有往日香甜。 方圆儿看在眼里，硬起心肠忍着，尽力把公子这一月需要的吃用之物都安排妥当。 桃红和银红晴红还好，她们已经习惯留守了。 朱红却是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一定要跟着主子一起出门。 但方圆儿怎么也没同意！ 不是朱红有什么问题，而是她顾虑太多。 如今空间里，可不是只有她出入，还有家里老少呢。 这次出门，谁也预料不到会不会有危险。 特备是带了哪吒，她不敢冒险。 但凡有一点儿不对劲，她是要带着哪吒和山叔进空间避难。 这就免不得要暴露空间，也多一个人知道空间的秘密。 相对来比，山叔救过她和方家三次，绝对的可靠。 而朱红是个姑娘，如今即便忠心，以后嫁了人，有了更亲密的人，一切就难说了。 总之，小心无大错… 许是都知道方圆儿母子要离开，叶家院子这一晚尤其安静。 方圆儿也是无奈，早早撵了桃红她们去哄朱红，然后带了哪吒进了空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也是格外的明亮。 千里之外的京都里，方玉买下的小院儿，这会儿也是安静下来。 吴岩端了一杯秋梨膏水送到书房，眼见主子书桌上的书册还有半尺后，他忍不住心疼，小声劝道。 “三爷，今晚早点儿睡吧。” 方玉端了水杯一口喝干，又写了几个字，这才收起纸笔。 “吴岩，一会儿你喊了陈安守住书房门口，我不唤人，就是天塌下来，也别进来。 听懂了吗？” 吴岩赶紧点头，想了想又问道。 “三爷，家里是不是出事儿了？ 自从您接了家里的节礼，就一直在忙…”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方玉训妹 方玉摆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家里一切都好。 我是要倒出空闲，去做一件事。 你们只管看好门户，其余不必惦记。” “是，三爷。” 吴岩跟着主子也有几年了，对主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他退了出去，很快找了陈安过来，两人一起守在门前。 屋子里，方玉换了一身宝蓝长衫，整理了发冠，又拎了一个包裹，这才从书桌儿抽屉暗格里取了一只小罐子。 罐子只有拳头大，里面装了一些湿润的黑土。 他紧紧抓了一把黑土，长长吸了一口气，闭眼默念。 迎面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湿润了，吸入肺里很是舒坦。 耳边隐约有鸡叫声，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他正带了忐忑，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突然听得一声大叫。 “三哥！” 方圆儿带了哪吒刚进空间，就见三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站在木屋前，她惊喜的大喊一声。 方玉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妹妹牵着一个小娃娃朝他奔了过来。 他哈哈大笑，张开了手臂，把妹妹抱了个满怀。 “圆儿，这真是洞天福地！ 真能见到你！” “哈哈，三哥，你怎么才进来啊。 我们等你等得都着急了，大伙儿还埋怨二哥写信没有说清楚呢！” 方圆儿抱了哥哥又跳又笑，不等方玉说话，小木屋里的人也都冲了出来。 赵金莲和方老头儿是每晚都要睡在这里的，其余方老大方老二两家轮流在外看家。 今晚是方老大两口子在外边，方老二和王氏带了七斤八斤、金子也都在这里。 众人乍然见了方玉，都是欢喜的不成。 赵金莲和方老头扯了儿子的手，直接就抹了眼泪。 要知道，方玉走的时候，方圆儿还没生孩子呢，如今哪吒都两岁了。 一别两年多，虽然没断了书信来往，也常往京都送东西，但到底儿子不在眼前。 当爹娘的，怎么可能不惦记，不想念。 众人也都是眼圈儿泛红，方圆儿忍着鼻酸，赶紧把哪吒塞到哥哥怀里。 “哥，你看看，这是你外甥哪吒！” 哪吒也不认生，平日可是没少听娘说起三舅舅。 他又继承了老娘“颜狗”属性，这会儿眼见三舅舅玉树临风，儒雅温和，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 他直接抱了舅舅的脖子，亲热的不得了。 “舅舅，舅舅！我娘说你最疼我了，还说你在京都给我买了很多好东西！” 方玉被外甥胖乎乎的小胳膊搂着脖子，心里软的都要化成一汪蜜糖了。 再听外甥这般明晃晃的“打劫”，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是同你娘一样！” 他抱了哪吒，颠了又颠，在哪吒脸上亲了好几下，惹得哪吒也是痒的笑哈哈。 七斤八斤和金子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金子是熟悉三叔的，蹦跳着跑上前。 “三叔，三叔！” 倒是七斤八斤有些认生，忘了叔叔模样了。 方玉放下外甥，拍拍金子，又哄着七斤八斤，抱了抱他们。 然后，他把包裹递给金子，“这里是给你们带的小玩意儿，你是哥哥，带弟弟们去分一分。” “谢谢三叔！” 金子欢喜的眯了眼睛，扯了弟弟们跑回木屋去分赃。 方玉扶着爹娘在木屋前的条石上坐了，这才有空闲仔细打量这个洞天福地。 方老二担心书信丢失，被别人得去，所以，信里只以玩笑口吻写了个神仙洞府的故事。 他当时惊得茶水都撒了，仔细琢磨了两日，把节礼送了，又处理一些紧要差事，这才尝试进来。 就怕万一出什么变故，不至于耽误太多事情。 但他没想到，这洞天福地当真是自家的，比之他想象中可是好太多了。 小木屋简陋温暖，药田里的山参挨挨挤挤好像萝卜… 水潭清澈，泉水哗哗流淌，眼前的稻田已经开始泛黄。 远处的高山上郁郁葱葱，大树参天… “这…” 他一时有太多问题要问，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方老二难得看到弟弟这般，心里偷笑，跑去花圃抓了一把泥土，闪身出去，很快叫了大哥大嫂进来。 一家人聚齐，免不得又是一番热闹。 赵金莲和方老头儿仔细问着儿子在京都的衣食住行。 方玉体谅爹娘惦记，说得仔细，当然是报喜不报忧。 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老两口听得高兴，就被劝着去睡了。 赵金莲有些舍不得，但有这洞天福地在，儿子以后随时都能进来，她也就不担心了。 方老大两口子惦记外边的家，说了几句，也出去了。 留下方老二和方圆儿拉着方玉走得远了一些，坐在稻田田埂上，这才说起半神族的事。 方玉听完之后，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而是仔细问起这处洞天福地。 待得清楚了解，妹妹对这处洞天福地的控制已经是随心所欲，甚至存储了几年也吃不完的食物。 他这才点了头，“若是先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你去寻找半神族。 但如今，有这处洞天福地做后路，危险时刻完全可以躲进来，我倒也不太担心了。 不过，世间嫌恶，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外边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孩子也不能完全相信。 特别是你带了哪吒出门，平日时候，你可以任性。 但这次，一定要事事以安全为要，否则害了自己，也害了哪吒。” 说罢，他的眼神扫过妹妹脸上浅淡的伤疤，到底还是责怪说道。 “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先前没有见到，我还想着不算如何严重。 哪里想到你毁了半张脸！ 方才爹娘在跟前，我不好说，怕惹他们伤心。 你…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冒失！ 为了一株什么药，怎么就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方圆儿被训的缩了脖子，这俩月，她日日用泉水洗脸，不停抹药膏，其实疤痕已经浅了很多。 家里人看习惯了，叶家人更不可能嫌弃，见到外人时候她也带了面纱。 时日久了，她真是都要忘了脸上有伤疤这件事… 方才进来也没想着戴面纱，结果就被三哥抓个正着… “三哥，我知道错了。 这疤痕已经慢慢浅淡，再有半年就完全看不出了。 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冒险。 这次出门，一旦觉得事情不对，我立刻就进空间，一刻都不耽搁。” 得了妹妹这样的保证，方玉勉强才算收了脸上的恼色。 方老二心疼妹妹，赶紧帮忙转圜。 “行啊，也算因祸得福，妹妹伤了脸，爹娘哭得不成。 她这才说起有洞天福地一事，我们进来一看。 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荒的几乎不能住人。 如今这样，可是家里人忙了一个多月拾掇出来的。” 方圆儿赶紧讨饶，“哎呀，二哥，这里最多的就是田地，我哪会种啊。 有果子吃，有泉水吃就行了。” 方老二翻了妹妹一个白眼儿，无奈道。 “你三哥说你，你就一句不敢反驳。 我说一句，你都有一万句等着我呢。” 方圆儿赶紧堆了笑，讨好应道。 “二哥说的，我也当回事儿，肯定当回事儿。”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乐极生悲 兄妹三个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 方玉明日要上差，方圆儿也要出发，所以三人在附近走动了一会儿，方玉就重新换了花圃里的泥土，然后出去了。 他倒是好奇远处的大山，也想去田里走走，无奈第一次进来太匆忙。 幸好，以后可以随时再来。 很快，方圆儿也喊了儿子出去了。 娘俩在炕头上，好似没睡多大一会儿，天色就亮了。 吃了早饭，要出发的时候，这娘俩儿都是黑着眼圈，不停打哈欠。 原本脸色有些不好的叶公子等人，见此，还以为这娘俩儿舍不得离开，昨晚辗转难眠呢。 所以，众人都是好了很多。 叶公子抱了哪吒，又嘱咐了好几句。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很美丽… 山叔背了大包，方圆儿抱了孩子，挥挥手，潇洒辞别众人下山去了。 方家门前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马车里铺了被褥，很是宣软。 趁着方老汉和赵金莲还在空间里，方圆儿娘俩跳上去。 山叔赶了车，力虎也坐上了车辕，他们就迅速出发了。 力虎在方家后院好吃好睡了这么多日子，整个人退去了之前面黄肌瘦骨架大的模样，壮了很多，也越发显得勇武了。 他的两个大锤子，被方老二找借口留下来，其实偷偷又被方圆儿送进了空间。 一是怕力虎路上突然发难，二来也是…马车拉不动啊。 方圆儿母子加一起不过百十斤，一对儿锤子就快二百了! 力虎想起回家，很是兴奋，许是坐在车辕上有些心急，不时还要下地跑上一会儿。 方圆儿初始也觉得要多防备一些，但见了他这样，果断抱着儿子继续补觉了。 这智商堪忧的傻小子，有山叔就足够对付他了… 马车踢踢踏踏，走上了通往远方的路。 车上之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后边远远坠着另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山上的吴叔。 只不过他换了武师装扮，带了斗笠，一副江湖人模样，同平日笑眯眯的老好人，差了太多… 这个时节，马上就要秋收了，路上很少有人出行，多半的客栈也都生意清淡。 其实避开中午暴晒，早晚凉爽，还是很适合赶路的。 方圆儿一行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瞧着就像是一家四口出行探亲。 他们又没带太多行李，穿戴都普通，方圆儿只要下车就戴上面纱或者帷帽，倒也不算扎眼，不惹什么麻烦。 方圆儿空间里存了太多东西，几乎没有需要额外再添置采买的，也省了很多功夫。 除了晚上住店，一日三餐都在车上解决了。 山叔沉默寡言，也可靠之极。 方圆儿递出来什么吃的，他就吃什么，根本不挑拣，也不问来处。 力虎更是省心，无论什，都吃的头不抬眼不睁。 偶尔开口就是不够吃，憨笑着再要几个馒头或者包子… 方圆儿也是起了玩心，偶尔拿出一只还带着热气的烧鸡之类给他。 他居然也吃的笑呵呵，满意之极。 根本不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烧鸡是从哪里买的… 这般，玩笑一样，众人走了五六日，离得金河县就已经有三百多里了。 力虎每日不停指路，却死活儿不肯说出族地的位置。 方圆儿每晚进空间同哥哥们偷偷研究，倒也猜出个大概位置。 半神族的族地一定也在万云山里，只不过同金河县是两个方向。 他们这些日子就是在绕着万云山外围行走，再有二百多里，到了金河县东南方向，估计就差多了。 因为只有那里有个县城叫高川，再往南，高山峻岭太过险要。 半神族虽然是隐居，可以打猎活命，可以穿兽皮，但盐巴和铁器这类却必须到城镇市集采买，不能离得人群太远。 果然，第二日力虎指的路，也是继续往东南方向。 许是先前太过顺利了，方圆儿渐渐就有几分放松了警惕，偶尔晚上投宿，趁着天色没黑，就会带哪吒在客栈附近转转。 毕竟难得出门一次，娘俩儿也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 这一晚，众人投宿在一个小县城东门附近的客栈，赶上一个大户人家娶儿媳。 这家儿子重病，就让定亲多年的媳妇儿抱了公鸡拜堂，这般冲喜，盼望儿子早些好起来。 方圆儿等人住的房间临近街边，哪吒远远看着，好奇之极，就闹着一定要去看。 “娘，娘，我要看大公鸡！” “看什么公鸡，外边天都黑了，小心有拍花子的，把你拍走！” 方圆儿从空间拿了一盒子点心哄儿子。 “再说咱家鸡舍，什么公鸡没有，等咱们回去抓几只给你养着！” 哪吒平日很听话，偏偏这一日就是一定要出去。 “不嘛，娘，那家还吹喇叭呢！” 山叔在隔壁听了动静，过来探看，哪吒又抱了山叔的大腿，央求着。 “二姥爷，我要去看大公鸡。 二姥爷带我去看！” 山叔沉默寡言，却最是疼爱哪吒，这会儿把他直接扛在脖子上，难得开口帮腔道。 “我扛着他，不撒手，就去看一眼。” 碰巧，力虎手里捏了一块喜饼从外边回来，见方圆儿等人在走廊里，就憨笑道。 “那家娶媳妇儿，发喜饼呢。” 哪吒越发忍不住了，催着山叔快走。 方圆儿没办法，左右这里也没什么行李要照管，就匆忙戴了面纱应道。 “一起去吧，看看热闹就回来。” “哦，看大公鸡了，看大公鸡了！” 哪吒拍手嚷着，乐的不成。 方圆儿瞪了他一眼，塞了一个苹果过去，盼着儿子把嘴堵上，不要一直叫嚷。 就这般，四口人下了楼，直奔那成亲的人家去了。 其实方圆儿也挺好奇的，毕竟在前世，这样的事只听过，根本没见过。 到了这个时空，方家又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也没这样的机会。 这次出来走走，碰巧遇到了，她也想看几眼。 这个新媳妇儿愿意抱着公鸡拜堂，是对新郎太过情深，还是被逼迫… 果然，这家大门外聚了很多人，都是没有进去喝酒，站在外边看热闹的。 不必打听，几个妇人已经议论纷纷了，倒是让方圆儿听了个热闹。 “这个王五小姐，倒是个情深的。 这徐家大少爷听说已经要不成了，她居然还要嫁进来。” “是啊，听说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真是可惜了…” “就是啊，徐家大少爷十五岁中秀才，也是难得的才子了。 配王家小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几个妇人都是叹气摇头，很是为这对新人费心。 但旁边也有人发表不同意见，“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说徐家大少爷病得蹊跷呢。 要知道，徐老爷很器重这个长子。 但大夫人过世的早，二夫人的儿子读书也不错… 当娘的，怕是谁也不想儿子的路被挡了吧？” “当真？”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过我也听说这位二夫人很厉害…” 方圆儿偷偷听得津津有味，这简直就是一出宅斗大戏啊。 她翘着脚还想往里张望，看看新娘子什么模样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扭过头去，就见山叔白着一张脸，肩膀空空…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闹婚礼 “哪吒呢！” 方圆儿瞬间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山叔眼睛也红了。 “我扛着哪吒，有人从后面接了他下去，我以为是你。 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快找！”这个时候，也没空闲追究原因了，找孩子要紧。 力虎还在抢喜饼，被山叔一脚踢了出来。 听说哪吒没了，他也慌了，撒开腿就开始四处跑。 方圆儿抱了最后一丝希望，疯了一样直接冲进院子，大声喊着。 “哪吒！哪吒，你在哪里！快出来，别吓唬娘啊！ 哪吒，哪吒！” 那新娘子顶着红盖头，正抱着公鸡在拜堂。 方圆儿突然冲进门，公鸡受惊，突然扑愣愣飞了起来，直接把新娘子蹬了个跟头。 “什么人，快出去！” “哪里来的疯婆子，赶紧撵出去！” 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恼的厉害，高声喊人出来。 方圆儿顾不得那么多，屋里桌下，人群里，她都翻了个遍。 “哪吒，你快出来！娘要生气了！哪吒！” 可惜，无论她怎么喊，哪吒的小身影都没有出现。 几个小厮跑过来，推搡着方圆儿往外走。 方圆儿脸色彻底白了，浑身都在哆嗦，双腿也软了。 哪吒真丢了，哪吒不在这院子里看热闹！ 那两个小厮猜到几分，扯了方圆儿到门口，倒也没有再怎么样。 有一个还劝着，“大嫂子，是不是孩子淘气跑去哪里了，你赶紧却别的地方找吧。 我们老爷因为大少爷的病，心烦着呢。 你可别触霉头，小心老爷发火儿！” 这时候，山叔和力虎也跑了回来，都是空着手。 方圆儿腿彻底软了，直接坐在地上起不来。 “哪吒，哪吒…” 旁边看热闹的人围在几步外，这会儿都不看新娘子拜堂，都看向了方圆儿。 “这是谁家孩子丢了？” “不知道啊，这妇人怎么还蒙着脸，是不是外乡人啊？” “不过最近是怎么了，我前日听说，城外杜家村也丢了孩子。” “咦，是啊，我也听说了。 不过那孩子没爹没娘，跟着大伯一家过活儿。 兴许被卖哪里做奴婢去了，也说不准呢。” “这倒是，咱们这里好几年不丢孩子了。” 方圆儿心颤腿软，耳朵却奇异的，听得极度清晰。 她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努力安慰自己。 哪吒能自由进出空间，除非抢走他的歹人，立刻把他打死，否则只要他清醒过来，就能躲进空间。 哪吒力气大，他挣扎起来，一般人不是对手，要带走他，一定是歹人用了什么手段。 城里没听说丢孩子，倒是城外有风声，那是不是拐走哪吒的人，可能在城外。 他们是外边来的，兴许进城就被盯上了，这次出来看热闹给了歹人机会… 她的大脑飞速燃烧，也越来越清明。 山叔上前，扶了方圆儿起来，手臂也在哆嗦个不停。 哪吒是他照管丢的，他恨不得立刻撞死在方圆儿眼前，但哪吒还没找回来。 力虎呼哧呼哧重重喘着气，眼睛也是红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把小娃丢了，族里人一定会打死我！ 呜呜，这可怎么办！” 方圆儿极力挺直脊背，从怀里拿出几只银锭子，就那么托在手里，高声问道。 “我家孩子方才走丢了，穿着红色的衣裤，头上扎着冲天辫，辫子上绑了银铃铛。 谁看见他的去向，或者知道最近谁家丢了孩子的。 只要告诉我消息，一人赏一锭银子！” 院门口红色的灯笼光亮，照在几锭银子上，也映红了众人的眼。 方才，所有人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这会儿却是都打起了精神。 这可是银子啊！ 五两一只，足够一家人好好活俩月了。 有人立刻就想浑水摸鱼，趁乱沾点儿便宜。 方圆儿却横了力虎一眼，力虎难得聪明一次，跑去摘了门栓，横担在腿上，咔擦一声就掰折了。 众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大门的门栓啊，足有碗口那么粗，居然就这么被掰断了… 这要多大的力气啊，若是人的胳膊腿儿，岂不是直接粉碎了。 打算占便宜的人立刻打了退堂鼓，最后真正知道一些消息的，倒是留了下来。 “我知道…城北外边的杜家村，有个孩子据说丢了。 我也不知道真假，真是这么听说，我不是想骗你们…” 先前那个妇人哆嗦着喊了一句，方圆儿立刻扔了一锭银子给她。 那妇人欢喜坏了，有人带了头，其余人也忘了害怕，陆续说了起来。 “城东王家庄王老大家的小妞妞，先前也说丢了。 但后来又说被姥姥家接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丢了。 但我表弟媳妇儿的二婶子说，日夜听见她们家里有哭声。 那小丫头怕是真丢了…” “还有我！我方才从北边过来，隐约好像听见铃铛声，但我以为是谁家赶马车系了铃铛…” 一只只银锭子抛出去，消息汇集的更多，就是山叔和力虎都听出，城北之外的可能性最大了。 三人扭头就走，留下众人，得了银锞子的往家跑，没得到的，羡慕嫉妒的不成。 这里是商街附近，树木极少，这也是方圆儿没有第一时间问询草木的原因。 如今得了大致的方位，一路寻过去，遇到街边的树木，方圆儿就问几句，倒也零星得了一些消息。 确实有人夹着孩子跑过去，但几道街之后，就断了线索。 不知道是哪吒被藏到哪里带出城，还是根本就没有出城。 方圆儿一路疾走，不敢开口说话，她怕她会迁怒山叔，怕心脏会从嘴里跳出来。 她全身血液都在燃烧，甚至把眼泪都烧干了，根本哭不出来。 儿子是她的命! 万一儿子吓坏了，不知道躲进空间。 万一坏人一直不让儿子醒来，把他带出太远。 万一儿子醒来挣扎，被打伤。 万一… 说到底，哪吒才两岁！ 两岁的孩子，再聪明再天生神力，又能怎么样！ 他不知道人世的险恶，不知道人烂了心肝，甚至都不如畜生… 这么想着，方圆儿开始眼前冒金星。 她抡起巴掌狠狠给了自己两下，才重新冷静下来。 “出城，必须出城，一定是有人偷了孩子藏在城外某处。 哪吒不见了我们，该害怕了… 赶快找到他，要赶快找到他！” 山叔咬牙点头，血色从唇角一点点溢出来，掩藏在夜色里。 力虎已经撒开腿往北边跑了，方圆儿和山叔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闭了。 第二百六十章 说不出口的私心 一个穷困的小县城，平日别说军情，就是盗贼都没见到过几个。 守门的校尉在家睡大觉，兵卒们躲在城楼里赌钱喝酒，这会儿城门洞里，连个人都没有。 方圆儿恨得咬牙，不等想办法，力虎已经奔去了大门前。 平日要十几个人才能抬起的门栓，居然被他独自抬了起来。 可惜，抬到一半，他就有几分气力不济。 而城楼里的兵卒们却听到了动静，高声嚷道。 “谁啊？ 城门关了，要出城明早儿再来！” 方圆儿跺脚，直接冲了上去，推起一只停在附近的独轮车，紧紧抵在了城楼的门口。 山叔跑去帮了力虎，沉重的门栓重木终于被抬起，轰隆一声扔去了一边。 山叔返身回来，扯了方圆儿就往外跑。 城楼门里的兵卒们叫骂着冲出来，只看见大开的城门，哪里还有人影儿… 不远处的城墙上，吴叔正带了三个暗卫躲在暗影里，也被方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统领，是不是…去见一见方姑娘？ 方姑娘这般找下去，怕是没找到哪吒，先急出病了？” “是啊，方姑娘带的那个汉子力气是不小。 但找人不见得有用…” 暗卫们看的焦心，小声问询。 吴叔迟疑了一瞬，却是摇了头。 “方姑娘有些神奇本事，咱们不用暴露，她怕是也能找到哪吒。 另外传信卫五他们，一定藏好，也保护好哪吒。 若是哪吒有危险，就不必顾虑被方姑娘发现，解救哪吒要紧。” “是。” 暗卫没有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吴叔心里却在偷偷叹气，他说的话虽然也有道理，但他的私心更重。 自从公子醒来，方姑娘依旧照顾有加，也能看的出，她对公子生出了一些情意。 但他更看得出，方姑娘从来没放弃过离开叶家，离开公子的心思。 这一次，若是哪吒被拐，能吓破方姑娘的胆子，以后安心依附于公子生活，也许是件好事。 当然，他这般打算绝对不能说出口。 对公子来说，他是最忠诚的侍卫统领，亦父亦师的亲人。 但对方姑娘来说，他一直都是“恶人”。 将来，方姑娘若是知道真相的一日，因为一件事要恨他，或者因为两件事恨他，也没什么区别吧。 暗夜里，吴叔无奈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方圆儿三人冲出城门，担心兵卒们追出来，一直跑了足足二里地才停下来。 方圆儿选了一棵大树，重重喘着气，手下扶着树干，神色有些失望。 但她却不肯放弃，继续往东北方向走，每隔十几步就寻一棵大树抱上去。 力虎看的奇怪，又着急，就瓮声瓮气说道。 “方姑娘这是做什么，快找小娃娃啊！” 山叔狠狠扯了他一把，末了死死盯着方圆儿，好似赌上了所有的希望一般。 这般远远绕着城墙走了半个时辰，靠近半干涸的护城河时候，方圆儿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刚才有人从这里钻出来了，咱们往那边追！” 她指了东北方向一条有些窄的土路，幸好今夜的下玄月还有几分光亮，否则根本看不清这样的小路。 力虎前边开路，方圆儿在中间，山叔断后，三人就追了下去。 小路路过一处几十户的村庄，方圆儿却没有停留，带了山叔和力虎继续走。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山林的边缘，隐约露出里面一个影影绰绰的建筑。 “我先过去看看。” 山叔扯了方圆儿躲在树后，然后悄悄摸了过去。 方圆儿全靠一口气拼着，才走了这么远，这会儿累的气都喘不匀。 她也顾不得太多，从空间舀了泉水，仰头喝了个痛快，又把水瓢递给了力虎。 力虎更是干脆，咕咚咚喝了大半，剩下都浇到了头上。 方圆儿寻了大树，又开始用泉水贿赂，打探消息。 没一会儿，她的眼圈儿就红了。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方才确实有人背着篓子过去，虽然不一定篓子里就是哪吒。 但这样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谁会出来胡乱走动。 几乎就可以确定，哪吒一定在这附近。 她一路浇水，一路打探过去，渐渐就接近了那处建筑物。 借着月光，倒也看的还算清楚。 这里居然是一处破庙，前边的庙堂塌了一半，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亮光透出来。 方圆儿不敢再往前走，生怕打草惊蛇，只能藏在大树后。 力虎身形太魁梧，更是直接趴在灌木从后。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山叔才从墙头轻轻跳了出来。 方圆儿情急，学了几声布谷，倒也把山叔引了过来。 “山叔，歹人是不是在里面，看见哪吒了吗？” 山叔摇头，“我没看见哪吒，但里面有五个人。 我偷偷听他们说，确实抓了一些孩子，明日要运走。” 方圆儿恨得咬牙，母子连心，她恨真是想冲进去，把哪吒直接抢出来。 但不知道哪吒被关在哪里，打斗起来，这些歹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恶事。 “山叔，我带了刘大夫给的药粉，能不能下到他们的饭菜或者饮水里？” 山叔摇头，“我出来时候，除了一个守夜，其余四个都睡下了。 就是下到水里，他们也要明早起来才能喝啊。” 力虎急了，压着嗓子恼道。 “我的锤子不在，否则我直接冲进去，锤死这些畜生！” 他那对儿锤子在空间里，方圆儿倒是能立刻拿出来，但直接杀进去还是太莽撞了。 “二叔，庙里前院后院，种了花草树木吗？” 山叔听得疑惑，却还是应道。 “种了，特别是后院儿，很多年没人打理，很乱。” “好，二叔，你能不能帮我翻进去，我要先找找哪吒在哪里。” 山叔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 “后边有一处院墙倒塌了，可以进去，但你不会武，还是要小心一些。” “好，二叔放心。” 方圆儿应了，回身嘱咐力虎。 “寻根棍子，守在前门，一旦我们被发现，你就冲进去帮我们分担一下。 若是打不过，就赶紧跑，不用管我们。” “不成，我不是扔下伙伴自己逃命的怂包！” 力虎不肯答应，方圆儿也没空闲分辨，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算对力虎还有几分防备，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她跟着山叔一点点摸向后边院墙，小心翻了进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谁在断后？ 果然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从剑兰长得很是放纵，叶片在夜色下投了长长的影子。 方圆儿摸了过去，偷偷浇了一点儿水，得到的消息，让她差点儿哭出来。 方才有人抱了一个红衣服小娃进了西厢房！ 哪吒，一定是哪吒！ 不知道是不是前边那些歹人太过自信，认为不会有人找来这里。 西厢房这会儿居然没有人守着，却也没有一点儿孩子的哭闹声传出来。 “二叔，哪吒被送进西厢房了，那里应该有地窖或者暗道。” 找到了？ 山叔眼底喜色突然爆开来，他也不敢出声，只能重重的喘气，发泄心里的狂喜。 “你在这里，我去找！” “不，二叔，我去找。你帮我望风儿…” 方圆儿一刻都等不了，悄悄摸向了西厢房。 厢房窗外长了一棵半枯的柳树，枝条很多伸进了破碎的窗纸里… 也成了方圆儿最好的信号兵，她激动的腿都哆嗦了。 进门之后，直奔里侧火炕，掀开陈旧的炕席，果然炕头儿有块木板。 她使出全力，才掀开木板，里边立刻有轻微的哭声传出来。 她顾不得太多，直接就跳了下去。 下边的地道倒是不深，就是情急之下，斜侧放置的梯子刮了方圆儿的腿，许是见了血，有些刺痛。 方圆儿顾不得太多，从空间里取了蜡烛就点了起来。 乍然的亮光，照得眼前终于不再是黑暗笼罩。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让火苗微微抖动。 这是一个两丈见方的地窖，最里边角落铺了一些烂稻草，挤着七八个孩子，有男有女，瞧着都是三四岁的模样。 有的孩子醒着，睁着大眼睛惊恐的望过来，但大多数孩子都在躺着。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而躺在最外边的孩子，红色衣裤，扎了冲天辫… “哪吒！” 方圆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了过去。 蜡烛掉在地上熄灭了，方圆儿也终于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哪吒！” 方圆儿眼泪雨点儿一样往下掉，手下把儿子从头到脚摸个遍。 确定儿子完好无损，没受一点儿伤，她才缓过一口气。 旁边的孩子们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扯着嗓子哭起来。 方圆儿惊了一跳，哭声万一招来前边的歹人… 她咬咬牙，抱着哪吒往前一扑，揽了所有孩子直接进了空间。 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哭得越发厉害，免不得就惊动了木屋里的方家人。 方老头儿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方圆儿惦记上边的山叔和力虎，来不及多解释。 她只能冲着惊呆的老爹喊了一句，“爹，喊我二哥一声，看好孩子，我马上再来！” 说罢，她就闪身出了空间，果然院子里已经打了起来。 显见方才的哭声，到底吵醒了前边的歹人。 力虎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子，对上了两个歹人。 山叔更是以一敌三，他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对方却是长刀！ 有两个歹人心急，想要绕开山叔冲向西厢。 山叔自然不肯，极力想要拦下他们，一时间险象环生，差点儿被砍到！ 方圆儿吓的脚软，但事到临头只能拼了。 她抽出弹弓，照着一个歹人面门就打了过去。 那歹人没有防备，又被山叔逼退，漏出了空档。 于是，惨叫一声，他就倒了下去，其余歹人都惊了一跳，以为对方来了帮手。 不想，方圆儿却是奔着塌陷的院墙狂跑过去。 “二叔，力虎，快跑！” 山叔趁乱一脚踹到一个愣神儿的歹人，三两步窜出去，扯了方圆儿就跑。 力虎更是胡乱挥舞棍子垫后，疯魔一般。 直到山叔和方圆儿跑出了院子，他才追上去。 几个歹人眼见跑掉的三人都没有背孩子，就有些犹豫。 追上去，万一是声东击西，丢了地窖里的孩子呢。 不追上去，他们连今晚打上门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算了，先去看货！赶紧转移地方!” 四个人扶起头破血流的同伴，冲进了西厢房。 结果，炕下的地窖口大开。 “不好！” 一个人跳下去，很快就爬了上来，扯着嗓子喊道。 “完了，货都没了！” “不可能，那三个人自己跑了，没带孩子啊！” 几个人都是懵了，满屋翻了一遍，都白了脸色。 “难道见鬼了？还是他们有帮手？” “追，赶紧追！” 几个人疯了一般跑出去，院子里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七八个黑衣人。 当先一个黑衣人戴了斗笠，开口冷冷问道。 “你们打算追谁啊？” 几个歹人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那三个人当真有帮手！ 不等他们说话，那些黑衣人却冲上来，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他们打翻在地，卸了下巴。 方才对上山叔和力虎，几个歹人占了上风。 但这会儿却完全不是对手，即便被黑衣人踩在脚下捆绑的年猪一般，他们还没明白过来。 他们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吴叔扯掉斗笠，三两步冲进屋，身后的暗卫还要跟进来，却被他拦住了。 “守门，谁也不能进！” 暗卫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踏进一步。 吴叔跳下地窖，点亮了火折子… 半晌，他神色古怪的跳了上来，手里捏了一截蜡烛放进了怀里。 “统领，哪吒呢，可是被方姑娘救走了？” 有黑衣人低声问询。 方才，他们怕被发现，只能远远守着。 暗夜里，根本看不清什么。 若不是为了断后，就是这会儿也不好出来。 吴叔干咳两声，应道。 “哪吒被方姑娘救走了，带上这些人，咱们也走吧。 这里一把火烧掉，另外这些人我亲自审问之前，不要让他们出声。” “是。” 暗卫们应声，倒也没怀疑。 只要哪吒被救出去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破庙被点燃了。 最近天干物燥，破木门窗，烧的很是热烈。 几乎是没用一刻钟，大火就染红了半边天。 方圆儿被山叔扯着飞奔，力虎磕磕绊绊跑在后边。 三人不时望向后边，居然没有人追来。 跑过那个小村子的时候，突然有老狗疯狂叫了起来。 三人惊了一跳，这才发现刚刚逃出的破庙居然着了火！ 方圆儿趁山叔和力虎扭头的时候，赶紧拿了个大背篓挂在背后。 这会儿村人听了动静，已经有人跑了出来。 三人不好露面，迅速躲进了一侧的树林。 村人越聚越多，都是拎了盆桶往破庙跑。 这会儿已经是初秋，树木不容易点燃，但若是任凭火势蔓延，还是容易烧山。 一时间，村里只剩了老弱妇孺站在路上，紧张的张望。 方圆儿悄悄在山叔耳边嘱咐了一句，然后借着灌木遮掩，摸去了村口，这才闪身进了空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苦肉计 空间里，这会儿，除了七斤八斤和金子，所有方家人都守在木屋前，围着几个小娃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方老汉儿眼睛都红了，一边应付老妻的唠叨，一边心里被油炸一样煎熬。 方才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闺女头发散了，面巾没了，衣裙脏的不成样子，一只脚上没有穿鞋。 甚至她站过的地方还有血迹… 若不是他偷偷踢了土掩上，这会儿老妻怕是都昏死过去了。 方老二也是脑子里飞快转着，家里只有他知道妹妹带了外甥出门了。 不必说，这一定是遇到事儿了。 再看这些哭个不停的小娃娃儿，难道是碰到拐子了？ 哪吒喝了泉水，可是依旧在昏睡，被赵金莲抱在怀里，没有醒来的迹象。 赵金莲发了狠，咬着牙哭骂。 “方圆儿到底在折腾什么，这次不说明白，我一定狠狠打她一顿！ 可怜我的外孙啊，怎么这么命苦! 呜呜，你要是有事，姥姥怎么活！” 刘氏和王氏帮忙哄那几个小娃娃，倒不出空闲劝婆婆。 正这样的时候，方圆儿突然就进来了。 这次，她的模样比方才还要狼狈。 她也来不及解释，从老娘怀里抢过哪吒塞到背篓里。 “等我一下！” 然后她搂住几个小娃娃，直接没了影子。 方家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赵金莲看看空空如也的怀抱，哭得更厉害了。 “这个死丫头，这个死丫头！” 方老二急的团团转，方老大就要往外走，“我去叶家看看，不能这么等！” “不行，不能去！” 方老二拦了大哥，实在瞒不住，只能说道。 “那个…妹妹没在叶家！” “没在叶家？” 赵金莲第一个跳了起来，吓得手抖哆嗦了。 “老二，你给我说明白，什么叫你妹妹不在叶家！ 她不在叶家，能在哪里？ 她…又进山采药了？” 赵金莲想起上次闺女进山，差点儿没了命，她当时就软了腿，坐倒在地。 方老汉也是发了火，“老二，你快说明白！” 方老二只能从头到尾坦白… 方圆儿不知道她又把二哥坑够呛，把几个小娃娃放在村口，就摸回了树林。 几个小娃娃才三四岁，从地窖到空间，刚喝了水，一人抱了个果子没啃几口呢，就又被送到了这里。 惊恐之下，他们嘴里含着果子就又哭开了。 村里看热闹的妇人们，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家孩子哭了，但怎么听都不对劲。 寻着声音过去一看，所有人都是吓坏了。 “怎么这么多孩子！谁家的？” “不知道啊，快拿火来，照照谁家的？” “不对啊，咱们村没有这么多小孩子啊！” 妇人们七嘴八舌吵嚷起来，也都是心里发毛。 “快去把男人们找回来，这事儿不对劲啊。” “先前隔壁杜家村不是说丢孩子了吗，会不会就在这里？” “不知道啊，都别动，等村长回来再说。” 救火的男人们正站在破庙前后守着，其实也不用打水救火，只要看管着火势不要点燃了树林就行。 这会儿破庙已经落架了，有村人可惜，说道。 “这破庙修一修还能落个脚儿，怎么就烧没了？” 村长是个明白人，应道。 “烧了也好，咱们村人平日也没谁来落脚儿。 但凡过来的，不是些偷鸡摸狗的，就是不能见人的，时日长了，咱们村里怕是都要受连累。”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就道。 “村长说的对，这几日，我家狗就总咬个不停。 总有生人往这里走，这次兴许就是谁点火之后没灭利索，这才惹了祸呢。” 正说着话，村里半大小子就跑来送信儿了。 村长带着各家男人飞跑回去，眼见七个小娃娃，所有人都惊到了。 “不成，赶紧报官！ 这里边一定有事儿，咱们可担不起。” 众人都是吓得厉害，村长让人去城门口报官。 又让人去杜家村报信儿，甚至还带了大半男人举起火把在村子四周巡逻。 方圆儿这会儿早跟着山叔和力虎，淌过护城河，偷偷进了城。 山叔和力虎看过了背篓里昏睡的哪吒，什么都顾不得了，自然也不知道方圆儿还救了别的孩子。 三人一路摸回客栈，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方才，他们那般“神勇”的冲出城门，但凡长脑子的人都要加紧巡逻啊。 幸好，巡逻的兵卒只在街路上走动，还没有开始检查各家客栈。 客栈值夜的小伙计坐在大堂里打瞌睡，根本没发现有人偷偷上了楼。 山叔和力虎一间房，赶紧进去换衣衫，拾掇干净。 方圆儿带了哪吒进屋，更是直接进了空间。 方老二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到底了。 突然见到妹妹和孩子进来，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想赶紧给妹妹通风报信，却被老娘狠狠一巴掌打到了脑袋上。 “你给我闭嘴！” 方老二立刻缩了脖子，只能给妹妹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 不想，方圆儿对付自家爹娘最有一套了。 这会儿，干脆施展了苦肉记。 她直接抱了哪吒倒在地上，眼圈儿都红了。 “娘，我腿伤了，脚上也疼。” 腿伤了？ 果然，别说赵金莲吓得所有恼怒消失不见，其余所以人也都是慌了。 众人一起凑上前，这个扶了方圆儿，那个抱了哪吒，很快把这娘俩安置在平日吃饭的木塌上。 赵金莲掀开闺女刮破的裙子，仔细一看，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她的闺女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 裙子里边的裤子是月白色的，这会儿已经成了布条。 一条腿染的血红，一条腿都是半干的污泥。 一只脚上的鞋子露了脚尖儿，一只脚干脆就没有鞋。 再看手上，胳膊上，划痕密密麻麻…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到底干什么了！ 死丫头，就不能消停几日吗？ 要我老命了，要我老命了！” 赵金莲扎着手，生怕动一下，会惹得闺女更疼。 方圆儿想起方才的惊险煎熬，也是掉了眼泪儿。 “娘，有人抢走了哪吒，我…我好不容易才把哪吒找回来。” “哎呦，我苦命的闺女！ 哪个天杀的，抢我外孙啊？ 老二，家里养了那么多人，都带去，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赵金莲心疼疯了，轻轻揽着闺女的肩膀，跳脚儿的哭喊。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个尴尬的事实 刘氏和王氏跟着抹眼泪，飞快的打水给小姑子清洗双腿的血迹和污泥。 方老汉父子三个，恨得紧握了拳头。 方圆儿惦记儿子，伸手仔细给哪吒诊脉，倒是放了心。 果然，哪吒只是中了mi药，许是那些人贩子怕他醒来吵闹，下的药量大了一些。 待得睡醒，也就没事了。 方圆儿眼见嫂子忙碌，有些过意不去，这里都是自家人，索性她就嚷着要洗澡。 方老汉父子三个避的远了一些，方圆儿干脆跳进了水潭。 这般倒是洗的干净，也让所有伤口看的更清楚了。 为了找儿子，一直强撑着，她只知道有伤，却没感觉多疼。 这会儿仔细看看，右腿一条刮伤足有三寸长，皮开肉绽。 左脚简直没有一处皮肤完好，还有一根木刺扎透了她的脚趾。 其余小伤口，就不必数了，因为数不过来。 折腾了半宿，不是在闯城门，就是在山林里飞跑，能活命就不错了。 方圆儿忍着疼，任凭老娘和嫂子一边骂一边上药。 好不容易都包扎好了，她的双腿已经像粽子一样了。 当然，赵金莲的眼泪也流干了。 方圆儿想安慰老娘几句，但实在太累，不知怎么就抱着老娘睡着了。 方老二要抱着妹妹进屋睡，赵金莲却是摆手，低声喊了王氏拿来薄被和枕头，轻轻给闺女和外孙盖上。 她就那么抱着闺女坐着，不知道想了什么，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叹气。 方圆儿不知睡了多久，翻身时候腿疼的厉害，就醒了过来。 眼见老娘坐在一边打瞌睡，往日面色红润的老太太，这会儿脸色憔悴，眼角的皱纹尤其明显。 原本花白的鬓发，好似又多了添了几分霜色… 她突然特别愧疚，相比给家里带来的富贵，其实她给家里带来的麻烦更多。 应该安养天年的老娘，不知为了她痛哭了多少次，背地里提心吊胆过了多少日子… 赵金莲打了瞌睡，突然觉得腿上有些湿意，惊了一跳，还以为天上下雨了。 不想却见闺女趴在她腿上，无声哭泣。 “圆儿啊，这是怎么了，咱不哭啊。 娘在这呢，娘看着你，咱不害怕。” 方圆儿越发哭得厉害，紧紧抱了老娘的腰。 “娘，都是我不孝，都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担心，让家里没有安生日子。” 赵金莲轻轻摸着闺女的头发，忍着眼泪，叹气道。 “方才你睡着，娘也想了很多。 有时候吧，老天爷特别精明。 给你什么好处吧，肯定要你多干活儿，不会白白让你享福。 你突然得了好本事，帮着家里发了财，置办了这么多家业。 然后你肚里就莫名其妙多了哪吒，被人家背后说闲话儿，被逼着出了家门。 你在叶家做厨娘，叶家待你也好的像自家闺女一样。 然后，你就为了救叶家那个公子，进山采药，差点儿送了命，毁了半张脸。 前些日子，你突然把我们带来这个洞天福地，我高兴之后，又开始提心吊胆。 果然，你和哪吒就又出了这个事儿… 唉，娘算看出来了，你是在老天爷手里占不到便宜了。 但这个时候，你就是后悔，怕是也不成了。 咱们只能咬牙走下去，多做好事多积德。 盼着你需要担负的东西少一些，少遭罪少受苦… 娘以后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吃素念佛。 春舍药，冬舍衣，能帮你一点儿是一点儿。 你别嫌弃娘没用，别嫌弃家里不争气就好。 你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家里不拖你后腿。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赵金莲扶起闺女，轻轻擦掉她的眼泪，郑重说道。 “你要答应娘，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千思万想。 任何时候，不要逞能，不要冒险。 娘只有你一个闺女，你又是个命苦的。 娘只想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辈子。 你懂吗？” “懂，娘，我懂！” 方圆儿的眼泪擦也檫不完，心里刀割一样，愧疚像海浪呼啸。 平日不觉得，这一刻，过往种种电影一样闪过，她才发现。 很多时候，就像老娘说的，她仗着几分聪明，仗着有空间作弊，仗着可以同草木沟通，她确实太过骄傲逞能了。 潜意识里，这个世界所有人所有事，在她眼里都带了几分不在意。 她就像一个行走在小人国的巨人，因为陌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其实心里却并未看得起。 她也努力生活，努力经营，但始终带了一些漫不经心。 她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也是游客。 可是，这次哪吒在眼皮子底下被拐走，就是一记重重的巴掌，结结实实把她打醒了。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不是蚂蚁，她也不是强壮的大象。 几个身手不错的拐子，就让她这个自诩高人一等的“神仙”慌了手脚，丢了儿子，又差点儿丢了半条命。 她一切骄傲的存在，都好像鸡肋一般，有帮助，也有制约。 归根到底，她并不强大。 这是个不能不承认的事实，尴尬的事实。 “娘，我错了。 之前让你担心了，这一次我会好好反省，再也不这样了。” “好，好，知道错了就好。” 赵金莲揽着闺女，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安慰。 “我闺女啊，是个好闺女，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娘和家里都会帮着你，咱们过好日子，都过好日子。” 方老头儿等人站在木屋门口，他们早就听见动静儿了，却没有上前。 任凭这娘俩儿好好说说话儿，这世上最能抚慰儿女心伤的，只有母亲的怀抱了… 正在这个时候，哪吒终于睡醒了，伸了个懒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娘，我饿了！” 眼睛都没睁开，这小子就开始喊饿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觉期间，到底经历了多少凶险。 方圆儿一把扯过儿子，放到怀里，把儿子和老娘都抱在一起。 真是没什么比家里人都平安，比最爱的人都在身边更幸福安心了。 赵金莲也是抱了闺女和外孙，一迭声的说着。 “好了，这就好了！” 哪吒不知道娘亲和姥姥到底怎么了，他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显见小脑袋瓜儿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圆儿无比庆幸，儿子昨晚一直没醒。 这会儿她就嗔怪道，“臭小子，昨晚还闹着要看大公鸡，结果直接睡着了。” 胖小子嘿嘿笑，揉着肚子，又可怜兮兮嚷着。 “娘，肚肚儿饿了，咱们吃饭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功德无量 王氏和刘氏赶紧上前，笑着抱了哪吒，“吃饭，咱们这就吃饭。 大舅母熬了肉粥，我们哪吒想吃多少有多少。” 哪吒大大在刘氏脸上亲了一口，撒娇卖乖。 “大舅母最好了，哪吒最爱你。” 刘氏恨不得心里软成糖，一迭声嚷着。 “哪吒最乖了，走，大舅母抱你去吃饭。” 很快，饭桌儿摆上，方圆儿算着时间还算充足，就陪着家里人好好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家里人轮番嘱咐，要方圆儿一定要多加小心。 但到底谁也没说，让方圆儿不要去寻找半神族。 毕竟哪吒的血脉太过神秘诡异，别说方圆儿，就是他们也一直想知道。 若是哪吒的血脉可以查清，有个可以依靠的父亲，或者确定这个父亲不会来抢哪吒，对哪吒没有害处也成。 方圆儿抱了哪吒出了空间，碰巧就听到山叔在敲门。 方圆儿上前开了门，山叔见这娘俩儿都换了衣衫，脸色也都不错，他才放了心，小声说道。 “下边有衙门的人来查问了。” 方圆儿会意就道，“咱们从来没出去过，昨晚外边乱了，咱们就回来了。” 山叔点头，回去嘱咐力虎。 哪吒昨晚睡得沉，根本不知道所有麻烦都是因为他贪看大公鸡而起。 方才又吃饱喝足，他这会儿还闹着要出去玩耍。 方圆儿听着楼下有动静传来，就塞了哪吒两个果子，放他去找力虎。 力虎分了一个果子，一口咬掉小半儿，坐在地上同哪吒一起摆弄先前买来的小玩意。 方圆儿从空间取了针线筐，随便缝件哪吒的小衣衫。她也没有戴面巾，微微侧身挡了有疤痕的脸颊。 很快，就有捕快从下边上来，山叔站在过道上抖着外衣，被捕快拦住问询。 山叔一副老实模样，憨厚应道。 “我和儿子伺候主家夫人和小少爷去高川县探亲。” 那捕快探头一看，哪吒正骑了力虎当马，在屋地上爬呢。 两岁的胖小子那个淘气啊，根本不像受过惊吓的模样。 再看另一个房间里，隐约有个年轻夫人在做针线，没有带面巾也没有惊慌模样。 他们就消了疑心，甚至还嘱咐道。 “我们这县城出了拐子，昨晚找到很多被拐的孩子。 你们带孩子在外边走动，一定要多加小心。” “什么？居然有拐子！” 山叔吓了一跳，赶紧冲着屋里嚷着，“夫人，这里有拐子。” 方圆儿在屋里也是惊得厉害，打翻了针线筐，一迭声吩咐。 “快把小少爷送过来，我们今日不走路了，明日再说。” 两个捕快见此，就道。 “拐子还没有抓到，但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也不见得还敢出来了。” “好，多谢两位差爷提醒。 山叔，帮我拿把铜钱给差爷喝茶，差爷不说，咱们还不知道呢。” 方圆儿在屋里吩咐，山叔赶紧从荷包掏出一把铜钱塞给捕快们。 一把铜钱二三十文，不算多，但足够一顿午饭了。 山叔等人穿的都不算如何贵气，瞧着就是普通殷实人家。 那捕快也没嫌弃，拱拱手就去查问旁人了。 很快，客栈里没什么收获，捕快们就撤了。 方圆儿生怕哪吒淘气，再惹来旁人注意，把他又扔回了空间。 空间里有七斤八斤在，他也不缺玩伴儿。 最主要是外孙在眼前，赵金莲和方老汉更放心。 方圆儿惦记昨晚那些孩子，就请山叔出去探听一下消息。 至于力虎，留下看家，他身形魁梧，人也不算机灵，容易露馅儿。 午饭时候，力虎揉着哗哗响的肚子，在走廊转悠，想说什么又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方圆儿感谢他昨晚全力帮忙找寻哪吒，借口下楼看看。 回来时候，她就给力虎带了酱肉，馒头，还有一小盆儿米粥。 力虎欢喜坏了，不等动手吃呢，山叔就回来了。 方圆儿索性又添一些，三人坐在一起吃。 力虎还知道惦记哪吒，“小娃儿呢，他还没吃。” “哪吒吃完了，已经睡午觉了，你放开肚子吃吧。” 方圆儿递了一个宣软的馒头给他，转而问山叔。 “外边怎么样了？昨晚那些坏人被抓到了？” 山叔摇头，皱眉应道。 “没有，咱们走的时候，破庙着火了。 听说官差去看过，没有什么人影儿。 估计那些人都逃了，但附近村民发现几个小孩子，官差查过了都是县城附近丢失的。 方才已经有人家来县衙领孩子了，引了很多人看热闹。” 方圆儿听得心里欢喜，但又担心昨晚那些歹人逃脱，万一再拐了旁人家里的孩子… 其实昨晚，她是关心则乱。， 虽然哪吒算是她找到的，但她也是没少跟着做累赘。 若是只有力虎和山叔，对上几个歹人，不至于那么狼狈。 事情过去，吸取教训也就算了，不用再多说。 不过，那几个歹人总是问题。 她实在不甘心这么放过他们，她若是普通女子，没有草木提供线索，兴许，哪吒如今都不知道被运到哪里去了。 “二叔，先吃饭，这事儿我会安排。 咱们在这里住一日，明日安静下来再赶路。” “好。” 山叔点头应下，至于力虎正吃的欢快，根本不管这些。 吃过饭，方圆儿借口午睡，也进了空间。 果然，方家人也惦记昨晚那几个“小客人”。 这会儿，听方圆儿说孩子们都得救了，被家里人接走。 赵金莲和王氏刘氏都双手合十念佛，“佛祖保佑，真是太好了。 否则谁家丢了孩子，可是一辈子都完了。” “就是，这些杀千刀的拐子，真该把他们拉去菜市口砍头。” “那些孩子才两三岁，什么都不懂，长大了也找不回来，真是太可怜了。 幸好，幸好回家了。” 赵金莲难得抱了闺女，摸摸她的头发，夸赞道。 “我闺女做了一件大好事，功德无量。” 方圆儿趴在老娘的肩头，也是同给老娘道歉。 “娘，我以后一定更小心，哪怕做好事也会多想一想，绝对不让娘再担心。” “傻丫头，娘都习惯了。 你啊，七老八十怕是也这个脾气了。 娘得跟你操心一辈子！” 说了几句闲话儿，赵金莲放了心，就带了儿媳去忙了。 家里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什么事都有丫鬟伺候，固然享福。 但对于赵金莲这样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妇人来说，偶尔也觉得少了一些乐趣。 如今进了空间，这里只有自家人，吃喝穿戴都要自己张罗，她反倒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活力。 全家人看在眼里，自然也没谁拦着她，看着她每日风风火火张罗这个，操持那个，反倒都很高兴。 方圆儿扯了二哥私下说起，要抓那几个拐子的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要亲自处置！ 方老二自然赞同，开口就道。 “家里如今人手多，倒是不犯愁这个。 你等我安排一下，亲自带人过去。” “不成，二哥。” 方圆儿开口就拦了下来，“那些歹人什么来路，咱们根本不清楚，万一后边牵扯比较多，咱们家里容易惹祸。 我想… 还是写一封信给叶公子送去，请叶公子帮忙。 叶家的人手身手好，办法也多。 就算这事办不成，也不会被歹人反查到梨花坳来。” 方老二听得有几分诧异，若是以前妹妹行事可不会这么小心。 这是当真吸取教训了？ “这般，可是要欠叶公子的人情了？” “不怕，”方圆儿笑道。 “一来，欠的人情多了，虱子多了不痒。 二来，我住在叶家，以后想办法还人情不算难。 倒是咱们家，毕竟根基还是浅，不好牵扯进来。” “行，那听你的。 你写信吧，我明日就给叶公子送去，否则时间对不上，容易惹叶家怀疑。” 兄妹俩商量好，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方圆儿几人赶了马车，离开这个小县城的时候。 方老二就带了书信找去了叶家。 叶家院子里因为要帮助叶公子复健，钉了一圈儿的木杆。 叶公子一身月白的长衫，玉簪束发，正扶着木杆慢慢走动，日头晒得他额头密布一层汗珠。 方老二从外边进来，乍然见到他，也是愣了一瞬。 当初叶公子昏睡时候，自然是谪仙般绝美。 但如今添了几分生机，看上去越发和雅端方，气质高华，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他下意识低头见礼，叶公子点头回礼，请了他到廊檐下喝茶。 叶迟端上茶水点心，末了站在公子身后。 如今叶讯不在，吴叔也不在，他是时刻不敢离开公子身边一步。 方老二同吴叔熟识，这般对上叶公子，总有几分拘谨。 “怎么不见吴叔，可是进城了？“ 叶公子点头，淡淡应道。 “他去处置一些事。” 方老二干咳两声，赶紧说正事。 “叶公子，我妹妹带了哪吒出门，今早送回一封信。 她们在外边遇到一点儿事，想请叶公子帮个忙。” 写信？ 叶公子眼里立刻就亮了起来，整个人周身都好似柔和了三分。 方老二还想说话，叶公子已经伸了手。 他赶紧把信递上去，还要再说话，叶公子已经拆了信封… 好吧，他果断闭了嘴… 叶迟心里也是长了草，惦记方姑娘和哪吒。 他小声问询方老二，“方二爷，方姑娘和哪吒走到哪里了？ 路上累不累，吃的东西习惯吗，要不要给她们送些吃用之物过去…” 方老二听得高兴，别的不说，叶家人待妹妹和外甥这份亲近照顾，他还是很满意的。 “***放心，我那妹妹是个手巧的，别的也许会差一些，但吃的一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这倒是，方姑娘做的饭菜最好吃了，每次烤点心，我们都盼得流口水。” 方老二拱手，笑道。 “平日也是多亏你们照顾他们娘俩儿了。” 叶迟还要说话，叶公子已经放下了信纸，吩咐道。 “准备车马，调集人手，随我出门。” 叶迟刚要应声，待得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公子…公子你要出门？ 不行啊，您还在复健，走路都不利索呢…” 叶公子冷冷扫了过去，只说了俩字。 “听命！” 叶迟什么话都憋了回去，单膝跪倒应下，末了飞跑去寻刘大夫。 方老二也没想到，叶公子打算下山。 他迟疑着劝说道，“叶公子，我妹妹和哪吒平安无事。 那几个拐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如派人去处理。 您身体不方便，若是有个反复，我妹妹知道也不会心安。” 叶公子却是站了起来，直接送客。 “这事不要告诉她。” 方老二见得劝不动，倒是有几分后悔，不如他自己带人走一趟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叶公子的身份太金贵了。 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十个方家也赔不起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嘱咐道。 “那个，叶公子一定要注意身体。 你也算我妹妹帮忙治好的，若是你有什么不舒坦，我妹妹岂不是白忙几年了。” 这话没有谄媚讨好，甚至多半还是为了心疼妹妹。 叶公子却听得脸上的寒霜融化了三分。 “放心，记得不要告诉她。” 方老二无法，只能点头，拱手告辞离开了。 刘大夫匆忙赶过来，手里还抓了一把药材，显见方才正在忙。 不等他开口说话，叶公子已经说道。 “哪吒被拐，我要去亲自处理。” “什么？哪吒被拐走了！” 刘大夫和叶迟齐齐惊怒的喊出声，哪里还会再拦着。 两人都是调头就跑，一个准备东西，一个召集人手。 其实他们也是想的少，若是哪吒出事了，方才方老二还会笑嘻嘻说话？ 怕是早就急疯了。 很快，叶家院子就行出一辆马车，后边跟了七八人骑马。 至于暗中还有多少人随行，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方圆儿正坐在马车里赶路。 哪吒被送进空间，只在午饭晚饭时候出现，同力虎玩一会儿就成。 山叔从来不多问，力虎却不行。 他出来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族里血脉的小娃娃，怎么也要带回去给族人看看。 所以，每日除了吃，他最惦记的就是看着哪吒。 这般，又走了两日，众人终于到了高川县县城。 果然，力虎欢喜说，明日要从这里进山。 这倒是同方圆儿和两个哥哥推测的一样，众人寻了个普通客栈，简单采买一些吃用之物做幌子。 客栈掌柜是个热心人，眼见力虎身材魁梧，就猜测方圆儿这一行人是来采药的。 毕竟秋日时候了，很多药材都成熟了，正是采摘的好机会。 送水送饭菜的时候，掌柜就提醒众人。 “我们这里也住了其他进山采药的，不如你们去问问，结个伴儿最好。 山里野兽这时候也多呢，人多也安全一些。 另外，孩子就不要带了，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这店离县衙不远，也开了不少年，信誉好。 若是这位夫人信得过，不如留下住几日，让护卫进山就行。” 不等方圆儿拒绝，力虎第一个粗声粗气反对，“不行！万一被拐了呢！” 掌柜是好心，听得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好。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奇怪的女子 方圆儿赶紧解释，把先前的小县城出了拐子，闹得厉害，说了一下。 掌柜家里就有个两岁小孙子，感同身受，也是听得大骂不止。 他最后不但没生气，还让小伙计又送了一瓶驱蚊虫的药粉过来。 方圆儿投桃报李，也在客栈买了很多干粮用物，把掌柜哄得很高兴，又告诉她们不少琐事。 住了一晚，再出门时候，方圆儿等人着实让掌柜的惊讶了一把。 山叔和力虎都是一套颜色灰扑扑的紧袖紧腿儿衣裤，腰上扎了牛皮带，挂着柴刀，脚上登着高帮儿靴子，头上戴了帽子。 这般裹得严严实实，身后还背了一个大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 方圆儿也是同样打扮，只不过多围了半截粗布裙子，头上戴的是帷帽。 她身后背了个竹筐，编制很细密，盖子扣得严实，正面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口子，缝了细纱。 掌柜的正看的惊奇，还想说话时候，就听筐子里有孩子在喊。 “娘，我要吃果子。” 方圆儿拍了筐子一下，应道。 “吃吧，困了就睡，休息时候，娘再抱你出来。” 掌柜这才知道，筐里居然装了孩子，他就笑道。 “这孩子真是听话。” 寒暄几句，方圆儿她们就出发了。 车马放在客栈寄养，回来时候给些草料钱就可以了。 方圆三四百里，高川县是进出万云山最方便的一处。 就如同老板所说，这个时节，结伴上山的人真的很多。 有些是附近的采药人，有些是大药商雇佣了镖队护送自家的大夫进山。 还有附近猎人，想要临时做个向导的。 林林总总，进山路口的人，居然络绎不绝。 采药是个苦差事，山林里白日闷热，晚上蚊虫萦绕，吃住都不方便。 若是运气不好，还会遇到野兽毒蛇，送掉性命。 寻常男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女子。 所以，方圆儿背着筐子走在山叔和力虎中间，很是显眼。 但力虎魁梧，面对绵延的万云山，不但不害怕，反倒很是兴奋欢喜的模样。 山叔沉默寡言，神色却冷厉，手里柴刀雪亮。 有他们在，众人就是好奇，也不敢当真说什么。 方圆儿戴了帷帽，遮盖了脸孔，走在山路上，一口气十几里，也没叫苦叫累。 走在方圆儿三人身后的队伍不算小，足有十几人。 其中两个中年大夫模样，八个护院，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即便这些人穿戴都是粗布衣裤，但那年轻男子脸色白皙，五官俊秀，一眼就能看出是这队人里做决定的。 两方人马前后距离也就十几丈，不算远，隐约能看见彼此的行动。 山叔不时回头扫几眼，那队人马也是盯着他们三人。 当然，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方圆儿身上。 爬山枯燥，找点儿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疲惫就会轻一些。 有年轻护院问询身边的老护院，“叔，前边那几个人，穿的真是古怪。不会是外族人吧？” 老护院有些累的气喘，应道。 “不是，先前听他们口音，应该都是东州府的。 而且，他们应该是常进山，衣裤用物都是特意缝制的，穿着方便呢。” 旁边有人也是附和，“回去让我媳妇儿也给我缝一套，我这裤子太肥了，刮树枝子。” “你可算了吧，你媳妇儿不把你嘴缝上就不错了，还给你缝衣衫呢。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出来之前，你媳妇儿还挥扫帚了呢！”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显见平日常在一起，开个玩笑也不介意。 那汉子不服气，努力给自己找颜面。 “我媳妇儿脾气臭了一点儿，但对我可是死心塌地。 我也就在你们这里挨欺负，在家我媳妇儿可把我当宝儿。” “哎呦，你真是不嫌脸红。 你媳妇儿宝贝你什么啊，赌钱还是喝酒啊？” “哼，起码我没有拿工钱回去，也没让她上山来采药，受苦受罪吧。” 众人瞧瞧前边爬山很是灵巧的女子，好似比他们还轻松，就更好奇了。 “我看人家可不像受苦受罪的样子，许是平日当真常上山。” 那年轻公子额头都是汗珠子，抬手抹了一把，眼里也是闪过几分好奇和佩服。 这般，一前一后，隐约作伴儿，到了中午时候，停下简单打尖儿。 那年轻公子就喊了一个稳重的护院陪着，赶到了前边。 方圆儿寻了个大石头，铺了一块油纸，放了二十几个肉包子，七八个馒头，几个咸鸡蛋，还有一葫芦泉水。 三人围着石头，边吃边说话儿，许是进了山林，力虎觉得离家近了，也很少藏着掖着了。 这一会儿，他正比划着要翻过多少座山才能到族地。 哪吒趴在山叔背后，啃着一块豆沙月饼。 方才在空间里，他已经吃饱了，这会儿纯粹就是拿月饼当零食了。 方圆儿怕树上掉了虫蛇下来，就想把儿子放进筐子，送进空间。 这个时候，那年轻公子带了护院就过来了。 隔了七八步远，那公子就站下行礼问好。 “各位，我们没有恶意。 同行上山也是有缘，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要寻什么药材，或者去处是哪里。 若是可以，一起搭伴儿赶路，也有个照应。” 方圆儿听得有些惊讶，毕竟对方的队伍人数多，寻她们作伴儿，怎么看，都是她们更占便宜啊。 她想了想，就道。 “多谢这位兄弟的好意，但你也看到了，我是女子，还带了孩子，有很多不便之处。 不如，还是这般前后走着，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这般没有拒绝，也没答应，甚至连目的地都没说，应对的滴水不漏。 那公子眉头挑了一下，倒也没有恼怒。 他再次拱手，笑道。 “这位夫人说的是，那就要辛苦你们在前边开路了。 在下姓沈，不知夫人贵姓？如何称呼？” 方圆儿笑道，“沈公子客气了，我夫家姓叶，唤我一声叶嫂子就好了。 山林里危险重重，既然暂时同路，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那好，我不耽误叶嫂子吃饭了，下午赶路，有事儿叶嫂子随时喊一声就好。” 沈公子一直这么客气，方圆儿倒是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于是，她从筐里拿了几个红彤彤的果子，示意力虎送了过去。 “我们从家里带了些果子，沈公子不嫌弃的话，吃几个解解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生福星 力虎护食，神色很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把果子送到了那沈公子面前。 那护院看了沈公子一眼，就接了过去。 又客套两句，他们就退回去了。 队伍里的人一边啃着干饼，一边瞄着沈公子，见他们居然拿了几个果子回来，就问道。 “公子，那三个人是什么路数，下午和咱们一起走？” 沈公子摇头，取了一个果子，其余分给众人。 “那女子姓叶，是三人里主事的，她筐子里背了个孩子。 许是不方便，所以，她只答应前后照应着赶路。” 沈公子说完，就低头咬了一口果子，瞬间迸发的香甜汁水，让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这果子，真是难得的好吃，府里特意从南边买回来孝敬老祖母的，也不及这个一半香甜。 而前边那个女子，居然随手就拿出来送给他了。 是不懂山林里吃食难得，还是不在意？ 护院们还在议论，“那个女子居然是说了算的？ 还带了个孩子！ 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万云山来做什么。 她就是不怕死，总要替孩子考量一下啊。” “是啊，这么看，我媳妇儿虽然脾气臭，总算听话啊。 她要是这么折腾，我早就收拾她了。” 沈公子皱眉头，开口低声嘱咐道。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不要祸从口出。” 几个护院立刻闭了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 倒是两个中年大夫，笑道。 “公子是为了你们好，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是不好小看谁。 女子一般对孩子都极在意，这个小嫂子既然敢带孩子进山，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你们这么说，被她听见了，万一心里存了什么恼意，兴许关键时刻，就能坑咱们一把。 所以啊，谨慎一些没有错。” 那些护院都是尴尬笑起来，低头啃干饼。 两个大夫方才分到了果子，这会儿揣起来一个，分吃一个，都是意外果子的香甜。 沈公子望过来，同他们点点头，没有说话，却也心照不宣。 前边那三大一小，绝对不是普通人… 吃饱饭，歇了一刻钟，方圆儿几人就继续出发了。 哪吒进了空间，她只背了一个空筐子，倒也轻松。 她不知道的是，先前夜半惊魂的小县城门口，叶家的马车正踢踏走过。 吴叔等在路边，迅速跳上马车，马车就奔着城北一处清静客栈赶去。 客栈最好的院子已经被包了下来，一进院子，吴叔就忍不住说开了。 “公子啊，您怎么赶来了？ 您还没有完全恢复，就是刘大夫跟着也不成啊。” 说着话，他又扯了刘大夫埋怨。 “刘大夫，公子任性，你也要劝着啊。 万一有个好歹，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刘大夫在马车上日夜颠簸了这么久，骨头都恨不得要散架子了。 这会儿，他哪里还有力气吵架啊，直接摊到在椅子上。 “先别说了，吴叔，赶紧让人上饭菜，饿死我了。 幸好，中秋节时候月饼烤的多，否则我们都饿死在路上了。” 吴叔这才看见叶公子脸色实在不好，先前养出的红润彻底没了，嘴唇都干的起皮了。 他赶紧跑出去安排饭菜，又喊人烧水准备洗漱用物。 可是饭菜端上来，叶公子只喝了一碗汤，就问道。 “哪吒被拐，到底怎么回事？” 吴叔下意识弯了腰，他本来想瞒着，待得回去之后一起说。 毕竟哪吒被救回来了，而且也没受到惊吓。 就是方姑娘受了一点儿小伤，也不算如何严重。 但他没想到，公子居然听到了消息，还亲自赶了过来。 “公子放心，哪吒当时被迷倒了，醒来时候，已经被方姑娘救回去了。 所以，没有受到半点儿惊吓。 只是方姑娘赶路寻找哪吒的时候，被刮了一些小伤。 我们在暗中照应，方姑娘重新出发的时候，都已经恢复了，没耽搁赶路。” 刘大夫在一边听着心疼，就道。 “方姑娘看着讨喜又好脾气，其实是个烈性子。 她就是受了重伤，估计也就自己上点儿药算了。 你们也真是，这么多人跟着，怎么还能让哪吒被拐走？ 拐走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方姑娘亲自去救。 她一个姑娘家，也不会武，真出什么事，都没地方后悔去。” 这话可是扎了吴叔的死穴，他抬头望向公子冰冷的眼神，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公子，老奴有罪，当时确实存了私心，不想轻易暴露行迹。 但老奴不会看着哪吒有危险，也不会坑害方姑娘…” 叶公子不置可否，只吩咐了一句。 “从头到尾说清楚。” 吴叔不敢耽搁隐瞒，从出了梨花坳开始，一直说到如今。 说完，他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刘大夫吃饱喝足，又知道哪吒和方姑娘平安，也就起身去补觉了。 吴叔挥手示意叶迟去守门，这才从怀里取了一截蜡烛递上去，末了俯在叶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公子眼里亮光爆发，难得神色惊讶之极。 吴叔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 “当然，这都是老奴的猜测。 毕竟当时方姑娘从破庙出去时候，确实没带任何东西，更别说孩子了。 但我下去地窖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之后，不但哪吒出现在方姑娘身边，就是那些同样被拐的孩子也出现在小村的村口。 那里，正是方姑娘回城的必经之地！ 这事确实离奇，我也是实在想不通，才告诉公子。” 叶公子半晌没有说话，末了轻轻吐出一口气，嘱咐道。 “这事到此为止，你和我都不知道。” 吴叔会意，应道。 “公子放心，老奴知道轻重。” 他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公子，方姑娘也许真是福星。 或者说，哪吒是福星。 这次因为哪吒被拐，我抓了那几个拐子，本来是怕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我想审问一下再处置，不想居然问出一件大事。” 显见这件大事儿，让他也很惊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足够的勇气，才继续说道。 “五个拐子，四个是本地人，最后一个来自京都。 而且是…听命于吴思恩的干儿子吴勇！” “吴思恩？吴勇？” 叶公子皱眉，微微眯起了眼睛，但下一瞬却是突然变了脸色。 “那些被拐的孩子，原本是要送去京都？”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该死！ 吴叔重重点头，应道。 “那个京都来的人被我用了重刑，他招架不住，还说出一件事。 他出京之前，吴勇喝醉了，说过一句话，药引子成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也成了。” 药引子？ 叶公子眼里暴风雪一般骤然而生，宫里大总管的干儿子，派人在千里外拐年幼的孩子，送去京都，做成药引子！ 用处简直是不言而喻！ 那个人当初可是没少以病弱为借口，骗过所有人，一次次表明他不想登上那个位置。 结果，反手就毒杀了最信任他的弟弟… “哗啦！” 一桌碗筷被狠狠掀翻在地上，“他该死！” 吴叔生怕公子气出个好歹，这也是他一直没往回传消息的原因。 “公子息怒！这件事被提前发现，也是好事。 起码还可以阻止，京都那边，我们还有人手。 想好救人容易，甚至给那人添些麻烦都简单。 您消消气，消消气！” 刘大夫听到动静，也是赶过来。 见此，一边唠叨一边给叶公子诊脉。 “你本来就没好利索，坐车赶路都勉强。 你还发这么大的火！你想再躺几年啊！ 我可跟你说，我没功夫伺候你，你还是指望方姑娘吧！ 什么事不能解决，大不了让道长下山，杀个天下大乱！ 再让我师祖拿点儿奇毒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把谁毒死！”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作用，叶公子居然慢慢冷静下来。 很快，他就吩咐道。 “人送去京都关起来，以后有用。其余除掉，收尾干净一些。” “是，公子。” 吴叔赶紧应下，刚要再劝。 叶公子又道，“她到哪里了？” 吴叔楞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啊，我派了人跟着，昨晚传来的消息，方姑娘在高川县，准备从那里进万云山。” “启程，到高川县。” “公子，您的身体…还是歇息一晚再赶路吧。” 吴叔简直要哭出来了，早知道这般，一开始就让公子一起出来了。 起码赶路还不用这么急！ 可惜，叶公子再不肯说一个字。 倒是刘大夫看的开，“走吧，走吧，到了地方，他老实等着就安心了。” 吴叔这才死心了，赶紧去安排。 两日后，方圆儿他们存放马车的客栈来了一伙儿人，直接包下了所有房间。 惹得掌柜又是欢喜，又是犯愁。 幸好，这时候大半人都上山去了，每日不至于拒绝太多客人，否则他可是要糟心了。 万云山里，三日功夫，方圆儿已经爬过了十几座大山，算是进入万云山腹地了。 这一晚，她们天黑之前就选了一个山洞落脚儿。 待得升起篝火，烧好热粥，沈公子的队伍才算赶到。 这几日，他们走在方圆儿几人的后边。 初始，他们还跟得上，后来就开始慢慢被落下。 方圆儿想着先前约定要互相照应，就会偶尔帮忙准备一下热水，或者选一个大一些的露营地过夜。 今日，更是距离拉到五六里路，若不是山叔在路上做好记号，他们怕是都寻不到这里。 几个护院还好一些，到了山洞前，勉强撑着多分几堆篝火。 而沈公子和两个大夫，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就起不来了。 哪吒本来跟在山叔身边，眼见沈公子坐过来，就抓了一个果子跑过去。 沈公子累的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但见哪吒长得敦实，虎头虎脑，大眼睛眨巴着，还不果子递到他眼前。 “叔叔，吃。” 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伸手就接了过来。 若是平日，他怎么也不会抢一个孩子的果子。 但这会儿，他嗓子渴的都要冒烟儿了，这果子简直就是救命良药。 “多谢小哥儿。” 他刚要把果子凑到嘴边，就见两个大夫眼巴巴望过来。 他迟疑了一下，从腰上解下一块玛瑙的双鱼佩，笑着递给哪吒。 “小哥儿，这是我的谢礼。能不能再给我两个果子？” 那玛瑙颜色极好，在篝火照耀下，越发艳丽。 哪吒喜欢，伸手接了过去，然后蹦蹦跳跳跑回山叔旁边，从筐子里又拿了几个果子，用衣襟兜着送给了沈公子。 山叔正用石头搭灶台，扫了一眼，也没拦着。 方圆儿拎着一块薄薄的石板从树后转出来的时候，就见沈公子等人在啃果子。 而她的胖儿子挥舞着一块玉佩在满地跑跳。 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于是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哪吒还以为老娘要把玉佩讨回去，干脆跑去山叔身后躲起来。 其实，方圆儿根本舍不得惹儿子不高兴，毕竟先前儿子被拐才救回来没几日呢。 想了想，她就上前同沈公子说话。 “沈公子，我儿子手里那块玉佩是你给的吧？ 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那玉佩珍贵，让您见笑了。” 沈公子吃了一个果子，恢复了一些力气，赶紧说道。 “叶嫂子客气了，那玉佩是我买果子的费用。 这样的深山，吃食贵比千金，一块玉佩算什么。 倒是我们占便宜了，抢了孩子的果子。” 两个大夫也是有些脸红，帮腔道。 “是啊，说起来惭愧。 我们每日都在拖后腿，也是多谢叶嫂子照顾了。” 方圆儿摆手，笑道。 “我也学过几日医术，名下也有家药铺，说起来也算半个同行。 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互相照顾一下是应该。 不过，那玉佩还是太贵重了，几个果子实在抵不过。 若是几位不嫌弃，我一会儿要烤肉，请你们一起吃，如何？” “好啊。” 不等沈公子应声，两个大夫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虽然才同行三日，但方圆儿三人除了体力惊人之外，最让他们惊奇和羡慕的就是一日三餐了。 三人背着的古怪包裹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古怪东西。 早晨和中午还罢了，每次晚餐时候，她们的饭桌儿简直可以称得上丰盛两个字。 前日，她们喝的是面疙瘩汤，而且是用野鸡吊汤，加了蘑菇和鸡丝，那个香味啊，馋的他们淌口水。 昨晚，她们又从大包里拿出一只小铜锅，干脆炒了兔子肉。 那胖小子嚷着吃不饱，还多得了一碗蛋羹。 真是不知道，那鸡蛋在包裹里，是怎么骨碌了几日都没挤压碎的… 今日，居然是烤肉，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沈公子有些哭笑不得，他的肚子也在叫嚣。 于是，顾不得什么客套，他也赶紧点头道谢。 方圆儿邀请了客人，就开始越发忙碌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山叔先前打了一头小野猪，拾掇干净，只拿了肉回来。 这会一半切成块，一半切成大片。 肉块用红柳枝子串成大串，肉片被方圆儿扔在盆里，加了各种调料腌制。 很快，肉串被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掉落的油纸被火苗烧得化成青烟，吱吱声起。 肉香也随着青烟，弥漫开来。 那些护院方才得了肉粥，把干饼掰开扔进去泡着吃，都觉得满足之极。 但这会儿嗅到肉香，不自觉都停了手。 “这也太馋人了！” “叶嫂子这是进山来野炊吧，哪里是采药啊。” “是啊，这几日，也没见她们采过一片叶子啊。” 方圆儿听不到众人议论，专心致志的烤着肉串。 眼见七分熟时候，她就从几个小罐子里，捏了一些干料撒了上去。 瞬间，肉串的香气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别说护院们，沈公子和两个大夫都流口水了。 哪吒也跑了出来，凑在老娘身边，含着手指头。 方圆儿在儿子脑门敲了一下，“把手放下来，告诉你多少次了。不洗手，手上会有虫子，吃到肚里，该咬你的肠子了。” 哪吒立刻老实听话，乖乖放下手。 他想说要吃肉串，又怕老娘说他馋嘴，于是扯了沈公子做幌子。 “娘，叔叔淌口水了。” 沈公子立刻脸色红透，他倒是大方承认了。 “以前也吃过烤肉，但叶嫂子烤的这么香，还是第一次见。”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赶紧笑道。 “许是公子饿了的关系，这就好了，大伙儿尝尝味道如何。” 方圆儿老少四口，沈公子那边十一人，加一起正好十五人。 肉串也正好十五个，很快就被分了下去。 护院们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儿，都是欢呼起来，纷纷高声道谢。 然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下去，于是又换了一片喊烫的声音。 方圆儿吃了一口尝尝味道，就把肉串给了儿子。 另一边，架在石头灶上的石板也烧热了。 腌制好的肉片放上去，瞬间就变了颜色，开始浸出油脂。 方圆儿把树枝做成的筷子给了山叔，请山叔接替她烤肉。 毕竟先前在叶家，也是吃过几次的，山叔还算熟悉。 天黑之前挖的野菜洗干净，一部分做个酸甜的解腻拌菜，一部分叶片又大又嫩的，就用来包烤肉了。 沈公子和两位大夫吃完肉串，就被请到灶台边。 石板上，巴掌大的肉块被烤熟切成块，香气扑鼻。 三只大树叶上，一个放了一些细碎的干料，一个则是红彤彤的辣酱，最后一个是切成片的生蒜。 方圆儿取了一片野菜，加了生蒜，取了烤肉沾了两种酱料，包成一团，然后塞到了儿子嘴里。 哪吒努力嚼着，脸蛋儿撑得好像仓鼠一般，就这般还嚷着，“娘，还要，还要！” 方圆儿这才笑道，“看样子味道不错，沈公子，两位先生，赶紧趁热吃吧。” 这是把儿子当试菜的了？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谁也没客气，赶紧抄起树枝做成的筷子开吃了。 沈公子学着方圆儿的样子包了一块肉，塞到嘴里，满足的神色也没比哪吒好到哪里去。 “唔，这般吃，味道真是不错！” 两个大夫更是没停过筷子，吃了半饱儿才放慢了速度，包个野菜包儿吃。 哪吒在空间已经吃饱了，但众人吃的太香，他忍不住也加入了抢肉的行列。 至于力虎，一句话没说，生怕耽误了功夫，肉被别人吃光了。 山叔和方圆儿一起烤肉，才勉强供上众人的筷子。 待得众人发现，都是有些脸红，赶紧招呼道。 “叶嫂子，大叔，你们也快吃吧。 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在野外吃烤肉，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来，慢慢吃，肉还多着呢。” 方圆儿请山叔坐下，切了一些肉放到他面前，她自己也慢慢包了菜包吃。 有空间在，她根本饿不到，这个时候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众人边吃边说笑，许是有了一起抡筷子抢肉的战友情，都是比先前亲近很多。 两个大夫好奇，就问方圆儿。 “叶嫂子，你们带孩子进山，是为了寻什么药材？ 若是方便就说说看，万一我们药行有，也免了你们这般吃苦受罪。” “是啊，我们药行很大，就是我们两人也有不少珍藏。 别的不说，只为了这顿烤肉，我们也愿意出让。” 方圆儿又取了一些新鲜的蘑菇放到石板上烤，先前烤肉流下的油脂，煎炸的蘑菇香味更浓郁。 她笑道，“我们进山确实是为了找一些东西，但不是为了采药。 多谢二位好意，以后但凡有需要，说不定真有求到二位先生跟前的时候呢。” 两个大夫更是好奇，却不好再问下去了。 倒是沈公子说道，“叶嫂子还要继续往山里走？ 我们明日许是就要到目的地了，以后不能搭伴儿了，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了。” 方圆儿点头，应道。 “我们还要再往里走几日，倒是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可以松一口气了。 你们想采什么药啊，很稀罕吗？” 这话其实有些交浅言深了，沈公子下意识扫了一眼方圆儿。 她额头微微蒙了一层汗珠，脸色被篝火烤的微微泛红，手下忙碌着翻检蘑菇，分给众人。 实在不像什么心思深沉，探听隐秘的样子。 他倒是有些愧疚，纯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干咳两声，赶紧应道。 “我家祖母年岁大了，最近身体不好。 有太医给开了一副养身的药方，其中要百年灵芝，最好是新鲜一些的。 还有五百年人参等药材，这些虽然年份很高，但我们药行也不缺。 唯一没有的一样儿叫万劫草，据说有人在前边那座像刀锋一样的山附近见到过。 我这才带人过来找找看！” 为了祖母延年益寿？ 方圆儿望向沈公子，心里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百善孝为先，孝顺的人很少有大奸大恶，这沈公子着实不错。 “公子至孝，实在让人佩服。” 沈公子赶紧拱手，笑道。 “叶嫂子客气了，倒是我们对嫂子佩服之极。 一个女人家带了孩子深入这样的深山老林就罢了，走了这么久，不喊苦累，吃住都安排极妥当。 而且还有余力关照我们，这实在难得。” 那两个大夫也跟着点头，“确实难得，叶嫂子比普通男子都要刚强厉害。 起码我等更是多有不如！” 不等方圆儿说话，哪吒挤到她怀里，闹着要她把玉佩挂在胸前。 第二百七十章 狼口逃生 小孩子贪玩儿，这种小玩意儿最得他心意。 就是空间里，他也藏了一盒子，都是舅舅们，还有叶家人平日给他的。 沈公子登山寻药，这样的时候都要戴着这玛瑙小鱼，想必也是极珍爱的。 就这般送给了哪吒，怎么都觉得受之有愧。 方圆儿想了想，就问道。 “这玛瑙小鱼是沈公子心爱之物吧？” 沈公子眼底闪过一抹怀念，应道。 “这是玛瑙石，不算如何贵重。 只是我幼年时候，父亲赠送的小礼物。 我闲着无事，一直戴着，算是个念想儿。” “物件不再价值几何，心意最重要。” 方圆儿点头行礼，更觉得这东西收的烫手。 “原本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该让孩子收。 但前些日子这孩子受点儿惊吓，我这个做娘的实在狠不下心，再惹孩子哭闹。 这样吧，左右我们明日也要路过公子寻药的那座山头儿。 不如我们也出力帮忙找寻一下，若是能找到万劫草，自然最好。 若是找不到，也算我们尽一番心意。” “多谢叶嫂子！” 沈公子一口就答应下来，神色很是惊喜。 “其实，从登山那日起，我就一直觉得叶嫂子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过人的本事。 若是有叶嫂子出手相助，我们这次一定会如愿以偿，满载而归。” 方圆儿听的笑起来，见他这般诚恳，倒也多说几句。 “不瞒沈公子，我学医只学了个皮毛，但论起采药的本事，还真是很不错。 这万云山我也深入过很多次，只不过不是从高川这里进山罢了。 公子想要找的万劫草，我听师傅说过，极难得。 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帮公子找到。 但若是找到，还请公子答应我。 以后提起这事，不要说出详情，毕竟我一个女子，太过出头就是祸端。” 沈公子起身，郑重行礼一礼。 “叶嫂子放心，在下一定不会给您惹麻烦。”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方圆儿请沈公子坐下，这会儿众人都吃饱了。 力虎把石板上的肉渣都打扫一空，就乐颠颠去不远处的溪水边洗刷了。 哪吒困顿，一边玩着小鱼，一边打哈欠。 众人各自散去，安顿晚上歇息。 出门在外，没那么规矩可讲究。 不大的山洞，方圆儿占了最里侧，山叔守在一边，力虎则跑去洞口，同那些护院坐在一起守夜。 山叔先前寻了一些干草，铺了个小床。 这会儿，方圆儿打开两只大背包。 先在枯草上铺了隔潮的油毡，又把紧紧卷着的羽绒被褥拍打蓬松，铺盖好。 最后才把外边折回的树枝撑起，披上蚊帐。 小小的山洞，露宿野外，硬是让她三两下折腾的像自家床铺了。 哪吒睡觉时候，从来不肯穿长衣衫，这会儿身上挂了个背心，穿了短裤，露着藕节一样的胳膊腿儿，满心新奇的在床铺上，翻滚笑闹。 众人在洞口听见动静，都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所有紧张疲惫，好似也因为胖小子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方圆儿在帐篷外围洒了一层药粉，防止蚊虫夜里钻进去。 最后，她才取了两块狼皮给山叔和力虎。 山叔垫在身下，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 力虎更是干脆，躺在洞口的篝火边，狼皮一盖就打起了呼噜。 这般自在样子，好似露宿已经习惯了，没有半点儿不适。 护院们分了两拨，一半睡觉，一半守着篝火，小声说话。 “这兄弟真是好体格，这样潮湿的地方，也不怕老了腿疼。” “我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如今可是不敢喽！” “听说了吗，公子好像请叶嫂子帮忙找药呢。 你们说，能成吗？” “这个不好说啊，明日看看再说吧。” 众人很快收了话头儿，烤着火，在这样的暗夜里，勉强寻求一点儿安全感。 方圆儿搂着儿子，听着外边安静下来，也慢慢睡着了。 原本应该进空间去睡，但这么多人，万一有事来不及应对。 幸好，哪吒是个皮实孩子，很快就睡的打起小呼噜，半点儿不闹人… 夜色深沉，白日的疲惫，在这样的时候，越发加倍泛滥开来。 眼皮重如千斤，双腿双脚都酸疼的厉害，渴望舒展开来，好好放松一下。 山洞外燃烧的篝火，渐渐熄灭，只留青烟随着山风飘散… 方圆儿睡的香甜，不知为何，突然就惊醒过来。 起身听听山洞内外，呼噜声此起彼伏。 她松了一口气，再看洞口的篝火好像灭了，山洞内外很是昏暗。 她就扯了一边的外衣披上，打算去帮忙添柴火。 山叔听到动静，也是猛然醒来。 方圆儿赶紧小声安慰，“二叔，别担心，你去陪着哪吒睡一会儿，我去添柴。” 山叔习武，在方家和叶家吃住都好，身体比普通人也好很多。 但一连在山里走了几日，也是累的厉害。 他撑着身子站起，摇摇头，示意方圆儿随他出去。 方圆儿心暖，猜到前些日子，丢了哪吒让二叔一直自责。 这些日子，即便在客栈，二叔也不敢多睡，生怕再出了事儿。 以后要寻个好机会，同二叔好好说说，免得他一直放心里。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横七竖八躺着的护院，走到洞口。 山叔重新点燃篝火的功夫，方圆儿随意往四周一看，惊得立刻倒退回去。 “有狼！快起来，有狼群！” 山叔刚点燃枯枝，被这么一吓，树枝落下，露出微弱亮光背后的漆黑山林。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好似坟茔地的鬼火，已经把山洞包围了。 护院儿们同样被惊醒，操着柴刀跳起来，跌跌撞撞聚在洞口，也是吓的倒抽冷气。 山叔飞快让篝火燃烧的旺起来，护院们也是七手八脚帮忙分火堆。 沈公子和两个大夫警惕性差，被吵醒赶过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生起来。 沈公子望向远处，也是白了脸孔。 “这是狼群！” 一个老护院后怕，应道，“还是大狼群，足有一百多只！ 幸好发现了，否则…” 众人都是脊背寒凉，睡梦中被狼咬断了脖子，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想象。 方圆儿缓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突然醒来，发现篝火灭了，刚要重新点起来，就发现了。 真是太惊险了。” 沈公子还要说话，突然有两道影子从山洞顶上突然扑了下来！ 正好扑向方圆儿站着的位置！ 山叔身边有个护院挡了位置，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少年人的狂热 幸好，沈公子眼疾手快，扯了方圆儿一把。 山叔转而抓了柴刀挥过去，一声惨厉的狼嚎，惊醒了所有人。 两只狼，瞬间被十几把柴刀剁的死透。 “扔出去！震慑一下狼群！” 老护院高声喊着，众人抬起狼尸就远远扔了出去。 对面山林里的狼群躁动起来，纷纷走了出来。 篝火噼啪燃烧，照的那一条条青色的野狼分外的凶悍。 众人半晌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是害怕一张嘴就会惊叫出声。 若是没有及时发现篝火熄灭，若是没有及时示警，这会儿，大伙儿真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群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许是也在犹豫，是不是进攻。 就那么蹲坐在地上，盯着山洞口，半步不肯离开。 方圆儿虽然没有受伤，但方才被喷了一身的狼血。 这会儿，她惦记山洞里睡觉的儿子，生怕儿子被吓醒，免不得心里就有些焦躁。 “各位有什么办法，让狼群退去吗？” 众人都是为难，十五对一百多，怎么算，众人都是弱势。 沈公子皱眉，应道。 “只能等天亮了，天亮狼群就会退去。” “万一狼群不退呢？” 力虎憨声憨气插了一句，也说出了最差的结果，成功让众人心里的大石头又提高了一截。 方圆儿扯了山叔，小声问道。 “二叔，如果把狼群解决一半，剩下的一半，能都杀掉吗？” 山叔想了想，“杀退容易，全杀掉不容易。” 沈公子听到就问道，“叶嫂子有办法吗？” 方圆儿点头，从腰上抽出一只弹弓，又从衣兜里摸出一把白色药丸。 “这是面粉做成的丸子，里面放的是药粉。 散落开之后，谁嗅到药粉会软倒在地，类似强力的软筋散。 那些野狼都在树下，我可以把药丸射到树干上。 但这样最多只能保证波及一半狼群。 狼群最是记仇，剩下的一半，若是不能全都杀掉，以后几日在山里，随时都要防备狼群报复。” 护院们都是握紧了手里的柴刀，那个老护院也是附和。 “公子，叶嫂子说的对，狼群确实最记仇。” 其余护院们到底奶年轻力壮，这会儿，方圆儿这样的女子都能保证除掉一半狼群。 他们十几人，若是连剩下一半都对付不了，可就太丢脸了。 “公子放心，我们拼了。 一群畜生而已，咱们多剥几张狼皮，带出去也发一笔小财！” 沈公子握紧了手里的柴刀，吩咐两个大夫。 “你们进去护着孩子，野狼不到跟前，不要离开一步。” 两个大夫哆嗦着腿，赶紧进去了。 哪吒还在睡的香甜，两个大夫也是握了柴刀，站在床铺前边，真是不知道羡慕，还是担心好了。 方圆儿寻了个位置，一手握了弹弓，一手抓了药丸，深吸一口气。 弹弓被抻开，迅速打了一颗药丸出去。 狼群也是守得有些不耐烦，头狼爪子在地上抓挠，显见不甘心放过这么多“食物”。 这个时候，狼群头顶的树干上，突然爆出一声响，惊得附近的几只狼扭头望过去。 结果却什么危险都没有，只有一些雾气散开。 那几只狼疑惑的晃晃脑袋，随后，不远处又有脆响… 几个呼吸间，就有十几声。 狼群有些不耐烦，不明白对面的人类到底在闹什么。 头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就要发起进攻的信号。 这个时候，最先扭头的几只狼，突然软倒在地。 它们极力想要爬起来却是徒劳无功，只能呜呜叫着。 狼群慌了，陆续又有很多狼倒下去。 头狼彻底暴怒了，嚎叫一声就带着剩余狼群发起了进攻。 护院们眼见当真倒了一半的狼群，举着柴刀欢呼，也是冲出了洞口。 洞口太小，虽然容易防守，但是都挤在一起，也是施展不开。 沈公子和山叔守了洞口，力虎随着护院们冲了出去。 他也不要柴刀，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两根手腕粗的木棒。 直接冲进狼群，就奔向了头狼。 头狼咬他一口，他就敲头狼一棒子，一人一兽斗的是死去活来。 其余护院们也当真有点儿本事，两人一组，互相守护背后， 柴刀挥舞，也让野狼奈何不得，一个不注意就被砍得惨嚎一声。 但狼群实在不少，众人还是占了劣势。 方圆儿手里弹弓不停，不时射了石头干扰狼群，给护院们制造机会。 “二叔去帮忙，这里我守着。” 山叔立刻杀了出去，他的身手比护院们可是厉害太多了。 一照面就给两只狼开膛破肚了，回身又敲断了一只野狼的腰。 护院们看的士气大涨，即便不小心受伤，也是越战越勇。 另一边，力虎仗着力气大，抓了机会，居然扯了头狼的尾巴，把它当风车一样轮起来，最后狠狠砸在一颗大树上。 头狼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崩碎了，nj四溅！ 狼群没了头领，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有些想逃，但又被乘胜追击的护院们拦了回去。 可惜，到底狼群太多了，护院们全力厮杀，还是跑了三四只。 不过相比一百多只，这么大的基数，跑掉三只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有人沉默了一瞬，转而都是举起柴刀欢呼起来。 “哦，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都杀掉了，呜呜，都杀掉了！” “一百多只啊，一百多！我们居然胜利了！” 山叔脸上也是见了笑，但他手下不停，走去树下，在那些被迷倒的狼脖子上，分别抹了一刀。 众人见了，也是赶紧上前帮忙。 毕竟不知道药效能持续多久，万一这些狼醒来，胜败就要立刻调转了。 方圆儿收起了弹弓，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对沈公子说道。 “沈公子，大伙儿好像都受伤了。 我不方便给大伙儿包裹伤口，但我这里有些上好的伤药，一会儿拿出来给大伙儿敷上吧。” 沈公子并不会什么武艺，只是还算年轻力壮。 方才举着柴刀站在洞口，一只狼没杀到，却也觉得手脚发软。 这会儿，再看面色不改的方圆儿，他忍不住有些羞愧。 “多谢叶夫人方才援手，我实在是无用…” “沈公子客气了，人各有擅长而已。 我对打打杀杀也不成，在外行走，为了安全，才学了一点儿小手段。” 方圆儿安慰他两句，就听洞里有动静。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技重施 两个大夫走了出来，说道。 “叶夫人，您家小少爷醒了…” 方圆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瓶伤药递了过去，然后就赶紧进去抱儿子了。 两个大夫扭头往外一看，满地的狼尸，吓得他们也是腿软。 “当真都杀了，真是太侥幸了。” “是啊，咱们没进了狼肚子实在太走运了。” 沈公子侧耳听着山洞里，孩子在喊饿，女子轻声哄劝嗔怪。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说道。 “叶夫人想必是个医术高明的，这次大伙儿能活命，都是她的功劳。” 几个围过来的护院听了这话，也是点头。 不说那些被迷晕的野狼，就是山叔和力虎两人也是方才大战的主力军。 这两人起码杀了十几只狼！ 这会儿，天色已经显出了微弱的光亮。 两个大夫见护院们带了伤，赶紧开始张罗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山叔还好，没受什么伤。 但力虎胳膊被狼爪子抓了一把，见了血。 方圆儿抱了揉着眼睛的儿子出来，见力虎染血的袖子，就道。 “我那里还有伤药，让二叔帮你敷一下。” 力虎却满不在乎的摆手，笑的憨厚。 “不用了，我也不觉得疼，一会儿洗洗就好了。 就是方才杀狼用了不少力气，有点儿…” 不等他说完，他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起来。 不必说，这是饿了！ 方圆儿忍不住好笑，就把哪吒交给山叔，然后认命的去做饭了。 沈公子那队人，几乎各个带伤，这时候也不能把他们撇下，再啃干饼啊。 所以，方圆儿悄悄从空间取了一块肉，假借昨晚的肉没吃完。 切碎炒熟熬粥，加蘑菇碎，野葱花儿，不一会儿就有香味了。 十几个大馒头，各个从中间切开，夹上一块酱肉，串成串儿放到篝火上烤。 再添十几个咸鸭蛋，早饭也就做好了。 护院们，喝粥吃酱肉馒头，就着流油的咸鸭蛋，都是满足之极。 没有什么比战斗之后，吃顿饱饭更让人高兴了。 当然，力虎是吃不饱的，方圆儿让他抱了哪吒进山洞。 床铺上，额外给他又备了一些肉包子。 力虎的脑子，遇到好吃的，总是比平时都要聪明很多。 吃饱喝足，他还知道擦干净嘴巴再出来。 只不过，不停响起的饱嗝，还是让人怀疑… 众人生怕血腥味道惹来更多野兽，匆忙吃完早饭。 每人选了两张完整的狼皮剥了，捆起来带着，这才离开这个血腥之地。 方圆儿依旧贪财，想把剩下的狼尸都扔进空间，但又怕吓到爹娘家人。 最后只让力虎剥了头狼的皮毛，敲下来几颗狼牙收了，打算回去做个礼物送根生和金子。 半大小子对这些东西，总有一些说不清的狂热。 送他们狼牙，保管比给零花钱更合心意。 众人重新开始爬山，速度都快了很多。 下午时候就到了那座剑峰脚下。 方圆儿也是听刘大夫说起过万劫草的，这草药名字是取了谐音，其实就是一株蒿草模样。 只不过，整株草药就一根杆子，杆子一节一节，远远看去像套了圆环一般。 每年秋天，这草药成熟一次，每一节长叶片，叶片和茎秆中间有籽。 茎叶连同籽一起入药，药效最好。 但结籽的时候有异香，最受毒蛇喜爱。 为了采这种草药，不知道死了多少采药人。 所以，药材不算稀有，平安采到才不容易。 方圆儿答应了沈公子要帮忙，这一路上寻了机会，就找大树打听。 还真被她打听到一点儿眉目。 这剑锋当真有一处长了不少万劫草，但同样那里也是毒蛇的天堂。 方圆儿不好暴露秘密，就作了嗅觉过人的模样，一路带着众人，弯弯绕绕，天黑时候才到了那处山谷附近。 众人扎营，露宿一晚。 第二日，方圆儿带了众人爬到峭壁之上。 三四丈的高度，也足够沈公子等人看清下边的万劫草和蛇群了。 沈公子当时就皱了眉头，“我虽然知道万劫草必有毒蛇守护。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方圆儿对于万蛇群中采药，也算是有经验了。 毕竟火莲就是她摘取的。 为了这事儿，回去之后，她还特意同侯老爷子和刘大夫研究了很多驱蛇药。 这次上山，她当然一起带着了。 这会儿，她就说道。 “沈公子，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摘到万劫草。 只不过需要一个胆大不怕死之人才行！” “叶夫人请说，只要能摘到万劫草，我愿意冒险。” 沈公子听得眼睛放亮，拱手行礼，很是恭敬。 旁人也是齐齐望过来，神色都带了三分小心。 前日对上狼群那一战，让所有人再不敢轻视方圆儿这个女子。 对她的称呼，也从叶嫂子，统统变成了叶夫人。 这会儿，听说她有办法，众人本能觉得理所当然，又好奇之极。 方圆儿又取出一个药瓶，说道。 “这里装的是驱蛇粉，很管用。 我们可以用藤蔓结绳子，拴在一人腰上，顺到谷底。 以药粉驱散群蛇，摘取万劫草就迅速撤回来。 只要胆大心细，应该会成功。” 立刻有护院上前，说道。 “公子，这办法好，让我下去吧。” “还是我来吧，我比较瘦，上下容易。” 看得出来，沈公子平日对奴仆应该不错，起码这样的时候，护院们都愿意冒险。 最后，到底还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护卫被选中。 众人结绳顺了他下去… 一刻钟后，沈公子飞快把两株万劫草塞进玉匣，裹进肩头的褡裢里。 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笑，“成了，成了！这趟进山没有白吃苦！” 众人都是欢喜，“恭喜公子！” “回去之后，一人二十两的辛苦银子，徐三下去采药了，翻倍。” 沈公子一挥手，打赏众人，惹得众人更是欢呼。 方圆儿见此，就起身告辞。 “沈公子，你们采完药就赶紧返程吧。 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吧。” 山叔和力虎也是站到了方圆儿身后，拱手行礼。 “等一下，叶夫人。” 沈公子没想到方圆儿三人这么快就要分别，他一时着急，有没有借口留人。 最后，他只能把头上的玉簪摘了下来，双手捧给方圆儿。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夫人是为奇女子！ “不瞒叶夫人，我姓沈名君泽，家父是户部侍郎，我在家行三。 这次上山为祖母寻药，得夫人鼎力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这玉簪送夫人做信物，以后若是夫人进京，遇到难事，尽管带着玉簪来寻我。 我定然尽心尽力，偿还今日大恩。” “三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什么恩情。 倒是前晚狼群夜袭，多有仰赖各位庇护，要说谢，也该是我谢各位才对。” 方圆儿不肯收玉簪，笑道。 “我一个妇人，在家安生度日，怕是不会有到京都的时候。 所以，还请公子把玉簪收回去，我们也该赶路了。” “不，叶夫人。” 三公子却是坚持，“在下看得出，夫人是位奇女子，绝不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 这玉簪，夫人一定要收下。 即便夫人用不上，若是有亲朋在京都遇到难事，我见到玉簪也一定会帮忙。 这是我诚恳谢意，夫人千万不要嫌弃。” 方圆儿心里一动，想起方玉在京都做官。 她迟疑了一下，就收了玉簪。 “那好吧，多谢三公子。” 沈公子大喜，连同众人再次行礼。 方圆儿摆摆手，背了筐子，同山叔和力虎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山谷下都是毒蛇，沈公子等人也不敢停留，赶紧下了山。 一路急赶，终于寻到落脚地，简单歇息的时候。 众人没了热粥，没了夹肉馒头，重新啃着干饼，噎的嗓子疼，再次想起了搭伴儿的好处。 “那位叶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呢，谁娶了她一定很享福，起码喝酒不缺好饭菜了。” “咦，我记得刚上山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说你家婆娘好呢，这么快就变心了！” “才不是，我就是感慨两句。” 众人玩笑，沈公子坐在一边，也在啃着干饼。 两个大夫难得也是跟着说了几句，“公子，我们猜测那位叶夫人师从玉泉谷。 但玉泉谷从来不收女弟子啊，所以也不敢肯定。” “是啊，那位叶夫人拿出的伤药极好用，两日功夫，就是伤的最重的沈忠，腿伤都愈合了。 我记得春日时候，有新伤药在外边流传开来，有人就说是出自玉泉谷。 我有幸看到过一次，怎么都觉得同叶夫人给的这两瓶一般无二。 还有那晚对付狼群的药粉，今日驱蛇的药粉，都是效力极强。 起码我们就配不出，只有玉泉谷能做到了。” 沈公子点头，应道。 “我也有些猜测，但叶夫人显见不想多透露她的身份。 我只能给件信物，万一以后有机会再遇到，一来道谢，二来也是为家里结份儿善缘。” 两个大夫都是了然，家中老夫人缠绵病榻两三年了，公子想尽办法为老夫人治病延寿。 说不得，也是见叶夫人神异，有些打算。 两人不再说话，留了沈公子一边啃干饼，一边皱眉深思… 方圆儿不知道沈公子另有打算，她这会儿正跟着力虎在山林里穿行。 力虎很是兴奋，不时说起一些琐事。 “我小时候，在前边的山头打死了一头虎崽子，后来把大老虎招惹到寨子里去了。 还是我爹他们一起，才把大老虎留下。 我爹也狠狠打了我一顿，疼得我三天没下床。 我爹还不给我饭吃，都是我娘偷偷给我送菜团子。” 方圆儿见这么憨的人，提起爹娘都是满眼想念惦记，也是心暖，就道。 “马上，你就能见到家里人了。 你这个年纪，在寨子里是不是还有媳妇儿儿子啊？” 力虎使劲摆手，居然有些脸红。 “没有，没有！我没成亲，就是… 就是住在对门的杜鹃，唔，自小同我玩得好。 我娘说我出去，有了出息，带了聘礼回寨子，就帮我去杜鹃家提亲。” 好好一个魁梧大汉，硬是害羞的好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方圆儿和山叔都是忍不住笑起来，力虎就跑的越发快了。 望山跑死马，虽然已经离得半神族的山寨不远了，但还是走了足足两日才终于到了附近。 前一晚，三人带了哪吒住在一个很小的山洞。 山洞里有些简单的用物，还有干柴，据说都是半神族族人平日打猎时候准备的。 这里，也是半神族族人的临时落脚儿点。 第二日一早起来，力虎支支吾吾说起，要一个人先回去子寨子，不能随便带外人冒然闯过去。 方圆儿点头应下，他就迫不及待的跑掉了。 山叔皱眉，问道。 “要不要，跟着他去看看？” “不用了，二叔，毕竟咱们到了人家的地盘，别惹了误会。” 方圆儿说的洒脱，但借口带哪吒玩耍，漫山遍野的洒泉水，就收获了无数的八卦树友。 半神族就在这座山后边，有个小山谷，老少加一起总共就百十人。 小孩子五六个，半大小子丫头十几个，其余壮年男女四五十，其余都是老人。 寨子里饿二三十架小木楼，很是简陋。 平日村里人种地不多，基本靠打猎维持活命。 寨子里没人打架，吵闹，很是团结。 树木的理解力和表达力，到底比人类差了很多。 方圆儿只能搜集到这么多讯息，但也足够了。 她这一次来，不是为了与半神族为敌，为的是查明哪吒父亲是谁。 若是一切都是误会，哪吒也确实是半神族，她不介意帮她们一把。 但更多的，她还没有打算。 眼见日头已经到了头顶，哪吒又喊着饿了。 方圆儿就放他同山叔一起玩耍，碰巧附近树上有一窝鸟蛋。 山叔一边警戒，一边抱了哪吒去掏鸟蛋，哄得哪吒拿着鸟蛋，好像比宝石都金贵欢喜。 方圆儿借着小山洞里的简单灶台和石锅，烧了一锅米粥。 还想炒菜，又觉得四周无人，不必如此小心，所以直接从空间拿了一些豆沙包和烧饼，还有一小盆蘑菇炖肉，一只烧鸡。 哪吒嚷着要吃米饭，方圆儿敲了儿子一下，到底又从空间拿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 哪吒吃的欢喜，小脑袋几乎要埋到大碗里去了。 不得不说，方老二真是个细心的好哥哥。 先前接了帮忙准备上山吃食的托付后，他可是没少琢磨。 生怕有些吃食，妹妹在山里拿出来扎眼，惹人怀疑或者不方便吃用。 所以，除了大量的馒头饼子等干粮，山里随处可见的蘑菇野菜炖肉装了两桶，烧鸡一百只，酱肉一百斤，其余炖菜也是成桶装。 甚至直接用大海碗蒸了米饭，然后炒好各种菜色浇上去，就成了盖浇饭。 鱼香肉丝盖饭酸甜开胃，红烧肉盖饭实惠解馋，番茄鸡蛋、豆角炖肉、香辣回锅肉… 总之应有尽有，吃起来味道好，吃饱饭碗一扔空间，就算“毁尸灭迹”了。 山叔也被方圆儿塞了一碗红烧肉盖饭，他默契的没有问半个字，低头就吃。 方圆儿没什么胃口，掰开一个豆沙包，就着炖菜慢慢吃。 山叔和哪吒刚放下饭碗，还要再吃别的时候，远处的树林里就有了动静儿。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有其子，必有其父！ 方圆儿眼疾手快把两只空碗扔进空间，起身望过去。 当先走出来的是力虎，他几乎是飞奔上前，嘴里嚷着。 “小姐，我们族人来了，还有巫婆婆！ 饿死我了，在寨子里，我就闻到香味了。” 说着话儿，他就到了跟前，方圆儿下意识把哪吒挡在了身后。 结果，力虎一手馒头，一手鸡腿，张开嘴就狼吞虎咽起来，半点儿不客气。 方圆儿微微放了心，再次望向远处慢慢走来的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妇人，许是年岁实在太大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很重，皱褶很多，皮肤黑且粗糙。 但她的个子比一般的女子高，骨架也大，想必年轻时候是个很健壮的女子。 即便到了如今，垂暮之年，她也没有驼背，眼睛更是亮的厉害。 她穿了一件灰扑扑的衣裙，不，应该说是一件绳子编制而成的斗篷。 不同颜色的草绳或者布条，结了一个个小疙瘩，随着走动，摇晃间好似有种古怪的韵律。 老妇人身后是两个壮年男女，身形同样高壮，男人穿了兽皮的坎肩，下边只有一条兽皮的半截裤子，露出两条粗壮的大腿，踩着一双草鞋。 女人还好，起码穿了粗布衣裙，只不过浆洗过太多次了，有些发白，也补了不少补丁。 两人都是晒的古铜肤色，眉眼同力虎有几分相像，想必是力虎的家人。 三人走到近前，那老妇人仔细打量方圆儿，还有同力虎抢鸡腿的哪吒。 然后她咧嘴一笑，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倒也带出几分慈爱之意。 她右手抚上左胸，低头行礼，沙哑着声音说道。 “远路而来的贵客，感谢你们一路对力虎的照顾。” 后边那对中年男女也是同样弯腰，深深行礼。 方圆儿绕开充当临时饭桌儿的木墩儿，赶紧回礼。 “您就是巫婆婆吧？ 婆婆安好，倒是我们冒然前来，要给各位添麻烦了。” “贵客客气了，力虎这小子太莽，多亏贵客照顾，我等感激不尽。” 老妇人不知道是不是识字，读过书，说话很是温和。 方圆儿同老妇人寒暄着，偶尔瞧见那对儿中年夫妻的眼睛，总往木墩儿上飘去。 而力虎这会儿已经啃完了烧鸡，又开始两口一个的“清理”那些豆沙包和烧饼了。 方圆儿会意，赶紧邀请他们。 “婆婆，这会儿到了午饭时候，若是不嫌弃，您三位留下吃顿便饭吧。” “不嫌弃！” 不等巫婆婆说话，那中年大汉子，已经立刻应了下来。 那中年妇人扯了他一把，大汉咧嘴憨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之前的凶悍之色瞬间被破坏殆尽，同力虎没什么两样了… 这绝对是力虎的爹，错不了！ 方圆儿肚子里偷笑，招呼三人坐下，简单拾掇了桌子，然后走去包裹一边，借着包裹遮挡，从空间里往外拿东西。 馒头，烧饼，咸蛋，酱肉，还有肉包子加几个果子。 这些算不得丰盛，但却让巫婆婆和力虎的爹娘激动坏了。 巫婆婆甚至红了眼圈儿，手指都有些哆嗦。 方圆儿怕他们尴尬，假装没有看到，笑着帮忙剥咸蛋。 “请吃吧，别客气。 力虎常说寨子里靠打猎为生，想必吃肉容易，面食和鸡蛋不多吧？” “不多，不多。” 那大汉含糊应了一句，眼见巫婆婆拿起一个馒头，他就飞快的动了手。 无论是包子馒头烧饼都是送到嘴边，两口就下肚儿了，咸蛋甚至都不用剥皮，一口一个！ 巫婆婆也是吃的眉开眼笑，但同妇人加一起，都没有大汉吃得快。 哪吒本来抓了一个果子啃着，被大汉惊到了，凑到娘跟前，小声说道。 “娘，他的肚里住了个怪兽！” 方圆儿摸摸儿子的头，嘱咐他。 “哪吒，这么说不好，大叔他们住在深山里，平日吃不到馒头包子，所以才吃的快一些。 你想啊，若是让你一年不吃肉，突然吃到一次，你是不是也吃这么多，这么高兴？” 哪吒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就点了头。 然后，他伸出小手，把面前的包子馒头又往大汉前边推了推。 方圆儿笑了，抱起儿子，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哄得哪吒笑声咯咯。 片刻功夫，所有吃食都被吃光了。 那大汉许是有些噎得慌，左右找寻。 方圆儿赶紧拿过水葫芦，递了过去。 大汉笑的有些脸红，打开水葫芦就喝起来。 不想才喝几口，水葫芦就被巫婆婆抢了过去。 巫婆婆小心喝了几口，再抬起头来，就正色说道。 “贵客，随我们到寨子去吧。 再耽搁下去，天色都要黑了。” 方圆儿扫了一眼天上日头西斜，也就点了头。 “那就打扰了。” 大汉眼见水葫芦被收起来，还有几分可惜，小声同妇人说。 “那水真甜，好像加了蜜。” 妇人白了他一眼，恼道。 “你还好意思说，寨子里那么多孩子都几个月没吃过细面了。 你也不知道省下几个带回去！ 大嘴一张，全都吃光了！ 你还是头领呢，笨的连野猪都不如。” 大汉听得有些后悔，但揉揉肚子，也是委屈，他才吃了半饱儿啊… 方圆儿简单整理了一下包裹，听得这话，就在力虎的背包里放了一些包子馒头之类。 还有两包月饼，两包芝麻糖和糖衣花生。 山叔的包裹里，放了羽绒被褥和简单用物做个样子。 她还是背了哪吒，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众人重新上路，随着巫婆婆翻山，往寨子赶去。 偶尔闲话儿几句，那大汉果然是力虎的爹，名唤力八多，不知是不是家里剩了八个孩子，嫌弃他多余的意思… 妇人叫红曲，是力虎的娘，话不多，但性子直爽，想做什么从来不犹豫。 起码这一路上，力虎就挨了她好几脚了。 据说是恼了儿子在外边五年，没给寨子捎回来一句话… 黄昏时候，众人终于赶到了山寨之前。 寨子里的人显见都已经等待很久了，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欢呼着冲上前，围着力虎打转。 “大虎哥，你给我们带好吃的了吗？” 力虎脸色涨红的像个猴屁股，他刚才只顾着自己吃了，早忘了还有这些小萝卜头儿。 再看力八多更是抬头望天，一副尴尬的不敢看人的模样。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远路来的贵客 方圆儿见这些孩子，不分男女都只穿了兽皮的短裤，光着脚，晒得黑泥鳅一样。 好在手脸洗的还算干净，显见平日也不是没人照管。 她想了想，就把哪吒抱了出来，又打开力虎的背包，拿了一只盒子。 “哪吒，我们来做客，这些是你的新伙伴。 娘这里有很多吃的，你同新伙伴们分享，好不好？” “好！” 哪吒从小被宠着长大，没缺过任何吃用之物，倒也没养成小气的毛病。 这会儿他抱了一盒子月饼，打开送到几个孩子跟前。 “我娘烤的，好吃，请你们吃！” 金黄色的月饼，一个足有巴掌大，散发着甜香，对孩子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他们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依旧望向巫婆婆，没有扑上去争抢。 巫婆婆很是满意，骄傲这些孩子的懂礼。 “贵客给的，你们就拿着吧。 带着小客人好好玩，不许欺负他。” “是，婆婆！” 孩子们欢呼，冲上前一人一块分了月饼，甚至没忘了给哪吒也塞了一块。 哪吒立刻喜欢上了这些新伙伴，一手抓着月饼，一手抓了背包，骄傲嚷着。 “这里还有肉包子，还有芝麻糖。 我娘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以后我都分你们！” 孩子们吃了满嘴的月饼，听说还有糖，就更是欢喜了。 天下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眼见孩子们这么高兴，山寨里的所有人望向方圆儿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感激。 孩子们扯了哪吒往寨子里跑，山叔赶紧跟了上去。 巫婆婆同众人介绍，“这是力虎在山外请来的贵客，今晚点篝火，把圈里的野猪杀了，酒坛子搬出来，摆酒席！” 所有人都是听得眉开眼笑，纷纷应和。 “是，婆婆，那几头猪也养了几个月了，越来越瘦，吃了省心！” “我去搬酒坛子！” “不成，你肯定要偷喝，还是我去吧！” 显见，平日寨子里的人都相处不错。 虽然人人都有些面黄肌瘦，穿着兽皮草鞋，算不得如何康健富足的样子，但脸上都带着笑。 方圆儿随着巫婆婆进了寨子，这寨子从半山腰一直建到山脚儿，都是二层的小木楼。 第一层中空，铺了木地板，放了张粗糙的桌椅，几个草垫子，想必是平日吃饭说话之处。 几根木杆支撑起第二层，这才是睡觉起居的房间。 木楼有些年头了，被风雨摧残的破旧灰暗。 但楼与楼之间，还有不算宽的道路，却都打扫的很是干净。 方圆儿最后被引到一座小楼前，这里有一处半人高的高台。 高台面对着一处圆形的小广场，空地上放了原木的桌子和长条凳。 孩子们已经带了哪吒围坐在最近的一张桌子边，开始分糖吃了。 方圆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儿子，不论这是山寨特意安排，还是无心之举，都让她安心很多。 就如同她猜测一般，这些人起码对她们没有恶意。 力虎带了几个年轻后生，说说笑笑抬了野猪到不远处的灶台边。 有妇人正在烧水，许是铁锅漏了，惹了妇人惊叫抱怨。 男人们又抬了石锅过去替换，忙乱又热闹。 这里是真穷，但日子也是生动之极。 方圆儿打量寨子的功夫，力八多已经又请了几位老汉到了高台之上。 这都是寨子里能说的上话的长辈了，但还是巫婆婆地位最高。 她坐了主位，方圆儿坐客位，其余人坐了下边。 有两个年轻姑娘端了茶水上来，粗陶的大碗，人手一只，几片碧绿的茶叶漂在水里，不算精致，但很是干净。 方圆儿没有嫌弃，端起喝了一口，果然口舌生津，很解渴。 她这般没有防备，让那些老汉神色更是柔和了，脊背也松了下来，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老态。 巫婆婆简单问起路上的辛苦，方圆儿说了狼群，也说了结伴的队伍，没有任何隐瞒。 这倒是同力虎说的一般无二，众人对视一眼，巫婆婆才说道。 “叶夫人，听说力虎莽撞，差点儿害了你的性命。 我在这里代他赔罪，我们族人多半是身强体壮，憨傻有余。 多谢夫人没有同力虎那个憨子计较。” 巫婆婆欠身行礼道歉，方圆儿同样回礼，笑道。 “当时确实吓了一跳，砸车伤人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抢了我的儿子。 作为母亲，真是惊的肝肠寸断。 幸好后来误会解开了，否则力虎如今也不能带了我们回来。” 巫婆婆点头，还要说话的时候，下边玩耍的孩子们不知道因为什么闹了起来。 哪吒居然钻到桌子底下，直接把桌子举了起来。 一个孩子从桌腿下翻出一粒糖衣花生，笑的欢喜，直接塞到了嘴里。 哪吒笑嘻嘻放下桌子，刚一钻出来就瞧见娘亲望过来。 他立刻醒悟过来，犯错一般缩了脖子，扎在小伙伴中间，装作没看见… 方圆儿被儿子气得哭笑不得，那桌子是木头直接劈砍做成的，别说细致，半点儿做工都谈不上，只有笨重俩字。 而哪吒，两岁的孩子，就这么轻松抬了起来… 她心里叹气，转向惊疑的众人说道。 “各位也看到了，我家小儿出生起就神力惊人，而且我确信怀了他三年，他才落生。 我寻过大夫，大夫都说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我家里人查找典籍，寥寥记载中，只查到半神一族有类似的情形。 所以，力虎寻上我们的时候，虽然惊吓一场，我也很是欢喜。 毕竟人海茫茫，我想寻到你们太过艰难。” 巫婆婆很是激动，眼睛亮的厉害，甚至忍不住倾身向前，凑近了方圆儿问道。 “你确定这孩子是怀了三年才出生？ 而且出生就具有神力？” 方圆儿点头，迟疑了一下应道。 “我是在不知情之下，怀了哪吒，之后胃口奇大，一人饭量顶五六人之多。 两年多之后，突然肚子开始鼓起来，正好满三年生了哪吒。 生产之后，胃口小了一些，却依旧比常人厉害。 哪吒也是胃口极好，两个月时候，就能捏碎木球，到如今两周岁，手上力气已经有百斤左右。 我们这次过来，一是想确认哪吒是不是你们半神族的血脉。 二是为了问清楚，这般天生神力对孩子以后成长会不会有影响。 所以，请婆婆和各位族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即便我儿子不是半神族的血脉，我也会给寨子一批粮食，作为谢礼。”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道神谕 几个族老不知道是因为粮食激动，还是因为什么，都是齐齐望向巫婆婆。 巫婆婆捏起一只绳结开始不停的数着，好似僧人之于佛珠一般虔诚。 半晌，她扭头吩咐力八多。 “告诉大伙儿放下手头儿的活计，请神石。” 力八多赶紧应了，很快，他跳下高抬，高声吩咐了一些什么。 很快，一堆堆篝火被迅速点燃。 男女老少们都聚到了高台下，巫婆婆见方圆儿喊了哪吒到身边，越发和蔼，小声解释道。 “我们族里的神石，只要触摸，就可以辨别是否半神血脉。 就算不是，也不会对孩子有任何伤害。” 方圆儿点头，但还是给山叔使了个眼色。 山叔跳上高台，默默坐到了方圆儿身后。 巫婆婆起身，整理一下满身的绳结，然后进了屋子，很快，她捧了一个古朴的黑色雕花盒子出来。 所有族人，包括力八多等人都跪了下来。 显见，所有人对这块石头的狂热崇敬。 方圆儿带了山叔和哪吒起身，虽然没有跪倒，但也低头行礼，表示敬意。 巫婆婆点头，举着着盒子高声同众人说道。 “今有山外贵客登门，疑有我们半神血脉流落在外。 特请出神石辨别！ 天神在上，保佑半神！” “天神在上，天神在上！” 所有人都是高声喊起来，趴伏在地，虔诚之极。 巫婆婆小心打开黑色盒子，露出那块暗绿色的石头。 石头只有孩童石头大小，瞧着也没什么诡异之处。 就那么被托着送到了哪吒身前。 巫婆婆笑着同哪吒说道，“孩子，摸一摸这块石头，它会发光，很漂亮。” 哪吒眨巴着大眼睛，显见很好奇。 但他还记得问询娘亲，方圆儿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所有人，确定没什么危险。 她才冲着儿子点点头，“想摸就摸一下吧。” 这么说着，她的手却紧紧抓住了儿子后背的衣衫。 哪吒不知道娘亲的紧张，得了准许，就一把抓了石头，托在手里摆弄。 下一瞬，那石头却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浅浅的碧色，在这样的暗夜里，好似为一切添了三分生机。 “神子！” “是神子降临了，是神子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好像冷水洒进了热油锅，台上台下直接炸开了。 所有人都在大声喊着，疯狂对着高台磕头。 “我们有救了，是神子降临了！ 呜呜，我们有救了！” 几个族老和力八多也是趴伏在台上痛哭，不，应该说是嚎哭。 台下的力虎更是疯了一样，手舞足蹈到处跑。 “我就说，哪吒是我们族里的娃儿! 居然是神子，我把神子带回来了!” 巫婆婆也是摸着眼泪，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感谢什么。 方圆儿怕吓到哪吒，把儿子紧紧搂回了坏了。 哪吒扔了石头，搂着娘亲的脖子，小声问道。 “娘，他们怎么了？是饿了吗？” 方圆儿听得好笑，赶紧安慰儿子. “娘也不知道，但是想来，就像你上次丢了三舅舅给你买的那个小木马，后来在树洞里找到。 你那时候就高兴的又蹦又跳，是不是？ 可能他们也是找到了什么不小心丢掉的宝贝。” “哦，娘，我饿了，他们高兴之后也会做很多好吃的吗？” 哪吒真是三句话不离吃货的本质啊，听得方圆儿真是想给欢喜的众人浇一瓢冷水。 你们嘴里的神子，就是一个小饭桶！ 好半晌，众人才平静下来，重新跪倒，冲着哪吒磕头行礼，包括巫婆婆。 方圆儿伸手扶了她起来，正色问道。 “婆婆，是不是可以同我仔细说说，神子是什么？” 巫婆婆点头，倒也没隐瞒，她极力忍耐着激动说道。 “我们半神一族，之所以成为半神，是因为我们是神的奴仆。 世代以伺奉天神，护佑天神为荣。 但二百年前，不知因何，我族被天神厌弃，撵出了世代聚居之地。 为了活命，我族做过俗世权贵的护卫，也曾在军中厮杀。 但世事险恶，都以惨死为下场。 百年前，我族退出俗世，隐居于此。 上一届巫婆以性命献祭，得了一道神谕。 会有神子降临，神光笼罩，带领半神族回归。 我们又等了足足五十年，终于等到了，等到了！” 巫婆婆说着话儿，激动的手也哆嗦了，又要给哪吒磕头。 众人更是根本就没爬起来，一低头就开始咣咣磕了起来。 方圆儿听得心情有些复杂，再次扶起巫婆婆，好半晌没有说话。 她原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来了这个世界，又得了空间，她就彻底动摇了。 可这会儿听了一堆的神啊，奴仆啊，生命献祭啊。 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特别是她的儿子成了神子，要担负起救赎半神族的重任… 这救赎，是怎么个救赎发法啊。 供吃供喝？ 完了，这就是说，她以后不但要养一个儿子，还要再养一百多大肚儿汉！ 巫婆婆人老成精，隐约猜到方圆儿的心思。 她又说道，“我们半神一族，头脑简单，但天生神力，是最好的护卫。 如今神子降临，我们愿誓死护佑神子。 即便神子以后想要征战天下，我们半神族也会是最忠诚的先锋军。” 方圆儿暗暗叹气，倒是为这样的半神族心酸。 他们虔诚信封的神主，抛弃了他们几百年，他们依旧如此忠心，且如此渴盼回归。 这份信仰，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 但哪吒既然是半神族血脉，他的父亲就一定是半神之人了。 “婆婆，你们族里，三年前可有人在外走动？ 哪吒既然是半神血脉，那他的父亲必定同你们一族有关系。” 巫婆婆等人下意识望向力虎，力虎算不得聪明，被盯得莫名其妙，挠挠后脑勺，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巫婆婆就问道，“力虎，三年前你在哪里？” “我？” 力虎想了想，憨声应道。 “我在京都啊，我跟着镖队干活儿，救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呢。 我想买了粮食送回来，但是有人拉我去赌钱，我又都输了…” “好了，不用说了！” 巫婆婆揉揉额头，生怕再听下去，忍不住打这个蠢货一顿。 族人都要饿死了，衣衫都穿不上。 他在外赚了银子，居然又送进赌场了… “就是说，你们族里，除了力虎，这几年都没有人在外边走动？” 方圆儿也不愿相信，哪吒的爹是力虎。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求神主开恩！ 她追问道，“那往前数十年二十年呢，就没有任何人流落在外吗？” “没有，所有族人都在这里。 力虎被放出去，也是因为族里实在穷困，几乎要活不下去。 想着撵他出去看看，前些年的兵乱是不是过去了。 不想他一走五年没音讯！” 说起这个，巫婆婆又恨得要咬牙。 力虎赶紧缩了脖子，小声抱怨。 “我不是把神子带回来了吗？” 果然，这句话让巫婆婆瞬间消了气。 她想了想，伸手拿起了神石。 那神石又亮了起来，但亮光很是微弱。 如果说先前在哪吒手里是百瓦的灯泡，在她手里就是蜡烛。 “叶夫人不要怀疑，哪吒一定是神子，这不会有错。 我们全族都没有让神石如此耀眼！” 方圆儿倒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她没想到，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依旧没有哪吒父亲的线索。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族老说道。 “咱们族里先前也不是没人出去？ 你们记不记得老六家那个小丫儿？” 巫婆婆愣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是说带去山外的那个丫头？” “是啊，那孩子出生时候实在太小太弱了，神石没有半点儿光亮。 老六说养不活，又舍不得扔掉，最后出山换粗盐的时候，被老六放在了路边。” 那族老说得仔细，“原本我也忘了，但老六死的时候还惦记这丫头，同我说了几句。 他远远看着，好似装那个丫头的筐子被人提上了马车。 不知道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活着？” 巫婆婆却是摇头，“那孩子我也看过，先天病弱，根本活不了多久。 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众人都是叹气点头，“是啊，咱们族里的孩子，但凡摸过神石，神石不亮的，都活不久。” 方圆儿听得认真，忍不住猜测，那被丢出的小女孩若是活下来，再生了孩子，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吧。 难道，她怀孕生了哪吒，就是同这人有关系？ “叶夫人，孩子血脉不一定都是来自于父亲，也许是承继母亲。 不如，叶夫人也摸一摸神石，验证一下？” 方圆儿好笑，她是方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儿，怎么可能是半神族之人。 但神石很神奇，她也不介意试一试。 于是，她笑着就拿起了神石，还要说话的时候，神石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不等她惊讶，高台上下所有人，也是瞬间不见了。 只留了目瞪口呆的她，还有山叔和哪吒。 “这是怎么了？” 山叔紧紧抱了哪吒，警惕的望向四周。 方圆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心头一紧，扯了他们就进了空间。 果然，木屋之前的空地上，半神族所有人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同样惊愕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再看，空间里原本白日黑夜都是混沌一片的天空，慢慢就黑了下来，一轮金黄色的月亮挂在天边。 整个世界好像鲜活了多少倍，方圆儿一动心思，都能听见稻田里的水流声，还有山林里树叶的颤动… 这处空间再次升级了，只不过有什么变化，还不能确定。 唯一确定的是，天边的那轮月亮，就是那块消失的神石… 而眼前的半神族，已经被救赎… “天神在上！” 巫婆婆一声长嚎，突然疯狂痛哭磕头，眨眼间脑门就见了血色。 “这是祖地，我们的祖地！” 一句话好像唤醒了所有族人，也点燃了所有狂热。 所有人都开始疯狂磕头，哭声震天。 有人甚至抓了身下的黑土往嘴里塞，更有人跳进了水潭，疯狂喝水。 这会儿，木屋里听到了动静儿，方家人统统跑了出来。 难得的，今晚方玉居然也在。 方圆儿怕吓到家里人，赶紧抱了哪吒跑过去。 “爹娘，哥，你们别怕。 这是半神族，这里也许是他们的祖地。 他们是神的奴仆！ 哎呀，一时说不清，但他们不是歹人，都别害怕。” 方玉微微皱眉，把妹妹和外甥都扯到身边。 方老汉眼见山叔也是一脸呆愣站在远处，赶紧喊道。 “二弟，你快过来！” 山叔双腿都有些顺拐了，好不容易走到木屋前，被方老汉扯到身边。 “你别吃惊，也别怪圆儿。 她得了这么个地方，万一被歹人知道就是大祸。 原本该早些带你进来，但你在叶家，我们怕你不小心露了马脚。” 山叔点头，显见是明白方家的顾虑，也没埋怨什么。 只是，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望向远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 怪不得方家短短几年就发家致富了，怪不得方圆儿上山挖的药从来见不到，怪不得她敢带了哪吒进山，怪不得有吃不完的东西… 洞天福地！ 这就是神仙话本里说的洞天福地！ 这会儿，半神族已经从狂喜里清醒过来。 巫婆婆带头上前，再次跪倒磕头，哽咽求肯。 “神主在上，您的奴仆一百零一人，惩戒结束，回归祖地。 求神主恕罪，您的奴仆愿意终生伺奉，绝不违背。 求神主收留，求神主开恩。” “求神主开恩啊！” “求神主开恩！” 别管是花白头发的老汉，还是几岁娃娃，都是磕头求肯，虔诚又惶恐。 生怕被再次驱逐，被再次降罪。 方圆儿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头纷乱，开口说道。 “巫婆婆，你们先出去等一下。 我要商量一下你们的安置问题，毕竟你们这么多人，不是小事儿！” 说罢，她一抬手，半神族是所有人就被她送了出去。 方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是自家人的私密空间，突然多了一百外人，这压力实在太大了。 而且很多还是魁梧大汉，若是他们暴起伤人，方家老少绝对不是对手。 “闺女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突然有外人能进这里呢，这也太吓人了。” 赵金莲上前拉了闺女的手追问，“他们就是半神族？好像比村里人日子还穷困呢。” 旁人虽然没问，但也满眼睛都是问号。 方圆儿扯了家里人在木塌上坐了，把见到半神族人开始，一直到方才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末了，她指了指头顶的月亮，无奈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半神族的那块神石，原本就是这个洞天福地的一部分。 晚上是月亮，白日就会变成太阳。 以后这里就有白日黑夜之分了，也许还有一些别的变化。 但暂时我还没空闲去琢磨，只是有种感觉。 这里好像被补完整了，我掌控力也更高了。” 方玉一针见血，指出关键。 “这里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半神族进来生活，你可有控制之法？ 否则，若是他们起了异心，怕是防不胜防。 这里是家里的退路，绝对不能有隐患。”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功能，大惊喜！ 方圆儿皱眉，想起半神族，她脑子里突然就多了一副画面。 高台上，巫婆婆还在跪着祝祷，所有人也都跟着虔诚磕头，神色里有狂喜，也有忐忑。 只有力虎一个，抬头东张西望，不时揉揉肚子，许是有些饿了。 这小子对神不敬啊，真是该打。 下一瞬，力虎居然扬起巴掌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下。 力虎愣住了，方圆儿也愣住了，她猛然回神，迟疑了一下，心思又一动，力虎居然就被拉了进来。 力虎惊了一跳，还要说话，他就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方圆儿终于笑了起来，挥手送了力虎出去。 她这才说道，“三哥，不怕了，我琢磨明白了。 半神族原本就是住在这个洞天福地的神仆，只不过他们祖先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或者是这个洞天福地原来的主人出了什么变故，这里被封闭。 半神族才流落在外，他们其实是这洞天福地的一部分。 就像我在外边，可以随时从这里取用东西一样。 半神族无论在哪里，我对他们都有绝对的控制权。 就像方才的力虎，在外边和在这里，我让他打自己，他都毫不犹豫。 以后若是他们有异心，我让他们杀死自己也容易。” 方玉听得明白，点点头。 “这样就好多了，你再多琢磨一下，尽快熟悉起来。 必须有把握，才能把半神族挪进来。” “好，我知道了，三哥。” 方圆儿欢喜应了，又道。 “正好这几日，田里的稻子要割了，我还心疼爹和大哥呢。 如今可是有人帮忙干活儿了。” 方老二凑到跟前，也是笑道。 “半神族当真人人都是天生神力吗？ 那以后可是不缺护卫了！” “当真是人人天生神力，包括老人孩子女子都比普通人要厉害很多。” 方圆儿兴奋应道，“听说他们还是最好的重铠先锋军，只不过咱们家里也不去征战天下，没什么用处。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在这里帮咱们家把这洞天福地建设好，咱们家里庇护他们吃穿不愁就行了。” 方老二和方玉对视一眼，都是没有说话。 征战天下？ 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般想来，收留半神族倒也是势在必行，毕竟谁也预料不到以后什么样子。 “那就收进来吧，这些人交给我安排。 你自管照顾好自己和哪吒就成！” 方玉接过了这件事，方圆儿也没迟疑，乐得有哥哥替她操心。 根本不知道，她的哥哥是真的打算给她训练一只先锋军出来了。 哪吒等了半晌，这会儿带了七斤八斤，兜了不少点心和果子，嚷道。 “娘，我能出去找力阿木他们玩吗？我答应带点心给他们吃！” “能，但是…” 方圆儿刚一开口，哪吒就没了影子，包括七斤八斤… 方圆儿下意识望向二哥三哥，都是变了脸色。 她瞬间闪出去，抓了哪吒和七斤八斤回来。 三个小子刚闪出去还没站稳，就又回来了。 哪吒还抗议呢，“娘，你不是答应…” “答应什么！” 方圆儿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恼道。 “你自己可以出去，怎么带了七斤八斤！ 还有，你之前只能自己出入，如今怎么能带人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想带哥哥们出去玩儿，然后就出去了！” 哪吒被问的莫名其妙，撅着小嘴儿，很是委屈。 方玉心疼外甥，把哪吒护在怀里，帮腔道。 “哪吒还是孩子，多嘱咐几句就是了。” 方圆儿原地转圈儿，想了想，就抓了一把黑土塞给二哥，然后抓了二哥的手，闪身出去。 片刻后，方老二先回来了，扔下手里的黑土，说了一句。 “半神族真是太穷了！” 不等众人应声，方圆儿也回来了，开口就是兴奋喊道。 “三哥，以后你也可以随时回家了，回梨花坳！” 方玉猜到几分，也是笑了起来。 “这般说，以后我们可是能放心了。 你在哪里，我们就能出现在哪里，是不是？ 真是太好了！ 这些时日，明知你在深山里，我们这能在这里等消息，不知道多担心。 以后，你和哪吒有危险，即便不能及时躲进来，也能把我们召出去了！” 方圆儿用力点头，“这样，哥哥们闲着无事，就随我出去安排一下。 半神族的老弱妇孺可以先进来安顿，其余人随我走出万云山。 路上有个七八日，我可以再就近观察看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方玉嘱咐，“你既然能保证对他们的绝对控制，就不要多试探，容易寒了忠心。 倒是私下，你可以多琢磨一下。” “我知道了，三哥。” 方圆儿抱了抱老娘，又安慰了老爹和大哥嫂子们几句。 方家一向是是这兄妹三个说了算，他们既然商量妥当了，旁人也就不担心了。 方老汉甚至笑道，“以后人手多了，剩下那些地也可以都种上了。” 方老大也是笑眯眯，这段时日，他要顾外边的秋收，又要惦记这里的几十亩稻子，也是累的够呛。 以后可是不用愁了！ 方圆儿想起半神族各个都是大肚儿汉，心虚的赶紧扯了两个哥哥闪身出去了。 哪吒随后也带了七斤八斤，跑出去认识新伙伴了。 半神族众人一直虔诚跪着，即便方家人进进出出，实在是让他们眼花缭乱。 但所有人都是纹丝不动，生怕触怒了神主，他们盼了几百年的回归，又成了泡影儿。 方圆儿现身，高声说道。 “各位请起吧，我有话说。” “神主！” 巫婆婆带头，直接换了称呼，再次磕头，才小心翼翼起身，但依旧半弯着腰，恭谨之极。 方圆儿瞧着巫婆婆额头淤青，渗着血丝，就拉了她坐下来。 从空间里取了清水和药膏，一边帮她清理上药，一边说道。 “你们既然说是我的奴仆，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自然也要守我的规矩，我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忠心不用磕头磕出来的，要以后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检验出来！ 方才，我同家里人商量一下。 你们在这里生活困苦，又渴望回归，这里自然也就不能住了。 明日，你们拾掇东西，老人孩子随我进洞天福地安顿。 其余人，还要同我一起走出万云山。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忠心，但也绝对不会容忍你们的异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 存粮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巫婆婆的伤口处置好了，方圆儿收了东西。 转而望向所有人，提高了声音。 “若是你们忠心为我，听我号令，我保你们百年衣食无忧，不受权贵奴役驱使。 你们若是辜负我的信任，我也能让你们比今日凄惨百倍，甚至性命不保。” 不等半神族所有人应声，她心念一动，不管老少，都是齐齐趴付在地。 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压着他们，又好像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 所有人嗅着泥土的腥气，心里惊惧万分。 毕竟时隔二百年了，关于神主的一切，都是祖辈传下来的。 与其说他们如何忠心神主，不如说更盼望神主搭救他们脱离这样的困苦生活。 但这会儿，神主的绝对权威，在他们心里深深扎了根… “神主在上，我等奴仆，效忠神主，绝无二心！” 只有巫婆婆激动的不成，信仰一辈子天神，居然就在眼前。 别说忠心，让她立刻去死，她都不会犹豫。 “起来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方圆儿亲手扶起巫婆婆，几位族老和力八多。 “今日既然是团聚时刻，那当然要有盛宴。 可惜我没有什么准备，就简单请大家吃一顿饭吧。” “不，神主，应该我们伺候您才对…” 巫婆婆的话才说到一半，台下的桌子上就出现了很多东西。 一筐筐的果子，一筐筐的鸡蛋，白胖的馒头、肉包子烧饼，甚至还有成盆的白米饭！ 大桶装的红烧肉、豆角炖肉，烧茄子，烧鸡，骨汤炖白菜豆腐，酱肉… 还有成盒子的月饼，鸡蛋糕，小酥饼… 所有人都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一瞬欢喜的大哭起来。 “呜呜，我们能吃饱了！” “这是馒头啊！呜呜，我有馒头吃了！” “娘，我要吃点心！我要吃白米饭！” 不用招呼，所有人都扑向桌子，开始大吃大喝。 那种狂热，让方圆儿甚至怀疑，他们对吃食的忠心比对她这个神主可要瓷实太多了… 巫婆婆干咳两声，开口解释道。 “神主，我们常年在山林里，打到什么猎物就吃什么。 一年一次带着皮毛出去，也不过换些盐和伤药回来。 这粳米细面，真是几年都没有尝过一次了。” 说罢，她两眼放光儿，又添了一句。 “那个，神主…我们也还饿着…” 方圆儿真是哭笑不得，挥手又取了一部分吃食放到了高台上… 夜色下的山寨，除了篝火闪烁，再没有什么光亮。 方圆儿陪着两个哥哥在小广场附近溜达，不得不说，半神族实在太穷了。 隐居避世，让半神族得以保全，不被灭族。 但也让他们没少吃苦，几乎被人世抛弃了。 方玉同方老二不时商量几句，关于安顿半神族，关于以后的发展。 方圆儿不时插两句，“以后可是有人帮忙制药了，熬药有味道，不如把作坊建在山脚下。 药丸卖了银子，也足够养活这些人了。” 方老二也想到这一点，笑道。 “我原本还犯愁呢，以后在洞天福地种药，再做成药丸，品质一定更好。 药铺可要扬名天下了！” 方玉也是应道，“得利还是次要的，为人解除病痛是大功德，爹娘会更安心。” 方圆儿眼珠儿转了转，添了一句。 “半神族天生神力，干活儿绝对是把好手。 但他们的饭量也大，以后家里怕是要多准备一些粮食了。 洞天福地里，那二百亩地种水稻，怕是不够吃，更何况还要分出一些种药材。” 方玉有些不在意，笑道。 “能干活，自然也能吃饭，咱们家里如今也不差一口饭…” 他说到一半，正好走回小广场旁边。 桌子上那些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饭菜，这会儿已经彻底消失了。 换来的是半神族老少圆鼓鼓的肚子… “咳咳，这个，二哥以后要辛苦你多存点儿粮食了。” 方老二是看过力虎吃饭的，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早有预料。 但这会还是有些头疼，“家里多买点儿地吧，总在外边买粮食，也容易惹人注意。” 方圆儿赶紧说道，“回去这一路，我也想办法多买一些。” 半神族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不等给方家效力，就已经让方家开始犯愁了。 多少年来，难得吃得这么饱足，人人都是心酸又欢喜。 眼见方圆儿等人过来，都是感激的起身行礼。 方圆儿摆摆手，同两个哥哥说道。 “哥，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我一会儿带孩子们也回去！” “好。” 方老二和方玉回了空间，方圆儿喊了哪吒和七斤八斤上了台子。 族老和巫婆婆等人也是吃饱喝足，这会儿就道。 “神主，我们今晚就拾掇东西，明日就可以启程。” 方圆儿点头，应道。 “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多留一日，后日再启程吧。” “是，神主。” 方圆儿又嘱咐两句，就带了三个孩子进了空间去歇息。 结果，刚一现身，方老二就喊了起来。 “妹妹，大哥说等了咱们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方圆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方玉也是兴奋的帮腔儿。 “我们在外边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居然过了两个时辰。” “你们是说，里外有时差，这里四天，才是外边一天？” 方圆儿也是大喜过望，“那以后在这里读书学习积累，岂不是比旁人多了几倍的时间？” 方玉点头，立刻就道。 “以后建房子，记得给我准备一间。 先前苦读时候，若是有这样的好地方就太好了。 如今也不晚，我有太多典籍和档案没看完呢！ 以后可是不用熬的眼睛通红了！” 方老大却是有些担心，插嘴说道。 “那田里的粮食，会不会一两年才能收获一次啊？” “不会，大哥。” 方圆儿赶紧安慰道，“外边一年，这里四年。 粮食就是按照正常周期，四个月收割一次，那也能收割十二次呢。” 方老大算的有些糊涂，想了想就说道。 “你们忙你们的，田里的事交给我。 有个一年半载，我怎么也研究明白了。” “好啊，有大哥在，我们在外边怎么折腾，都放心家里。” 方老二，方玉和方圆儿都笑嘻嘻望着大哥，这个大哥平日不声不响，其实是他们心里最放心的依靠。 方老大被弟妹们哄得笑呵呵，摆手应道。 “我不如你们聪明，在家伺候爹娘，照料田地就成了。” 兄妹四个说笑几句，这才散去歇息。 第二百八十章 人往高处走 方圆儿带了哪吒，在空间里呆了一天半，外边才终于天亮了。 方家人对于这种时间差，欢喜又新奇。 赵金莲居然说，“以后做针线可是不用着急了，大不了拿进来，棉袄缝好，外边可能还没入冬呢。” 王氏和刘氏都是笑的不成，也同样欢喜。 可用的时间突然延长了，好似一切都从容起来。 以前在这里留一个白天，就要赶紧出去，毕竟家里还那么多事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但以后，白日在外边，待得晚上进来，留两天，外边才放亮儿啊。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金子了。 他再也不用在功课和玩耍之间纠结，只要进来这里，功课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慢慢写了。 可惜，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方玉很快就搬了进来，虽然也是忙的厉害，但监督侄儿读书，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山叔本来就沉默寡言，在这里住着，也是难得整日满脸是笑。 他一会儿架着哪吒和七斤八斤去摘果子，一会儿帮忙去砍柴，一会儿又跟着方老汉磨镰刀，准备收稻子了。 方圆儿带了山叔出空间的时候，方老二也赶紧出去，他还有太多东西要进城采买。 毕竟半神族还有一百号人，要进来安顿呢。 建房子，吃用，桩桩件件都需要张罗。 别的不说，总不能让男女老少们都穿着兽皮啊，小孩子光着屁股啊，实在太不雅观了。 方圆儿给了二哥几张银票，凑了个五六百两，就算是半神族的安置费了。 虽然说好白日再拾掇就来的及，但半神族众人哪里忍得住啊。 这一晚，除了孩子，大人们是一个没睡，都在打包行礼，准备搬家。 破家值万贯。 虽然这些年，族人们吃饭都成问题，但也多少积攒了一些好东西。 比如，一些少见的草药，一些上好的毛皮。 半神族人不聪明，每次出山用毛皮换粗盐，都被欺负压榨。 他们慢慢也累积了一些经验，左右也是被骗，不如送普通毛皮出去就好。 什么难得的紫貂皮啊，雪狐狸皮啊，黑熊皮，甚至还有两张虎皮，都留了下来。 而这会儿，他们毕恭毕敬的把这些东西，捧到方圆儿面前，虔诚献祭。 方圆儿猜到他们心思，就痛快收了下来。 果然，对于要进空间安顿这件事，全族上下都有了三分底气，走路都恨不得抬着下巴。 午饭之前，方圆儿帮忙把东西都送进了空间。 昨晚杀到一半的猪，又被拖出来，这次终于死个透彻。 方圆儿陪着这些老老少少，吃了一顿原始风味的烤肉，算是半神族告别这个生活了几十年家园的散伙饭。 不知是不是想起这么多年的艰辛，老老少少们哭得厉害。 但眼泪抹掉，吃饱喝足，他们就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准备开始新生活了。 半神族一百零一人，巫婆婆带了老弱妇孺进空间安顿。 力八多带了力虎，还有十几个汉子，一起护送方圆儿出山。 西斜的太阳照着空荡荡的山寨，说不出的寂寥。 马上要翻下山头儿了，力虎还在跳着挥手告别，很是舍不得他的童年。 力八多不耐烦儿子掉眼泪，大巴掌重重拍了他几下。 方圆儿听着砰砰声，生怕力虎被拍吐血，赶紧拿了一个果子给他。 力虎立刻收了眼泪… 他的童年，居然就值一个果子… 这般，白日里赶路，晚上露宿，倒也顺利。 力八多等人开始还想做个藤椅，抬着方圆儿这个神主赶路。 但方圆儿拒绝了，山路难行，万一摔下来，她另外半张脸也不用看了。 还是自己的双腿靠得住。 当然，晚上进空间，她有两日功夫可以歇息呢，倒也谈不上多累。 巫婆婆等人到了空间，暂时没有屋子可住。 但他们常年在万云山中求生，什么苦没吃过啊。 空间里不冷不热，也不用担心野兽半夜闯进来。 随便铺张兽皮，哪里都能睡的舒坦又安心啊。 更何况山上还有木头，砍回来搭建木楼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于是，方圆儿带人在外边走了七日山路，空间里，新的山寨已经快要成型了。 而且，半神族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奴仆的身份。 第一个搭建好的木楼是给神主神子的，第二栋是赵金莲和方老汉的，第三栋，第四栋… 足足搭建了五栋木楼，他们才开始建自己的住处。 甚至，搭建木楼还是在收割粮食的空余时间才张罗的。 半神族老少，对于田里金黄色的稻子，比方老汉和方老大都上心。 全族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每日都要在稻田转悠几圈儿，然后就眉开眼笑，好似幸福之极。 方家人看的好奇，偶尔问起，听说半神族困苦可怜的几十年，也就彻底理解了。 方老汉当即决定，稻米收回来，先蒸一顿新米饭，让所有人吃个饱足。 半神族欢呼不已，以至于在收割开始之后，所有人都是竭尽所能的出力干活儿，不肯偷懒半点儿。 方圆儿完全做了甩手掌柜，有哥哥和家里人，她就可以做幸福最悠闲的崽儿… 这一日，饱饱吃了一顿新米饭，算计着外边时间差不多了。 她就抱着哪吒，扯了山叔一起出了空间。 力八多等人终于能进空间去了，但力虎还是要留在外边。 哪吒被放进筐子，力虎和山叔背起包裹，如同进山时候一般，几人翻过最后一道山，终于见到了进山的路口。 零星有一些人在这里搭了帐篷，还有人在卖凉茶。 想必都是等待自家进山队伍的小厮管事一类，也有一些打算投机，现场收购毛皮或者草药的行商。 方圆儿等人一出现，立刻有人围了上去。 “这位嫂子，可有毛皮要卖？ 我们四达皮货行，价格最是公道，童叟无欺。” “有草药吗，我们胡家药铺，专门收上品药材，价格好，交易公道！” 山叔沉了脸，举起了手里的柴刀，力虎也是横着膀子推开凑近的人。 见得这般，行商们也知道，方圆儿等人无意做生意了，悻悻退去了一边。 方圆儿等人继续往前走，到了山脚下。 这时候，突然有七八人迎了过来。 当先一人欢喜的高声喊道，“叶夫人，你们回来的真快啊！ 我还惦记，是不是要进山去迎一迎？”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来接你回家！ 方圆儿抬头一看，原来是沈三公子带了几个护院。 众人行礼，方圆儿就问道。 “三公子，怎么还没回去京都？” 沈三公子倒也大方，坦诚应道。 “那日夫人帮了我们的大忙，之后夫人深入万云山，我们却一路下山，都是愧疚之极。 左右也不急着回京都，索性派人常过来看看。 只有见到夫人平安下山，我们才能安心。” 护院们也是纷纷嚷着，“是啊，叶夫人。 我们问过很多从山里下来的，都不曾见到你们，真是担心。” 方圆儿真心道谢，为众人这份惦记。 她当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更是为了儿子喜爱的那块小鱼佩。 不想，沈三公子等人如此重情义，这倒是难得。 “多谢三公子和各位兄弟惦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回去客栈再细说。” “好，好，赶紧回去。” 沈三公子想起一事，又道。 “先前落脚的客栈，被人包了下来。 不如叶夫人也挪到我们如今投宿的客栈吧？” 客栈被包了？ 方圆儿皱眉，刚要说话的时候。 远处突然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一辆结实宽大的马车迅速行来。 赶车的不是旁人，居然是吴叔，另一侧车辕坐的是叶迟。 方圆儿惊得张了嘴，根本不敢相信，难道… 马车眨眼间就走到了近前，吴叔和叶迟跳下，一左一右打开了车门。 车厢里铺了厚厚的毡毯，主位宽大，弹丝的靠枕软垫俱全。 叶公子坐在中间，一身月白锦缎长衫，面如冠玉，墨眉星目，高鼻红唇，人间谪仙般高华尊贵… 哪吒本来掀开了筐子的盖子，无趣的探头往外张望。 结果一眼，他就看见了这般，直接从筐子里跳了下来，奔着马车狂奔而去。 “干爹…干爹！” 吴叔一把抱了他，送进车厢。 哪吒立刻坐进叶公子的怀里，搂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两下。 “干爹，我都想你了，你想没想我啊！ 娘杀了好多大狼，我给干爹带了狼皮做褥子！” 叶公子同样抱了哪吒，低头在他脑门亲了一下，再抬眼望向外边时候，眉眼间的清冷好似春日雪融，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眼里根本没有旁人，轻轻冲着方圆儿伸出了手。 方圆儿好似中了魔咒一般，心里咕嘟嘟冒着泡，不知是欢喜，还是激动。 她的双腿自觉动了起来，几步上了马车，握上了那只修长的手。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沙哑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却又隐约带了几分欢喜。 这会儿还有什么人间谪仙，只有惦记想念心爱女子的男人而已。 吴叔和叶迟要关车门，方圆儿突然想起沈公子等人，赶紧拦了下来。 她高声冲着车外说道，“三公子，多谢你的好意。 我家人来接我了，我怕是要回去了。 后会有期！” 她还要再说，被握着的手就微微疼了起来。 沈公子上前几步，拱手应道。 “叶夫人客气了，我们该谢夫人援手才是。” 他还要再说什么，吴叔和叶迟已经果断关了车门。 马车调头回返，车厢里传出孩子的撒娇说笑。 山叔和力虎同沈公子等人抱拳告辞，然后也追了上去。 沈公子等人半晌没有说话，到底一个年轻护院撑不住，小声问道。 “那是叶夫人的丈夫吗？看着真是…” “绝对不是一般人！” 另一个护院抢着说道，“方才叶夫人说后悔有期，那人望过来的眼神，我都以为会变成刀子，把咱们扎成刺猬呢！” “就是，就是，太吓人了。 这人一定是久居上位，非富即贵！” 沈公子望着远去的马车，眼神有些复杂，好半晌他才说道。 “罢了，知道叶夫人平安被家人接走，咱们也能放心了。 回去拾掇东西，尽快返回京都吧。” “是，公子。” 不说沈公子等人如何，只说马车厢里，叶公子抱了哪吒玩耍，手里还握着方圆的手不肯松。 方圆儿脸红，试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就讲起了上山的事。 当然，重点在同沈公子等人结伴，哪吒拿了人家的玉佩，她这才帮了人家一把。 可惜，叶公子还是不松手。 方圆儿无法，只能说道，“沈公子给的信物，我打算送给我三哥。 他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果然，话音落地，她的手终于得了自由。 而马车也停了下来，“公子，到客栈了。” 方圆儿扫了一下叶公子，忍不住瞪眼，叶公子却翘起了嘴角… 方圆儿跳下马车，才发现这客栈就是她先前落脚儿的那家。 不必说，叶公子一路追过来，肯定也是把她路上遭遇探查清楚了。 客栈掌柜迎出来，小声问询，要不要热水或者饭菜。 吴叔上前应对，叶公子扶着方圆儿往里走，哪吒跟在身边蹦蹦跳跳。 怎么看，怎么是一家三口。 客栈掌柜忍不住脑补了一出大戏，什么高门大户的男子娶了医女做妻子，医女被排挤，为了救丈夫，冒险进山采药… 方圆儿不知掌柜已经开始同情她了，扶了叶公子回房间。 刘大夫听到动静，也是出来相见，逮住方圆儿就唠叨开了。 这一路上公子如何不听话，喝药如何不及时。 总之，他是攒了一肚子的苦水。 方圆儿听得心焦，赶紧匆匆下了楼。 这会儿已经晌午了，叶公子还没吃饭呢。 方才扶着走了一路，他好似当真瘦了不少。 养几斤肉难如登天，瘦下来就是几日的事儿。 她真是又急又气，下楼就喊吴叔。 “吴叔，买什么食材了吗？ 公子这一路肯定吃睡不好，瘦了很多。 我赶紧给他做点儿可口的饭菜，还有，公子的汤药，也赶紧熬上，吃过饭就喝药。” “买了，买了，肉蛋青菜都有，叶迟也已经开始熬药了。” 吴叔引着方圆儿往灶间走，抓住机会给自家公子刷好感。 “公子听说你们出事了，一刻钟都没耽搁，立刻下山了。 处置好那里的事，我劝他回去，他也不肯。 一定要来这里，接你一起回家。 不眠不休的赶路，总算到这里落脚儿了。 他本就身体没恢复，在外边吃住都不如家里方便，免不得就更虚弱一些。 我都愁死了，幸好你们回来了。 公子有你照顾，我可是放心了。” 方圆儿听说不眠不休四个字，更是心疼。 吴叔烧火，她就洗洗切切，又借口火头儿不成，让吴叔换了山叔进来。 于是，空间里的泉水，青菜，新米都被偷渡了出来。 半个时辰不到，丰盛的饭菜就端上了楼。 饭菜的香气，渗透了整个客栈，惹得掌柜和小伙计们探头张望不知道多少次了。 掌柜的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先前猜错了，这女子是个厨娘？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一桩喜事！ 楼上最大的一间房里，八仙桌儿摆开。 叶公子，吴叔、刘大夫和叶迟，还有哪吒、山叔都是团团围坐。 至于力虎，早被侍卫们拉了过去，说是好久没见，要比比掰腕子。 方圆儿方才多做了一个炖菜，灶间还有馒头，倒是饿不到他们。 空间里新收获的稻米，先前就让方家和半神一族惊艳不已。 实在是太好吃了，无论蒸煮，米粒都是晶莹剔透，软糯香浓，隐约带了一层油光。 比南方之地运来的籼米要好太多了，简直不在一个档次。 这会儿，方圆儿惦记叶公子身体弱，不好吃米饭，就特意为他熬了个蔬菜粥。 空间的蔬菜，空间的米，熬出来的结果，就是叶公子也连吃了三碗。 吴叔看的欢喜坏了，一迭声说道，“哎呀，公子多吃饭就好，几日就补回来了。 自从出了家门，一日连半碗饭都吃不到，全靠药汤活命了。” 方圆儿忍不住嗔怪瞪了叶公子一眼，小声抱怨道。 “多大的人了，还不如哪吒省心。 不知道多少人操心费力，才把你养胖，你说糟蹋就糟蹋了。” 但她嘴上这么说，手下还是把肉沫蛋羹换到了叶公子手边，拿走了粥碗。 “少吃两口蛋羹就算了，不能再喝粥了。 胃肠空了几日，突然吃的太饱足，容易不舒坦。” 叶公子哪有在外人面前的高贵冷厉了，这会儿安静老实听指挥，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哪吒凑在他身边，不时偷一口蛋羹，偶尔两人叽叽咕咕说句什么，然后就都笑了开来。 方圆儿看的好笑，心里却不知为何无比的踏实安宁。 吴叔更是低头猛吃，累积的愧疚消散很多… 吃过了饭，山叔等人拾掇了碗筷下去，留方圆儿和叶公子、吴叔一起闲话儿。 叶公子抱了昏昏欲睡的哪吒，轻轻拍着他的背，随口问道。 “这次进山，找到哪吒生父的线索了？” 方圆儿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就算有一点儿线索吧，但是不多。 哪吒的父亲还是不知道是谁，只查到那地方四十多年前，送出一个重病的女娃儿。 被放到了高川县官路的路旁，有路过的马车捡走了。 也许，这个女娃儿就是哪吒的祖母。” 叶公子皱眉，吴叔也是沉思。 方圆儿还以为他们是为自己担心，就笑道。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左右哪吒如今能吃能睡，也没什么惦记的。” 几句话功夫，哪吒就睡熟了。 方圆儿抱了他，回去自己房间歇息。 留下叶公子问询吴叔，“我母族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公子。” 吴叔弯腰问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送过去？” 叶公子点头，“重点查一下我母妃的身世，是不是在高川县附近抱养的。” “是。” 吴叔赶紧应下，然后伺候着叶公子上床歇息。 “公子睡一会儿，明日咱们又要赶路回家了。” “好，明日回家。” 提起家这个字，叶公子的神色柔和很多。 自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家，皇宫不要他，山上是学艺之地，征战之时，暂时安身的是军帐。 只有梨花坳之上的那个小院子，可以称之为家。 有美味饭菜，有孩子玩闹，有女子嗔怪数落他，有人间烟火气… “那个沈公子，什么来路？” “公子放心，那人是京都户部尚书沈家的嫡子，这次过来采药，是为了生病的祖母，纯属偶遇。” “宠妾灭妻那个沈家？” “是。” 午后的房间，简单的几句问话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窗棱，映出飞舞的零星儿灰尘，欢快跳跃… 隔壁房间里，哪吒打着小呼噜，方圆儿悄悄开了门，见山叔守在门口，她就打了个手势，然后关门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这会儿也是白日，方老二采买了不少东西，正分给半神族，改善她们的生活。 比如换下笨重又碍眼的兽皮… 男人还罢了，老少妇人们立刻被花色鲜艳、入手柔软的新布料吸引了过来，各个都是欢喜之极。 就是巫婆婆也拿了一块红色的衣料，往一个年轻高壮的姑娘身上比划。 “过几日，杜鹃和力虎成亲，就用这个做一套新衣裙，一定漂亮！” 那姑娘红了脸，倒也没有害羞跑掉，反而扯了布料在身上比量。 “我一会儿去请教老夫人和二夫人，请二夫人帮我剪接一个最好的式样。” 正好，方圆儿进来，听得这几句话就笑道。 “力虎要娶杜鹃了？他居然没同我说过。” 众人回身望过来，都是深深低头，抚胸行礼。 这是知道神主不喜欢磕头，半神族所有人商量的结果。 方圆儿摆摆手，上前拿起棉布看了看，笑道。 “二哥怕是不知道杜鹃和力虎要成亲，买的这些布料以结实实用为主，花色差了一些。 我那里有一些绸缎，特别适合做嫁衣，等我选选。” 说罢，她凝神一想，手里就多了一匹大红色牡丹纹绸缎。 那红色实在太正了，被太阳光一晃儿，简直美的耀眼。 杜鹃欢喜坏了，接过去就跪倒磕头。 “多谢神主赏赐。” “起来吧，你们的亲事，也算是这里的第一桩喜事，办的热热闹闹的，大伙儿都跟着高兴。 今日匆忙，等我倒出空闲，再给你挑拣两样首饰。” “多谢神主，神主最好了！” 年轻姑娘们，不如长辈们对方圆儿的敬畏那么多。 许是因为同是年轻姑娘家的关系，更多了三分亲近。 这会儿，其余姑娘也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关心她们成亲时候，会不会有绸缎嫁衣和首饰。 方圆儿从不小气，自然应下来，末了又取了几匹绸缎分给她们。 “做套新衣裙，穿的漂漂亮亮给杜鹃送嫁吧。” 姑娘们真是要欢喜疯了，笑闹声引得赵金莲和王氏都走出来探看。 于是，她们立刻被围在中间，讨教最漂亮的衣裙要怎么裁剪。 远处田野里，男人们穿着褂子，挽着裤腿，正挥汗如雨的平整土地，引水灌溉。 水稻已经收割完了，之后这二百亩地，打算一半种稻米，一般种药材。 有了半神族这么多生力军，方老汉和方老大简直省心省力太多了。 方圆儿扯了方老二到一边，小声说道。 “二哥，叶公子和吴叔许是惦记哪吒，到高川县接我们回家。 以后这段时日，我不好常常进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那个车轴丢的好！ 方老二扫了一眼妹妹微红的脸，心里叹气。 叶公子到底更惦记谁，才跑去高川县，恐怕妹妹心里也有数。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对于叶公子和妹妹之事。 他同老三商量过好几次，最后都抱了一个想法。 他们不支持，也不反对，全看妹妹的态度。 若是妹妹喜欢，他们无论如何要成为她最强有力的依靠，为她一路披荆斩棘。 若是妹妹不喜欢，那谁也不能强迫她，即便是大魏的主宰！ “好，我知道了。 有他们去接你和哪吒，我还放心一些。” 方圆儿见哥哥没有多问，悄悄松了一口气。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跑去同老娘嫂子们一起给杜鹃琢磨新嫁衣。 高兴之余，她拿了一盒子小首饰，让姑娘们给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 天下哪有不爱新衣裙和首饰的女子啊，特别是半神族的女子们。 隐居在深山老林，没吃没穿，还要把兽牙做成项链带呢。 如今，面对明晃晃的金银首饰，珠花玛瑙，当然是眼睛都挪不开了… 玩耍了一会儿，方圆儿才出了空间，搂着胖儿子好好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候，日头都要落山了，哪吒早就跑去隔壁玩耍。 一见老娘进来，他还刮了鼻子笑话老娘。 “娘是懒蛋，我都醒了，娘还在睡。” “臭小子，你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也没看看你娘爬了多少山头儿！” 方圆儿瞪儿子，惹得哪吒藏到叶公子身后，不停吐舌头。 方圆儿想起山上烤的肉串不错，就说道。 “公子，给你包一碗小馄饨吧，再烤一把肉串儿做晚饭，好不好？” 不等叶公子应声，她又瞟了一眼儿子说道。 “不给某些小孩子吃！” “干爹！” 果然，哪吒立刻后悔方才挑衅老娘了，抱了干爹的脖子嚷开了。 “我要吃肉串，香！ 娘在山上给沈叔叔烤了，就给我一串儿，呜呜，我要吃！” 叶公子抱了哪吒，抬眼望向方圆儿，一句话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圆儿赶紧举手投降，“山里本来就没什么吃的，做烤肉反倒最简单啊。 算了，你们玩儿，我下去做饭，再给你们加个烤茄子。 保管谁也没吃过！” 说完，她就落荒而逃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心虚，但就是招架不住那人的眼神啊… 晚饭桌儿上，肉串儿让吴叔、刘大夫和叶迟吃的分外饱足。 哪吒更是撸串撸的脸蛋上都是油渍，而叶公子显见对小馄饨，还有烤的绵软蒜香的茄子，很是满意… 方圆儿啃着一个烤地瓜，总算松了一口气。 家里这大大小小，都不好答对。 幸好，各个都是吃货，她还能治得住… 第二日一早，客栈掌柜除了该得的房钱之外，还得了一锭银子做赏钱。 他可是欢喜坏了，不敢同抱着孩子的贵公子说话，就不断的同方圆儿道谢。 最后，又坚持给方圆儿带了一些本地特色的干蘑菇之类，这才站在门前送客。 方圆儿来时坐的马车，放在客栈，不知被谁偷了车轴，临出发前才发现。 无奈之下，刘大夫被挤去了车辕，而方圆儿带哪吒上了叶公子的马车。 虽然马车宽大，但同处一个空间，还是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幸好有哪吒这个开心果，一会儿啃果子，一会儿掀帘子看窗外，简直没有老实时候。 为了坐得宽敞，车厢里的桌凳已经都拆去了。 车厢板上铺了厚厚的被褥，方圆儿原本端坐着，腿麻之后就改靠着。 早起准备路上吃食的疲倦，最后让她迷迷糊糊趟了下来。 哪吒啃完果子，见娘亲睡着了，就赶紧坐过去，想要搬起娘亲的头放到自己腿上。 平日他睡觉，娘亲做针线时候，就是这么抱着他。 叶公子却是拦了他，然后轻轻让方圆儿枕上他的腿，末了又拍拍自己另一条腿。 哪吒立刻笑嘻嘻躺倒，枕了上去… 吴叔听得车里突然没了动静，有些惦记，悄悄回头从小窗探看一眼，他立刻就笑开了脸。 那个车轴丢的真是好啊！ 来时，走了十日，路上还差点儿丢了哪吒。 回去路上，事事有吴叔张罗，方圆儿只负责一日三餐，倒是省心很多。 叶公子到底走路还不算太利索，所以，也没停留在哪来游玩，速度自然更快了。 但路过那个小县城的时候，方圆儿特意嘱咐吴叔住一晚。 那日抱了公鸡成亲的女子，是为了给深爱的夫君冲喜，不想哪吒突然被拐，她一时心急搅了拜堂。 虽然是无心，但到底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她一直惦记，正好刘大夫也在身边，索性不如登门赔罪，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儿。 叶公子听说了，倒也没拦着，哄着哪吒玩耍，给她留出空闲。 方圆儿特意借了客栈的灶间，蒸了一盘酸奶糕，奖励这一大一小，这才放心同刘大夫出门。 他们投宿的还是当日的客栈，那个徐家就在斜对面儿，几步路就到了。 守门的小厮因为马上天黑了，正要关大门，突然被唤住还吓了一跳。 方圆儿直接塞了他一角银子，说道。 “小哥儿，请你帮我给后院儿的王五小姐传个消息，就说当日不小心闹了她拜堂的人，带了神医前来赔礼。” 这话拗口，小厮眨巴两下眼睛才明白过来。 他仔细打量方圆儿，但方圆儿带了帷帽，看不清面容。 但这个声音，他居然还记得，嚷道。 “哎呀，你是那个嫂子。 我记得当时你好像丢了孩子，我还劝你赶紧去找呢。” 他这么一说，方圆儿也记起来了。 当时有两个小厮把她从礼堂里赶出来，确实好心劝了她几句。 这也算遇到熟人了，她就笑了起来。 “当时谢谢小哥儿宽慰，我儿子贪玩藏了起来，我一时心急才失了礼数。 正好这几日回程又路过这里，想着身边有神医，就请了一起上门，看看能不能给你家大少爷诊治一番。 也算为当日的冒失赔礼了！” 小厮听她说的诚恳，不像先前那些登门的骗子各个傲气的厉害。 他就动了心，小声说道。 “这位嫂子，你不知道，我们大少爷成亲之后，病的更是厉害了。 满院子都说大少夫人克夫，雪上加霜呢。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大少夫人，只能进去试试了。” “好，劳烦小哥儿了。” 那小厮转身跑回院里，但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再出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好一出宅斗大戏！ 刘大夫医术好，别看在叶家，他很是随和，其实多半是因为同叶公子交情深厚，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但之前多年行医，也是被捧着供着的。 如今他主动上门，还被这么晾着，就有几分不耐烦。 “方姑娘，这家人同我没有缘分，还是回去吧。” 方圆儿想起那个穿嫁衣抱公鸡的女子，怎么都觉得不忍心，就赶紧哄劝道。 “刘大夫，医者父母心，这家的病人很可怜，咱们还是多等一会儿吧。 我记得前日你念叨说想吃粉蒸肉，出来之前，我已经把肉都腌渍上了。 一会儿回去我就上屉开蒸，单独给你蒸一盘儿。” 刘大夫眼睛一亮，干咳一声，应道。 “那好吧，再等一会儿。 我可不是馋肉，主要是这家的病患缠绵病榻多年，兴许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也惦记看看，长长见识。” “是，是。” 方圆儿应和，笑了起来。 正这个时候，院门终于打开了，但出来的不是那小厮，反倒是一群恶形恶状的家丁，各个手里都拿了棍子。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台阶上，扫了方圆儿和刘大夫一眼，就高声喝骂道。 “哪里来的骗子，藏头露尾，冒充神医！ 给我打出去！” 根本不容方圆儿分说，那些家丁就抡着棍子冲了上来。 刘大夫扯了一把方圆儿，急忙后退几步。 力虎和几个侍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立刻把方圆儿和刘大夫护在身后，更是把冲上来的家丁打的鬼哭狼嚎。 家丁不过仗着人多，手里有棍子而已。 力虎和侍卫们比他们可是厉害太多了，特别是力虎，当真如同出笼猛虎。 家丁的棍子打到他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反手被他把人举起来就摔出去了。 方圆儿不愿伤了人命，就喊了一句。 “力虎，别杀人！” 力虎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留了手。 但他理解的留手俩字，也是把家丁们打的爬不起来。 刘大夫看的解气，夸赞道，“真是好汉子，放到军中就是一员猛将。” 那年轻男子见得如此，也是白了脸，扭头就想往院里跑，结果被力虎一把扯下了台阶，摔得是仰面朝天。 力虎还要一脚跺上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 “住手，光天化日，谁给你们的胆子，跑到我家门前行凶！” 一个中年男子正从马车上下来，身后只跟了两个老仆。 他倒也有些胆量，冲上前，眼见自家众人倒地，脸色更是难看。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徐家有得罪之处，尽管明言。 这般打上门来，还有王法吗？” 力虎和侍卫们都是退回了方圆儿身后，方圆儿就道。 “这位是徐老爷吧？我们同徐家无冤无仇，相反，我们上门是好意。” “好意就是打伤我们徐家的奴仆，打伤我的儿子！” 徐老爷依旧怒气冲冲，上前扶起那个年轻男子。 方圆儿扫了一眼那年轻男子，见他眼神有些闪躲，想起那晚听到的几句闲话儿，就有些猜测。 “徐老爷有所不知，前几日，贵府大少爷成亲时候，我家小儿淘气跑丢了，我因为心急寻找他，不小心扰了拜堂。 我心下过意不去，正好回程时候路过这里，听说贵府大少爷病情加重，于是带了神医登门赔罪。 想着让神医给贵府大少爷诊治一下，万一病愈，也是一件好事。 不想，通报小厮进去半个时辰不见人影儿。 反倒是您的这个儿子带了家丁，开门就说我们是骗子，喊打喊杀。 若不是我带了一些护卫，这会儿怕是就没命听你在这里指责了！” “你们是大夫？” 徐老爷听得出乎意料，再看缩在一边的儿子，他就相信了几分。 再看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路人，他想了想就拱手行礼。 “这位夫人，方才怕是有些误会，还请府中做客喝茶，慢慢分说。” 说罢，他伸手示意往里请。 方圆儿和刘大夫也不怕，带了力虎等人就往里走。 那年轻男子不甘心，扯了徐老爷的袖子，小声说道。 “爹，这些人就是江湖骗子…” “滚！”徐老爷重重一甩手，低声喝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年轻男子白了脸，再不敢说话。 众人进了门，方圆儿等人被引到一处大院子，侍卫们留在外边。 只有力虎跟着刘大夫和方圆儿跟了进去。 院子中间的过道上，跪了个红衣女子，声音嘶哑着，高声求肯。 “母亲，请让大夫进来给大少爷诊治吧？ 但凡有一点儿机会也要试试，万一不是江湖骗子，大少爷就有救了！” 可惜，正房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个站在廊下的婆子磕着瓜子，阴阳怪气应道。 “大少夫人还是别费力气了，这人啊，都是命。 您就安生等着送大少爷走就是了，别折腾了。 您省心，我们也省力气…” 她的话不等说完，徐老爷已经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骂道。 “闭上你的狗嘴！” 那婆子猛然扭头看过来，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跪倒在地，哆嗦不停。 方圆儿扫了一眼，猜的徐老爷平日在家定然也是个严厉的。 果然，徐老爷立刻就喊了人，“把这个老奴才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我再听见谁敢编排大少爷，就全家发卖去矿山！” 立刻有人上前，扯了婆子就走。 婆子还想叫喊的时候，正房的门就打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美妇人。 她扫了一眼那婆子，婆子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下去领板子了。 徐老爷也不理会那妇人，回身同红衣女子说道。 “王氏起来吧，神医请进来了，你也过来听听。” 说罢，他推开那中年美妇就进了屋子。 很快，众人分宾主就座儿，茶水点心也端了上来，但谁都没喝。 那中年美妇仔细打量方圆儿和刘大夫、力虎，小声说道。 “老爷，之前遇到太多江湖骗子了，家里不但损失不少钱财，连带着大少爷也是一次次失望，病症更重。 所以，我这才喊了峰哥儿出去撵人…” “哼，到底是不是骗子，总要我见了才决定。 你一个妇道人家拦在前边，到底什么心思，打量我不清楚吗？” 徐老爷半点儿不客气，怼的妇人当时就扯了帕子抹眼泪。 “老爷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这么多年，什么好的不是先送到大少爷院子，就因为我是继母，您就百般防备我…” 刘大夫惦记他的粉蒸肉，不耐烦听什么宅斗大戏，开口嚷道。 “你们到底看不看病了？不看，我就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请善待你的儿媳！ 不得不说，人是有些劣根性的。 方才，方圆儿好声好气说明原委，徐老爷尚且不相信，但这会儿刘大夫耍了脾气，他反倒急了，起身不停行礼。 “神医息怒，家中琐事耽搁了。 我这就带神医去看诊，若是神医能治好小儿，我愿重金酬谢。” 刘大夫翻个白眼儿，恼道。 “要不是我们夫人心善，惦记搅和了拜堂，我才不会登门呢。 要谢就谢我们夫人，跟我没关系。” 徐老爷赶紧又同方圆儿行礼道谢，方圆儿起身回礼。 “徐老爷，我方才说的不是托词。 我当真是为了先前之事而来，不收任何诊金。 当然，若是当真没办法治好令郎，您也不要怪罪才好。” “不会，不会。” 那个红衣女子，这会儿一直在听方圆儿说话，显见也是谨慎聪慧的性子。 许是确定方圆儿当真是那日惊了公鸡的妇人，她就起身同公爹说。 “父亲，儿媳为神医引路。” 说着话，她就走在了前边。 刘大夫高抬了下巴，跟了出去，众人随后。 那中年美妇脸色不好，带也落后几步。 很快，众人进了跨院儿，刘大夫鼻子翕动嗅了嗅，就道。 “用了什么药，怎么放了这么多人参？ 人参虽然大补，但多了就是害人呢。” 徐老爷听得变了脸色，更是恭敬请刘大夫进屋。 内室里，窗下的大炕上躺了个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瘦的竹竿一样，几乎只有骨头没有一点儿肉了。 但他眼睛很亮，好似回光返照，很是诡异。 他想说话，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徐老爷走上前，心疼的不成，安慰道。 “昆儿不怕，爹寻了神医给你诊治，这次一定能救你。” 那男子虚弱一笑，却连嘴角都没扯动。 方圆儿看着这一幕，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公子，心里酸涩，赶紧招呼刘大夫。 “帮他看看吧，就算不好医治，咱们也帮着想想办法。” 刘大夫点头，上前给那男子诊脉，左右倒右手，越诊脉，他的脸色越差，眉头皱的越紧。 徐老爷急的直搓手，忍不住问道。 “大夫，我儿还有救吗？” 刘大夫放下手，回身扫了屋里众人一眼，说道。 “徐老爷，请屏退所有人。” 徐老爷愣了一下，转而回身撵人。 “你们都出去。” 那红衣女子就坐在炕沿上，依偎在男子身边，慢慢用棉球给他沾湿嘴唇。 徐老爷这话就是在撵那中年美妇和先前叫嚣打人的二少爷而已。 中年美妇恨得咬牙，眼神闪烁，到底低着头扯了儿子出去。 力虎守了门口，刘大夫这才说道。 “徐老爷，您这公子不是病，是中毒了。” 中毒？ 徐老爷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不敢相信。 红衣女子却是急的追问，“大夫，我相公还有救吗，这毒能解吗？” 刘大夫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这毒，我立刻就能解，但也只能解大半。 毕竟他身体里的毒是五年前就开始累积的，不可能立刻排干净。 之后也要吃上半年药汤，把余毒清理掉，人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那年轻女子再也忍耐不住，听说相公有救，跪倒在地，疯狂给刘大夫磕头，哭得撕心裂肺。 她能抱着公鸡嫁进门，做好了当寡妇的决心，是何等的深情。 这会儿听说相公可以活命，所有委屈和盼望都爆发了。 徐老爷也是跪倒，哭得泪流满面。 “我儿…呜呜，我儿…” 方圆儿看的心酸，赶紧扶了他们起来，小声提醒。 “下毒的人还没找到，不要打草惊蛇。” 刘大夫也是点头，说道。 “我这里有解毒丸儿，先给他喂下去。 半个时辰后，他会呕吐，也会便一些黑色东西，你们不要害怕，那都是身体里的毒。 然后我再开三张药方，第一张一日两次喝一个月，第二张一日一次喝两月，第三张一日一次喝三个月。 这般，调理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那红衣女子不停点头，死死记在心里。 刘大夫打开药箱，在最底层寻到一个红色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 “这是我出师门的时候，带出来的。本以为用不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没了下文。 红色药丸化成水，喂给了年轻男子。 红衣女子怕他吐出来，轻轻帮他揉着胸口。 方圆儿忍不住赞了一句，“徐老爷，您这儿媳真是贤惠，同令郎也是情深。 我们这次能上门，也是当日我不小心搅了她拜堂。 以后令郎病愈，请一定善待您这儿媳。” 徐老爷也是感慨，应道。 “夫人放心，其实他们成亲，我是不同意的。 毕竟我儿若是有个好歹，儿媳一辈子就耽搁了。 但儿媳坚持进门，我们徐家上下怎么会不念她的好。 这个家在我手里，生了这些乱事，害的我儿… 以后，我处置妥当这事，就安养天年，把家业都交给他们夫妻。” 这般说了一会儿闲话儿，炕上的徐大少爷突然就有了动静… 半个时辰后，方圆儿和刘大夫、力虎，迈出了跨院的门槛，回身时候，那红衣女子依旧在伏地磕头，虔诚之极。 那位中年美妇母子守在正院廊檐下，正要走过来，见徐老爷脸色极差，她们就停了脚步。 徐老爷冷哼一声，默默送了方圆儿和刘大夫等人出门… 廊檐下，那位二少爷忍不住，小声问道。 “娘，他们到底能不能把大哥治好…” 中年美妇扯了儿子一般，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若是可以治好，你爹怕是要欢喜疯了。 你看他的脸色，哼！” 那二少爷听得欢喜，还要说话，徐老爷已经返身回来，冷冷吩咐道。 “明日让人采买东西，开始…准备吧。” 说罢，他甩手回了书房，留下中年美妇母子俩无声狂喜… 方圆儿等人回了客栈，哪吒易已经等急了，抱着娘亲的脖子不撒手。 方圆儿好笑又心疼，抱了儿子一起去下厨。 留下刘大夫却是把吴叔和叶迟都喊进了屋子，然后正色说道。 “小幺，我好像发现我大师兄的踪迹了！” 众人都是听得豁然变了脸色，叶迟更是猛然站了起来，嚷道。 “他在哪里，我去抓了他，千刀万剐！” 第二百八十六章 柯南附体 刘大夫扯了他坐下，说道。 “方才我随着方姑娘出诊，那个得病的徐大少爷，不是病了，是中毒，我们师门的千丝毒。 而且是五年前开始才被人慢慢下在饮食里，到如今油灯枯尽，马上要不成了。 幸好，方姑娘带了我过去。 这千丝毒，我们师门只有大师兄一人擅长，更是因为阴毒被禁了。 我当初因为同大师兄处的好，大师兄给过我一粒解毒丸。 方才，我就是用那颗解毒丸，给徐家大少爷解了毒。 但我要求徐老爷假意给儿子张罗丧事了，瞒过徐家那位继室。 因为她给徐大少爷下的毒，我怀疑她同我大师兄有接触。 千丝毒不易保存，一月要新制一次，我大师兄定然在这县城或者附近某处隐藏。” “那还等什么，抓了徐家夫人逼供，然后抓人啊！” 叶迟急的跳脚儿，结果被吴叔一巴掌打在后背上，呵斥道。 “着急什么！咱们查了五年都没线索，如今终于抓到马脚，不好好筹划一下，万一人再跑了，就更别想找到了。” 叶迟缩了脖子，不敢再说话。 叶公子沉默了片刻，吩咐道。 “明日我们照常出发，半路，你们再回返，偷偷查探。” “不成，我们还是先送公子回去，再回来…” 吴叔反对，在他心里没什么比公子的安危更重要了。 叶公子摆手，他的决定不容质疑。 “听命！” 吴叔无法，只能说道。 “那总要留两人给驾车，加上力虎他们，我们才放心。” 叶公子想起方圆儿和哪吒，也点了头。 众人松了一口气，开始商量如何行事… 方圆儿不知道她又一次柯南附体，还个人情，救一对儿苦命小鸳鸯，都能扯出这么一件大事。 她正忙着煎炒烹炸，山叔负责烧火，力虎和娜扎负责偷吃… 第二日一早，众人就重新上了马车，继续往家走了。 徐家守门小厮见到，忍不住低声唾骂。 “江湖骗子，昨天害我挨了夫人一顿揍。 本来还以为真有本事，能把大少爷治好呢。 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 另一个小厮扯了他一把，也是叹气。 “算了，这样的人多了，就是看老爷心急大少爷的病，跑来讹诈一点儿银子罢了。 只是可怜了大少爷，那么好的人，就是待咱们都和和气气。 怎么就要不成了呢！ 还有大少夫人，刚嫁进来几天啊。” “就是，听说大少爷昨晚上吐下泻，端出来的都是血红血红的。” “万一大少爷没了，这个家就真是要二少爷继承了。 他在老爷跟前像个耗子一样胆小，对咱们是非打即骂，以后咱们是没好日子过了。” 两个小厮低声嘀咕咒骂，对未来都是没有半分期待了。 小县城不算大，徐家也是有头有脸儿人家，免不得这事就被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徐家又被江湖骗子骗了一把，徐大少爷马上就要不成了，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后事。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叹气唏嘘，不一而足。 方圆儿根本不知道这些，晃悠悠的马车简直是最好的摇篮，出城没有十几里，她又睡着了… 吴叔敲了敲车窗，小声禀告。 “公子，我们走了。” “好，注意安全。” “是。” 吴叔带了刘大夫，还有大半侍卫，同山叔和力虎拱拱手，就调转马头返回了。 只留下两个护卫，走在车厢两侧。 前边车辕上，山叔赶车，力虎坐在一边，神色都是淡定无比。 甚至力虎还有些欢喜，同行的人少了，他反倒可以求着神主多进洞天福地几次。 杜鹃刚和他定了亲，还没说过亲热话呢，他就出来了。 还要记得路过县城时候，求神主赏赐一些银子，给杜鹃买套首饰，成亲时候戴上… 一路停停走走，再也没有耽误什么功夫，四日后的下午，众人终于回到了梨花坳。 熟悉的环境，阔别将近一月的亲朋，让方圆儿分外安心。 为了做个样子，她先带了哪吒回了一趟方家。 朱红这段时日在山上等的不耐烦，已经回来住了好几日了。 这会儿见了主子，简直高兴疯了，跟前跟后，问长问短，倒是比方家众人更“热情”。 吃了一顿晚饭，天黑时候，山叔和朱红带护着方圆儿母子赶山回到叶家。 至于力虎，已经寻个机会，被送进空间去了。 先前在县城，他买了一套银首饰，方圆儿又找了一根金钗给他。 他迫不及待同杜鹃献宝去了… 叶家的侍卫们大半都在外边，显得院子有些安静，但福伯福婶子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前张望。 这次，甚至还添了一个根生。 一见方圆儿和哪吒的影子，根生就立刻奔上前，跳脚喊着。 “姑姑，姑姑，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方圆儿弯腰抱了抱他，这小子这两年没少长个子，也胖了一些，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 “你啊，想姑姑是假的，想姑姑做的点心和饭菜，才是真的吧！” 根生脸红，小声辩解道。 “没有，都想了。” 方圆儿好笑，这会儿福伯福婶也迎了上来。 “方姑娘，你们可回来了。 这院子真是从来没这么冷清过，以后可是不要出远门了。 你走了，公子也撵了过去。 留下我们简直像被抛下了，心里空落落的！” 这下可轮到方圆儿脸红了，她赶紧说道。 “这次也是因为有事才出去，过些日子就落雪过冬了，我就是想走，也走不出去了。” 说着话儿，她又拿出一颗狼牙，递给根生。 “我们在山里碰到了狼群，杀了一只头狼，得了几颗牙齿。 根生身体弱，拿了狼牙调个小物件挂身上，辟邪驱阴。 我还带回来几张狼皮，等哪日找出来，婶子给福伯缝一顶狼皮帽子，再缝一双护膝，都足够了。” 根生拿了狼牙，欢喜的都要跳起来。 平常狼牙不过花生果大小，这颗狼牙却同他的手掌一般大了。 福伯福婶子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东西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方圆儿出门一趟，还记得给他们带东西，这就是处的好，处的亲近。 “快，快进去吧。 公子都让人出来问过好几次了！” 方圆儿想起吴叔和叶迟、刘大夫都不在，叶公子身边没人，她赶紧就进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香艳的考验 桃红带了银红、晴红刚得了消息，正往外走，迎头见了小姐，免不得又是欢喜说笑。 方圆儿惦记叶公子，匆匆交代几句就进了正房。 暗三苦着脸站在门后伺候，一见方圆儿简直是如同见了大救星。 他原本就不是贴身伺候公子的，对公子日常习惯不熟悉。 吴叔和叶迟都不在，他想问都没地方问去。 方才给公子泡了茶，公子沾沾嘴唇就再也没喝。 幸好，方姑娘回来了。 再没谁，比她照顾公子更周全了。 哪吒当先跑进内室，屋里立刻热闹起来。 “干爹，我们回来了！ 干爹你吃饭了吗？我姥姥家炖肉了，可好吃了，我吃了三碗饭！” 方圆儿迈进门，就见叶公子抱了哪吒，脸上没什么表情，偏偏眼里就是能看出委屈。 不必说，他这是没吃饭没喝水，就等她回来呢。 她也认命了，赶紧说道。 “公子同哪吒玩一会儿，饿了先吃块点心顶顶。 我在山下拿了一些骨汤粥，再炒两个小菜就来。” 果然，叶公子点头，脸色立刻暖了三分。 方圆儿转身倒了茶壶里的水，换了空间泉水，在小炭炉上烧开，又切了几块果子扔进去。 稍稍凉一凉，再加一勺蜂蜜，再端上桌子。 叶公子端起来，一口喝了大半。 暗三隔着屏风，看不到方圆儿如何操作，只看见公子喝茶痛快。 他心里忍不住腹诽，公子真是…重女轻男了！ 方圆儿嘱咐暗三注意添茶，然后又马不停蹄去准备晚饭。 待得把叶公子伺候着吃饱喝足，又喝了汤药，就到了汗蒸的时候。 哪吒穿了个短裤，在热水池子里扑腾的好像开春儿初次下水的鸭子，欢快的不成样子。 他却不知道，他娘已经变成了螃蟹，进来一蒸，就从头红到脚了。 叶公子已经泡了药汤，这会儿趴在按摩的木塌上，腰间只围了一条棉布巾。 不同于一般男子，他的胳膊和腿上很少有体毛。 洁白如玉的皮肤，修长的身形，简直附和前世对男人一切接地气的形容词。 宽肩乍背，公狗腰，大长腿… 方圆儿站在门口，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了。 她心里真是埋怨了一圈儿，怎么叶迟和吴叔刘大夫都不在呢。 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接受这么艰巨（香艳）的考验啊… 哪吒玩了半晌，见老娘在门口不进来，还跳着脚儿的喊着。 “娘，你快来啊！这里水好热，我要煮熟了！”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你玩你的，我要帮你干爹按摩。” 说着话，她假装看不见叶公子望过来的眼神，低头取了按摩膏，开始忙碌。 按摩膏是刘大夫配制的，里面加了姜汁儿，按摩了片刻，不但叶公子后背红了，方圆儿的手也火辣辣。 但她半点儿没停，从肩膀到后背，到腰，到长腿，依次按摩，一遍又一遍。 不一会儿，她的脑门就有汗水低落。 “你在淌口水吗？” 叶公子突然说了一句，方圆儿手下一顿，转而明白过来，气得手掌就重重拍了下去。 “当然不是，什么美男我没见过，谁会馋你这样的瘦竹竿儿！” 方圆儿下意识反驳，极力为自己鸣冤。 她却不知，这话误会更深。 叶公子半扭过身，皱眉追问道。 “你还看过谁？” “什么谁，我谁也没看过！” 方圆儿醒过神，自然不会再跳进坑里。 “你到底按不按了，不按，我就出去了！” 说着话儿，她就要扭头离开。 不想叶公子长臂一伸，突然把她扯进了怀里。 虽然消瘦很多，但依旧宽厚的怀抱，紧紧把方圆儿圈在其中，男子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互相触碰的肌肤，烫的方圆儿心里一缩。 她还要说话，突然就觉得这种感觉好似很熟悉。 叶公子揽了她在怀里，低头见她脸上的伤疤，白日里不明显，但被热气蒸腾，又显出几分狰狞。 他瞳孔一缩，心里疼得厉害。 “辛苦你了…” “啊？” 方圆儿还没有回神，脑子有些打结儿。 这时候，哪吒却跑了过来，挤在两人中间，嚷着。 “我也要抱抱！” 方圆儿突然就醒过神来，眼见半裸的叶公子，越发脸红。 她挣开叶公子的怀抱，抱了哪吒就往外走。 暗三守在门口，见这娘俩儿都是一身湿漉漉，还有几分惊奇。 方圆儿嘱咐他道，“一会儿伺候公子换衣衫歇息就行了。” “是，方姑娘。” 暗三赶紧应下，眼见这娘俩儿走远，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果然，公子又变身成了难伺候的小孩子。 虽然他没有开口训斥，也没有挑拣的中衣如何，但他的就是知道，公子不高兴… 方圆儿抱了儿子回去东院儿，换衣衫，拾掇完钻进被窝。 儿子都打起了小呼噜了，她还睁着眼睛，半点儿困倦之意都没有。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已经习惯在叶家生活，习惯做叶公子身边唯一的女子。 慢慢，居然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冒出来。 就像方才，叶公子的怀抱，居然让她同春梦里那个怀抱重合了。 这样长久下去，是不是叶家如约放她自由，她也不愿意离开了… 不成，她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自由。 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不能这么沉浸在温柔乡里。 一时的温柔，不是一世的依靠！ 接下来几日，安静的内院里，哪吒每日陪着叶公子走路复健，偶尔练习一下弹弓，祸害一下路过的飞鸟。 方圆儿负责一日三餐，有时间就带了桃红几个烤点心，晒干菜，甚至又灌了一次猪肉肠，挂在灶间的屋檐下。 秋风吹过，猪肉肠就变得越来越瘦，也多了几分时间赋予的丰富味道。 这一日，偶尔摘下一根切片炒一炒，配了空间收获的白米蒸饭，真是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叶公子想起二师兄带了一马车回山，心里就疼得不行… 吃了饭，方圆儿就回去东院儿了，半点儿没有停留。 叶公子忍不住抓了哪吒偷偷打探，“哪吒，你娘在屋里忙什么，做衣衫吗？” 哪吒点头，“娘缝狼皮褥子。” 叶公子眼里喜意弥漫，狼皮最是隔凉保暖，不必说，一定是给他的。 但不等他的笑意蔓延到嘴角，哪吒又添了一句。 “娘还在看图，有山有很多地种西瓜。” 叶公子心里一跳，“什么图？” “娘说，是我们以后的家。 等我长大，会给我娶媳妇！” 哪吒应的随意，他确实也不知道更多，只是娘怎么说，他就怎么学话儿。 却不知道，叶公子已经变了脸色。 “以后的家？”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后娘不是娘！ 他虽然知道方圆儿一直想要买个小庄园，留着他们母子安身立命。 但他以为，他已经把对她的占有表现的这么明显，不想她依旧还有离开的心思。 哪吒抬头，突然见得干爹脸色不好，就问道。 “干爹，你怎么了，脸臭！” 叶公子深吸一口气，拾掇好心里的复杂，刚要说话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动静儿。 暗三欢喜禀告道，“公子，吴总管他们回来了！” 哪吒赶紧下地跑了出去，嘴里喊着。 “吴爷爷，刘伯伯！哪吒想你们了！” 叶公子深吸一口气，这小子想到人真是多啊。 很快，吴叔和刘大夫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吴叔抱了哪吒，乐的眉开眼笑。 哪吒手里拿了个精致的风车，嘴里呜呜吹着，风车转动，他就高兴的不成。 刘大夫在后面跟着，手里拎着点心盒子，也是笑呵呵。 不等两人落座，方圆儿听到动静儿，就赶了过来。 虽然她没有问询，吴叔等人返身回去做了什么，但一定同徐家大少爷中毒有关。 她就问道，“徐家大少爷，是不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刘大夫应道，“没有了，源头被断了，他那继母被抓了把柄，再不能给他继续下毒了。” “那就好。” 方圆儿搂了儿子，笑道。 “我去给你们做点儿吃的，垫垫肚子，你们慢慢说。” 说着话儿，她就牵了哪吒往外走。 哪吒还要赖着，在这里玩耍。 方圆儿就小声劝道，“你得了新玩具，拿去同小伙伴们儿一起玩儿多好啊。” 哪吒立刻高兴了，这小子最喜欢臭显摆，反倒扯了老娘快些回去东院儿了。 只有在东院儿，老娘才允许他进出空间。 众人也没当回事，还以为方圆儿口中的小伙伴是根生呢。 眼见方圆儿母子走掉，吴叔就说开了… 东院儿里，哪吒跑去了空间寻半神族的孩子们玩耍。 方圆儿就进了灶间，这时候下几碗肉酱面最合适了。 空间里存有擀好的面条和肉酱，烧水下锅，切点儿青瓜丝，一小把香菜葱花。 不过片刻，肉酱面就送了过去。 众人这会儿也说完了，吴叔几个大口吃了面条，满身疲惫都去了三分。 方圆儿也没多问旁的，继续回到东院研究她的图纸。 她下山不方便，买庄园这事就是方老二在张罗。 县城方圆一百里，但凡出卖的庄园，他都去看过了，画了详细的图纸回来。 方圆儿选来选去，最看中的，就是县城北边三十里的一处。 有百亩良田，有山地有鱼塘，庄户十二家，附近的村屯名声也算不错。 若是离开叶家，她和哪吒搬过去，清静度日很容易。 有洞天福地在，一切吃穿用度都不成问题。 有半神族在，安全方面也不用考量。 唯一就是离得方家五十多里，来往一次，不算方便。 但这也不是问题，空间里日日都能相见，可不是原来了… 吴叔进进出出，偶尔看到，就忍不住问询公子。 “公子，方姑娘又有什么新奇巧思？ 我看她在翻检图纸…” 叶公子眼里暗色一闪，手里的书页重重翻过一页，低声应道。 “她打算买个田庄，以后带了哪吒…落脚儿。” “什么？” 吴叔瞪了眼睛，眉梢挑的要飞起。 他早就把方姑娘母子当一家人了，说句难听的。 方姑娘若是带了哪吒走了，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成，绝对不成！ “公子…可需要我去安排一下？” 叶公子点头，抬眼时候，眸子里有些东西很坚定。 “他们母子，不能离开。” “是，公子。” 吴叔应着就要退下，叶公子又喊住了他，添了一句。 “她看似和气，其实很有主见，不要惹她生气。” “公子放心，老奴省得，一定安排的很仔细。” 吴叔直接去了前院儿，寻了暗三，小声交代几句。 暗三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去办差了… 而被方圆儿惦记的徐家院子里，也正是热闹。 平日装扮雍容华贵的当家主母徐夫人，这会儿被剥去一身华服，披头散发跪在屋地中央，哭的不成样子。 “老爷，我是冤枉的啊。 都是大少爷冤枉我！ 我养了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这么狠心冤枉我！” 徐大少爷脸色苍白，撑着枯瘦的身体，坐在主位下首，若不是他妻子搀扶大半，他怕是都要滑落下去。 这会儿，他眼里都是痛恨和复杂。 原本，他母亲过世的早，这继母进了门。 他也把她当母亲一样亲近，但自从继母生了弟弟就一切都变了。 初始，明面上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背地里对弟弟多有偏爱。 但他读书之后，因为比弟弟早了两年，也多几分天分。 继母就越发忍受不了了，整日监督弟弟读书不说，还给他房里塞了很多貌美的丫鬟。 甚至每日催着他出去吃喝玩乐，呼朋唤友。 他刻苦读书都要夜半藏在床帐里才成。 可惜，就是这般，他也没有躲过那些阴私手段。 身体不断的虚弱，让他别说读书，就是正常走路都难。 他本以为是承继了母亲的病症，才会如此病弱。 已经打算要认命了！ 幸好，他娶了青梅竹马的爱妻，又巧合之下得了高人出手相助。 这才知道，他被下了几年的毒。 再晚半月，他都性命不保，再没有活路。 “娘，我也叫了你十几年的娘。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置我于死地！” 徐夫人眼底一闪，依旧哭得凄惨。 “大少爷，你是不是听了谁的挑唆。 我待你同亲生儿子一般，平日吃穿用度，你弟弟都不及你。 但凡你有错，我都要拦着你父亲责罚。 我待你哪里不好，你要这么冤枉我？” “呵呵，待我好？ 这是捧杀！” 徐大少爷惨笑，再没力气说一句话。 徐老爷脸上好似挂了霜，望向徐夫人的眼睛淬了毒，恨不得立刻把她千刀万剐。 “你不承认，是不是？ 好啊，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一招手，两个心腹护院就带了一个小厮上来，正是大少爷身边，负责贴身侍奉的人手。 那小厮吓的哆嗦，不停磕头，不用众人问询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开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报还一报！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都是夫人吩咐小人做的。 她给我一个瓷瓶，说只要把里面的东西，每隔三日倒一滴在大少爷的茶水里就行。 我开始不想做，但是夫人要把我姐姐配给前院的马夫。 我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被夫人握在手里，我不敢不听啊。 夫人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等着大少爷病死，就再给给我二百两，放我们一家人自由。 我也是没办法啊，呜呜，我不敢不听。” 徐老爷暴怒，拿起茶碗砸过去，砸得小厮头破血流。 “背主忘义的东西！” 小厮捂着头，也不敢惨叫。 徐夫人脸色惨白，还是不肯认罪。 “老爷，都是这奴才冤枉我！ 我一个妇道人家，很少出门，我去哪里寻毒药，我根本…” “闭嘴！你当我是傻子！ 没抓到你把柄，我能定你的罪名！” 徐老爷恨得更是厉害，“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道士，就是制毒的高手。 你每月去城外上香，就是同他私会取毒药！” 徐夫人彻底被剥了所有的伪装，掀开了老底。 自觉今日躲不过去，她索性也撒泼了。 “好，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 你今日到底要把我如何，但凡你敢伤我。 那人一定会来，把徐家上下统统毒死！ 你想活命，就乖乖放我走…” “做梦！” 徐老爷暴起，抓了茶壶照着徐夫人就狠狠砸了十几下。 徐夫人尖声惨叫，头上像血葫芦一样。 大少夫人害怕，低了头，大少爷把她护在身后，却死死盯着继母的惨状，倍觉痛快。 这时候，二少爷从门外冲进来，哭喊着护住了母亲。 “爹，饶命啊，饶了娘吧。娘都是为了我！” 徐老爷打累了，多少对二儿子也有几分顾念。 他停了手，喘着粗气骂道。 “蛇蝎妇人，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那个道士是师门叛徒，已经被抓回去了，绝对活不了。 你就别指望他来救你了！ 若不是老二是我骨血，我直接就打死你，不会跟你多说半个字。” “不可能，不可能，他武功高强，毒术天下无敌，怎么可能…” 徐夫人不敢相信，披头散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更是狼狈。 “怎么不可能，昆儿运气好，不但被救了命，还扯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毒妇！” 徐老爷冷笑，“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毕竟你生了老二，但你也绝对不会好过。 你让昆儿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你后半辈子也别想再下地了！” 说罢，他就喊了护院。 “把她手脚都挑断，扔去后院儿厢房，一日一餐，能活多久，就看她的运气！” “不，爹！求您看在我的情面上，饶了我娘吧。 我娘再也不敢了！” 二少爷疯了一样扑倒母亲身上，想要救下母亲，可惜很快被护院拉开。 徐夫人吓得哆嗦，想逃又被抓回来，到底挑断了手脚，成了废人，然后被迅速拖去了后院厢房。 徐二少爷望着地上的血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娘毒害大哥，他不是不知道，他怕爹把他也废了。 徐老爷看不得他这个窝囊样子，骂道。 “没用的东西，明日就给我滚去城外的庄子，不许再踏进府门半步。 以后也不用你读书科考了，给我在庄里种地，打不了粮食，你就饿死！ 我们徐家没有你这样的窝囊废！” 护院随后上前，把二少爷也拖了下去。 立刻有丫鬟上前，迅速把地板擦抹干净。 徐老爷随后把徐夫人的丫鬟婆子发落的一个不剩，全都卖去了千里外。 有两个陪着徐夫人去上香的“知心人”，甚至被灌了哑药，送去了花楼！ 处置完这些，他才勉强出了一口气。 他原本一直猜测继妻有些问题，但没想到，她不但要害死大儿子，还给他戴了几年的绿帽子！ 徐大少爷不好开口，大少夫人更是恨不得当自己不在这里。 正是尴尬的时候，突然有守门小厮来禀告。 “老爷，前边福来客栈的掌柜带了东西上门求见。” 徐老爷疑惑，突然想起先前那几位贵人好像就住在福来客栈。 他赶紧招呼道，“快请。” 很快，那客栈掌柜就带了两个伙计进来了。 掌柜抱了个坛子，小伙计抬了一只袋子。 “掌柜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闲坐？” 那掌柜扔了生意过来，也是不愿多耽搁，他就笑道。 “之前，有位夫人结账离开的时候，曾托付我过个十日半月的，把这些东西过来。 这是一袋新米，还有一罐子果子酱。 那夫人说是送给贵府大少爷补身体的。” 夫人？ 大少夫人好似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赶紧冲着公爹点头。 徐老爷也是猜到大半，谢了客栈掌柜，说好过些日子请他喝酒。 然后，又让人赏了两个小伙计一把铜钱。 待得把人送走，大少夫人立刻开了袋子，果然是上好的新米。 那罐子里，也确实是果子酱，许是加了蜂蜜，尝一尝，香甜味道沁人心脾。 徐老爷有些纳闷，“咱们家也不缺这些土产，那位贵人是何用意？” 大少夫人却是感激之极，对那位带了神医来救了夫君性命的夫人无比信赖。 “父亲，这些东西，我带回去，左右夫君喝药之后要过口，平日也要熬粥补身体。 恩人一番好意，我们不可辜负。” “好，那就辛苦你了。” 一场大风波，就这么算是平静下来。 大少夫人果然给丈夫每日熬粥，喂药，不过半月，徐大少爷居然就起色很明显。 沉重的身子，好似干涸的田野，渐渐得到了滋润。 夫妻俩琢磨了很久，都觉得是那米粥和果酱的功劳。 自然也对不曾再谋面的恩人越发感激… 日子一日日过去，好似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方圆儿除了照看叶公子一日三餐，力所能及帮帮忙。 其余时候，找到空闲，她就带哪吒进空间。 一来空间正在大搞建设，轰轰烈烈很是热闹。 二来，巫婆婆特意找她谈过了。 半神族对于孩子自有一套训练法子，可以稳步提升孩子的气力，教导孩子不会因为突然发力，伤了骨骼。 就是这次搬家进空间，他们都带了很多的石锁和石锤之类。 族里的小孩子平日帮忙干活儿，吃喝玩耍，还要分出时间来，跟着父辈们一起打熬体魄和气力，从来不肯懈怠。 第二百九十章 特权 哪吒很快就加入进去，他天分比其余孩子都好。 很多时候，免不得就要骄傲几分。 方圆儿特意要求负责训练孩子的力八多，给哪吒加一加码。 这会儿，方圆儿垮了篮子，打算去摘一些果子做果酱，笑嘻嘻吩咐儿子。 “哪吒好好练习啊，娘烤果酱蛋糕，给你做奖励。” 哪吒咬着小牙，扎着马步，手里举着两个大石锁，根本分不出力气应声。 方圆儿这个娘幸灾乐祸的笑个不停，惹得在木塌上摘菜的赵金莲笑骂。 “你快走吧，别耽搁我孙子上进。 谁家的娘像你一样，一点儿正事儿没有！” 方圆儿摸摸鼻子，心虚的赶紧跑掉了。 最近哪吒豪爽大方的请空间里的小伙伴们吃了几次酸奶果酱。 先前又送出去一罐子，存货儿几乎消耗光了。 这般，外边的叶公子若是想吃，现做就有些费工夫。 今日正好有空儿，她索性就多做些。 杜鹃因为要同力虎成亲了，族里没有安排她太多活计。 这会儿，她就跑来帮忙儿。 许是因为生在山林，长在山林，杜鹃的脾气很是豪爽。 有什么说什么，喜怒可以轻易从她脸上分辨出来。 她一会儿说力虎给她带的点心好吃，一会儿又说怕婆婆太厉害。 一会儿又憧憬，以后要给力虎生多少个小娃儿。 方圆儿笑着听着，心里也羡慕着。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太多常人没有的奇遇和优待。 同样，也拿走了她的天真，拿走了这样憧憬未来的权利。 她的未来，不知道有没有心爱的男人，会不会有别的孩子。 这般想着，她就会想起那人，又下意识把他排在共度一生的名单之外… 记得有个故事，一个人问朋友，我喜欢两个女孩子，要娶哪一个？ 朋友说，第二个。因为如果你坚定的喜欢的第一个，就不会有第二个了。 而这个道理同样适用在她身上，若是她真的爱，每次想起那人就不会犹豫。 既然犹豫，就是没有那么爱，或者说…不敢爱！ “圆儿，我正好要找你呢，你过来一下。” 方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在不远处招手。 方圆儿把篮子塞给杜鹃儿，就走了过去。 “怎么了，二哥，可是预算超支了？” 方老二扯了妹妹寻一处阴凉坐了，如今空间里有太阳了，虽然不是那么晒，但也同初夏的温度差不多了。 “不是，这里虽然建设需要用银子，但你给了不少，暂时也够用。 我是想说，先前帮你看的那几个庄园。 我今日又去转转，结果听说都被人家买走了！” “这么快!” 方圆儿皱眉，有些不高兴。 “我看中城北三十里那个了，还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坐车去看看呢，怎么突然都被别人买走？” 方老二也是叹气，“是啊，我也纳闷，特意问过原主。 人家说，买主是京都那边来的贵人。 听说京都那位这几年越来越行事诡异了，很多人家都不放心，把家眷送出来避一段。” 方圆儿想想方玉如今做官，也同那位的诡异脱不开关系，也就理解了。 毕竟一个连科举都能当玩具，随心所欲的皇帝，谁也不能保证他的新玩具又落在哪家啊… “算了，那以后慢慢再找吧。 实在找不到，我和哪吒就在这里住也不错。” 方圆儿反倒安慰哥哥，脑子里灵光一闪，甚至笑道。 “既然京都贵人往外跑，京都那边的产业，说不定也要往外卖。 不如我去捡捡便宜啊！ 那是京都，以后换个皇帝，说不定我还发财了呢。” 方老二翻个白眼儿，为妹妹的胆大泼冷水。 “京都那些贵人，一个比一个精。 你小心便宜没占到，反倒被别人家坑了。 再说，你有空闲，不如把山上的楠木卖一卖。 随便一根都有几百两，够你买多少庄园啊！” 方圆儿讨好的笑，赶紧保证。 “二哥放心，我这几日就想办法，保管把你的摇钱树变成银子。” 方老二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拿她也没有办法。 “玩去吧，我还要出去忙。” “知道了，二哥，家里如今人手多，你也带几个在身边，以后做个管事，给你搭把手儿。 我看那个杨光、何权都不错，瞧着是谨慎稳重的。” “行了，我心里有数。” 方老二应着，就不见了影子。 其实，倒不是他不信任杨家那些人，实在是他们从外边投来，万一其中有谁品行不端，就容易暴露了方家的秘密。 倒不如花一他们，一直跟着方家从无到有，更忠心可靠。 毕竟方家不好，他们家里就都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杨家老爷子是个精明有魄力的，让两个儿子签的都是死契。 一来同主家表忠心，二来，家里小孙子都是自由身，以后读书科举都不耽搁。 这么说来，杨家和其余几个签死契的人手，还是值得提拔一下… 这一日吃了午饭，哪吒昏昏欲睡，赖在正房不走。 方圆儿就留了他抢了叶公子一半的被褥，然后转回东院儿去忙碌。 哪吒半睡半醒，听着干爹问道。 “哪吒，你娘最近还说带你去新家吗？” “没有，娘说新家被抢走了，我不能做小地主儿了。” 哪吒嘟囔了一句，浑不在意。 在他心里，新家和什么地主儿，都没有玩具和点心重要。 很快，他就睡熟了。 完全不知道，他的干爹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嘴角就慢慢勾了起来，潭水般清澈的眼里满满都是狡黠和欢喜… 北风一日冷似一日，眼见冬日就要来临了。 村里村外，所有人家都在忙着砍柴，往家拉秸秆，备着冬日把屋子烧的暖暖和和，一家人就可以安心猫冬儿了。 方圆儿自觉憋屈无处，特别是看中的庄园被抢走。 她就越发想出去走走了！ 于是，这一日，朱红从山下回来，特意同众人说赵金莲有些咳嗽。 方圆儿立刻以此为理由，光明正大请了一日假，抱了哪吒下山回娘家。 吴叔和叶公子都没怀疑，毕竟赵金莲的咳疾，他们也是知道的。 而且也不是去多久，不过是一晚加明日半上午罢了。 其实她们不知道，方圆儿一到娘家，就进了后院儿。 娘俩儿直接闪进空间，哪吒一溜烟儿跑去玩耍儿。 方圆儿也换了一身新衣裙，罩了帷帽，等待方玉按照约定来接她。 空间再次升级之后，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交通中心。 谁进了空间，她都能跟随一起出去，就会到对方进来的位置。 也就是说，若是把半神族撒到天下各处，只要他们不失联，进空间就可以把她一起带出去。 当然，这个特权，暂时只有她有。 也许，她还能带不少人出去，但她却不着急验证。 凡事有利有弊，她不贪心，也就少很多麻烦。 目前，她能利用这一点儿，到京都溜达，就已经很满足了。 很快，方玉就按照约定就进来接人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颗汤圆儿要人命！ “哎呀，三爷今日居然也来了，真是让我们这小店蓬荜生辉。 快，里面请，里面请!” 众人跟进后院儿的小厅里坐下，那老板娘忙着上茶水点心，很是热情。 吴嫂子见主子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笑道。 “荣娘子，我今日陪着我们三爷和小姐过来闲走。 我们小姐想看看料子，最近京流行的绸缎，挑选花色好的，都拿上来，给我们小姐挑挑。 可不要拿平常的糊弄，我们小姐眼光高。” “哎呀，吴姐姐放心。 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般貌美灵秀的姑娘。 一般的料子，根本配不上小姐。 前日刚来一匹新料子，我本来正打算给您送信儿呢。 这可真是有缘分，合该这些好料子碰到了好主子。” 生意人，嘴巴就是利落，荣娘子几句话哄的众人都笑起来。 很快，就有小伙计和小丫鬟抱了一匹匹的绸缎料子上来，依次放到桌子上，供众人挑选。 不得不说，这些料子确实不错，比之金河县县城的布庄，品种全，花色也新。 这匹适合给老娘缝件儿小袄，那匹适合给嫂子们裁裙子。 这个颜色三哥做夹棉袍子显得脸色亮，那个给二哥做长衫最好… 女人的购买力从来都不容小看，方圆儿带了吴嫂子和杜鹃挑拣，荣娘子在一边介绍。 两刻钟功夫，就挑了三十多匹绸缎，外加五匹做贴身衣物的细棉。 荣娘子欢喜的简直要晕过去了，她猜到今日生意会好，但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火爆。 就是豪门大户跑来订货，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啊。 她也会做生意，什么绣线啊，绣花册子啊，能送的都送了。 方圆儿想起空间里的半神一族，除了给力虎和杜鹃的，又挑了一些耐脏结实的料子。 荣娘子抓住机会，把仓库里一些压箱底的料子搬了出来。 “这是去年进来的布料，花色一般，料子却是极好。 可惜京都哪有几个干活儿的人啊，就压了下来。 若是小姐都能买下，我给你打个七折，保管价格是最便宜实惠的。” 吴嫂子几个检查了一下，料子保存的极好，没有任何虫蛀发霉。 方圆儿就干脆都买了下来，半神族一百人，吃用之物买多少都不算多。 荣娘子乐开了花儿，招呼伙计装箱子。 方圆儿把力虎背着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那张油光锃亮的黑熊皮。 荣娘子看见，干脆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皮子简直太好了，可是要卖？” 力虎点头，憨声憨气应道。 “我要成亲，用这个换八床新被褥。” 荣娘子眼里冒光儿，她偷偷扫了一眼方圆儿等人，到底没敢太贪心。 “不瞒各位，我们绣庄昨日接了个大生意，宁远侯府的小侯爷要一件大氅。 我正犯愁没有好皮毛，不想这位***就送上门来了。 我们是诚信商家，也不能骗人，这熊皮市面上，差不多是八十两的价格。 我也出八十两，如何？” 力虎和杜鹃望向方圆儿，方圆儿点头应道。 “这价格可以。” 荣娘子立刻就拉着杜鹃和吴嫂子说开了，打定要把这熊皮的银子再赚回来。 方圆儿见方玉一直坐着，怕哥哥无聊，就吩咐吴嫂子替杜鹃把把关，采买一些成亲用到的针线。 她就陪着哥哥出了门，打算在附近走走。 碰巧，绣庄对面有家家具铺子，门口摆了一张小书桌，做工很是精巧。 方圆儿心动，想要看看，买回去放在空间木楼，给哪吒启蒙写字用。 兄妹俩信步走进去，立刻有小伙计上前招呼。 方圆儿问了价格，又被屋角的一个雕花古朴的妆台吸引了目光。 方玉见妹妹喜欢，就道。 “想买就买下，我这里有银子。” 方圆儿玩笑道，“放心，三哥，我这次过来就是给你的荷包减肥的！” 方玉笑着摇头，还想说话时候，不想后院却是突然冲出来一个小管事，跳脚儿嚷着。 “快去请大夫，老夫人被汤圆噎到了，脸色都青了！” 小伙计扔下方圆儿两人，撒腿就跑，留下小管事倒也客气，同方玉赔罪。 方圆儿有些犹豫，但听得后院儿吵闹声越来越大。 她也顾不得太多了，扯了扯方玉的袖子。 方玉知道妹妹喜欢医术，也学了一段时日。 这时候就没有拦着，“你想帮忙就尽管去好了。“ 方圆儿欢喜，立刻说道。 “我学过几年医术，若是不嫌弃，能不能让我先看看老夫人？” “啊，您是大夫？” 那小管事可是欢喜疯了，赶紧请了两人往后走。 京都因为有城墙遮挡，虽然快要入冬了，但城里的气温却不算低。 特别是这会儿，太阳照着暖洋洋，比阴冷的屋里更舒服。 后院的院子里就是这般，廊檐下摆了两把椅子，一只小桌儿。 一个年轻公子背对众人，正抱了一个老妇人，急的满头大汗，喊得声嘶力竭。 “祖母，祖母，你快咳一下，用力咳！” 可惜，老太太脸色青黑，两手抓着脖子，根本咳不动。 显见是有东西卡到气管了！ 方圆儿三两步冲上前，推开那年轻公子。 “让开，别耽误我救人！” 她从后边抱了老妇人，左腿弓，右腿蹬，让老妇人半坐在她的腿上。 然后她左手握拳，右手抓着左手腕，顶在老妇人的胸口下，就用力往上顶。 一下，两下… 老妇人想要呕吐，抻长了脖子。 直到第六下的时候，老妇人猛然一抬头，喷出一粒白色的东西。 老妇人剧烈咳嗽，喘息，脸色立刻就缓解很多。 众人从方圆儿冲过来就傻在原地，这会儿突然就活了过来。 “谢天谢地，真是救命了，救命了！” “老夫人活了，呜呜，老夫人活了！” 一众丫鬟婆子恨不得跪倒大哭，她们是伺候主子的，方才的汤圆也是她们送上来的。 若是主子有个好歹，她们都要挨一顿板子，被发卖到千里之外。 幸好，幸好有人关键时刻救了主子的命，也救了她们的命。 不等她们道谢，那年轻公子却是惊喜问道。 “可是…叶夫人？” 方圆儿扭头一看，居然是熟人。 这世界简直太小了，旁边站着的这位，就是先前一起进山的沈三公子… 第二百九十三章 真姑娘假夫人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反驳。 一来今日没有戴帷帽，二来，先前相处五六日，甚至并肩杀过狼群，太过熟悉了… “啊，真是巧啊，原来是三公子。” 方玉疑惑的望过来，方圆儿赶紧把山上之事小声说了说。 方玉点头，轻轻一挡，把妹妹半藏在身后，这才拱手行礼，说道。 “三公子见谅，先前也是事急从权，我妹妹一个女子才会出门采药。 多谢三公子路上照料，今日您这里也是不方便，改日有机会再聚。” 说罢，他带着方圆儿就往外走。 沈三公子急坏了，他当初在山上就认定方圆儿不是一般人。 如今更是第二次见面，方圆儿就出手救了他的祖母。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放人走啊。 他也是干脆，直接掀开长衫，就跪倒在地。 “恩人留步，恩人救了我祖母，若是这么离开，沈某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还请恩人暂留片刻，沈某一定要郑重谢过。” 方玉无法，只能伸手扶了他起来。 但这般留下，他也是不肯的。 于是，他报了方家小院儿的地址，嘱咐道。 “沈公子，若是有事可以到我们家里喝茶再说。 我妹妹一个女子不好在外边长留，另外，她到京都来，也无人知道。” 沈三公子会意，赶忙拱手行礼应下。 他还要送两人出门，沈老夫人已经可以说话了。 “哥儿啊…” 沈三公子赶紧奔了过去，安抚祖母几句，再回身时候，方玉兄妹俩已经走的没了影子。 而这个时候，大夫也终于赶到了。 眼见老夫人吐出了汤圆儿，大夫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最是清楚这种危险，几乎是赶到时候，人都没救了。 不想，这位老夫人居然幸运的捡条命。 一番望闻问切，给老夫人留下一张安神补身的方子，他就拿了诊金走掉了。 临出门时候，他实在忍耐不住，拉住小管事问个不停。 “到底这位老夫人是谁救的，用了什么法子？” 小管事是个聪明的，瞧出方才主子对救人的女子不一般，他也不敢说啊，含糊应付两句就把大夫送走了。 再说方圆儿同哥哥又溜达了半个时辰，眼见黄昏将至，就汇合了吴嫂子等人回了方家小院儿。 陈武和陈安夫妻都不知道方圆儿到了，突然见到人，都是吓了一跳。 他们是方玉最心腹之人，签的也都是死契。 所以，方玉也没解释，只是嘱咐几句。 “小姐这次过来，有重要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陈武一家当然是赶紧应下，他们都是从梨花坳出来的。 当然知道方圆儿在方家的重要性，也许他们怠慢了三爷，三爷不会计较。 但若是让小姐不高兴了，就绝对过不去。 方圆儿在哥哥的小家转了一圈儿，很是满意。 院子虽然不大，但正房厢房耳房俱全，拾掇的干净整洁。 位置也不错，闹中取静，去哪里都方便，门前又不会人来人往吵闹。 方玉陪了妹妹半下午，这会儿进了书房，处置一些公务。 吴嫂子带了杜鹃拾掇买回的布料等物，方圆儿就带了陈安媳妇儿进灶间，准备亲手给哥哥做几个好菜。 陈安媳妇儿带了儿子过来团聚也有很久了，麻利勤劳，快人快语。 方圆儿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半句不隐瞒。 两人洗菜切菜，烧火，煎炒烹炸，一顿饭做好，方圆儿也把哥哥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可惜，她盼望的三嫂还是没有踪影… 这也是老娘偷偷给她下的任务，怕是老娘一样要失望了。 方玉比方老二才小了两岁，方老二成亲都七八年了，儿子满地跑。 方玉因为读书科考，如今还没成亲。 这可是方老汉和赵金莲的心病，即便知道儿子不能回金河县娶媳妇儿，但只要听到谁家闺女好，就要多问几句… 饭菜刚刚端上桌儿，小院儿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武去开了门，居然是沈三公子追了过来。 他只赶了一辆马车，跟随的是两个最信重的常随，但车上可是拉了满满的东西。 大箱子，小盒子，几乎眨眼间就堆到了方家的小院儿里。 方圆儿同方玉对视一眼，也不能撵客人啊，于是就请了沈公子进门一起用饭。 两个常随也被陈武陈安请了过去。 方圆儿一向大方，特别是做菜，从来不肯可丁可卯。 自然，这一次也是额外多做两个大菜，让陈武等人解解馋。 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招待两个常随足够了。 客厅里，沈三公子再次郑重道谢，谢过方圆儿救命之恩，然后才坐了下来。 满桌儿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他只看了一眼就咽了口水，笑道。 “当初在山上，没少劳烦叶夫人照料饮食。 说实话，回来之后也时常想起，不想还有机会再吃到。” 叶夫人？ 方玉先前在家具铺，没听清楚，这会儿就皱了眉头。 方圆儿脸红，赶紧纠正道。 “沈公子，当日化名叶夫人是在外行走方便。 我娘家姓方，您可以成我方姑娘。” 方姑娘？这是没成亲，但先前明明有孩子啊… 这下可轮到沈公子纳闷了，但他也不是傻子，立刻改了口。 “好，方姑娘。” 三人一起坐下来吃饭，沈公子久居京都，家里也是当官的，他手里还有不少生意，药铺也是其中之一。 他说起话来，言之有物，又没有半点儿倨傲之态。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也是宾主尽欢。 待得饭桌儿撤下，换了茶水点心。 说起先前之事，沈公子还是心有余悸。 “方姑娘有所不知，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我也一直伺奉祖母到如今。 这两年祖母身体日渐衰弱，我急的厉害。 今日天气好，祖母要出去走走，半路累了就到我们家里的木器铺子歇息一会儿。 木器铺子到了一批寿材，我不过是同掌柜说个话的功夫，就出了这事儿。 幸好，方姑娘出手救了命，否则我后半生良心难安。” 方圆儿听的眼睛一亮，赶紧问道。 “沈公子，你们木器铺子还在经营寿材？ 不知可有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 沈公子皱眉摇头，应道，“方姑娘有所不知，楠木本不是我们大魏生长的树种，极为稀少。 就是如今的皇宫中，廊柱和横梁等用的金丝楠木，那也是几百年前，从海外一处岛屿采伐运回。 劳民伤财不说，当初也是砍伐干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和气生财 他喝了一口茶水，又道。 “市面儿上，谁家能弄到几棵普通楠木，给出嫁女儿打套木器都已是难得。 更别说是金丝楠木这么珍贵的楠中极品了。 所有，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方圆儿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她想了想又问道。 “金丝楠木，若是有来源，卖做寿材，是不是要比打制木器更值钱？” “那是当然，”沈公子听出几分不对劲，赶紧应道。 “世人皆重身后事，谁不想有副好寿材安身啊。 就是上个月，李家和王家还闹了一场。 就是两家老太爷都看中了一块楠木料子，都要买下来。 吵嚷之下，伤了和气，闹到了京兆尹。 最后谁也没买成，还被众人笑话一场。” 说罢，他望向方玉，笑道。 “方公子身在吏部当值，想必也是听说过的。” 方玉应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方圆儿望向哥哥，方玉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沈三公子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虽然有些传闻，沈家后院不宁。 但沈侍郎品行却没有大错，没听说有任何丑事。 这位三公子平日同祖母住在别院，也不参合沈家后院之事。 可以说他提前早早分家出来了。 虽然读书不那么出色，却也有秀才功名，背靠母族的荫庇，名下产业不少，在京都这地界也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起码不会被人随便欺负了去！ 方玉一直知道二哥和妹妹打算把空间的楠木变成摇钱树，他帮不上什么忙，把把关还成。 这沈公子为人至孝，也算同方家有缘，对妹妹更是感激之极，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合伙人。 方圆儿可不知道哥哥心里考量了这么多，只要哥哥同意，她就有了底气。 这会儿，她就开诚布公说道。 “沈公子，我能找到金丝楠木，也愿意负责运来京都。 虽然不多，一次只能三五根，但物一稀为贵，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若是沈公子有兴趣，不如一起合作售卖？ 我出楠木，你出铺子，利润可以五五开。 只不过，我们家里是普通人家，我哥哥也只有七品。 所谓怀璧其罪…” “当然好了！” 沈公子一口就答应下来，欢喜道。 “这生意在京都是稳赚不赔，起码第一棵，我就要留下给祖母打寿材。 但利润五五开不成，我只出个店铺，实在能帮忙的有限，我只要一成利润就好。” “不成，公子也明白，这等暴利的生意，免不得有人觊觎。 到时候我们方家隐于背后，都要公子独自面对。 这风险实在是大，公子只拿一成，绝对不行。” 方圆儿诚心让利，沈公子也是实心拒绝。 最后还是方玉开了口，“不要争了，不如我说句公道话。 沈公子只拿一成，实在是太少，不如拿两成。 我们家里，拿七成，另外一成以沈老夫人的名义捐到济安堂好了。 我一直在济安堂给孩子们做先生，教写算。 有时候差事忙起来，就没有空闲过去。 仅凭我一人，实在力有不逮。 有了这一成利润，无论是救济孤寡，还是聘请秀才教授孩子们写算，都绰绰有余了。 这也是大功德之事，必定保佑沈老夫人康健百年。” “好，三哥说的对。 我也早有想法，想要教授女童和一些生活困顿的妇人，一些简单的手艺之类，帮助她们更好立足求生。 若是这般，简直是两全其美了。” 方圆儿当时就同意了，沈公子更是感激。 要知道这可是以他祖母的名义捐献，功德是要落在祖母头上的。 “好，那就听方公子的，我明日就开始筹备。 既然方公子和方姑娘不好出面… 我在城外有个小庄子，只有几家庄户，都是我母亲的陪嫁之人，很是可靠。 到时候，木料运到，可以送到那里。 我定了卖家，再运回城里，如何？” “好，我也会寻几个得力的人手，到时候住到庄子里。 一切接送木料的差事都交给他们就成。 我不在京都，有事沈公子可以寻我三哥商量。 但对外，若有人关注到我三哥，还请沈公子以今日之事为借口，遮掩一二。” 方圆儿同沈公子说了很久，细节方面商量妥当。 定了五日后送第一批，三根金丝楠木，连同人手一起到庄子。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了。 宵禁马上开始，沈公子就赶紧告辞离开了。 方圆儿让吴嫂子等人搬了东西到屋里，她一边打开探看，一边同方玉说话。 不想，沈公子真是下了血本，送来的谢礼实在太贵重了。 有两个锦盒里，居然是赤金的头面儿首饰，一套没有百十两，绝对买不下来。 跟别提其余的锦缎料子，胭脂水粉之类，甚至文房四宝都有… 方圆儿简单拢了拢，这份谢礼差不多要五百两。 她无奈说道，“这人情可是不好还了，谢礼太重了。” 方玉笑道，“这位沈三公子在京都，至孝的名头人人都知道。 你救了他祖母的性命，他送来这般丰厚的谢礼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以后家里的土产，也分一份儿给他带回去孝敬祖母吧。” 方圆儿会意，点头应下。 世上所有的好都是相互的，而投其所好，爱屋及乌，就是增进感情最好的办法。 “三哥，做这个生意，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方圆儿有些担心，寿材生意太赚钱，会引来旁人觊觎。 方玉揉揉妹妹的头顶，笑道。 “放心，这事儿利大于弊，我们家里不只多了一条财路。 同沈家走动，对我这个七品小官来说，也有好处。 当然，风险也有。 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就是上树摘个果子，还容易掉下去摔伤呢，是不是？” 方圆儿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散去歇息。 方圆儿收了东西，就同方玉一起进了空间。 外边一晚，空间里两日。 方玉要抓紧时间处置公事，读书累积。 方圆儿要陪儿子，要同老娘和嫂子们分享她今日的战利品，都是忙着呢。 哪吒知道老娘跑出去玩，没带着他，原本气得肚子鼓鼓儿，像青蛙一样。 结果，老娘大手笔的直接搬了一箱子小玩意，他立刻就消气了。 一群小伙伴们应声而来，扛着箱子，抱着装了点心和小食的篮子，眨眼间跑没了影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今天全场由本姑娘买单! 赵金莲坐在木塌上，同巫婆婆一起闲话儿做针线。 巫婆婆有了新衣衫，却不肯脱下那套绳结袍子，但洗的很干净。 外边马上就是初冬了，家里人的袄裤都有刘氏和王氏带了丫鬟们一起做。 赵金莲需要动手的，也不过是外孙和几个孙儿的小物件儿。 比如棉手套，脖套儿等。 方圆儿等着方玉的功夫，顺手帮忙画了一些绣花样子。 有憨态可掬的熊猫，凶凶的小老虎，还有蠢萌的猪头，都是孩子喜爱的模样。 赵金莲嘴里嫌弃，却笑着好好收了起来。 眼见方玉进来，上前行礼。 赵金莲就嗔怪道，“自小，就你最娇惯你妹妹，如今倒好，越发没样子了。 那京都是说去就去的吗？ 人多地方大，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方圆儿赶紧同哥哥眨眼睛，可怜巴巴盼着哥哥帮忙说情。 果然，方玉笑道。 “娘放心，京都是天子脚下，时刻都有兵卒巡逻呢。 再说，我如今大小也是个官，还不至于让旁人欺负了我妹妹。 我看圆儿整日在家，衣衫首饰都普通，就想着带她去绣庄银楼逛逛。” “哎呀，对，对！” 赵金莲立刻改了主意，连连点头。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你妹妹才多大啊，整日穿的老气沉沉。 赶紧带她多买点儿漂亮衣裙，还有首饰，什么流行挑什么。” 说着话儿，她又回屋去取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闺女。 “别舍不得，逛街可不能缺银子。” 方圆儿也没推辞，笑嘻嘻塞到荷包里，做了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今天的花费，本姑娘包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赵金莲更是哭笑不得的掐了闺女一把。 “没有正形的丫头，在外边别给你哥哥惹祸就成。” “知道了。” 方圆儿痛快应了，又喊了力虎和杜鹃一起。 “正好他们马上成亲了，出去看看还缺什么。” 巫婆婆高兴之极，嘴里却诚惶诚恐。 “神主赏赐已经很多了，实在足够了。” “婆婆放心，我心里有数。 先前你们送上来的那些皮毛，让力虎随便背一张。 送到绣庄，足够给杜鹃换几套好铺盖加几套新衣裙了。 这是你们进来之后，第一场喜事，隆重一些是应该的。” 方圆儿如此说，巫婆婆也就没有坚持。 但皮毛还是没用先前献上来的，毕竟他们在山林里住了百十年，随便谁家都能拿出两张好皮毛。 很快，力虎就笑得咧着大嘴，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跑来了。 杜鹃换了新衣裙，也是笑着跟在后边。 辞别众人，荷包了换了黑土，四人就出了空间。 落脚地是面馆的后院儿，吴嫂子早早等在这里，虽然事先得了方玉的嘱咐。 但突然见到方圆儿，她还是惊疑不定。 直到确认方圆儿是本人，她才欢喜的上前行礼，末了又抓了方圆儿的手上下打量。 “小姐瘦了，是平日吃住不好吗？ 还是桃红几个伺候不尽心？ 我在家的时候，小姐可是没有这个样子。 下次家里再送年货，我一定跟回去。” 分开这么久，突然再听见吴嫂子唠叨，方圆儿也是分外亲近。 两人简单说说家里的情形，方圆儿又给她介绍了力虎和杜鹃。 吴嫂子眼见两人身形高壮，看着有些憨，但对主子却毕恭毕敬，心里好奇，出门之后就拉了杜鹃走在后边闲话儿。 她本就是方圆儿身边的管事嫂子，来了京都这么久，更是打理方家的小院子。 甚至是方玉的一切人情过往，自然见识上了一层楼。 杜鹃这样的直肠子，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几句话就把底子交代了大半。 除了不能说的，其余几乎都说了。 听说杜鹃他们是全族都投靠了主子，吴嫂子也是越发放心了。 前边，方圆儿走在哥哥身边，偶尔听见几句，也不在意。 吴岩如今是哥哥身边最得力的人手，吴嫂子管着后院儿，若是他们都不值得相信，那就真要因为心疑而累死了。 再说，哥哥比她聪明太多了。 在哥哥身边，她可以放心的做个吃喝玩乐的小妹妹。 大魏的京都，据说建城足有五百年了，经历了多少朝代的战火和岁月的洗礼。 如今处处可见古朴厚重和大气，当真不是州府可比。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街上依旧人流如织。 方玉开的小面馆儿，本来就在闹市，出了门儿不远就有个大石桥。 类似于后世首都的大栅栏之类的地方，叫卖点心小食的，吆喝卖果子的，杂耍卖艺的，推着小车卖杂货的，应有尽有，热闹的不成样子。 方圆儿戴了面巾，倒也不扎眼。 因为许多女子都同她一般打扮，显见也是家里有些身份，不想被人说抛头露面，但又禁不住诱惑跑出来玩耍的。 方圆儿一会儿给儿子买几样小玩意，一会儿买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吃，欢快的好像出笼子的小鸟。 力虎还好，杜鹃真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时候，可就看力虎的表现了。 他也是来过京都的，这里说几句，那里指一指，没一会儿就让杜鹃对他的喜爱，换成了崇拜。 方圆儿算计着，这次过来时间不算太宽绰，就央求哥哥直奔绣庄和首饰楼之类的商街了。 京都实在太大了，众人雇了马车，走了一刻钟才到目的地。 这里是京都最繁华的两处街市之一，比之方才的大石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街路宽敞，可允许三辆马车并行，石板铺路，两侧就是一家挨一家的门面生意。 而且多半是二层楼，很是气派。 吴嫂子领路，进了一家她常来往的绣庄。 说是绣庄，其实这里更多是卖绸缎布料等物，做针线只是顺带。 毕竟，真正的权贵豪门都有养针线娘子，很少出来定做衣衫。 方家崛起时间不长，算不得豪门，但银子当真是不缺。 起码方玉在共事的同僚中，衣食住行都是数一数二的。 吴嫂子虽然针线也不错，但总怕手艺粗陋，让主子在外丢了颜面。 所以，除了贴身的中衣之类，其余外衫和斗篷，她都在绣庄定做。 这家绣庄，就是她比对很久，选出来的一处，来往这么久，也很是熟识了。 一进门，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笑着迎了上来。 “吴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说罢，她突然瞧见方玉，就更是热情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分工明确奔小康 方老二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眼见妹妹如此大手笔，有些心疼银子。 倒不是家里如今缺钱，实在是，赚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啊。 方圆儿抬头瞧见二哥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招呼道。 “二哥，我把楠木卖出去了！” “当真？” 方老二三两步跑下楼，扯了妹妹坐在一楼的软垫上，追问道。 “怎么卖的？价格是多少？” 方圆儿同哥哥玩笑，傲娇的顾左右而言他。 “哎呀，忙了大半日，刚进来，真是口渴啊!” 方老二好笑，赶紧摘了两粒葡萄，剥皮送到妹妹嘴边。 方圆儿笑嘻嘻吃了，这才说道。 “二哥还记得我说过吗，上山时候碰到一个京都来的沈公子，我帮他找了一株万劫草。 这次，碰巧了，我和三哥逛木器铺子，又碰到他了。 甚至，他祖母被汤圆卡了喉咙，还是我帮忙救的命。 他登门感谢，无意说起好寿材难寻，我就趁机同他谈妥了合作。 他出铺子，我们在背后出木料，二七分账，留出一分捐给济安堂，救济孤寡。” 不等方老二应声，一直留意听着儿女说话的赵金莲就道。 “好，就该这样。 这满山的大树，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呢。 这样的大福气，可不能贪心。 舍出一些，才是正理！” 老娘都定了调子，方老二自然不可能唱反调。 “娘说的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咱们家做不到兼济天下，帮助几个老人孩子还不为难。” 赵金莲放了心，扭头继续美滋滋同儿媳商量，早些给方玉做夹棉的袍子。 毕竟他在京都，冷的早不说，还要上衙当差。 倒是家里人，整日在家，不用如何出门走动。 特别是如今有了洞天福地，这里四季如春，棉衣都用不上。 方老二同妹妹对视一眼，都是笑起来。 他家老娘最是好哄！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细节，半神族刚进来的时候，就砍了楠木修建房子。 当时留了几棵最好的，外边一日，空间这里四日，这么算着，也存了两三个月了。 这般送出去，倒也不会露出破绽。 至于下一批送货，如今就砍下来。 外边一月，这里四个月，就更没有问题了。 但送去京都沈家庄子看护木头，帮忙运送的人手，还要同巫婆婆商量。 她最熟悉族人，一定会给出最合适的人选。 很快，巫婆婆就被请了过来。 方圆儿给她倒了一杯茶，巫婆婆抚胸行礼，才敢双手接过。 “神主有事，尽管吩咐。半神一族是神主最忠诚的饿奴仆！” 方圆儿也习惯这样的恭敬了，她也没绕弯子，直接说道。 “山上的楠木，我联系好了卖家，在京都。 我需要三四个人手，最好是一家子，负责看管运送木料。 其实一月里大约也就三四日需要干活儿，其余时候白日里就是在外边做个样子，晚上可以回来。 婆婆看看，有合适的人手吗？” 巫婆婆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就有了主意。 “老七一家四口最合适，老七和老七媳妇儿四十多岁了，平日看门干活儿都成。 老七的儿子力熊和儿媳铃铛成亲一年多了，也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 以后神主过去，走动时候带着他们也有人伺候。 最主要是这一家子话少，不用担心漏出什么不该说的。” 方圆儿点头，笑道。 “这样最好，一家人在哪里都不必分开。”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 “婆婆，你们进来也有些时日，可有什么地方不如意？” “没有，”巫婆婆端正跪好，虔诚磕头。 “神主仁慈，救赎我们重回祖地，我就是死了，有颜面去见先祖。 半神一族，愿为神主当牛做马，绝无二话。” 方圆儿点头，扶了她起来，这才说道。 “既然你们对这里还满意，也适应了一段时日了，有些事就该安排起来了。 毕竟分工明确，才能更好建设家园，保护家园。 你们一族，族人一百，男女老少各有不同。 我想以后，分成几部分。 第一部分，族中开始一次选拔，我要最精锐的一批人手，男女不限，训练成最勇猛的武士，以后负责护卫家园。 当然，在我和家里人出行的时候，也要听从调派随行。 第二部分，就是负责生产的人手，二百亩田地要种粮食，种药材，山上的楠木也要偶尔采伐。 第三部分，就是老弱妇孺，老人可以做些轻快活计，妇人负责所有饭食和养殖。 至于针线活计，若是不擅长也没关系，送出去，给工钱寻人做就是了。 最后是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学写算读书。 甚至所有人都要抽空学习，具体怎么学，我会再琢磨办法。” 巫婆婆听得连连点头，激动的再次磕头。 “多谢神主为我等如此费心。” 方圆儿摆手，很是坦诚。 “你们既然认我为主，以后必然要跟在我身边。 识字明事理，懂写算，也会是我的好帮手。 退一万步说，过了多少年，即便你们半神一族独立出去，也不至于再因为愚笨被人轻视。 四肢发达，头脑也一样要聪明。” “神主…” 巫婆婆激动的掉了眼泪，她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等待神主出现，指引半神族脱离穷困，走入辉煌。 “好了，巫婆婆，这是好事，不要掉眼泪。 另外还有一件事，待得族人分工之后，每人都会有工钱。 具体多少，我会和二爷再商量。 总之，不会亏待你们。” “使不得啊，神主。 我们每日吃穿，都是神主赏赐，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想必神主为了这些，也花费了不少银子。 我们于心不安，只求一口饱饭，其余做多少活计，都是应该的。” 巫婆婆极力推拒，特别坚决。 要知道全族人各个都是大肚儿汉，只粮食都不知道吃掉多少了，再要工钱就太没良心了。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不要工钱，可以给零花钱，记在账上。 谁要出去之前，可以领取，备着外边有个花费，也带些东西回来。” 方圆儿拦了巫婆婆，“先这样，婆婆尽快把去京都的人手安排好。 外边五日，这里是二十日后，倒是可以喝完力虎和杜鹃的喜酒再走。” 第二百九十六章 热血半神 提起力虎和杜鹃成亲，巫婆婆也是眉开眼笑。 “只盼着，他们成亲之后，能早些生小娃儿，到时候干活儿就不缺人手了。” 说完，她突然想起，多一口人，自然多一个干活儿的，但也同样要添一个“饭桶”，就又苦了脸。 方圆儿好笑，安慰道。 “巫婆婆不要多想，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干活儿。 不说别的，下午就要上山伐木呢。” 巫婆婆也是笑起来，“神主尽管吩咐活计，否则我都替神主心疼粮食。” 这下，连方老二都笑了起来… 在空间里住了两日，方圆儿掐算着时间，出了空间。 吃了一顿早饭，她就回了山上。 她不过离开一晚，叶家根本没什么变化。 倒是吴叔还仔细问询赵金莲的咳疾，很是心疼方圆儿没有多陪陪母亲。 方圆儿听得心虚啊，这一日忙个不停。 烤烧饼，熬羊汤，让院里院外所有人都改善了一把生活。 羊肉温补，在这样秋冬交接的时候，热乎乎一碗羊汤，熬成奶白之色，羊肉羊杂在汤里沉浮。 趁热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滴几滴醋。 一口羊汤，一口金黄的烧饼，简直是人间绝顶美味。 一只羊，只一顿就被吃个精光。 叶公子也难得多喝了一碗，搂着哪吒睡到黄昏时候才起，脸色就多了几分红润。 欢喜的吴叔恨不得把方圆儿供起来。 中午吃的太饱，晚饭就准备的简单，方圆儿早早带了儿子回东院儿。 同桃红朱红几个说说话，讲个故事，哄得丫鬟和儿子都是欢喜。 末了，方圆儿才撵人，关了屋门，带了儿子进空间。 力虎的小楼已经准备好了，他的两柄大锤子也早就物归原主。 这会儿，小楼里外装扮一新。 杜鹃的嫁妆已经送了过来，大红的被褥，简单的妆台上摆了胭脂水粉，衣柜了挂了新衣裙。 力虎穿了一套新衣衫，头发难得梳理的整齐，胡子也刮掉了，终于有了几分年轻后生的样子。 他咧着嘴，见人就笑，谁打趣两句，他也不恼，红着脸挠挠后脑勺。 就如同万云山里的山寨一般，方家的几栋小楼建在泉水和药圃旁边。 半神族其余的小楼建在右侧，后退了一丈，以示恭敬。 而所有小楼的对面，菜地和果园之间同样留出了一块小广场。 这会儿广场中央已经点了篝火，放了桌椅。 方老二提前很久就买了几头肥猪，这会儿都被杀了，扔进大锅炖菜，熬骨汤。 男人们刚从山上下来，两人合抱粗细，七八丈长的楠木料，两个人就轻松抬了回来。 送到广场一侧新建的木棚里风干，修理，等待以后送往外边换银子。 妇人们喊着男人们去洗涮干净，赶紧换上新衣衫，等着吃肉喝喜酒了。 孩子们兴奋坏了，嗅着肉香，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 偶尔有调皮的，想要偷一块尝尝，被老娘照着后背拍的砰砰作响。 孩子也皮实，根本不觉得疼，笑嘻嘻跑掉了。 当杜鹃一身大红锦缎嫁衣，盖了盖头被几个小姐妹扶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欢呼着围了上去。 力虎红着脸，手里扯了一根大红绸带，中间系了花球，塞到杜鹃手里一头儿，他牵了一头。 两人一起走向广场前的木塌上，方圆儿抱了哪吒坐在最正中。 她的左手边是笑呵呵的方家老少，右手边是巫婆婆和憨笑的力八多，抹眼泪的红曲。 小夫妻俩跪倒给方圆儿母子磕头，方圆儿依照半神族的规矩，抓了一些身前碗里的水，洒向两人。 寓意是神降圣水，保佑两人无病无灾。 哪吒不知道怎么想的，趁着这个功夫，居然跑下去，把他过年时候得的一串银花生塞给了力虎。 巫婆婆激动坏了，高声道。 “多谢神子赏赐银花生，力虎杜鹃必定会生一串儿小娃儿！” 众人都是欢呼，杜鹃接过花生，紧紧捏在手里，同力虎重重磕头。 接下去才是拜巫婆婆和力八多夫妻。 半神族没有拜天地一说，只要跪了长辈，两人喝下交杯酒就算礼成了。 力虎当众揭开了杜鹃的盖头儿，露出她娇艳的脸。 不等他激动的说什么，后生们已经涌上来，扯了他就走。 姑娘和年轻妇人们也是扯了杜鹃。 众人围着篝火，开始跳起舞来。 力八多一把扯下外衫，只穿了汗衫，抢过鼓锤，边舞边敲鼓。 半神一族，流落在外二百年，吃尽辛苦。 斗天地，都风雪，斗野兽，一腔子的倔强不屈，如今都化成了骄傲和欢喜。 他们的舞蹈粗犷豪放，随着鼓声，不时高声大喊。 听得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方老二扯了王氏加入加进去。 很快是刘氏扯了方老大，就是方圆儿和娜扎都加入进去。 众人跳啊，笑啊，热闹的一塌糊涂。 赵金莲和方老汉看得，合不拢嘴。 先前他们还担心，半神一族进来洞天福地，这里会变得吵杂，坏了这份宁静。 但这一刻，他们又觉得冥冥中兴许真有神灵。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欢笑声中，好似有什么从方圆儿身上扩散开来。 先前对空间万事万物，那种隐约的掌控，好似变得踏实很多。 这里终于成了她的根，不可分割的那种… 热闹了一晚，众人吃饱喝足，终于放过力虎和杜鹃，送他们进了洞房… 叶家的清晨，因为晚上突然造访的小雪，也是难得的热闹。 哪吒戴着他的新帽子，穿着鹿皮小靴子，小兽一样在院子里疯跑。 在薄薄的雪地上踩下一排排小胶印儿，吴叔推了叶公子站在廊檐下，看着哪吒笑。 方圆儿带了桃红，端了早饭过来，就嗔怪道。 “公子看一看就赶紧进去，北风凉，小心染风寒。” 说罢，她又喊了儿子。 “哪吒，赶紧来吃饭，不听话就没你的蛋羹。” “啊，我要吃蛋羹！” 哪吒撒腿就跑上前抱了老娘的大腿，差点儿撞翻了方圆儿手里的托盘。 幸亏叶公子托了一把。 哪吒也知道闯了祸，赶紧调头又钻去了吴叔的怀里。 方圆儿恨得咬牙，瞪了儿子一眼，到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饭桌儿摆好，众人坐下吃饭。 方圆儿就道，“家里的秋梨膏熬好了，一会儿我回去一趟，拿一坛子回来给公子冲水喝。 另外，再看看我娘咳疾好利索没有。” 果然，叶公子再次痛快放人。 “吴叔，取半斤燕窝给方姑娘。” “是，燕窝最是滋补，这个时候吃着最好。 方姑娘带回去给老夫人炖了，老夫人若是吃得好，库房里还有，下次再多拿些。” 吴叔安排的仔细周到，方圆儿也没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方圆儿正琢磨怎么甩下儿子，结果这小子还在担心方才闯祸，主动开口说道。 “我不去姥姥家，我陪干爹玩儿。”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七叔一家震天下！ “不去就不去吧，好好在家，让我知道你再闯祸，就给你做鞋底子炖肉！” 方圆儿瞪了日子一眼，胖小子立刻捂着屁股躲去了干爹身后。 而叶公子因为那句“好好在家”，抚平了心里最后一点儿不情愿。 这里是家呢，她去哪里都要回来的，不是吗？ “早去早回。” “好，一个时辰就回了。” 方圆儿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带了朱红和山叔下山了。 进了方家院子，朱红就钻进倒座房找老娘说话去了。 方圆儿同山叔使个眼色，就一同去了后院儿，然后进了空间。 果然，方家老少又在这里集合呢，除了进城的方老二，还有读书的金子，其余一个不差。 外边几日，这里半月，田野里早就重新拾掇好了，这次种的是苞谷。 额外留出十几亩地，是方老大试验种的各色药材。 药材各有特性，但在这里，有泉水灌溉，都收敛了脾气，长的不错。 方圆儿看了一圈儿，同家里人打了一声招呼，就戴了帷帽，先去了京都小院儿。 方玉去了衙门，留下吴岩和陈安给方圆儿带路。 三人坐了马车，很快就到了沈家那处小农庄附近。 方圆儿撵了吴岩和陈安回去，“半个时辰后来接我。” 吴岩两人还有些不放心，但少爷有吩咐，一切听小姐的。 他们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方圆儿寻了个小树林，见四下无人，直接把三棵楠木，连同力熊一家四口都挪了出来。 一家四口人都背了包裹，准备齐全。 方圆儿眼见不远处的农庄，就吩咐力熊去报信儿。 力熊咚咚跑过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人过来。 当先的那人居然是沈三公子，远远他就拱手笑道。 “方姑娘，真是守信之人，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午呢。” “怎么好耽误公子的宝贵时间，木料先送来，我也安心。” 方圆儿笑着应声，宽大的帷帽把她的容貌遮挡的严严实实，让沈公子和他身后的几个庄户都看不清。 “沈公子，验验货吧。 以后的木料大约都是这样的品质！” 方圆儿带人让开，露出后边三根大木头，也惊得沈公子等人张大了嘴巴。 “这木料也太粗了，你们是怎么运过来的？” “自然是有办法了，一会儿公子就知道了。” 方圆儿卖了一个关子，拍拍木料。 沈公子奔上前，仔细打量，越看越是惊喜。 “这木料足有二百年生！ 到底是哪里寻来这么好的料子，金丝楠啊，绝对是上等的金丝楠！ 放到京都，绝对能让那些老人家们打破头争抢。” 方圆儿见他满意，也就放了心。 “木料运来，我就完成任务了，至于怎么卖，就看公子安排了。” 她指了力熊等人，又道。 “这是七叔七婶，还有他们的儿子儿媳，也是我信得过之人。 以后在庄里落脚儿，说不得还要公子和各位乡亲多照料几分。” “方姑娘放心，这是应该的。 屋舍早就准备好了，打扫干净，被褥齐全，就等人来了。” 沈公子极力忍住兴奋，眼睛盯在木料上，舍不得挪开。 “我这就喊人来，往回抬木头。” “不用，我们就能抬。” 力熊突然粗声粗气应了一句，他们出来之前，巫婆婆可是没少给他们上课，什么下马威啊，震慑啊，省的有人欺负啊… 这会儿，就是他认为最好的震慑机会了。 他把包裹解下来，扔在地上。 七叔、七婶和铃铛，也同样如此。 这一家四口，一头一尾各一个，中间两个。 一弯腰，就那么硬生生把重达千斤的布料扛了起来，然后轻轻松松往庄里走去。 沈公子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方圆儿甚至看见了沈公子的后槽牙。 她忍着笑，干咳两声。 “沈公子放心，我说过，我们家里负责运送。 以后有七叔他们一家在，搬搬抗抗都不用犯愁了。” 其实她说的轻松，先前在空间里见到力八多自己拖了一棵楠木下山，她也是惊讶的厉害。 她平日对半神族力大无穷的了解，也就是哪吒时刻打破东西，还有力虎那一对锤子。 哪里知道成年的半神族，各个都有千斤之力… 沈公子努力了好半晌，才算把嘴巴合拢。 “方姑娘，你这仆人真是…真是力大无穷啊！” “我也是偶尔救了他们一家，才得他们留下做个帮手。 以后就要长相处了，乡亲们有事可以寻他们帮忙。 但是七叔一家都是直脾气，最讨厌撒谎欺骗。 对自己的院子也像守护领地一般，不太喜欢别人随便进入。 这些小毛病，也要乡亲们多包涵。” “包涵，肯定包涵。” 一个庄户下意识应声，谁敢不包涵啊，万一得罪了他们，恐怕就被直接举起来摔死了！ 七叔一家四口，来回三次，把木料都搬去庄里。 除了额头微微一层薄汗，倒也没什么疲惫模样。 庄户们心里害怕，但更多是好奇，围着他们问东问西，倒也说的热闹。 方圆儿被沈公子让到主院儿喝了茶，说了几句闲话儿。 陈安和吴岩就赶车跑来接人了，一刻钟都没耽搁，就怕主子出什么问题。 沈公子虽然还有很多话没说，但也知道孤男寡女，不好多留方圆儿。 于是，他送了方圆儿上车。 不想，方圆儿关了车门，很快又打开了。 “差点儿忘记一件事，沈公子。” 方圆儿示意吴岩把车里的一篮子苹果，一袋白米，还有一罐子秋梨膏搬下去。 “这些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土产，果子平气生津，白米熬粥养人，秋梨膏冲水止咳去火。 沈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给老夫人尝尝看，定然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沈公子笑的欢喜，“不瞒姑娘，这几日我也问了问方公子之事。 也知道这京都盛行的秋梨膏，是你们家里熬制的。 我还想着买来尝尝，不想姑娘就送来了。 实在感激不尽！” 方圆儿听说他打听方家底细，倒也没恼火。 大户人家出身，行事谨慎是第一。 当日沈老夫人噎到，她们兄妹那么碰巧就遇到，救人。 先前更是在山里也有巧遇，两次巧合，换谁也要想想是不是人为啊。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 沈公子有任何事需要联络，请寻我三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谁敢抢我的棺材板儿！ 马车终于关上车门，蹄声踏踏，渐渐走远了。 沈公子最信重的一个管事小心凑上前，看看白米袋子，说道。 “公子，要不要验一验？” “不必了，别看我们背靠着府里，在京都也是横着走。 但在某些奇人眼里，根本不屑算计我们。 若是算计，就凭刚才那一家四口，我们都活不成。” 小管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多年养成的傲气，也不甘心就这样。 “公子太谦逊了，不过是个农门小户，就算有木料，也是要靠着咱们家卖出去…” “闭嘴！” 沈公子冷脸呵斥，直直盯着小管事，吓得他缩了脖子。 “没用的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低调行事，不可小看任何人！ 若是我不谦逊，如同你一般愚蠢，上次就带不回万劫草。 这次更是拿不到金丝楠木！ 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块木料代表什么，方家依仗我卖木料，其实是送了我一场大富贵！” 小管事依旧不懂，但却不妨碍他认错。 “公子，小人错了，以后再不敢小看方家。” “以后你就知道了，记得关于方家，行事一定要恭敬谨慎，不可慢待半分！” “是，公子。” 主仆两人回去院里，中午时候饭都没吃，挑了最好的一棵木料，锯了两截一丈长短。 下午时候，庄户们套了牛车，拉着两截木料就随着沈公子回城了。 七叔一家要跟着搬运，沈公子拒绝了。 城门处因为出城的人多，有些拥堵。 沈公子吩咐小管事几句，就当先坐马车回家去了。 沈老夫人午睡刚醒，听说孙儿回来，就迎出来，被沈公子迎面接了，搀扶着她进屋坐了。 “祖母，孙儿出去一日，给您带了好东西回来。” “你啊，是不是又乱花银子了？” 沈老夫人满脸皱纹，笑起来都堆在一起，很是慈祥。 沈公子赶紧抗议，“祖母可是猜错了！” 很快，小厮就把东西拿了上来。 沈公子把秋梨膏拿给一个婆子，“王婶子，舀一勺这个冲了温水端来。” 那婆子应声笑着下去了，沈公子撵了屋里的丫鬟小厮们，又取了小刀，亲手给祖母削果子。 “祖母，我先前同您说过，在山里采药时候，碰到一位夫人给我果子吃吧。 那果子简直太甜了，我一直后悔没有省下一个带回来给您尝尝。 结果，我今日居然就得了一篮子。 你快尝尝！” 老太太年纪大了，倒是同小孩一般，孙儿这么说，她也高兴。 果子切块递到嘴边，她就大大咬了一口，末了惊讶笑道。 “哎呀，真是甜掉牙了！” 沈公子也是哈哈笑起来，自己同样大大咬了一口。 一个苹果，老太太吃了四分之一，沈公子吃了四分之三，都是眉开眼笑。 待得婆子回来，端了金色蜜汤一般的秋梨膏水，老夫人又喝了半碗。 还想再喝，被沈公子好说歹说拦下了。 婆子问起晚饭吃什么，沈公子就道，“用这白米熬粥，配两个小菜，一碗蛋羹就成。 这米和果子、秋梨膏都拿下去，妥善保管，以后每日都给祖母吃，谁也不能乱动。” “是，公子放心。” 这婆子是贴身伺候老夫人的，沈公子也放心。 这个时候，门口小厮跑来禀告。 “公子，木料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有人认出是金丝楠木，一直追问来处。 最后居然跟到咱们家门口来了，聚了不少人。 您快出去看看吧！” 沈公子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当然更多的还是喜色。 他笑着祖母说道，“祖母，我买到两块木料，金丝楠木。 打算给您打寿材呢，结果有人看中了，抢到家门口了！” 老太太这两年身子骨不好，就越发重视身后事。 一口好棺材安身，是她的心愿。 这会儿，听说孙儿给他寻的木料被抢，就像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玩具。 她一手拎了拐棍，一手扯了孙子，脚步麻利的就往外冲，哪还有半点儿病态啊。 沈公子欢喜坏了，赶紧搀扶了老太太。 沈家这个别院坐落在城南，因为附近安静，很得各家需要静养的长辈们喜爱，几乎都搬了过来。 平日凑在一起，走动起来也方便。 沈公子奉养祖母在这里也住了十年了，自然是极熟悉。 这会儿，他们到了门前一看。 两块木料被绑了绳子，显见是为了运进府里。 但三四个老头儿，带了一些小厮护院们围在一边拦阻。 眼见主子出来，满头大汗的小管事赶紧上前禀告道。 “公子，我们要把木料送进去，这几位老大人…” 沈公子摆摆手，不等他说话，沈老夫人已经开口了。 “吴大人，刘大人，程大人！这是我孙儿给我寻的寿材木料，你们这是要明抢啊！” 几位老大人干咳几声，都是有些尴尬。 他们也是见猎心喜，方才对上管事小厮，还能吓唬几句。 这会儿对上比他们年岁更大的沈老夫人，就有些心虚了。 “那个沈老夫人，哈哈，我们也是开个玩笑。 这木料实在难得，我们就是多看两眼。” 一个老头儿笑着拱手，很是客气。 另个一老头儿脾气更急一些，高声问道。 “沈老夫人，你说这是君泽给你寻的寿材？ 那一段木料足矣，剩下一块不如卖给我，怎么样？ 我愿意出五百两银子！” “不成，沈小子，我出八百两，卖给我！” “我出一千两！” 三个老头儿很快吵成一团，很快把沈老夫人和沈公子晾在了一边。 沈老夫人到底是妇人，沈公子是晚辈，拉架不成，不拉也不成。 为难之下，沈公子赶紧指挥护院小厮把一块木料滚进了院子，然后关上了大门。 沈家这是当真放弃一块了！ 三个老头儿越发吵得厉害了，最后有一个仗着护院力气大，硬是把木料抢了回去，剩下两个老头儿跺脚。 当真是比小孩子吵架，还热闹… 很快，得了木料的老头儿就指使了儿子上门，给沈家送了几张银票。 沈公子也没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倒不是他爱财，这是规矩，否则以后没法走动了。 谈话中，被问起这木料的来源，他也是言辞含糊，但透出的意思很明显。 若是有人想要，也可以想想办法… 第二日，沈家的门槛就被踏平了。 家里有年岁大的长辈，家里有定亲的闺女，几乎凡是有点儿身份地位的，都派人或者亲自上门来问询。 而沈公子昨日拖了木料进城，被人顺路找到了农庄，也发现了那两棵半楠木… 京都彻底因为这两颗半楠木炸开了，这次可不是问询了，人人都带了银子银票上门，抬价抢购。 沈公子不好拒绝，就说先列下单子，留下定金。 若是以后寻到木料，再按照名单先后分下去。 可惜，有人年岁太大了，等不得。 有人仗着身份尊贵，想插个队… 最后，说不得，这事儿就闹到了沈老爷跟前。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高门大户，哪家没点儿解不开的小疙瘩啊。 沈老爷官拜户部侍郎，也算是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寒门贵子。 自小聪慧，多才，二十五岁中举，之后进京考了进士饿，殿试时候，天子当堂点的探花郎。 年少有为，自然免不得被青睐。 于是，上官主动许配了嫡女下嫁为平妻，在京都落脚儿，开门立户。 但他在老家还有妻子，在奉养老母。 隔了几年把老母和发妻接来时候，平妻已经为沈老爷生了一儿一女。 发妻委屈恼怒，家里很是闹了一阵子，知道发妻怀孕。 许是留了心病的根儿，发妻生下一子就病逝了。 这一子就是沈三公子了，自小由祖母养大。 祖母是农家老太太，不会什么争斗手段，但她却知道，惹不起却躲得起的道理。 沈三公子小时候，她们祖孙住在城外的庄子。 直到确定孙儿读书没有天分，也不愿读书之后，老太太直接出面，请了老家的族老们到京都。 大伙儿凑一起开了个家族大会，算是分了家。 老太太直接撕开不孝子的面皮，把他忘恩负义，亏欠发妻和亲子之事，说得清清楚楚。 若是分家薄待了老娘和儿子，她就去告御状。 沈老爷愧疚加害怕，家产分了一半给儿子，就是平妻舍不得，也不敢说话。 这般，老太太带了孙儿住去了别院。 沈三公子读书不成，经商却是一把好手。 不过十年间，分到他名下的产业就翻了一倍，而且为人至孝，京都扬名。 老人家们提起，人人羡慕沈老夫人，也教导儿孙们效仿。 这般，沈三公子没有才名，却有名有财。 沈老爷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实在复杂，愧疚，心虚。 但同儿子低头，承认当年负了他娘，他又舍不出脸面。 这次，有同僚找到他跟前，把这个儿子夸成了一朵花儿，他嘴上谦虚，心里却是欢喜。 也许，这是同儿子和解的一次机会。 趁着这一日休沐，他就吩咐贴身的随从，去别院喊了儿子回府。 沈三公子陪着奶奶刚吃完午饭，老太太揉着肚子，精神头儿极好，笑道。 “乖孙儿啊，这白米粥真是好喝。 之前，你也寻回不少好米，都不如这个好。 看着没什么出奇的，但就是吃完肚里暖洋洋的，哪里都舒坦。 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沈三公子听得欢喜，轻轻给奶奶捶腿，笑道。 “奶奶喜欢就好，下次我再找朋友讨要一些。 听说这白米是我那朋友家里亲手种的，山清水秀之地，说不得这米啊，也是沾了灵气呢。” 他随口一句玩笑，不想却是猜到了真相。 老太太笑呵呵，应了一句。 “那好啊，说不定奶奶多吃一些，就变成老仙女了。” 这下，一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正这样的时候，沈老爷的常随就到了。 听说儿子要孙子回去，沈老夫人就黑了脸。 “他怎么不来给我磕头请安，这是知道我孙儿有用了，才记得这里还有他娘和他儿子了。” 那常随跪着，不敢吭声。 沈三公子眼底闪过一抹冷色，转而哄高兴了祖母，这才出门去了沈家。 进了书房，沈老爷端坐等着儿子磕头，可惜，沈公子只拱拱手就坐了下来。 沈老爷暗暗咬牙，没有发火，书童赶紧上了茶水，就都撤了下去。 沈公子端起茶碗，只喝了一口，就皱眉放了下来。 沈老爷再也忍不住，骂道。 “怎么，我们府上的粗茶入不了三公子的嘴？” 沈公子点头，应道。 “确实入不了，我和祖母祖母喝的是上等的与前龙井，待客的更胜一筹。 没想到父亲如今为了廉洁的名声，日子已经如此窘迫。” 沈老爷脸色铁青，真是被戳了心窝肺管子。 当初分家，他也没想到会这般。 后进门的妻子被娘家娇养，只会享乐，不会经营，分得的一半家产，都只是维持，很少赢利。 长子和长女更是随了母亲，花钱是一等一的好手，赚钱… 幸好，前几年长子娶妻，勉强才有些好转。 但女儿却因为无礼跋扈，出嫁又被和离回了娘家。 大儿媳要管着夫君，小姑和婆婆的花销，怎么可能管得住。 所以，旁人家里是日渐富庶，他这府里倒是捉襟见肘。 相反，分出去的这个儿子，产业是一处又一处的买，各个生意兴隆，富得流油。 旁的不说，就是这次的楠木生意，一千两一丈的金丝楠木，三根就是一万多两啊… 他努力压了火气，开口就是说道。 “我有几个同僚，要买楠木，你留出一棵！” 沈三公子挑眉，倒也没拒绝，应道。 “好啊，告诉他们来寻我下订金，排上一年就能拿到木料了。” “不成，他们没那个空闲排队。 我不论什么办法，半月内要见到木料。” 沈老爷很是霸道，这哪里是商量的口气，明摆着就是命令。 沈三公子沉了脸色，沉默半晌，到底说道。 “好，半个月可以。 但一千两一丈，先交银票，否则不卖。” “你！” 沈老爷恼了，骂道，“开口闭口就是银子，你还要不要颜面了，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读书人啊，我是商贾。 自小跟着祖母长大，没有读书的爹教导，自然只知道赚银子活命啊！” 沈三公子笑的嘲讽，又道。 “怎么，父亲那些同僚想要木料还不给银子？ 还是他们给了银子，父亲私下截留下来了？ 府里日子这么穷困了，应该不至于啊，我记得前几日，府里大小姐还在多宝楼定了一套二百两的红宝头面呢。 难道父亲又想坑我这个分家的儿子，去养你的妻儿老小？” “闭嘴！” 沈老爷哪里还忍得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青青红红，很是难看。 因为，同僚确实给了银子，而他也确实…入了府里公账。 在他看来，他是老子，要儿子一根木料不算什么。 哪里想到，儿子只认银子，不认老子。 沈公子可是不吃他这一套，起身拱手说道。 “既然没银子，那生意面谈。 父亲安歇吧，我回去了。” 说罢，他抬腿就走，任凭沈老爷在身后砸了满身的粗茶也不在意。 他就这般顶着半脊背的茶叶出了书房，一路出府去了。 半路，一个装扮很是贵气的年轻妇人拦了人。 “沈君泽，你什么时候把我那套珍珠头面儿送来！” 第三百章 医心伤的良药 沈公子冷笑，那日在多宝楼，他去给方姑娘买谢礼。 那套珍珠头面很是素雅，他一眼看中，买了下来。 不巧却碰到了这个“姐姐”，伸手就抢，理所应当的模样让他恶心。 若不是心急去方家，他当真要同她好好理论一下。 不想，她如今居然还有脸问道跟前。 “什么你的珍珠头面儿，你是哪位？” 方公子嘲讽一句，扭头走远了。 沈二小姐气的半晌没醒过神来，待得回神，狠狠给了贴身丫鬟一巴掌，打的丫鬟嘴角立刻见了血。 她居然还气得跳脚儿大骂，“那个野种，居然问我是谁！我是沈家二小姐，一个杂种居然敢无视我！” 其余丫鬟怕被打，赶紧都跪了下来。 沈老爷被儿子气得不轻，刚走出来，就听见女儿在大骂野种，他连忙高声喝止。 “闭嘴，还不给我滚回去。” 沈二小姐吓得缩了脑袋，提起裙子就跑了。 沈老爷狠狠揉了眉头，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再说沈公子顶着背上的茶叶出了府门，免不得就被外人看个清楚。 住在这附近的，几乎都是官员，各家之间自然要关注几分。 其余几家门房儿凑在一起，嘀咕道。 “沈大人偏心真是偏到肋骨上了，三公子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就不喜欢呢。 偏偏对家里的两个…疼爱的不成，这人啊，真是让人想不通。” “是啊，听说前日院里儿还吵得热闹呢。 好像是沈家那位大少爷在外边藏外室了，被大少夫人知道了。” “当真？ 我也听见吵闹了，还以为是那位二小姐看中了哪个小白脸！” “哎呀，总之这兄妹俩都是一个德行。” “算了，人家的事，咱们看个热闹就算了。” 仆人们如此闲话儿，回去之后当个笑话儿都要说说，最后就有意无意传到主子耳朵里了。 于是，沈大人偏心太过，苛待三儿子的事，就再一次深入人心了。 沈君泽想达到的就是这样的目的，他走了一会儿，到底觉得无趣。 同亲生父亲吵架，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买卖。 这个样子回家，少不得又要让奶奶担心。 他想了想，就上车，让车夫拉了他找去了方家小院儿。 方玉刚刚下衙回来，一身家常的袍子，坐在书房里，烤着炭炉，准备挖…西瓜。 当然，西瓜来自空间。 空间里四季常青，瓜果不断，他昨晚进去，正碰到老爹摘西瓜，一定要他带出来两个。 一个分给家里人尝个新鲜，这一个就留到这个时候解解渴，慰劳一下白日的疲惫了。 沈君泽突然到访，方玉也吃了一惊，临时藏起西瓜又不好。 见礼之后，方玉索性就喊吴岩又取了一个勺子。 “沈公子，这是我爹亲手种的西瓜，中秋时候送来。 师长们很是喜欢，我偷偷留了这么一个，一直保存到如今。 幸好，还不曾腐坏。 你若是不嫌弃，就同我一起分吃吧。” 沈君泽当然不嫌弃，这可是初冬啊，外边落着雪，围着炭盆吃西瓜，何等的惬意。 不过，这吃西瓜的方式，太过粗狂了，他倒是没有尝试过。 但一勺子西瓜下肚儿，他立刻就觉得着粗狂的方式实在是太配这西瓜了。 沙，甜，清香。 挖上一大块，塞得满口，真是无比的幸福啊。 两人顾不得说话，你一勺我一勺，小孩子抢吃的一般，几乎没一会儿就把半个西瓜挖光了。 两人都是有些撑到了，下意识靠在椅背上，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不算熟悉，但吃了半个西瓜，居然奇异的亲近很多。 “我真羡慕方兄，可以吃到父亲亲手种的西瓜。 我…没这个福气！” 方玉在吏部当官，虽然是个书记，但对这些官员的资料最是清楚不过了。 沈家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也清楚。 这会儿，他扫了一眼沈君泽后背的茶渍，就道。 “沈兄放宽心，方才西瓜汁儿沾了衣衫。 我这里有干净的衣衫，不如随我一起换一件。 以后有机会，去我家乡看看，我请你坐在田里吃西瓜，一定更甜。” 沈君泽知道他在维护自己的颜面，心头一暖，拱手道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确实也是怕这般回去，祖母见到会伤心，这才特意来劳烦方兄。 没想到，还分吃了这么甜的西瓜。” 他这般坦然，方玉也是欣赏。 两人换了衣衫，对坐窗前闲话儿，也是越没越投机。 眼见天色黑下来，沈君泽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方玉瞧他一直望向桌子里侧的半个西瓜，很是好笑。 “沈兄，想要这半个西瓜，尽管开口。 不必这么盯着，一会儿西瓜都要被烫熟了。” 沈君泽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我家祖母也喜欢吃西瓜，我惦记让她老人家也尝尝。” “外人都说沈兄至孝，如今看来，真是不假。 沈兄尽管拿回去！ 以后老人家喜欢吃什么，只要我这里拿得出，你尽管开口就是。”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 沈君泽连连道谢，末了笑嘻嘻提着装西瓜的篮子，出门回家去了。 别院里，沈老夫人已经急坏了。 她的儿子，他最清楚，薄情寡义又好颜面。 偏偏孙儿的脾气像了儿媳，执拗的狠。 这父子俩碰到一起，就没有圆融时候，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而孙儿在她跟前装了无事，背地里总要熬个三五晚，狂写大字，平息心里的委屈和怒气。 这次，这么久还没回来，怕是吵得更厉害。 她甚至喊了人要套车去救人的时候，孙儿就回来了。 “祖母，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欢快的笑声，不等孙儿进门就先传了进来。 沈老夫人听得心头一动，有些不能相信。 难道孙儿没去府里？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高兴！ 沈君泽进门见祖母一脸惦记，猜到祖母的心思，就笑道。 “祖母，我去过府里了。 出来之后心情不好，就去寻方兄说说话，结果得了半个西瓜。 真是太甜了！ 我死皮赖脸讨了半个，带回来给祖母尝尝。” 沈老夫人放了心，扯了孙儿的手。 “只要你好，祖母什么都不吃也高兴。” 第三百零一章 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那可不成，我说过，但凡我吃过的好东西，祖母也一定要吃到。” 沈君泽笑的真心，喊了婆子们去取勺子，还特意嘱咐要两个。 婆子们本以为要切西瓜，不想这要求很奇怪。 结果，勺子取回来，沈公子抱出半个大西瓜，有勺子挖了红彤彤的西瓜芯儿就送到了祖母嘴边。 “祖母，快吃，这么吃更甜。” 沈老夫人怎么会捎孙儿的兴头，张口就吃了下去，立刻甜到了心里。 “哎呀，这西瓜真是太甜了。” 沈君泽欢喜的合不拢嘴，像个几岁的孩子。 半个西瓜摆中间，祖母吃西瓜心儿，孙儿吃带籽的部分，不时说笑几句，真是难得欢喜热闹。 一众婆子和丫鬟们都是忠心可靠的，看的是又高兴，又馋的想淌口水。 沈君泽见了，就玩笑道。 “西瓜只有这半个，你们就是口水淌成河也分不到了。 不过明年，我想办法多讨要几个，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尝尝。” 丫鬟婆子们都是笑起来，“那我们就提前谢公子赏赐了。” 沈老夫人不小心又吃多了，望着剩下的西瓜被孙儿吃了，又吧嗒两下嘴巴。 沈君泽赶紧把剩下的瓜瓤都掏空，这才让丫鬟把瓜皮丢出去。 “祖母，这西瓜甜吧。 听说是方兄的父亲亲手种的，千里迢迢送来京都，给方兄的师长上官做中秋节礼。 就为了这些人能多照顾方兄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老夫人听得心酸，摸摸孙儿的头。 沈君泽趴在祖母膝盖上，“但是方兄没有祖母，听说很久前就过世了。 而…我有！所以，祖母要一直陪着我。” “放心，祖母一直陪着你。 这些时日，走路都觉得身上轻快几分，祖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祖孙俩因为半个西瓜，难得好好谈谈心。 也是第一次，没有因为府里那边影响心情。 这会儿，府里那边，沈老爷听着常随回报，皱眉问道。 “你说君泽出来府里，去了哪里？” “方家，吏部一个书记官的院子。 三公子出来时候，脸上都是笑，也换了衣衫。” 那常随应声回话，却是不敢抬头。 沈老爷深吸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儿子一直没定亲，不会是因为…喜欢男人吧？ “咳咳，他一向孤僻，难得有个好友也不错。” 沈老爷岔开话头，“木料的出处打探到了吗？” “没有，老爷。三公子从城外的庄子运木料进城，其余再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哼，这小子倒是会隐藏。” 沈老爷不再说话，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后院。 很久后，他才带了一脸怒气，捏了一沓银票回来。 “明日送给那小子，就说木料半月内一定要送到。” “是。”常随赶紧退了下去，一眼都没敢多看。 不必说，老爷为了这些银子，一定又同夫人吵架了。 后院儿早有消息，说夫人明日要带二小姐去锦绣阁定新裙子呢。 这下是泡汤了… 第二日一早，沈君泽拿到了银票，冷笑塞进抽屉。 吃过饭，他到底又去寻了方玉，要求捎信给方圆儿，过几日再送三颗楠木过来。 正好方玉休沐，痛快答应下来，送了沈君泽，交代好家里，就直接进了空间。 田野里，种了大半的苞谷苗，已经长到二尺高了。 很多人在田里拔草，粮食长大好，野草也不落后，很是肥美。 为此，方老二前些日子买了十几只养送进来。 野草喂羊，老人孩子们每日喝羊奶，偶尔嘴馋，还可以杀一只烤个肉串，喝碗羊汤，简直是一举多得。 半神族所有人，一日三炖吃大灶。 方家人则自己开小灶，倒不是方家人嫌弃半神一族。 但主仆就是主仆，还有些规矩还是要立起来。 否则以后主仆部分，难以服众。 赵金莲带了王氏在木塌上做了，一个揉面，一个剁馅子，打算烙馅饼。 眼见方玉进来，赵金莲高兴，招呼儿子。 “你有口福了，你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块牛肉，我们加了大葱，烙馅饼儿呢。” 方玉给老娘和嫂子行礼，坐在一边陪着说闲话儿。 方圆儿不在，方玉就托付老娘给妹妹传话儿。 赵金莲听说楠木一棵就卖三千多两，吓得手里的面团差点儿都掉了。 “这可真是成了摇钱树了！ 这也太贵了，能不能降价啊，便宜一些！” 方玉好笑，就劝道。 “娘，您不知道，这木料很珍贵，那些豪门世家都挖空心思寻一段做寿材。 所以千两一丈，根本不算贵了，这些买主也绝对出得起。 毕竟他们包个青楼花魁一晚就要千两银子，或者买个古籍字画也是这个价儿。 再说，我们家里拿了银子，不会做坏事，反倒要帮助穷苦，资助孩子读书。 论起来，这也算劫富济贫了，是好事！” 赵金莲听得仔细，又一向知道小儿子有主意，她这才放了心，叹气道。 “我也知道这些，就是…就是这银子来的太容易了，怕咬手。” 王氏赶紧笑着劝道，“娘别担心，这银子赚回来，怎么都能花出去。 我倒是觉得，银子越多越好。 上次妹妹还说，过几年三弟兴许要放出去做官。 实在不成到时候，三弟去一个穷苦之地，咱们家里出银子，帮着百姓发家致富。 这银子就用到正处了，还给家里累积了福德，是不是更好？” “哎呀，还能这样？” 赵金莲被儿媳一哄，最后一点儿担心也没了。 “娘老了，见识不如你们多。 你们啊，就记得，一定要多做好事。 否则福气太多，咱们平民老百姓受不起。 另外，这几天有功夫，咱们去城外庙里上个香。 马上天气冷了，看看有没有困难的人家，舍点儿粮食棉衣。” “好啊，娘，我晚上就跟老二说。” 王氏痛快应下，如今家里进银子同流水一样，怎么也不差这么百十两，她自然不能惹老太太不高兴。 很快，白老头儿从田里回来，喊了淘气的七斤和八斤，一家人就吃饭了。 吃过饭，方玉抓紧时间回他的小楼读书。 赵金莲眼见儿子这般，就忍不住发愁，拉了儿媳低声唠叨。 “老二媳妇，你说老三是不是没开窍啊？怎么就不想娶媳妇呢？” 哪有嫂子关心小叔子房里事儿的，王氏知道老太太是急糊涂了，就笑道。 “估计是老三太忙了，等以后让妹妹问问。 他们兄妹俩年岁相当，什么话都说。 兴许哪日妹妹看中什么姑娘，老三都不问就直接娶了。” 赵金莲被逗笑了，嗔怪道。 “你可算了，哪有娶媳妇比种白菜还容易的。” 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婆媳两个忙着去摘果子，备着王氏和刘氏走娘家。 再过些时日，天气太冷，风雪大，赶路不方便，总要提前回去看看才好。 她们不知道，一朵烂桃花，已经悄然落到了方玉的头上… 第三百零二章 天降烂桃花 方圆儿晚上进空间的时候，方玉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日，准备出去了。 正好方老二也在，兄妹三个商量一下楠木的事，都觉得没有问题。 既然交给沈公子，就要信任人家。 再说，沈公子顶得住压力，方家躲在后边，更不用怕了。 于是，就定了十日后，再送三棵楠木出去。 最近天冷，叶公子的身体受影响，恢复有些慢。 方圆儿琢磨着给他顿药膳，偶尔进来就要翻看孙老大夫给她送来的医书。 加上侯老大夫给她留下的，刘大夫推荐的… 虽然她的医术不算如何精湛，架子倒是瞧着很唬人。 根生在山下读书，哪吒没了玩伴，就缠着干爹讲故事。 叶公子常常选了本游记，一边读一边给哪吒讲解。 他去过的地方不少，读书更多，糊弄哪吒这个小娃娃是容易之极。 方圆儿偶尔端了砂锅，在屋里炉子上炖上一个时辰。 等待的功夫，她就做针线，给哪吒缝五指手套，耳包儿，甚至是面包鞋。 这么几日下来，三人都是习惯了。 却不知道在外人眼里，这一家三口是多么的幸福温暖。 方圆儿也略微有些察觉，但她每次想避开，再看看欢笑的儿子，就会心软。 这孩子没有爹，就把叶公子当亲爹了。 以后的岁月，不知道有多少年，他要承受没有爹爹的委屈和苦累。 如今…哪怕是假的，也让他多享受一下吧。 当然，她不愿承认，她心里某处也有一些不舍。 不舍这份温暖，不舍这份宁静，不舍那人低沉的嗓音，不舍他望过来的温柔眼神… 罢了，就这么混着吧。 也许，某一时刻，突然一切都有答案和决断了。 这个冬季，权当抱团取暖吧… 这一日吃过早饭，哪吒陪着叶公子在屋里踢羊皮球。 叶公子虽然脚下不是多灵活，但同哪吒踢得旗鼓相当，惹得哪吒大呼小叫不服气。 吴叔和叶迟闲着无事，就在一边帮忙助威。 方圆儿放了一份儿双皮奶在桌上儿，算是两人的彩头儿，然后同吴叔说了一句，就下山去了。 吴叔也没在意，方圆儿很有分寸，每次都是一两个时辰就回，不会耽误午饭，也不会让公子多惦记。 方圆儿到了树林，瞧着左右无人，就带了山叔进了空间。 方老二早就准备好了楠木，力熊也进来等着了。 方圆儿一挥手，就到了京都外的小庄子。 许是为了方便看管木料，小庄子分给七叔一家的院子里，专门搭了个简易棚子。 方圆儿直接挪移进去之后，瞧着无事，就嘱咐力熊几句，重新回了空间。 虽然众人在空间进出都可以带东西，但一筐子就到极限了。 楠木这样的大家伙，还是要她亲自出手。 力熊等了两个时辰，就去告诉了庄户，庄户们立刻进城寻主子。 沈公子这几日，可真是享受了前所未有的瞩目。 上门拜访的，路上偶遇的，托付亲友捎话儿的，无一不是要木料。 就是府里那边，都来问催了三四次了。 终于等到庄子的消息，他也长松一口气。 若是方家出尔反尔，他可真是要身败名裂，无颜见人了。 但这会儿，天色马上要晚了，倒是不好出城。 于是他嘱咐庄户，看好木料，等他明早去查看。 末了，他也坐不住，同祖母说一声就去吏部衙门前，接了方玉下差。 方玉有些意外，听说家里的木料运到，才算明白。 沈公子拉了他，一定要去酒楼喝一杯。 方玉吃惯了空间出品的菜蔬，最爱的是母亲和妹妹的手艺，对外边的酒菜不感兴趣。 但也不好扫沈公子的兴致，他也看的出来，沈公子待他诚心，也确实没什么知心朋友。 毕竟沈公子这个被分家出来的嫡子，身份实在尴尬。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随后出来的同僚们看见，就有人问道。 “这是谁接了方大人，瞧着马车可是真气派？” 有人眼尖，就说道。 “好像是沈三公子。” “哪个沈三公子？” “哎呀，你可真是孤陋寡闻。 就是户部侍郎沈大人的嫡子，京都第一孝的沈三公子啊。” “啊，原来是他啊。但他怎么认识方大人的？ 瞧着交情很不错啊！” “那就不知道了。” 众人议论几句都散去了，倒是没看见最后出来的侍郎和郎中们也是疑惑。 方玉这下属，瞧着谦和有礼，差使完成的又好又快，没想到还同沈三交上朋友了。 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另有所图？ 方玉不知道，他被沈君泽拉扯去喝酒，引来这么多猜测。 两人去的酒楼，是个街边的二楼，这个时候也算热闹。 两人坐了包间，小二上了茶，记下菜品就下去了。 屋里烧了炭盆，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热。 方玉推开窗，微凉的晚风吹进来，两人都是清醒很多。 沈君泽瞧着方玉棉袍上绣着的青竹，忍不住夸赞道。 “这是哪家秀坊的手艺，配色真是雅致。” 方玉微微一笑，应道。 “这是我妹妹的手艺，她针线活儿最好。 当年家里还穷苦的时候，我的束脩大半靠她做绣活儿才能凑齐。 如今日子好过，我倒是不愿意她多动针线，怕她累坏眼睛。 但她闲不住，除了琢磨吃食，就是做针线。 前几日说入冬了，一定给我缝了这件棉袍。” 沈君泽发现了，只要提起妹妹，方玉的才会变多，于是玩笑道。 “仲良这么说，实在让我嫉妒，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贤惠的妹妹。” 方玉笑的更是弯了眼睛，“这可没有办法，我天生就有这个福气。” “哎呀，我伤心了，仲良是说我没福气？” 两人说笑的高兴，一个在外行走多，潇洒贵气，一个满腹才学，儒雅温润，简直是相得益彰。 楼下路人抬头瞧见，这样的两个贵公子坐在灯火辉煌处，是何等的赏心悦目啊。 别说女子，就是男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不远处，一家首饰楼的门前，沈二小姐正捏了帕子，也同样看的目不转睛。 她今日闹着母亲，到底要了一百两银子，跑出来挑套珍珠头面儿。 结果出门就见最恨的“弟弟”在对面酒楼上，但再一看对面的人，却让她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是谁？” 丫鬟试探着小声应道，“是…三公子？” “蠢货！我是问你，那野种对面的是谁家公子？” 沈二小姐眼睛不动，手下却准确照着丫鬟胳膊掐了下去。 丫鬟吃痛，也不敢叫出声，赶紧应道。 “小姐先回府，我这就去打探。” “不，你马上就去，我在这里等着。” 沈二小姐推了丫鬟一记，丫鬟差点儿跌下台阶，也不敢埋怨，赶紧进了对面酒楼。 沈二小姐站在原地，痴痴望着楼上，眼里只有那年轻公子。 他的笑好像在她心头抚动，痒痒麻麻的，他端起茶碗送到唇边，轻轻一抿，又好像抿在了她的唇上… “这就是一见钟情，我的命定良缘！” 第三百零三章 宁死也要嫁！ 很快，小丫头就跑了回来。 客栈小伙计和掌柜，通常都是兼顾包打听一类的角色。 毕竟上门来的客人，他们不能不认识啊。 下次客人再来，起码要知道怎么称呼。 一块银子塞过去，他们知道什么就会说什么。 更何况只是问个姓名，也不是在客人饭菜里下药。 小丫鬟凑上前，小声说道。 “小姐，那公子姓方名玉，是六部衙门的七品书记。” “方玉？真是好名字！” 沈二小姐害羞的望向那窗边的人影儿，又问道。 “他是哪里人士，可曾婚配？还有，他是怎么同那个野种走在一起的？” 小丫鬟为难，小心翼翼应道。 “客栈掌柜知道的不多，但方公子之所以和三公子走在一起，是因为之前老夫人遇到了一点凶险，是方公子碰巧遇到，帮了忙，这才同三公子结实。” “方公子还懂医术？” 沈二小姐听得更是欢喜，“真是多才多艺，走，咱们上去…” 她才说到一半，那窗户却关上了。 她很得跺脚，拎起裙子就要上前，却被丫鬟冒死拦住了。 “小姐，您这会儿过去，有公子在，怕是要吵架。 到时候方公子对您不会有好印象，不如… 不如回府，打听明白方公子的身世和喜好，您在寻机会出现…” 难得沈二小姐居然听了过去，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很是后悔今日出门没有盛装。 “算你有几分眼色，走，先回府！” 小丫鬟长长松了一口气，伺候主子上马车，心里暗骂不已。 若是这会儿过去，同三公子打起来，回府之后，夫人不舍得责罚小姐，又要打她出气… 真是倒了血霉，才会伺候这样恶毒的主子。 不提小丫鬟一路心里骂个不停，只说到了沈家，二小姐就往府里飞跑。 半路居然遇到了沈老爷的常随，常随赶紧退到路旁。 不想沈二小姐却一把抓了他，劈头盖脸就问道。 “沈柱儿，你常在父亲身边，一定知道方玉是不是婚配了？ 快说！” 那常随被吓了一跳，心里也有几分不喜。 他是当年陪着沈大人一起来的京都，虽然是主仆，但也算半个亲人，而且极得信重。 这沈家上下，谁见他不是一口一个柱叔的叫着。 只有这个骄纵的二小姐… 他心里腹诽，也不敢甩脸子，只是皱眉问道。 “二小姐问的是谁，可否仔细说说。” 二小姐脾气急，恨得跺脚，扯得丫鬟一个趔趄，呵斥道。 “你来说，说不明白，我就抽死你！” 丫鬟赶紧应道，“柱叔，方才在街上见到，三公子同一个公子在酒楼吃酒。 听说那公子姓方名玉，是吏部衙门的七品书记。 因为碰巧救了老夫人，才同三公子经常走动。 小姐是想问…想问这方公子可有婚配，家世如何？” 一个和离的妇人问询男子的家世和婚配，显见这是看上人家了。 柱叔眉头皱的更紧，斟酌着回答道。 “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位小方大人祖籍东州府那边，没有成亲，至于是不是定过亲事…” “不用了，没成亲就好！” 沈二小姐一阵风似的，兴奋的跑向后宅。 那丫鬟同常随苦笑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常随半晌没有离开，犹豫是不是找个机会告诉老爷一声。 但若是二小姐不过新奇两日就算了，或者被夫人拦下来，倒显得他多事了，还是再等等吧。 后院儿里，沈夫人正等闺女吃完饭，眼见她回来，就欢喜招呼道。 “萍儿快来，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你爹在书房吃了，你大哥也出去办事了，今晚只剩咱们娘儿几个。” 大少夫人在一边摆碗筷，她已经生下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三岁，被公爹留在书房教导，一起用饭。 她如今地位稳固，又掌家，就不像先前几年那般谨慎了。 于是，她也笑道。 “妹妹回来了，今晚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不想，二小姐别说行礼，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过去抱了沈夫人的胳膊。 “娘，我看中一个人，我要嫁给他！ 娘给我去提前，给我准备红妆十里，呜呜，我要出嫁，我要出嫁！” 大少夫人手里的筷子差点儿直接摔下地，赶紧低头掩盖下眼里的恼怒和鄙夷。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嫁入沈家算是高攀，公爹明理，生了儿子，也掌了家。 但夫君是个草包，整日沾花惹草。 婆婆傲气贪财，花钱无度，小姑更是骄纵愚蠢！ 如今是越来出格了，一个女子开口就喊着看上男人，还要是十里红妆，不知道家里如今开销都要她的嫁妆贴补吗？ 二小姐不知道嫂子骂她，这会儿把母亲摇晃的头发都要散了。 沈夫人最是娇惯这个闺女，这会儿居然呵斥，反倒嗔怪道。 “好了，好了，你要嫁，娘答应。 但你总要说说对方是什么人啊！” “娘，方公子是吏部七品书吏，长身如玉，儒雅平和，俊美无双…” 二小姐眼里都要冒出小星星了，一串的赞美之词，不要钱一样扔了出来。 沈夫人仔细问了半晌，有些不满意。 “你爹是吏部侍郎，正三品，你又是嫡女，怎么就看中这么一个小官…” 不等她说完，二小姐已经闹了起来，抬手就摔了面前的一盏燕窝粥。 “我就要嫁他，娘不让，我就去死。 呜呜，我知道娘早就嫌弃我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大少夫人眉头狠狠跳动两下，那燕窝粥是婆母点名要吃的，燕窝就要五两银子，就这么摔了… 沈夫人可是没心疼，抱了闺女心肝肉的叫了半天，最后说道。 “别哭，娘又没说不让你嫁。 先让人打听一下，看看这个方家如何。 万一日子穷苦，娘好多给你准备嫁妆。” 大少夫人再次低了头，否则她就要控制不住开口说话了。 二小姐得了母亲的承诺，这才止住了本来就没多少的眼泪。 众人坐下吃饭，二小姐心情大好，难得没有挑拣饭菜不合口味。 大少夫人耐着，伺候婆婆和小姑子吃过饭，就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她的贴身奶娘方才也在场，这会儿低声骂了好几句，算是给大少夫人出气。 “行了，”大少夫人吐出一口气，吩咐道。 “嬷嬷，给家里送信，打听一下这位小方大人，还有三少爷那边，越仔细越好。” “是，小姐。” 大少夫人家里是富商，多年经营，家族里也除了几个官，只不过最高才五品。 这也是她嫁过来算是高攀的原因。 她愿意贴补银钱，巩固地位，换取公爹对娘家的庇护和支持。 但为了一个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小姑子搭上她所有的家底儿，她绝对不愿意。 最好那小方大人有婚约，否则被自几家小姑子盯上，绝对没有不会有安静日子了。 另一边，沈夫人也派了人去查方玉的底细。 第三百零四章 仲良，有人惦记你呢！ 方玉同沈君泽吃了一顿晚饭，就回了小院子。 吴岩平日跟在他左右，陈武带了陈安夫妻负责面馆儿， 吴嫂子留负责守着小院儿，打理一些琐事。 眼见方玉回来，身上带了酒气。 吴嫂子赶紧给他冲了一杯梨花蜜水，方玉喝了，简单问问家里事，就让她们都下去歇着了。 他转身就带了东西进空间去了，毕竟空间里时间宽裕，睡个觉之后，还能呸呸爹娘家里人，多一些读书时间。 他根本不知道，就因为开了一会儿窗，就被一朵烂桃花砸中了。 第二日上衙，因为还有两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官员大大考核。 衙门上下忙的，都是团团转。 方玉的上官贾郎中是个务实的，更看中方玉的博学勤奋，把他换到身边辅助。 但凡他能提起来的卷宗，某个官员的生平，方玉都立刻报出。 这省了他不少功夫，也对方玉越发喜爱了。 中午时候，方家送了食盒进来，不出意外，也带了贾郎中的那份儿。 雪白的米饭上好似挂了一层油，吃一口米香浓郁，让贾郎中立刻笑开了脸。 配上一道糖醋鱼，一道红烧排骨，还有两道小菜，果仁菠菜和麻辣瓜条。 两人吃的很是饱足，几乎是碗盘皆空。 吴岩进来拾掇了适合，又送上来两碟子云糕，一壶果茶。 男人多半不爱甜食，但方家的云糕却是整个吏部衙门的例外。 也不知道方家的厨娘是如何琢磨的，小儿巴掌大小的点心，绵软的好似云朵，入口即化。 中间还抹了一层奶油，香甜细腻，真是没人能说不喜欢。 特别是这样吃饱喝足之后的时刻，一块云糕简直是填平了胃里最后一点儿空落，达到完美的满足。 贾郎中吃下最后一口云糕，夸赞道。 “有时候我真是不相信你是东洲那边过来的，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怕是也没你这么会享乐。 偏偏你办差还如此严谨勤奋，真是难得，太难得了！” 方玉笑道，“大人看过我的籍贯啊，我当真是东洲府人。 我爹娘都是普通农人，许是他们爱子心切，平日吃喝穿戴都不肯委屈我。 家里最好的奴仆也都派到我身边，生怕我在这里不习惯。 先前家里来信，我爹说今年多种了一亩西瓜，到时候多分大人两个，如何？” “好，当然好了，我家老母亲年岁大了，口中寡淡，几乎三五日就要提起一次，对你家的西瓜念念不忘。” 贾郎中也是个孝子，提起老娘也是满脸的笑。 “我家还有一罐梨花蜜，原本想私藏，自己偷吃的。 既然这般，明日我让吴岩私下送到大人府上好了。 权当我孝敬老夫人的，每晚睡前喝一杯蜜水，老人家想必也会高兴。” 方玉随口玩笑一般，就又送了一罐蜜。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也别想偷懒，该使唤你，我还是不会客气的。” 贾郎中大方收下，也是笑了起来。 他喜欢方玉这个属下，大半是因为他这份圆融。 从不谄媚巴结，也不会装什么清高骄傲，该送礼就送礼，该奉承就奉承，该工作时候更是不含糊。 什么都不过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够，总之同他相处，就是俩字舒服。 这简直是官场上最好的状态，这小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这般想着，贾郎中扫了一眼门口，见到没有外人，就低声说道。 “仲良，你如今也算功成名就，家里可有给你安排婚配？ 要知道，这京都好女子也不少，你又是这般出色，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呢。 昨晚还有人随口问了我几句，呵呵，你可心里有数。” 方玉挑眉，猜出贾郎中在提点他，就笑道。 “家里父母尊重我的选择，而我如今一心当差，没有婚配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即便将来当真要娶亲，我也想娶个家乡那边的姑娘。 饮食，风俗习惯都相同，替我伺候在爹娘身边，爹娘也会欢喜。 京都的姑娘傲气美丽，端庄大气，才学过人，怕是同我老实本分的父母相处不来。” 贾郎中听得哭笑不得，“是你娶媳妇儿，一生相伴。这么说倒是给你父母找媳妇儿！” 方玉也是笑起来，“人各有志，我也就这一点要求了。 其余家世嫁妆，甚至容貌，都不在意。” 贾郎中指了他摇头，“你啊，是不是最近同京都第一孝的沈三公子走得近，被他影响了。” “近朱者赤吧。” 两人说笑几句，就继续忙碌了。 下衙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 方玉出了衙门，陈武赶了马车来接。 方玉上了马车，低声吩咐吴岩几句。 吴岩跳上车辕，选个人多的时候，悄无声息跳下车辕就跑的没了影子。 沈家后院儿这会儿，刚吃了晚饭。 沈老爷照旧是没过来，沈大少爷也是在外胡混，沈大夫人伺候完小姑和婆婆，借口要给婆婆条裙子，留下请婆婆挑绣样儿。 果然，二小姐忍不住，已经闹了起来。 “娘，你到底打听的怎么样啊？ 方大哥家世如何，好不好，我都不管，我就是要嫁！” “什么方大哥？他都没同你说过话，你就叫的这么亲近！” 沈夫人揉着太阳穴，说实话，她对这个方玉不满意。 七品小官，实在品阶太低了，而且在京都没有任何根基。 只有一个辛家算是半个师承，也没见辛家为他怎么铺路撑腰。 他家里更是普通农户，种了个梨园，卖些秋梨膏。 怕是拿出全部银子才支撑他在京都体面生活。 女儿嫁过去，难道要跟着一起过苦日子吗？ 她把这几句话说了，果然女儿哭闹的更是厉害了。 “他官职小，可以让我爹提拔他。 他没银子，可以用我的嫁妆。 我就是要嫁！上一次出嫁，就是娘看中的人家，结果呢，硬生生把我欺负回来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自己选人。 我就是要嫁方大哥，他笑起来那么温柔，一定会对我千依百顺，白头偕老…” 她说的越来越没样子，惹得沈夫人瞪了眼睛，耐心劝几句也不成。 大少夫人听得差不多，就告辞回去了。 第二日是休沐日，方玉早早出了空间，打算去各处药铺走走看。 二哥说起家里成药制作多了，要寻找额外的售卖渠道了。 是自己开药铺，还是同其余药铺合卖是个问题。 但不等他出门，吴嫂子就过来说话。 “三爷，我方才去市集买菜，帮了一个崴脚的婆子。 我同婆子闲话儿几句，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沈家的二小姐。 就是沈三公子的那位和离的二姐，然后听了一耳朵的坏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三百零五章 复仇的路别回头！ “没事，吴嫂子别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事，我心里有数。” 方玉安慰了吴嫂子几句，就照旧出门了。 吴岩左一眼右一眼望着主子，实在忍耐不住，低声问道。 “三爷，昨晚我问过过，这两日确实有人在咱家附近转悠。 肯定都是这沈家的人了，这个，沈二小姐听说同沈三公子是见面就吵，仇恨颇深。 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打算利用公子…” 方玉摇头，不在意的应道。 “无论她是什么原因，又是什么打算。 我的亲事，我不点头，还能押着我去拜堂吗？ 吩咐家里人，最近都多防备一些就成。 原本我以为是衙门里谁要使绊子，没想到是这样，不用担心。” 吴岩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听说过强买强卖的，没听说过逼迫人家娶媳妇的啊。 主仆两个在街市上转悠，碰巧走到一处药铺门外的时候，居然见到药铺在摘牌匾。 吴岩赶紧说道，“三爷，这是…孙老爷子的药铺。” 说起来，吴嫂子母子当初能进方家，也多亏了孙老大夫牵线搭桥。 后来孙老大夫住到庄园里，吴嫂子常照顾洗涮，吴岩也是没少跑腿儿帮忙，都是知道感恩的人。 最后，孙家大老爷夫妻过来，闹得那么难看，成了方家的仇敌。 孙老有大夫也走了，同孙裕兴的亲事也吹了。 吴嫂子母子私下说起，都是叹了不知道多少气。 造化弄人，否则是多少第一段姻缘。 如今再看孙老大夫最看重的药铺居然要关门，吴岩就忍不住了。 “少爷，要不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方玉心里明镜一样，他在京都这么久，忙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一日。 “不必了，走吧。” 方玉摇头，刚要抬脚往前走，不想药铺里却跑出一个小药童，也是熟面孔。 就是当初孙老大夫常常带在身边的那个，他见到方玉立刻就红了眼圈儿，躬身行礼，哽咽道。 “方公子，可是来看我们老太爷的？ 我们老太爷要不成了，昨日还念叨您。 可是我们大老爷不让…不让我们去您府上报信儿。” 方玉淡淡一笑，“小哥儿认错人了，我们方家同孙家没有半点儿交情。 孙老大夫如何，同我们无关。” 说罢，他就往前走，当真是半点儿不念旧情。 小药童急坏了，冲上前，跪倒在地，“方公子，我们老太爷真是要不成了，恐怕这几日就是大限了。 家里大老爷给宫里贵人看病出了岔子，家里药铺也查出假药材被封了。 呜呜，孙家真是没有活路了。 我们老太爷惦记方姑娘，交代我把剩下的医书都送到梨花坳去。 可是大夫人不让，我又是一个奴才，呜呜，我也没办法啊。 方公子，求您看在老太爷待方姑娘一片真心疼爱，教导之情，您就去看看我们老太爷吧。” 可惜，方玉根本不理会他的恳求，绕过他就走掉了。 小伙计绝望了，呜呜大哭，惹得路人都望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铺里走出一个管事，高声骂了几句，小药童才赶紧跑了回去。 街角，方玉停下脚步，缓缓放下紧握的拳头。 “吴岩，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心肠了，孙家对不起方家，但孙老太爷却是好的？” 吴岩低了头，不敢说话。 方玉下笑了，问道。 “那你告诉我，有一个人对你很好，但他的儿子杀了你你娘。 你会因为这个人，就原谅他的孙子，不报母仇了吗？” 吴岩抬起头，满脸都是羞愧，显见是想明白了。 “三爷，我…” “孙家之所以错，不是错在毁亲，我妹妹也不是非嫁孙裕兴不可。 他们错在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家是多好的门第，以为我妹妹一定要高攀他们家里。 所以，在市井传言毁了我妹妹的名声，毁了我妹妹回家的路。 否则我妹妹随便去哪里生了哪吒，再回来说和离，都能在家里住一辈子，相安无事。 何苦像如今这般，借住在叶家。 但凡家里有庆贺之事，年节，都并不能正大光明回来，生怕给家里抹黑。” 方玉眼里恨意浓的化不开，他极力忍下满腔的怒气，低声道。 “孙家不是自持门第高吗，那我就砸掉他的门第。 孙家不是觉得孙裕兴必定能做官，那我就毁了他的青云路！ 如今才刚刚开始，孙老大夫必然是知道什么了。 寻我去，托付医书是假，求我手下留情才是真。” 吴岩听得目瞪口呆，越发愧疚，也震惊于主子话里隐含的意思。 孙家药铺关门，孙大老爷出事儿，都是主子的手笔？ 方玉却不在说话，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能阻拦他前进，在妹妹出事后，他拼命赶回家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孙家的结局！ 谁也不能改变！ 方圆儿不知道京都那边，哥哥已经为她释怀的事，展开了这么惨烈的报复。 猫冬的日子是幸福的，一日里最重要的就是吃吃吃了。 大半杂事，她都在空间里解决，毕竟时间足够。 而白日留在叶家院子，她所有心思都用来琢磨吃喝。 天气寒冷，不好随便拿出各色果子，海产鲜货儿，她就把果子加冰糖熬了做罐头，把螃蟹做成蟹黄，虾仁打成虾泥球。 总之，每一样众人都吃的欢喜，无论是否怀疑，都没人追问就是了。 叶家富庶，鸡鸭鱼煮羊肉是不缺的。 当年的小鸡炖参鸡汤，老鸭吊汤，鱼肉打成鱼丸下火锅，猪肉包饺子馄饨，羊肉更是可烤可煮，支持花样百出。 这样吃下来，别说吴叔刘大夫和叶迟了，就是叶公子都明显胖了两圈儿。 外院众人更是见到她就笑的白牙都跑出来吹冷风，时刻惦记后院又做了好吃的，今天会分外院儿多少。 哪吒更是吃的脸蛋儿都像苹果一样！ 这日，昨晚落了雪，早晨却出了太阳，院里院外一片洁白，避风处也没那么冷。 中午时候，方圆儿索性让叶迟在廊檐下挡了屏风。 然后端出烤炉，打算烤肉赏雪。 新鲜的羊肋条，切条腌渍，猪五花片成薄薄的大片儿，各色蘑菇洗洗，山下带回来的酸菜切丝，鱼丸虾丸切厚片… 于是，一日里最晴好，阳光最暖的时刻。 众人就围着炭炉吃起了烤肉，配一口温好的酒，赏着面前满山的白雪，别提多惬意了。 第三百零六章 家宅不宁！ 刘大夫抢了半饱儿，这才开始慢慢喝酒，满足的对着满山白雪诵了一首诗，末了叹气。 “这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方圆儿笑着给叶公子盖了盖腿上的羽绒被子，再看他披着熊皮的大氅，风帽也戴着，这才继续烤肉。 哪吒吃的满嘴流油，一身红色袄裤，戴着翻毛的帽子，怎么看怎么喜庆。 他伸手又要去拿肉串，被方圆儿打了一下手，塞了一串鱼丸。 哪吒委屈的瘪瘪嘴，也不敢同老娘对抗。 吴叔看的好笑，偷偷把自己的肉递了过去。 哪吒一口吃下，欢喜的眉开眼笑。 方圆儿无法，嗔怪道。 “吴叔不能再给他吃肉了，再胖下去，走路都要喘气了。” 吴叔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也知道，但这胖小子太喜人了，就是舍不得他委屈。” 哪吒钻进吴叔怀里，不说话，但满脸都是讨好亲近。 吴叔越发笑的没有样子，搂着他好的跟亲爷俩儿似的。 叶公子轻轻笑着，眼底都是温暖的光。 他抬手拿了一串肉，递给方圆儿，“多吃一点儿，想想过年时候要些什么东西。” “过年？”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说道。 “库房里没有干货儿了，要一些瑶柱，干鲍…” “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家里用的。” 叶公子拦了她，又道。 “只要天下能找到的，都可以。” 方圆儿这才明白过来，他是要送自己礼物。 她微微有些脸红，眼见吴叔和叶迟刘大夫，好似都突然对远处的山林感兴趣，低头看个没完。 她嗔怪瞪了叶公子一眼，想了想，到底声应道。 “首饰吧，可以放很久。其余我也想不起什么…” “好。” 叶公子轻笑，“我知道了。” 方圆儿干咳两声，抱过哪吒，说道。 “哪吒该睡午觉了，一会儿让晴红和银红过来收东西。” 哪吒还想吃，伸出小手刚刚抓了两根肉串，就被害羞的老娘扛走了。 众人都是笑，吴叔更是叹气。 “这么烤肉，真是香啊。” “香，真是香！”刘大夫也是怪笑着附和，剩下叶迟不等开口，就被叶公子瞪的把话吞了回去… 哪吒吃饱喝足，哪里肯睡觉啊，闹着要进空间。 方圆儿想起家里也好久没吃烤肉了，就同桃红交代一句，然后进了空间。 哪吒落地就跑掉了，生怕被老娘抓去写字。 方圆儿没有办法，眼见三哥也在，就更高兴了。 “哥，你怎么白日进来了，我要做烤肉串，你等一会儿啊，一起吃。” 方圆儿笑嘻嘻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赵金莲手里摘着一些豆角，嗔怪道。 “你啊，整日就想着吃，最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过年不杀猪，杀你就够了。” 这是句村里妇人常同孩子们说的玩笑，赵金莲平日常吓唬贪吃的七斤八斤，如今倒是又安到了闺女身上。 “哎呀，娘，我的肉又不好吃，再说家里也不缺猪啊，你怎么舍得这么漂亮乖巧的闺女。 没了你闺女，看以后谁给你烤肉吃。” 方圆儿摇晃老娘，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哄得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妹妹做烤肉好，我最近还真是馋了。 我给你打下手！” 方玉笑着帮腔儿，扯了妹妹赶紧跑去灶间。 兄妹俩一起切肉，腌渍，串串儿，一边闲话儿。 方玉说起成药之事，就道，“以后还是自己开家药铺好了，同旁人合伙儿，总是各有防备，人心不齐，容易出问题。” “好啊，三哥，左右家里也不差银子。 一根楠木就够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方圆儿倒是没在意，方玉又问道。 “这里制药虽然荫蔽，但熬制药汤味道太大。 以后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制药作坊挪出去。 不过，那是三四年之后的事了。 暂时要不要寻个可靠的大夫进来，帮忙打理作坊？” 方圆儿认真想了想，应道。 “不用了，药方是现成的，只需要按量下药熬药就不会出岔子。 以后慢慢遇到合适的人选再说，毕竟还是有个大夫坐镇，咱们在外边才更放心这里。” 方玉点头，也就结束了这个话头儿。 外边的京都里，孙家并不知道，最后一丝希望就这么被掐断了… 冬雪一场接一场，又逢衙门休沐，方玉去拜访了辛先生之后，下午就躲在家里偷懒儿。 不想，沈君泽又找了过来。 方玉的书房烧了炭盆，上次在空间里带出的肉串，被他冻在院里的雪中。 这会儿拎出来几根儿，一边读书一边烤来吃，馋的站在门口的吴岩都淌口水了。 他有意讨要两根儿，又有几分心虚。 这几日他闲着无事，可是没少跑出去打听孙家的事儿。 少爷那么聪明，一定是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沈君泽就到了。 他也不客气，脱掉大氅，不等坐好，就抢了两根肉串儿。 “对，就是这个味道。这肉串儿一定是方姑娘的手艺，是不是！” 方玉心疼，赶紧把剩下两根儿掐在手里。 “你怎么有空过来，不去卖你的木料？” 沈君泽吃完肉串儿，虎视眈眈盯着方玉手里的两根儿，笑道。 “你把这两串也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大消息。” 方玉舍不得，但还是给了他，毕竟外边雪堆里还有几十串儿。 沈君泽又吃了两串儿，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儿，这才说道。 “仲良，刁蛮狠毒的沈二小姐看中你了，天天在家闹着要嫁给你呢。 我看沈侍郎过几日就要找你提亲了。” 方玉好笑，全天下叫妹妹二小姐，叫亲爹做侍郎的，也就沈君泽一个了。 “哦，是吗？我也听说了，这就是所谓的大消息！” “你也听说了？” 沈君泽很是诧异，“那你怎么没告诉我，难道你真相娶那个疯婆子！ 我可跟你说，我们虽然相识没有多久，但我沈君泽是真心待你做挚友。 沈二小姐虽然是我妹妹，但她绝对比不上我们之间的情义。 她性格太过歹毒，就是贴身的丫鬟也是经常打骂，甚至以打骂为乐。 去年她刚和离从夫家回来的时候，甚至…打死过一个。 最后以暴毙的名义埋在城外烂葬岗了。 而且她花钱无度，极好颜面，骄纵任性，但凡不顺心，就所有人都遭殃。 你若是娶了她，必定家宅不宁。” 第三百零七章 有其女必有其母！ 方玉听他正色说了这么多，倒是真心感激。 “多谢沈兄惦记，如此仔细告知。 但你误会了，我没有娶妻的想法，暂时三五年内，都不会提起亲事。” “啊，早说啊，害我替你担心了一路。” 沈君泽长松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为了前程，真动心了呢。 天下女子多了，怎么也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啊。” “是，而且还要会下厨烤肉串的，否则有你这么个抢嘴的，我连饭都吃不上了。” 方玉玩笑一句，两人都是笑起来。 “吴岩，去外边把肉串儿都拿来，再烫一壶梨花白。” 方玉吩咐一声，吴岩应声出去了，留下沈君泽欢喜的不成。 “哈哈，原来还有肉串儿啊，我倒是要感谢那个疯婆子。 她没看中你，我还吃不到这顿肉串儿呢。” 很快，酒端上来，肉串儿也在炭火上滋滋冒油了。 两人边吃边喝酒，沈君泽吃的高兴，就大包大揽说道。 “你放心，沈侍郎知道我同你走动的亲近，必定要找我来打前站。 到时候，我一口回绝了，就免你尴尬了。” “好，那就多谢你牺牲自己，成全我了。 肉串儿多分你一个！” “吝啬！一个不够，起码三个！”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又吵闹起来，倒是难得的轻松… 而沈家大院儿里，这会儿沈夫人被姑娘哭得头疼，再看眼前摔得稀烂的茶壶茶杯，她到底扛不住了。 “别哭了，我这就去同你父亲说。 若是他不同意，你就死了心吧。” 沈二小姐高兴坏了，立刻抹了本来就不多的眼泪。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我爹可是三品大员，傻子才不愿意娶我呢。 娘，你快去说，我爹一定高兴。” 沈夫人没有办法，安顿了闺女，就去了外院儿的书房。 沈老爷对妻女不待见，这会儿正带着小孙子写大字，其乐融融。 突然见妻子过来，他就冷了脸，问道。 “你怎么来了？” 沈夫人听得心里有气，就嚷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整日闷在书房，都不去后院儿。 我还以为你被什么小狐狸精迷住了，就不能来看看！” “当着孩子说什么胡话！” 沈老爷瞪了眼睛，让书童赶紧把孙子领下去。 沈夫人也知道失言，但她可不愿意放低身段，寻了个椅子生闷气。 沈大人脸色不好，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到底什么事？” 沈夫人想起闺女，也是头疼，应道。 “还不是婉儿，和离回来也这么久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知道为她的后半辈子想一想。” “别跟我提这事儿，把她嫁给谁就是同谁家结仇呢。 她的夫家样样都好，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和离都是看在我的颜面上，否则就是休弃。 你当这京都谁不知道她的坏名声，哪个好人家会娶她！” 沈老爷满脸的嫌弃，惹得沈夫人更是委屈，直接哭了起来。 “你这是嫌弃婉儿，她可是你亲生的。 你当我不知道呢，你就是想把这府里传给那个野种，是不是？ 儿子闺女，你一个也看不上，自小就不疼他们!” “好了！”沈老爷最不耐烦她这般胡搅蛮缠，低声喝止，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就说！没事儿，滚回后院儿去!” 沈夫人也是恨得咬牙，索性也来了脾气。 “婉儿看中了一个小官，要嫁过去。 我查了一下，这人家里干净，也算青年才俊，独自一人在京都。 婉儿若是嫁过去，没有公婆撺掇，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你找人去提亲，找个好日子，把婉儿嫁了。 还有，婉儿的嫁妆，必须一万两打底儿！ 别跟我说家里没银子，找那个野种要几棵楠木就够了…” 沈老爷听得眉头紧皱，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呵斥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哪有女子给自己寻婆家的！ 还要一万两银子，当家里是什么，银库吗？” 沈夫人也是忍不住脾气了，拿了茶碗就摔个粉碎。 “沈崇兴，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亏我下嫁你这么多年，你把我们母子三人当什么了。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野种，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知道这小官是那野种的朋友，生怕那野种生气，就想断了闺女的好姻缘。 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沈大人听得愣住了，转而问道。 “你说的小官，到底是谁？” “吏部衙门的书记官方玉，前些日子他同那个野种一起去酒楼吃酒，被婉儿看中了。 婉儿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害了相思病。 你这个当爹的，不顾女儿死活，就顾着那个野种…” 沈夫人还要撒泼，沈老爷已经一杯茶水泼到了她脸上。 “你给我闭嘴，再说下去，我就真不管了！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大家闺秀，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沈夫人被冷茶一激，也是有些缓过神来，但想起脸上的妆容，她又尖叫起来。 沈老爷厌恶，开门喊了跟随过来的婆子去取了妆盒伺候沈夫人重新上妆。 忙了一刻钟，沈夫人从屏风后绕出来，还要怒骂的时候，沈老爷却是突然说道。 “婉儿想要嫁给方玉，也不是不成。” 沈夫人很是出乎意料，奇怪的上下打量沈老爷，还以为这么一会儿，丈夫就被换了芯子呢。 “别这么看我，方才我问了几句，那个方玉确实是个不错。 但我还要寻他的上官仔细打听几句，毕竟事关婉儿后半辈子的生计。 你先回去吧，这事过几天有结果再说。 另外，约束婉儿，别再到处逛游，惹出什么难听话，以后什么事，我都不管她了！” “嗯…好。” 沈夫人摸不清沈老爷到底什么打算，迟疑着应下，就回了后院。 沈二小姐听说父亲应下了，倒是非常惊喜，也不管母亲满心疑惑，吆喝着婆子开库房，取新料子缝裙子。 沈老爷想要打听一个小书记官，可是比沈夫人方便多了。 没有两日，方玉的家世，为人，甚至仆人出面经营面馆等等都摆在了书桌儿上。 最让沈老爷欢喜的还是，方玉同儿子没有那样的“深厚友谊”。 不过是普通的志趣相投罢了！ “我就说君泽不是那等怪癖之人！” 常随站在一边，低着头，心里忍不住吐槽。 从来也没人说过啊，一直都是您老人家自己猜测的。 第三百零八章 不求富贵，只求贤惠 沈老爷不知道常随腹诽，尚且在欢喜。 “原本以为借机把他们两人拆开，嫁了婉儿也不是不成。 如今看来，这桩亲事倒是越发合适了。 方玉娶了婉儿，他就是君泽的妹婿了。 两人互相走动，君泽怎么都能对婉儿亲近三分。 他们毕竟是亲兄妹！” 说罢，他就吩咐常随，“去喊三公子过来一趟。” 常随应声，就要下去，结果又被沈老爷喊了回来。 “不，君泽对婉儿成见太深，让他牵线搭桥反倒容易坏事。 还是我明日寻方玉的上官透个口风好了，总要方家上门提亲。 哪有女方主动的，我沈家的女儿也不是愁嫁。” 沈老爷是打算的妥妥当当，也极是骄傲，他可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惊讶和丢脸… 吏部衙门忙了足足一个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全衙门上下都是难得轻松，眼见要到中午吃饭时候，同僚们聚在一起吃果子。 当然，果子是方家的。 有人问起方玉，“仲良，你家的果子到底是怎么保藏的？ 每次吃起来，都好似从树上刚摘下来一般新鲜。” “哈哈，这个可是不能说。 我爹娘当做传家宝呢，以后说不得，我不做官了，回家卖果子，就指望这个活命呢。” 方玉玩笑，惹得众人都是笑。 “就是，咱们有的吃就成了，左右跟仲良一起，不会亏嘴。” “是啊，过几日咱们约赏雪寻梅啊，仲良带一坛梨花白，咱们沾光喝两杯，如何？” “好，好，仲良小气，寻常不会把家里的好酒拿出来。” 众人说笑正是热闹，突然有小吏来喊人。 方玉听说上官有请，同众人拱拱手就走了。 他本以为是郎中，没想到居然是吏部侍郎刘大人。 他很是惊讶，却也礼数周全。 刘大人请他坐了，笑呵呵多看几眼，倒也理解了沈大人的想法。 不看家世，这方玉确实样样出色。 身形挺拔，容颜俊秀，儒雅温润，比平常人多了几分从容。 所说是世家公子，怕是也没人怀疑。 难得是能力也很出众，在一众书记官里数一数二。 再想想沈家那位小姐，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好人才… 方玉瞧着刘大人不说话，也是半垂头喝茶，没有吭声。 好不容易，刘大人缓过神来，就笑了起来。 “方玉，今日唤你过来，实在是有桩喜事…” “大人，您说的喜事，可是我先前的考核被批了优？ 多谢大人特意唤我前来告知，我以后一定会更加谨慎仔细，尽心尽力。 我独自一人在京都，父母在家乡很是惦记，原本我该成亲，娶妻生子扎根京都，我父母也能放心。 但我小时候有路过的游方僧人批命，说我三十岁之前成亲，会犯婚煞。 所以，我很感激大人的关提携，也感激同僚们平日的关照。” 刘侍郎听得怔愣，很快就明白方玉必定是知道了提亲一事，怕当面拒绝让他尴尬，这才有了这一番话。 他心里有些不喜，毕竟怎么看沈家二小姐配他一个七品小官，也是绰绰有余啊。 这般拒绝，实在有些不识抬举。 但他根本没有说出口，也不算被拒绝，颜面没有任何影响。 这真是不知该不该生气了？ 他想了想，笑道。 “你平日勤奋谨慎，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考核得了优秀是实至名归。 你父母有你这样出色的儿子，也实在值得骄傲。 平日看你孤身一人，我还疑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过，游方僧人的话也不见得要全信。 你早日成亲生子，你父母想必也会欢喜。” 方玉摇头，笑道。 “大人，我母亲笃信佛祖，一生行善积德。 想必大人也有耳闻，先前灾民北上，我家曾救助千人之多，就是我母亲一力坚持，倾其所有。 相比成亲生子，我母亲更看重我的安危。 再者说，大丈夫顶天立地，先立业后成家也是美事。 待我三十岁，心胸开阔，行事稳重，再娶妻，也定然更能善待她。 我不求岳家富贵，只求门风清正，一家和乐，即便市井人家，也会把岳父母当亲父母孝顺。 更何况，我们家里是不纳妾的，一生只得一妻。 我家里两个哥哥都有子嗣，我跟不必心急，定然要寻一贤惠知心女子相伴终生。” 刘大人听得更是心情复杂了，方玉的背景，他也是知道的。 但他没放在心上，就是先前再出彩也是农门小户啊。 可如今人家说了母亲信佛，也是因为信佛才救了灾民。如今他说不该信佛，不信佛，那是人家错了，救灾民错了，皇上赏赐嘉奖也都错了？ 这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嘛！ 再说了，人家有哥哥有侄儿，不缺他一个娶媳妇传宗接代。 人家要找的是一生陪伴的贤惠女子，而且不纳妾。 总之，桩桩件件算下了。 就是一个意思，方玉不想成亲，谁也不要牵线搭桥了。 就是牵线搭桥也要想明白了，人家不求富贵，不求身份，只求人品好，谁也别坑了他一辈子… 刘大人心里堵得上不上，下不去，最后只能端起了茶杯。 方玉赶紧起身告辞，“大人恕罪，大人的年岁同我父亲一般，我见着亲近，就免不得多说了几句。 耽搁大人午休，还望大人莫怪。” 说罢，他就退了出去，很是恭敬有礼。 刘大人端着茶杯，眨巴半天眼睛，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是有些想当然了，以为给谁一个梯子，谁都会往上爬。 没想到，这方玉是个有志气的，居然想靠自己，不走捷径… 沈大人怕是要失望了，听闻那沈二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后怕是还有热闹。 而他夹在中间，本以为是个顺水人情，结果尴尬了！ 方玉回到班房时候，吴岩已经拎着食盒等在外边了。 方玉脸色不好，瞧着四处无人，就喊了吴岩上前，低声吩咐了很久。 吴岩递过食盒，就避过人眼溜了出去。 方玉提着食盒进屋，同僚们正在吃饭，都是衙门大灶统一做的饭菜。 不能说多难吃，但也绝对不算好吃。 一见方玉进来，众人就嚷起来，“仲良，就等你回来呢。 家里送什么好吃的了，快分我们一些下饭吧。” 方玉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就打开看看。” 众人都围上来，热热闹闹“打土豪”。 就是有人想要酸溜溜问方玉几句，也都好吃的堵了嘴，不好再寻他的麻烦了… 黄昏时候，各衙门开始下差，沈大人坐了马车回家，气冲冲进门。 很快，后院儿就得了消息。 第三百零九章 方公子请留步！ 沈夫人亲自找了过来，追问道。 “老爷，你不是说今日寻人给方玉透口风儿吗，怎么样？ 他什么时候来提亲？” 没想到，沈老爷抬手就甩了桌上的玉石镇纸。 “别跟我提这件事！该死的东西，七品的芝麻小官，居然敢嫌弃我们沈家的女儿！ 还说提亲，那个方玉连话都没让刘大人说完！” “什么，不可能吧？”沈夫人根本不能相信，“是不是那个刘大人没说明白啊？ 他才七品，您是三品大元，看中他做女婿简直是人间美事，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沈老爷气得狠狠扯开领口的扣子，恼道。 “哼，他就是不愿意。他说了，家里给他算过命，三十岁之前不能成亲。 还说他不求岳家富贵，只愿门风清正，一家和乐！ 只就是在嫌弃我们家里门风不正，家宅不宁！ 幸好他还算聪明，没让刘大人报出我的名字，否则这事传扬出去，我以后就没脸去上朝了！” “他当真这么大的胆子？” 沈夫人也是气疯了，“他一个小官儿，怎么可能这么嚣张。 一定是谁说了什么，是不是那个野种！ 对，他认识方玉，一定是他之前就在方玉跟前说了我们家的坏话！” 沈老爷叹气，埋怨道。 “那能怪谁，当初是你今日装病明日装疯，把老太太和君泽逼出去的。 这京都内外，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谁心里不笑话我！” “你这是怪我了，当初你不是也不愿听老太太唠叨！” 沈夫人也不肯示弱，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二小姐已经冲了进来。 原来她心急，跑来偷听，却听到了方玉拒亲！ “爹，方公子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好亲事？ 我要问问那个刘大人，是不是他说了我的坏话？ 还有那个野种，我要是烧了他的宅子！” 她提了裙子就要往外跑，却被沈大人拦了下来。 “好了，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要不是你先前在夫家闹得太过，毁了明生，什么人嫁不了！ 如今一个七品小官都嫌弃你！ 你在吵闹下去，让外人都知道了，以后我们一家都没脸出去走动了！ 给我滚回后院，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你不是想出嫁吗，我明日就物色人选，送你远嫁！” “不，不要，我就要嫁给方公子。 不嫁给他，我就去死！” 沈二小姐哪里肯同意啊，又叫又跳，冯婆子一样，吵得满府恨不得都能听见。 沈夫人到底也怕传出去丢人，半拉半拽着闺女回后院了。 沈老爷想起在外的三儿子和老娘，也是心情烦闷… 第二日，难得是个晴天，街上人来人往，比往日也热闹很多。 吏部衙门门前，因为外地官员进京述职，也是车水马龙。 方玉因为路上办了点儿小事儿，着急点卯，下了马车就急匆匆往门里走。 不想，却有人突然高声喊着。 “方玉，方公子留步！” 方玉一脚踏上台阶，回身望过去。 就见一个年轻妇人提着裙子，快步跑了过来。 这样的冬日，旁人都是棉衣加大氅，但这妇人却只穿着单薄的罗裙。 还是紧身的那种式样，勒得细腰丰胸，很是显眼。 特别是胸前白花花一片，毫无遮挡。 方玉下意识半垂了眼睛，又上了两级台阶，同妇人拉开距离，问道。 “不知这位嫂子，唤我何事？我并不认识你！” 他的声量也不低，惹得旁边闻声看过来的人，都听得清楚。 那妇人当然是沈二小姐了，她见方玉如此，气得跺脚，开口就质问道。 “方玉，你为什么不愿娶我，不愿去我家提亲？ 是不是你没有见过我？ 我这么漂亮，你就不动心吗？ 我会带一万两的嫁妆，娶了我，你从此就吃穿不愁了，也不用门下奴仆去开面馆了。 你…” 方玉皱眉摆手，神色添了几分厌恶，高声应道。 “这位夫人，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都不认识你，为何要去你家提亲？ 你有多少嫁妆，是你的事。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就是成家，也要凭借自己本事养家，不会依仗妇人嫁妆过活啊！ 这里是衙门重地，还望夫人自重！” 说罢，他甩了袖子就往门里走。 旁人听了，都是忍不住点头。 这小官儿看着年轻，却如此明事理，有骨气，也是难得。 这妇人穿着如此不得体，瞧着倒像是青楼女子，确实不相配啊。 有人就笑嘻嘻嚷道，“哎呦，这位嫂子，你是哪个楼子里的？ 露水姻缘罢了，哪有追到人家衙门的，这样以后还怎么续姻缘啊？” 旁人也都是跟着笑起来，当然这笑声里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就是眼睛，也不知道有多少双黏在那片白花花的胸前… 沈二小姐下意识捂住了胸口，跺脚大骂。 “狗东西，闭上你们的臭嘴。 本小姐也是你们能看的，小心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还小姐呢，打扮都是妇人，这是怎么个论法？ 不会真是个疯子吧？ 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敢跑来捣乱了！” “就是，好人家的姑娘没有这样的。” 有人阴阳怪气嘲讽，也有好心人看不过，劝道。 “这位嫂子，你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衙门里出来差役赶你。 天气冷，还是回去吧。” 沈二小姐被气的厉害，平日这些车夫仆役之流，她都不曾多看一眼，畜生一样。 没想到如今也能嘲讽蔑视她了！ “你们这些狗东西！ 我爹是户部侍郎沈崇兴，再敢言语不敬，我让我爹砍了你们的脑袋！” 户部侍郎沈大人？ 众人着实被镇住了，先前说话难听的几个，更是缩到了人群之后。 不论真假，所有人当真不敢再张嘴了。 沈二小姐自以为镇住了所有人，得意的高抬了下巴，直接上台阶，就进了衙门。 五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机会上朝的，但衙门里，每日早晨也总要简单聚聚。 上官安排一下差事，训诫几句。 方玉站在人群里，根本没想到沈二小姐会嚣张无脑到这个程度。 沈二小姐大喊着他的名字，追进来的时候，他惊讶的大张了嘴巴。 其余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嘴巴都能塞鸡蛋了。 贾郎中坐在上首，他不认识沈二小姐，就以为是方玉惹了什么风流事。 第三百一十章 被嫌弃了 于是，他恼怒的呵斥道。 “方玉，到底怎么回事？” 方玉高声应道，“大人，我也不知，我不识得这位夫人。 方才她在门前，说要嫁给我！ 我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子…” 不等贾大人再说话，沈二小姐却又祭出了无往不利的大旗。 “我爹是户部侍郎沈崇兴，方玉你别不识抬举，你赶紧去我家提亲，否则…” 户部侍郎沈崇兴？ 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三品大元的女儿撵着男人，追到衙门来逼婚！ 这真是百年不遇一次的大八卦啊！ 幸好贾郎中机灵，当机立断，喊了两个小吏。 “哪里来的疯婆子，居然冒充沈大人千金！赶紧抓了，塞住嘴关起来！” 两个小吏怔愣了一瞬，明白贾大人是要为沈家遮丑了。 他们两人赶紧上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一边一个扯了沈二小姐就往后院拖拉。 沈二小姐哪里肯走啊，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狗东西，放开我！我爹是三品大员，你们居然敢欺负我！ 放开我！” “塞住她的嘴，快拉下去！” 贾郎中简直是焦头烂额，狠狠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方玉，然后就匆匆吩咐一句。 “散了，都去干活儿，记得管好嘴巴！” 说罢，他就奔出衙门，不必说是去宫门口等候了。 务必在沈侍郎出宫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他，请他赶紧把闺女带回去啊。 他能帮忙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可惜，世上最禁不住的就是嘴巴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是非了，是不是？ 贾郎中刚刚走出门口，众人就忍不住了，纷纷围着方玉。 “仲良，这是怎么回事？ 你那个…嗯，这是桃花运到了！” 方玉苦笑，神色简直可以称作绝望。 “这真是无妄之灾，我倒是认识沈家三公子。 上次沈老夫人被卡了喉咙，我碰巧路过，帮了一把。 三公子感激，请我吃酒，算是交了朋友。 但是沈家的女子，我是一个都没见过啊。 沈大人，我也不认识… 方才着急进来点卯，有女子拦着我，我也为是谁家疯女子，根本没当回事。 结果…这真是，真是冤死我了！” 方玉平日人缘儿极好，但凡谁有事都愿意帮一把，更别提点心好茶果子，满衙门的发了。 这会儿，他的话，众人也没谁怀疑。 毕竟这事儿，怎么看对方玉都是有害，没有好处啊。 沈家二小姐这个蠢货，追男人追到衙门里，而且还自报家门，简直是把沈家的脸面丢尽了。 无论方玉是不是无辜，沈侍郎怕是都要把他恨透了。 “仲良也别恼了，行得正，站得直。 沈大人再生气，也总不能对你如何。” “是啊，说不定沈大人都不会认这个闺女了。” 众人纷纷安慰，心里都在好奇沈大人到底要如何应对。 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儿，皇上也没抽风，风平浪静度过。 文武百官们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结伴往外走。 结果还没到宫门口呢，就有小太监往里跑，寻到沈大人就凑上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沈大人脚下一闪，差点儿昏死过去，他好不容易稳住神儿，同众人拱拱手就赶紧离开了。 有人好奇，就喊了小太监问询。 小太监很是尴尬，不想多说，但到底也不敢违拗这么多人的想法。 他只能简单说了说，“嗯，那个，有个妇人自称是沈家二小姐，喊着要嫁给吏部衙门里的一个书记官。 嗯，追进衙门去了，被抓了起来…” “什么？” 众人惊得都是面面相觑，想说什么，但到底他们的城府比衙门小吏要深得多。 最后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就干咳两声，都出宫上了马车。 路过吏部衙门附近，各家小厮又纷纷跳下马车，至于做什么，人人都知道了。 当然是听八卦啊！ 再说，沈侍郎一路上恨得都要吐血了。 他用尽了所有脑细胞，怎么都觉得不能承认今日这事。 否则以后他不用在外走动了，做官都没脸了。 于是，他同贾郎中商量了几句，绕道了吏部衙门的偏门儿。 贾郎中喊了小吏，把沈二小姐遮挡的严严实实，抬了出去。 青天白日，这里又是衙门，人来人往，做的再隐蔽，又能隐蔽到哪里去啊。 其实，大伙儿不过是看个热闹，都装作看不到罢了。 贾郎中也算厚道，同众人隐晦求了个情儿。 “那女子许是脑子不好，一时冒充了沈家的名头。 各位高抬贵手，多为女子的名节想想。” 众人自然要说好，但白日里衙门不能说，晚上回去还是要同家里人说啊，同亲朋好友说啊。 一来是个新鲜事，二来也是告诫家里女眷，谁敢这般，绝对要打死了事。 而沈家院子里，沈老爷亲手挥着藤条，也真是想要打死这个讨债的闺女。 沈二小姐被绑在长条椅子上，后背和屁股已经是血迹斑斑。 她哭嚎的撕心裂肺啊，白日闯吏部衙门时候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后悔啊。 以前她也不是没做过出格儿之事，但母亲瞒得严实，父亲不知道。 这一次，她以为方玉见了她，听她自报家门，就能欣然接受，成就一段好姻缘。 哪里想到，她堂堂侍郎之女居然被嫌弃了。 沈夫人简直哭得要昏死过去，一声声喊着闺女，挣扎要冲上来。 可惜，两个护院死死拉扯了她的胳膊，根本不让上前一步。 至于沈大少爷，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倒是大少夫人半垂着头，站在丈夫旁边，心里不知道痛快呢，恨不得公爹把小姑一棍子打死。 到底，沈老爷也不忍把亲闺女打死，毕竟是亲骨肉。 眼见闺女没了动静儿，他也就停了手，呼喝两个强壮的婆子。 “抬下去，扔去东院儿，没我的命令，不准她走出一步，也不准任何人探望。 敢违反我的命令，谁都同她一个下场。” 两个婆子应声，把沈二小姐解开绳子，一头一脚抬了下去。 沈夫人挣开护院，还要跟上去，被沈老爷一藤条打在脊背上，疼得尖叫一声。 “沈崇兴，你疯了！我要跟你和离！ 你打死我女儿，我也不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办法只有一个 “要死就赶紧死，你这种搅和家宅不宁的东西，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娶了你进门！ 我明日就去你娘家走一趟，你要和离，就送你出门！ 我们沈家不留你这样的蠢货！ 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导的一个废物，一个蠢货！ 我没活活打死你，就是念着多年夫妻情分了！ 你若是还想好好活着，就给我老实带在后院！ 这个家，以后就交给老大媳妇儿，你一句话都别给我多说。 再让我知道你搅和挑事，就给我滚出沈家！” 沈老爷寒门出身，能跑到今日的地位，虽然有岳家帮忙，到底也本事不差。 今日一辈子的脸面被按在地上摩擦个干净，他也被逼得终于多了三分狠厉。 一番话，吓得沈夫人脸上青紫，嘴巴动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沈老爷扔了藤条，一甩袖子回去前院儿了。 两个清客已经在等着，总要想办法挽回一些颜面啊。 “大人…” 两人也是头疼有一会儿了，见到沈老爷进书房，就迎了上前。 沈老爷无力摆摆手，应道。 “家门不幸啊，让你们见笑了。 帮我想想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遮掩一二。” 两个清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道。 “大人，其实办法只有一个了。 就是说服那个姓方的小官儿，娶了儿小姐。 这般今日之事，就是小两口之间的打闹，兴许还是一段佳话儿。 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倒是同沈老爷一路上想的差不多，这会儿，他长长叹气，装做无奈应道。 “也只能这么做了，那个方玉估计今日也是被惊了一跳。 当真同他好好分说，他也不不见得就不喜欢这门亲事。 那明日…” “大人放心，明日我们亲自去寻方大人拜访，一定说服他来提亲。” “那好，就劳烦你们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这事儿也就定了下来。 方家小院儿里，沈君泽正拍着桌子大笑。 “仲良，你不知道。 小时候在那个府里，沈大人的宝贝女儿，大冬日，把我推到湖里，差点儿冻死淹死，他连手指都没舍得动一下。 今日居然把那个蠢货打的鬼哭狼嚎，哈哈哈，你看，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儿子的命，没有他的脸面重要！ 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方玉眼里闪过一抹同情，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想劝几句，但怎么劝好似都不合适。 毕竟方家母慈子孝，兄弟和睦，他还真做不到感同身受。 所以，好半晌，他才说了一句。 “嗯，上次还剩了几个肉串，你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这个时候，是该喝酒庆贺一番！” 沈君泽抹了一把脸，抹去了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出来的眼泪。 吴岩在门口听着，麻利的跑去刨雪堆，果然又发现了一把油纸包着的肉串儿。 很快，烤肉串的焦香就充斥了整个书房。 方玉苦笑，“别人的书房，都是书香萦绕。 只有我这里，肉香弥漫，多日不散…” “哈哈，那你要感谢我啊，让你做了一个不一样的读书人。” 沈君泽一口肉串儿，一口酒，哪里还有方才的悲愤模样。 方玉真是怀疑他就是为了赖一口串儿吃，才跑来演戏。 但他还是认命的，翻烤着肉串儿，这个朋友真是交的亏了… “仲良，咱俩打个赌啊，就赌一百根肉串儿！ 沈大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娶了那个蠢货，遮盖今日这件丑事。 你信不信？” 方玉挑眉，应道，“我信啊，不过，我赌他算计不成。” “哦？”沈君泽本来半靠在椅子上，听得这话立刻坐直了身体。 “怎么，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方玉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一个字，躲！ 这几日，你也别来了，我不在家。” “你要真要躲出去？” 沈君泽根本不信，虽然同方玉结识没有多久。 但方玉的性格，他自认还算了解，绝对不是碰到困难就躲的人啊。 方玉也不解释，笑眯眯继续烤肉串，惹的沈君泽好似心里有小猫在抓。 可惜，他怎么问，方玉也不说… 第二日清早，沈家的两个清客就到了吏部衙门门口。 可惜等到所有人都进门了，也没见到方玉。 两人寻了衙门小吏问询，才知道方玉告假了。 两人也不算意外，毕竟昨日闹的那么大，一个七品小官，知道害怕才是正常反应。 马车又奔着方家小院儿去了，结果方家门前。 一个小厮正在锁门，硕大的铁锁头横着，好似经年都不会打开。 沈家的车夫赶紧上前问询，“***，你们家主人呢。 我们先生想请他说几句话!” 小厮斜了车夫一眼，恼道。 “你们有完没完了！我们少爷好好的人，是人家女子不知廉耻追上门，同我们少爷有什么关系！ 你们倒好，都跑来看笑话。 我们少爷气病了，出城养病去了。 我要去面馆帮忙干活儿，别挡我的路！” 小厮说着话，气哼哼跑掉了，留下马车里两个清客突然有些头疼。 这个差事，好似不如他们想象一般简单啊… 方玉当真病了吗？ 那自然是没有啊！ 这会儿，他正在空间里，拿了戒尺敲打一干臭小子的手心。 臭小子们里也包括七斤八斤，两人互相挤眉弄眼，都是苦从心里来。 “三叔，什么时候走啊？ 这都住了两日了！” “是啊，我还想跟小棒子他们去山里逛逛呢。” 两个胖小子正是淘气的时候，突然被套上夹板，日日押着读书写字，真是比蹲监狱还辛苦。 其余半神族的孩子，也是如此。 方玉把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笑着，脸上却依旧冰冷。 待得收拾完这些臭小子，罚了他们写大字，然后到底放了他们半日假。 臭小子们出圈的羊群一般，眨眼间跑光了。 他这才摘了个果子啃着，半靠在楼下看书。 方圆儿领着哪吒进来，见哥哥这般悠闲就笑道。 “哥，你今日不用当差吗？” 为了区分空间和外边的时辰，也免得耽误正事儿， 小广场上立了一块大牌子，足有一丈长，三尺宽。 每日都有人写上外边的日期，分八个格子。 涂满两个格子，代表这里一日一夜，外边则是半上午。 以此类推，四个格子，是外边一整个白日。 八个涂满，外边就是过了一日了。 下边的空白处，每日还会写一个字，都是普通常用的。 半神族上工，下工，甚至在近处的田里，都能看的清楚，顺道也就学了，兼顾扫盲的功能… 这会儿，格子涂了两个。 方圆儿才又这么一问，哥哥显见是逃班儿了。 方玉笑了，应道。 “我在养病呢！” “养病？”方圆儿变了脸色，上前就拉了哥哥的手腕。 “你哪里不舒坦？” 第三百一十二章 沈家彻底完蛋了！ 方玉赶紧摆手，瞧着哪吒眨巴大眼睛站在他身边，他就撵人。 “去寻七斤八斤吧，哪吒，我听说他们要去抓蚂蚱！” 哪吒立刻跑掉了，剩下兄妹俩，身边没有外人，方玉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方圆儿听得眼睛亮晶晶，看的方玉好笑。 “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哥哥都要被逼着娶个母老虎了，你居然不担心！” “哈哈！” 方圆儿笑的不成，应道。 “旁人乖乖就范，还有可能，我哥哥可不是好欺负的。 快说，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方玉抬手揉乱了妹子的发髻，都是女子，为什么自家妹子就这么可爱呢。 而沈家那个什么二小姐，简直让人作呕。 “不告诉你，过几日有结果再说。 总之，你哥如今是养病呢，你是不是给我做顿病号饭啊。” “小气！” 方圆儿嗔怪，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哥，要不然你寻个机会把那个沈二小姐带进来，我给你出气！” “好了，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做饭去。 我要吃饺子，韭菜鸡蛋的，鲜一些！” “知道了！” 方圆儿撅了嘴，不情不愿的去和面，切菜搅鸡蛋。 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捏饺子了。 方玉把书盖在脸上，嗅着隐约的韭菜味道，慢慢居然睡了过去。 方圆儿看着心疼，拿出一条薄薄的毯子给哥哥盖了肚子。 虽然哥哥玩笑一般说得轻松，但京都水深，一个疏忽都容易一无所有。 更何况还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呢，想必哥哥也很累了… 方玉在空间里，好吃好喝，闲着无事管教一下臭小子们，日子难得的清闲自在。 但外边的京都却是热闹了！ 沈家的清客找不到方玉，沈老爷就亲自出马了，可是无论贾郎中，还是刘侍郎都不知道方玉去了哪里。 只知道他请了五日的假！ 就是面馆儿那边，沈老爷都派人盯着，也是没有丝毫收获。 最后，他无奈去了别院，冒着被老母亲敲了一顿拐棍的风险，也没从儿子嘴里问出一点儿线索。 方玉就像凭空消失了，人间根本找不到。 沈老爷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最后发狠骂道。 “那就等几日，我就不信他舍得辞官！” 结果，他没等来方玉回归，却等到了满城的风言风语。 三品大员的女儿，追到衙门，求七品小官提亲。 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啊！ 京都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家家户户最在意的也是脸面。 特别是各家的女儿，哪个不是高贵矜持啊。 怎么就出了沈婉儿这样不要脸的。 议论的人多了，这主角免不得就要被扩大多少倍。 于是，渐渐就有沈二小姐苛待丫鬟奴仆，动辄打骂的消息传出来。 紧跟着就是沈二小姐败家，拿了嫂子的嫁妆挥霍。 为此，沈大少夫人可是跪在书房门口，同公爹哭诉冤枉，绝对不是她把这事传出去的。 当然，她心里隐约猜测是谁在借力打力，给她一个教训。 但她可不敢说… 沈大人简直是焦头烂额，每日到衙门，总觉得同僚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嘁嘁喳喳。 往日抬头挺胸，如今真是恨不得走路都低头了。 他以为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不想，这一日他去了衙门。 日上三竿之时，沈家门前却来了两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 两人闹着要见沈二小姐，门房自然不能放他们进去。 谁知道是不是想要趁着二小姐坏了名声，攀附府里的人啊。 二小姐就是再落魄，也是沈家的小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肖想的。 结果，门房拦着，两人要往里闯，就招了很多人看热闹。 那两人也是有些脾气，居然破口大骂。 “沈婉儿，你出来！ 亏得我们兄弟伺候你半年了，你就是要弃我们不顾，有总要说清楚啊！ 你这么躲起来算什么！ 你一个月没过去了，房主来要银子，我们也没银子过活儿，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当初明明说好，要一辈子疼爱我们！ 不想你也是始乱终弃！” 伺候？始乱终弃？ 路人们听得是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两人难道是沈二小姐养的面首吗？ 这可真是太惊爆了！ 怪不得沈二小姐和离回娘家，这么久都没有再嫁，原来人家不着急啊，人家有两个男人伺候呢… 那两个男子许是怕众人不相信，更是叫嚣着把他们的住处报了出来。 正是沈家后巷的一个小院子，有邻人仔细瞧了半晌，小声说道。 “还真是见过他们在后巷出入，本来以为是等着大考的举子…” 不等这人说完，那两个男子嚎啕大哭，开始控诉。 “我们本是好好的读书人，是你说，只要我们陪你快活。 你就让沈大人给我们泄题，保我们登榜做进士，包我们分个好差事！ 你出来，你怎么不兑现!你不得好死，我们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们这就回乡去，再也不踏入京都一步。” 说罢，他们还给众人行礼。 “各位给我们做个见证，我们今日把话说绝了。 万一路上我们有个好歹，没命回家，就是沈家干的好事！” 众人都是退后两步，不敢得罪沈家，也是不屑这两个为了前程做女子面首的怂包！ 那两个男子也不在意，互相搀扶着走掉了。 那个门房，在听两人说他们是小姐面首的时候，就跑进去报信儿了。 可惜，沈家太大。 听到消息的大少夫人带了护院赶出来的时候，两个男子已经没了影子。 只剩了很多人对着沈家的门楣，指指点点。 大少夫人本能觉得不好，扯了躲在门后的一个小厮问了几句。 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 沈家要完了！ 一个闺女不守妇道没什么，顶多是丢脸而已。 但那两人说了，沈老爷会泄题给他们，会给他们安排好官职… 无论沈老爷做没做，无论是不是沈婉儿的信口胡言，沈大人都有了嫌疑。 为官多年，谁没有几个政敌呢。 那些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次，不用沈大人回家。 他还在衙门兢兢业业，打算表现给所有人看的时候，一封弹劾的折子就通过一个铁嘴御史，送到了皇上的书案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也是沈家倒霉，皇上的腿疼发作，正是心情不好，直接抓了沈家撒气。 沈大人被一撸到底，从户部侍郎直接降到七品县令，发配到西北一个偏僻之地吃沙子去！ 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家运气真差，但若是沈家好好教导儿女，行事严谨一些，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消息传到衙门，沈大人一口血喷到桌子上，就昏的不醒人事了。 沈家的小厮哭喊，求爷爷告奶奶，求了几个小吏帮忙把沈大人抬上马车，送回了沈家。 沈大少爷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沈二小姐还伤着，起不来床，沈夫人只知道呼天抢地，根本不成事。 还是大少夫人一狠心，让人去请了沈老夫人和沈君泽回府。 沈君泽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当时就带了大夫进府。 扎针灌药，沈老爷终于被救醒了，但气急攻心，伤了心脉，以后要用药养着，没个一年半载，不好恢复。 “家门不幸啊！” 沈老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般，末了扯着沈老夫人的手哭开了。 “娘，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娶妻娶贤！我后悔啊！” 沈夫人正哭着，听得这话就不干了。 “沈崇兴，你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说我不贤惠，没有我，你如今还是六品小官呢！” 沈老爷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耳光。 “那畜生在后巷养面首，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沈夫人捂着脸，又是委屈，又是心虚。 “我…我也是觉得婉儿和离回来，闷闷不乐…” 沈老爷差点儿又喷出一口血，“我后悔啊！” 但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沈家已经完了！ 沈君泽在一边冷眼看着，好似外人一般，心里想着那个说在养病的人。 难道这就是他的手段… 他谋划阿多年，都未完成之事。 偌大的沈家，三品大员，就这么轻飘飘的轰然倒塌了… 当晚，沈家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仆，没有一个合眼睡觉的。 奴仆们自然担心他们以后的去向，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大树倒了，他们这些鸟雀，自然也就没了依靠。 有人想着到三少爷的别院伺候，有的想去三少爷名下的生意当差。 总之，怎么都比跟着糊涂老爷到西北吃沙子好啊。 但他们平日跟在夫人和二小姐后边，可是没少为难三少爷。 这会儿要改换门庭，又怎么可能如意。 沈君泽跟在祖母身边，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问，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所有的想法都是痴心妄想。 沈婉儿本来在养病，其实她的伤也好很多了，起码能下地走动。 整日趴在屋里，无非是想博取一些同情，也是挨打，羞于见人。 这会儿，因为她家里天翻地覆，她才真的知道怕了。 她跌跌撞撞闯到正院儿，眼见爹爹奄奄一息，老娘也是头发散乱，哭得眼睛红肿。 她第一句话居然是，“娘，这可怎么办啊，我不要去西北吃沙子！” 沈老爷几乎用了所有力气，抓起药碗砸了过去！ “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沈婉儿一偏身躲了过去，还想说话，结果见到沈君泽站在一边冷笑。 她顿时觉得找到了真相，尖声骂了起来。 “是他，一定是他在外边败坏我的名声！ 他一直恨咱们家，就想看到咱们家这样倒霉！” 沈君泽翻个白眼儿，笑的嘲讽。 “怎么，二小姐有胆子在外边养两个小白脸儿，没胆子承认，是不是？ 人家找你要银子，都找到门前来了！ 难道是我押着你同他们睡觉的？ 多少年，你都是这个德行！ 你肩膀上那个东西叫脑子，没什么事儿就动一动，别只是用来吃饭！” 沈婉儿气疯了，从小，她就最恨沈君泽这个模样。 明明他们才是嫡出，但在他跟前，就好像低人一等。 她也不知道心虚什么，总想把他踩下去，她才心里好过。 “闭嘴，你这个野种！” 沈婉儿冲上去就要撕打，不想刚到跟前，就被一根拐杖狠狠打到了肩膀上。 她惨叫一声，紧接着头上又重重挨了一下。 沈老夫人哪还有平日的糊涂模样，眼里的冰冷简直能冻死人。 她手里的拐杖是本分没留情面，打的沈婉儿满地打滚。 直到累的气喘吁吁，她才在孙儿的掺扶下，重新坐了下来。 “我们沈家只有君泽一个嫡子，你们才是野种！贱妾生的野种！ 让你们在这府里享福，已经是对你们开恩了。 你们不但不惜福，还闯下这样的大祸！” 老太太望向床上的儿子，脸上同样没什么心疼，满满都是怨怪和冰冷。 “当年，我说什么了？ 不属于你的，你就是强求，有一日也要还回去！ 你为了当这个官儿，娶了这么个贱人，生了一对儿贱种！ 如今知道后悔了，晚了？ 既然皇上罚你去西北，你就去！ 说不定风沙吹一吹，你那脑子就清醒了。 我跟君泽在京都，别指望我们跟着你去受苦。 至于别人，哼，我管不着！” 沈老爷一句话也说不出，老母亲也只是儿子在奉养，没享他的福，自然也不能要求他们跟着受苦。 “好，娘，儿子不孝，你老人家保重身体。” 好不容易藏到母亲身后的沈婉儿，听得这话却是害怕了。 她扯了沈夫人的袖子，闹了起来。 “娘，我不要去西北。 你跟爹和离，带我回外祖家。 呜呜，我们去江南，不去西北！” 沈夫人眼睛一亮，也不敢当真这么说。 但她的神色，却是傻子都看的出来。 显见，她也不想去西北受苦… 沈老爷再想吐血，也没那么多血可吐了。 他惨笑一声，算是彻底清醒了。 “好，你们想走，我成全你们！ 我明日就写放妻书，你们母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们的嫁妆可以带走，但是我们沈家的一根草，你们都别想多拿。”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沈夫人下意识叫了一声，“老爷，我不是…” 但她的后半句，却是吞了回去，最后狠狠心，扯着女儿走了。 沈大少爷抬脚还想跟上去，却被大少夫人死死扯住了。 “你是沈家的儿子，爹如今这样，不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母亲和妹妹可以走，你不行。” 大少夫人是个聪明的，她想的明白。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官商勾结，无法无天！ 这么多年，沈君泽说是同府里恩断义绝，但他却不是真的绝情之人。 府里落难，以后他绝对不会看着不管。 而且官场变化，谁也说不清。 说不定，老爷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最主要，到了西北偏僻之地，自家夫君多受苦，也许也能振作起来，改掉一身的坏毛病。 就是退一万步，沈君泽不肯接济，有她的嫁妆撑着，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熬到儿子成才科考，一切就有希望了。 果然，沈老爷见儿子留下了，儿媳明事理，孙儿为他哭红了眼睛，就打起了精神，喝了药也睡下了。 沈君泽留了大夫，扶着祖母回去别院。 毕竟是亲儿子，老太太一路叹气不断。 沈君泽安慰祖母，“奶奶，你放心，那是我亲爹，我不会看着不管。 上面那位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父亲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京都，是件好事。” “当真？” 老太太果然神色好了一些，沈君泽笑道。 “当然了，否则平日时候，家里丑事，顶多降一等，毕竟不是什么贪墨之类的大罪。 但那位把父亲一降到底，实在出格儿了。 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事呢！ 就是我都打算慢慢把生意挪出京都，寻个山清水秀之地住一段儿。” 老太太这次完全相信了，“奶奶老了，帮不上你，你爹也是个糊涂蛋。 你啊，想怎么做，尽管去做。 奶奶听你的！” “那奶奶喝一碗安神汤，好好睡觉。 其余所有事，都有我呢，您不要费心。” “好，奶奶听话。” 沈君泽哄睡了老太太，仔细交代了丫鬟婆子，就出门直奔方家小院儿了。 这一次，方家小院儿再没有铁将军把门。 方玉正在小小的碳炉子上烫酒，另外一只碳炉子上放了个砂锅，不知道炖了什么，香气扑鼻。 见到沈君泽进来，他就笑道。 “沈兄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我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呢？” 沈君泽惊奇道，“真是你做的？” 方玉耸肩，应道。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君泽无法，一屁股坐下来，叹气道。 “那府里乱成一团了，吵得我头疼。” 方玉垫了一块布巾，抬手掀起砂锅盖子，露出里面咕咕嘟嘟冒着油泡儿的红烧肉，还有一个个鹌鹑蛋，笑着问道。 “这个能止疼吗？” “能！” 沈君泽立刻笑了起来，“别说头疼，就是天塌下来，有这一锅肉也解决了。” 吴岩送上两副碗筷，两只酒杯，然后笑嘻嘻退了下去。 方玉夹了几个鹌鹑蛋给沈君泽，“肉还要炖一会儿才入味，虎皮蛋倒是可以吃了。” 沈君泽晚上没吃饭，这会儿也饿了，烫的嘴里斯斯有声，几口就把鹌鹑蛋吞了下去。 这会儿屋里只有两人，他就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当真是你做的？” 方玉叹气，应道。 “这事儿说起来，我该跟你陪个罪。 我原本想着，爆出沈二小姐的丑事，逼着沈大人把她送得远远的。 沈大人顶多被申斥一番就算了。 没想到，上边那位行事越发没章法了，居然一降到底。 这不是我本意，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 你若是恼了，以后我们就别走动了。” 沈君泽撇嘴，“你这就有些无赖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怪你。 再说，以后不走动了，谁陪你吃肉喝酒啊。” “占便宜也能被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佩服，佩服！” 方玉翻个白眼，重新打开锅盖，给他舀了满满一碗肉。 沈君泽大笑，两人低头猛吃，最后剩了汤汁。 方玉喊着吴岩盛了两大碗白米饭上来，泡了汤饭，唏哩呼噜吃的干净。 最后两人搂着圆滚滚肚子，依靠在椅子里，慢慢喝酒。 沈君泽轻轻叹气，“其实，我一直就盼着今日。 但当真到了今日，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痛快。” “血浓于水，血脉是个神奇的东西。” 方玉同他轻轻碰杯，“我打算谋外放了，以后你自己在京都，也没有侍郎公子的头衔了，会不会受欺负啊。 你要不要跟着我走，咱们寻个好地方，官商勾结，无法无天？” 沈君泽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还说我无耻，你这人看着人畜无害，其实才最是手段狠辣。 还官商勾结，无法无天，你怎么不说打算圈地为王呢！”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说不定我还真能当个王爷呢。” 方玉满不在乎，倒是沈君泽上了心。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不知道，我就知道我要谋外放，你去不去！” “去，肯定去啊。这京都我住够了，所有生意都有人手打理，我在不在都没关系。” 沈君泽有些兴奋，恨不得立刻就离开。 反倒是方玉打了退堂鼓，“你先别激动，我总要准备一段时日，说不定要一两年呢。” “好，别管是立刻，还是一两年，我都随时奉陪。” 两人干杯，喝的痛快。 半醉之时，方玉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句。 “若是早两年认识你就好了。” 沈君泽听得模糊，问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说你该回去了，一会儿街上宵禁了。 你家里还有祖母要照料呢！” 沈君泽撑起往外走，“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乱事，再来寻你。” 方玉送了他出大门，见两个面熟的常随扶了沈君泽上车，这才放心回去。 酒壶里还剩一口酒，方玉高高举起，对着壶嘴喝个干净。 吴岩麻利的把碗筷之类拾掇下去，方玉就走去院子里闲逛醒酒。 北风吹着，有种透骨的寒凉。 方玉长长叹气，若是早两年认识沈君泽，他倒是做妹夫的好人选。 而且妹妹显见同他也挺投脾气，难得的说笑自在。 或者，当初的孙裕兴有沈君泽一半的优秀出色，妹妹也不至于遭受那么多苦难。 他转身进屋，拿出一份名单，替换下了原本的那一份… 沈家完蛋了！ 沈夫人和离，带着丢人现眼的闺女离开京都了！ 沈大人带着长子一家去西北赴任了。 沈家三子，京都第一孝的沈君泽，继续在京都奉养祖母。 沈家… 整整半个月，沈家都是京都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有人唏嘘，有人同情，有人看热闹，有人嘲讽，当真是众生百态。 而吏部衙门里，焦点自然也是方玉这个“罪魁祸首”了。 一个小小的书记，只凭一朵烂桃花，就干掉了三品大员! 当然，人人都知道，方玉是冤枉的。 他只不过被沈家那个不知道廉耻的二小姐看中了而已。 但结果，确实又是沈家因他而败落… 第三百一十五章 花样十足 方玉病愈，回到衙门，照旧努力工作，笑脸迎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实在被人问道面前，就苦笑叹气。 最后，到底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谁也不想同方玉结下深仇大恨，更没人想替沈家报仇… 冬雪一场接着一场，眼见就是深冬了。 冷风成功阻挡了闲人们的脚步，让各处城池大街上，都清静很多。 方圆儿闲着无事，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自觉这样的节奏下去，容易变成小猪。 于是，她又开始折腾起来。 仿造前世看过的壁炉，她在东院儿的堂屋里修了一个。 正好对着门口，冬日烧火，夏日时候简单挡个屏风，也不影响美观。 壁炉前放几把椅子，一两个小茶几，众人围着，烤几个地瓜芋头，暖暖和和做个绣活儿，别提多舒服了。 桃红和银红晴红，几乎每日都长在炉子前了，针线活儿也是做的飞快。 就是一向淘气的朱红，也难得被留住了脚步，整日琢磨在炉子里烤东西吃。 一次甚至烤了屋檐下的家雀，烧鸟毛的味道，呛的桃红几个大半日没理她。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独占。 很快，正房也修了一个，外院儿的倒座房也修了一个。 正房的壁炉前放了一把摇椅，叶公子走的累了，就会坐下来，晃悠着椅子，读书喝茶，悠闲自在之极。 吴叔也喜欢一边烤火，一边核对家里账册。 刘大夫则是抱着医书，不时念叨几句。 叶迟负责供给茶水点心，偶尔嘴馋，自然也会烤地瓜。 偶尔，方圆儿不偷懒，就费点功夫，拾掇两只当年的小母鸡出来。 母鸡肚里包上蘑菇猪肉糯米等好东西，外边抹上调料，最后用荷叶裹好，抹上厚厚的黄泥。 待得扔进壁炉烧上一个时辰，所有人就都读不成书了。 实在是被烤鸡的香气，诱惑的口水流成河了。 哪吒端着小碗儿，同干爹一起分享鸡肚子里的糯米饭，这可是最好吃的部分。 末了，他还要抢一只鸡翅膀，吃的小嘴儿油汪汪，最后还要蹭上干爹的床，睡个美美的午觉。 外院儿护卫们更是玩的花样十足，山林里的野鸡兔子，简直没有不往壁炉里扔的。 即便烤的黑乎乎，也每次都被众人抢个精光。 后来还是方圆儿看不下去，给外院儿送了一罐酱料。 兔子山鸡只要剥了皮，架到火堆上烤，抹几遍酱料，味道也不错，起码比糊的好吃。 一个小小的炉子，让整个叶家的冬天，都变得热闹起来。 方圆儿每半个月都要寻个借口回方家去住一两日，简直是例行公事一般，叶家上下也都习惯了。 这一次，是方老二过生日，哪吒也换了新袄裤，跟着老娘一起下山。 这娘俩儿一离开，正院儿里立刻就安静冷清很多。 众人都是有些不适应，叶公子也离开了壁炉，吩咐吴叔把需要处置的书信送了上来… 方圆儿和哪吒一路回了自家，方老大正带了小厮们拾掇庄子里的积雪。 刘氏则去了饺子馆儿，就是七斤八斤也跟了过去。 今日是他们夫妻俩负责留守家里，至于其余所有人，不用说，都在空间里呢。 特别是天气冷了之后，方老汉和赵金莲几乎就没出来过。 院里院外的人倒也不奇怪，毕竟有城里的新院子做幌子。 空间里四季如春，空气湿润，对老人尤其友好。 赵金莲这样的咳疾患者，往年冬日都是难熬，如今可是半点儿不怕了。 空间里的粮食又开始收割了，这几日忙的厉害。 方老汉比在外边时候，忙碌很多，不但没显什么疲态，反倒红光满面，好似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赵金莲也是带了妇人们喂鸡喂猪，做饭洗衣，忙的不亦乐乎。 眼见闺女和外孙进来，老两口都没空闲多说话，脚不沾地又去忙了。 方圆儿无趣，想着外边还有一日一夜的功夫，就索性带了儿子到京都去玩耍。 恰好今日，又是方玉休沐的日子，他刚刚进了空间，就被妹妹和外甥逮住做向导，来个京都一日游了。 吴岩本来听主子吩咐一日不要进书房打扰，他还想去面馆转转呢。 结果，不过眨眼功夫，主子就改了主意，推门走出来，后边甚至跟着小姐和小少爷！ 他死死忍着，才没有惊讶的大张了嘴巴。 方圆儿被他的古怪模样逗得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跟你娘说一声，就说我来了，然后咱们一起出去逛逛，中午在外边吃。” “是，是…小姐！” 吴岩撒腿就跑了，也不知道吴嫂子怎么教训了大惊小怪的儿子，母子俩再赶过来的时候，吴岩神色可是平静很多。 但到底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小姐，您来了？家里可好？” “都好，冬日闲着无事，我过来转转。” “哎呀，小少爷都长这么大了！” 吴嫂子欢喜的抱了哪吒，差点儿红了眼圈儿。 说起来，哪吒也是她亲手照料长大了，若不是太想儿子，三爷这边也是缺人手，她也舍不得扔下哪吒跑来京都。 哪吒居然也记得吴嫂子，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吴嫂子欢喜的又哭又笑，恨不得把哪吒放到眼睛里，疼也疼不够。 好不容易，众人出了院门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哪吒身体好，力气大，根本不愿意被抱着走路。 这会儿，他只穿了一身红色绸缎袄裤，带了一顶翻毛的雪狐狸帽子，脚下蹬着鹿皮靴子，胸前挂着赤金的长命锁。 根本不怕北风寒凉，一路小跑，咯咯笑着跑在前边。 慌得吴嫂子和吴岩，一直追在后边，生怕他摔了。 方圆儿陪在哥哥身边，同样一身大红的袄裙，袖口裙摆都绣了折枝花，脚上是一双羊皮小靴子，鞋尖儿坠着大颗的珍珠。 外罩一件长披风，里面衬着雪狐皮，大红蜀锦做面儿，隐约绣着金丝纹路，翻起的白色狐狸毛，衬得她越发眉目如画。 偶尔哪吒跑回来，牵了她的手，任何人见了都要赞一句。 这是哪家富贵门第的母子俩，当真是好贵气。 方玉一身青色的锦缎长袍，罩了暗青色的大氅，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护在这娘俩身边，倒是让有心上前撩拨几句的闲人，立刻打消了念头儿。 第三百一十六章 落毛凤凰不如鸡 方圆儿带了儿子，一路走一路逛，买了吃喝，买了小玩意儿，也买了衣料，更看过了哥哥选定的新药铺。 最后，过足了消费的瘾头，她们这才寻了个酒楼吃饭。 酒楼临街，屋里烧了炭盆，装点的很是雅致。 方圆儿推开了窗子，一边看街景一边给儿子剥栗子。 “哥，这里真是不错，你是怎么发现的？ 常来这里吃饭吗？” 方玉笑着摇头，“我只来过一次，还是沈三公子请我吃酒。 不过，这里的菜色不错，瞧着干净，味道也好。 一会儿，你们尝尝看。” 方圆儿惦记沈家那事的后续，就小声问了起来。 方玉也没瞒着她，简单说了说。 方圆儿听得是惊讶连连，恨不得给沈二小姐点个赞。 这样对女子来说，名节就是命的世界，她居然包了两个小白脸儿，简直可谓是色胆包天了… 方玉把妹妹神色看在眼里，倒是不后悔同她说了这么多。 虽然妹妹对于生下哪吒这件事，不后悔，也表现的满不在乎。 但他最是清楚，其实妹妹心里负担很重，总觉得这事儿太出格，连累了家里。 如今看看沈二小姐，她这点儿事根本不算什么。 方圆儿倒是不知道哥哥心里这么想，她对于那位沈二小姐好奇心极重。 实在想看看，这多烂桃花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是，她不必猜，也知道哥哥保管不会同意… 很快，饭菜就陆续送了上来，没有外人，方圆儿就请吴嫂子母子也坐了下来。 算是一起吃个小小的团圆饭。 结果，筷子刚起来，就听得有人敲门。 推门而入的居然是笑嘻嘻的沈君泽，“我家小厮说看见你们进了这里，我就赶紧追来了。” 说罢，他也不等众人请，就大模大样坐了下来，有埋怨道。 “仲良，圆儿妹妹来了，你居然都没告诉我一声！” 方玉白他一眼，冷哼道。 “不告诉你，你不是也找来了。 还有，这是我妹妹，同你没关系！” “哎呀，咱俩是好兄弟，你妹妹当然是我妹妹了。” 沈君泽脸皮奇厚，半点儿没有脸红。 他同方圆儿打了个招呼，又拿了一盒子小玩意儿给哪吒，哄得哪吒很是欢喜。 他还记得这个送给他小鱼玉佩的叔叔呢。 这次又收了人家这么多玩具，他想了想就从荷包里摸出一颗虎牙，塞给了沈君泽。 “叔叔，这个给你！老虎牙，可结实了，我拿石头都砸不碎。” 沈君泽笑起来，郑重接过收起来。 “好啊，多谢哪吒，我一定好好收着。” 哪吒自觉这般交换，很是公平，一脸得意的望向老娘。 “娘，我做的好吧？” 方圆儿拿儿子没办法，那一盒子小玩意儿里，不少是玉雕，还有象牙玲珑球之类，都不是便宜东西。 他居然只用一颗虎牙就打发了… “做的好，我记得你上次还得了一盒子虎骨膏来着。 下次记得给沈叔叔带来，沈叔叔家里的祖母腿疼，抹那个正好。” “好。” 哪吒痛快答应下来，好朋友之间互相送礼物，才能相处更好。 就像他每次都给小伙伴们带点心，他们也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他。 他们如今可是他最要好的小伙伴… 沈君泽不知道哪吒打算把他发展成另一个小弟，只惊讶于虎骨膏这么金贵的东西，这母子俩说送就送了。 但家里祖母确实因为冬日苦寒，常常腿疼，这虎骨膏实在用得到。 他也就没有推辞，道谢之后，琢磨着以后寻点儿什么好东西做谢礼。 方圆儿见他这般不客气，同哥哥说笑，很是熟稔，她也欢喜。 毕竟方家不在京都，一直惦记方玉独自在这里打拼，多个朋友，万一有事，方玉也多个帮手。 没一会儿，小伙计又送来几个新菜。 众人重新开始吃喝，说说笑笑，也是热闹。 人多了，屋里就有些闷。 方圆儿抬手推大了窗户，碰巧外边飘起了雪花儿，她就笑道。 “哎呀，下雪了！” 坐在窗口另一侧的方玉，扭头也是望出去，同样笑道。 “城外有个梅园，最近听说梅花都开了，下午带你去走走？” “好啊，远不远？别耽搁回城就行。” “不会，很近，坐车两刻钟。” 兄妹俩说笑，沈君泽也是跟着参合。 “我下午也没事，带我一个。” 他们这般轻松自在，说来也是碰巧。 对面的首饰铺子门口，沈二小姐居然如同上一次一般，又站在那里抬头看个清楚。 原本她是要同沈夫人一起回江南，投奔外祖一家。 但她做出这样的丑事，谁都觉得丢人，外祖一家特意传了消息，怒骂她们，不准回去。 沈夫人恼怒之下，投奔了一个平日走动亲近的表姐。 表姐夫是个五品官，先前巴结沈家，自然是千好万好。 如今沈侍郎变成了沈县令，没了利用价值。 这母女俩更是和离出了沈家，被整个京都唾骂的对象。 表姐一家当然也是不愿意收留她们，碍于情面，只在后巷给她们租了一个小院子，自家的府门都没让进。 理由很简单，家里有女儿没出嫁，不好被坏了名声。 沈夫人气得暴跳如雷，但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们实在没有地方去了。 结果，这一住下来，事事不如意。 院子小，奴仆少，吃穿用度都要缩减。 沈夫人还能忍，沈二小姐却是日日都要闹一场。 今日沈夫人实在烦透了，没拦着闺女出门乱逛。 沈二小姐也知道先前丢了脸，戴了帷帽去逛首饰铺子。 可是一时气闷，她摘了帷帽，同样在铺子里挑选首饰的女客们就闹了起来。 其中有先前同沈二小姐交恶的，也有纯粹不喜欢她做出那些丑事的。 总之人人都羞耻同沈二小姐一个铺子买东西。 掌柜无法，点头哈腰上前赔罪，开口却是不客气，请沈二小姐去别家溜达看看。 沈二小姐气的大骂，到底还是冲出了铺子。 结果，就那么巧，一抬头就见到了那个她又爱又恨的身影，一如初见。 还是那个窗口，还是那个稳如如玉的男子。 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位美貌女子。 他对她笑的那么温暖，几片雪花落在她伸出的手掌上，他立刻用帕子帮忙擦抹下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娘，我是不是杀人了？ 她突然就怒火冲了脑门！ 为了他，她失去了一起，甚至赔上了沈家。 如今落水狗一般，人人嫌弃，人人喊打！ 而他没有半点儿回报，反倒把深情给了别的女子！ 一定是这个女子狐媚，抢了她的夫君，抢了她的一切！ 她拎起裙子就冲过了街路，惊得身后的丫鬟怎么喊也喊不住。 方圆儿被哥哥拦了玩雪儿，刚端起热茶还没喝一口，就听得楼下有人叫喊。 她探头没看到什么，门外却是又闹起来。 方玉皱眉，吩咐吴岩，“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吴岩起身，刚打开门，就被人猛然撞到了一边。 “贱女人，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沈二小姐疯了一样，奔着窗口的方圆儿就扑了过去。 方圆儿被惊呆了，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哪吒吃饱喝足，正拿了一个小玩意在娘亲身后玩耍。 眼见有人冲着娘亲扑来，他左手扯了娘亲，右手顺势一推。 然后，沈二小姐就从窗口直接飞扑了下去！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到了下边的青石街路上。 紧追过来的掌柜和小伙计，还有沈家的小丫鬟，没看到哪吒救母，倒是把沈二小姐跳窗看的清清楚楚。 方圆儿下意识把儿子挡在身后，惊愕的问向酒楼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方玉也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骂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正吃饭，怎么有人冲进来跳窗！ 就是要死，也不能寻到这里啊！ 这是酒楼？还是谁都能随便出入的闹市！” 那掌柜的连连赔罪，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恨不得把沈二小姐骂个狗血喷头。 你就是想寻麻烦，骂几句，撕打几下就算了，冲进来就跳楼算怎么回事啊！ 倒是那小丫头慌忙又折下楼去寻主子。 不到片刻，楼下就响起了尖声惊哭！ “小姐，小姐，你不能死啊！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凑到窗口一看，原来沈二小姐居然是大头着地，这会儿已经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沈君泽立刻说道，“仲良，你带妹妹和孩子回去，我去处置一下。” 方玉点头，沈君泽立刻下了楼。 他来时坐的马车，这会儿把人抬上去，直奔自家的药铺。 这里是闹市区，又出了这样的事，很快就有京兆尹的捕快过来问询。 有酒楼的掌柜和小伙计作证，方玉等人自然没什么过错，应了几句，塞了点儿银子打点，也就算了。 毕竟伤的是沈家人，沈家没报案，苦主都没有，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方玉许是觉得晦气倒霉，搭了银子，还惹一身腥膻，半点儿好脸色没给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打躬作揖，连酒菜银子都免了。 方玉也没占他便宜，扔了一锭银子，就带了方圆儿母子出门上了马车。 方圆儿戴了风帽，把儿子抱在怀里，没让任何人看到她的面容。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长松一口气，问了哥哥。 “方才那个就是那朵烂桃花？” 方玉苦笑点头，应道。 “碍于沈公子，我也没想赶尽杀绝。 本以为她再没脸出来，但没想到她蠢的真是惨绝人寰！” 方圆儿听得忍不住笑，哥哥真是气急了，否则不会用词这么尖酸。 想起方才儿子救了她，她就要低头去哄儿子。 不想，哪吒耷拉着脑袋，半点儿不活泛。 方圆儿心头一咯噔，赶紧问道。 “哪吒，你是不是吓到了？跟娘说说，咱们不怕。” 哪吒瘪嘴，哽咽问道。 “娘，我是不是杀人了？” 方圆儿心疼的不成，赶紧搂了儿子，亲亲他的光脑门儿，轻声安慰。 “儿子，你方才是不是看见那个疯女人跑来要打娘？” “嗯，她要把娘推下去！我就推了她！” 哪吒有些生气，狠狠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因为生下他，方圆儿实在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所以，平日家里人有意无意都会给他灌输一些想法。 哪吒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娘亲。 娘亲养哪吒不容易，哪吒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娘亲。 慢慢，这些想法已经深植在哪吒的小心眼儿里了。 方才，他救了娘亲，下意识就推了那个沈二小姐一把。 若是普通孩子，顶多把沈二小姐推倒，但哪吒是谁啊，天生神力，训练了不过三个月，气力已经堪比半神族的年轻后生了。 他的“轻轻”一推，让原本飞扑而起的沈二小姐，直接飞出了窗外！ “对啊，所以，我们哪吒哪里是杀人了，就是在保护娘亲啊。 你平日同伙伴们一起玩将军杀盗贼的游戏，不是也常杀盗贼吗？ 盗贼为什么可以杀，因为他们是坏人。 而刚才那个疯女人要打娘亲，当然也是坏人，所以，杀了她不是犯错。 更何况，她只是受伤了，根本没死，送去药铺把脑袋包成粽子就行了。” “真的吗？” 哪吒眼睛亮晶晶，再次同娘亲确认。 方圆儿重重点头，“当然了，不信你就问舅舅。” 哪吒赶紧转向方玉，方玉也是笑着点头。 “你娘说的没错，咱们坐的是二楼，离地面才一丈高，根本摔不死人。” 哪吒这才完全放了心，重新打起了精神，抱了盒子挑点心吃。 方才，他一直担心，都没心情吃东西，这会儿一定要补上。 方圆儿看的哭笑不得，但也任凭儿子小嘴吃的鼓鼓。 只要他没吓到就好！ 很快，马车到了方家小院儿门前，方玉下了马车，抱下哪吒。 方圆儿紧跟下去，不小心被车门刮了风帽，索性扯下风帽。 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快步进了院子。 方家的门很快关上了，良久，巷子口才转出一个人影，灰色袄裤，普通身形，同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没什么分别。 但若是方圆儿见了，一定会很惊奇。 因为这人正是多日没见的叶讯！ 他这会儿绝对比任何人更吃惊，因为昨日刚接到家里的信件。 叶迟还同他炫耀，方姑娘建了个壁炉，叶家上下恨不得见到什么烤什么，日子悠闲自在。 按理说，方姑娘母子应该在梨花坳啊。 就算她们有急事，临时赶到京都，以公子和吴叔对方姑娘母子的看重，一定会通知他多加照料。 但家里一句话都没说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京都的栗子甜吗？ 最重要的是，如今这大冬日，从梨花坳到京都起码一个月路程，半个月根本赶不到… 他使劲揉揉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一路从酒楼跟到这里，又怎么可能看错！ 冷风吹得他脸上有些发青，直到有人路过，他才回神儿，装作若无其事离开。 方圆儿根本不知道她被发现了踪迹，寻个借口，把哪吒送进空间玩耍。 她就同哥哥留在书房等消息。 方才的饭没吃好，吴嫂子下厨又送了两碗面过来。 兄妹俩一边闲话儿一边吃完，那个常跟在沈君泽身边的常随就来了。 “方公子，我们少爷怕您惦记，嘱咐小人过来说一声。 二小姐伤了头，没有性命之忧。 我们老爷远在西北，少爷禀告过老夫人，老夫人点头准许。 以后，夫人和二小姐会被送到庄子上静养，再也不会打扰公子。 今日给公子带来的麻烦，我们少爷会亲自登门赔罪。” 方玉赶紧应道，“代我同你们少爷说，多谢他惦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日之事实在不能怪他。 请他尽管处置家事，过几日请他过来喝酒。” 那常随道谢，然后拿了吴岩塞过去的赏钱就告辞了。 方圆儿眼珠转转，笑道。 “沈公子也是下狠手了，以后他这继母和妹妹，是没机会出来见人了。” “祸害而已，不出来才好。” 方玉揉揉眉心，也是为了这场无妄之灾恼火。 方圆儿不愿哥哥不高兴，赶紧岔开话头儿。 “哥，你不是说想谋外放吗？ 如今还有哪些县城有空缺？ 有地图吗，咱俩研究一下！” 方玉果然来了兴趣，他拿出大魏的堪舆图，兄妹俩兴致勃勃说开了。 大魏太平不过几年，国内可以说百废待兴，但摊上一个时常抽风的皇帝，一直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 没有什么发展，可以不算退步。 最幸运的是，西北接壤的草原部落，原本彪悍之极，在前几年突然死了大喊，如今几个王子还在互相征战，打的难舍难分。 根本倒不出手来侵扰大魏。 西南接壤的两个小国，更是冒出个什么弥勒教，全民狂热信仰，献土地献儿女。 也是无暇顾及大魏。 这就好比，一块蛋糕放眼前，咬一口就能肥几年，偏偏谁也倒不出嘴来。 所以才说，大越如今的境况很是诡异，诡异的幸运。 以大魏如今的国力，根本撑不起发动一场战场，即便只是保卫战。 方玉自从知道叶公子的身份，知道外甥的血脉，就一直在做两手打算。 方家力量弱小，也许无法同那人抗衡。 但方家躲还是躲得起！ 特别是进了洞天福地之后，他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大魏西南几府，少数民族众多，民风淳朴彪悍，多险峻山林可藏身。 万一，方家真有同那人敌对，甚至同整个大魏敌对的一日。 只要躲进山里，绝对是谁也别想找到。 反倒因为有空间在，不会断了同外界的联系，更会保证自给自足… 方圆儿见哥哥选中的几处，都是世人眼里的穷山恶水。 她就有些迟疑，问道。 “哥，这些地方是不是太偏僻了？ 要不要选个离家近一些的县城？” 方玉自然不会说真话，就笑道。 “不用，越是贫困荒芜之地，越能施展我的满身才华。” 这话可是够自信… 方圆儿猜到哥哥在玩笑，但哥哥打定主意要去这些地方也是不容改变。 她无奈，只能点头。 “行，哥去哪里我都支持。 左右有洞天福地在，也能常常看见你。” 因为先前的闹腾，方圆儿也不好在出城去游玩，索性回了空间，赖了两天，承欢父母膝下。 吃了几顿丰收的新米饭，她才带了哪吒出去了，拎着半袋子米，回了叶家。 叶公子原本还有些惦记，但被一顿新米熬的肉粥就彻底收买了。 方圆儿见他喜欢吃，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厨艺大钻研。 紫菜饭团，腊肉饭，炸饭团… 半袋子新米，被她做成了多少种吃法，惹得众人每日都期待端上来的是什么。 这般，半袋子米吃的差不多，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 眼见已经是冬月中旬了，方圆儿就同吴叔说多买两头猪回来。 她打算开始灌肉肠了，二师兄一走几月都没回来，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多做些腊肠，干肠送去山上做年礼。 顺带给侯老爷子也送一些… 吴叔当然没有不愿意的，立刻就吩咐外院儿的人手去张罗。 于是，叶讯的信，送到的时候，叶家正满院子热气缭绕，烧水烫猪毛呢。 这些脏活儿当然是不需要方圆儿亲自动手，大肥猪被挂了毛，去骨分成块，才会送到她跟前。 一如当初，侍卫们挽了袖子，一人一个菜墩儿，两把菜刀，切肉切的满头大汗。 方圆负责调味，桃红朱红晴红和福婶子则负责把肉塞进薄薄的肠衣里。 至于哪吒，除了添乱，就是跟在金子和根生后边转悠。 根生同金子相处最好，家里杀猪，自然要把金子喊来了。 方圆儿怕他们被热水烫到，就从锅里捞了几根肉厚的大骨，加了一小碗蒜酱，让他们端了。 “送去正房，同公子一起吃去。” 三个小子笑嘻嘻应了，就跑去了后院儿。 叶公子正把信纸重新塞进信封，神色平静里带了三分疑惑。 叶迟忍不住问道，“公子，叶讯说什么了？可是京都有事？” 叶公子摇头，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三个小子就进来了。 他顺手把信封扔进了壁炉，火光立刻就把信封吞没了。 三个小子不知道，笑着嚷道。 “公子，姑姑让我们端骨头来，一起啃。” “对，干爹，啃骨头！” 叶公子笑了招呼他们坐下，把骨头放在中间的小茶几上。 一大三小，一人一块大骨头，很快就啃得小嘴油乎乎。 叶公子难得陪着他们说话聊天，“我小时候也可喜欢啃骨头了，有时候抓了野鸡，烤了吃，鸡腿都是给吴叔。 我吃鸡翅膀和脖子。 你们呢，也喜欢吃吗？” “不，我喜欢吃肉！” 三个小子都是肉食动物，对吃肉的热爱无可替代。 叶公子笑的无奈，“好吧，下次做叫花鸡，大腿分给你们。 我记得京都街边有人卖糖炒栗子，特别甜。 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了？ 若是买回一些，填到鸡肚子里一起烤，一定更好吃。” 哪吒低头努力啃着骨头，含糊应道。 “有，可甜了，娘说烂牙，不让我多吃！”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人也好，仙也罢！ 叶公子眼底一闪，脸上却好似没发现这话哪里不对，又道。 “等你们长大，读书考状元，去京都看看。 我也只去过一次，特别繁华。 不过，论起做菜的手艺，还是你们姑姑最好，比御厨做的都好吃。” “那当然了，我姑姑最厉害！” “嗯，我娘最厉害！” 小子们骄傲的抬着下巴，他们油乎乎的小嘴巴就是最好的证明。 待得骨头啃完，小子们去院里玩耍，叶公子就扶着椅子慢慢走去门边站着。 冬日天寒，天空却干净之极，有种接近白色的纯粹。 他仰头望向天空之上，好似想要看个仔细，难道九天之上真有神灵吗？ 而他身边这个女子就是神灵的化身？ 会不会有一日，她会突然离开，回去天宫？ 不，绝对不行！ 她注定是他的妻，是他儿子的娘，注定要同他一辈子相伴！ 她是仙也好，是人也罢，她都别想离开！ 几片雪花从天空慢慢飘荡下来，又一场冬雪开始了。 前院里，那女子的笑声传了过来。 “瑞雪兆丰年啊，好兆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他慢慢翘起了唇角，低声应道，“是啊，是个好兆头！” 整整忙了一日，前院后院的灶间里，又挂满了一串串的肉肠，看着很是壮观。 方圆儿甩着累的酸疼的肩膀，笑道。 “哎呀，咱们家真是太富有了！ 酒池肉林，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肉林了！” 众人都是笑，嚷着。 “晚上可要看好了，小心被野猫叼走。” “可别这么说，我觉得你比野猫危险。 说不定晚上值夜，你就跑来偷吃了。” “去，瞎说什么，你来偷吃还差不多！” 笑闹中，众人的盼望中，三五日过去，肠衣慢慢风干，紧缩，也就有了几分美味的模样。 方圆儿坐在壁炉边坐着针线，一边琢磨着中午是不是切两根干肠尝个新鲜，一边望向院子里。 哪吒包裹的像个面瓜一般，正围在叶公子身边，不时拍手嚷着。 而叶公子披着青色的大氅，扔了拐杖，正在院里走动。 不同于前几日在屋里简单晃几圈儿，最近他突然就勤奋起来。 不论什么天气，每日都要在外边走满两个时辰，摔倒就爬起来，继续走。 这般发狠，效果倒是明显进步很多。 但每次都要摔得一身脏污，甚至手脚也多有淤青。 方圆儿看的心疼，抓紧缝制兔皮的护膝和护肘。 兔皮虽然便宜，但胜在柔软轻盈，绑在手肘和膝盖上，不耽误活动，也不增加负担。 这会儿，她咬断线头儿，整理一下，见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出了门儿。 “公子，等一下，我做了一些护肘护膝，先绑上，小心再摔疼了。” 方圆儿蹲身，忙着把两个护膝给叶公子系上。 叶公子低头望向她乌黑的发髻，发髻上坠着一粒珍珠的发钗，宝蓝的袄子衬得她脖颈越发白净儿。 一股北风吹了残雪刮过来，他下意识扯了大氅把她裹了进来。 于是，大氅之下就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暧昧的气息瞬间弥漫。 方圆儿惊了一跳，眼见残雪从他的靴子尖儿扫过，倒也知道他是好意。 但这还是太尴尬了，她赶紧绑好护膝。 再红着脸，起身替他绑护肘。 护肘是黑色的棉布绣了银灰色的展翅雄鹰，很是精致。 哪吒瞧着好看，就跳脚儿嚷着。 “娘，你偏心，只给干爹缝，都不管我！”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这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平日闹老娘的时候，总把偏心俩字怪嘴边，结果倒是被儿子学个彻底。 “小没良心儿的，你说这话也不怕挨揍！ 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件不是我缝的？” 哪吒眨巴两下大眼睛，指了身上的衣帽鞋子，居然当真一样样数过去。 “帽子是姥姥缝的，袄裤是二舅母缝的，靴子是大舅母缝的，袜子是桃红姐姐…” 方圆儿被噎的脸红，赶紧捂了儿子的嘴，讨好笑道。 “那个，娘给你缝了新衣衫，一直没拿出来，等晚上给你看看。” “真的？” 哪吒含糊问道，方圆儿用力点头。 哪吒这才停止控诉老娘，扯了干爹的手。 然后，他又扯了老娘，嚷道。 “娘，一起走，姥姥说你懒，胖成猪了。” 方圆儿恨得牙痒痒，这臭小子今日是揭短个没完了。 叶公子看着这一大一小，笑的满眼暖意。 就这么，哪吒一手娘亲，一手干爹，在院里一边闲话儿一边转悠。 吴叔从外边进来，见到这般，赶紧扯了叶迟退了出去。 可惜，这样温馨的时刻，到底没有多持续一会儿，到底被破坏了。 蒋子杰突然翻上墙头，骑在上面，高声嚷道。 “哎呀，小幺，你都能走了！ 几月不见，真是想死我了！” 叶公子脸上的笑立刻就收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面无表情。 不，确切来说，还多了几分防备。 灶间的那些干肠怕是保不住了… 方圆儿心有灵犀，瞧着他这般，突然就说了一句。 “放心，一会儿我就去藏起一半，给你留着。” 果然，叶公子侧脸的僵硬线条，立刻就软了下来。 “蒋师兄，你从哪里了？ 路上可吃饭了？” 方圆儿高声招呼，惹得蒋子杰大笑。 “哎呀，方姑娘，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蒋子杰跳下墙头，一边奔过来一边开始点菜。 “我简直饿死了，我想吃糖醋排骨，参鸡汤，红烧肉，浇汁鱼，鱼丸汤，还有牛肉蛋花粥，羊肉锅烙…” 他笑嘻嘻还要凑上前，被叶公子顺手扯到了一边。 方圆儿好笑，就应道。 “这些都是大菜，一时做不好，不如晚上再吃。 我先给你下一碗肉丝面好了，暖暖肠胃。” “也好，也好。” 蒋子杰连连点头，有的吃就好，根本不挑拣。 方圆儿笑着进了灶间，哪吒围着蒋子杰转悠，小嘴儿也甜，一口一个蒋叔叔，哄得蒋子杰从怀里摸了一个玉石的小鸟哨子给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能工巧匠的手艺，米色的玉石哨子雕刻成了小鸟的模样，鸟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玉石珠子。 颜色透出来，分外好看。 从鸟嘴吹进去气，粉红色的珠子转动，哨子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当真同鸟叫一般。 哪吒欢喜坏了，蹦跳着，重重亲了蒋子杰一口，算是感谢。 平日舅舅们给了他礼物，他也是这般。 第三百二十章 抢饭碗的人来了！ 蒋子杰欢喜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也让叶公子越发看他不顺眼。 “有事送信来就好，你怎么又跑来了？” 蒋子杰翻个白眼儿，抗议道。 “小幺，你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 这时候，吴叔和叶迟，还有刘大夫都赶了过来。 众人相见，当然少不了一番热闹，进屋喝茶。 哪吒淘气，跑回东院儿，偷偷进空间同哥哥和小伙伴们儿显摆新玩具去了。 一时，屋里都是自己人。 蒋子杰这才说道，“小幺，你母族那边有消息了。 我找到了孙家老夫人的一个贴身婆子，据她说，你母亲确实是在外抱养回来的。 不，确切说，是路边捡回来的。 我已经把那老婆子带过来，孙大管事领了车队，都一起在后边，估计明日这时候就到了。 我心里惦记你恢复如何了，就提前一步赶到，顺便送个信儿。” “太好了，终于有消息了。” 吴叔几个都是高兴，叶公子却是不为所动，毕竟他早在方圆儿哪里打听到了消息。 另外，这个二师兄哪里是惦记他，提早赶回怕是就为了早一些吃到方圆儿做的饭菜… 果然，方圆儿很快端了肉丝面上来，蒋子杰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末了，他才心满意足的捧着肚子，钻到厢房热炕上呼呼大睡了。 哪里还记得问问师弟恢复如何？是不是继续吃药？ 叶公子黑了脸色，吩咐方圆儿，“晚上别带他的饭！” 众人都是笑起来，对这两师兄弟的吵闹已经习惯了… 第二日中午，蒋子杰站在廊檐下，嗅着灶间散出的香气，不停咽口水，抱怨道。 “孙叔他们也太慢了，早就该到了。 他们再不来，咱们就开饭吧。 红烧肉炖太久，肥肉就飞了，口感不好…” 叶公子拢了拢大氅，大大翻了他一个白眼儿，续练习走路。 蒋子杰搞怪的指了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小幺，你变了！ 你是不是被妖孽附体了，说好的冰山公子？ 你居然翻白眼儿！” 叶公子冷哼，应了一句。 “我要是妖孽，第一个吞了你！人间就清静了！” “不要啊，小幺！ 你吞了我，你该多寂寞啊！ 咱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亏得我看你天天冷着脸，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逗你高兴…” 兄弟俩正斗着嘴，等待已久的车队，终于赶到了。 一个中年男子从外边进来，红色脸膛，中等身材，瞧着很是精明强干。 许是见到叶公子站在院子中间，他着实愣了一下，转而却是眼泪哗哗往下掉，然后抢上前几步，就噗通跪了下去！ “公子！您终于康复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叶公子神色里多了三分激动，上前亲手扶了他。 “孙叔，这几年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公子，都是奴才应当的。 就是，就是惦记公子，真怕公子挺不过去。 如今好了，呜呜，小姐在天有灵，也可以放心了。” 孙大管事抹了两本眼泪，但提起小姐俩字，眼泪就是止不住。 他口中的小姐就是叶公子的母亲，孙家夫妻无子，却极擅长经商，家财万贯。 后来有了女儿，爱若珍宝。 因为女儿身体弱，更是前娇万宠的养大。 女儿也很是争气，长得花容月貌。 而孙大管事是孙老爷收养的孤儿，一直待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 因为人品可靠，又比女儿大两岁，所以，其实孙家夫妻是把这个徒弟当女婿在培养。 谁知，宫里突然选秀，好巧不巧，负责出来采选的太监就看到了孙小姐。 无奈，孙小姐被选进了宫里。 孙家夫妻惦记女儿，千方百计为女儿铺路，可惜宫墙足以挡住一切。 孙小姐又被养的太过天真娇气，根本不会勾心斗角。 她只因为容貌过人，帝王宠幸两次就扔到了脑后。 幸运的是她居然怀了龙胎，甚至因为身份地位，居然也平安熬到生产。 可惜，她身体自小就弱，生完就是过世了。 宫外的孙夫人听说，伤心过度，没几月也随女儿去了。 孙老爷忍着伤痛，料理完后世，也病倒了。 孙家几乎赌上一半家财，买通钦天监的监正，给孙小姐生的九皇子批了一句话。 “此子命犯孤煞，克父母，十八岁前最好养在宫外。” 宫里本不缺皇子，于是，这个没有母族保护的九皇子，就裹着襁褓被送上了玉皇顶。 离开了那座天下最繁华，也吃人最厉害的皇宫。 这九皇子，自然就是叶公子了。 孙老爷又熬了两月，认下孙大管家做养子，然后就去寻妻女了。 孙家的亲族当然不干，同孙大管事争了几年。 孙大管事彻底斗败了那些豺狼，这才悄悄去玉皇顶见了叶公子。 按理说，他应该是叶公子的舅舅，但他却一直以奴仆自居。 玉皇顶上，有皇家的暗探盯着。 他不能常去，甚至不能送东西，只能偷偷送银票。 但他这些年可从来没忘记孙老爷的托付，更是把对孙小姐的一腔深情都转移到了叶公子身上。 孙家的产业在他手里发展壮大很多，之前叶公子下山，也给了他很多帮助。 可惜，叶公子突然变成活死人，熬了这么几年。 他真是心血都要敖干了，更是觉得愧对孙老爷的嘱托。 如今眼见叶公子恢复如初，他这几年的坚忍也就崩溃了。 “公子，老奴失礼了，老奴…” “孙叔，我明白，进屋坐吧，我等你很久了。” 叶公子亲自扶了孙大管事进屋，虽然他走路慢了一些，但确确实实恢复了。 孙大管事心里更是踏实，这眼泪也终于止住了。 热茶端上来，众人简单叙旧几句。 方圆儿就进来问道，“公子，饭菜好了，可要摆桌子？” 叶公子点头，末了又替她介绍。 “这是孙叔，同吴叔一般，都是我的长辈，在世上最亲近之人。” 方圆儿楞了一下，赶紧行礼。 孙大管事起身回礼，望向叶公子，“公子，这是…” “这是方姑娘，哪吒的母亲。 我有今日，全赖她的照料。” 叶公子直直望着方圆儿，眼里万千情绪惹得方圆儿脸红。 “公子客气了，我不过是做了本分。” 不等他说完，孙大管事已经跪倒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过继 “原来是方姑娘，老奴叩谢方姑娘大恩。 方姑娘救了公子，就是救了孙家，以后但凡姑娘有差遣，孙家莫不遵从！”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虚扶他起来，末了瞪了叶公子一眼，这才说道。 “孙叔言重了，我就是一个厨娘，真是没做什么。 饭菜都好了，我这就上菜，您远路而来，先垫垫肚子，有话一会儿慢慢说。” 说着话，她就退了出去。 很快，饭菜就陆续端上了桌子。 方圆儿端了汤最后进来，就见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坐在叶公子腿上，正摆弄一个赤金的九连环… 而叶公子一边同孙大管事说话，一边儿剥了葡萄喂进哪吒嘴里。 孙大管事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不时指点一下哪吒，眼见哪吒小眉头愁的皱成一团也解不开。 他就笑的越发厉害了！ 方圆儿放下汤碗，轻轻咳嗽一声。 哪吒闻声望过来，立刻跳下干爹的腿，上前牵了娘亲的手，说道。 “干爹，你和孙爷爷吃饭吧，我和娘亲回去了。” 方圆儿也是点头，“公子，你们慢用，需要加菜就让人喊我一声。” 说完，她就牵着哪吒离开了。 虽然平日相处同一家人一般，两人也有几分暧昧说不清的关系。 但有外人在场，方圆儿一直恪守主仆本分。 有时候，人必须自重，才会获得别人的尊重。 幸好，哪吒很听话，也是在空间里刚吃饱，急于再去显摆一番，没有闹脾气。 眼见这娘俩儿离开，孙大管事就有些急了，半站起身，想要拦阻。 吴叔却扯了他一把，笑道。 “先吃饭，有话一会儿说。” 孙大管事和吴叔这么多年，一明一暗，可以说联手扶持主子，交情也很是不错。 这会儿，孙大管事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方姑娘不知道小主子是…” 吴叔干咳两声，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只剩了一句。 “那个，这事儿怪我。 当初是我行事鲁莽，方姑娘是家中幺女，很得宠。 因为突然怀孕，吃了不少苦头儿。 如今，谁也不敢同她说出真相。 就怕方姑娘一时气恼，离了这里。 公子还需要她照料，大伙儿也舍不得哪吒…” “哎呀，你这个…” 孙管事嘴里直抽冷气，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若是埋怨吴叔吧，当初那么凶险，他能想到给公子留条血脉，生下哪吒这么好的小主子，也是大功一件。 但若说他做的对吧，对方家来说，对未嫁先孕的方姑娘来说，对顶着野种名头的小主子来说，又实在是… “好了，吃饭吧。” 叶公子一锤定音，安抚了孙大管事，也是让自己又做了一次逃兵。 最为难的，其实不是别人，就是他。 他也无数次想要同方圆儿坦诚这件事，但他也同样害怕。 怕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怕她温柔表面下的决绝，怕她带了哪吒，让他再也见不到。 以前，也许他还会以为，控制了方家，她即便再恼怒也会慢慢原谅他。 但如今，她的神奇一点点展露出来，他再也不敢这么想… 一顿饭因为这个沉闷的开头儿，即便饭菜美味之极，也让众人味同嚼蜡。 当然，这个众人里是不包括蒋子杰的。 他根本什么都不理会，埋头苦吃，恨不得把在外这几个月亏欠的，统统一顿吃回来。 待得饭桌儿撤下去，重新上了茶水果子。 孙大管事打点精神，说起正事。 “公子，我到孙家的时候已经七岁了，小姐五岁，所以，我并不知道小姐的身世。 这次二公子过去说起，我多方寻找当年老太爷和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旧人。 可惜，大多已经过世了。 最后，只找到一个婆子。 据她说，小姐当真是老夫人在路边捡回的…” 他说到这里，有些哽咽，眼里痛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成家，就是为了专心打理孙家这份家业，报答孙家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孙家血脉早就断绝了。 众人也是低头，心里叹气。 好人没好报，孙家老夫妻俩，当真是少有的良善，最后结局却是这般凄惨。 叶公子没有见过外祖父母，但对他们却是感激之极。 没有孙家，他根本走不到如今。 特别是这次，他几句陷入绝地。 孙家依旧不离不弃，这实在难得之极。 “孙叔放心，待我身体恢复，大事得成那一日，必定过继一个孩子到孙家名下，延续孙家香火。” 孙大管事听得眼前一亮，有些不能相信。 那可是皇家血脉啊，当真能过继到孙家这样的商贾名下… 吴叔赶紧插了一句，“公子以后多生几个小主子，过继一个也成。 但哪吒不行，哪吒是长子，要继承大统。” 孙大管事也是连连点头，“这个我懂，我懂。 只要有一个小主子过继就成，我们孙家以后也有盼头儿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小姐，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欢喜。”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得了这个承诺，孙大管事还是欢喜的不成。 很快，那个老婆子就被带了进来。 老婆子瞧着有六十多岁了，很是老迈，一路颠簸过来，她也很是疲惫。 但这会儿跪下来磕头，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她也不知道这屋里都是什么人，但孙大管事，她却是熟识，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个清楚。 “那时候，夫人和老爷去谈生意，回来时候路过万云山外边。 本来害怕有山贼，赶路很急。 结果就在路边捡到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个小小的女孩儿。 夫人就说有缘，一定要把孩子留下，赶到前边的高川县找了大夫诊治，耽搁了半个月才再启程回家。 当时，我就跟在一旁伺候，所以知道的很清楚。 夫人担心孩子抱回去，会遭族人们背后议论。 就同老爷商量，又告诫我们说，这孩子是她和老爷在外边生的。 因为早产，才身体不好。 当时，正好老爷和夫人出门八个月，回家之后，旁人也都没怀疑。 老爷和夫人更是待小姐同亲生一般，这事儿就慢慢没人提起了。” “高川县？” 吴叔问了一句，“老嫂子，你确定是高川县附近？ 当时可还有什么其余之事，比如有没有留下的书信，或者信物？” 老婆子摇头，“没有，只有一个篮子装了孩子。 包裹孩子的是块狼皮，我记得老爷还说，这兴许是猎户家的孩子，家里养不活才送出来。” 吴叔同叶公子对视一眼，都可以确定了。 孙家小姐就是半神族扔出的那个女婴，而哪吒的天生神力也找到了原因。 “好，辛苦了，老嫂子。 你先去歇息，很快，就会有人送你回家。” “管事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老婆子很是规矩，起身退了出去。 但走到门口时候，她到底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眼底显出一抹激动和了然。 再次深深行礼，然后低头走掉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丧尽天良 孙管事叹气，不必说，她是猜到主子的身份了。 毕竟主子的容貌有七分遗传了母亲… 吴叔还沉浸在方才老婆子的话里，低声道。 “血脉真是神奇，公子没有遗传到半神族神力，到了哪吒这里，居然爆发了。” 刘大夫应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小幺的母亲天生病弱，但到底也是半神族血脉。 她勉强生下小幺，已经是不容易。 小幺自小身体也不算如何强健，幸好在玉皇顶学艺，蕴养内里，这么多年才越来越好。 到哪吒这里，半神血脉其实已经很稀薄了，但方姑娘身体康健，许是还有些别的机缘，比一般女子要好很多。 就好比星火燎原，所以，哪吒才这么出彩。” 众人都是点头，说到底，还是方姑娘太强悍了。 农家娶媳妇儿，很多时候都要挑拣身体好的，大半也是为了生下健康的孩子。 方姑娘虽然瞧着不是如何健硕，虎背熊腰，但自从来到叶家，好似从来没见她生过一次病，风寒都没有过。 如今细细想来，她身体真是无比的健康，人又聪慧之极。 哪吒这般聪明结实，可以说完全得益于母亲。 至于父亲… 咳咳，众人扫了叶公子一眼，都是低头喝茶。 叶公子也是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如今这般，也不是他所愿啊。 “这事，以后不要再提起。 我会寻个机会，同方姑娘说明白，但绝不是最近。” “是，公子。” 众人应声，叶公子开口留人，“孙叔，这次过来多住几日吧。” 孙大管事想了想就道，“好，公子，多年不见，老奴确实也有很多话要同公子说。 但马上要过年了，各地的生意都等着核算，老奴也只能住个五六日。” 不等叶公子再说话，蒋子杰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说道。 “我要常住，过了年再走，给我收拾一间房啊。” 叶公子眼底一闪，当即就拒绝了。 “不成，二师兄，有件重要的事，必须你亲自出马。” “什么事？”蒋子杰大大咬了一口果子，被师捧的有几分得意，但还是舍不得离开。 “什么事，一定要我出马！” 吴叔最是了解公子，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 这会儿，他就帮腔儿道。 “前些日子，方姑娘带了哪吒出了一趟门。 路上碰上了拐子，把哪吒迷昏带走了。 方姑娘聪慧，及时把哪吒找回来了。 我们暗中跟随保护，抓了那几个拐子，发现其中一个来自京都。 讯问一番，那人交代说，他们是得了命令，在各地抓童男童女，最后都要送去京都。 发布命令的人是宫里一个总管太监的侄儿，隐约有炼丹俩字透漏出来…” 不等吴叔说完，刘大夫已经猛然跳了起来。 “炼丹！” 他满头头发都要束了起来，惊得眼睛都红了。 “你们可是问清楚，这不是闹着玩的，这… 若是真的，简直是丧尽天良！” 吴叔扯了他坐下，叹气道。 “这事一直瞒着你，也是怕你这个样子。 总要打听明白，才能拿出来说啊。 叶讯在京都，这一段儿时日就忙着查探这事。 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各地的孩子送到京都的，起码有七八百了。 叶讯也寻到了隐藏孩子的地方，公子亲笔联络了不少‘暗棋’。 年前打算揭露开来，慢慢让那人的真面目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这般，明年夏日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起兵了。” “这帮畜生！” 刘大夫咬的后槽牙，咯吱响个不停。 “他们是要练血丹，取童男童女各五百，取血炼丹。 据说这血丹服下之后，可养气血，延寿十年。 我们师门也只是一本古籍里提到过，当年师祖严令，任何人不准同外人说起。 宫里那人是怎么知道的？” “天下古籍多了，不见得只有你们师门有。 如今说你们师门出了叛徒，还为时过早。 不过，玉泉谷门徒众多，这几年也疏于管理，当真有些问题，也不足为奇。 先前你那大师兄，就是例子。” 叶公子开口安慰，刘大夫虽然大他很多，但也是他幼时相识，一直待他如同亲弟弟。 他也不想刘大夫太过自责和心急。 果然，刘大夫听了，脸色缓和很多。 但他还是说道，“此事，我还是要写信回去同师祖说。 趁着这个机会，整顿师门。” 这涉及到玉泉谷的私事，众人不好多说，也就算了。 倒是蒋子杰很是纠结，“我还以为小幺要吃独食，要撵我出去。 没想到，京都那边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 事关千百孩子的性命，我就是再懒，也要走一趟，尽尽心力。” 叶公子低头端起茶碗，遮住眼里的几分心虚。 吴叔看的好笑，但还是赶紧帮忙，应道。 “叶讯来信说，炼丹日定在腊月十八。 姜公子怕是要尽早启程了。” 蒋子杰点头，“我明早就走。” 说罢，他就直接起身，嚷道。 “方姑娘呢，不成啊，总要给我带点儿路上吃的干粮啊。” 叶公子抬头，皱眉就要拦阻，被吴叔赶紧拉了一把。 “公子，想要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草啊。 就这一两顿，比起养两三个月，简直太合算了。” 叶公子不情不愿点点头。 一旁的孙大管事，看的惊奇。 虽然他不是天天陪在公子身边，但公子冷情，即便容颜绝美，也好似冰雪雕刻而成。 几乎没有什么事儿，能让他神色变换。 这会儿，居然像小孩子一样护食，真是太… 太不可思议了！ 咳咳！ 吴叔见孙管事盯着公子，赶紧轻咳两声，笑道。 “孙兄弟，公子该午睡了。 走啊，到我房里，咱俩说说话。” “哦，好。” 他们一走，刘大夫也跑去给师门写信，众人就算散了。 方圆儿同儿子一起吃了饭，正摆弄那只九连环的时候，突然听得蒋子杰在院里说话。 她就推开窗子，笑道。 “蒋师兄可是有事？” “有，当然有了！” 蒋子杰苦了脸，可怜兮兮拱手行礼。 “方姑娘，我明早要赶去京都，千里之远，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 劳烦姑娘给我准备一点儿干粮，备着路上吃，好不好？” “蒋师兄客气了，这是小事儿，你尽管去歇息，我这就准备，包你满意！” “哈哈，太好了！多谢方姑娘，我就说方姑娘最义气了。” 蒋子杰笑嘻嘻道谢，心满意足的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杀人刀的额外用途 第二日一早，蒋子杰就骑着马跑掉了。 马背上的褡裢塞的鼓鼓，看的吴叔赶紧撵人，生怕被公子看见，不知道又要怎么生闷气呢。 显见方圆儿也记得这一点儿，吃早饭时候，好似无意说道。 “蒋公子走得太急了，根本没时间给他好好准备干粮。 我实在没办法，烙了一些肉饼，给他装走了。 路上若是生火，烤一烤，想必也能勉强填饱肚子。” 果然，叶公子的脸色立刻好了很多，肉粥都多添了半碗。 吴叔偷偷同方圆儿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孙大管事把一切看在眼里，更是感慨。 虽然才来了两日，但他也看得出。 叶家上下所有人待这位方姑娘，不只是感激，更多的是亲近。 感激自然是因为她帮忙救了公子，但亲近则是她天长日久在众人心里累积的成果。 方姑娘虽然聪慧守规矩，但所有人都是把她当主母看待。 而她也足够用心，事无巨细，尽所能的撑着叶家… 过来的路上，他还有些惦记，毕竟方家身份不高，就是姑娘再好，也配不上公子。 但如今看来，什么身份不重要。 姑娘人品好，对公子用心，得众人归心，更重要是公子爱重，又生了哪吒这么好的小主子，就是一等一的好了。 蒋师兄走了不久，天上又落了小雪，雪花不大，纷纷扬扬却下的很积极。 哪吒淘气，跑去院里踩脚印儿，被吴叔唠叨着，往屋子里拎。 哪吒就到处跑，最后不知怎么就变成吴叔背着哪吒踩雪玩了。 叶公子和孙管事站在廊檐下，看着笑起来。 方圆儿也不理人来疯的儿子，笑道。 “公子，不如中午吃火锅吧？ 一边涮肉，一边赏雪，想想都痛快。” “好，一会儿让叶迟切羊肉。” 叶公子笑着迎了一声，听说火锅就已经淌口水的叶迟，就立刻跟去东院了。 很快，他就扛了一长卷羊肉出来。 羊肉是在新鲜时候紧紧卷起来，最后冻成了圆柱模样。 这会儿，羊肉卷被夹再两根柱子中间。 叶迟抽出腰侧的长刀，刷刷刷挥舞。 薄薄的羊肉片就落在了地上的大盆子里。 孙管事看的瞪眼睛，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多年苦练杀人刀，如今居然切了羊肉片… 吴叔背着哪吒凑到跟前，哪吒拍着小手喊着。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 吴叔赶紧嘱咐叶迟，“多削一些，让哪吒吃个够！” “好咧！” 叶迟眉开眼笑，手下的长刀挥舞的越发快了！ 就是叶公子都是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笑的弯了嘴角，同孙管事推荐道。 “孙叔，一会儿多吃一点儿。 家里的火锅味道非常好，底汤也滋补。” 孙管事下意识应了一句，“我在北地也吃过几次，有些腥膻，公子的口味一向清淡…” 许是他的错觉，他眼见叶公子的下巴居然抬高了三分，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外边的东西，哪能同家里比。” 孙管事笑的带了几分僵硬，公子，这是在显摆吗？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公子变得太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他喝了一口骨头汤，所有疑惑就都烟消云散了。 公子说的对，外边的东西，确实不能同家里的比。 这骨汤简直香浓的，恨不得让他吞了舌头。 夹上一片薄薄的羊肉扔下汤锅，涮两下就捞上来，沾上碗里的酱料，送进嘴里。 那鲜，嫩，香，热，真是五脏六腑的狂欢！ 再抬头望向门外，远处白皑皑的山林，近处扑簌簌落下的雪花儿，这才是人间赏雪的最好方式… “怪不得公子恢复的这么快，原来每日都有这样的美食补身。 老奴都不想走了，这也太享福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叶公子夹了一个鱼丸放到方圆儿面前的碟子里，又忙着给哪吒涮肉。 他就应道，“孙叔多住一段时日。” 孙管事却是叹气，“不成啊，要年底了，各处生意都要开始核算了，我必须回去坐镇。 这次，我给公子带了很多难得的好东西。 公子记得看看册子，若是还有什么缺少的，尽管派人送信儿说一声。” “好。” 众人简单闲话儿，一边吃喝赏雪，分外的惬意。 方圆儿被留下同桌儿吃饭，她胃口大，也不好吓到众人。 大半时候，她都在烫菜添菜，待得饭桌儿撤去，哪吒闹着同叶公子一起午睡。 她回去东院儿，交代一声，进了空间，正好方家也是刚刚要吃饭。 赵金莲带了儿媳蒸了两锅豆沙馒头，五花肉炖了豆角，还有肉末茄子，凉拌了一个黄瓜木耳。 都是家常菜，却是天下最温暖最顺口的味道。 方圆儿一口气吃了十几个豆沙馒头，才算吃饱。 赵金莲看的心疼，就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哪吒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么能吃啊。 幸好家里不缺粮食，否则真是要被你吃穷了。” 方圆儿揉着肚子，躺在老娘腿上放赖。 “我三哥最喜欢吃豆沙馒头，娘是不是想留着给他吃啊？ 真是偏心，以后我可不进来了，伤心啊。” 赵金莲被闺女这个模样，气得哭笑不得，伸手假意要掐她。 “整日就知道挑理，我最疼谁，你还不知道啊？ 赶紧去给你三哥送几个豆沙馒头，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方圆儿扫了一眼小广场上的牌子，今日三哥休沐，又是中午，兴许真能在家。 她就裹了一件披风，戴了风帽，拎了小篮子去了京都。 这段时日不停进出空间，她倒是把空间的规则摸索的越发明白了。 众人带出去的黑土，就好像一个定位的功能。 她对空间有绝对的控制权，黑土当然也在她的控制范围。 所以，几乎是黑土在哪里，她就能出现在哪里。 当然，她不知道外边具体是哪里，但基本的一些避险本能也不缺。 挪移的时候，她勉强能判断出外边是人多人少，挑选一个相对安静无人之处出现。 这次原本她以为，会出现在方玉的书房。 没想到，居然是一处安静的小巷子。 难道，三哥不在家里？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庆幸方才穿了披风，否则怕是要冻哆嗦了… 京都今日同样下了大雪，街上行人匆匆，都是一心奔向温暖的安身地。 但有一个人很奇怪，这样的时候，不急着赶路，反倒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游荡。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孙家的报应到了 有路人着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几乎扑倒在街上。 幸好，一只手伸出来，扶了他一把。 他回过神儿来，抬头看去，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仲良！” 方玉淡淡一笑，问道。 “孙兄，怎么不回家，在路上闲逛？” 孙裕兴听得这话，神色里满满都是愤慨和委屈。 “仲良，我简直倒霉透了。 你替我评评理！ 你说，我苦读了这么多年，终于补到了一个差事。 但他们一句不小心抄漏了名字，就把我落下了！ 就毁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 明明他们早就告诉我家了，说我的差事绝对不会有问题。 可是如今，他们都不认了，呜呜！ 我以后怎么办，国子监那边，也把我撵出来了。 人人都嘲笑我，明明先前他们还恭喜我，要同我去吃酒庆贺…” 孙裕兴仿佛遇到了亲人，一股脑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方玉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孙裕兴说够了，才发现他一直在唱独角戏。 “那个，仲良，对不住，我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方玉点头，微微一笑，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 “孙兄，从欢喜的高处，突然跌下来，是不是很疼？ 承受旁人的变脸和嘲笑，是不是很难受？” 孙裕兴愣愣点头，应道。 “是啊…” 方玉却没有听他再说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那就好。” 孙裕兴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刚要问两句的时候，家里的小厮却是突然找了过来。 “少爷，你快去看看吧。 夫人气恼那个龚大人收了银子，您的差事却没落实，夫人已经找去龚大人的衙门，闹起来了！” “什么？”孙裕兴来不及脸红，先前他还口口声声说努力，这会儿却让方玉听到了家里使银子帮他买差事的真相。 “我爹呢？我爹怎么没拦着我娘？” 小厮也是跺脚，“老爷喝得烂醉，叫也叫不醒。 老太爷也病着，谁也不敢去说啊。” 孙裕兴没有办法，匆忙同方玉拱拱手，就掩着脸孔跑掉了。 方玉站在街上，笑容比漫天风雪还冷… 突然，一件大氅披在了他身上，隔断了所有风雪。 “哥，你怎么不穿大氅就出来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方玉回头，就见妹妹拎着篮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正仔细给他整理大氅的毛领儿。 “圆儿，你怎么来了？” “娘蒸了豆沙馒头，惦记着你爱吃，催我来跑腿儿呢。” 方玉笑了，三两下系好衣带，然后接过篮子，招呼妹妹。 “走，回家。” 方圆儿乖巧跟在哥哥身后，满是积雪的路上，渐渐留下两行脚印儿。 突然见到小姐到来，吴嫂子和吴岩都没觉得惊奇，忙着给书房里烧炭盆，又热了豆沙馒头，添了两个菜，伺候主子吃饭。 方玉吃了三个豆沙馒头，嘴角始终都带着笑。 方圆儿在火盆里烤着一根干肠，忍不住问道。 “哥，你方才碰见孙裕兴，他说了什么好事吗？” 方玉摇头，想了想也没瞒着的必要了。 妹妹聪明，他就是不说，妹妹说不定也能知道。 “当真有一件好事，不过对于孙家来说，就是坏事了。 当初孙夫人不是心心念念要孙裕兴做官吗？ 孙老爷也想进太医院，伺候宫里的贵人吗？ 结果，孙老爷是进了太医院，却学艺不精，给贵人用药时候，拿错了一味药。 幸好被发现的及时，没有送到贵人跟前。 但孙老爷也被踢出了太医院，送出一半家财，才免了罪行。药铺关了，以后不能再行医了。 孙裕兴读书一般，在国子监大考中被刷了下来。 前几日，孙夫人又买通关系，要把孙裕兴塞进礼部衙门做小吏。 但吏部往上递名册的时候，他的名字在最后一页，被抄送的小吏漏下了。 孙家本来也已经摆酒庆贺了，人人皆知。 如今成了亲朋眼里的笑话，家里倒也热闹。” 方圆儿听得皱眉，“孙裕兴读书有些太过教条，为人也太古板清高。 若是当真做了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孙夫人当真太过执拗了，如今怕是也要后悔。” 方玉冷笑，低头喝茶不语。 方圆儿叹气，到底还是问道。 “哥，这些都是你谋划的吧？” 方玉挑眉，倒也坦荡。 “是啊，那时候听说你被悔婚，受流言之苦。 我飞马赶回家里，路上我就曾立下毒誓。 要孙家上下，求而不得，千百倍尝过你所有的苦。 如今，是孙家的报应罢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高高兴兴过日子就好。” 方圆儿摇头，想劝哥哥几句，但一来哥哥是疼她，二来对孙家夫妻，她确实也心存几分恼怒。 于是，她索性不管了，只嘱咐了一句。 “孙老爷子待我一直不错，哥哥出了气就好，不要牵连老爷子。” “放心。” 兄妹俩算是商量妥当了，转而说起了别的闲话。 不想，还没说几句，吴岩突然来禀报。 “三爷，孙裕兴孙少爷的书童在外求见，说是送孙老爷子的书信。” 方玉望了妹妹一眼，点了点头。 吴岩很快出去，接了一封书信送进来。 方玉拆开，只看了几眼，就皱了眉头。 “孙老爷子要不成了，想在走之前，见我一面。” “什么？” 方圆儿到底不忍，想起老爷子之前的教导，她立刻说道。 “哥，带我一起去看看老爷子。” 方玉心里叹气，不得不说孙家这封信送到太巧了。 若是妹妹不在场，他去一趟，倒也没什么。 但妹妹一起过去，老爷子只要求情，妹妹一定会心软…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趟了。 说起来，孙家可不只是运气好罢了，也是老爷子睿智。 方才孙裕兴匆忙赶到，好不容易从龚家门口扯回母亲。 孙夫人到了家就哭开了，指了天地咒骂，再看烂醉不醒的丈夫，更是把全天下都恨上了。 孙裕兴听不下去，沮丧之下走去后院看爷爷。 孙老爷子卧病一年，身边只有两个药童伺候。 他本身是大夫，若是想康复，倒也不算难。 但他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治不好。 家里又不清静，三拖两拖，身体就慢慢熬的破败了，到了油灯枯尽的时候。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请求 孙裕兴进门见祖父头发干枯惨白，脸色蜡黄，再不是记忆里满面红光，鹤发童颜的模样，他真是悲上心头。 好似最后的依靠，也马上要倒塌了。 以后，孙家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想起爷爷往日的教导，他当时清高的不肯听一字半句，如今才知道那是何等的金玉良言，忠言逆耳。 可惜，如今他明白了，也一切都都晚了。 “呜呜，爷爷。” 他跪在老爷子床前，哽咽哭道。 “爷爷，咱家完了。 我爹整日喝酒，我娘又把脸面都丢光了。 家里药铺也关门了，我更是被国子监撵了出来，差事也泡汤了。 呜呜，以后怎么办啊？ 爷爷，我方才遇到仲良了，他进了吏部，马上又要升官了。 我却想丧家犬，呜呜，爷爷，若是我们当初留在梨花坳，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我想回去，呜呜，爷爷，我后悔了！” 老爷子迷迷糊糊中听了大半，终于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音问道。 “你说谁？仲良，方玉？你…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惹得孙裕兴赶紧在他背后塞了一床被子。 “爷爷，我方才在街上遇到的仲良…” “不，是最开始！快说！” 老爷子催促的急，几乎用尽了所有气力，咳嗽的喘不过来气。 孙裕兴吓坏了，一边替祖父抚着胸口顺气，一边赶紧应道。 “爷爷，你别着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去年碰到的仲良。 他说因为先前之事，不好让咱们家里见到我同他走动，所以要我保密。 我们偶尔见一面，吃个饭，说说闲话儿，再没别的交往了。” 孙老爷子狠狠闭了眼睛，神色复杂之极。 “你呀，你真是…” 他真是气得眼前发黑，当初在梨花坳住了那么久，方家对方圆儿多宠爱，人人都看得清楚。 特别是方玉，恨不得找遍整个府城的青年才俊，就为了给妹妹寻个好归宿，可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最后，他们孙家能得方家的默契，把方圆儿许过来，看中的就是他这个祖父疼方圆儿，裕兴也不聪明。 方家不是给闺女找婆家，是在找一个能完全掌控的，即便把闺女送过去，也完全不用担心闺女受委屈的人家。 结果，方圆儿突然出了事，按理说，方家明理也不会嫉恨孙家，婚事不成就算了。 没想到，愚蠢的庞氏为了断掉儿子的念想，落井下石，彻底惹恼了方家，成了仇敌。 方家旁人还罢了，离得远，又念几分当初的情分，不会如何。 但方玉是什么人啊，那就是披着羊皮的孤狼。 看着温和儒雅，同谁都相处的好，确实也念恩情，但他更记仇。 既然到京都做官，孙家就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报仇雪恨！ 孙家有今日，绝对是他的手笔！ “裕兴，替我送封信给方玉。 一定要送到，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好，爷爷。” 孙裕兴哪里敢不答应啊，这才有了小书童去送信。 孙家是庞氏当家，原本也算家宅严谨。 但庞氏这会儿正哭天抢地，恨不得炸了整个京都。 孙老爷烂醉如泥，下人们都是看着主子脸色过日子。 眼见主家如此，都觉得以后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般卸了心气儿，就开始不尽心了。 孙老爷子的院子靠近后门，小药童给了一把铜钱，守门老头儿寻地方喝酒去了。 方玉兄妹就轻易进了孙家，到了老爷子的房里。 孙裕兴许是觉得家里这般乱糟糟，实在有些丢人。 所以，爷爷提前要他避退，他也没有坚持。 于是，他根本不知道，一起过来的还有方圆儿。 老爷子拾掇的干净，换了新长衫，半靠在床头，难得的体面。 方玉进门同他行礼，不等老爷子说话，他就有些不甘愿的让到了一边。 于是，孙老爷子一眼就看见了摘下风帽的方圆儿。 老爷子眼底爆发的亮光，实在填过强烈。 他的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双手伸向前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方圆儿也是没想到，老爷子如今这么狼狈。 虽然明显拾掇过了，但对比当初在梨花坳时候的精神矍铄，还是差了太多。 她两本奔上前，一把扶住了老爷子，哽咽问道。 “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 家里人伺候的不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仔细打量方圆儿半晌，见她脸色红润，身形圆润，眉眼间特别清朗，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丫头啊，我要不成了。 去见阎王爷之前，能见你一面，我真是能放心闭上眼睛了。 你不知道，多少次我梦见你受不了流言，上吊或者投河。 我这心啊，堵得吃不下睡不着啊。 丫头，你是有福气的，一定要好好的。” “老爷子…” 方圆儿也抹了眼泪，抛开同孙家的恩怨不说，老爷子待她真是没有一点儿错处。 真心教导她学医，更是难得的忘年交，明理又睿智的老友一般。 可惜，世事弄人，居然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顺势替老爷子把了脉，眉头皱的死劲。 老爷子的身体衰败的厉害… “丫头，别费心了。我的医术，比你可是好太多了。 我啊，真是到时候了，阎王要我三更死，谁也留到五更。 你赶紧同我说说，你这三年到底怎么过的？ 那个孩子你生了吗，如今怎么样？” 方圆儿应道，“老爷子放心，我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哪吒，是个淘气小子，很壮实。 你们走后，山上又建了个院子，来了一家贵人。 我进了这家做厨娘，很受照顾。 我开了药铺，家里家外也都同先前一样，日子没什么大影响。 你老人家别自责，那件事同您没有关系。 我从来没有放在身上，否则我今日也不会过来。” 老爷子点头，叹气道。 “这样就好，你若是受苦，我恐怕真是闭不上眼睛了。” 他说罢，又望向方玉，挣扎着下了地，居然直接跪倒。 方圆儿惊了一跳，“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孙老爷子却是不肯，望向方玉，哀声说道。 “三公子，当初之事，是我们孙家的错。 如今裕兴的父亲已经被赶出了太医院，以后再也不能从医，家里药铺关了。 裕兴更是读书不成，做官无望，他母亲几乎疯魔。 若是你还有怨气未消，能不能看在老头子我将死的情分上，放过孙家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离家出走 方玉沉默不说话，神色冰冷而复杂。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将死老人跪在面前，谁都要动容。 但想起当初，自家爹娘的眼泪，妹妹的屈辱，他心头之火怎么也不能消退！ 方圆儿心里叹气，到底不能这么看着。 她于是低声说道，“三哥，就这样算了吧。 我如今过得很好，而且当初之事，也不全是孙家的错。 毕竟是我先出了问题… 有些事，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方玉垂了眼眸，半晌才道。 “好，你是最大的受害者。 既然你说不计较了，我就不再追究。” 孙老爷子长长松了一口气，方圆儿手下一用力，就把他扶起来，重新安顿在床上。 老爷子满脸愧疚，“我其实没脸这么求一句，但我到底不能… 哎，丫头啊！” 他轻轻拍了拍方圆儿的肩膀，“这么多日子，我最想念的就是在山庄的日子。 可惜，没有机会了。 我还有太多本事没有教给你，我们合写的那本医书，还没写完…” 方圆儿犹豫了一下，扭头望向哥哥。 方玉猜到妹妹的心思，皱眉轻轻点了点头。 方圆儿立刻欢喜起来，她小声问询老爷子。 “老爷子，若是让你离开孙家，去一个安静之地，再多活几年。 可以继续教我医术，甚至可以制药治病活命无数。 但是再也不能回孙家，不能回到京都。 你愿意吗？” “你是说离开这里去修养？” 老爷子有些意外，刚问了一句，前院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妇人尖声叫骂… 小药童跑进来，小声禀告道。 “老爷子，夫人用冷水泼醒了老爷。 老爷恼怒，同夫人撕打在一起，碰倒了多宝阁。 夫人好像…好像被砸断了腿！” 孙老爷子闭上眼睛，缓了好半晌才把距离起伏的胸口平复下去。 “罢了，罢了，我尽力了。 这个家，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能清静活几日，就是我一生积德行善换回来的。 丫头，我听你的安排，去哪里都行。 有一日我真不成了，你记得把我烧成灰洒进河里喂鱼吧。” 那小药童自小被老爷子收养，听得这话，抱了老爷子的腿就哭了起来。 “老爷子，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啊。 老爷子去阎王殿，我也跟去伺候。” 这倒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老爷子，我给您安排的养老之地，只有你一个人能去，这药童不成。 但我家在金河开了一个药铺，专门售卖成药。 你若是放心，先把药童送去我家药铺。 过几年，您身体修养好了，还有见面的时候。” 老爷子可不觉得他能活几年，但方圆儿这么说，他就姑且相信了。 毕竟他死后，药童在孙家也没有好日子，不如送去方家，是个好归宿。 “好，都听你安排。” “那老爷子就抓紧拾掇东西吧，不要怕带不走。 想收拾多少都可以，毕竟留下无用，也是可惜了。 明日这个时候，我们来接您，记得让人开门。” 几人商量好，方玉和方圆儿就原路出了后门。 天上的雪不知何时，又继续飘了起来。 兄妹俩上了马车，方圆儿生怕哥哥生气，就笑嘻嘻讨好道。 “哥，谢谢你，以后把老爷子送去洞天福地，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怕了。 我更是能继续学医了，这可都是哥哥的功劳。” 方玉叹气，敲了妹妹的脑门儿。 “你啊，心软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无论谁伤害了你，多恳求几句，你就轻易原谅了。 以后当真身处高位，你怕是难以服众。 若是人人都觉得你可欺，看你怎么办？” “嘿嘿，我有哥哥啊。 再说了，我就是对老人和孩子格外心软，其余旁人，我一定不会这样。” 方圆儿替自己辩解几句，虽然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许是有空间这个金手指，她总觉得有后路，所以对什么看的都很轻。 当初也不是不恨庞氏，不恨孙家。 但过后想想，她有哪吒这么好的儿子，有疼爱她的家人，吃穿不愁，还有最安全的退路。 这已经是特别幸运了。 若是对那些伤害，耿耿于怀，浪费的可是她自己的时光，不值得。 但她没想到，哥哥居然记了这么久，而且动手替她报了仇。 “哥，谢谢你。” 方圆儿抱了哥哥的胳膊，靠在哥哥肩头，心里异常的踏实幸福。 方玉心里又酸又暖，轻轻揉揉妹妹的头顶，“傻丫头。” 车窗外，停了有一会儿的小雪，又飘了起来，世界分外的安宁美好… 第二日趁着午睡的功夫，方圆儿又到了京都。 孙家上下闹得更厉害了，庞氏家里也是官宦，虽然品级不高，到底也有几分势力。 听说庞氏被孙老爷打断了腿，今日找了过来，已经足足在主院理论了足足大半日了。 奴仆们闲着无事，都跑去看热闹。 这次，连给守门老头儿的铜钱都省了。 因为，后门根本没人，一推就开了。 小药童引路，方圆儿和方玉扶了孙老爷子，转身时候，方圆儿一挥手收了大半屋子的书箱和用物。 马车踢踏，很快到了方家小院儿。 小药童给老爷子磕了头，依依不舍的下车进了院子。 只等着过一段时日，跟着方家送年礼的车队回去金河县。 老爷子红了眼圈儿，自然也是舍不得小药童。 方圆儿看不下去，也不耽搁，同方玉说了一声，然后拉着老爷子的手，直接就进了空间。 老爷子原本坐在马车里，突然之间就换了地方。 眼前是绿油油的稻田，一尺高的稻苗，长的张扬。 远处的山林下，有些大汉在忙碌，隐约喊着号子，拖着木料… 近处的木楼里，都冒着炊烟，饭菜香味弥漫。 几个淘气小子穿着小褂和短裤，叫嚷着在楼下玩耍… 这是什么地方？ 老爷子的嘴张的都能塞下鸡蛋了，半晌合不拢！ 方圆儿去井边舀了半瓢泉水，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您先喝口水，然后咱们再说。” 老爷子愣愣的接过，许是想压压惊，他咕咚咚把水喝干，却越发惊讶了。 “这水好像…” “哈哈，老爷子，欢迎来到我的洞天福地！” 方圆儿笑起来，“这就是您老人家以后的安养之地了，这泉水好喝吧，是不是觉得五脏六腑都滋润很多。 放心，以后你日日喝这泉水，好好养上一两月，我保你恢复如初，最少还能再活十年。” “这是哪里，这也太神奇了。 这是神仙的洞府吗？” 老爷子转着圈的打量四周，眼睛都舍不敢眨巴一下。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过往不究 这个时候，赵金莲等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虽然事情已经经过了两三年，但是，方家人再大度，对孙家依旧有些怨气。 这会儿面对孙老爷子，免不得就有些尴尬。 倒是孙老爷子人老成精，赶紧先行礼笑道。 “各位，游方郎中孙老头儿给你们见礼了。 将死之人，有幸进入这洞天福地，孙老头儿感激不尽。 以后，我同孙家再没关系，只是在这里偷几年清闲的老大夫了。 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方家众人哪里还能当真揪着一个老人家的错处不放。 认真说起来，当初，孙家可恶，但老爷子对方家人却一直不错，而且也是真心诚意要方圆儿做孙媳妇儿。 “老爷子客气了，既然圆儿把您带了进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以前种种，都不计较了。” 赵金莲叹气，率先表了态。 至于方老汉，从来都是听媳妇儿的。 方老大、方老二两家更是心善，毕竟这事儿，妹妹都原谅了，他们还有什么拦着的。 方老汉张罗着，“马上要吃饭了，多添两个菜，算是给老爷子接风洗尘。” “好，我们这就去做。” 刘氏和王氏应了，方圆儿又道，“我不常进来，就先把我的木楼让给老爷子暂住。 过些时候，新楼建好，老爷子再搬过去。” “成，你三哥每次过来也是住他那个书房，你若是留宿，就睡他的卧室好了。” 三两句功夫，众人就把老爷子安顿好了。 这时候，哪吒蹬蹬跑了过来，搂了娘亲的胳膊，好奇的打量老爷子。 “娘，这老爷爷是谁啊？ 他的胡子比姥爷还白呢！” “这孩子是当初那个…” 老爷子神色复杂，蹲身望向哪吒，眼里更多的是愧疚和怜爱。 “真是个好孩子，长得真结实！” 他伸手捏捏哪吒的小胳膊，哪吒觉得痒痒，咯咯笑着藏到娘亲身后。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方老汉更是抱了外孙。 “姥爷胡子不那么白，哪吒就不喜欢姥爷了！” “喜欢，哪吒最喜欢姥爷了！” 哪吒就是个小马屁精，立刻抱了姥爷的脖子，在姥爷脸上涂口水，笑的方老汉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中午的饭桌儿，果然很丰盛。 不知是那瓢泉水太管用了，还是心理作用，孙老爷子一反先前命不久矣的颓败，居然精神很多。 甚至午饭吃了足足一碗白米饭，喝了一碗鲫鱼豆腐汤，半盘青菜，最后直说撑的不成了。 方圆儿陪着老爷子慢慢溜达，去看了制药作坊，还有看了田里种的药材。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个在药材堆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大夫，真是太专业了。 走了一圈儿，提了一圈儿的意见，挑了一圈儿的词。 顺带还考教了一下方圆儿的“功课”。 方圆儿从意气风发到灰头土脸，只用了半个时辰。 她实在招架不住，借口外边忙，赶紧逃了出去… 孙老爷子只养了一日，就彻底接手了制药作坊和药田，精神抖擞的忙了起来。 至此，他算是在空间里落了脚儿，欢快的开启第二生命了… 但外边的孙家却是乱了套！ 庞家人闹了大半日，到底逼着孙老爷低头认错，也保证以后再不敢苛待庞氏，这才罢休离去。 孙家被闹的鸡飞狗跳，所有奴仆都灰了心。 跟着这样的主家，怕是没有希望了。 有人生出去意，就想自赎自身，求个自由。 但庞氏刻薄，孙老爷不管事，孙裕兴更是不做主。 这些人就想着求到老爷子面前，请老爷子念在多年主仆情分上，放他们离开。 结果，这些人来到老爷子的院子，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除了桌上留了一封书信，屋里所有医书，日常用物也都没了… 孙老爷早起心烦，不愿意见庞氏那个母老虎，出门又觉得家里颜面丢进，所以就缩在房里逗弄小丫鬟。 突然听得下人来报，孙老爷吓得魂儿都没了，衣衫不整就往外冲。 结果，迎面差点儿撞上同样惊慌的孙裕兴。 “爹，祖父哪里去了？” “你还问我，平日不是你伺候的吗？ 我还要问你要人呢！” 孙老爷心虚，高声呵斥儿子，好似这般就能找回几分脸面。 孙裕兴气得跺脚，“我平日读书不在家，您都不知道去看看祖父吗？ 怪不得前日看见祖父，祖父瞧着都要不成了！” 孙老爷子无法，又开始往外甩锅。 “还不是你娘，闹的不成样子！” 这时候，报信儿的仆人才送上了那封信。 父子俩来不及喝骂，赶紧打开，一目十行刚看过。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白了脸色。 老爷子是将死之人，居然离家出走了，还说不让家里人寻找，要死在山水之中，求个安静。 百善孝为先！ 贫穷困苦的农门小户，最后一碗苞谷粥还知道端给爹娘呢。 越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自然更重孝道。 若是传出谁不孝顺的名声，以后简直别想在京都立足了。 “找，赶紧把老爷子找回来！” 孙老爷跳脚儿，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自从被太医院撵出来，他就醉生梦死，彻底颓废了。 别说亲爹，什么都给顾不得了。 如今在看看家里，简直同家破人亡没什么区别了！ “来人啊，都去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老爷子找回来！” 到底孙裕兴还剩了几分理智，他赶紧拦了父亲。 “爹，消息不能传出去，要私下赶紧找！’ “对，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咱家就彻底完了。” 父子俩达成了一致意见，一个父子京都里，一个带人出京都去找。 可惜，老爷子这会儿正在洞天福地发挥余热呢，他们就是上天也找不到啊。 一晃儿就是半个月，孙家上下是毫无收获。 孙老爷父子无法，只能商量了一个说辞。 但凡有人问起，就说老爷子想念老家，出去云游，定居老家去了。 孙老爷子虽然离开了太医院很多年，儿孙也没出息，但他的医术还是被很多人推崇。 偶尔有人上门来请，孙家就是这套说辞。 外人不管信不信，到底也没谁多计较。 这事就算遮掩过去了，只不过，老爷子的行踪在孙家也成了一件不可说的秘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低调的小药铺 没了老爷子坐镇，原本还有些走动的亲朋，慢慢也不同孙家来往了。 孙家没了药铺，孙老爷父子没了差事，家里渐渐入不敷出。 就是庞氏腿好了，回去娘家求救多了，都开始被嫌弃。 最后，一家人到底认清了现实，卖了大院子，换了偏僻一处小院儿。 孙裕兴娶了个小吏的女儿，开了学堂，养家糊口，度过余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外边一日，空间四日。 孙家彻底死心，不再寻找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在空间里住了小半年了。 他不但满身病痛全消，甚至健步如飞，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瞧着架势，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方圆儿把制药作坊交出去，越发清闲了。 孙大管事在山上住了几日，到底开始整理行囊，打算离开了。 方圆儿尽心照顾一日三餐，又给他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难得是叶公子居然主动开口，送了孙大管事十斤各色干肠。 想必是吴叔同孙大管事说过什么，孙大管事简直是受宠若惊，惹得众人都是笑。 方圆儿想起空间里的老爷子，私下说话时候，假做不在意问了几句。 待得确定孙大管事同孙老爷子不是亲族，也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天下姓孙的人多了，不见得都是一族呀。 一个寒冷的早晨，孙大管事离开了，叶家院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方圆儿的活计少了很多，就常寻借口回去东院窝着。 实际，她通过空间，跑去京都，亲自筹办了新药铺。 新药铺在商街背后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旁，虽然也是个拐角，占了来往之便。 但到底还是有些偏僻，不是繁华之地。 可方圆儿却很满意，因为这个药铺，只卖成药。 不卖药材，也没有大夫坐堂。 这药铺挂靠在陈武名下，因为京都官员是不准经商的。 可家里奴仆做个掌柜，却没人揪着不放。 毕竟谁也不能靠俸禄过活儿，私下有点儿生意都是心照不宣。 方玉品级低，但却是在吏部衙门当差。 就是封疆大吏，每隔三年回京述职，交上来的文书也要在他们这些小官儿手下过。 所以，街上的地痞混子，甚至是同样做药铺的同行们，知道新开的这家小药房只卖成药，主家又是方玉之后，就没谁关注了，也没谁想要算计了。 一来，实在是没什么利益可图。 二来，方玉的名声也是太响亮了，先前他几乎可以说什么都没做，却把三品的户部侍郎拉下马。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神灵护体啊，能不招惹就别招惹了。 万一像沈家一般倒霉，真是没地方哭去了。 于是，方家小小的药铺就在这京都里落地生根了。 方圆儿忙过了这件事，想起金河县里的药铺也是很久没去了，心里就有些发虚。 前世时候，她就是个没长性的。 这里学一些，那里扔一些，热血来得快，走得也不慢。 到了这一世，这毛病还是改不掉。 最近这半年，几乎都是刘大夫隔日去药铺坐镇。 幸好，药铺额外又聘请了一个好大夫守着。 否则，怕是药铺都要唱空城计了。 这般，她就寻了个机会，同二哥说说，打算舍药舍棉衣。 旁人还罢了，赵金莲第一个支持，出钱出力，忙的比谁都积极。 方圆儿倒是理解老娘的心思，最近家里因为卖木料，没少进银子。 老太太这是怕福气太厚，又惹了祸事，打算舍一些，累积功德呢。 方圆儿把消息带到叶家，刘大夫也是支持，约定了日子，他到时候一起去义诊。 叶公子直接给了五百两银票，方圆儿半点儿没客气，直接收下了。 以前，她只知道叶家有钱，但这次孙大管事过来，她才知道到底怎么个有钱法。 银票是用匣子装的！ 她虽然不好问，孙大管事到底把生意做到了什么程度。 只看这一年的盈利，就绝对不是小生意啊。 她帮忙花一点儿，让贫寒百姓得点儿好处，也是给叶家积德行善了。 忙碌中，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 就在方家的义诊帐篷支起来的时候，蒋子杰也赶到了京都。 叶讯盼来了援兵，也盼来了主子的书信，很是欢喜。 他张罗了一些吃食给蒋子杰，就撕开书信看了起来。 结果，放下书信，他就疑惑问道。 “二公子，这…我们公子没有别的话交代吗？” “没有啊，他就给我这封信。” 蒋子杰大口吃着面条，忍不住抱怨。 “这面条谁做的，一点儿都不劲道，这卤子也咸了，真是可惜了这白面和肉！ 连方姑娘一成手艺都赶不上！” 叶讯挑眉，忍不住追问一句。 “我们公子真没说什么，比如方姑娘…” 蒋子杰胡乱吞了面条，望向叶讯更是惊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姑娘可是哪吒的娘，是你们公子的女人。 不是你能肖想的！” “哎呀，二公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我是说，是说…” 叶讯天生的好脾气，这会儿也被气得破功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立刻闭了嘴。 他送信时候已经说明白了，公子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明显就是公子不准备追究，也不许他继续关注的意思。 他这般刨根问底，倒是犯了大忌。 “没事了，是我想岔了。” “哎，这就对了！” 蒋子杰推开碗，添了一句。 “好姑娘多了，怎么就要你们公子抢一个呢！” 叶讯大大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是无力辩驳了。 “二公子，我们公子吩咐一件事，今晚你要同我一起出门。” “成，我先睡一觉。出门时候，你喊我！” 两人商量妥当，蒋子杰就呼呼大睡了。 冬日赶路实在辛苦，终于到地方了，还吃的不顺口，对他来说，只能睡一觉，勉强安慰受伤的心灵了。 夜幕降临，方玉坐在书房里，一边烤着肉串，一边翻看一本书册，很是惬意。 吴岩偷懒，窝在椅子里打哈欠。 “最近沈公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久没来同公子抢肉串吃了。” 方玉想了想，确实如此。 他就道，“明日送些白米和果子到沈家别院去，顺便问几句。” “好，公子。” 吴岩应了，末了伸出小手儿，笑嘻嘻讨赏。 “公子赏我一根儿肉串吧，我这口水都要淌成河了。” 方玉倒也不小气，拿起一串刚要递给吴岩，窗子就被人从外边推了开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丈夫有所为！ 冷风瞬间吹的屋里凉透，而地中间也多了两个人。 吴岩惊得厉害，回过神，跳起来就扑向了主子，极力想把主子护在身后。 结果，却听方玉喊了一声，“别慌，不是坏人！” 原来，方玉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叶讯。 虽然他进出叶家比较少，但叶讯是贴身伺候叶公子，他还认得出。 这会儿叶讯也赶紧抱拳行礼，“方三爷，小人鲁莽了，请勿见怪。” 方玉脸色不好，毕竟这样夜闯，实在太惊悚了。 但他还是挥手示意吴岩退到一边，沉声问道。 “叶护卫，夜半闯入，有何贵干？” “不敢，”叶讯低头，解释道。 “我们公子传书，有件大事要请方三爷援手。 我们为了隐藏行迹，不想惊动院外之人，这才出此下策。 还请方三爷恕罪！” 蒋子杰也是赶紧抱拳，但开口却是，“肉串要糊了！” 方玉被梗了一下，差点儿气笑了。 “罢了，先坐吧。” 他招呼两人坐下，然后翻检肉串儿，见得烤的正好。 于是，他就大方递了几串过去。 “若是不嫌弃，就尝尝吧。” “不嫌弃，不嫌弃！” 蒋子杰几乎是抢一般，接过肉串儿就撸了一口，烫的龇牙咧嘴也不肯吐出来。 一边吃，他还没忘了一边夸赞。 “这肉串儿是谁做的，居然同方姑娘的手艺差不多。 唔，真是好吃！ 我出来大半月了，馋的要死! 都怪小幺，派我这么个烂摊子，否则我是不是在山上住到年底再走。 起码还能吃几顿好的！” 他这般自来熟，吃喝说笑，惹得方玉越发好奇，于是望向叶讯。 “这位是…” 叶讯离开叶家已经大半年了，对于家里的吃食更是想念，他正小口小口吃着，分外珍惜。 听得这话，他就含糊应道。 “这是我们公子的二师兄。” 方玉见此，索性闭了嘴，专心做好临时厨师的差事，给两人烤肉串儿。 吴岩可急坏了，主子明明说要分他几串的。 没想到，防住了沈公子，又冒出两个不速之客。 他瘪着嘴，小孩子一样。 幸好，方玉又递了两串过来，他这才改了笑脸，跑去门口儿吃了。 炉子上的肉串，都变了竹签子，蒋子杰和叶讯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 再看慢悠悠喝茶的方玉，两人都是有些脸红。 “咳咳，那个，多谢方三爷割爱。” 方玉摇头，问起正事。 “叶护卫说说看，你们公子有什么事吩咐。” 叶讯赶紧说起童男童女之事，方玉自然知道妹妹去半神族路上，差点儿丢了哪吒。 但因为这事儿，居然牵扯出这么大，他实在没料到。 他紧紧皱了眉头，恼的拍了桌子。 “一千孩子，真是…真是丧尽天良！ 那人是脑子烧坏了吗，就是脑子里都装了浆糊，也作不出这样的缺德之事啊！” 蒋子杰抹了一把嘴，应道。 “自古帝王哪有几个明君，多半是昏庸之辈。 为了多享受几年荣华富贵，什么昏招没想过啊。 前朝不是还有个皇帝扔了一百女子入海献祭，想求什么海神赏赐龙珠，延寿百年吗？ 如今这位更是厉害，一千孩子的性命，他真是舍得，当孩子是小鸡小鸭呢！ 老子要不是实在看不过，也不会奔波了大半年，就为了揭穿这事。 否则，老子在山上住着，多吃点儿好东西不香吗？” 这人说着说着，又拐回去吃上去了。 叶讯难得瞪了蒋子杰一眼，方玉也是听得哭笑不得。 这般，倒是把先前的凝重冲破了几分。 “你们说说看，这件事，要我怎么帮忙？” 叶讯迟疑了一下，问道。 “三爷，这事儿一旦不成，或者哪怕成了，但被人查到您有参与，怕是您的官职不保。 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方玉摇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此事，涉及一千孩童性命，即便搭上前程，也在所不惜。 就算最后实在不成，我也有退路。 二位不要担心！” 叶讯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说了。 三人聚在一起，仔细商量了好久，定下了所有分工和行动。 方玉擅长细节，提出很多问题，把计划修改的尽善尽美。 甚至关键的几步，还多备了一套方案，以免事情有出入，功亏一篑。 京都的夜晚，因为寒风，格外的安静。 没人知道，一件震惊京都，甚至是千百年后都被后人熟知的大事就要发生了。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 每年的腊八日，家家户户都要熬粥，粘一粘下巴，省得冻掉了。 穷人家里，用白米掺和一些苞谷、小米熬粥，就算不错了。 有钱人家则要凑齐八种米，熬上几大锅。 全家上下喝不说，还要送到庙前舍出大半，算是行善积德，与民同乐。 京都里，有座城中庙，名为金佛寺。 据说当年建造京都的时候，由所有大户人家出银子和地皮，硬是在如此寸土寸金之地，挤出了五十亩。 不但建了寺庙，为佛祖塑了金身，还养了几十和尚。 有人说，京都这里原本是个大湖，填平之后才建了京都，湖中有神龟。 未免神龟翻身地动，建庙宇镇压。 当然这都是传说，当不得真。 但金佛寺却因为在城中，香火一直很是旺盛。 毕竟京都富贵人家众多，女眷规矩森严，出城礼佛不容易。 而金佛寺就在家门口，妇人们借口上个香，求个家里平安。 出门看个热闹，短暂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是简单。 庙里的和尚也不是只知道低头念佛的，百年前，寺庙后的小山上就造了亭台，摘下了千百棵梅树。 于是，除了礼佛的女子，这里渐渐也成了冬日里，文人墨客最喜欢逗留之处。 赏梅赏雪，吟诗作画，再没什么比这更风雅了。 这几日，梅花盛放，庙里也就热闹了。 加者各家跑来施粥，腊八这天，庙里庙外简直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啊。 人多了，是热闹，但也有坏处。 那就是小偷拐子出没，很容易就酿成惨事。 这不，两个小丫鬟一个婆子，这会儿就疯了一样在人群中跑动，高声喊着。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小姐，你快出来，别吓唬奴婢啊！” 有路人听见，就问道。 “可是丢了什么人？” 第三百三十章 彪悍的孔家人！ 丫鬟吓得脸色都变了，哭得眼睛红肿。 “呜呜，我家小姐啊，一转眼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里人多，就是走丢了也不能在这里啊。 你不如寻个高处张望看看，再去什么清静地方找找。” 路人好心提醒，丫鬟好像暗夜里找到了明灯，顿时就有了方向。 她们也来不及道谢，一个丫鬟抱着庙里一棵大树就爬了上去。 有香客看见，还在下边指点议论。 “这是谁家的女子，居然跑这里撒野？” “听说是同主子走丢了？这是在找人！” “登高望远，倒是好主意，就是在庙里呢，不成体统啊！” 那丫鬟哪里顾得上众人怎么说，趴在大树上，忍着寒风割脸，就往四周张望。 别说，还真被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远处，寺庙的四进后殿屋顶上，有个灰色衣衫的人，扛了一个长包裹在瓦片上跑动。 跳下屋顶的时候，那包裹有些散落，漏出红色的裙角。 “小姐！” 丫鬟尖声惊叫，眼珠子都红了。 那人掳走的一定是小姐，因为小姐今日就穿了红色的裙子。 那料子是家里老爷新进得的，直接给了小姐，小姐很欢喜，夫人缝了裙子说给小姐过年穿。 小姐欢喜，今日难得出门，就先换上了。 可惜，她喊哑了嗓子，隔了三重大殿，那掠人的恶人也不会把小姐送回来啊。 小丫鬟迅速退下树，她直接同那婆子和另一个丫鬟说。 “小姐在庙里后殿，我见到了。 你们往后边找，我回家找主子报信儿！” “好！” 三人这般散开，爬树的小丫鬟疯了一样跑出去，找到自家马车就跑回了城北的一座院子。 院子很宽敞大气，不同于一般人家的精致，一看就是武将之家。 果然，院里墙壁上摆了很多兵器架子。 一个中年汉子带了三四个年轻后生，正在抡斧子。 那斧子是特意打制的，一柄足有百十斤，很是威猛。 几人都是热的额头冒汗，甩了棉袄，彪悍之极。 小丫头从外边冲进来，见此，直接就跪了下去，大哭喊着。 “救命啊！ 小姐被人掳走了！” “什么？” 所有人都像被点燃的爆竹，立刻炸开了。 那中年男人一把提起小丫鬟，问道。 “大少爷呢，他不是陪着小姐去庙里！” 小丫鬟哭的瘫软，“呜呜，半路大少爷被巡城兵马司那边叫回去了，让小姐回家。 小姐难得出门，就偷偷带我们还是去了庙里。 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 我爬上庙里的大树，见有人裹了小姐在屋顶跑，最后进了后殿。 呜呜，忠叔快救小姐！ 再晚了，小姐清白不保！” 这个叫忠叔的是府里的侍卫头领，也是跟着家里老爷战场上厮杀过的。 这会儿，他也急疯了，还要往院里报信儿。 身边几个后生已经忍不住了，他们不是别人，都是这府里的少爷，也是丢失小姐的哥哥。 这院子主人姓孔，是九城兵马司副统领，前些年评判有功，回来之后得了这么个差事。 家里五个儿子，个顶个的勇武，家里夫人最后生了一个女儿。 这小女儿自小就是全家的眼珠子，恨不得捧手心儿长大。 如今几个哥哥听说，妹妹被人掳走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了啊。 他们棉袄也没穿，直接拎了斧子，牵马就往金佛寺跑。 忠叔急的跺脚，一边派人兵马司寻老爷和大少爷，一边招呼家里百十个护院家丁，追着少爷们去了。 孔家是武将，护院家丁都是老兵残兵，平日做些杂活儿，但跳上马背就是杀人好手。 这会儿，他们跟着主子，百十人奔跑在街上，声势极其吓人。 惹得路人纷纷避退，小声猜测着。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不知道啊，瞧着是往金佛寺去了。” “走啊，看看热闹去。” 世上从来不缺闲人，孔家人跑过，后边迅速又跟了几百看热闹的。 金佛寺里，这会儿也正闹的厉害。 那个婆子和丫鬟要去后院找自家小姐，但后院是不准香客随便进入的。 因为后边多是和尚的住处，要避嫌。 就是客人要去后山赏梅，也是很远的甬路上去。 于是，三四个僧人拦在门前，怎么也不肯开门。 孔家是武将出身啊，丫鬟婆子也比平常人家要彪悍。 三说两说，说不通，就动了手。 三四个僧人也是恼怒，想要下狠手，又有那么多香客看着，就有些为难。 但打架没好手，撕扯中，那婆子和丫鬟就被踢的摔了出去。 正好孔家几个少爷带了人手赶到，婆子和丫鬟嚎啕大哭，高声嚷着。 “少爷，小姐就在后院！ 这些和尚窝藏了劫匪，不肯开门还打人！ 呜呜，快救救小姐！” 孔家几个少爷简直是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脑门儿，别说只是寺庙了，就是皇宫内院，他们为了救妹妹也要冲进去啊。 几个和尚几乎是瞬间被打倒，两扇大门直接撞开，孔家人一拥而入。 后边跟着看热闹的香客路人好奇，也是跟了进去。 金佛寺前殿很大，后殿居然也不小。 一重重院落之后，还有菜地和小池塘。 最外围的一处院落里，一个身形干瘦，尖嘴猴腮的男子，正斜躺在床榻上，打着哈欠。 地上跪了六七个汉子，很是恭敬，但瞧着衣着，都有些市井的痞气。 那床榻上的男子揉了揉眼睛，不耐烦问道。 “胡老七，那个蠢货，确定是死了？” 一个汉子赶紧应道，“是，五爷，小人特意赶去验看过了。 胡老七确实死了，不会有错。” 那男子皱眉，骂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抓几个小崽子也能把命送了。 查过了吗，他到底有没有坏了大事？” “五爷放心，那地方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怀疑。 都以为是平常的地痞偷孩子，没人知道内情。” “罢了，就当那几个小崽子运道好。 还有十日，你们都给我打点起精神，好好看着这里。 若是有个闪失，坏了上边的大事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五爷放心，我们不敢。就是…” 那个汉子迟疑了一下，又道。 “就是有些小崽子不好伺候，提前咽气了，怕是还要补充几个…” “废物！一帮小崽子都照管不明白！ 死了就埋起来，别让人发现了！ 缺的名额，就近随便抓几个凑上。 外边那么多人呢，哪里就缺这个了。” “是，五爷。” 正说这话呢，突然外边就吵闹起来，几个人都是惊了一跳。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下第一惨事 那五爷直接坐了起来，嚷道，“出了什么事儿？” 不等几人起身去看，留在外边的人就吵嚷起来。 很快，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呼啦啦涌进来十几个人，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那五爷又惊又恼，高声骂道。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砸老子的门? 知不知道我是谁！” 可惜那些人根本不听他的，一把掀翻他就开始到处搜寻。 “妹妹的绣鞋就在这院门口，妹妹一定藏在这里！” 来人翻箱倒柜，各个都是凶神恶煞。 几个地痞想要拉扯，被两脚踹的翻了白眼。 那个五爷气疯了，高声喊着。 “我是吴勇，我干爹是大内总管吴公公！ 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吗？” 吴勇？ 屋里屋外的人听到这名号，都是愣住了。 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大内总管吴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据说极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日日少不了他在身边伺候。 无根之人，对于传宗接代总是有几分执念。 这吴公公也不例外，一口气在京都认了五个干儿子，各个都是他的好帮手。 负责搜罗好东西，拉关系卖官，什么都干，无法无天。 这个吴勇，是其中最可恶的一个，京都人人皆知的好色。 大户人家，他不敢招惹。 小门小户的姑娘，他还不屑。 所以，平日里，他专挑那些中等门第的女子祸害。 甚至祸害之后，还要把女子送回去，听到女子被家里逼着自尽，保家里名声清白，他就更得意。 人人对他恨之入骨，但畏惧吴公公的势力，也都在忍气吞声。 这会儿，听说是这个恶魔在这里，人人都是心里打颤。 但孔家人却是更暴怒了，他家姑娘绝对是吴勇掠来的。 若是孔老爷在这里，也许还会打个退堂鼓，毕竟不能因为女儿，把全家都搭上。 但今日来的可是几个少爷，正是年少无畏的时候，自然不会罢手。 于是，只沉默了那么一瞬，几人就是喊起来。 “给我翻，继续找，挖地三尺，也把我妹妹找出来！” 孔家人轰然应声，院里院外的翻，很快有人喊道。 “这里有地窖！这里有红布条！” “呜呜，这是小姐的裙子刮碎了！” 众人轰然涌到了院角，这里有个好似地窖，盖子是一块大石板。 旁人还没如何，吴勇和那些地痞却是疯了。 吴勇拼命冲出屋子，尖声叫骂。 “大胆，快住手！ 谁敢打开，谁就死定了！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越这般，孔家人越确定这地窖里肯定藏了孔小姐。 吴勇被孔家少爷一巴掌扇到一边，直接踩了脖子。 他眼睁睁看着地窖盖子被打开，噗通通跳进去七八个人。 旁观众人翘脚往下望，恨不得脖子都抻成长颈鹿了。 结果，好半晌，地窖里都没人上来。 那吴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急的手脚乱抓。 “唔，你们会后悔的，你们都死定了！” 可惜，孔家少爷哪里会听他的啊，脚下用力，踩得他翻白眼儿！ 这个时候，地窖里终于有了动静，却是孩子的哭声，而且越来越大。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怎么有孩子在哭？谁家孩子掉进去了？” 很快，孔家的一个护院抱了两个孩子爬了上来，白着脸，高声喊道。 “少爷，下边有个地道，很远！ 然后尽头藏了好几百个孩子！ 简直太惨了，有些孩子都饿死了!” “什么？” 众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几百个孩子，还饿死了？ 孔家少爷下意识问了一句，“我…我妹妹呢？” “没看见小姐，我们都吓得腿软了。 都是孩子，都这么大，几百个！” 那护院儿把两个孩子推了推，两个孩子也就三四岁，哭得撕心裂肺。 许是在地窖里困了很久，孩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身上糊了屎尿污物，简直凄惨之极。 “呜呜，我要我娘，我饿，我要娘！” 孩童永远是最能触动人心的精灵，试问谁家没有孩子，谁家孩子又不是心头肉呢。 立刻就有人骂道，“太缺德了，这简直是天下第一惨事! 是谁抓了这么多孩子，这是要做什么！” “是啊，谁家丢了孩子！几百个啊！” 这个时候，忠叔他们也是爬了出来，都是脸色不好，手里同样抱了孩子。 只不过，他们抱的孩子，不会哭，已经奄奄一息。 忠叔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就是再傻，在见到几百孩子的时候，也知道今日他们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但知道归知道，眼见孩子要死掉了，却是不能不管。 人群里，还真有做大夫的，这会儿主动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让我看看这些孩子。” 这时候谁还能拦着，谁还敢拦着！ 周围十几个人，脱了披风和大氅铺在地上，生怕孩子凉到。 至于北风，根本不用顾忌，因为人墙已经把小院儿围的水泄不通了。 那大夫迅速给孩子们诊脉，脸色铁青大骂，“畜生啊，真是畜生！ 真是太狠心了，这么小的孩子！ 这是生生饿得半死啊，又在地窖里最少关了一个月以上，才会这样。 这孩子爹娘若是知道，怕是要疼得挖心啊！” 他手下麻利，给孩子们扎了银针，指望激发孩子们最后的生命力。 有人从外边传了一壶热茶进来，围观的众人这会儿也想起他们还带了吃食了。 这个给几个煮鸡蛋，那个给几块点心，盼着孩子们吃了活命。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里面还有多少孩子啊，赶紧救上来吧！ 再等下去，别再有送命的，实在太可怜了！” “是啊，快救人吧！” 有妇人跟着高声喊着，毕竟都是做娘的，将心比心，谁舍得孩子受这样的大难啊。 忠叔有些犹豫，好在这个时候，孔老爷和孔大少爷终于赶到了。 孔老爷今日当差，甲胄在身，听说女儿被掳走，他也是失去了理智，点齐全手下二百兵卒，就赶了过来。 孔大少爷更是长刀在手，眼睛都红了。 今日本是他陪着妹妹出门，妹妹有个好歹，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爹娘和弟弟们。 孔老爷一路从外边冲进来，眼见人越来越多，听着很多人喊着，庙里藏了几百个孩子，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要亡我大魏！ 好不容易挤进来，他一看儿子脚下踩着的吴勇。 再看满地奄奄一息的孩子，尴尬的家里人。 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一定是这吴勇背后搞了什么坏事，利用金佛寺遮掩。 结果自家闺女被掳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坏了吴勇的好事儿。 忠叔赶紧凑上前，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吴勇倒是认识孔老爷，这会儿拼命挣扎着坐起，怒骂道。 “孔城，你不怕掉脑袋了，是不是？ 老子的事，你也敢来搅和! 明日，我就让你满门抄斩！男人砍头，女人送去教坊司！ 还不给老子滚！” 孔老爷脸色铁青，一时有些犹豫，孔家几个小子也是喊起来。 “爹，不能走，妹妹还没找到！” 吴勇急疯了，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生吃了孔家人。 “孔城，你想好了，你要记得，我是替谁办事的！” 不想，这话让孔老爷倒是下了狠心。 正如吴勇所说，他抓了这么多孩子，是替上边办事。 他的上边是伺候哪位，谁都清楚。 换句话说，今日就是他们退出去，这事也要传扬开，得罪了那位。 但若是狠心走到底，把这是彻底撕扯开，那位为了颜面，反倒暂时不会对孔家如何。 “把他给这个畜生绑起来！ 京都地界，天子脚下！居然敢掠来这么多孩子，简直是罪大恶极！ 再把地窖里的孩子都救上来，点数，本将军立刻上报朝廷！” “是，将军!” 所有孔家人都是高声应和，兵卒们下饺子一般跳下地窖。 很快，孩子们被一个个传递上来。 有男有女，都是三四岁左右，懵懂无知。 有的将死，有的还算精神，但无一例外，都是神色惊恐，脏污不堪。 “造孽啊，呜呜，天老爷啊，你快开开眼吧。 这是谁啊，实在太心狠了！” 有妇人忍耐不住，哭着骂了起来。 铁打的心肠，这会儿也是融化了。 众人这个脱了大袄，那个扔过披风，都极力想要尽一份心力。 随着孩子被陆续救上来，点数的兵卒嗓音都喊得嘶哑了。 九百，九百零一，九百零二… 九百多，这是要干什么！ 整个京都一年之中，生下的孩子，怕是也就两千。 这是一次抓了一半回来啊！ 这时候，又有一群人匆忙赶到，各个都是玉簪束发，大袖长袍的中年文士。 当头一人，显见有些身份，他也被满院子的孩子惊呆了，高声喝问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 孔老爷扭头一看，简直大喜过望。 这人不是旁人，居然是国子监的监正郑大学士。 跟在他后边的，也各个都有名头。 有国子监的先生，太学的教授，京都有名的书画大家，甚至还有两个御史… “咏梅社！” 有人认出来人，高声喊了一句。 “有救了，有救了！是咏梅社的先生们啊！” 众人都是欢声雷动，都觉得今日之事有人管了。 咏梅社追究起根底，底蕴很是深厚，成立起码有三十年了。 最初就是在金佛寺后山梅园，一群老友赏花饮酒，戏称而起。 后来慢慢发展壮大，以三十人为主，平日作诗作画，但因为都是文人雅士，致仕官员之类。 京都有不平事时，他们也会出头，帮忙鸣不平。 三年前，就有一个新科进士，抛妻弃子，停妻再娶，只为了攀上高位岳家。 发妻幼子找来时候，这官员还不承认，逼迫发妻幼子跳河轻生。 结果被咏梅社遇到，为她们做主，最后，官员被罢官，夫妻和离，所有家产都给了发妻幼子。 甚至后娶的妻子家里也拿了重金补偿发妻幼子。 这事一度被整个京都传扬，暗地里把他们称为百姓的青天。 不想今日这么巧，他们居然又约在这里赏梅聚会。 山下闹的这么厉害，有侍从们听说，禀告到跟前。 他们只以为是有人拐卖孩子，没想到居然是…九百多个！ 这简直是惊天大案! 其中有两个人认出吴勇，就想往后退，但孔老爷终于盼到了救兵，欢喜有人同他一起分担，他怎么会放过。 “大学士，监正大人，王御史，秦御史！ 真是太好了，我们家里丢了女儿，碰巧发现九百多孩子被关地窖。 下官正是不知如何是好，又分不出人手，幸好有大人们赶到！” 一边众人这会儿也知道来人身份了，不知谁就高声附和。 “大人们帮忙做主啊，实在太惨了！” “是啊，这么多孩子，已经死了不少了。 大人们想想办法吧，让他们找回爹娘，否则不知道多少人家不能活命了！” 吴勇被捆绑站在一边，终于白了脸，吓得腿软。 今日这事儿，一定是瞒不住了！ 他张嘴就想要吓唬几句，不想这时候有人许是太过恨他这个人贩子，居然扯了鸡蛋果子之类砸过来。 “打死你个狗畜生！” 吴勇躲不过，头脸上就挨了几下。 孔老爷怕吴勇被灭口，立刻喝止众人。 “大伙儿别打，这是重要人证！” 众人倒也听话，很快就收了手。 但吴勇却好似被打的脑子坏掉了，使劲摇晃着脑袋，扯着嗓子喊道。 “你们这些下三滥，老子恨不得杀了你们。 一千小崽子，马上就抓够了，居然被你们坏了大事！ 你们都死定了！这些小崽子是要杀掉取血练血丹的！ 皇上要服用血丹延寿，你们坏了皇上的大事！ 哈哈，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偌大的院子，起码挤了几百人，这一刻却因为这几句话，安静的落针可闻。 练血丹？皇上要延寿？ 难道这么多孩子被抓，被苛待至死，是为了杀掉取血，是为了炼丹，是宫里那个皇帝要延寿？ 都说百姓是天子的子民，天子为百姓父母。 但天下有杀儿女的父母吗，有残害子民的皇上吗？ 原来没有，如今有了！ 不知道谁撕心裂肺喊了一句，“天要亡我大魏啊！” 一句话好像开关，所有人都是跪了下来，痛哭出声。 平头百姓，对皇权敬畏如同天神。 皇家统治天下，也守护天下！ 百姓也尽所能供养皇家，仰望崇拜。 但如今，一切好似都被瞬间打破了。 百姓敬畏的天神，原来是恶魔，喝人血的恶魔！ 咏梅社众人也是眼前发黑，脚下发软，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 比之百姓，他们这些文人名士，对家国更多几分责任和骄傲。 但如今天下承平才几年啊，正是励精图治，修养生息的时候。 新皇却爆出这样的丑事，做下这等恶事。 大魏前程是何等的黑暗！ 这样的皇帝，怎么可能带领大魏走向盛世！ 第三百三十三章 永不折断的脊梁 一时间，金佛寺里哭声震天。 前边大殿内外还有几千人呢，不知道后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急的跺脚。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对啊，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是不是有孩子夭折了？听说那些人贩子最是心狠，为了讨要银钱，把好好孩子掰断腿，或者挖去眼睛！” “哎呀，可不要啊，实在太惨了。” 很快，有几人从后殿挤出来，脸色惨白，被人扯了胳膊问起。 “兄弟，后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当真有拐子抓了孩子藏在这里！” 那些挤出来的人吓得厉害，哆嗦着嗓子嚷道。 “出大事了！我们大魏要亡国了！” “什么亡国，快说明白，是外族攻打过来了吗？” 有大汉心急，拎着那说话的小子问询。 那小子被拎起来，又恼又怕，高声喊道。 “不是我说的，是那些大人，他们说的！ 庙后的地窖里藏了足足一千个孩子，已经死了不少了。 听说是皇上要杀了这些孩子取血，炼血丹延寿！ 那个吴勇都交代了，还说所有人都要没命，耽误皇上的大事，都要被杀头！” 那大汉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下一松，那小子啪嗒掉在地上，爬起来就跑掉了。 众人一时谁也不敢说话，半晌却是突然爆发了。 “不可能吧，那可是皇上啊！” “对啊，一千孩子，一千啊，不是一两个！” “一两个也不成啊！那是孩子啊，怎么就舍得下手！” “是不是有人蒙蔽了皇上？那个吴勇，他干爹是大太监！ 对，对，一定是没根儿的老阉人干的坏事！” 所有人都在拼命找理由和借口，谁都不愿相信，一国之君如此残害子民。 若是真的，就同方才那句话一般了。 “天要亡我大魏啊！” 但众人想法是好的，偏偏天不遂人愿啊。 不断有人从后殿跑出来，虽然各有说法不同，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皇上要延寿，要杀一千童男童女，炼血丹！ 三人成虎，就是谎言，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更何况，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呢！ “完了，大魏完了！ 这样的皇帝，把咱们当畜生一样宰杀。 而且杀得还是孩子，这简直是恶魔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是会灰心恼怒！ 后殿里，所有人这样的感受更要翻倍！ 因为所有孩子都被救了上来，足足死了六十多。 剩下的九百多里，也有小半病弱，随时都要夭折。 满目都是凄惨的孩子，满耳都是哭声。 只要是人，都会被触动，疼得心如刀割！ 咏梅社众人围在一起，事情瞒不住，他们也根本不想瞒。 如今救孩子是第一，处置后续第二。 救孩子好办，吃喝穿戴，治病救人而已，安顿下来。 最麻烦的是如何处置后续，吴勇口口声声把所有罪责指向皇上。 就算皇上当真是被吴思恩瞒在鼓里，也要担一个是识人不明的罪责。 几十个孩子的尸骨未寒，还有九百多无家可归，必须要给个交代。 但这事，谁出头，就是谁倒霉。 无论是不是冤枉了皇上，最后这出头之人，都会被皇上不喜。 可大魏传承几百年，之所以没有灭国。 不是因为历代帝王如何英明神武，是因为大魏有斩不断的脊梁。 代代都有为了正义，为了公平，敢于挺身而出的人物。 他们或者为官，或者从文，或者习武，却各个都是流芳千古的英雄！ 而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咏梅社的老社长涂延平。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自幼读书，才学满腹，扬名天下，偏偏遇到骄奢淫逸的先皇，郁郁不得志，只以书画寄。 七年前，先皇突然暴毙，皇子们互相争斗抢皇位的时候。 他们全家因为女婿保三皇子，被四皇子抓住，杀个精光。 只剩了他因为酒醉贪睡在湖中小舟上而留下一命。 后新皇登基，他心灰意冷，越发寄情山水，做了咏梅社的社长。 多半时候，同老友们喝酒赏景，了此残生。 不想如今碰到这件事，他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 “各位老友，你们也知道我孑然一身，今日之事即便最后被皇上厌弃，我一人一条命足以。 我涂延平愿意做这一千孩童的苦主，代他们讨个公道！ 九死一生，也在所不惜。” “老社长！” 本来还有几分犹豫的其余文士，都是听得愧疚。 他们方才确实都在顾忌家族，顾忌被皇上厌恶的后果。 虽然老社长最是合适，但还是让他们羞愧。 毕竟他们平日每每都喊着为国为民… “就这样吧，把孩子们送去大理寺外，赶紧寻大夫，调拨吃用之物。 我去敲红皮鼓！” 红皮鼓，大理寺门前屹立百年的大鼓。 非惊天大案，非状告三品以上高官，非状告皇亲国戚，不可敲响。 大魏建国三百年，也不过响了三次。 次次都是惊动天下！ 没想到，居然在这样一个冬日，就要开始第四次了！ 孔老爷紧张的手心都是汗，虽然有涂社长出面，但孔家不可避免，还是要牵涉其中。 谁让他们一家率先发现了这些孩子，撞破了这件大案！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家闺女还没找到呢！ 碰巧，这个时候，两个护院抬着一个被褥卷子赶了过来。 “老爷，小姐找到了！” 孔家众人都是欢喜，特别是几个少爷，上前接了被卷，不管不顾就打了开来。 孔老爷想拦着，也来不及了。 幸好，被褥里，孔小姐衣衫整齐，没有任何狼狈之色。 人人都看得出，她只是被迷晕了，没有受任何侵害。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那两个护院也是聪明，高声说道。 “不知道谁把小姐放到了隔壁院子的柴房里，那院子一个人都没有。” 众人听得蹊跷，诚然，这证明了孔家小姐清白未失，但也更奇怪了。 是谁掠走了孔小姐，引出了这场惊天大案。 但这时候，满院子的孩子，不好深究。 涂社长一挥袖子，同众人说道。 “孔将军，劳烦你带来的人手，一人两个抱了这些孩子赶往大理寺告状。 为了区分开来，扯账幔为布条，绑在孩子额头。 清点孩子数目，一个都不能少。 夭折孩子放上门板，抬着开道！ 其余各位豪杰义士，请舍披风厚袄，护孩童们不受寒凉。 另外召集城中大夫赶往大理寺门前，救治孩童！ 当然，能征集到马车更好，供孩童们落脚儿。 还有热粥暖被，总之各尽所能，单凭心意。”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异军突起 “好，老社长放心，我们人微言轻，帮不上别的，家里厚被和米粥还不缺。” “是，我家有药铺，这就让大夫赶去大理寺。” “我家在外边施粥，这就把粥送去。” “我这里有披风！” “我车里有厚被!” 众人有了主心骨，立刻就忙碌起来。 很快，大殿里悬挂的账幔被扯了下来，一条条系在孩童们额头。 一块块门板被卸了下来，夭折的孩童被放了上去。 小小的孩子，五六个才能躺满一扇门板！ 有妇人看不过，抹着眼泪，替他们盖上披风。 好似这般，就能替他们免去一些苦痛。 但孩子们紧闭的眼睛，瘦削的脸颊，铁青的脸色，让人人都能猜到他们死的有多委屈，多可怜。 哭声渐渐在整个金佛寺里响起，又随着门板被一块块抬出，而蔓延到整个京都。 十几块门板由百姓们自发抬着，赶往大理寺。 后边孔家的护院，兵马司的兵卒，一人抱了两个，尚且都抱不完。 于是，咏梅社众人，加上一些心存正义的百姓，也都是加入队伍。 浩浩荡荡，哭声阵阵，从金佛寺开始向大理寺蔓延。 金佛寺本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之地，如今成了魔窟，协助恶徒，拐卖窝藏一千孩童。 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也是最大的侮辱! 所有赶来上香的香客，舍粥的豪门富户，诚心求肯的平头百姓，都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对这里深深的厌恶起来。 有人扔了手里的锅碗，有人砸了庙门，有人甚至扬起粥盆，泼了佛像一身。 转眼间，被人供奉的佛陀，变成了人间小丑。 庙里的和尚，都被抓了起来。 当然也有聪明的，换了普通人的衣衫，戴了帽子，想要逃出去。 结果被有心人抓到，捆绑结实，跟在队伍后边，连吴勇的等人都送去了大理寺。 不知是涂社长等人没考量周全，还是有意为之。 居然没人把吴勇的嘴巴堵上，以至于他被拖拽着在路上踉跄前行，依旧不停骂着！ “你们死定了！居然敢耽搁皇上的大事！ 都是大魏子民，死几个小崽子，给皇上炼丹怎么了！ 你们都等着，我干爹会给我报仇！ 你们等着，皇上会把你们抄家灭门！” 京都实在太大了，金佛寺发生这样的大事，从头到尾也有半个多时辰了。 但听到消息的人，也才将将赶到。 结果不用打听，吴勇已经喊得人尽皆知了。 就是有不知道的，也有百姓帮忙介绍。 “这是宫里吴大总管的干儿子，平日欺男霸女，做尽了坏事。 就是他在金佛寺后院儿的地窖里藏了一千个孩子，要杀了取血给皇上炼丹呢！ 皇上要延寿，就要杀了一千多孩子，造孽啊！” 这世上传的最快的就是流言，而且流言还会不断壮大。 待得队伍赶到大理寺衙门前，已经聚集了几万人。 而被抓的孩子人数也从一千，涨到了一万，被折磨夭折的孩子也成了八百多！ 大理门前，被围的水泄不通，无数人爬上两侧的墙头和树梢。 被留在外围，看不见里边的百姓，不时高声喊着。 “到底怎么样了？到底死了多少孩子！” “造孽啊！” 然后骑在墙头或者树上的人就会为下边的百姓解说。 “夭折的孩子被抬到大理寺门前了！” “有人要敲红皮鼓了！” “门板排了一溜儿，足有几十个，夭折的孩子真有几百个啊！” “哎呦喂，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很快，鼓声就响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足足十八声。 大理寺里早就得了消息，大理寺丞等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很多人聚在院子里，都是没有主意。 诚然大理寺是为民伸冤，是询问审判罪官的地方。 但大理寺也是朝廷部门，可以接受告官，甚至是皇亲国戚，只是不包括皇帝啊！ 这案子接，大理寺上下，以后都别想好过。 不接，那外边的几万人，一人一口口水也能把大理寺淹了。 “怎么办？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给宫里送信了吗？” “去请丞相阁老们了吗？” 众人无头苍蝇一样，最后决定还是做缩头乌龟了。 大理寺的大门被紧急关了起来，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也等待“援兵”到来。 他们这样的反应，也不算出乎意料。 来的路上，涂社长等人就商量过了。 这会儿直接开始安营扎寨了，附近的酒楼茶楼和各色商铺，都被暂时借用，安顿孩童。 就是有商铺不愿意借，不敢沾惹这样的官司。 但在众多百姓的“虎视眈眈”下，也不得不妥协。 因为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口碑。 若是传出某某场馆见死不救的名声，以后就别想有客人上门了。 有热心百姓自发组织了将近一百人的队伍，开始帮忙安顿。 布庄里搬来了白色的棉布，撕扯成巴掌宽的布条，写上标号，一个个给孩童们绑在胳膊上，以作区分。 病童们聚集到一家客栈，其余分散在周围。 每家安顿多少，从多少号到多少号，都记在册子上，标注的明明白白。 很快，凡是收拢孩童的铺子门前也立起了板子。 上面同样写了这里收容多少孩子，缺什么用物。 百信们见了，就会把东西送来。 九百多孩童，听起来很多，但以整个京都百姓来供养，就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有的铺子安顿了十八个孩子，但棉被褥就收了三十多套。 更别提吃食用物了，简直堆成小山。 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尤其是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但即便这样，依旧碰到了一些困难。 京都的大夫聚集来足足二十几号，药材也凑了两车。 但病重的孩子要救治，其余孩子也多少都有些风寒或者小病痛。 大夫可以轮流诊治，但熬药却成了问题。 九百多药罐子可没地方找去，也没那么多人手看顾。 这个时候，一家叫善缘堂的成药铺，这时候就站了出来。 一个年轻管事，带了一个小厮，拉了一车成药。 “我们善缘堂，是做孩童成药生意的，尤其擅长风寒，腹痛等小病症。 可以说药到病除！ 今日听说，这么多孩童受难，我们主家心痛之极，派我们送了一车成药过来。 一粒药丸，只需化成水，给孩子喂下，保证退热散寒，一个时辰见效。 还有善缘儿脐贴，治疗腹痛一刻钟见效。 免费赠送，只求孩童们免于病痛。” 第三百三十五章 药到病除 这几句话，几乎是大半都在为自家铺子做宣传啊，但也同样把药效说的清楚。 有人欢喜，有人质疑，“什么成药，怎会疗效如此神奇？ 若是吃出了问题，你们能担起责任吗？” “当然能，我们就等在这里，若是药到无法除病，我们愿意以命相抵。” 那管事信誓旦旦，甚至扯开一丸成药，直接吞了下去！ 这般，有人就说道，“有几个孩子肚子疼的厉害，不如先贴个膏药试试。” “是啊，膏药总不会出问题，大不了揭下来。” “看好这些人，万一不成，就拿他们问罪。” 很快，那小厮捧着一盒子膏药进了专门安顿病童的客栈。 众人一边围着大理寺一边等待，结果不到一刻钟，客栈里就有人跑出来嚷道。 “那膏药真好用，孩子们居然不疼了，还嚷着饿，要吃东西呢！” 众人都是惊喜，“这膏药，当真这么神奇？” “善缘堂在哪里，没听过啊？” 议论纷纷中，那管事又喊了起来。 “我们善缘堂的成药，所用药材都是采自万云山深处，药效最好。 颗颗都是从东州府那边运来，一颗顶三副汤药，自然见效快。 膏药还在其次，最厉害的就是治疗风寒的驱风丸了。 这里有一千颗，根据病情轻重，分为一二三等，我们愿意都献出来！” “好，若是这成药当真能解这些可怜孩子的病痛，以后我们一定认善元堂的名号。” 这般，善缘堂的成药和管事小厮都进了客栈。 而药丸很快被化成水被喂进了病童的嘴里，那管事和小厮也是心细，还带了蜜饯和各色芝麻糖花生糖。 孩子们喊苦，就喂一块，倒是省了人手哄劝。 文无第一，武功无第二，医者同样也是如此。 那些赶来诊病的大夫们，听说很多孩子被喂了成药，都是气得跺脚，赶来瞪眼大骂。 这个说害人，那个说利欲熏心，无论是为名，还是真心为孩子，总之把善缘堂的管事和小厮骂的是狗血喷头。 但那管事和小厮任凭他们骂，就是不吭声。 直到，两个本来在发烧的孩子，出了一身大汗退了热。 “这也太快了？居然就这么退热了！” “是啊，我还以为这两个孩子要不好了。 毕竟烧的脸都红了，不知道多久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退热了！” “太神奇了！” 不论是负责照料的兵卒，还是自发帮忙的善心人，甚至是客栈里的伙计，都是纷纷惊讶的嚷起来。 于是，引得更多人上前查看。 特别是几个大夫，诊脉，看舌苔，试额头，折腾半天，不得不尴尬承认。 “确实退热了。” 有个大夫更是赞叹道，“我自认开出的药方也是极有效的，但也不敢保证一副就见效，总要半日。 没想到这药丸，居然半个时辰不到就见效了。” 这时候，那管事和小厮仿佛不记得方才众人的嘲讽一般，笑着开口。 “我们方才说过了，这成药的药材产万云山，吸收天地精华，药效最好。 平日，五百文一颗，尚且缺货，供不应求。 这次也是碰巧，送来一批新货就赶上这样的大事。 我们东家做主全都捐献出来，能够救这些可怜孩子于病痛就好。” 说罢，他们就告辞了。 这倒是让众人很是尴尬愧疚，人家一片好心，他们方才倒是没少口出恶言。 “善缘堂？倒是有几分气度。” “是啊，这成药更是难得。” 许是为了免良心难过，这些人见人都要提一句。 慢慢，就有更多人知道。 有个叫善缘堂的药铺捐了很多成药，极管用，救了很多病重的孩童。 很快，消息甚至送到了大理寺门前，咏梅社众人和孔家人也都知道了。 但对他们来说，孩童救回就好，至于是谁的功劳，暂时顾不得了。 大理寺一直关着门，装死也是一时权宜之计，但也算管用。 不过一个时辰，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几乎满朝的文武都赶了过来。 百姓们自发让开一条路，有胆子大的高声喊着。 “大人们要为百姓做主啊！ 可怜这一千孩子，差点儿就被当鸡鸭一般杀了！” “是啊，大人，我们虽然是穷人，但我们的孩子也是大魏子民啊！ 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天要亡我大魏啊！” “已经死了几百孩子了，难道都要死光了，那些人才能罢休吗！” 百姓们不管骂宫里那人，却是一句句泣血嘶喊。 一众文武百官听得是脸色难看，硬着头皮赶到大理寺门前。 当先的是丞相兼内阁阁老于大人，他平日同咏梅社里众人也算熟悉。 这会儿，他哑着嗓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要让京都乱起来吗？” 他这般上来就扣了个大帽子，咏梅社众人都是脸色不好，但同朝为官，谁也不好反驳。 只有涂社长无欲则刚，开口应道。 “相爷这话可是错了，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搅乱了京都。 您这一路没听说事情原委吗？ 那方才百姓们哭喊，您也没听到？” 于丞相脸色更差了，他忍了又忍，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们都不是平头百姓，总知道大局为重。 大魏如今经不起再一次动荡了，凡事都可以私下解决，这般兴师动众…” “丞相此言差矣！ 什么叫大局为重？难道为了大局，就要眼看着一千孩子去死吗？ 丞相方才没有在金佛寺，没有亲眼看见那塞满地窖的孩子有多凄惨。 但这会儿，六十多孩子的尸体，几百因为冷饿，因为病痛，嗷嗷痛哭的孩子，你不会还看不见吧？ 今时今日，若是放任这样的事情，遮掩过去，粉饰太平。 不久的将来，才是大魏亡国之日！” “放肆！” 于丞相呵斥，“什么亡国，你不想活了！” “对，我就是不想活了。 我今日豁出一条性命，也要为这一千孩童讨个公道，替一千个百姓之家讨个公道！ 替死去的六十多条无辜生命，讨个公道！” 涂社长是真的无所畏惧，慷慨高声，惹得百姓们再一次跟着齐声呐喊！ “公道，我们要公道！” “否则京都住不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都要被抓去放血！” 第三百三十六章 留你全尸 “这可是孩子啊，怎么能说抓来就抓来，说杀就杀！” “我们是大魏子民，我们不是畜生!” 于丞相狠狠揉了太阳穴，民意难违！ 有其余几个阁老上前，小声商议。 “丞相，此事怕是压不下了。 还是往宫里送信儿，上朝吧。 这事儿怕是皇上也不知情，都是吴承恩那个阉人的主意!” 于丞相眼神一闪，立刻应了下来。 他转身面相百姓们，高声说道。 “各位稍安勿躁，此事太过蹊跷。 还需要仔细查证，我们这就进宫面圣。 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百姓们不满，但谁也不能当真把这些官员怎么样啊。 这时候，大理寺的门总算打开了。 寺丞等人红着脸，打躬作揖，满脸苦笑上前。 于丞相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开始吩咐人手，押着吴勇，带着咏梅社众人，特别是孔将军，一起赶往皇宫… 皇宫里，皇上常住的日曜殿，这会儿也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 躺在软塌上小憩的魏文帝，恼怒的睁开了眼睛，眼神冰冷的望向来人。 即便整个日曜殿都铺了地龙，每日烧的温暖如春。 但他的全身骨头，依旧每日都在叫嚣着疼。 好似整个人被浸在冰水里，寒气往骨头缝儿里钻。 晚上好不容易睡着，又有无数人如梦，让他恐惧不成眠。 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了片刻，居然又被吵醒。 吴思恩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头上的帽子都掉了，他捧在手里，跪着爬到软塌前，小声禀报道。 “皇上，出大事了！那些抓回的孩童被发现了，京都百姓冲去了大理寺，要讨个说法。 文武百官也都进宫来，要上朝…” 魏文帝一把撑着软塌，直接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他突兀的锁骨，苍白的脖子。 “你说什么？血丹练不成了？” 吴思恩梗了一下，心里暗骂，这个时候，居然还关心什么血丹啊，怕是命都要没了。 但这话，他可是不敢说。 “皇上，肯定是练不成了。那些童男童女都被带去大理寺了，很多百姓在那里看着呢…” “哗啦！”软塌边的茶几被魏文帝一把掀翻，茶水点心撒了吴思恩一身，他也不敢动。 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最清楚，外人眼里，皇帝也许只是有时候行事比较冲动偏激。 比如几次大考都是随心所欲的定日子，其实，皇帝早就变了。 本性就是一头不可控制的恶魔！ 许是自小病弱，母族式微，常被先帝遗忘，被宫人欺辱的关系。 他的性情尤其敏感多疑，偶尔一句话不对，就会丧命。 只在他手上处理过的小太监，就抬出去二十多了。 这会儿，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定他就完了。 可惜，他再躲也躲不过。 眼见碗盘摔碎，魏文帝许是出了一口气，居然诡异的平静下来。 “什么血丹，什么童男童女，朕根本不知。 你出去同于丞相说一声，让他看着做主调查吧。 朕龙体不适，要静养，罢朝三日。” 吴思恩猛然抬头，眼睛瞪的牛一样。 他这是被抛弃了？ 若是皇上不想办法，不承认此事，他就成了罪魁祸首，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老奴伺候您多年，忠心耿耿…” 吴思恩嘶声求肯，“皇上饶了老奴这条命吧，老奴一定更用心伺候皇上。” 魏文帝皱眉，摆摆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出去吧，留你全尸。” 全尸？ 吴思恩脸色惨白一片，狠狠咬着牙，全身瘫软，再也没有一分力气。 他还想说什么，守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太监，却是突然挥手喊了两个小太监上前，拖了他就往外走。 吴思恩被捂了嘴巴，眼睁睁看着那老太监笑的谦卑，同皇上说道。 “皇上，要不要准备汤泉？ 您泡一泡，解了乏儿，还能再睡一会儿。” “不了，却请为李道长过来。 没用的东西，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总要从长计议！” “是，皇上。” 老太监应声，退出日曜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眼见吴思恩死狗一般，他冷冷一笑。 吴思恩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平日被他踩在脚下的对手，终于爬上去了。 在他被扔出去背锅丧命，这样的时刻… 那老太监喊了一个小太监吩咐一声，然后就要带着吴思恩去前朝，同百官交代一声。 结果，一队宫女端了茶水点心路过，许是被吴思恩吓到，其中一个踩了前边同伴的裙角。 茶壶里的茶水微微倾倒，湿了吴思恩的衣领。 老太监原本想呵斥，但眼见吴思恩被烫的呜呜惨叫，他也就罢了。 前边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帝一直不出现，众人私下都是议论纷纷。 有胆子大的，就问道，“那吴勇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被问道的同伴是个谨慎的，小声应道。 “片面之词，总要调查清楚。” 于丞相几个阁老儿凑在一起，几句话就定了调子。 这事儿就算是皇帝做的，也不能承认，否则大魏恐怕真要亡国了。 夜家经过先前那次动乱，已经只剩了皇上一个，其余皇子尽皆死的一个不剩，就是后代也被斩杀干净，以免后患。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免后患，是让皇帝越发肆无忌惮，无后顾之忧了。 即便他再行事离奇，朝臣们也总要维护三分，因为除了他，再没旁人可以替换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后宫之中，还没有一个嫔妃剩生下皇子。 但凡有一个皇子，即便嗷嗷待哺，也会被朝臣们扶上皇位。 说实在，辅佐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时常抽疯的帝王，朝臣们都要少活十年。 就像这一次，抓一千孩童，残杀取血炼丹。 放到旁人身上，绝对不能相信。 但放在魏文帝身上，几位阁老心里都清楚，他肯定做的出来！ 有阁老压低了声音，叹气道。 “这是第几次了？长此以往，大魏怕是…” “是啊，”另一人也是愁容满面，“若是当初九皇子…” “谨言！” 于丞相出口呵斥，及时拦下了话头儿。 “这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如今求稳，京都乱了，大魏就乱了！” 几个阁老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总会不自觉的冒出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罪己诏 又等了一会儿，殿后终于有动静了。 但是走出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老太监。 他抱了拂尘，笑眯眯同众人行礼，高声说道。 “各位大人，皇上听说了宫外的惨事，很是愤怒。 此事同皇上无关，都是吴思恩私下行事，想要邀宠。 皇上也是被蒙蔽，险些酿成大祸。 皇上龙体不适，几乎昏厥，吩咐老奴把吴思恩押解过来，任凭各位大人处置。 但念在他伺候皇上多年，给他留个全尸就好。 皇上辍朝三日，以表对此事的哀怒。” 说罢，他一挥手，两个太监就押了吴思恩走出来。 吴思恩被绑了手，堵了嘴。 这会儿，所有朝臣望向他，目光恨不得化成刀子，把他直接千刀万剐！ 他激动的奋力摇晃脑袋，好似冤屈的不成样子。 这么大的事，皇上只推出一个太监总管，扔出一句，不是他做的，就想揭过去？ 可是不过去，还能怎么办，把皇帝揪出来指着鼻子质问？ 说到底，魏文帝再一次耍赖了。 就如同他先前把大考当儿戏一般，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顾忌。 几位阁老脸色更黑，朝臣们也是沉默之极。 大殿里，一时间气氛凝固的让人窒息。 那老太监却是不管这些，反倒很高兴平日这些端着架子的大人们，如今好似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 他欣赏够了，也就带了小太监回去了。 吴思恩这个替罪羊，孤零零站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也是红了眼睛。 不知道怎么，他居然扯开了手上的绳子，一把拿下嘴里的破布，高声喊道。 “不是我！ 我一个太监，怎么敢做下这么大的事。 是皇上，是他同李道长一起商量要炼丹，吩咐我找人抓童男童女！ 是他，是他要延寿，他要死了，他想多活几年！” 众人没想还有这样的变故，都是惊了一跳。 再听吴思恩喊出的话，于丞相最先反应过来，高声吩咐殿前侍卫。 “来人，抓了他，堵了嘴，别让他胡说八道！” “哈哈，我胡说八道？ 你们明明都知道，就是里面那个昏君在发疯！ 我一个阉人，我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老子就想要银子养老，老子想离开这个大牢笼！ 是那个恶魔，他要喝血，他要活着！ 他要证明，他是千古明君，他比九皇子更适合做帝王！ 他要…” 吴思恩许是知道怎么都是死，彻底豁出去了。 左右，他在宫外的儿子都是干亲，根本没有亲生血脉。 死了也不心疼！ 他索性把所有憋屈都喊了出来！ 于丞相急的跺脚，高声喝骂。 “还不抓人，都等什么呢！” 殿前侍卫从门口冲过来，还有段距离，这就给了吴思恩机会。 他哈哈惨笑着，尖声诅咒！ “你们都等着，你们都会被那个疯子害死，一个不剩！” 说罢，他奔着一旁的蟠龙柱就猛然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头破血流！ 吴思恩软软倒了下来，脑门瘪了一角，隐约漏出白色的脑j，彻底没救了。 大殿里死一样的沉静，不知道哪个文官，实在受不了血腥气，突然呕吐出声，才打破了僵硬。 “拉下去！” 于丞相和几个阁老一起喊了起来，气得都是额头青筋暴起。 “一派胡言！这阉人平日就欺上瞒下，做下诸多恶事。 如今也是罪有应得，各位不可轻信。” “是啊，皇上龙体不适，正该各司其职的时候，更是不可妖言惑众！” 阁老们都是如此说，文武百官们自然没有谁傻到跳出来反驳。 但还是有铁面御史出声问道，“相爷，阁老儿，就算吴思恩欺上瞒下，闯下如此大祸。 他一人之死，压不下民愤。 最好恳请皇上下罪己诏！” 罪己诏？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们这些人隔日一小朝，最是清楚上边那个帝王的脾气了。 不说皇帝的颜面大过天，就是明知是错，那位也是从来不肯承认，总要一错到底。 逼迫他下罪己诏，简直是不要命了！ 于阁老暗自咬牙，皱眉望向那御史，正要劝说的时候。 那御史也是个死性子，立刻从袖子里拿出奏折，放到地上，然后扭头出去了。 “王御史，你这是…” “本官去跪宫门，皇上不下罪己诏，本官就不起来。 若是如此放纵下去，大魏就要亡国了。 本官愿意以一条性命，换大魏朗朗清天！换百姓安心活命！” 说罢，御史就走得没了影子。 其余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犹豫。 很快，其余大小十几个御史居然都跟了出去。 不必说，一起跪宫门死谏去了。 有些清正的文臣，随后也是甩着袖子追随… 转眼间，大殿里少了一半的官员，剩下一半也是表面不说，心里都是希望皇上下罪己诏的。 皇帝是大魏的主人，这不错。 但大魏同样也是群臣的大魏，是百姓的大魏。 不是皇帝的玩具，再这般折腾下去，大魏何存？ 于丞相同几个阁老心里又何尝不是恼怒，但坐在他们的位置，求稳是最重要的。 不过，皇上犯了众怒，裹挟众怒，也许当真可以让他收敛一些。 几人商量了几句，果断去了日曜殿求见。 说来也巧，他们赶到的时候，李道长正好带了道童出来。 童子手里拖着托盘，托盘里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阁老里一个掌管户部的，怎么也遮挡不住眼底的厌恶。 大魏这几年，说是休养生息，国库却是空虚的厉害。 偏偏这道士不知道谁找进宫里的，蛊惑着皇上修道观，捐香火。 银子流水一样撒出去。 倒是南边几州受灾之时，没有米粮银钱赈灾。 若不是东州府一个小小的富户献粮救人，怕是除夕夜，京都城外就是饿骨满满了。 先前的老太监笑眯眯从里面出来，听说几位阁老要求见，倒也客气，进去通报，很快就来领人了。 于丞相几人整理了一下官袍，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皇宫门外，文武百官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最前边的，当然是跪着死谏的御史和直臣们。 后边则是其余官员，没人说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吴思恩一个阉人，带着他的几个干儿子，就是死一百次，也背不下这么大的锅。 想要平民愤，皇上下罪己诏是最好的办法。 只不过一句，识人不清，就能把这场祸事彻底遮掩过去。 但是不是能成功，人人心里都没有底… 第三百三十八章 无赖皇帝 皇城里，原本就没什么秘密。 北风好像是最好的三姑六婆，很快就把这件事传的尽人皆知。 吏部衙门里，所有人都是无心办差，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阁老们去求皇上下罪己诏了？” “是啊，但是我看啊，有些难。” “难也要求啊，听说足足一千孩童啊，大半都是三四岁的，也有五六岁的。 但想要说明白他们家乡何处，怕是都不容易。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找不到爹娘，以后怎么活啊。” “造孽啊！” 方玉也坐在人群里，默默替众人倒茶，眼底神色复杂，默默盘算着。 不必说，今日所有种种，都是他帮忙谋算的。 其中有些运气成分，但大半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只能说，老天爷也看不过这样昏庸的帝王糟蹋大魏，处处保佑他们顺利。 不过，事情没到最后的结果，他也不敢说会不会有变故。 正这个时候，一个小吏从门外跑进来，嚷道。 “宫门前有消息了！ 于丞相亲口宣布，吴思恩善做主张，欺瞒皇上，掠夺孩童，已经畏罪自杀。 吴承恩的所有义子，尽皆抓捕，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那罪己诏呢？” 有人心急，高声问道。 小吏迟疑了一下，说道。 “于丞相说皇上龙体不适，无力书写罪己诏，以后再议。” 众人好似被一口气堵了嗓子，半晌都没人说话。 方玉低头，冷冷一笑。 虽然都知道皇帝无赖，但赖的这般明目张胆，也是千古难寻了。 无力书写？ 什么时候皇帝下诏书要亲自书写了，秉笔太监都是死的吗？ 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错罢了。 他干咳两声，问了一句。 “于丞相可说那些孩童要怎么安排？” 小吏赶紧应道，“听说会送到各个慈安堂，暂时安顿。 然后通告各地，家里有丢失孩童的，可以统一来京都认领。” 有一个同方玉交情不错的书记官，小声问道。 “仲良，你问这是何意？” 方玉倒也大方，应道。 “我平日常接济两处济安堂，先前刚刚修缮过房屋，就想着若是上边有安排，不如选这两处，孩童们也少受些委屈。” “对了，倒是忘了这事了。 仲良平日不少往济安堂跑，最是熟悉了。” “可不是嘛，咱们去问问，若是能安排到那里最好了。” “我叔叔在大理寺，怕是他能帮忙。 走，仲良，同我一起去看看。” 有热心的同僚，拉了方玉一起出门。 这时候告假，也没人拦着了。 方玉谨慎，先带同僚们去了那两处济安堂看过。 不得不说，同僚们里外走动一遍，对他倒是真心敬佩多了几分。 在他们印象里，济安堂都是屋子破败，阴暗潮湿的小院子。 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面黄肌瘦，见到人畏畏缩缩。 但这两处济安堂，小院整洁，屋瓦窗棂都是新的，拾掇的一丝尘土都没有。 老人孩子都穿着厚袄裤，即便有的打了补丁，也是浆洗干净，头发整齐。 老人坐在廊檐下，晒着太阳，编着筐篓，照看着小孩子。 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居然坐在房间里学写字，先生是个稍大的孩子。 出门时候，又跑回来一些半大小子，有的拎着扫帚铲子，有的拎着贩卖杂货儿的小箱子。 一见了方玉，他们就欢喜汇报成果。 “方先生，我今日扫了一条街，得了十文钱。” “先生，我也卖了五十六文的杂活儿，给弟弟妹妹们买了一包芝麻糖。” 方玉笑着同他们说了几句，再带同僚们出来。 众人就忍不住问询，“仲良，这都是你一个人张罗的？” 方玉摇头，笑道，“我只是出力多一些，出银子的是沈家三公子。 先前机缘巧合结识他，他知道我在救济这些老人孩子，就把木料生意的利润分了一些出来。 每月送过来，由我安排。 我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多耐心为这些孩子老人寻点儿出路。” 众人听他不肯居功，更是好感顿生。 有人边走边说道，“沈三公子就是至孝沈君泽吧？ 听说沈侍郎被贬去北地，很多人觉得他没了靠山，可是没少给他下绊子。” “我也听说几句，不过今日看来，这沈三公子也是至情至性的好人。” “是啊，以后遇到，总要行几分方便。” 方玉听他们说着，倒是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为了谋划救这些孩童，倒是忽略了沈君泽。 仔细想想，他真是有一段没来小院子蹭吃蹭喝了… 大理寺本来是审查询问犯官之处，突然被吩咐安排一千孩童，人人都是头大。 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安排的好是应该的。 但凡一个孩子出了问题，整个京都怕是都要把他们骂的出不去门儿。 无论公心私心，他们当然也想这些可怜孩子有个好地方落脚儿。 但上边的大人们，只知道京都有济安堂二十座。 却不知道，每年拨给济安堂的银子被层层盘剥，几乎没有一文落到孤寡手里。 济安堂同破庙也没什么区别了，怎么安顿这些孩子… 正这样的时候，突然听说有两座济安堂整齐干净，可以收容安顿这些孩子，简直是天降甘露啊。 没费一点儿力气，所有孩子就被迅速送了过去。 方玉一身官袍，带了济安堂所有老人孩子，腾出温暖朝阳的房间，烧水打扫，帮忙安顿。 但凡进出的官员，都要问一句啊。 待得听说这两座济安堂长期受方玉资助打理，甚至还在教授孩童们写算，自食其力。 人人都是忍不住赞叹，毕竟行一时之善，比如这样的时候送来一些食物被褥，这很容易。 但要天长日久坚持下去，却是极难。 结果，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善缘堂的管事和小厮又出现了。 他们居然称方玉一声东家… 这般，连方玉的同僚们都惊讶了。 他们也听说先前紧急救治孩童的事了，没想到，方玉是东家。 方玉同众人拱手，有些羞赧解释道。 “我们家里就住在万云山边，因为父母惦记我一个人在京都，有个病痛无人照料。 就把家里的小药铺开了过来，先前管事来禀报，我索性把成药都捐了，幸好还有些用处。” 第三百三十九章 至善至孝的一段佳话！ “仲良，你简直太神奇了！ 你快说说，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就是，你还藏了什么好本事！” 同僚们笑嘻嘻，半是佩服半是好奇。 方玉赶紧讨饶，“真不是我的本事，是我爹娘心善，常教导我遇到老弱要多帮忙，一点点，才有了今日的样子。” 有人想起方玉的底细，叹气道。 “以后有机会拜见二位老人家，我一定要行大礼。 听说你们家里先前救助流民，为此还修了一座庙呢。 天下至善，也不过如此了。” 方玉谦虚，笑道。 “家里那边有我两个兄长出力，我可不敢担这个功劳。 这里更是有沈三公子出银子，我是举手之劳，不过费些心罢了。” 众人却是羡慕，“沈三公子至孝，仲良至善，你们二人相交莫逆，又都是如此真性情，传出去可谓是一段佳话。” “各位谬赞了，旁人不会笑话我妇人之仁，难成大事，就不错了。” 方玉同众人行礼，很是谦虚。 “再说，各位大人也抛下衙门的差事，过来帮助这些可怜孩子。 同样是仁义良善，让人敬佩。” “好了，好了，旁人还没说，咱们就别在这里自卖自夸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打趣，倒是比平日相处更亲近了几分。 世上从来不缺善心人，听说孩子们都送到了济安堂。 就有很多人家送东西过来，米粮，被褥和衣物等等。 这些也同样需要登记造册，一来记下善心之举，二来以后查验起来也有个依照，免了有心人诬陷。 万一有那个嘴巴歪歪的，说方玉等人收留孩子，帮忙张罗安顿是贪图这些捐献之物，那就太恼了。 防患于未然，这是官场行走，第一样该学的。 这般，忙碌了整整一日，九百多孩子就塞进了两座济安堂。 幸好，济安堂本来就不小，前后两进院子，屋舍又都拾掇的不错。 一座济安堂让出十间屋子，两座就是二十间。 一间安顿四五十孩子，真是把屋里大炕挤得满满当当。 幸好孩子们都不大，身量小，横着睡，竖着睡，甚至脚下都能睡。 经历了地窖里暗无天日，阴冷饥饿，即便是三四岁的小娃娃，也清楚明白他们的处境，很是懂事。 只要能走动的孩子，都会自己端了碗吃饭，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几乎很少有闹脾气的。 于是，原本这里的半大孩子们，都能胜任做个孩子王和寝室长。 负责照顾和带领这些小娃娃们吃喝穿戴，洗漱睡觉。 方玉给众人分配了任务，每个房间留两个半大小子看顾。 白日里，吃饭时候，就负责抬了粥桶和碗筷，负责别让孩子们烫伤。 也分配玩具，阻拦孩子们打架。 甚至负责替孩子们倒马桶，毕竟外边太冷了，免了孩子们风寒，就是免了麻烦。 晚上时候，还要烧炕，几个小娃娃一床被褥，总要起来帮忙盖几次被褥。 而那些病着的孩子，就交给了更细心的老人们照看。 每日喂药，擦洗手脸，喂饭，哄劝。 同病相怜的关系，这些老人和半大小子对新来的小娃娃都很是用心。 原本大理寺的人还担心，他们在济安堂住了两晚。 眼见孩子们被照顾的很好，他们就又开始偷懒了，不再这里多留。 只在前后门留了一些差役看守，免得有人打这些孩子的主意。 倒是方玉白日上差，下差就会赶来，而且每次他都不空手。 不只给孩子们带东西，就是守门的差役们也常得他的好处。 不是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就是烤的流油的红薯。 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却让差役们分外心热。 别的不说，他们虽然也穿了官袍，但同真正当官的大人们可是天差地别。 人家是府衙的主人，他们是奴才。 平日呼来喝去，那是常事，碰到谁心情不好，拿他们撒气也不是没遇到过。 但方玉这般，见到他们拱手行礼，说起话来就带笑。 惦记他们在门外吹风，送烈酒。 惦记他们没吃饭，又带肉包子。 这般敬着护着他们的官人，可是太少了。 他们别说给方玉下绊子，恨不得唯命是从。 偶尔有同僚跑来寻他们闲话儿，说起这事儿，同僚也会酸溜溜提醒几句。 “这些当官的，最擅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 给些小恩小惠收买你们，以后还不知道让你们怎么为难呢。” 差役里立刻有人反驳道，“张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 我们也不是三岁毛孩子，真心假意，难道还分不清吗？” “就是啊，老哥，你不知道。 这济安堂就是方大人资助照管，才有今日这个模样。 算起来也有很长时间了，人家也不是这次突然冒出来，为了什么好名声。 再说了，方大人日日过来，也不是只给我们带东西。 人家更多是往院里送，给那些可怜孩子。 就是方才，方大人带人挑了一担的点心进去。 听说是方家厨娘特意烤制的，就为了哄那些哭闹的孩子。 好人做到这个程度，就算是装的，我们也心里佩服啊。 毕竟有多少人，装都不愿意装呢。” “是啊，前几日还有不少人往这里送东西，这几日…呵呵。” “人家啊，当时生气也是真生气，只不过，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呢。” “这是什么话？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 不知是那个差役小声说了一句，惹得其余几人都是眼睛发亮，扯了他追问。 那差役见左右无人，就小声说道。 “我一个兄弟的老乡在宫里当差，听说啊，前日阁老门同那位可是不欢而散。 那位死活不下罪己诏，也不杀那个妖道。 阁老们退而求其次，据说逼着那位同意，要广纳天下美女，扩充后宫呢。” “啊，怪不得呢，我家婆娘昨日去街上买布料。 她说锦绣坊门前都被车马塞满了，原来是这样。” 有老成的差役不愿担风险，就笑道。 “算了，那都是阁老大人们的事，我们好好当差就是了。 同我们没有干系。” 众人也不傻，知道这些话有些出格儿，于是纷纷应和。 “是啊，同咱们没有干系。 倒是今日比昨日还冷，咱们下差之后寻个酒馆喝几杯。” 第三百四十章 同病相怜 “成啊，这鬼天气，也就咱们倒霉，被派到这里喝风。” “行了，别抱怨儿，听说公文已经发到各州府了。 过一段儿，不知道多少人家跑来领孩子呢，咱们还有的忙。” 众人正闲话儿，突然又有两辆车马过来，当先那辆车辕上跳下一个穿了蓝色棉袍的公子。 他拱手同众人笑道，“各位兄弟辛苦了，请问方玉方大人是不是在里面？” 有差役眼尖，认出这人是沈三公子，赶紧回礼，笑道。 “原来是三公子到了，方大人刚刚进去。” 沈君泽再次拱手，笑道，“不知这里可有什么规矩，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这车里带了一些被褥和吃食，我想送给院里那些可怜孩子。” “可以，当然可以了。 里面这么多孩子呢，全靠善心人送吃用之物。 没有收旁人的，却不收沈公子的道理。 公子先进去，我们帮忙抬东西。” 差役热情应声，沈君泽就塞了他一块银子。 “那就劳烦兄弟们了，这次来的匆忙，没给兄弟们准备什么东西。 这点儿心意，就请你们下差去喝杯酒好了。” “哎呀，真是巧了，我们方才还这般打算呢。 那就多谢三公子了！” 沈君泽抬脚进了院子去寻方玉，几个差役帮着沈家的车夫从车上搬东西。 十袋子粳米，十袋子细面，两扇猪肉，四条羊腿，各色点心，白菜萝卜土豆等菜蔬，甚至还有冰冻的鱼虾。 被褥也有二十床… 东西都搬进去，差役们也是额头冒汗，待得再凑一起，就忍不住感叹。 “这沈三公子也是个实在人，可是没少送东西过来。” “三公子不缺银子，本身也是至孝之人。” “要我说，还是方大人品行好，交的朋友也不错。 不是有那句话说，近朱者赤嘛！” “哎呀，行啊，兄弟，最近偷偷读书了？ 快看看方才拿了多少银子，够不够咱们晚上喝一顿？” 不说外边的差役们笑闹，只说沈君泽一路进了后院，在厢房寻到了方玉。 方玉正抱了一个孩子，给他喂水。 这孩子是先前风寒染病最重的，如今虽然好不少了，养了几日，但总有几分病恹恹。 方玉从空间带了泉水出来，这会儿悄悄喂他一些。 这孩子才三岁，同哪吒差不多大小，却不如哪吒机灵聪慧。 但方玉给他喂水，他喝出好处，小手也抓了碗大口咕咚咚喝到底。 负责照看她的老妇人就笑道，“方先生以后成亲，也一定是个好爹爹。 这孩子先前喂什么都不肯吃，方大人抱怀里喂着，他就是喝水都喝的这么香。” 旁边几人也是点头，方玉就笑道。 “许是养了几日，孩子也有精神吃饭了。 我老家那边送了一些白米，比普通米吃起来要香浓很多。 以后记得熬粥，先紧着这屋里生病的孩子吃。 都是可怜人，互相多照顾一些。 等这些孩子都寻到家里人，有了归宿。 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谢谢大伙儿。” “方先生说的什么话，可不好这么客套。 我们都是托方先生的福才活下来，如今能帮点儿忙，出些力气，我们也高兴呢。 总算没有老的成了废物!” 方玉倒也放心这些老人家，毕竟他也进出两年了，众人什么品行，他心里有数。 否则这次，也不会出头，把孩子安排在这里。 正这个时候，沈君泽走了进来，笑道。 “仲良，我刚从北地回来，就听说出了这样的大事。 匆忙打听了你的下落，又让铺子里准备一些东西，就一起送来了。” 方玉见到好友，也是笑的欢喜。 “你出门，怎么不说一声儿？ 这些日子，我还以为你丢了！” “放心，我这糙爷们，谁能偷我啊！ 就是偷，也要偷你这样的俊俏心善的。” 沈君泽嘴上也不闲着，打趣几句，惹得满屋人都是笑。 方玉也没客气，直接说道。 “你回来的正好，我家里人手少，这几日真是焦头烂额。 你能不能同老夫人求求情，把家里的仆妇丫鬟送来一些，搭把手儿。 孩子太多了，只靠这里的老人孩子们，真是照管不过来。” “放心，这是小事儿，我祖母最是心善，我一会儿回去就说。” 沈君泽一口就应了下来，末了又道。 “我方才可是听你说家里送白米来了，赶紧分一袋子给我。 我家里的白米，怕是也吃完了。 我祖母没有你家的白米，简直不端饭碗啊。” “这个是小事，明日让人去我家院子取，我会嘱咐吴嫂子一声。” “成，那我回去了。” 才几句话的功夫，沈君泽就扭头走了。 来的匆忙，走得也迅速。 几个老妇人互相瞧瞧，试探问道。 “方先生，不留客人吃顿饭吗？” “不用，他隔三差五就去我家吃饭，不亏嘴。” 几个老妇人都是笑起来，她们也看出来了。 这不是亏嘴不亏嘴的问题，是两人的交情真是不错。 不必讲那些客套礼仪，方先生这里有事，这公子如此鼎力相助。 平日这公子有事，方先生肯定也是没少帮忙。 果然方玉笑道，“方才那人是沈三公子，京都第一孝子。 以后若是他来送东西，你们尽管收下，不必推辞。” “啊，原来是沈家孝子！” 老人家哪有不喜欢孝顺孩子的，听说这话，都是后悔。 “哎呀，方才真该留沈公子吃顿饭。” 很快，沈君泽送来的东西，也被登记造册送了进来。 方玉看了一眼，就吩咐众人，中午给孩子们熬肉粥，好消化，又营养。 晚上就是羊肉炖萝卜汤，蒸馒头。 老妇人们舍不得，“先生，要不要节省一些，毕竟这几日送东西来的人不多了，万一以后不够吃…” “不怕，尽管吃，别饿到孩子。 他们没少遭罪，好好补补。 至于以后，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方玉给众人吃了一颗宽心丸，众人也就不在坚持。 “好，我们听先生的。 这些孩子能碰到先生这样的善人，是他们的福气。 否则只靠朝堂上那些老爷，哼，怕是这些孩子没被祸害死，也都饿死了。” 老妇人们唠叨，方玉也是叹气。 对于朝堂上那些官员，如此高举轻放，他也有所预料。 第三百四十一章 树欲静风不止 毕竟这事的罪魁祸首是宫里那位，别看众人逼迫那位下罪己诏，又杀了吴思恩的几个干儿子全家平民愤。 其实，其中都是有利益支撑。 皇帝下了罪己诏，臣子就是劝诫君王的贤臣，以后朝堂上权柄一定大增。 就是死谏的御史，都盼着青史留名。 而照管这些孩子，琐碎，付出再多，名利也不会有一分好处。 反倒是照管不好，人人都可以骂一句。 甚至还会得罪宫里那位，万一那位迁怒，恐怕是所有前程都搭进去了。 方玉主动接手，一是因为这些孩子在他的谋划里，占了很重要的角色，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若是任凭朝廷那些人敷衍，这些孩子再有夭折，他于心不安。 二是他从来不急着往上爬，因为他有两张最大的底牌。 一个是他不缺供给这些孩子的吃用之物。 一个是会让整个大魏都惊掉下巴的靠山。 所以，这些日子朝堂上风起云涌，整个京都也蠢蠢欲动，他都没放在眼里。 但方玉可以做到这些，京都里很多人却是不成啊。 天子脚下，就是一个街边晒太阳的乞丐，也能评论几句朝堂大事。 一千孩子被拐到京都炼血丹，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太监能做成的。 那位不下罪己诏，不承认他的错。 但在百姓心里，已经人人都判了他的罪。 在外边不好说，家家户户都饭桌儿上，背了孩子，谁没冲着皇宫吐过口水。 若不是夜家只有这么一个玩意儿还活着，当年跟着征战平乱的贤王爷过世了，其余亲族也在混乱中死个精光。 怕是朝臣们早就动心换人坐皇位了。 不过说起来，贤王世子当初不知因为什么，被远远打发去西南边疆守边寨了。 听说很是勇武，但下课年前怎么一直没人打他的主意。 或许这次过后，就有了，也说不定呢… 冬夜，雪花纷飞，落进灯笼朦胧的橘黄色光线了，很是美丽。 今晚在宫里班房值夜的于丞相敲响了另一个阁老的房门。 两人好似约好一般，一壶茶，两个茶杯，慢悠悠说会儿闲话儿。 “济安堂那边，那些孩童可是安顿好了？” 于丞相问道，他的眼下有些青黑，这几日显见很是疲惫饿。 坐在对面的是程阁老，也是多年宦海沉浮的老人。 这会儿笑道，“幸好我今日听下边的人说了几句，否则相爷这般问，我都答不出。 说起来，这几年，各处都越发懈怠了。 济安堂破败的不成样子，根本做不到庇护孤寡老少。 但吏部下边有个书记官叫方玉，自从进京大考开始就一直在资助照管两个济安堂院子。 拾掇的很不错，也恨得人心。 这次，那些孩童就被安置到了这里。 顾忌着那位，谁也不敢去搭把手儿。 这段时日，都是那个方玉在供给吃喝，又到处借人手帮忙照料。” “哦，还有这事？” 于丞相有些意外，神色里倒也松快几分。 他叹气道，“这也算好事，到底还有人没有吓破胆。” 程阁老儿也是叹气，“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过些时日，孩童们被家里接走，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于丞相却是脸色不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谁也不知道下次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程阁老转开话头儿，问道。 “明日，官文就会下发，礼部负责选妃。 不知相爷…家里可有安排？” 于丞相沉默不语，茶水喝了一杯接一杯，显见很是为难。 程阁老也就不问了，很快扯了一些政事出来商量…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最大的事情就是备年货了。 尤其是金河县这边，天高皇帝远，京都闹翻天，这里也照旧是安宁喜乐。 方圆儿先前备下的干肠之类，分了一些给孙管事，家里又吃一些，就没了剩了多少。 她也不嫌累，这些日子又没少张罗。 空间里的新米又收割一次，她偷偷拿出半袋子，掺和了糯米，浸泡，磨浆，控水。 最后烙了粘糕饼，蒸了粘豆包。 原本以为会得家里家外，老少女子们喜爱。 没想到最喜欢吃的居然是叶公子。 白白的面团，包了细细的豆沙，拍成小饼，烙的两面金黄。 粘上甜甜的糖霜，叶公子一顿能吃七八个。 若不是方圆儿怕他伤胃，他恨不得顿顿包圆儿。 哪吒跟着凑热闹，每次也都不少吃。 这一晚，方圆儿带了一团黏面子进空间，给家里人吃个新鲜。 正烙饼的时候，方玉就进来了。 方圆儿一直知道哥哥在给叶家帮忙，但可不知道详情。 这次好不容易逮到哥哥，她就问个仔细。 方玉也没瞒着她，甚至也没背着爹娘兄嫂。 他稍微挑拣一下，把能说的都说了。 果然，方家人都是惊得厉害，纷纷骂了起来。 “这不是畜生吗，怎么能这么祸害孩子！” “是啊，真是个下十八层地狱，油炸剥皮!” “先前那皇帝把读书人当猴子耍，今日考试，明日不考的，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赵金莲抱了哪吒，很是后怕。 幸好，哪吒没事儿，否则这会儿是不是也被抓去放血了！ “千刀万剐的玩意，谁家孩子不是心尖子啊。 这真是，以后可看好家里孩子，绝对不能离开眼前。” 方圆儿赶紧安慰老娘，“娘，你别担心。 咱家孩子都在眼前不说，这几个小子哪有好欺负的。 就是哪吒，随便一拳都打的人吐血了。” 赵金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勉强放了一点儿心，但还是抱了外孙不撒手。 哪吒淘气，坐不住，就要跑出去玩儿，被方圆儿摘了个果子堵了嘴，这才老实一会儿。 方玉也是叹气，说道。 “朝堂上，人人都不愿意沾手，生怕得罪了皇上。 我瞧着，这些孩子最后怕是要剩下不少无处安置。 一来，他们父母都是外府的，赶到京都接孩子，本就不容易。 二来，有些人家太过穷苦，孩子多，丢一个也不会如何在意。 有一半会被领回家，剩下一半的孩童，年岁小的，可以发动京都善心人领养。 但恐怕还有一二百没着落，到时候朝堂对这些孩子不关注了，有些利欲熏心的蛇鼠地痞，就要动手了。 我回来是想同家里商量一下，不如我想想办法，把这些孩子送到这里来。 从小养大，忠心可靠，以后给金子、哪吒几个做佩服护卫都好。” “这还用商量吗？ 这可是救人啊，还是孩子呢！ 咱们家里不差这一口饭，活命要紧！” 赵金莲一口就应了下来，旁人也是纷纷点头。 第三百四十二章 棒打鸳鸯 方老汉儿磕打着空空的烟袋锅儿，应道。 “你娘说的对，咱们家里有这么个地方，是上天给的福气。 兴许这事也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呢，就是为了救这些孩子，养他们长大呢，咱们家里可不能躲懒儿。 明日我就带人开始建木楼，老二啊，你也赶紧张罗吃用之物，不能亏了孩子们。” 方老二赶紧点头，笑道。 “爹，你放心，咱们这里也不是第一次来人了，我都熟练了。” 众人都是笑，方圆儿想了想，说道。 “三哥，这批孩子交给我教导吧。 我想按照我的法子教他们，学一些新奇的学问。 金子和哪吒他们，最好也一起学。” 旁人不知道，方玉可太清楚妹妹脑子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了。 平日那些新奇的烹饪法子，木器式样，甚至是绣图都很是与众不同。 于是，他立刻答应下来。 “好啊，需要我帮忙，你就说话。” “等我仔细想想，设计一下学科。” 兄妹俩说做就做，拿了纸笔就开始列起了课程。 三字经等算是国学，拼音也要学，便于识字，关键时刻都能当密语通信。 还有算数，武术。 孙老大夫也可以教一下药学，女孩子还要学针线、厨艺… 林林总总列了不少，方老二听着热闹，上前看了一眼，很是同情即将接受新教育的孩子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就要到小年了。 百姓们采买年货儿，准备过年的热情也更是高涨了。 京都内外，因为贴出来的公告，确定了年后二月选妃的消息，而更是议论纷纷。 有的人家想到明白，不愿闺女进宫搏命。不但不想选妃，反倒加紧把闺女定亲或者干脆嫁出去。 但更多的人家，特别是高门大户，却把选妃看成一桩生意。 家族大了，缺什么都不缺子孙啊，孙女或者侄孙女一堆，挑个漂亮聪明的出来，送去宫里。 万一得了皇上的宠爱，生出一男半女，整个家族都获益，兴许还会晋升为未来皇帝的外祖。 就算运气不好，顶多也是折了一个女孩子罢了。 这般情形之下，一些悲剧也就陆续发生了。 有些已经定亲的女孩子，被家里人退了亲。 若是定亲双方没什么感情还好，但有几对儿却是青梅竹马，或者私下定情的。 于是，棒打鸳鸯，女子重情，承受不住之下，就选择了绝路。 不过几日功夫，就有一个悬梁自尽的，一个跳了井的。 整个京都瞬间就传遍了。 有人唏嘘，有人嘲笑，有人同情。 但选妃还是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中，甚至随着丞相之女，京都第一才女于文慧的加入，而越发喧嚣。 所有人好似都忘了济安堂里，嗷嗷待哺，等待回家的孩童们。 也忘了，皇上还没下罪己诏… 幸好，这个时候，终于有人赶来认领孩子了。 随着一对儿风雪加身的夫妻从几百孩子中，抱出前生儿子痛哭的几欲昏厥。 认子的序幕被轰轰烈烈拉开了。 方玉直接在衙门里请了假，左右要过年了，衙门里也没什么太忙的差事。 虽然众人因为一些顾虑，不能到济安堂搭把手儿。 但给方玉行个方便，还是能做到的。 大理寺那边也不好彻底抛开不管，派出了几个小吏帮忙登记。 方玉提前请孙老大夫帮忙琢磨了一种药汁儿，可以做个简单的验证。 只要水盆里加入药汁儿，父母或者血缘亲人同孩子，各自滴一滴血液进去，血液相融，就可以确定是亲人。 这般，就杜绝了冒领的可能。 大理寺的小吏们本来还不相信，玩笑一般做了不少次试验，最后只能喊着神奇了。 不过，想想方玉家里药铺售卖的成药，如今已经受京都所有人追捧，恨不得一夜间抢了所有小儿大夫的生意。 他们也就释然了。 两座济安堂门前，日渐人满为患。 最高一日，领走了一百多孩子。 果然，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拐走孩子。 被验出来之后，直接抓了起来。 这般，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就很少有人上门了。 方玉统计核算了一下，九百多孩子，剩了三百多。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同先前预想一般。 不是所有父母都有能力赶来，也愿意把孩子接回去的。 孩子少了，为了好照管，所有孩子都集中在了一座济安堂。 沈家的丫鬟婆子们，一人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被送回了沈家过年。 济安堂里的人手，倒也勉强够用。 方玉索性把家里和铺子里所有人都带到了济安堂过年，方便照顾，也是图个热闹。 有洞天福地做靠山，方玉从来不担心缺了吃用之物。 辛先生那里，上官同僚和同窗友人等处，方玉都派吴岩去送了年礼，他没有上门。 毕竟，他如今照管这些孩子，出力不讨好。 就算对方不在意，他也不能牵累人家。 果然，他行事这般谨慎周到，反倒让众人很是愧疚。 纷纷给他写了信，表达歉意，也给与鼓励。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方玉都笑着接了。 人活在世，糊涂一点儿好。 特别还是在京都这样的大染缸，官场这个大戏台。 这些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得的真心了。 沈君泽赶在大年前一日，又送了两大车的东西到济安堂。 鸡鱼肉蛋，米面粮油，应有尽有。 甚至还没忘了给孩子们买点心，各色糖果和一大堆的小玩意儿。 剩下的孩子绝大部分是穷苦出身，过了最初的惶恐，如今穿的暖，吃的饱足，还有点心和玩具，各个都会露了笑脸儿。 完全不知道担心他们的前程… 沈君泽拉这方玉在屋里喝茶，开始讨功劳。 “我啊，真是劳碌命，刚张罗着往北边送年礼，又要操心你这边。 可怜的我啊，吃不下睡不香，眼见就瘦了。” “行了，行了，你就说吧，要什么谢礼？ 别做这幅样子，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方玉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紧拦住他的抱怨。 果然，沈君泽立刻就一扫方才的哀怨，开口就道。 “给我来二百个烤串儿！我要一次吃够！ 之前你只给我几串儿，我做梦都馋这个！” 方玉忍不住大笑，“好，二百就二百！ 今晚想让你吃一顿，再带二百生的回去，现烤了，陪着老夫人一起吃。”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先祖在上！ “这还差不多，够义气！” 沈君泽立刻眉开眼笑了，霸占了方玉的床铺，睡得昏天暗地。 他当真是忙了不少日子，年底生意忙，事情杂乱。 方玉无奈，寻个机会进空间求援。 方家人从来不小气，听说方玉要招待朋友，立刻全家动员。 最后给方玉带了满满一背篓的东西。 炭烤的炉子在廊檐下摆开，别说沈君泽流口水，就是院里所有人都馋的受不了。 于是，大年的前夜，老人孩子们，连同门外两个被排挤，因而留下来守门的差役，都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烤串儿。 狼多肉少，其实分到每人手里的烤串，没有多少。 但这样的寒夜，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撸着串儿。 男人们喝酒，老妇人们说着闲话儿，孩子们另一手掐着点心。 北风都不冷了，夜晚也不再寂寞了。 沈君泽走得时候，紧紧拎着食盒，方玉送他到门口儿，青色的大氅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儿。 灯笼的光照下来，映的方玉整个人都好似镀了一层金。 沈君泽扭头看见，忍不住心里感慨。 “仲良，你就是现世的圣人，转世的菩提。” 方玉听得笑了起来，应道。 “说好话哄我也没用，只有这么多肉串，都给你拿着了。” 沈君泽大笑，摆摆手，跳上马车，回家陪老祖母去过年了。 方玉目送马车走远，扭头同两个差役说道。 “二位兄弟，辛苦你们过年还要上差了。 我让家里人准备了一些吃用之物，你们拎着东西回去过年吧。 初一早晨再过来就成，这里有我家的两个护院守着，不用惦记。” 两个差役感激，这样的时候，谁不想一家团圆啊。 但他们在差役里没有靠山，也不擅长勾心斗角，只有做苦活累活的份儿。 大年夜还要守着这里，他们心里也是不愿啊。 突然听说可以回家，还有年礼可拿，他们都是动心。 “多谢方大人，但万一…” 一个差役迟疑，生怕出了意外，他们担责任。 方玉摆手，“放心，有事儿我担着。 你们尽管回去吧。” 两个差役，这才彻底放了心，都是欢喜的不成样子。 很快，吴岩提了两个篮子给他们。 篮子里有一条肉，两包点心，一条大鱼。 两个差役欢欢喜喜，行了大礼，这才走掉了。 方玉下令锁了前后两道门，不到初一早晨不能打开。 这般，少了进出，众人就能安心过年了… 方圆儿带了哪吒，三十那日白天回了山下一趟，算是做个样子，吃了一顿饭，才回叶家。 煎炒烹炸，忙了足足一下午，天黑时候，丰盛的年夜饭就端上桌儿了。 因为全家上下都喜欢她的手艺，方圆儿特意把每道菜都加了量。 然后分了一半送去前院，这般福婶子只闷两大锅米饭就成了。 众人团团围坐，刚要开饭，不想蒋子杰就赶了回来。 也不知道他在路上吃了多少苦，脸上冻的都是疮疤不说，睫毛和眉毛也都结了寒霜。 但这般，也不耽搁他对吃的热情。 几乎是甩下皮帽子和大氅，他就一屁股坐到了桌子边儿。 “累死老子了，京都事情一了，我就往回跑。 路上的雪实在太大了，生生跑死两匹马。 总算赶上这顿饭了！” 众人真是听得心疼又好笑，方圆儿赶紧投了热布巾，让他简单擦了一下手脸。 叶公子第一个动筷子，夹了一块孜然羊排送到了师兄的碗里。 蒋子杰真是惊讶又欢喜，一边含糊不清啃着，一边问道。 “小幺这是转性了，不怕我抢吃的，居然还给我夹菜！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摔到头了吗？” 叶公子大大翻了他一个白眼，作势要抢回羊排，蒋子杰急忙吞下去，噎得直抻脖子。 众人笑得不成，这师兄弟俩，明明是过命的交情，偏偏见面就掐的乌眼鸡一样。 不过，也正因为蒋子杰赶回来，团圆饭也真正团圆了。 众人说笑吃喝，温过的酒下肚儿，更容易熏熏然。 就是方圆儿被众人劝着都喝了几杯果酒，这果酒是孙管事送来的。 听说是南边的枇杷果酿造，有种独特的香气，味道微微泛甜，酒气很淡。 方圆儿一边喂哪吒，一边给叶公子夹菜，偶尔自己吃几口，就配一杯果酒。 最后，饭桌儿撤下的时候，叶公子等人要祭拜先人。 方圆儿起身，却是差点儿栽倒在地。 果酒好喝，到底也是酒啊，她第一次喝醉了… 吴叔赶紧就说道，“祭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不需要方姑娘再张罗，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叶公子却是不肯，扶了方圆儿到内室，嘱咐道。 “等我一下，我答应过，要送你一个礼物。” 方圆儿扶着昏沉的脑袋，也想起先前的承诺，她的脸色越发昏沉，应道。 “好，我等你。” 叶公子笑了，扶她靠在床头，然后领着哪吒走了出去。 哪吒年纪小，吃的小肚鼓鼓儿，哪里会想到，叶家的祭祀同他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他一起去？ 正房西边的耳房，一直挂着的门锁被打开。 白日里，吴叔亲自布置的祭台上，摆了四个牌位，点了手臂粗的蜡烛。 叶公子牵着哪吒，迈步进去，掀起衣衫跪在祭台前的蒲团上。 哪吒懵懵懂懂跟着一起跪下，看得叶公子欣慰又心疼。 他取了六根儿香，点燃，交给哪吒三根儿。 哪吒好奇，就问道。 “干爹，我们要拜佛吗？ 我姥姥说，佛祖是好人，同他说什么都能听到。 我不想写大字，现在求一求，能行吗？” 叶公子，连同跪在后边的吴叔和蒋子杰、叶迟、刘大夫都笑了起来。 “好，哪吒想求什么，就求什么，一定会心想事成。” 叶公子笑的宠溺，哄着胖小子。 哪吒立刻认真了，举着香，梆梆磕了三个头，嘟嘟囔囔说开了。 不但求了不写大字，还求了娘亲不打他屁股… 叶公子望向几张牌位，心里感慨之极，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 “先祖在上，请佑我大仇得报。” 说罢，他弯腰磕头，吴叔等人同样跟随。 最后，所有香烛插进香炉，青烟袅袅中，又一年过去了，新一年来临了。 命运的齿轮也缓慢动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屋三人寒夜暖 祭奠完了，蒋子杰想说说京都之事，却被吴叔和叶迟一左一右拉着去厢房守夜。 蒋子杰还要反对，却被刘大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你是路上冻傻了吗？方姑娘还在屋里呢！” 蒋子杰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得促狭，反手扯了吴叔和叶迟，快步走掉了，算是弥补。 刘大夫干咳两声，嘱咐道。 “那个，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克制一些。” 叶公子假装没有听到，却红了耳根儿。 他牵了哪吒进屋，哪吒啪嗒啪嗒跑到炕前，嚷着。 “娘，娘，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守夜吗？” 可惜，原本靠在被褥上的方圆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了下来，抱了一个枕头，睡得正是香甜。 许是酒力越发浓重，她的脸上蒙了一层晕红，梦里都翘着嘴角。 叶公子一把拉了哪吒，示意他小点声儿。 “哪吒，你娘方才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一定是累了。 咱们不吵她，今晚你跟干爹睡，干爹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哪吒平日不少赖在这里过夜，已经习惯了，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好，更何况娘也在呢。 其实他不知道，就是他娘也睡在这里才是大大的不对呢。 于是，一大一小简单洗漱一下，就上了炕。 叶公子铺了被褥，哪吒欢快的打着滚儿，被叶公子好不容易逮回来，揽在左边的臂弯里。 “从前有个小孩子，他很可怜，生下来就被很多人说不祥，必须送出家门，到很远的一座山上，才能活下来…” 北风敲打着窗棱，好似想闯进来，做个蹭听的不速之客。 可惜，窗棱闭的太严实了，挡住了它，也笼住了一室的温暖。 哪吒听得昏昏欲睡，往干爹的怀里凑了凑，小声嘟囔道。 “这个孩子好可怜啊，干爹找他来家里，我让娘给他做好吃的。” 说完，他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噜。 叶公子支起身子，替这个善良的胖小子盖好被子，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睡吧，那个孩子已经吃到你娘做的好吃的了。” 不知哪吒是不是听到了，睡得越发香甜了。 叶公子翻身过去，在同样酣睡的女子唇上轻轻亲了一记。 待得重新躺下，他一手揽着胖小子，一手握着心爱女子的手，心里无比的满足。 那个孩子再也不可怜了，他有了牵挂的人，有了疼爱他的人，有了血脉亲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的窗棱开始泛白，方圆儿难得睡得这么香甜，可惜，远处的爆竹声声实在吵人。 她只能不甘愿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菱形窗棂，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好似不是她卧房的窗户啊，更不是空间里的楠木大窗。 再想想昨晚醉酒，她突然打了个激灵，立刻彻底清醒过来。 果然，扭头看去，旁边躺着的人正是她猜测的那个… 幸好，儿子虽然睡得远，也在一铺炕上。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悄悄翻身坐起，想下地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有些舍不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很美。 不是女子的那种美，是超越了性别的那种绝美。 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好似神灵精心琢磨出来的，不肯马虎半点儿。 但那时候，他就像一个玉石雕像，缺了几分灵气。 而如今，他的胸脯在微微起伏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红润的嘴唇饱满健康… 她好似被引诱一般，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许是见他没有察觉，她胆子又大了一些，摸了摸他的眉毛，鼻子，最后手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他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样一个绝世美男，不动心的，一定是取向有问题。 更何况这男子无论是才情还是人品都不错，对她这样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子，没有嫌弃。 更多的是怜惜，理解，全心的信赖。 待哪吒更是同亲生父亲没什么分别，对她也尊重，给与绝对的自由。 在她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他又送回及时出现，把他们母子护在羽翼之下。 她也只是普通女子，怎么可能不为了这样的男人动心。 有时候，她甚至盼着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不要有任何改变。 她们是情侣，又不是情侣。 她们是一家人，又不是一家人。 可惜，她不是瞎子聋子，她知道这样的安宁相守怕是么有多久了。 夜里越来越多出入的陌生身影，他书桌儿堆的越来越高的信件和各色书册。 这些都代表，他蛰伏的日子不多了。 待得他彻底恢复，就是他离开的时刻… 若是她交出一副真心，到时候要怎么办？ “怎么叹气了？” 方圆儿正发呆，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下意识低头一看，就沉溺在一双满是笑意和慵懒的眼眸里。 她惊了一跳，就要躲开，却被长臂一圈，紧紧固定在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公子，放开我…我要起来做早饭了。” 方圆儿的心脏躁动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前世偶尔网络上也做个口花花的腐女，但当真轮到自己身上，她才发现，根本无法招架。 这个借口寻到真是拙劣… “叫我天逸，天空的天，飘逸的逸。” 叶天逸半分不松手，晨起有些暗哑的声音落在方圆儿耳里，甚至他温热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脖子上。 她的脖颈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哪里还有半分反抗的力气。 “天…天逸，我要起来了。 昨晚不小心醉了，那个，不是故意占你的位置…” 夜天逸轻笑，虽然没有抱够，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逼迫的太紧。 他翻身而起，扶着方圆儿坐稳，说道。 “你忘了一件事？” 方圆儿疑惑，瞪着大眼睛，脑子已经当机了。 夜天逸伸手在他的枕头下，拿出一个扁平的檀木盒子，轻轻打开。 露出里面一根羊脂白玉的发簪，还有一对儿玉镯儿。 不知是哪里寻来的好玉，玉簪的簪身上有一丝隐约的红色，蔓延到簪头上。 白玉底子雕成了浪花，那抹红色汇聚就雕成了一条跳跃的小鱼。 那副镯子也是同样如此，白色的镯子，里面的隐约的几抹红色，也像小鱼一样在跳跃。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们谈个恋爱吧 “这是…” “我答应送你的首饰，”夜天逸拿起发簪，略微有些生疏的替方圆儿挽了发髻。 最后把簪子插进去，仔细端详，笑道。 “玉料是好料子，就是我第一次雕首饰，废了一番功夫，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 你不要嫌弃，以后我手下熟练了，再给你做更好的。” 方圆儿突然想起，先前很长一段日子，吃完晚饭，他都撵她回去歇息。 原来不是要处理什么秘密事务，而是偷偷给她做首饰… 想起他坐在灯下，仔细打磨，累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心里突然就烫的厉害，眼睛一酸…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夜天逸替她微微掖好耳边碎发，低声问道。 “答应我，一辈子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你是水，我是水里的鱼，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 方圆儿沉溺在他满是深情的眸子里，她极想痛快应下。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极力阻止她… “我…我要想想。” 叶天逸眼里的深情化作了失望，惹得方圆儿心慌，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就是…就是和别的女子不同。 我害怕轻易托付，有些东西和我想的不一样。 以后也许会因为这个，反目成仇。 所以，我要想想，真的，我不是不喜欢你。” 叶天逸眼里的光亮慢慢又燃烧起来，他重新把她揽进怀里。 “好，等你想明白，再同我说也不迟。” 方圆儿贪恋他怀抱里的温暖，心里又惶恐不安，两种极端情绪让她掉了眼泪。 “我也想谢谢你，也想…但是我害怕，我要想想。” “好，我懂，我等你。” 叶天逸一反平日的高冷寡言，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方圆儿反手紧紧抱了他，贪婪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怀抱的宽厚。 到底，她忍耐不住心里的渴望，小声说道。 “我们能不能，不谈嫁娶，只谈恋爱。” 不等叶天逸问询，她就赶紧补充道。 “就是我们可以像夫妻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相处，可以亲密。 我们可以多相处，多了解脾气秉性。 当然，前提是你我都要保持忠诚。 但是没有婚约束缚，若是哪日觉得不合适，就分开。” 这是什么古怪想法，叶天逸皱眉，他沉默了一瞬，不等开口应声，就感受到了怀里女子的挣扎。 他立刻搂紧了手臂，应道。 “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不会逼迫你，我只想你欢喜过日子，我想护你周全。” 果然，他这话一出，怀里的挣扎就没了。 他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方才若是再犹豫一瞬，他就是答应了，恐怕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子也要生出退意了… 方圆儿静静趴在他肩膀上，没有再说话。 她心里很是茫然，不知道做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以后会不会后悔。 但只看眼前，她贪图他的怀抱，她想和他谈一场纯粹的恋爱，哪怕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干爹，娘！” 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又麻利的爬到干爹和娘亲中间，霸占了好位置，嘟囔问道。 “我饿了，娘，我要吃蛋羹。” 方圆儿失笑，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好，娘这就去给你做。” 说着话儿，她就要下炕，结果被叶天逸扯了一把。 她疑惑看去，叶天逸却把头低了下来。 方圆儿又气又笑，同样在他光洁的额头重重亲了一记。 他这才孩子一样眉开眼笑了，重新搂着哪吒躺下睡个回笼觉… 方圆儿小偷一样出了门，幸好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回东院儿，一头钻进灶间。 桃红正在生火，见主子进来，欲言又止。 方圆儿干咳两声，解释道。 “昨晚喝多了，在西屋睡了一晚。” 桃红就是不相信，也不能再问啊。 她忍了笑，赶紧说道。 “朱红她们都不知道，昨晚玩的太晚，这会儿还睡着呢。” 方圆儿更放心了，吩咐道。 “昨晚半夜的饺子都没吃，你准备和面，我来准备饺子馅儿。” “好，小姐。” 这般说着，主仆两人忙碌起来，灶间上边的烟囱就冒了白烟。 外院众人见了，好似得了信号，也开始出门活动了。 福婶子也在忙着和面，准备包饺子。 暗三从外边进来，笑嘻嘻问道。 “婶子，咱们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 兄弟们快要饿死了！” “呸呸！大过年的，可不好说晦气话。” 福婶子拍了他一把，嗔怪道。 “我正和面呢，一会儿把大伙儿都叫进来，一起包饺子。 否则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包，真是晌午也吃不上。” 暗三应声，抻脖子往内院看了看，问道。 “内院还没有动静？不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可是公子喝醉了？” 正这个时候，朱红就拎着两个大篮子走了进来。 “福婶儿过年好！我们小姐让我送冻饺子来了！” 福婶子高兴坏了，一迭声的应着。 “过年好，过年好！ 方姑娘真是太照顾我了，我正犯愁这么多人的饺子怎么包，你就送冻饺子来了！” 朱红笑嘻嘻，“我们小姐昨晚喝醉了，说是耽搁准备饺子馅儿了，耽搁大伙儿今早吃饺子了。 幸好，先前从家里饺子铺，带了不少冻饺子回来。 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让家里人先对付吃着，缓过这几日，我们小姐再调新鲜儿的肉馅儿，给大伙儿补一顿。” “不用，不用，方姑娘要带哪吒，还要照顾公子，可不用为了我们再费心。 这些糙汉子，平日喝风都饱了，吃什么不行呢。” 福婶子生怕累到方圆儿，暗三也是赶紧点头。 “是啊，我们吃什么都行，昨晚那顿丰盛的年夜饭，都够回味一年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闲话儿几句，朱红就回去了。 福婶子赶紧烧水煮饺子，没一会儿，外院儿所有人都吃上了饺子。 而内院的饭桌儿也摆上了，方圆儿现调的酒菜鸡蛋虾仁儿馅儿，酸菜肉渣馅儿，萝卜牛肉馅儿，还有素馅儿。 每种馅料都用不同的颜色的饺子皮包起来，盛在盘子里色彩缤纷，很是美丽。 哪吒贪吃，上来就咬到了一个糖饺子。 大伙儿都说他有福气，纷纷给了红封。 哪吒想起规矩，就要跪地磕头，结果人人都是扶了他，不肯让他跪下去。 方圆儿猜到几分，就扯了哪吒喂蛋羹，没有坚持。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初一是拜年的日子，山上的叶家如同往日一般安静。 山下的方家却是门槛都要被踏平了，村里乡亲，庄里的人手，临近几村的里正，学童的家长。 还有城里的童先生、宋修和齐衡等几家的管事，甚至是陈县令都派了师爷上门拜年。 方家是一定要摆酒席的，家里家外的小厮丫鬟护院们都是忙的厉害。 但却没一个人抱怨，反倒是各个欢喜异常。 这半年来，主子们常去城里小住，家里多少都有些冷清。 如今过年，主子们都回来了，她们也得了新袄和大红封，家里热热闹闹，她们怎么会不欢喜？ 当然，免不得酒席上，重要都要提起方玉。 虽然在京都，一个七品的小书记官，就像大海里的浪花，实在不值得一提。 但在金河县这里，新科进士，吏部官员，哪个名号说出去，都让人无比敬仰啊。 难得的是，方家并没有因为方玉高中，光耀门楣，而变得如何嚣张跋扈。 反倒比之先前更低调了！ 别说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就是一家人进城的时候都没多少。 如此，人人说起来，也更是钦佩。 特别是读书人中，原本对方家的梨园日进斗金，私下有些酸溜溜的说法。 如今也是全都销声匿迹了，反倒说方家的梨园是灵秀之地，所以才出了文曲星… 人嘴两张皮，真是谁都不能太过计较，否则容易气死… 初一热闹过后，初二回娘家。 方圆儿带了哪吒，还有吴叔准备的大堆好东西，名正言顺回娘家住了一天一夜。 方圆儿哪里闲得住啊，趁机又跑去京都，同三哥到处走了走。 最重要的是，她到济安堂看了看那些可怜的孩子。 多留了一些泉水和果子等物，为这些孩子养养身体，把之前的亏虚都补回来。 小孩子们不知道，这个姐姐是谁。 但她带了好吃的，抱着他们说话也温柔之极，他们就立刻喜欢上了。 方圆儿又带了吴嫂子她们，给孩子们做了酸甜口味的排骨，鱼香肉丝等下饭菜。 吃的孩子们，各个都是小嘴油汪汪。 待得离开时候，孩子们很是不舍，但也懂事的没有问起，姐姐什么时候还来。 方圆儿原本对收容这么多孩子，有些犹豫。 这会儿可是坚定了信心，毕竟都像哪吒那么大，谁也不能狠心不管不顾。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往年的正月，就是走亲访友，各种吃喝玩乐的好时节。 但今年京都的正月，却因为选妃一事格外不同。 就是各家依旧有宴席聚会，话题也多半围绕这件事打转。 以至于，京都上空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和期待。 各家有名的绣庄，几乎是大年三十都在忙碌。 绣娘们差点儿累瞎了眼睛，就为了各家闺秀们需要赶制的华服。 就是方家常去的那家小绣庄都忙的厉害，吴嫂子过去取方玉的新袍子，居然空手而回。 最后，她苦笑同主子禀报。 “三爷，您的袍子还要三日才能缝制出来。 另外，老板娘还缠着我，问家里有没有好皮毛了，她想买几件呢。” 方玉笑道，“辛家的酒宴还有几日，倒也来得及。 至于皮毛，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张，你挑两张送去吧。 毕竟同这绣庄走动有两年了，妹妹也喜欢过去，当卖个人情了。” “是，三爷。” 吴嫂子应下，忍不住抱怨道。 “为了选妃，各家姑娘们都要疯了。 我过去的时候，有好几家的婆子就等在铺子里，守着绣娘缝裙子呢。” 方玉回身，望望院子里跑动玩耍的孩子们，心里叹气。 “旁人的事，咱们管不到。 只是把这些孩子照管好，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吴嫂子也是可怜这些孩子，足足三百多，而且二百是女孩子。 重男轻女，放到谁家都避免不了。 小子养到十岁上，就可以干活儿了。 但丫头却天生不如小子力气大，十五六又要嫁人，兴许还要贴一份嫁妆。 怎么说，都是不合算。 特别如今要搭着路费，千里迢迢的到京都寻回去。 恐怕很多人家，就是知道闺女在哪里，也打了退堂鼓。 “是，三爷放心，我一定仔细看顾。” 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拍门。 方玉去开门，却是两个守门的大理寺差役，旁边还站了两个小吏。 方玉拱手问询，“二位，不知有何差遣？” “不敢，方大人客气了。” 两个小吏没什么笑脸，但也不敢托大，手里递上一张公文。 “上边有命令，要把济安堂剩下的孩子送去岐山行宫安顿教养。 请方大人配合。” 岐山行宫？ 方玉皱眉，心里有几分不喜。 岐山行宫离得京都倒也不远，四五百里。 说是行宫，但先皇和新皇都从来没去住过，听说年久失修，很有几分破败。 平日都是宫里放出的老太监和宫女，才会打发到那边去守着。 如今要把这三百多孩子送去，这是打算养大，再送到宫里去使唤？ 可怜这些孩子，躲过了放血丧命的苦难，却最终还要为那个吃人恶魔当牛做马。 甚至行宫那般破败，他们小小年纪，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两个小吏见方玉沉默，就有些不耐烦。 两个差役感激方玉平日照顾，这会儿就赶紧小声劝道。 “方大人，我们知道您同这些孩子们相处久了，舍不得他们离开。 但各有前程，您总不能养他们一辈子，还是放他们去行宫吧。 以后大人有空闲，也可以去行宫探望他们啊。” 两人一口一个前程，不是担心孩子们的前程，实在是提醒方玉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啊。 毕竟这些孩子同方玉非亲非故，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因此得罪了大理寺，甚至是上边那位，多年寒窗苦读的成果，岂不是成了泡影。 方玉倒也领情，拱手道谢，然后同两位小吏说道。 “二位，送孩子们去行宫的车马和人手可准备妥当了？” 两个小吏应道，“我们先过来下官文，车马随后就到。” 方玉点头，“那好，二位先进来喝杯茶，我让人给孩子们拾掇行李。” 两个差役也赶紧请两个小吏进门，方玉喊了所有老少出来，简单吩咐几句，众人就忙碌起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粉饰太平 这些孩子们才来了一个月，但一人一身厚袄，穿的暖和。 还有众人捐赠的一些吃用之物，林林总总，倒也不少。 众人舍不得，又担心孩子们路上吃苦，连被褥都卷了起来。 结果，大理寺派来的马车到了。 众人一看都是脸色不好！ 这么冷的天气，马车除了有个棚子之外，里面居然是光板儿的，连个垫脚的毡子都没有。 这别说孩子，就是大人坐里面赶路几百里，也受不了啊。 而且，三百多孩子，只有十五辆马车，跟了一百兵卒。 众人忍着恼怒和担忧，赶紧把被褥铺进马车。 孩子们被抱了进去，身上又盖了一层。 许是知道要被送走，孩子们无论大小都哭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抹眼泪，一迭声的嘱咐着。 “不要从被里出来啊，小心冷到了。” “饿了就吃点心，不要打架，互相照顾着。” 这些孩子，最大的才七岁，小的四岁，就是再懂事，也是孩子啊。 这会儿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惶恐的如同雷雨下的小鸡雏… 那两个小吏许是有些心虚，赶紧催着兵卒们赶车走掉了。 众人送出多远，惹得很多路人问询。 “这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也没瞒着，说道。 “大理寺下了官文，把先前那些剩下的可怜孩子，都送去了岐山行宫安顿。 这么大冷的天儿，孩子还那么小…” 济安堂的老人孩子们舍不得，边说边抹眼泪。 惹得路人们也是叹息，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阻。 就这样，三百多孩子坐了十五辆马车，就这么离开了京都。 好像一颗小石头落在湖水里，荡起微微的涟漪，又归于平静。 就如同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世上也没有任何苦难，粉饰太平… 方玉好似受了一些打击，从济安堂出来就去了吏部衙门上差。 同僚们也听说了几句，见他闷闷不乐，就开口安慰他。 “仲良，你已经做的很多了。过犹不及，还是要多为自己想想。” 方玉苦笑点头，埋头办差，让故意寻借口过来探看的上司，也稍稍放了心。 很多事，人人都知道善恶，公平亦或者偏颇，但人力有时穷… 方玉在衙门里装了一下午的苦闷，晚上回到家，就立刻进空间搬救兵去了。 方老二爬了东山头儿，特意去叶家寻妹妹。 借口都是现成的，老娘有些咳嗽，让妹妹回去看看，做点儿好吃的，陪陪老娘。 于是，方圆儿扔下儿子陪干爹，就带了朱红，跟着二哥下山了。 进了空间，方玉直接就说道。 “计划没有变化快，原本想过几日，让一些没有孩子的人家，领养一些孩子回去。 不想今日下了官文，孩子们被送去岐山行宫。 那地方就是等死的破败之处，孩子们若是去了，活不下来几个。” 不等方圆儿说话，赵金莲已经急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接进来啊。 可怜的孩子，到底是得罪谁了。 不是要被放血，就是被扔去自生自灭。 造孽啊！” 方圆儿赶紧安慰老娘，“娘，你放心，我多带一些人手出去。 保管把孩子们平安带进来。” “对，对，多带人手，实在不成就抢。” 许是如今空间里兵强马壮，赵金莲和方老汉都是底气十足，大手一挥，居然支持儿女们出兵了。 七斤和八斤啃着果子跑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嚷道。 “奶奶好像话本儿里的山大王！” 众人都是听得笑了起来，惹得赵金莲脸红，捉了孙子喝问。 “什么山大王，谁又给你们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儿了？” 七斤却挺了小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决。 “我不说，我不能出卖哪吒弟弟！” 众人笑的更厉害了，这傻小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说笑几句，方圆儿就开始点人马了。 半神族进了空间，外边一日顶这里四日，差不多就是一年多了。 先前在山林里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渴望安定的生活。 但有吃有喝的幸福日子过久了，他们偶尔也想念先前上山杀虎猎豹的勇猛。 这会儿听说神主要带他们出去，救一群小娃娃，真是人人踊跃报名儿。 方圆儿倒也理解他们，于是所有男子，无论老少，只要想出去的，都可以出去。 可惜，空间里的马匹有数，加一起只有二十匹。 最后，众人不论老少抓阄，定了二十人。 当然，力八多作为首领，半神族最勇猛的勇士，是一定要去的。 即便他没抓到阄，一脚踢在儿子屁股上，也就拿到名额了。 方圆儿看着力虎瘪嘴，很是好笑，就道。 “咱家在京都有生意，也缺人手。 过几日我谋划看看，把你们送一些出去。 以后轮流在外边走动，都有机会。” “当真？ 多谢神主！” 一众大汉都是欢喜，各个笑的憨厚之极。 很快众人都换了黑色袄裤，黑布巾蒙面，牵了马匹，准备妥当。 方圆儿感应了一下力熊一家的位置，带着方玉先出了空间。 眼见她们现身在沈家小庄的外边树林，她才把力八多等人挪了出来。 众人也不耽搁，快马加鞭，顺着官路去找运送孩子的车队去了。 车队下午才出发，马车简陋，又不是如何紧急的差事，更没有油水儿。 所以，无论是两个小吏，还是一百兵卒都有几分怠慢。 天黑时候，他们就选了最近的一个驿站停下了。 这个驿站离得京都只有五十里，常年失修，很是破败。 但凡路过的车队，都会加紧一些，赶去京都外的小镇落脚儿。 以至于，这个驿站就更破败了。 今晚，因为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驿承父子忙的厉害。 好不容易把兵老爷伺候着，都吃饱睡下了。 这父子俩就坐在火炉边说话，儿子只有十二三岁，小声问道。 “爹，外边那么冷，那些车里的孩子会不会冻到啊？” 当爹的叹气，应道。 “我方才看过了，马车里垫了被褥，他们也有盖的。 暂时还没事儿，再等一会儿，楼上那些人睡踏实了。 咱们再去给孩子们喝点儿热粥！” “行，爹，这些小孩儿太可怜了。 那些人真是狠心，我说把小孩儿们接到屋里来暖和一下。 哪怕在大堂睡一晚也行啊。 但他们都不愿意，就说麻烦，真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善要赏，恶必罚！ 半大小子很是气愤，惹得老爹赶紧呵斥，“小点儿声！ 咱们谁都惹不起，只能多少照顾一些了。 这些孩子…也是命不好！” “这可说不准！” 突然有个女声在父子俩身后响起，惹得两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白衣女站在那里，戴了帷帽，看不清长相。 如此暗夜，屋里无声无息多了个白衣女子，这实在太惊悚了。 父子两人开口就要惊叫喝问，这时候，两把柴刀就比上了他们的肩头。 父子两人像被掐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女子上前，笑道。 “你们别担心，我们是来搭救那些孩子的。 方才听了你们几句话，难得你们还有几分良心。 楼上那些人，我是要惩戒的，免不得要毁了你们的生意。 所以，我在驿站后边树林里，那棵大松树下的雪窝子里，埋了一锭银子，算是给你们的补偿。 你们记得事后取出来吧。” 父子两个听得糊涂又惊疑，还想开口问几句，颈后突然一疼，就昏死过去。 力八多一挥手，喊了两个大汉把父子俩扛着，扔去后院已经空空如也的马车里，推出了十几丈远。 然后，灶间的菜油洒了满屋，马棚的稻草也洒上了楼梯。 力八多亲手点了火，众人站在客栈外，眼见烈火熊熊燃烧，心里都是分外的畅快。 没人知道，方才他们打开马车门，见到那些冻得像鹌鹑一样的孩子，他们有多恼火。 特别是半神族，在山里艰苦活命百十年，对于孩子简直看得比眼睛都重要。 而这些人，自己吃饱酣睡，却把孩子扔在冬夜里，这是明摆着要折磨孩子啊。 许是盘算着，孩子路上死光了，他们就不用去行宫了？ 不过片刻，大火就烧上了二楼。 睡梦中的兵卒，突然被烟熏醒，大火烧到门口，都是吓得鬼哭狼嚎。 有人想从楼梯下去不成，情急之下，就从二楼跳了下来。 运气好的，跳上了马棚棚顶，缓冲了一下，不至于伤身。 运气不好的，直接摔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当时就折断了手脚，疼得惨叫连连。 方圆儿等人就在远处看着，谁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但她们到底也做不到漠视人命，否则方才在火里撒上药粉。 这些人都要变成烤鸡，谁也别想跑出来。 这会儿，骨折惊吓，只是对他们最小的惩戒了。 兵卒们下饺子一样，没多久就都从楼上跳了下来。 而残破的驿站，也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烧的落了架。 热浪冲击，即便离得很远，也烤的脸上热辣。 方玉提起大氅，挡在妹妹身前，淡淡说道。 “走吧。” 方圆儿点头，最后扫了一眼院子内外。 这次收获还算不错，除了顺利救下孩子，还有一百多匹马，十几辆马车。 她一挥手，带了众人进了空间。 空间里，因为三百多孩子的到来，正是热闹的不成。 几乎所有人都赶到小广场帮忙，空间里温暖如春，孩子们的厚袄裤被剥了下来，只穿了中衣。 方才在寒夜里经受的透心凉，早已缓了过来。 这会儿，孩子们各个抱了碗喝着肉粥，偶尔抬头望向四周。 这样懵懂好奇又胆怯，小兽一般，众人看的更是心疼。 地头的水渠旁边，已经嵌了八个大澡盆。 大澡盆足有一丈长，半丈宽，一头进水，一头出水。 孩子们吃饱，就被送进去，从头到脚洗干净，然后换上舒服的棉布中衣，最后才送去新建的楼上安顿。 原本只建了六座木楼，没想到孩子们比预计的多了一百左右。 如今只能挤一挤，待得以后再加盖三座。 三百孩子，分了男女，以后九座木楼，一栋楼八间房，每间五个孩子。 就是以后孩子们长大了，也足够住得开。 方玉平日同这些孩子熟悉，他一直参与其中。 带着孩子们洗澡，玩水，帮他们穿衣衫，甚至送上木楼哄睡。 他忙的厉害，也成功让这些孩子们少了几分胆怯，安下心来。 好不容易，空间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孩子们睡下，所有人恨不得走路都惦着脚。 力八多等人已经说起，那些兵卒的恶行和下场。 所有人都是气得厉害，压低嗓子嚷着。 “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应该把这黑心烂肝的都烧死！” “就是啊，太缺德了。谁家没有孩子啊，真是太狠心了！” “要说那些当爹娘的更狠心，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要了呢。” “怕是日子太穷了，咱们原来的时候，若是小子们被带去京都。 咱们就是明知道，怕是也没那个本事找去。” “也是，没办法啊。” 白老汉嘱咐众人，“这些孩子可怜，以后大伙儿都多照顾一些。 但孩子太过溺爱，容易宠的他们无法无天，该有的教导也不能少了。 不论他们长大了，会不会都留在家里效力。 总要让他们明事理，能护着自己，能养家糊口啊。” “是，老太爷。” 众人都是应声，“我们知道呢，真正心疼小子们，就得狠心教他们本是，否则就养成废物了。” 方圆儿这才笑道，“等我制定好课程表，你们出几个身手最好的，过来帮我带孩子们习武。” 半神族人都是挠了后脑勺，有些迟疑。 让他们打架，他们恨不得抢着去，但是教导孩子们，这就是武师傅了，他们真是害怕不能胜任啊。 “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先让孩子们适应几日，到时候再说。” 方圆儿挥挥手，算是定了下来。 末了，她又嘱咐了一句。 “告诉家里小子们，这几日学堂放假，让他们领着新来的孩子们多玩一玩。 尽快熟悉起来，孩子们就不害怕了。 另外，身份牌子尽快刻好，给孩子们都挂上，以后方便管理。” “神主放心，早就安排好了。” 巫婆婆上前，手里拎了一堆的木牌。 都是楠木底子，按照方圆儿的吩咐刻了弯弯曲曲的数字。 背面简单刻了一座小房子，瞧着倒是同木楼的样子差不多。 方圆儿接了过来，木牌很轻，但拎在她手里，却怎么都觉得分外的沉重。 这不是木牌，是三百多条鲜活而幼小的生命！ 以后这三百多孩子的命运，就成了她肩头又一个责任。 她要养育他们成人，要教导他们明理，自立更生… 许是她心头这份感慨，同空间产生了什么共鸣。 天空上突然闪过金光，隐约有悦耳的乐曲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跪了下去，敬畏的趴伏在地。 只有方圆儿抬起头去，望向天空。 天空这会儿好色调色盘，五彩缤纷，异常美丽。 但只是瞬间，就恢复蓝天暖阳，但也多了一些变化。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天神的赏赐！ 那就是几朵白云自在的飘在太阳不远处，这在原来可是绝对没有的。 渐渐，又有轻柔的风吹过方圆儿的脸颊，带了不知何处的花香。 再看远处，长满楠木的大山一侧，又多了一座稍显平缓一些的小山。 小山上长满了各色花朵，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大花篮。 而山下，黑色的肥沃田野，足足又扩大了两倍… 方圆儿下意识伸出双手，仰头拥抱这新天地，清风花香。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在她的掌控，随心所欲，无比的自由。 “天佑神主！” “天佑神主！” 巫婆婆带着半神族许是也有感应，大喊出声，激动的浑身颤抖，低头不停亲吻脚下的土地。 敬畏着不知道的神灵，也是庇护他们无忧的神灵！ 方家老少好一些，因为这里是闺女的地盘。 但他们也同样磕了头，感谢神灵的赐予，也明白这一切同收养那些孩子有关。 这时候，天上的云朵突然遮盖了太阳，有细细的雨丝落下来。 雨丝落在众人身上，有一丝凉爽，但更多是舒服。 对，就是那种把灵魂拿出来洗了洗，去了私心，只剩了忠诚和勇气。 这感觉诡异之极，却极度的享受，惹得人人都是抬起脸，恨不得被更多雨丝淋到。 不过片刻，云朵飘过，天地又恢复了晴朗。 众人却久久没有说话，无法回神。 到底还是巫婆婆带着众人磕头，激动的哆嗦。 “神迹！方才是神灵赏赐的甘露！” 方圆儿被淋了一会儿，也觉得心头异常的通透。 好似，那些让她迷茫的，让她犹豫的东西，都被洗干净了。 比如前路，尽管放心大胆的走，不再恐惧，不再犹豫。 比如…叶公子，放手爱，无论结局，爱过无悔！ 她伸手扶了家里人起来，又扶了巫婆婆。 “原本还有些头疼，这三百多孩子的养育。 如今看来，善有善报，这些孩子自带了口粮过来！” 说着话，她伸手指向远处。 众人望向那花篮山，还有多出来的大片田地，都是惊喜的张大了嘴巴。 “哎呀，多了一座山，还有这么多的地啊。” “哈哈，好像足有五百亩！这要种多少稻子啊！” “以后有吃不完的白米饭了！”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方老汉和方老大这爷俩儿了，他们乐的手舞足蹈，当即就带人奔了过去。 女人心思细，刘氏和王氏伸手试试微风，也是同婆婆报喜。 “娘，好像有风吹了！” “是啊，天上也有云彩了。” 赵金莲得了提醒，也是惊喜道。 “哎呀，可不是吗？” 以前这里也不错，但总好像死板了一些，如今有风吹着，有雨落下，有云朵偶尔遮挡太阳，有花香。 简直太鲜活了！ 婆媳几个像小孩子一样，转来转去，最后感慨道。 “还是要做好事啊，你看，神灵看的最清楚，绝对不会亏待好人。” “是啊，娘说的对。” “娘，方才那雨浇着真舒服额，下次把七斤和八斤都拎出来，多淋一会儿。 说不定他们也能变聪明呢！ 还有金子！” 婆媳三个说笑商量，倒是把方圆儿扔在后头了。 方圆儿索性跑到楼上去找三哥，方玉站在二楼的栏杆里，正背着手，微笑望向远处。 方圆儿站去他身边，同哥哥一起吹着风，嗅着花香，感受着所有人的欢喜。 “哥，你看做好事，不亏！是不是？” “是，就是我们家里良善，才生出你这个福星，也得了这样的洞天福地。” 方玉笑着摸摸妹妹的头顶，“我在外边，也能无所畏惧，因为谁也伤不到我的软肋。” 兄妹俩都是笑，远处，方老汉正带了众人在新田地里奔走，不停挥舞着手，说些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老爷子又在规划，怎么挖水渠，种多少稻子，种多少小麦，多少苞谷。 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京都的清晨，最热闹的就是城门口了。 即便如今才是正月初，依旧天寒地冻，但忙于生计的人们，已经过完了年，开始新的奔波了。 几个担了白菜萝卜进城售卖的农人，凑在城门外的一个棚子里，一边取暖，一边闲话儿。 农人们穷苦，但总是大魏的一份子，又住在天子脚下，免不得一样对国家大事兴致勃勃。 这几日所有人的话题都在选妃上，他们也不例外。 有一个汉子说道，“听说于丞相家里的小姐只新首饰就定了十二套呢！” “我也听说了，上次我去送菜，走的后门。 结果撞见锦绣庄的人也从后门来往，她们可是抱了不少好绸缎。 我闺女成亲时候，才买了两匹棉布。 这些富贵人家真是太奢侈了，不知道能不能选得上，先花了这么多银子。” “你知道什么，那位还没立后呢。 这次说是选妃，但谁进了宫，生了皇子，立刻就是皇后。 谁家出了这样的好闺女，那可是鸡犬升天。 如今多花点儿银子，以后都能赚回来。 就像种菜，咱们总要舍得下肥，才能长好菜吧。” “你快打住吧，这话让你说的，贵人们听见，怕是都要踢你几脚。 那些娇小姐怎么就成白菜了！” 农人们说的热闹，偶尔玩笑几句，呵两口白色的哈气，等着城门打开。 这时候，远处却突然跑来一队人马。 农人们惊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结果仔细一看，都是脸色古怪。 这是从地狱回来的队伍吗，三十几匹马，载了五十多兵卒。 马是劣马、老马，兵卒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连大袄都没穿，头发也烧光了，狼狈之极。 许是察觉到农人的注视，那些兵卒很是恼怒，高声喝骂道。 “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农人们赶紧缩回了脑袋，低着头不敢吭声。 幸好，这时城门突然打开了。 那些兵卒提起缰绳就冲了过去，留下农人们一边挤过去排队，一边低声幸灾乐祸议论。 “这些灰皮狗是从哪里回来的？ 平日对上咱们非打即骂，那个威风啊，如今是在哪里吃了亏？” “就是啊，谁把他们收拾的这么惨？ 好像是放火把他们烤了！” “是啊，没听说哪里着火啊！” 第三百五十章 大胆的新尝试！ 方玉今日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缎长袍，依旧披了青色的大氅，迈步走进衙门的时候，立刻有同僚拉了他到一边。 “仲良，你可听说了？ 那些孩子出事了？” 方玉惊得睁大了眼睛，问道。 “出什么事了？” “我也是听大理寺的人说的，好像是昨晚投宿驿站的时候，有贼人烧了驿站。 负责护送的兵卒们慌忙逃命，倒也没有被烧死的。 但所有孩子和马车都没了！ 大伙儿都猜测是不是被什么贼人劫走了！” 这同僚为人不错，生怕方玉着急，安慰道。 “你也不要着急，孩子们估计都没事儿。 大理寺那边肯定要过问，下午时候就有确切消息了。” 方玉赶紧道谢，但还是想去大理寺问问。 结果，贾郎中从外边进来，一把拉了方玉。 “走，到我屋里，你昨日的文档，有一处不对。” 这明显是借口啊，那同僚却帮忙推了方玉，劝道。 “仲良，快去忙，差事要紧，其余等下差再说。” 方玉被贾郎中半拉着进了门，贾郎中立刻说道。 “仲良，咱们也共事这么久了。 我没少吃你家的果子和点心，还有午饭。 所以，我今日就是多嘴，也要劝你几句。 那些孩子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 我方才寻了理由去大理寺问过了，那些孩子确实没有性命之忧。 比起送去行宫受苦，兴许这些孩子有了更好的生路。 这是好事儿，你万不可跑去闹事，对你前程无益！” 方玉沉默，就在贾郎中，还想劝几句的时候，他才叹了气，深深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提点，我不会去大理寺了。 对于那些孩子，我已经尽到所有心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贾郎中大喜，“对，对，这么想就对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是有缘，以后总有相逢的一日。” 说罢，他就赶紧交代了一堆差事给方玉。 这一日把方玉忙的团团转，也当真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见此，也都是安心了。 这般，几日过后，渐渐有一些关于孩子别劫的细节传了出来。 彼时，方玉为了感谢这些日子大伙儿的照顾，请吴嫂子做了一桌儿席面送来。 中午时候，七八个同僚坐在一起吃喝说笑，顺口就提了起来。 “那些送孩子去行宫的兵卒们，别说伤了，就是当真被火烧死也不值得可怜。 听说，他们当晚自己在房里睡觉，把孩子们都扔在外边冻着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 真是太狠心！” “大理寺提审了驿承，听说他们父子是打算悄悄给孩子们送些热粥暖暖身子。 结果被贼人听到了，饶了他们一命。” “对，还说贼人是个女子领头儿呢。 这么看，仲良也不用担心那些孩子了。 那女子显见也是护着那些孩子，可怜那些孩子呢。” “是啊，大理寺那边查了几日，一点儿踪迹都没查出来。” “大理寺也是没心思多追究，毕竟没死人，那些孩子对他们来说，也是累赘。” 众人叹气，转而安慰方玉几句，又把话题引向了选妃。 不知道阁老们怎么逼迫皇上就犯，居然没有反对选妃。 礼部这些日子忙的厉害，自然也是攒油水的好时候。 听说登录在册的备选闺秀，已经有一百多人了。 这还不算，各个州府送来的。 怕是最后，足有三百多人。 方玉听得冷笑，三百多孩子生死不顾，换了三百多闺秀入宫博富贵。 大魏已经烂透了，也许真到了打破一切，重开天下的时候… 外边一日，空间四日。 转眼，空间里日升月落，已经小半月了。 三百多孩子，从开始的胆小怯弱，到如今的活泼好动，已经对新家熟悉很多了。 整个半神族全力赶制，三座木楼又立了起来。 半神族的风格一向粗狂，木楼谈不上精致，却大气宽敞。 九座楼，门楣上都挂了牌子，分别以山河日月星春夏秋冬九字命名。 三百多孩子，能记得自己名字的实在不多，为了方便管理。 方玉又为他们以九字为姓氏，分了号码，登记造册。 以后读书也好，办差也罢，用以区分。 三百多孩子里，一百六十个小子，二百个丫头。 小子们，每四十个一栋楼，占了山河日月四栋。 丫头们，同样是每栋楼四十个，占了星和春夏秋冬五栋楼。 对于丫头比小子多，这件事，所有人都很高兴。 毕竟方圆儿是女子，以后在外行走，跟随伺候，甚至是家里的产业，都需要更多丫头做帮手儿。 至于小子们，也足够分给哪吒几个了。 就是不够，也没什么，天地广阔，他们足够能耐，就出去闯荡，招揽人手好了。 如今孩子们还小，虽然吃喝都有大灶儿，但日常洗漱等小事儿，还咬人照管和教导。 方圆儿同方玉商量了一下，打算模仿前世的寄宿学校模式，半军事化管理。 固定的时间起床晨练，吃饭，文化课，午饭午休，下午男女分开专业课，晚上统一就寝。 每个房间就是寝室，有卫生评比，有轮流值勤。 提倡互相帮助，提倡鼓励竞赛，荣誉兑换制度… 总之，要把三百六十个孩子培养的有纪律，有文化，有品德，又身体康健的四有接班人… 方玉听妹妹说的头头是道，很感兴趣。 当然更高兴的是，妹妹一反先前的游离，好似找到了目标一般，积极主动，精神奕奕。 对于他来说，无论什么，只要妹妹高兴，就是把太阳揪下来当球踢也成啊。 方圆儿奋笔疾书，简单的计划书很快出炉了。 孩子们要定制统一的校服，还要绣上楼号名字，方便区分。 要选出寝室长，要分班级。 要定下武艺教头，各学科的先生，还有每栋楼的管理员… 林林总总，真是不少琐事。 方老二也被拎了过来，兄妹三个分工，倒是简单很多。 方圆儿去寻了赵金莲和方老汉，商量把九儿等几个丫头带进来。 她们平日都是比较忠心本分的，主要是嘴巴比较严。 退一万步说，若是她们生出什么异心，在这里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儿。 第三百五十一章 神奇的花篮山！ 赵金莲立刻就答应了，还说道。 “九儿这丫头，每次看见我都恨不得眼泪汪汪的。 有一次还求我，能不能把她送到城里院子当差。 她以为我大半时候都在城里院子呢！” 刘氏和王氏也是附和，“兰草和翠萍也这么说，惹得我们心里还怪不好受呢。” “丫头们占了五栋楼，一栋楼一个大丫头带着，还缺两个呢。” 方圆儿算着人手不够，就道，“把我身边的晴红和银红送进来算了。 我平日大半在这里，身边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赵金莲婆媳三个想了想，还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虽然家里日子富庶了，但她们都不习惯有丫鬟伺候着。 所以家里留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用到，倒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过几年这些丫头小子长起来，要多少人手，就有多少人手了。 丫头小子里，最大的七岁，顶多再有四五年就顶用了。 这般五个女子楼的管理员定了下来，小子那边更简单，直接在半神族里选就是了。 姑娘娇养，小子散养。 方家一直是这个规矩，轮到这里，当然也要延续下去了。 空间寄宿学校，就这般如火如荼的筹建起来了。 三百多套孩子衣衫，一起在哪里定做，实在太扎眼了。 方玉和方老二分别交给很多布庄，避免了这个麻烦。 九座小楼建在广场西侧，同半神族的木楼相对，好似一左一右两只翅膀，环卫着方圆儿的主楼。 男生四栋楼和女生五栋楼之间建了栅栏做分隔，各自建了洗漱的水池，晾晒衣衫的架子。 当然，这样更多是保护了女生们的隐私。 小广场又被扩大了二亩大小，方便孩子们平日活动。 以后早操和习武课，都要在这里完成… 方圆儿忙了很久，最后发现忘了一件大事。 孩子们吃住玩之地都有了，居然没有教室！ 就算按照前世大学的方式，分公开课和专业课，那也要 大教室一间，小教室九间吧… 方圆儿犯愁的敲脑袋，什么事情都是，看着简单，做起来太难。 好在，她还有坚强的后盾。 那就是三个哥哥啊，把哥哥们召到一起，简单的图纸和构想一扔，她就跑去找孙老爷子玩去了。 美其名曰，给孩子们请先生。 孙老先生这些日子，简直长到了花篮山上。 这会儿他背着一个篓子，拄着药锄，带了三个半神族的小子，正兴致勃勃在花海里穿行。 突然见方圆儿过来，老爷子欢喜坏了。 “丫头，你总算来了。 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了。 你快看，这座山上到处都是宝啊！” 老爷子扯了方圆儿去看一株蓝色的花。 这花朵足有碗口大，花瓣很是密集，隐约嗅着有丝冷冽的香气。 “这个花，我给取了名字叫蓝冰焰，它居然能提神醒脑啊。 只嗅上一口就觉得脑子清醒，若是加工一下，制香最好了。” 方圆儿听得神奇，探手去抚摸那花朵，意外发现，这花朵比楠木要有灵气，可以简单沟通。 这沟通说起也很玄奥，不是语言，是一种感应。 比如这会儿，摸着花瓣，方圆儿自然而然就知道这花的一些属性。 提神醒脑，长期服用可增智，修补脑损伤。 方圆儿想了想，又换了一朵红色的花，脑子里跳出来的就是，“内服可补女子气血，美容养颜。” 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道。 “师傅，我有办法区分这些花的功效和用途。 您老人家可别学神农，挨个儿尝过去了。 小心被毒倒了，我可没地方再寻师傅去。” 孙老爷子干咳两声，有些心虚。 他这几日，确实没少偷偷品尝这些花朵。 毕竟这些花朵在医书上根本没有，他打算编纂成册，免不得就以身试“花”了。 “好，你有办法，也省了我的功夫了。 记得一定要写成册子，把能入药的种类，单独整理出来。” “好，师傅，入药的给你。 不能入药的，我就琢磨做香水精油，养颜膏。 拿出去卖，掏空各家贵夫人的荷包。” 方圆儿脑子转的快，已经琢磨怎么利用这些花朵赚钱了。 惹得老爷子瞪她，“你这丫头!旁人家女子见到这么多花儿，顶多是想着赏花吃点心。 你倒好，满脑子都是赚银子！” 方圆儿嘿嘿笑，抱了老爷子的胳膊撒娇。 “师傅，我也不想啊。 但是你看看，家里又多了三百六十个孩子，三百六十张嘴呢。 我不赚银子，怎么把她们养大？ 师傅可要多多支持我啊，我不但要做香水，还要做香皂，都离不开您老人家的帮助啊。” “好，好，你只要说一声，师傅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 老爷子哭笑不得，末了又偏偏徒弟的头顶，叹气。 “老头子我啊，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弟子。 老来又靠，真好像重活一世！” “那也是师傅一生行善积德，才有这样的福报。 跟我可没关系！” 方圆儿倒是不居功，想了想，她到底说起一事。 “师傅，我前几日去了一趟京都，听说孙家搬回祖籍去了。 孙老爷重新开了药铺，孙公子开了学堂教授学童。” 孙老爷子有些意外，转而却是笑了起来。 “这样最好，他们啊，野心太大，却没那个本事。 在京都住着，倒是容易惹祸遭灾。 回去祖籍最好，天高皇帝远，日子清静，也许还能多传几代香火。” 方圆儿见老爷子神色里没有什么挂牵，就道。 “师傅，咱们药房的几种成药，如今卖的不错，要不要送一张方子过去？” “不，千万不要。 他们这样就好，当真给了方子，兴许庞氏又要闹开了。” 老爷子立刻拒绝了，甚至说道。 “我已经是死过的人了，以后孙家之事，也不必告诉我。 我一辈子为了孙家，尽力了。 他们要怎么活命，是他们的事了。” 方圆儿这才改了话头儿，“那好，听师傅的。 我这几日加紧，把这些花草整理成册。 然后定做工具，开始琢磨香水精油和养颜膏。 我都迫不及待开始收银子了！” “成，你看着折腾。” “还有啊，师傅，新来的孩子，我打算请您教授他们药学。 开始时候，也不用如何高深，从辨别药材开始就行。 隔一日上一个时辰的课，也不耽搁您太多功夫。” 方圆儿刚说完，老爷子就抗议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返老还童 “若只是辨别药材，随便找个药童就成了。 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带孩子！” 方圆儿赶紧说道，“您留在外边的两个药童，一个在我们药铺呢，另一个也没有跟孙家回祖籍。 不如我把他们带进来，给您做个助手。” 孙老爷子很是惊喜，但想了想，迟疑问道。 “那个，你这里方便吗？” “不怕，他们只要忠心就成。” “放心，他们都是自小就在我身边，最是可靠。 他们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管拿我顶罪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事情定下来，方圆儿就回去了。 走了多远，还能听见老爷子同几个半神族小子吆喝。 “小子们，你们师兄马上就来了。 哈哈，到时候有人收拾你们了。 都赶紧打起精神，晚上回去把汤头歌给我背两页。 不能偷懒儿，知道吗？” 方圆儿好笑，又去新土地那边走了走。 不得不说，方老汉和方老大对土地的热情，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虔诚。 这才多久啊，五百亩土地已经整理出一大半了，水渠也砌了很远。 先前从驿站那里打劫回来的马匹，都被套了犁杖。 半神族族人各个力气大，一手扶着犁杖，一手甩着马鞭，在田地里来回走动。 黝黑的黑土就被掀开，合成地垄，整齐的好像列兵一样。 眼见闺女过来，方老汉高兴的眉开眼笑，拉着闺女，大有指点江山的大气。 “圆儿，你看看。 这五百亩地，我准备种五十亩的苞谷，五十亩的麦子，二十亩的西瓜，三十亩的谷子。 这就是一百五十亩了，剩下分一百亩种药材，其余还是种稻子。 毕竟家里家外这么多口人了，多存点儿粮食没坏处。” “好啊，爹，都听您的。 我又不懂种地，不过谷子和西瓜这一类费神的，还是少种。 您年纪大了，不好太过操劳。” 方圆儿见老爹晒得脸色黝黑，很是心疼。 可惜方老汉根本不领情，立刻反驳道。 “我可不老，割稻子，一般后生都不是我的对手。 每顿白米饭能吃三碗，就是头发都变黑了。” 说着话儿，老头儿就把脑袋凑过去，一定要闺女看看。 方圆儿仔细一看，还真是惊了一跳。 老头儿原本花白的头发根，居然真的变成了黑色。 “哈哈，爹，你这是要返老还童啊！” 方老汉终于满意了，得意的挺了胸脯。 “返老还童，我可不敢想。 就是觉得身上气力恢复很多，想来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方老大在一边也是笑道，“圆儿，你别担心，有我跟着爹呢。 不会让爹太累，再说如今人手多，大伙儿很少让我们干重活儿。” 不远处，更换犁头的正是力八多，他高声应道。 “神主放心，我们力气多的用不完，不会累到老太爷！” 方圆儿点头，笑道。 “好啊，最近整地，大伙儿辛苦了。 我让二哥多买些酒送进来，过几日，咱们烧个篝火，大伙儿烤肉喝酒，解解乏！” “哈哈，多谢神主！” “呀，有酒喝了！” “到时候我来烤羊，我烤的羊肉最好吃!” “这几日我瞧着山上有动静，中午咱们上去看看，兴许有什么好东西呢。 就是抓只兔子，也能添个菜啊！” 力八多等人凑过来说笑，倒是提起楠木山了。 这段时日，每隔几天就给沈君泽送楠木，又建了那么多座木楼。 楠木被砍出一片方圆一里的空地，两三家人搬过来住。 方便看管工具，也照管对面的稻田放水。 住的近了，对楠木山也就接触更多了。 这才有了这样的说法，猜测山上有野兽了。 方圆儿微微皱眉，楠木山太高，另一半好似有什么屏障，她一直没有探查过。 万一真是有什么大野兽，无论是祸害了庄稼，或者伤了人都是麻烦。 她闭了眼睛，仔细感受着楠木山上的变化。 楠木树林依旧是个笨蛋，不能与她交流。 但楠木脚下的草地确实有些异常的波动，不知何时这里多了一些生机。 四处飞舞的不知名昆虫，新生的小草也在招手，突然不冒出的野兔，有灰色也有白色。 偶尔咕咕声音响起，还有野鸡在草窝里下蛋，五彩的羽毛被叶片间漏下的阳光染的更是斑驳… “山上确实有野鸡和野兔了，但好像数量不多。 你们抓些回来，吃个新鲜还成。 就是别绝了种，也让它们养一养。” “哈哈，我就说有动静吗？ 原来真有兔子野鸡啊！” “神主放心，我们就去溜达一下。 原本天天打猎，回到这里，有白米有馒头，反倒贱皮子又想钻山了。” 众人说笑几句，就继续去忙碌了。 方圆儿同老爹撒娇，“爹，我想吃煮玉米。 家里有没有黏玉米的种子，给我种一点儿呗？” “好，”方老汉笑呵呵应了下来，“爹明日就给你种，难得我闺女想吃。” “谢谢爹！” 方圆儿哄得老爹高兴，就赶紧出了空间。 算着功夫，外边已经快要中午了。 自从过了年，叶家院子就渐渐忙碌起来。 外人来的倒是不多，但侍卫来往送信，就是叶迟和吴叔偶尔也有出去的时候。 蒋子杰原本该回去玉皇顶了，但他硬是说奔波京都太累，要多养几日。 其实就是想多吃几日好饭菜，方圆儿也尽量满足他。 一日三餐都精心安排，就是夜里，还要添一顿清淡的宵夜。 哪吒这个小吃货，知道干爹夜里还要偷吃，恨不得就直接住在了正房。 可怜叶天逸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别说亲亲，就是摸摸方圆儿的手都机会难得。 常常就是哪吒坐在他怀里，一边分吃一碗馄饨，他一边可怜巴巴望着方圆儿。 方圆儿每次都笑的恨不得肚子疼…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幸福温暖了北风，出了正月，天气就一日日变得暖和起来。 梨园里，积雪开始融化，汇聚成小溪流入山脚的小河。 淘气孩子们，上学或者放学时候，都要跑去河边玩耍。 也不知道敲打未融化的冰凌，扔块石头砸河水，有什么好玩的，处处都能听见淘气小子们的欢叫声。 一枝春里，正月十六就开了课。 魏先生教授孩子们很是尽心，也得孩子们爱戴。 方家更是大方，除了束脩，四季衣衫，米面油盐，鸡鱼肉蛋，也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甚至来自京都的笔墨纸砚，新书新题，也是隔俩月就送来一箱子。 魏先生自然欢喜，也让他那些友人羡慕。 每次魏先生休沐，都会有友人坐车赶来做客，蹭饭蹭酒，走动时候还要借两本书。 魏先生好客，也没有家小牵累，倒是潇洒。 他当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投桃报李，他对金子和根生的功课，也尤其严格。 惹得两个小子，常常累的叫苦连天。 第三百五十三章 老夫人救命！ 不过，金子还有个作弊之处，那就是晚上进空间。 一晚当两天用，也不耽误他玩耍。 不过，以后倒是不成了，因为空间里的小学校也要开学了。 未来的日子，他白日要跟着魏先生读书，其余功夫就要进空间。 再学拼音读写，简便算数，医药学，甚至是基本种田，外加习武… 金子的小脸简直变成了苦瓜，一头扎在姑姑怀里，难得闹了脾气。 “呜呜，姑姑，我不要！ 这也太多了，我学不过来！ 我都没有空闲玩儿一会儿！” 论起三个外甥，方圆儿最疼金子。 她刚刚来方家的时候，金子才五岁，胖小子一个，很是乖巧贪吃，可爱至极。 常常是她做饭，金子就蹲在一边，等着尝味道。 也是他一口一个姑姑，胖乎乎的胳膊搂着她脖子不撒手，才让她渐渐对这个家有了归属感。 可以说，哪吒是方圆儿的根，金子就是最初拴住方圆儿的那根绳子。 如今，胖小子已经长成了小小少年。 难得同姑姑撒个娇，求个情，方圆儿也是欢喜。 她拍了侄儿的后背，笑道。 “你三叔原本说缺一个助教，我还说你可以胜任。 但你这般，还是换别人吧。” “助教？” 果然胖小子经不得激将，立刻问出声。 “姑姑，什么是助教，是做先生吗？” 方圆儿点头，应道。 “是啊，你三叔以后是新学堂的校长，要教授孩子们国学，就是启蒙三字经千字文之类。 但你也知道，他在外边还有差事，不能整日在这里啊。 所以，就需要一个助教。 在你三叔不在的时候，代替他教课，督促学生们教作业，甚至批改作业，奖惩。 原本我们都觉得你也读了几年书了，正合适。 这三百多孩子教给你，我们都放心。 但你如今这么累，只能寻别人了…” “不，不，姑姑，我不累！” 金子听说要当三百孩子的先生，他立刻改了主意。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姑姑放心，我一定好好帮着三叔教好学生。” 方圆儿却一副不信任的神色，质疑道。 “你确定能行？ 要知道，助教可是小先生，学什么都要最好。 否则学生问到你头上，你自己不会，怎么教人家啊。” “姑姑放心，我肯定行。 我一定努力学习！” 金子用力点头，就差把心掏出来让姑姑看看了。 方圆儿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那你暂时试试看。 有几科，你也没学过，一定要努力啊！” 众人一边闲话儿，一边听着方圆儿忽悠金子，都是偷偷笑个不停。 远处，方老二正带人给孩子们发校服。 青色布料太贵，也不耐脏耐磨。 所以，孩子们的校服是两种颜色，男孩子灰衣灰裤，女孩子们则是浅绿色的上衣，象牙白的裙子。 裙子很短，只到膝盖上边三寸长。 里面配了同样浅碧色的宽松裤子，这般又挡羞又方便走动。 每个孩子的衣领和袖口都有绣好的编号，比如住在风字楼上，第六寝室三床的孩子。 编号就是风六三！ 孩子太多，一时取不了太多名字，就只能这么简单区分了。 等过一两年，孩子们读了书，有了自己的喜好，就可以给自己取名字了。 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不多，凑一起有个六七十，正好保证一间房一个，可以照顾一些年纪小的。 方圆儿想起管理员还没到位，同众人打个招呼，就出去带人了。 方家大院儿里，九儿正在堂屋，守着火盆做针线。 主子又去城里有几日了，留她在家里，闲着无事，真是吃饭都不香甜。 翠萍兰草也是闲不住，拎了扫把，在少院里的落叶。 去年秋日时候落下来，被积雪盖住一冬。 再不扫起来，等雪融化干净了，一踩一脚脏。 两人也是有些垂头丧气，主子不在家是清闲，但就好像没有了盼头，日子死水一样。 两人索性扔了扫帚，跑去扯了九儿。 “九儿，你上次同老夫人求了进城。 老夫人到底怎么说啊？” 九儿放下针线，小脸儿上满满都是沮丧。 “老夫人说时候没到，时候到了，自然就带咱们去了。” “哎呀，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 翠萍跺脚，“城里到底哪里好，主子们总要过去，扔下庄园都不管了。” 这时候，方圆儿却从屋里突然推门走了出来。 三个丫鬟惊得直接跳了起来，“小…小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方圆儿扫了一眼院里，见没有外人，她就促狭一笑，挥手间把三个丫头带进了空间。 三个丫头被突然变换的场景，惊得大气都不敢喘。 方圆儿来不及解释，喊了一声。 “娘，我把九儿她们送来了。” 赵金莲正坐在木塌上包饺子，听见动静，就笑着望过来，同几个丫鬟招手。 “九儿啊，快来，就等你们了！” “老夫人救命！” 三个丫头惊恐的丫头，立刻奔了过去… 方圆儿闪身又回了叶家，主院儿灶间里，也是已经黑了下来，桃红正在给一只小母鸡褪毛儿。 晴红和银红两个坐在锅灶边儿，就着热水洗衣衫。 方圆儿进了灶间，问道，“朱红呢？” 桃红赶紧起身应道，“朱红的娘好像染了风寒，朱红惦记，我让她回去看看，明日再回来，顺手拎一篮子鸡蛋。” 晴红和银红也是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们来做吧。” “不用，我没什么事找朱红。 倒是你们三个洗洗手，整理一下，跟我去个地方。” 方圆儿吩咐了一句，又出去寻了山叔，嘱咐道。 “二叔，我带她们去一趟木楼那边，您帮我照管一下院子。” 山叔点头，想起空间里的安宁，也笑了起来。 “你若是不说，我差点儿就进去了。 最近活计多，我也能搭把手儿。” “明日吧，二叔，我们明早回来。” “成。” 很快，桃红和银红晴红三个摘了围裙，洗了手，简单整理干净。 不等她们问询，方圆儿就一挥手，带她们进了空间。 小姑娘胆子小，突然黑夜变了白昼，灶间变了远山农田，木楼人群，她们都是吓了一跳。 晴红和银红惊得直接抓住了主子的胳膊，倒是桃红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方玉。 她几步就奔了过去，跪倒在地。 “三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希望小学种希望！ 方玉正同方老二说话，低头一看，认出是桃红，就笑着扶着她，说道。 “桃红，许久不见，你可是长成大姑娘了。” 桃红微微红了脸，捏着衣角，小声应道。 “三爷比之先前，更是风采过人了。” 方玉点头，“岁月总不是白白过去的，都要有所长进啊。 常听你们小姐说起你，这几年多亏你照顾她，我在外边才放心。 以后你也能进来走动，等我过些时日买些好东西谢你。” “不，不，三爷，伺候小姐都是我该做的。 小姐待我很好，三爷更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三爷把我带回方家，我早就冻死了。” 桃红说着，又要跪倒磕头。 这次却是被方圆儿拦住了，“哎呀，桃红，你可别跪了。 来，看看这里，咱们家里人都在。” 桃红这才有心思四处打量，果然，赵金莲和王氏、刘氏坐在木塌上。 九儿和翠萍、兰草，也正围着主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不远处，哪吒和七斤八斤正踢着一个羊皮球，差点儿不小心撞烂一盆兰花。 结果被方老二喊了一嗓子，就笑嘻嘻跑掉了。 后边，几十栋木楼耸立，各个粗犷大气，看着极结实。 “这，这是哪里？” 晴红和银红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好似只有在小姐身边，她们才有安全感。 虽然主家的人都在，但这里实在太陌生了。 方圆儿笑道，“你们可以当这里是我的一个别院儿，只不过，只有咱们自家人才能进来。” 她指了那九栋新楼，告诉银红和晴红。 “那里住了三百多小孩子，都是在外边救回来的可怜孩子。 其中五栋是小姑娘，你们两个以后就住在这里，同九儿、翠萍、兰草一起，一人一栋楼。 负责照顾楼里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带着她们，教导她们洗衣吃饭等规矩。 具体的准则，我都已经写好了，到时候分给你们背诵熟练。 总之，你们以后是大姐姐，是楼里的管理员，负责带着小姑娘们长大。” “那我呢，小姐？” 桃红听得好奇，赶紧问出声。 方圆儿却摆手，应道。 “你可不成，外边离不开你。 你若是也进来，我岂不是成了光杆儿将军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外边一日相当于这里四日，以后白日你在外边帮我，晚上进来也能住两日呢。” “这也太神奇了…” 三个丫头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方圆儿好笑，拍拍她们的肩膀，嘱咐道。 “不着急，你们先住两日，熟悉一下。 等外边天亮了，你们再出去就行。 我会同叶家人说，晴红银红去城里的别院了。 至于朱红，她经常回家，父母都在身边，暂时不要告诉她。 以后，有机会，我再带她进来。” 桃红和晴红银红听着主子一口一个进来，实在是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里面。 但她们聪明的什么都没问，主子能带她们进来，已经是信任之极了。 几个丫头都是穿着袄裙进来的，这会儿免不得就有些热了。 方圆儿取了她的衣衫，让她们暂时换上。 这时候，大灶上要开饭了。 三百多孩子拿了自己的小餐盘，开始准备吃饭。 九儿等几个迅速商量，分好了各自负责的小楼。 然后，她们就上前招呼孩子们，分别聚集，然后轮流打饭，有序又迅速。 比之先前乱糟糟，有孩子不小心洒了饭菜，这会儿可是好太多了。 半神族选出的四个后生，赶紧跟着学，迅速让小子们也安静下来。 众人在远处看着，都是笑起来。 赵金莲更是后悔，“早些让丫头们进来好了，这几日，这些孩子可是闹哄哄，吵得我头疼。” “是啊，娘，我做梦都在给孩子们拉架呢。” 王氏也是凑趣，笑道，“以后可是有人归拢她们了！” 方圆儿想了想，还是同方玉说道。 “三哥，男生楼还是要找几个人带一带，力虎几个做个教头还能胜任。 这般照管孩子饮食起居，他们不擅长。” 方玉想了想，就道，“花一他们呢，不能分几个进来？” 方老二赶紧说道，“不成，梨园马上就是花期了，需要的人手多。 另外，花一也调去城里的药铺了。” 方圆儿忍不住叹气，“原本还觉得人手多，都在闲着。 如今看来，根本不够用啊。 再等等吧，以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行，我们都留意一下。 这里倒是不着急，小子们皮实，粗养一些更好。” 兄妹三个商量了几句，又取了新学校的名字，课表，校训，最后说定明日开学，晚上来场篝火大会，算是庆贺。 消息传开，半神族人人都是欢喜，忙的不亦乐乎。 方老大亲手锯了一块南木板，打磨干净。 方玉题字，方老汉略显笨拙，又无比虔诚的刻下了四个大字，“希望小学”。 对，就是前世那些慈善人士捐献的学校一般。 这里由所有人的爱心和慈悲，合力呵护，护着这三百多孩子平安长大，成人成才！ 虽然他们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多的苦难，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同样，他们也是整个福地洞天的希望… 九栋楼后面的空地，这几日已经被平整过了，又用重石压的结结实实，平坦之极。 楠木搭建了一个三丈见方的平台，台上安放了桌椅。 这一日早起，吃过饭， 三百六十个孩子，穿戴干净，腰上挂了木牌，分列九队，整整齐齐站在操场上。 九个管理员，站在每队之后，不时小声提醒孩子们，不要说话，不要打闹。 平台上，最中间坐着的是方圆儿，左手边是方玉这个校长，方玉旁边则是出任医学先生的孙老大夫。 方圆儿右手边是有些拘谨的方老汉，他以后要教授孩子们简单的耕种学问。 他旁边坐的是力八多，以后他负责孩子们的习武。 方老二站在台角儿唱礼，不必说，他就是学校的后勤主管了。 整个空间里，所有半神族人，方家人都站在操场四周观礼。 昨晚刚被带进来的两个药童，眼见孙老大夫神采奕奕坐在高台上，好似年轻了二十岁。 他们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在哪里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日。 老爷子不但活着，居然还要开宗立派，一次收了三百多徒弟。 说出去，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同行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绝对的权威！ 约定的吉时到了，方老二点燃了挂在了木杆上的爆竹。 爆竹声声，清脆又热闹，惹得所有孩子都跟着拍手。 年岁大些的还好，知道以后他们有地方吃饭睡觉读书了。 年岁小的，完全是旁人做什么，他们就跟着。 根本不知道这一日，对他们的人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时刻。 方玉等人起身，站在高台上，望向台下三百多小娃娃，都是觉得肩头沉甸甸。 爆竹的硝烟散去，方玉高声说道。 “孩子们，今日属于你们的希望小学就开学了！ 以后你们要在这里吃饭睡觉，读书玩耍。 你们互相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弟姐妹。 但你们却因为共同的苦难，来到洞天福地，来到希望小学。 你们只有几岁，以后人生道路太过漫长。 想要走好走远，你们唯有，团结友爱，拼搏进取！ 这八个字，也是我们希望小学的校训！ 我希望你们牢牢记在心里！ 希望小学庇护教导你们长大，当你们有能力有本事的时候，同样要回馈学校，回馈洞天福地！ 当然，无论你们将来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在你们受伤受欺负的时候，这里有你们的师长，有三百多同命相连的兄弟姐妹！ 这是你们最大的后盾，也是人生里最大的财富！ 希望小学，是你们人生的希望，也是洞天福地的希望！ 欢迎你们来到希望小学！ 我宣布，希望小学，正式开学！” 所有人都是鼓掌叫好，“太好了，孩子们要好好读书啊！” “是啊，小子们，你们掉进福坑儿了！” “小丫头们，要好好读书，不许哭鼻子啊！” 孩子们懵懂，只知道跟着一起拍手。 待得人群安静下来，方圆儿也开了口。 “我是神主，这个洞天福地的主人。 也是你们以后算术和识字课的先生！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团结友爱。 你们本是可怜人，正应该互相抱团儿取暖，一起长大。 若是让我知道，谁欺负弱小，谁霸道横行。 那谁就要被抹去记忆，扔出洞天福地! 生死有命，从此再也不是洞天福地之人！ 你们还小，也许不懂。 那好，你们看看这个！” 方圆儿举起手，突然有一只五彩的野鸡从远处的山头飞来，嘴里还叼着草籽，就这么懵懂的出现在高台前。 颜色艳丽的羽毛，惹得所有孩子都望了过去，眼里有好奇，也有疑惑。 然后下一瞬，方圆儿一挥手，那野鸡却突然爆炸开来！ 细碎的血肉，五彩的羽毛，慢慢从空中落下，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道，让所有孩子白了脸。 有些年岁小的孩子，甚至哭了起来。 但本能的震慑，让她们就是哭，也不敢出声。 这一刻，整个洞天福地都寂静无声。 权威，绝对的掌控力！ 除了方家人，其余所有人再次跪了下来. 特别是半神族，几乎是趴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泥土，虔诚之极。 不是在这里住久了，就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只有一个主人，其余都是奴仆，忠诚的奴仆！ 方圆儿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空开始汇聚的云朵，于是淡淡笑着又举起双手。 云朵汇聚的越发迅速，然后金色的雨丝就落了下来。 落在孩子们的头上，身上，脸上，然后无声无息的渗透进去。 “一赐忠诚！ 二赐勇气！ 三赐健康！ 四赐聪慧！ 五赐团结！ 六赐进取！” 方圆儿高声赐下六种美好品德和愿望，天上的金雨也一次比一次更盛。 金雨是雨，也不是雨。 平常的雨滋润万物，金雨洗涤和滋润的却是灵魂。 这是只属于她这个神主独有的权利，在这里，她就是神！ 最后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才云散雨收！ 孩子们早就收了眼泪，抬起小脸望向天空，又望向高台上，最后齐刷刷跪了下去。 他们不会说什么，却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神，是主人，是先生！ 是庇佑他们长大，也是他们要一生效忠之人，绝对不能背叛。 恩威并施，也不过如此了。 方圆儿长长舒了一口气，恍然间有些头晕，脚下一软。 方玉眼疾手快扶了妹妹一把，“怎么样，是不是累了？” 方圆儿点头，应道，“心有所感，就顺势而为了。 但太过耗神，有些头晕。” “你坐下，其余我来！” 方玉不动声色扶着妹妹坐好，别说台下众人，就是台上几人也听得含糊。 接下来，孙大夫笑呵呵说了他的职责。 主要就是带着孩子们辨认药材，学习一下药性。 毕竟孩子们年岁还小，背诵一下汤头歌就算不错了。 还有方老爷子，他更是干脆，直接告诉孩子们。 田里马上要种西瓜了，他会单独辟出一块，从育秧开始教孩子们。 以后带着孩子们施肥，栽种，打尖儿，除草。 当然，最后结出的西瓜，也给孩子们吃。 孩子们简直听得雀跃，显见他们对这门农学课，最喜欢最期待了。 可惜，还没高兴一会儿，力八多这个武教头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所有孩子，无论男女，以后都是天亮起身，听钟声聚齐，半个时辰的晨练。 然后才能吃饭，开始一日的课程。 不仅如此，每日下午还有专门的习武课程。 以后慢慢增添骑射，拳脚，刀枪… 至此，希望小学就算开学了。 中午，简单吃了一口饭菜，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在为晚上的篝火盛会做准备。 腌制好的大块肉被串上了木棍，整只的野鸡、兔子是山上新抓回来的，鱼是鱼池里捞来的。 赵金莲等人，生怕这些不够吃，也不利于孩子消化。 于是，妇人们又加紧蒸了几十锅的白面大包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堆的篝火就被点燃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照亮了整个洞天福地。 男女老少们都换上了最美丽的衣衫，团聚在小广场上。 金子哪吒和七斤八斤等孩子也都进来了。 金子自持以后是助教了，不肯跟弟弟们疯玩，陪在三叔身边，寸步不离。 倒是哪吒和七斤八斤，根本安静不下来，同半神族的十几个孩子，到处疯跑。 那三百多孩子，原本还有些拘谨，结果被管理员鼓励，也跑去一起玩耍。 哪吒年岁小，却是天生的孩子王。 他立刻拿了几个羊皮球，带着孩子们一起玩。 第三百五十六章 猫戏老鼠 女孩子们不愿意上前争抢，他又教她们老鹰捉小鸡。 爱热闹的晴红、银红，主动披了披风扮演老鹰和母鸡。 一个鼓动披风，好像翅膀一样扇动，飞舞着要抓了小鸡吃掉。 一个则张开披风，护着身后的孩子们。 这般一个拼命的抓，一个拼命的护着。 孩子们坠在母鸡后边，跑得鞋子都掉了，笑声差点儿掀翻了整个洞天福地。 大人们一边忙着，一边看着孩子们傻笑，不时还要给孩子们加油，提醒她们往哪里跑。 有落单的，还会帮忙藏到身后… 赵金莲和方老汉，还有巫婆婆坐在木塌上，脸上的笑也没有停下过。 “这些孩子合该就是咱们洞天福地的孩子！” “是啊，这些孩子来了，这里可是热闹多了。” “盼着这些孩子健康长大，都是可怜孩子。 先前吃了所有苦头，以后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了！” 孩子们玩累了，好吃的也准备好了。 一手肉串，一手白面包子，是每个孩子的标配。 就是四岁的小丫头，也努力吃着，脸颊鼓鼓，分外可爱。 这时候，就轮到大人们出场了。 半神族搬进来的皮鼓，被咚咚敲响。 吃饱喝足的半神族男女老少，踏进广场，手牵手围成圈儿，尽情的跟着鼓点，踢腿举手，高声呼喝。 这是他们百年来的传统舞蹈，威武雄壮，也彰显了他们的团结和勇气。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就是方圆儿都带了桃红几个加入进去。 两个药童扯了害羞的方老二也是冲进去！ 圆圈儿在扩大，人群在狂欢。 方玉背手站在木塌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脊背挺得笔直。 人间净土，也唯有此处了！ 不说空间里，这般热闹，只说京都也同样喧嚣。 刚刚吃了二月二的猪头，选妃就开始了。 京都的一百多闺秀，既然想进宫，争那个登天的机会，自然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初选和二选，没有一个被刷下来。 倒是外边州府送来的姑娘，有几十个，不知道是疏忽，还是有心落选，在初选时候就被剔除了。 可惜，宫里负责采选的大太监，也是如今贴身伺候皇上的刘总管，一句话就断了她们的归程。 “宫里缺人手，既然不能做皇上的妃嫔，就做个宫女端茶倒水吧。” 于是，几十个年轻姑娘就这么断送了后半生的自由。 其余姑娘见得如此，即便再不愿意，也要削尖了脑袋备选。 相比起做宫女，一辈子伺候别人，被打骂折磨，被太监觊觎，还不如当选了。 哪怕做个最低等的常在，也比奴仆好啊。 整个京都都盯着择选上的那些闺秀，等着她们被赐下名分。 结果，一向特立独行的魏文帝，许是终于记起反抗阁老们的逼迫了。 所有闺秀都被送进了储秀宫，宫门一关，他不召见，也不封赏。 大有把这些闺秀关到老死的架势！ 所有送了闺女的人家都是着急了！ 闺女进了宫门，就是皇家的人了，算是出嫁了。 但没名没分，这么耗下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到底算什么！ 阁老们，一来心疼闺女，二来也是受百官所托，到底硬着头皮又同皇帝“交涉”了几次。 难得皇帝还算给颜面，当晚就召了一个闺秀，结果第二日，那闺秀就死了。 当然宫里给的消息是，闺秀自认没有伺候好皇上，羞愧自尽。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家在宫里没个眼线呢。 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那闺秀被折磨了一宿，不堪受辱，愤而撞了柱子。 闺秀家里哭声一片，后悔又羞愧，但谁又敢进宫去理论呢。 这就是求富贵的代价！ 就在所有人都担心自己闺女的时候，皇上又宠幸了一个姑娘，甚至直接封了做贵妃。 这姑娘出身仅仅是外府的一个五品小官之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姑娘容貌不错，娇美柔弱。 所有人立刻又燃起了希望！ 但聪明如阁老们，却后悔心寒之极。 这就是猫戏老鼠的游戏，而皇上就是猫，他们都是老鼠。 还是把孩子送进宫里，给猫当玩具的蠢老鼠！ 于丞相家里的老妻，最疼进宫的女儿，当时就病倒了。 于丞相下衙回到家里，听说就快步去后院探望。 结果，迎接他的是老妻的药碗！ “你把闺女还给我！ 呜呜，我就说不能进宫，你为了做什么国丈，坚持把文慧送进那个吃人的地方。 送给那个疯子折磨！ 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 如今回不来，也没有名分，说不定哪日就被折磨死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于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一辈子精明强干，堪称于丞相的贤内助。 于丞相有今日，她长袖善舞，诸事打点妥当，也有很大的功劳。 不想，因为女儿，如今病恹恹，痛哭至此。 于丞相也是后悔心疼，挥手撵了所有奴仆，上前抱了老妻赔罪。 “都是我不好，没有想到那人已经疯魔。 倒是害了文慧，但文慧自小聪慧懂事，才学过人。 她这样的女子，也只有皇后之位才配得上。 文慧也有这个心思，我才…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安心养病。 我这个丞相也不是白当的，不能保女儿做皇后，总能保她平安无事。 否则，我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他这般说，于夫人倒是止了眼泪。 “老爷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女儿躲过那人的毒手？” “你放心，我先送点儿东西进去，让文慧‘病’一段时日。 坚持过这段时日，我总有办法把她接出来。 当年有些事，那位心里有鬼，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于丞相脸色阴沉，眼底有厉色闪过。 于夫人下意识抓了他的衣袖，小声问道。 “老爷是说，那位登基是用了手段？ 那岂不是说九皇子…” “慎言！” 于丞相皱眉，嘱咐老妻，“总之这件事，你尽管放心，安心养病，我会尽早把文慧接出来。” 于夫人只能点头，一时奴婢们重新端了药进来。 于丞相看着老妻喝了药，这才回去前院书房，喊了清客心腹们商量… 当然，各家有各家愁，没有闺女进宫的，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晚，方玉和沈君泽凑在一起喝酒，说起这场热闹，沈君泽也是不屑之极。 “一群想升官想疯了的蠢货！ 富贵这东西，只有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才是自己的。 靠闺女吹枕头风算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外放出京！ 方玉瞪了他一眼，恼道。 “要骂出去骂，被旁人听见，还以为我说的呢。 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要给我穿小鞋儿！” “哎呀，我的错，我的错！” 沈君泽笑嘻嘻，抢了最后一块排骨，边吃边含糊玩笑道。 “你如今可是有名的方菩提，谁敢欺负你啊。 之前那些孩子，虽然不知所踪了，告御状也是虎头蛇尾。 但你这个小官儿，可是在所有人心里挂了名号。 谁就是想欺负你，也要多想想。” 方玉抬手倒酒，不甘示弱。 “你也不差啊，大魏至孝沈三公子！ 这一段时日你可是没少跑北疆，怎么样，家里人在那边还好？” “好着呢！” 沈君泽神色很是古怪，不知是欢喜还是感慨，应道。 “我那个爹，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突然大彻大悟了。 如今改掉了所有毛病，一心一意替天子牧民一方呢。 就是我那个大哥，都不再吃喝玩乐了，真是…” 他想找个形容词，一时找不出，只能摇头。 方玉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同情。 旁人家里，都是老子担心儿子。 轮到沈家，居然是当儿子的费心老子和哥哥，也实属奇葩了。 沈君泽感受到他的心意，鼻子微微有些酸涩，赶紧换了话头儿。 “京都这边，楠木卖了百十棵，银子也收割的差不多了。 瞧这架势，形势越来越乱，你也该赶紧谋外放了。 到时候，你去哪里，我就跟着。 咱们可说好了，要官商勾结！” 方玉翻个白眼，“我可是清正廉洁的好官！” “好，好，你是好官。赶紧说，打算去哪里？” 沈君泽催促，“你定了地方，我好提前过去准备。” 方玉想了想，应道，“东州府，我是回不去了。 不如谋通州这里的差事好了，离得京都近，又不在京都。 家里的生意也方便照管。” “成啊，我也担心走太远，我祖母不适应气候。 通州最好，快马加鞭，两日也回到京都了。” 两人热闹商量着，都没当做是什么难题。 第二日，方玉趁着上差的机会，就同贾郎中提了一句，然后又一起去见了刘侍郎。 贾郎中和刘侍郎，都以为他是因为之前那些孩子，灰心丧气了。 两人劝了几句，最后到底应道。 “你想外放也好，出去历练几年再回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这里是吏部衙门，多少还能给自己人一些便利。” 方玉赶紧道谢，报出了通州府桥安县的名字。 刘侍郎和贾郎中都是知道这个桥安县，虽然近在通州，离得京都也不过三百里。 但却是个穷县，没什么特产，也不在交通要道上。 可以说是个鸡肋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方玉选了这里，倒是合适。 做上三年县令，无功无过，京都过了这阵喧闹，他再回来。 或者谋求调动，也顺利成章。 于是，方玉顺利拿到了调遣外放的文书。 因为桥安县之前的县令要丁忧，回乡为母亲守孝，他半个月后就要出发，过去接任了。 衙门里众人知道此事，有替方玉可惜的，也有觉得他聪明的。 总之，离别在即，践行宴席是不能缺少的。 同僚们吃完，上司吃，上司吃完，师长同窗吃。 这样，直到方玉离京前三日才算安静下来。 衙门里的差事交接完，也就无事一身轻了。 京都的面馆，还要开着，留下陈武一家守着，顺带兼顾善缘堂，等待郭荣从家里过来接手。 去年冬，郭荣瞎眼老娘年老过世了。 郭荣没了牵挂，早就想来京都，这次倒是得了机会。 但他一个人不成，还要再添两个帮手。 善缘堂先前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如今生意正好。 沈家大不如前，方玉也外放走了，说不定就有人要欺上门了。 总要有几个过硬的人手压阵才行。 另外，桥安县那边，人生地不熟，也要多带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这般算得仔细，方玉就进了空间搬救兵。 方圆儿这些日子，白日里在叶家院子，专心一日三餐，照顾好叶天逸。 对于院里来往的人，她从不过心，也不在意，只看眼前的小日子。 偶尔叶天逸不忙了，他们就会喊上哪吒，一起出门。 去梨园转转的时候，方圆儿就关心一下梨树们。 及时给它们上肥，剪枝，为马上到来的花期做准备。 这几日，方老汉和方老大也难得把注意力从空间转移出来。 他们带了庄里人，打理梨园，拾掇整理各个院子。 毕竟大群的赏花人也都摩拳擦掌，等待花开了。 晚上时候，方圆儿就扎进空间，担起她作为先生的责任。 拼音读写，简单的算术，都由她教授。 初为人师，她难得没有偷懒。 认真备课，教课，偶尔还给孩子们讲故事，奖励一些点心糖果。 孩子们慢慢同她亲近很多，就是下课了，也愿意围在她身边。 晚上睡觉时候，她也会去各个楼走走，体验一把查寝的乐趣。 这么多孩子在一起，性情不一，自然少不了矛盾。 但都是小问题，九儿几个已经彻底适应了管理员的身份，管教孩子们很有办法。 以至于孩子们见了她还会闹一闹，见了九儿几个却像小猫一样乖巧。 方圆儿每次都是忍不住偷笑，想起了小学时候见班主任的模样。 偶尔晨起，她也同孩子们一起晨练。 孩子们还小，大半时候都是绕着操场跑圈儿。 脚步一致时候，声势倒也很惊人，口号更是响亮。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团结友爱，拼搏进取！” 很多老人家都会忍不住凑过来，一边端碗吃饭一边笑眯眯看热闹。 这一日，孙老大夫忍不住上门兴师问罪。 “你这丫头，说好赶紧把那些花草集结成册。 你怎么还没有动静，是不是忘了？” 方圆儿心虚，这一段时日确实忙忘了。 她赶紧拎了筐子，拿了笔本儿，冲向花篮山。 早起晚归，足足忙了两日，才算把老爷子安抚好。 但也正是对那些花草越了解，她的想法越多，打算早早把小作坊组建起来。 这般，她就同进来讨要人手的三哥，碰到一起了。 方老二对着弟弟妹妹，很是无奈的摊手。 “家里就这么多人手，你俩看着分吧。 我是没有大变活人的能耐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强有力的支援！ 方玉和方圆儿都是笑起来，当真拿着名单开始琢磨。 吴嫂子和吴岩是一定要跟着去桥安县的，这娘俩儿是绝对可靠的自家人。 半神族族人一百有余，老人孩子不能出去。 其余可以动用的人，有六十左右。 但空间这里伐木，给孩子们造教室，种庄稼种药材都需要人手，也不能抽调一空。 最后寻了力八多和巫婆婆商量，定了一对儿小夫妻和四个后生。 小夫妻可以送去善缘堂，同郭荣一起共事。 这样，陈安夫妻打理面馆，陈武就可以倒出空闲，接管济安堂的琐事。 济安堂在方玉手里经营了这么久，所有老人孩子都是他的眼睛。 是方玉离开京都，也能熟知京都的帮手，绝对不能放弃。 四个后生跟着方玉去桥安县，家里这边再选几个，凑足十个人手，关键时刻也够支应。 毕竟半神族都是一个顶三个的好手。 至于家里这边的人手，当初杨家老爷子他们那一批人不少。 挑一家年轻夫妻，杨家三个儿子选两个，再加四个单身武师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最后，方玉的人手配齐了。 方圆儿才发现，她需要的人手还一个没有。 不是方玉抢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女子可用啊。 毕竟鲜花做精油香水香皂等是个细致活，女子更容易胜任。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朵一那几个丫头，也来家里有不少日子了。 瞧着平日也没什么劣迹，不如送进来帮我好了。 至于庄园里的活计，请村里妇人做工吧。 她们赚个零用，咱们也解个燃眉之急。” 方老二微微皱眉，自从妹妹在村里被推倒难产，方家上下就刻意远离了村里人。 村里人好像也知道这一点，自觉理亏。 虽然年节时候还是有所来往，平日却是很少敢登门。 当然，饺子馆，众人还是常去的。 但饺子馆如今是大壮和强子两家在照管和经营。 如今要在村里请人做短工，村人自然是欢喜。 可想起当初，方老二还是不高兴。 方圆儿猜到一些，就笑道。 “二哥，那事儿都过去了。 犯错的是冯家人，村里其余人家并没错儿。 再说，咱们家也没有搬走。 村里的老人同爹娘原本处的都不错，就不要再计较了。” 方老二这才勉强点头，“好，我有空闲去问问大壮和强子。 尽量挑厚道本分的人来庄园干活儿！” 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方老二听说弟弟还有几日就要赴任，赶紧出去寻杨老爷子要人。 杨老爷子等人来到方家也很久了，每日不必刀口舔血，风餐露宿。 只不过照管一下庄园，干点儿杂活儿。 能算苦差事的，也不过是晚上在庄里庄外巡逻几圈儿。 主家厚道，从不打骂，吃喝穿戴都丰厚。 特别是最近半年，主家人甚至都很少露面，他们更是无所事事了。 有时候，这日子清闲的，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发慌。 上了年岁的人欢喜这是个养老安身的好地方，但年轻人就有些闲不住了。 正这个时候，他们盼望的好机会终于到了。 几乎是不等方老二说完，所有人都是欢呼起来，抢着报名。 “二爷，算我一个，我随三爷去外放。” “还有我，我没有家小，去哪里都没牵挂。” 杨老爷子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才同方老二行礼，问道，“二爷，三爷那边可说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手？” 方老二点头，笑道。 “杨叔，桥安县那边人生地不熟，家里怕三爷吃亏受欺负，打算多派一些人手过去。 京都那边，吴嫂子会跟去照管后院儿，但她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 我记得阿武家嫂子，干活很是麻利，人也爽快，若是愿意，可以跟阿武一起过去。 另外再选一家，夫妻带孩子老人最好。 老人看个门户，妇人也一样照管大伙儿饮食。 至于其他，再选四个没牵挂的汉子。 这般凑十来人就差不多了。” 杨老爷子听说方老二点名要杨武两口子，很是高兴。 再看见一旁猴子一样急的跳脚的小儿子。 他厚着脸皮，还是请求道。 “二爷，家里这边平静，也用不了太多人手。 我家杨光这个皮猴子，能不能也送到三爷身边，跟着三爷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方老二明白他的意思，杨武两口子去桥安县，已经铁板钉钉儿了。 若是再分杨光一个名额，众人怕是要说不公平。 其实多一个少一个人，真是无关紧要。 他索性就痛快点头，应道。 “杨叔看着决定就成，杨光机灵，去哪里都错不了。” 杨老爷欢喜的白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连连行礼道谢。 杨光更是直接跳了起来！ 方老二忙着处理琐事，杨老爷子就带了众人一起商量。 当初一起过来的兄弟们里，四口之家这种有老人的，只有三家。 但其中两家，妇人都大了肚子，不宜挪动。 而且桥安县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熟悉，就算能过去，也是给主家添麻烦。 所以，最后就剩了一家，男人谢铭刚好三十岁，谢嫂子也是稳重的性子。 两人的儿子狗剩儿五岁，也是离手了，好伺候。 最主要，谢老头儿也才四十七，身体很硬朗，绝对可以胜任看门的活计。 谢家可是欢喜坏了，这真是运气到了，这么好的事儿，居然直接落到头上了。 其余四个名额，七八个人盯着，倒是不好分配。 杨老爷子直接折了几根木棍儿，统一抽签。 谁抽到短的，谁就一起去桥安县。 这倒也公平，抽中的高兴，没抽中的也怪不到旁人。 很快，名单报到方老二那里，众人就开始准备行礼了。 这个时候，已经二月末了，天气转暖，冰雪融化。 赶着马车上路，不算太好走。 但众人奔赴了新前程，都是满心期盼。 别说风冷一些，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出发啊。 于是，一个早晨，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还有庄里众人，目送两辆马车和七匹快马，渐渐消失在山路上。 方老汉回头瞧见众人有不舍，也有羡慕沮丧。 他就笑道，“大伙儿都别惦记，咱们家里的车队两个月走一趟，会常捎带消息回来。 另外，老三以后站稳脚跟儿了，还会需要更多人手。 想过去跟着他的，都有机会。” 果然，众人都是听得立刻亮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论有个妹妹的坏处 方老汉和方老大去田里转悠，开始准备春耕了。 方老二则去一枝春拜访魏先生，学堂里这会儿还没有开课。 魏先生在院子里走动，手里握了一本书，慢慢看着。 眼见方老二进来，魏先生就点头笑道。 “二爷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吩咐？” “先生言重了，白日里先生上课，我不好打扰。 赶紧趁这会儿过来，同先生商量一些小事儿。” “说吧，可是家里有事需要我帮忙？” 魏先生爽快，心里也不担心方老二为难他。 他在庄园这么久，住得好，吃的好，时不时还能邀请好友们写诗作画，分外惬意。 他也看出来了，方家人绝对是重情重义，只要他尽本分，方家就绝对不会亏待他。 果然，方老二开口就道。 “先生，我家城里那边添了个院子，想必先生也知道了。 最近，我想在那边琢磨个小生意，需要一些小姑娘帮手儿。 家里能信得过的，也就朵一几个了。 但若是把她们抽调走，先生这里就无人照料饮食起居了。 所以，我想问问先生，若是您想同儿子一家团聚，我就在庄里给他们夫妻寻个差事。 若是先生不习惯，那我另外买人，或者在村里雇个婆子都成。 全看先生怎么决定，我们家里没意见。” 魏先生立刻就笑了，应道。 “前日，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过来，二爷是不是听说了？ 可怜我读书一辈子，就生出这么个蠢物。 学旁人做生意，不但没赚到银子，反倒把家底儿都赔了进去。 我正为这事发愁，既然二爷肯帮忙，我就却之不恭。 还请二爷把这蠢物安排进来，做个力气活儿吧。 但重要的事，还是不能交给他，省得给家里惹祸。” 方老二赶紧应道，“先生言重了，人活在世，总有不擅长之事。 魏兄弟只是没有找到他合适的活计，我倒是喜欢魏兄弟踏实孝顺。 正好要春耕了，我爹年岁大，我们也不想他总去田里劳累。 索性请魏兄弟帮忙照管家里这些田地庄稼好了，只要肯付出辛苦，秋日肯定有收获。 魏嫂子洗衣做饭带孩子，闲着无事也能在庄里打打零工，闲不着。 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好，简直好极了。” 魏先生很是满意，起身行了大礼，真心诚意感谢方家替他解了心头为难。 两人说的妥当，魏先生干脆放了一日假，坐了马车，亲自回家去寻儿子了。 方老二喊了朵一等九个小姑娘，让她们赶紧拾掇行李，送她们去城里别院。 朵一几个同九儿翠萍等，都是先前那次难民里的孤儿，因为没有进大院儿伺候，一直在庄园里做清扫等杂活儿。 平日就对九儿几个羡慕的不成，前几日九儿几个又被调去城里，她们就更沮丧了。 好像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 结果，突然听说她们也可以进城了。 小丫头们简直高兴疯了，胡乱收拾了行李就往外跑，生怕被落下了。 方老二拉了一车小姑娘，也不用人跟车，一路出了庄园。 到了小树林附近，他就栓了马车，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很快方圆儿陪他出来，开了马车门，不等朵一几个惊讶行礼，她就一挥手，带着她们进了空间。 方老二解开缰绳，轻车熟路，继续进城去忙碌了。 论有个妹妹，真是千般好处，但只有一件坏处，就是太废哥哥了。 方圆儿要制作香水，要萃取精油，要做花香皂。 除了需要人手，还需要太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儿和材料，甚至还要定一些好看的瓷瓶。 这次说不得，又要在城里跑上大半日了… 再说朵一几个进了空间，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不敢动一动。 正巧孩子们上课，九儿和兰草、翠萍闲着无事，跑来迎接小姐妹。 见她们这个样子，就捂了嘴偷偷笑个不停。 方圆儿敲了九儿一记，嗔怪道。 “等什么呢，赶紧带着朵一几个熟悉一下。 别忘了，你们刚进来的时候，还抱着老夫人的腿喊救命呢！” 九儿俏皮的吐吐舌头，赶紧扯了兰草和翠萍上前。 很快，十几个小丫头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待得九儿和翠萍兰草说的口干舌燥，总算满足了朵一几个的好奇心。 方圆儿喊了一辆马车，拉着小丫头们去花篮山那边安顿。 空间经过几次蜕变，比之先前可是大了太多。 从木楼这里，赶到楠木山和花篮山，走路都要大半个时辰。 众人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开始慢慢铺路。 从木楼，穿过农田，一直通往两座山脚下。 会骑马的，一鞭子下去，就跑到了。 不会骑马的，家里也不缺马车，有个一刻钟也到了。 半神族原本分了几家，住在楠木山下，平日看管农田，照管伐木场。 这会儿添了这么多小姑娘常住，小伙子们笑的就差把后槽牙拎出来溜溜了。 先前帮忙盖房子的辛苦，更是直接抛到了脑后。 这个帮忙拿行李，那个帮忙打扫安顿，忙的不亦乐乎。 朵一几个初始还有几分拘谨，但她们在庄园里，各种客人见了不少，起码的眼力不差。 很快，她们就看出这些半神族人憨直的本性，少了几分防备。 以后她们要在这里住，同几家半神族人一起吃饭。 方圆儿也担心半神族在山林里聚居久了，对于情爱之事太过“直爽”，没了分寸。 于是，安顿好了丫头们，她就寻了巫婆婆说话。 巫婆婆听得明白，满口保证。 “神主放心，我会告诫族人们多注意。” 方圆儿点头，又道。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都是家里用了几年的人手，还算可靠。 但人心易变，总不如你们忠心。 所以，平日要辛苦婆婆多看看，多听听。” 巫婆婆听得欢喜，最近送进来的人太多了，她还真是担心族里人被边缘化。 如今神主这么说了，他们族人还是最得神主信重。 “多谢神主信任，半神族是您最忠诚的奴仆。” 方圆儿扶了她起身，倒也真心应道。 “你们一族等了我百年，这里又是你们的祖地，相比于任何人，你们自然是更看重这里的安宁富足。 我不信任你们，还能信任谁呢？ 这次送去我三哥身边的几个族人，都是要贴身护卫的。 可以说，我三哥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这份信任！” “为神主效忠，半神族宁死也不后悔！” 巫婆婆又跪了下来，恨不得掏心掏肺证明自己的虔诚。 方圆儿赶紧扯了借口离开了… 虽然，绝对的权威，让她更有安全感。 但关于做神这件事，她还是始终不适应啊… 第三百六十章 任重而道远 不说方圆儿外边和空间两边忙，兴致勃勃折腾她的小作坊。 只说方玉终于启程去桥安县了，有空间在，他也不用带太多行礼。 轻车简从，只带了吴嫂子和吴岩娘俩儿，若不是陈武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怕是换班儿赶车的人都没有。 几个同僚和同科好友，约好到城外十里长亭为方玉送行。 许是见到方玉出行如此简陋寒酸，众人都是心情不好。 一个脾气直爽的，甚至说道。 “仲良，你就是没有护院，总该雇佣几个镖师随行。 万一有人对你不利，路上下手，那可如何是好。” 方玉倒是真心感谢这朋友惦记，但他不能说原因，只能说道。 “多谢郭兄，我自认算不得君子，但平日行事磊落。 而天地自有判别，我只要心存正气，就无所畏惧！” 这话实在是提气，众人都是感慨，也更觉可惜。 大魏到底是怎么了，这样的好官，难得重情重义的方菩提，怎么就被挤出京都了。 京都之大，天子脚下，难道就容不下一个不畏人言，只论公心的方仲良了！ 方玉喊了吴岩抱出一坛子梨花白，笑道。 “就知道你们会过来，我带了最后一坛子梨花白。 咱们喝完，就散了。 它日再相逢，定然一醉方休！” 众人齐齐拱手，各自分了一碗酒，痛快喝下。 方玉就潇洒的跳上马车，用力挥挥手，作别了友人，也作别了京都！ 桥安县虽然隶属通州府，离得京都三百里。 但它的位置，其实已经是通州最南侧的位置了。 按理说，这里的百姓就算日子不富庶，总也不至于太清苦。 毕竟是天子脚下！ 可惜，这里地势极差，丘陵矮山太多，平原土地少。 而且土地中，沙土地还占了一半之多。 沙土不适合种庄稼，顶多种些地瓜土豆一类果腹。 偏偏官府秋日收的是粮税，百姓不种地还罢了，种地就是个赔钱的差事。 但不种地，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于是一年比一年穷。 甚至就是原本应该通过县城的官路，都因为一座又一座矮山阻挡，改道去了隔壁县城。 方家的马车，足足走了五日才到桥安县城门口。 说起来也是无奈，先前二百里只走了两日，最后一百里却是走了三日，实在是道路太破了。 坑洼泥泞，马车时常陷进坑里，甚至还需要步行… 沈君泽等在城门口的茶棚里，眼见方家马车到了，就迎了上去。 方玉从马车跳下来，鞋子裤脚上沾了不少污泥。 沈君泽就笑的更幸灾乐祸了，“哈哈，仲良，我信里告诉你路难行，你怕是不相信吧？ 这会儿亲身体验过了，感觉如何？” 方玉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叹气道。 “要享福，先修路。 看样子，我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就是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沈君泽笑的更欢，“这地方我住了半个月，比你清楚太多了。 别说三把火，你怕是要烧三十把，才能勉强有个样子。” 说罢，他跳上车辕，招呼道，“走，走，先去看看你的县衙。” 马车重新启程，咕噜噜进了城门。 方玉递上他的官贴，守城的兵卒哪敢拦着，恭敬送了马车进门。 眼见马车走远，所有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就是来上任的新县令？” “应该是吧，那可是官贴啊，不会有错。” “这也太年轻了，瞧着有二十岁？” “当官可不论年轻不年轻，就是怕这县令没本事，咱们大伙儿又跟着遭罪几年。” “也不能这么说，王大人也不是什么贪官，就是咱们这里太穷了，什么都没有。 他想给大伙儿办点儿好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看再说吧，这新县令可是挺寒酸，一辆马车就来了。 想必家世也不是如何富贵，应该不至于太嫌弃咱们这里。” 可惜，他们还是想错了。 这会儿，方玉站在县衙门前，眼见门楣上随风摆动的蛛丝，皱着眉头，很是嫌弃。 县衙可是整个县城的脸面，就是再穷困，总该打扫干净一些。 可见平日，不只是主管懒政，就是下边办差的，也极懈怠。 门口守了两个衙役，不知在说着什么，很是热闹。 许是瞧见方玉几人，一个衙役就高声呼喝道。 “什么人？衙门重地，滚远点儿！” 方玉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抬脚往上走。 沈君泽一甩扇子，笑着跟在后边。 “仲良，你这是任重道远啊。” 方玉冷哼，不说话，脸色也不好。 两个衙役许是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都是起身，吆喝着上前，就要推搡方玉。 可是他们的手不等沾到方玉的袖子，就被陈武扯着摔到了一边。 “睁开你们的狗眼，这是新任县令大人。 还不进去通报，等着喝风吗！” 陈武喝骂，毫不客气的又踢了两个衙役。 两个衙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就往里边跑。 方玉在公堂上坐下来，不过片刻，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倒也客气。 “可是方大人，郭某不知大人今日就到了，真是怠慢了。” “郭大人客气了，也怨怪我该提早让人送个信儿，倒是打扰您歇息了。” 方玉也是拱手，笑得谦逊。 客套两句，郭大人就开门见山说道。 “方大人，我家里那边催的急，我怕是要立刻上路。 不如请方大人早些交接，如何？” “好，全听郭大人安排。” 方玉欣然应下，两人迅速办理了交接。 郭大人本以为还要废一番功夫，毕竟他也知道一点儿方玉的底细。 一个吏部的书记官，根本没做过主官，哪里懂什么户口农桑徭役钱谷之事。 没想到，方玉不但懂，而且懂很多。 几乎每次发问，都问到了关键之处。 郭大人偷偷抹了几次脑门，总算把差事交接完了。 两人各自签了名字，按了官印，这才算大功告成。 而衙门外，郭家的马车已经装好，在等待了。 郭家的家眷早就回去了，郭大人也算轻装上阵。 礼貌的拱手行礼道别，郭家马车就跑远了。 沈君泽依靠在衙门口，笑道。 “仲良，不，县令大人，我可听说这位郭大人行事很是节俭。 你还是去后衙看看吧，兴许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 先前两个衙役，本来想上前赔罪，听得这话，立刻掉头钻回门房装死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让人摸不透的新县令 方玉和沈君泽并肩到了后院，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有几分惊讶。 后院果然是空空如也，正房偏厢，别说字画摆件儿，就是桌椅床榻都没有… “怪不得郭大人跑的那么着急？” 沈君泽哈哈大笑，方玉瞪了他一眼，四处转转，在柴房里见到一堆破木器。 对着册子一比，居然真是登录在册的衙门财产。 “郭大人也不是刮地皮，他带走的都是自己置办的。 衙门的，他居然一件都贪。” 沈君泽翻白眼，无奈。 “你倒是君子之风，不肯言说旁人短处。 行了，就知道你会这样。 我啊，早来这段时日，自然是给你安排好了。” 说罢，他喊了随身的小厮。 “去把东西都拉来吧。” 那小厮笑嘻嘻应着就跑了，陈武也带了吴岩去衙门外搬行李。 两个衙役凑上前，想要帮忙，套套话儿，可惜陈武冷着脸，不吃这一套。 倒是吴岩笑嘻嘻，拉着他们不少说话，结果最后两人一回味。 不但没套出什么新大人的消息，反倒是他们说了不少… 方家的马车刚刚赶进前院儿，沈家的马车就到了。 大到桌椅床榻，小到盆桶板凳，甚至是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米面油盐都样样俱全。 沈家的管事小厮，流水一样的往后边搬运。 看呆了两个衙役，也让大门外，探头探脑的各路人马，也是惊疑之极。 “这个姓方的，不是说农门小户口出身吗？ 这排场可是不一般啊！” “是啊，听说先前是吏部的一个书记官。 就算油水不少，也不够这么糟蹋吧。” “不知道，一定是哪里错了，还是要多打听几句。” “我看啊，不容易。 赵二和刘黑心都靠不到跟前儿，咱们更白费了。” “别管了，盯着吧。 回去照实跟主子说就是了！” 说着话儿的功夫，门前的马车刚刚要卸空。 远处又有车队赶了过来，这次足足有十辆马车，七八匹快马。 碰巧方玉同沈君泽出来，打算在县城里走走，正好迎了车队一头。 当先骑在马上的汉子，飞身跳下，高声嚷道。 “公子，您可是方三爷？ 小人杨武，带领老少十几口，奉老太爷和二爷的命令，从梨花坳赶来，为三爷效力！” “原来是杨兄弟，家里的信，我收到了。 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辛苦你们赶路了。” 方玉下了台阶，亲手扶起杨武，见到家里人也是高兴。 这时候，其余人也都下了马和马车。 各个脸上都有几分疲惫，显见路上赶得急。 杨武指了后边几辆马车，禀报道。 “三爷，我们只有两辆马车的行李。 其余几辆都是二爷在县城给您置办的吃用之物，还请三爷示下，我们这就搬进去。” 方玉点头，这会儿家里人过来，也不能去逛街了。 索性，他就喊了吴岩过来。 “告诉你娘，给大伙儿安排一下住处，我没有家眷，也不必计较太多。 另外，安排一下饭菜，晚上简单吃一口，过几日再给大伙儿接风洗尘。” “是，大人。” 吴岩倒是适应良好，改了少爷的称呼，开始叫大人了。 杨武等人有样学样，都是低头行礼，称呼大人了。 很快，众人开始往里搬行李，搬用物。 比之方才，更是热闹。 方老二心细，惦记弟弟，方老汉和赵金莲更是疼儿子，生怕儿子人生地不熟，受了苦楚。 于是，吃喝穿戴，准备的分外齐全。 即便方圆儿说随时可以给哥哥送，那都不成。 所以，这般大张旗鼓啊，倒也不是方玉有意震慑有心人了。 原本空空如也的县衙，因为十几车的东西，迅速改了模样。 阳光等几个单身汉子住了前院儿的厢房，谢老头儿看了二门儿。 谢家夫妻带孩子，还有杨武一家四口，都住在了二院里。 谢嫂子和杨嫂子一个精明泼辣，一个沉默勤快，跟在吴嫂子后边，忙的不亦乐乎。 吴嫂子给他们两家分到了三间西厢房，都是一套二的大间，足够住了。 中间的堂屋，平日也可以当起居室，喝茶闲话儿。 东厢房暂时做了库房，放些用不上的东西。 吴嫂子自己住了耳房，吴岩则跟着方玉，住正房东间外室，方便晚上主子有个吩咐，端茶倒水。 郭大人搜刮的干净，幸好厢房耳房都有大炕，炕席也还在。 众人晚上歇息不成问题，以后随便添点儿炕柜小几就成了。 方玉睡不惯木床，随口说了一句以后在西间搭一铺大炕。 结果，他和沈君泽在东屋说几句话的功夫。 陈武已经带了谢铭等人去买了砖土，开始和泥了。 沈君泽见了，忍不住说道，“我是不是多余了？ 若是不照管你，你家里也绝对不会让你没着落啊。 这些人手，可是比我那些管事小厮利落多了。” 方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 “你想要好处，就直说，何苦酸溜溜做做女人的样子。” “哈哈，仲良，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这都能猜出来？” 沈君泽哈哈笑着，开口就是报菜名。 “我要吃糖醋排骨，糯米鸡，红烧肉，还有红烧肉炖烂一些，我要给祖母带回去一碗。” 方玉翻个白眼儿，“你倒是不客气，刚刚安顿下来，去哪里买这么多食材。 改日再说吧！” 碰巧吴嫂子经过，就笑道。 “大人，沈公子送来不少东西，鸡鱼肉蛋都不缺。 我这就去做，也赶得上晚饭。” “哎呀，还是吴嫂子好，那就劳烦吴嫂子了。” 沈君泽笑嘻嘻拱手行礼，惹得吴嫂子也是笑，赶紧进了灶间。 方玉无奈好笑，顺口说道。 “一会儿记得把家里送来的果子和新米，也带回去一些，算我孝敬老夫人的。”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啊。” 这两人斗嘴，在前衙后院儿转悠。 两个差役早就下差了，不知道是回家，还是跑哪里通风报信儿去了。 陈武正嘱咐杨光等人晚上轮流值守，见方玉过来，就道。 “三爷，这衙门也太寒酸了，守门的兵卒和差役都不见一个！” 方玉知道他是惦记自己的安危，就笑道。 “没有人更好，身边留一些不知道底细的，反倒难以安心。 他们主动让出了位置，以后就不要想着回来了。” 说罢，他又道。 “京都那边，还是缺不得你坐镇，明日早些回去吧。 若是有急事就去城外庄子寻力熊，他有办法迅速传给我。” “我还是再等几日，三爷这里理顺了，我才能放心。”陈武还是惦记，方玉却是摇头。 “去吧，别担心。陆续，家里还会有人手送来！” 陈武这才应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来自前辈的警告！ 夜色渐渐深沉，忙碌了一日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县城南边的一处大宅院里，这会儿酒席却正热闹。 几个身穿绸缎袍子，头戴四方帽子的富绅们，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酒意微微上头的时候，有人就开口说道。 “这个新来的方大人，恐怕同咱们知道的，不太一样。” 旁边一人点头，应道。 “我也派了人去县衙外边走动，据说姓郭的，很不地道，连把椅子都没留。 但这位方大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府衙填满了。 而且还来了不少人手，瞧着都是练家子。” 先前那人疑惑道，“这个方大人，只是一个小小书记官。 不想家里居然这般富厚，那怎么没往上爬一爬，反倒来了咱们这样的穷地方？” 众人都是不解，最后齐齐看向一个撸着胡子的中年人。 “易兄，这事儿，你怎么看？ 你家徐大人也在县衙做事，他可知道些什么消息？” 中年人想比众人多了三分文气，显见肚里是有些才学的。 眼见众人这般，他就笑道。 “各位有什么好犯愁的？ 方大人家里富厚，想必不会在银钱方面计较。 以后我们也能少捐几次银子，难道不好吗？” “啊，这倒是啊！” “对啊，真是钻了死胡同了。 总比姓郭的要好！” 众人得了提醒都是恍然大悟，那个姓易的中年文士又笑道。 “一任县官，总要坐三年。 日子长着呢，咱们总会了解这位方大人，也不急于一时。 暂时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咱们都在这县城住了多少年，方大人就是有何动作，总要仰仗我们三分，怕什么！” “易兄说的对，来，喝酒，喝酒！” “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众人稍稍解了烦心，又重新推杯换盏起来… 第二日一早，陈武就早早爬了起来，前门后门都走了一遍。 最后聚了等着吃饭的谢铭杨光等人，嘱咐道。 “我一会儿就赶回京都去了，三爷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我跟在三爷身边几年，有些过来人的经验要告诉你们。 你们最好听仔细了，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铭等人赶紧点头，他们在方家的时候，就知道陈武一家跟着三爷在京都，很受三爷倚重。 如今换他们伺候三爷，当然愿意听听他的话。 “多谢陈叔指点，我们一定仔细记心里。” 陈武点头，说道。 “第一，三爷这人心善，对待老人孩子尤其心软，最不喜欢仗势欺人。 你们以后在县衙，遇到富绅之类可以硬气，但对百姓们一定要和气！ 第二，方家从来不亏待自己人，你们只要做到忠心，尽心办事。 主子看在眼里，你们这一辈子，甚至你们的子孙就都不必担忧衣食无着，甚至富贵可期。 所以，不要拿任何人的银钱东西，除非三爷应允，或者在外办事需要。 这个度，你们自己把握。 三爷如今是县令了，一县主官，你们都要机灵一点儿。 凡事多留心眼，宁可白白浪费了准备，也不能没有准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即便不明白，也给我死死记住。 咱们家小姐，也许会经常过来走动。 但凡小姐的事，事无巨细都要告诉三爷。 但除了三爷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说。 甚至三爷不在，有事需要处理，小姐的话就是三爷的话，一定要认真听从。 听懂了吗？听不懂，也给我烂在肚子里！” 谢铭几个互相对视一眼，说实话，第一二条都成，就是这第三条，他们当真是听得不明白。 他们来到方家之后，也见过小姐几面，也知道小姐的经历有些不光彩。 虽然方家主子们很宠爱小姐，但小姐总是个女子啊。 有事时候，她真能撑的起来，不会反倒添乱？ 陈武把他们神色看在眼里，就沉了脸色，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们一定记着！ 你们就是办砸了三爷的差事，怠慢了三爷，三爷也许都不会同你们计较。 但是你们敢怠慢小姐，三爷会亲手宰了你们。 你们若是聪明，就平日多留心，最后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谢铭等人赶紧低头行礼，“陈叔放心，我们记下了，我们一定不犯愁。” “是啊，陈叔，我们一定忠心尽心。” 陈武依旧皱眉，对这些人是千百个不满意。 这就是一群想要“建功立业”的愣头青儿，当真留他们在三爷身边，还不知要给三爷惹多少麻烦呢。 但家里人手不够，这些人也算可靠，总要历练一番才行… 早饭过后，陈武去给方玉磕了头，这才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 谢铭等人继续搭炕，打扫院里花木的枯枝，甚至清洗屋瓦。 沈君泽一身海蓝色的绸缎长衫，摇着扇子，晃悠到后院寻方玉。 “仲良，走啊，春日晴好，不出去走走，实在对不住这春光啊。” 方玉好笑，“你闲不住就算了，还要寻个借口。 等我一下，我换件衣衫。 一会儿，我这里怕是不清净，我权当出去躲躲。” 他说罢，转身进屋，换了一套石青的长衫，腰上悬着玉佩荷包，手里也拿了一把扇子。 两人并肩从后门出去，微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惹得谢嫂子和杨嫂子都是多看了几眼。 她们小声夸赞道，“早就听庄园的人说，三爷是翩翩君子，那个什么如玉。 如今才知道，大伙儿都没说谎。 咱们三爷真是好相貌，走出去，怕是不知道多少女子要动心呢。” 说这话的是性子活泼的谢嫂子，杨嫂子沉稳，笑着应道。 “庄里人也说三爷刻苦攻读多年，才有今日的富贵。 老太爷和老夫人每次提起，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吴嫂子摘着菜，听了她们的话，就敲打了两句。 “三爷如今是县太爷了，咱们即便是自家人，以后说话还是要谨慎一些。 否则旁人听了，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谢嫂子和杨嫂子立刻闭了嘴，吴嫂子又道。 “我不是吓唬你们，你们方才也说了，三爷还没有定亲娶亲，以后不知道多少人打这个主意。 他们不好直接寻到三爷面前，就要在咱们这里想办法打听消息。 咱们觉得不重要，不过几句话，也许就给三爷惹麻烦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谢嫂子和杨嫂子恍然大悟，都是赶紧应道。 “嫂子，我们知道了，以后肯定注意了。” “好了，我不过是提醒几句。 你们都是稳当人儿，对家里也是一条心，难道还真能坑害主子啊。” 吴嫂子笑道，“就是，以后谢兄弟做了这后衙的总管，杨武兄弟怕是要做差役捕快的。 你们是他们的好媳妇儿，我提醒你们，你们也常提醒他们。 咱们所有人，齐心合力，把前衙后院都护成铁筒，就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嫂子说得对！” 谢铭从前边过来，听得最后几句，也是笑道。 “前边来人了，都是县丞、主簿、县尉、典史、书记之类。 这些人可真是大方，见面就给我们塞银子，话里话外打听的多了。 我们一文没要，他们又说要请喝酒。 我过来请大人，要不要见他们一下。” “大人刚刚出去了啊，”吴嫂子应道，“若是大人想见，也就不会出门了。 这些人昨日不来，拖到今日，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招待一碗茶，他们愿意等就等吧。 再派人去寻大人说一声。” “嫂子说的对，我也这么想的。” 谢铭赶紧出去喊了杨光去寻主子送信儿。 其实，这会儿，方玉和沈君泽还真没走远。 不是因为旁的，实在是没走后边巷子，就被方圆儿喊住了。 “三哥，沈大哥，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一个啊！” 两人回头一看，方圆儿一身浅绿的衣裙，手里正掀开帷帽上的轻纱，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在她身后，还站了四个彪形大汉。 这样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这四人居然只穿了单薄的棉布衣衫，甚至领口还敞着，更显彪悍… 这简直是天生的好打手，瞪眼睛都能把胆小儿的吓跑二里地。 “妹妹，你怎么来了？” 方玉迎了几步，方圆儿俏皮指了指四个大汉，笑道。 “当然是给你送帮手的，我哥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沈君泽笑着上前，恨不得拍着胸脯。 “妹子放心，有我在呢。 谁要欺负仲良，也要先过我这关啊！” 方玉白他一眼，“就是你走在身边，才会受欺负，人家怕是把我都一起当了登徒子。” 三人说笑几句，方圆儿介绍了四个半神族，力石、力猛、力刀和力平。 只听他们的名字，沈君泽就猜到这是庄园里力熊一家的同族。 他羡慕的差点儿淌了口水，这可是力举千斤的好汉啊，还一次就送来四个。 “妹子，以后再有这样的好汉，能不能分我几个。 我愿意高价供养，决不亏待。” 方圆儿却正了脸色，摇头拒绝。 “沈大哥，这是效忠于我的族人，也是家里人，荣辱一体。 不是可以交易的奴仆，所以，要让你失望了。” 沈君泽愣了一下，立刻行礼赔罪，“妹子，实在对不住。” 说着话儿，他又同力石四个行礼，笑道。 “兄弟们，方才冒犯了，过后儿，我摆酒儿同兄弟们赔罪。” 力石四人赶紧回礼，想说什么，无奈嘴笨，只能挠着后脑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般，倒是把方才的彪悍气息破坏的一干二净，同农家后生一般憨直了。 沈君泽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我真是羡慕仲良啊！ 说不得，以后惹了祸，我就往仲良这边跑，肯定不会让我吃亏就是了。” 方玉瞪他一眼，“走吧，越说越没谱了。” 两人把方圆儿护在中间，力石四个跟在后边，气势当时就高涨了几分… 桥安县框架倒是不小，东西南北四区，中间是交叉的两条商街，排布很是合理。 但想必多年贫苦，百姓手里没有银钱，这里也没什么大家族。 以至于商街也不见多少车马人影儿，店铺门面都有些陈旧。 再拐入市井街巷，整体屋舍道路，色调好似又暗了一分。 陈旧，颓败，如同垂暮之年的老人… “亏了，亏了！真是来亏了！” 沈君泽边走边玩笑，“这里太穷了，根本没什么生意可做啊。 别说赚银子，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方玉不理他，想了想说道。 “再出城去看看。” “好啊，这是个农业县，城里如何不重要。 还是要想办法，让百姓富庶起来，城里自然就热闹了。” 方圆儿给哥哥出主意，“再有大半月就春播了，这里离京都不远，最好琢磨种些供给京都的农产品。” 方玉点头，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道路难行，有好东西也送不出去。 还要整体规划一下！” “这个容易，诱之以利啊。 最好让所有人看到树上有果子，然后大伙儿才能合力搭梯子！” 兄妹俩说的热闹，沈君泽走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难得没有玩笑。 相处越久，其实他越喜欢方家人，固然有之前的救命之恩。 但更多是佩服方家人这种韧性，好似什么难题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会害怕。 直接把难题拆分，迅速找到处理办法，然后行动。 最后，难题也就不是难题了。 这需要智慧，更需要的是眼界和气魄。 众人一路到了城门口，杨光终于找到了他们，上前禀报道。 “大人，前衙来了很多县丞县尉，说是要拜见您。” 方玉冷笑，吩咐道。 “回去招待他们一杯茶，就说我微服私访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县衙。 告诉吴岩，把人都认全了，有谁没来，记一份儿名单。 特别是差役捕快小吏等人，不要漏下了。” 杨光赶紧应下，又跑了回去。 沈家的小厮赶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力石几个就护在马车前后。 马车走的慢，他们的步子却很大，倒好似马车拖了后腿。 城外的田野里，积雪马上就要融化干净了，露出斑驳的土地。 远处一座又一座小山丘，也隐约退去了冬日的晦暗，泛出一抹绿意。 车窗被推开，方玉三人随意看着路边的田野，偶尔讨论几句，比之城里倒是轻松几分。 这般，出城十里左右，有个小庄子，十几户人家那个样子。 方玉就提议去讨口茶喝，也下车走走。 庄户们倒也好客，见方玉三人有些富贵样子，更不敢怠慢，引了他们往主家院子走。 主家得了消息，就迎了出来，还是一个妇人。 方圆儿却是看的惊奇，开口问道，“可是王五小姐？” 第三百六十四章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那妇人听得声音有些耳熟，迟疑着应道。 “您是…” 方圆儿见院里没有多少人，就摘了帷帽，露出了本来模样。 那妇人脸色从惊讶到狂喜，只用了一瞬，末了噗通就跪下了。 “恩人，原来是恩人！” 跟在她后边的一个婆子和丫鬟，都是吓得厉害，迟疑着也跪了下来。 但她们还没忘了护在妇人身边，可见也是忠心的。 方圆儿赶紧上前扶了妇人，笑道。 “上次一别也有半年多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抱了公鸡拜堂的王五小姐，也是徐家的大少夫人。 当初方圆儿出手救治徐大少爷，一是因为搅和了人家拜堂，二就是因为这个王五小姐的忠贞痴情了。 所以，隔了这么久，她还能认得出。 王五小姐眼泪流个不停，抓了方圆儿的手想说什么，却哽咽难言。 她身后的婆子赶紧劝着。 “夫人，您怀着身孕呢，可不好这么激动啊！” 方圆儿听了，也是惊了一跳，赶紧笑道。 “徐夫人，既然再见面，就说明咱们有缘分。 我们路过这里，同你讨碗茶水喝，略微歇息一会儿，可好？” “好，好，恩人，快请！” 王五小姐，如今的徐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请了众人进屋。 徐家的院子不大，只有前后两进，但拾掇的很是干净。 这个季节，院里残雪和枯叶，一点儿都没有，清爽利落。 一时到了堂屋，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方圆儿瞧着徐夫人肚子没显怀，就笑着同她闲话儿。 “恭喜你马上就要做母亲了。” 徐夫人又红了眼圈儿，“都是托了恩人的福，原本真没敢奢望还有这样的好事。 多亏了恩人救下了我夫君，才有我们的今日。” 方玉隐约猜到一些，沈君泽却是好奇，不明白这荒郊野外，遇到一户人家，方圆儿怎么就成了恩人。 方圆儿简单说了几句，“当初带哪吒出门，哪吒乱跑，我因为找哪吒，搅了他们夫妻拜堂。 后来从高川县回去路过，我就搭把手儿，解除了徐大少爷的顽疾。 这才结了缘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又碰到。” 徐夫人亲手给方圆儿续茶，一直点头。 “对，恩人治好了我夫君之后，公爹帮了忙，给夫君捐了小官儿，就在这县城做个县丞。 我查出身孕，不喜欢在城里蜗居，夫君就做主搬到这个庄子了。 也幸好如此，才能再次遇到恩人。” 县丞？ 方圆儿三人都是有些惊讶，这可太巧了。 这会儿，县衙里被晾着的人，居然就有徐大少爷一个！ 徐夫人见了，神色有些忐忑，试探问道。 “恩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圆儿哪敢吓唬一个孕妇，赶紧笑道。 “不，没什么不妥。 只是觉得咱们真是有缘！” 说罢，她又指了方玉两人替徐夫人介绍。 “这位是我亲兄长，这位是我兄长的好友。 我们在附近走动，也是因为，我兄长接了桥安县县令的差事。 闲着无事，出来看看民风民情。” “呀，县令大人！” 果然，徐夫人也惊了一跳，“我夫君今早进城就说去拜见县令大人。 那岂不是…” 方圆儿赶紧扶了她，安抚道。 “徐夫人，别激动。 县衙里留了人，茶水点心照管着呢。” 徐夫人脸红，含糊应道。 “我不是惦记夫君，是…” “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就是惦记也是应该的。” 方圆儿扯了她手腕，“我给你诊诊脉，看看脉象如何？ 仔细算算，你夫君痊愈没多久，你这时候怀孕，更要多精心。” 徐夫人立刻不动了，左手下意识护着肚子。 方圆儿认真诊了一会儿脉，倒也没什么不妥。 她就说道，“脉象看没什么大问题，这个时节多注意，不要着凉。 另外，过几日，你若是有空儿，回城住两日。 我白日不成，晚上有空闲。 到时候你到县衙，我请我师傅给你好好看看。 他老人家是太医出身，不是我这种学徒可比。”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徐夫人不顾众人拦着，坚持跪倒给方圆儿磕头。 多少大夫说话加一起，在她心里都不如方圆儿一句管用。 先前徐老爷找了多少神医，都对儿子的病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方圆儿出手，立刻搭救他们夫妻出苦海。 方圆儿扶了她，一边喝茶，一边闲话儿。 偶尔方玉也问几句，庄园收成，附近住了多少百姓，这几年旱涝如何。 徐夫人是个贤惠人，打理家事极妥帖。 她虽然也搬来没有多久，但也知道一些。 她甚至让人喊了两个老庄户过来，补足了她不知道的部分。 这般，坐了半个时辰，方圆儿三人就要告辞了。 徐夫人诚心挽留，“恩人，已经要到中午了，不如留下吃个便饭在走吧？” 方圆儿拍拍她的手，笑道。 “不了，我哥哥他们还有事儿，起码你家徐大人就在县衙等着呢，是不是？ 以后我哥哥在这里为官，我肯定要常来往，少不了我们说话走动的时候，不差这一次。 另外，我应该比你年长两岁，你不如喊我一声方姐姐。 我也喊你小五，你看如何？” “好，方姐姐，都听您的。” 徐夫人不再苦留，却一直送了方圆儿等人出庄子。 直到马车走远，她还不肯回去院子。 那婆子上前劝道，“夫人，风凉，咱们快回去吧。 你若是染了风寒，大人心疼，不知道怎么罚我们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徐夫人，她哎呀一声，赶紧喊了一个小厮吩咐。 “你绕近路，赶紧去县衙，悄悄同大人说一声。 就说新县令是恩人的哥哥，让他一定要恭敬一些。 千万不要冒犯了恩人！” 那小厮不敢怠慢，扯了一匹马就往城里飞奔。 方玉三人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往城里晃悠。 沈君泽就叹气，玩笑道。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仲良占了。 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妹妹！ 不过是在城外随便走走，都能走到县丞家里。 而且还做了人家恩人… 这简直是戏文里的故事啊！” 方玉和方圆儿都是听得笑起来，方玉就道，“也许我上辈子，善事做多了，所以才得了这样的好妹妹。” 沈君泽跟着点头，转而却是反应过来。 “你是说我上辈子作孽了？” 方玉耸肩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方县令问政 三人一路说笑，进了城，沈君泽先回了自家。 方圆儿没了顾忌，就直接进了空间。 这次也是惦记哥哥到了新地方，她特意挤了半日跑来看看。 叶家那边，她离开这么久，已经是难得了。 否则，回去之后，对上的必然是叶天逸和哪吒两张可怜巴巴的脸… 再说方玉从后门进去，换了官服，再到前衙的时候。 一众官吏已经等的差点儿要暴走了，他们从早晨到这会儿，足足坐了两个多时辰。 只有一碗清茶，点心都没有一块，这会儿饿的前心贴后背。 有人忍耐不住，抱怨道。 “县令大人，实在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已经一上午了，难道我们还要再等到天黑！” 有人装好人，劝慰道。 “行了，已经等这么久了，还是再等等吧。” 徐大少爷是县丞，可以说是县令之下，官位最高的一个了。 他旁边的一个山羊胡瘦老头儿是主簿，这会儿就低声问询道。 “徐大人方才出去，可是有县令的消息？” 徐大少爷压下了心里的激动，摇头应道。 “没有，是家里人来问一句，午饭摆在哪里。” 主簿眼珠儿转了转，虽然不相信，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站在堂口旁边的杨武高声喊道。 “县令大人到！” 所有人都是听得精神一震，赶紧起身整理衣衫，也望向堂口。 方玉迈步走了出来，挺拔的身形，年轻俊秀的容貌，让所有人都是意外。 听说新县令年轻，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年轻。 但方玉眉眼间的正气，言行举止中的儒雅气度，让他们更是不敢轻看。 “下官县丞徐昆，见过县令大人。” 正在众人有些迟疑的时候，县丞已经高声喊着，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头。 众人被惊了一跳，下意识跟随，都是跪倒磕头。 “下官主簿欧阳路，见过县令大人。” “下官县尉刘德，见过县令大人。” “下官典史…” 一时间十几号人，都是低了头，看着恭敬之极。 方玉伸手扶起徐昆，对视之间，就好像对上了暗号，确定了自己人的身份。 “各位请起，今日出城去走动，倒是怠慢各位了。 以后一起共事，还望各位尽心尽力。” 方玉示意众人起身，开口客套几句。 众人一时摸不准方玉的脾气，就含糊应着。 “大人客气了，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方玉淡淡一笑，也不计较。 他挥挥手，示意杨武抱了一些典籍册子上前。 居然就这么开门见山，问起众人各自的职司。 众人更是意外，就好像突然被先生作诗的小学童，心里很是忐忑。 偏偏新县令还是个好先生，他们随便糊弄两句都不成… 日头偏西时候，所有人才告辞离开县衙。 下了台阶，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蔫头耷脑的自己。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不是说县令大人是书记官出身吗，真是第一次做主官？ 但他怎么对一县的农桑徭役刑名，甚至比咱们还熟悉？” 旁人心里同样这么想，都是无言。 这会儿不用说，他们也知道了。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在这样一位主官手下，定然要打起精神办差了，否则怕是日日都要被抓小辫子… 很快，众人就散了。 徐昆没有出城，直接奔去了城南的大宅。 进门，他就高声喊道。 “舅舅，出大事了。” 一位中年文士端着茶碗，正是昨晚同乡绅们饮酒的易先生。 “何事惊慌，有话慢慢说。” 易先生示意外甥坐下，一边给外甥倒茶，一边问道。 “可是新县令，给你们下马威了。” 徐昆一口喝下茶水，应道。 “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话?” 易先生挑眉，“仔细说说。” 徐昆就把妻子传信说了，又说了当初解毒救命之事。 易先生也是意外，“这真是料想不到！” 徐昆点头，很是感慨。 “当初，若不是恩人搭救，我怕是死也不知道是遭了毒手。 又哪有如今好日子！ 恩人没有留下姓名，不肯要我们夫妻回报。 甚至在走后，还要托付旁人给我留下补身体的好东西。 如此大恩，若是不能回报，我徐昆还有何脸面做人！” “好，好，”易先生见外甥激动，赶紧伸手往下按一按，安抚道。 “舅舅知道你的意思，你娘过世的早，我只当你爹待您娘情深，待你也是如珠如宝，不会有事。 没想到，差点儿让你遭了毒手。 我就是如今也常常后悔自责，如今遇到救你性命的恩人，自然也当尽力，与你一同回报。” “多谢舅舅！” 想起方才，徐昆又激动的带了三分崇拜说起来。 “舅舅，您不知道，方大人不是先前的郭大人可比，真是有真才实学。 方才，他问政我们十几人，对于政事极精通，我们都是招架不住，也根本不敢糊弄。 桥安县，有这样的县令，说不定真是运气到了。” “当真？” 易先生三分好奇，七分不相信。 他也是个傲气之人，也有秀才功名，这么多年蜗居桥安县祖地，做个富家翁。 多半也有些怀才不遇的哀怒。 先前的县令郭大人曾上门请他做师爷，他都不曾答应。 “改日有机会，我陪你一同去见见这位方大人。” 徐昆太清楚舅舅的脾气了，开口就要说话。 易先生却是摆手，“你不用担心，无论方大人如何，我们是一定要报恩的。 但报恩也分很多种法子，你想要押上徐家和易家，总要谨慎一些。” 徐坤只能点头，“舅舅，那我出城了。” “去吧，王氏怀了身孕，你多照看些。 你爹也盼着呢，若是得了男丁，也是告慰你娘在天之灵。” “是，舅舅。” 徐昆出了易家大门，忍了又忍，才压下重新去县衙拜访的心思，上车回了城外。 王氏也是等得心急，见了夫君回来。 夫妻俩立刻撵了所有人，一个说起见到恩人的始末，一个说起县令大人大展神威。 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欢喜的一直笑个不停。 待得说起恩人要请太医给王氏诊脉，徐昆跪地，对着县衙方向磕了三个头。 倒不是他夸张，真是只有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人，才能明白这份感激。 第三百六十六章 第一把火 第二日，众人照旧到县衙，开始处理各自的差事。 就是没有差事的，也装作忙碌的样子。 实在是昨日被县令大人问政，问得实在心虚。 以后，混日子是不成了。 前日和昨日都没上衙的小吏和捕快、衙役，今日也是都赶了过来。 可惜却被拦在了衙门门外，吴岩拿了点名册子，开始挨个点名，问询前两日为什么没上差。 衙役捕快都是老油条，以为县令大人再给他们下马威，敲打一番。 于是，所有人也不是多担心。 这个说肚子疼，那个说家里有事耽搁了，理由很多，却都带了几分轻慢。 吴岩也不追究他们寻的理由多烂，最后点了点人头，总共二十三个。 他就合上册子说道，“大人说了，你们玩忽职守，置衙门差事不顾，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记得尽快把你们的腰牌和官袍、腰刀送还！” 众人听得怔愣，实在不理解“以后不用再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是他们理解，但不愿相信。 捕快班头儿是个中年汉子，容貌有些凶狠。 他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问道。 “县令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县衙当差十几年了，起码伺候了六七任县老爷。 我等不过是请假两日，也没犯大错。 县令大人凭什么撸了我们的差事！” 这话可算不得客气，若是一般人，也许还真要心惊肉跳。 但吴岩却翻了个白眼儿，半点儿不怕。 力石几个昨晚就住进了前院儿，各个猛的好像山里凶兽。 饮马的石槽子放到不是地方，人家一只手拎着，足足百十斤，走了几圈儿，脸都没红一点儿。 相比这样的好汉，这些捕快和差役，只能算是呲牙的恶犬。 “我就问你，这县衙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县令大人，但是…” 那捕快还要再说，吴岩已经摆手打断他。 “既然是县令大人说了算，那县令大人说不用你了，就是不用了！ 你还想怎么样，说县衙是你家的不成？ 还在这里当差十几年？ 当一百年，你也是听差的。 按照你说的，在县衙十几年就是主子了，县令大人都撸不得。 那你应该去皇宫啊，做个几十年太监，皇宫都是你的了！” 不得不说，吴岩的嘴巴是相当毒。 那捕头被气得脸色青紫，“闭嘴，黄口小儿也敢跑来大言不惭，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了！ 兄弟们，跟老子闹一场。 否则咱们的饭碗就砸了！” 说罢，他就要抽腰刀，其余捕快和差役见有人带头，也是抽了腰刀！ 法不责众，闹一场，县令大人说不定害怕，就收回成命了。 吴岩立刻退后两步，就在众人以为他怕了的时候。 他却扯了脖子，冲着门里喊着。 “杨大哥，力大哥，快出来救命啊，有人要造反！” 话音刚落，门里呼啦啦就跑出来七八个壮汉。 也不见他们手里拿了什么武器，居然赤手空拳跳下台阶。 犹如虎入羊群，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倒了一片。 腰刀被一把又一把的扔到台阶上，没了武器的差役和捕快们，更是像玩具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杨武等人还罢了，不过是拳脚，打倒就算。 力石几个却把人举起来，百多斤的方子，像风车一样转个不停，瞧那架势是要狠狠抛出去。 力石手上的，正是那放狠话的捕头。 天旋地转中，他哪里还记得发狠，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停止旋转，否则被摔出去，必死无疑。 力石嗅出点儿味道，很是嫌恶，就要脱手。 幸好，吴岩及时喊住了他。 “力大哥！大人说这些人罪不至死！ 不要伤了他们性命！” 力石这才不情不愿把人扔在脚下，骂道。 “怂包，居然吓尿了！” 他蹲身，三两下就把捕头的官袍和腰牌扒了下来。 杨武几个见了，也是有样学样儿。 很快，县衙前，再没有什么差役捕快，只多了十几个穿了中衣的狼狈男子。 世上从来都不缺看热闹的人，不远处，不知何时围了很多百姓。 这会儿看的真是眼睛都舍不得眨巴一下，平日耀武扬威的黑皮狗，居然被“剥皮”了！ 新县令大人简直太硬气了，难道就不怕这些黑皮狗下绊子。 要知道，从来都是小鬼难缠啊！ 那捕头等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互相支撑站起来，气得简直要疯魔。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做什么？” 吴岩一脸不屑，高声道，“说起来，你们账上还有预支的工钱没还回来呢！ 记得送来，差了一文都不成！” 那捕头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带了众人扭头就走。 吴岩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示意杨武帮忙贴在大门一侧的告示栏里。 “各位乡亲，县衙里，现有差役和捕快空缺。 谁有意加入，可以来县衙报名儿。 能写会算者优先，武艺出众者优先。 工钱每月足额发放，不会克扣一文，另外年节还有红封奖赏。 但不收品行不端之人，不收欺男霸女之人，不收赌博成性之人！ 欢迎各位家中有大好男儿，前来博前程、为乡亲父老们办差！ 庇佑一方安宁！” 吴岩说完，笑嘻嘻拱拱手，就同众人抱了衣衫和腰刀腰牌进去了。 远处观望的百姓迅速围上前，有认字的，仔细读了一遍，倒是同方才吴岩所说差不多。 家中有后生的，自然心动。 “这是不是真的啊？这么好的差事，平日可是抢破头也抢不上。” “是啊，别的不说，先前那些人哪个不是爹老了，儿子进来当差。 什么时候也轮不到旁人啊！” 也有胆子小的，嘟囔道。 “差事是好差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接下来。 之前那些人，万一不敢对付县令大人，拿新人撒气，可就…” 众人都是脊背一凉，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散开了。 官匪一家，先前那些差役和捕快，其实大半时候，同地痞没什么分别啊。 若是真被他们惦记上了，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为了个差事，搭上全家，这买卖不合算啊。 不说县衙外如何，只说县衙里的班房里，所有人自然也知道差役捕快被撸。 很多人皱眉，有心疼这些爪牙被敲掉的，也有担心县令大人有些心急的。 但无论如何，谁也没想到县令大人会有这样雷霆手段，一时间都很是沉默，或者说…老实。 第三百六十七章 深夜来客 日头西斜，众人下衙散去。 县丞徐昆被单独留了下来，众人送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越发快步离开了。 不必说，县太爷的第二把火就要落到徐昆头上了。 哪里想到，徐昆一进后院儿，见到方玉就跪倒了。 方玉亲手扶了他，笑道。 “徐大人，昨日多亏你解围，本官还要多谢你。” “大人严重了，下官内人已经说过昨日庄园之事。 下官全家对大人和恩人都感激之极，若不是怕坏了大人的正事，下官早起就想来磕头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吴岩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徐昆以为方玉会问一些桥安县的内情，不想方玉居然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妹妹请的那位太医，是隐居避世很久的，不方便在人前走动。 所以，今晚入夜后，要委屈你们夫妻从后门进来了。” 徐昆惊喜，赶紧起身再次道谢。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大人，城南易家是下官的舅父一家，舅父也感念大恩，一直想要当面致谢。 不知大人可允许，今晚下官舅父一同过来？” “可是那位名望极好的易先生？” 方玉虽然来了没几日，但沈君泽可是来了大半月了。 他的小厮和管事，日日在街上混迹，大事小事也打听了不少。 沈君泽前日就送来了，方玉背熟吃透，说起谁都有个大概印象。 “正是，大人。” “好，我也久仰易先生大名，那今晚就恭候易先生大架了。”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简单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方玉就道。 “你家中夫人正怀有身孕，合该多照料。 我也不留你了，以后同处共事，说话时候很多。 今日你就先回去吧，不要让夫人惦记！” 徐昆赶紧起身告辞，方玉送了他到门前就算了。 晚饭过后，方玉喊了吴岩去后门守着。 然后，他进空间，请了孙老大夫和方圆儿出来。 很快，后巷里马蹄声声。 一辆小马车就送了徐昆夫妻和易先生过来，吴岩引了他们从后门进来，直接到了正房堂屋。 方玉站在门口迎接，笑着寒暄。 易先生不动声色打量方玉，心里倒是满意。 这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人，不同那些酸文腐儒，最难得的就是眉眼间的明朗正气。 也许真是个能成大事的。 方玉好似没有发现他的打量，照常谈笑风生。 几句话的功夫，他示意吴岩关了门。 然后，他上前开了西间的门。 一身湖水蓝锦缎衣裙的方圆儿，扶着孙老大夫走了出来。 易先生和徐昆夫妻也赶紧站了起来，略有些激动的盯着孙老大夫。 众人见礼过后，方圆儿上前陪着徐夫人坐了，笑道。 “小五，这两日等急了吧？” “不急，就是忍不住总惦记着，怕给方姐姐添麻烦。” 徐夫人笑的有些羞涩，倒也不拘谨。 易先生比之方才，更是多打量了方圆儿很久。 方圆儿的容貌不算如何明艳，但身形圆润，面如满月，双眼清澈，笔挺唇红，笑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最难得都是眉眼间的灵气，怎么看都带了三分高洁出尘… 这是…仙人之貌？ “咳咳！” 徐昆见舅父一直盯着人家女眷，干咳两声，示意他赶紧回神。 易先生清醒过来，果然见方玉脸色不好。 他倒也坦荡，拱手行礼，说道。 “方才失礼了，方大人勿怪。 本人学过几日相学，这位夫人相貌实在是好，甚至带了几分仙灵之气。 我一时沉迷于辨别，入了神，实在抱歉。” 仙灵之气？ 方玉心头一跳，对这位易先生的才学倒是多了三分认可。 这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能看到这么多。 方圆儿赶紧解围，笑着同孙老大夫说道。 “师傅，赶紧帮徐夫人诊诊脉吧。 当初给徐大人解毒，时隔半年左右，这个时候徐夫人怀孕，看看孩子是不是康健。” 孙老大夫点头，坐到了徐夫人身边，按住了她的手腕。 众人都是沉默等待，徐昆更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诊完脉了，孙老大夫皱眉，没有说话。 徐夫人是个外柔内刚的脾气，她第一个问道。 “大夫，可是脉象不好？ 您说实话吧，我们都听着。” 孙老大夫望向方圆儿，方圆儿也是点头。 “师傅，这里没有外人，您就实话实说吧。” 孙老大夫这才叹气，说道。 “脉象确实不好，男女阴阳交融，孕育孩子，需要双方都康健，才能生出好孩子。 但就如同你们所说，这俩孩子的父亲重病，身体有亏…” 他不等说完，易先生和徐昆已经惊的都站了起来。 “什么？居然是双生！” 孙老大夫被他们惊了一跳，瞪了他们一眼，恼道。 “就是两个，你们先前没有找过大夫把脉？” “找过，当然找过，但没人说是两个孩子！” 徐昆激动的直搓手，孙老大夫示意他们坐下。 这才继续说道，“别忙着高兴，这不是好事儿。 我打个比方，孩子父亲身体有亏，送出的种子就有些先天不足，比之普通孩子虚弱。 若是孩子母亲身体好，好好蕴养，生出来也不会差太多。 但如今是两个孩子，都是先天不足，孩子母亲的身体根本不够蕴养两个。 如今月份还小，以后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亏虚会更重。 到时候，别说孩子容易胎死腹中，孩子母亲也会有性命之忧。” 徐夫人当时就掉了眼泪，徐昆也是从天堂直接摔到了地狱里。 “这，这可如何是好？” 易先生也是脸色雪白，他太了解外甥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如今眼见成家生子，居然又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我的孩儿…” 徐夫人抱着肚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直接跪倒给孙老大夫磕头。 “大夫，我愿意舍了性命，只要保住我两个孩儿平安出生。 求大夫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儿吧！” 孙老大夫扶了她起来，想了想望向方圆儿。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 方圆儿还没反应过来，易先生已经拉着徐昆跪了下来。 “方大人，这位夫人，我们易家和徐家，以后愿意以大人马首是瞻。 甘愿为大人驱遣，只要能救下她们母子三人。 我们易家和徐家，必定一辈子感念方家恩德。” 方圆儿和方玉对视，都是赶紧上前掺扶。 “有话好说，先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收服 众人重新落座，方玉温声说道。 “我初来桥安县，确实需要人手帮我理清一些事情，为治理桥安县行方便。 但人命关天，我不会以此为要挟。 此事，还是要落到我妹妹身上。 若是她说能救，我不会拦着。 但若是此事对我妹妹有损伤，我不会答应。” 易先生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他方才跪倒效忠，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结果，方玉没有动心，反倒把妹妹看的更重。 这般重情义，他当真跟随，即便没有好处，也绝对不会落个坏结果。 “好，全听大人和夫人吩咐。 无论能不能救，我们都感念大恩。” 方圆儿无奈，开口问道。 “师傅赶紧仔细说说，我要怎么帮？ 我还一头雾水，怎么事情就落到我头上了？” 孙老爷子笑了，捋着胡子，应道。 “说到底，这两个孩子先天太弱，母亲不够供养，才会越来越差。 但若是母亲供养的好，自然就是瓜熟蒂落，平安无恙。 一个字，就是补！ 而且还是温补，孩子太小，汤药和补品都不能用。” 方圆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动用空间里的食水。 慢慢修补两个孩子的先天不足，也滋养徐夫人的身体，以便生产顺利。 “这个好办，不过是些东西罢了。” 方圆儿笑起来，握了徐夫人的手，说道。 “你还记得，上次我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下的果酱和新米吧。 徐大人吃下之后，对身体应该有些好处。 我师傅的意思是，只要我以后多给你拿些新米之类的，慢慢滋养你的身体，修补孩子先天不足。 最后，你们母子就会平安无事。” 徐夫人猜到大半，她太知道那新米和果酱的好处了。 她可是亲眼看着丈夫身体一点点好起来的！ “记得，记得。 多亏了方姐姐留下那些好东西，否则我夫君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徐昆也是点头，“那米熬粥味道极好，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 方圆儿笑道，“说起来，我也是有些巧遇，在大山里寻了块风水宝地，得了些好东西。 平日除了我们家里人，极少外露。 当初也是为我那淘气儿子赔罪… 这样，以后，我会持续送些吃用之物过来。 每个月也请我师傅再来把脉，咱们看看效果如何。 若最后还是不成，我们起码尽力了。” “谢谢方姐姐！” 徐夫人忍着眼泪，坚持要跪倒磕头。 徐昆和易先生也是跟随在后，这就相当于，以后方圆儿要用天材地宝，保下徐夫人和两个孩子了。 “方小姐大恩，两次救下这一家四口，我们易家和徐家万死难报。 以后易某想留在大人身边，出谋划策，做个随从小厮都好。 易某家中在此地久居百十年，有几分人脉，对城里城外也是了解若自己手掌。 定然会对大人有些用处，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易先生再次开口，方玉这次没有推辞。 他确实需要一个熟悉本地的人，在身边帮扶。 徐大人自然也不错，但他却是外边来的，算不得本地百事通。 “易先生客气了，倒是我要感谢易先生高看。 我没带师爷过来，又是第一次做主官。 以后要劳烦易先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了！” 方玉一揖到底，很是郑重。 易先生赶紧回礼，对方玉这般很是高兴。 虽然他是主动提出效忠，但也想得到主公的尊重。 方圆儿见此就道，“师傅，我送你回屋休息吧。” 她扶了孙老大夫到西屋，把老爷子送回空间。 然后，她又把堂屋让给男人们，拉了徐夫人到东屋小坐。 徐夫人第一次怀孕，还是两个孩子，很是忐忑。 方圆儿倒是生过哪吒了，挑了一些简单的护理保养法子，同徐夫人说了。 徐夫人恨不得拿笔写下来，生怕漏了一句。 方圆儿就道，“我准备一下，记个册子。 明日许大人上衙回去时候，连同吃用之物，一起给你带回去好了。” “谢谢方姐姐！” 徐夫人红了眼圈儿，拉住方圆儿的手，真心实意感慨。 “方姐姐就是我的贵人，若不是遇到你，我夫君如今早就不在了。 如今我两个孩儿，还要依仗方姐姐庇护，我… 方姐姐大恩…我们一家人…” “好了，咱们能相识就是缘分。 要真是感谢，倒是应该谢谢我们家淘气小子。 若不是他当初跑丢了，我也不能搅和了你拜堂。 以后你两个孩子出生了，让他们和我们家淘气小子一起玩吧。” 两人闲话儿，说的热闹。 方圆儿又借着盒子遮挡，从空间取了两个果子。 也不怕有农药，用帕子擦干净，两人对着啃。 徐夫人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果子实在太好吃了，清甜，汁水多。 真是浸人心脾的那种滋润！ 她一口气把半斤多的果子都吃了，这才红了脸说道。 “这果子太好吃了，我好像一下子吃多了。” “不多，你怀着身孕呢，多吃点儿果子好。 但不要吃太多寒性的果子，比如梨和葡萄。 这种苹果性温和，含了很多营养，最合适了。 明日，我给你张罗一筐，你记得最少每日上午都要吃一个。 孩子以后生出来，肯定白白胖胖。” “好。” 这时候，堂屋里，方玉高声招呼道。 “妹妹，不要偷吃好东西，我们也说的口干舌燥，赶紧送几个果子过来。” 方圆儿笑着应了，开了屋角的柜子遮掩，拿了三个果子，一把红枣。 一只草编小筐子把这些都装了进去，她就同徐夫人去了堂屋。 方玉给易先生和徐昆分了果子，两人都是吃的惊奇。 再看徐夫人吃着红枣，也是满脸欢喜。 易先生终于明白了，先前那位孙老大夫的话。 若外甥媳妇当真日日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何愁孩子保不下！ 又坐了一会儿，易先生三口就要告辞了，刚出了门儿。 就见杨武等人从外边回来，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用猜就知道打架了。 方玉也没瞒着易先生等人，开口问道。 “事情处理怎么样？” “大人，不出您所料，白日里撸掉的那些人果然都藏了坏心。 城南的孙老六，城北的赵屠夫，还有城西的富贵赌坊，都同他们有勾连。 暗地里盘算，要给大人好麻烦呢。” 杨武笑的得意，“我们打上门，他们还不能相信。 结果被我们直接平了老巢，他们就跪地求饶了。 他们都写了平日罪行，也按了手印，签了名字。” 说着话儿，他就交上一沓子的纸张。 第三百六十九章 银子买不到的好东西！ 方玉接了也没看，嘱咐道。 “这些地痞，暂时不用管了。 记得还是要盯住那些捕快差役，他们世代盘踞在此，定然不会甘心。 到时候抓住把柄，杀鸡骇猴几个，城里也就太平了。” 杨武几人赶紧应了下来，“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多注意。” 易先生和徐昆在一边听着，更是对方玉佩服三分。 抓把柄，撸差事，断根底，外加杀鸡骇猴。 这些差役怕是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雷霆手段，也不过如此了。 送了客人，安顿了院里人，方圆儿和方玉就进了空间。 方圆儿要写孕妇手册，方玉要查阅桥安县的经年账册和官文。 两人都是忙碌，家里人虽然不知道这兄妹俩忙什么，但也知道是正事，没人打扰。。 第二日，衙门里照样上差。 原本，所有人平日是不必都来的，可以说，一月能来衙门十次点卯就不错了。 但如今新官上任，人人都怕那把火烧到他们头上，只能耐着脾气装装样子。 私下偶尔说话，有人担忧，有人却完全不在乎。 强龙不压地头蛇！ 方大人虽然撸了那些差役和捕快，但说到底，那些都是不入流之人。 他们虽然也没有品阶，却是登录在册的，升降都要报去同州府衙。 可不是方玉可以随意撵走的！ 不知道方玉怎么想的，居然赶了马车，领着他们出城到处走。 中午甚至还在贫苦农家吃了饭，不能说多辛苦，但养尊处优习惯了，还是让众人暗地里叫苦连天。 晚上散衙之前，徐昆被叫去了后边，出来时候，杨武几个抱了一袋白米，抬了一只木桶，还有一筐红彤彤的果子。 众人互相对个眼神，都是含了几分蔑视。 新县令这是要收拢人心了，但这东西是不是太轻了一些，土产都算不上… 徐昆站在马车前，乐呵呵看着杨武几个把东西送上他家的马车。 他很是坚持塞了荷包给杨武，“多谢兄弟们搭把手儿，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喝杯茶。 方大人，一定不会怪罪。” 杨武几个自然要推辞，但徐昆却跳上马车赶回家去了。 方玉正拿了书册在院里走动，等着吃晚饭。 听杨武说了，就摆摆手，“你们分了吧。” 说实话，他这会儿有些饿了，说话都觉得没力气。 中午选了一户最贫苦的人家吃午饭，他本是想要给官员们上一课忆苦思甜。 没想到，他也被教育的一个。 掺了野菜的苞谷团子里，甚至还有苞谷瓤子粉，咽下去时候，实在是割嗓子。 他坚持着，才吃了一个… 小时候，家里日子不好过，但父母因为他读书，总是多几分照顾，好吃的都紧着他。 后来，妹妹会绣花儿了，多了一些进项，家里饭桌儿更好一些。 更别说如今鸡鱼肉蛋俱全，米面随便吃，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 相比很多人，他真是幸运之极，有疼爱他的家人，有富庶的家境… 徐昆回到家里的时候，易先生居然也在。 眼见徐昆带了东西回来，易先生眼神扫过那一筐果子，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这都是方大人给的？他实在是大方。” “是啊，舅舅。 这白米就是我生病时候熬粥喝过的，极滋补。 果子咱们吃过了，还有这桶水，据说炖鸡汤或者熬粥时候，加进去一些会更好。” 徐夫人这会儿也扶着婆子的手过来了，赶紧让婆子亲自去熬粥。 易先生想了又想，还是开口说道。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我们还是尝尝那水有什么不同吧？” 徐昆点头，应道。 “是该尝尝，方大人说，这水不要放太久，一桶只能吃六七日。 让我吃完再去他那里取！ 我先烧半壶，泡茶，看看味道如何？” “好，好，就用我上次给你那罐龙井。” 很快，下人们麻利送上了小炭炉子。 水壶里装了大半下木桶水，没一会儿壶口就隐约溢出了白色的雾气。 徐夫人许是肚里怀了孩子，第一个说道。 “好像这雾气嗅着有些…很清爽？” 徐昆和易先生也是点头，盯着水壶不动。 待得水烧开，易先生亲自泡了茶，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子。 结果他半晌没有说话，徐昆也是同样沉默。 倒是徐夫人怀孕，不好喝茶，忍不住追问道。 “怎么了，味道不好吗？” 徐昆想了想，端了杯子，示意她喝一口。 徐夫人只觉得饿，一股仙灵之气，从喉咙到肚腹流淌而下，她整个人都好像通透很多… “这水…”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到是易先生起身，亲子倒了一些木桶水，就那么喝了。 他挑了眉头，更是惊喜，“果然，这水烧开都是糟蹋了。” 徐昆也明白过来，应道。 “恩人留话儿说，这泉水来自百万大山中的灵泉，最好熬粥或者炖汤时候放进去。 许是担心虚不受补，散一些灵气，更温和。” 易先生点头，抬头望向徐昆和徐夫人。 “我们两家可是担了大人情，这些东西，绝对不是银子能买回来的。 你们一定要珍惜。” “是，舅舅，我们明白。” 徐昆小心盖上木桶，“当初，我简直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硬是被恩人救回来了。 加上如今这般，这恩情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易先生见屋里没有外人，就说道。 “你把当初那事儿，仔细说说。最好一字不差，我兴许能听出点儿不同。” 徐昆和徐夫人对视一眼，倒也没瞒着，夫妻俩一起说，互相补充，倒也说的很清楚。 易先生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你们说，那位方小姐是因为丢了孩子，才搅和了拜堂。 第二日，你们县城附近丢了的孩子，就都找到了。 然后，方小姐回程时候，带了大夫给昆哥儿治病。 并且她的孩子也在身边，是不是？” “是啊，虽然我们没亲眼见到那个孩子，但后来恩人走了，我们去客栈仔细问过，恩人确实带着孩子。 而且还有一位贵公子，同恩人母子同路，像是一家人。 我们一直猜测是不是恩人的夫君？” 徐昆回答的仔细，易先生手指在桌上不停敲打，末了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可知道，京都年前出了一件大事。 宫里那位不仁，居然支使身边太监总管，在外地抓了九百多孩童，送到京都。 打算杀了这些孩童放血炼丹，结果被旁人意外撞破了。 为此，文武百官差点儿逼迫那位下了罪己诏。 最后，那位以选妃为理由，才算遮掩过去。 而那些孩童被救出后，送到了济安堂。 偏偏那济安堂就是方大人平日在照料救济。 在京都所有人都不愿得罪宫里那位，特意遗忘了几百孩童的情形下。 方大人以一己之力，供养那些孩童一月有余。 不畏人言，不惧前程被毁。 你们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 第三百七十章 老实人，不老实！ 徐坤夫妻已经听得愣神了，徐夫人初为人母，恨不得把孩子放心尖上，听说这等惨事，吓得紧紧搂着肚子。 徐昆虽然知道炼丹事件，但从来没想到，这事居然同方家有关系。 “恩人丢了孩子，第二日我们县城附近丢的孩子就找到了。 而这些孩子原本可能就是要送往京都的。 京都那些已经被抓到的孩子，意外被救。 恩人的哥哥方大人，又照管救济那些孩子…” 徐昆震惊之极，“舅舅是说…” “不可说！” 易先生扫过门外，虽然没人偷听，但他还是谨慎嘱咐道。 “这事儿，今日就当我们没说起过。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也要说，同方大人走动亲近，是因为他请了神医为你妻儿诊治。 方家听说在京都有个药堂，很有名。” 徐昆用力点头，“舅舅放心，我们知道，一定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当初之事。 除了我们，也没人见过恩人的模样。” “这就好。” 易先生长长松了一口气，末了又道。 “昆哥儿，你前半生坎坷，也许真是把苦头都吃尽了。 所有的好运积攒，都用在了如今。 方大人，绝不简单。 他也许就是咱们爷俩儿的贵人！” “舅父放心，我明白。” “咱们给方大人准备个投名状吧！” 易先生展开扇子，笑了起来。 “我负责城里那几家，你负责府衙里的人，如何？” “好，都听舅舅的。” 县衙里的方玉，并不知道，第一个猜出炼丹事件出自他手的，居然是易先生。 不过就是知道，他也不怕。 因为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当初他只是吏部一个小小的书记员而已。 老好人一个，心软的酸君子一枚。 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事！ 倒是目前，还真有一件大事要处置。 “大人，我们已经仔细查过了。 胡捕头的弟弟，昨日确实买了不少菜油，家里也买了不少柴火。 今日胡捕头的弟弟家里，不少人偷偷进出。 外边风很大，想必他们就是要今晚纵火了。” 方玉放了茶碗，冷冷一笑，叮嘱道。 “晚上，我坐着后衙，你们不必惦记。 分好人手，把纵火之人都抓起来。 记得要在他们纵火之后，及时敲锣提醒百姓救火。 纵火之人可以断手断脚，以免逃跑，留条命就行。 最重要的是胡捕头，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放心，大人。 兄弟们等了好几日了，早就盼着这时候了。” 杨武几个都是摩拳擦掌，终于到收网的时候了。 “好，这件事办妥，你们大功一件，做捕快和差役就是顺理成章了。” 方玉点头，“注意安全，不可掉以轻心，坏了大事。” “是，大人。” 众人都是郑重应下，吃饱喝足，连同谢铭都在内，十一个好手就从后门摸了出去。 整个府衙，除了方玉，就只剩了谢老头儿和吴岩。 谢老头儿手里拎了一根儿木棒，笑着颠了颠。 “大人放心，我守着后门，谁敢进来，打断他的腿。” 妇人们都是笑起来，倒也没有因为男人们都离开而紧张。 不说众人回屋歇息，是不是能安心入睡。 只说三更天的时候，隔着衙门一条道街的一条小巷里，突然响起了敲锣之声。 紧接着，城南也有两处起火了。 城北，城西… 百姓们熟睡中被惊醒，猜的是走水了。 都是慌忙取了水桶等物去帮忙，发现的早，大伙儿也赶到的及时。 火灾迅速被扑灭，但这满城四处的着火，就是傻子也知道，不可能是意外了。 果然，纵火的人被抓了出来。 手里的油坛子，火折子，甚至是火把，一应俱全。 这立刻又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这也太缺德了，这么大的风，跑来放火，是要全城都烧干净吗？” “黑心烂肝的东西，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放火！” “打死他个龟孙子，老子家就在隔壁，晚一点儿，老子家就遭殃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上前踹的放火之人差点儿翻了白眼儿。 他疼得惨叫，为了活命，只能高声辩解。 “不怪我，我是要放火，但我只洒了菜油，火是别人点的！” “你当我们是傻子呢！ 你家菜油多的当泔水啊！你不放火，你跑来撒什么菜油！” “打死他，打死他！”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是胡二爷，就是衙门里胡捕头的弟弟，他给了我们银子，要我们跑来放火！” 那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还很委屈。 “我就拿了二两银子，不至于搭条命啊！ 呜呜，当真不是我要放火，我是听人家命令！” 老百姓们都是惊了一跳，渐渐停了手。 胡捕头，众人都是知道的。 平日招摇过市，很是威风，被他欺负过的人不在少数。 听说前几日，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撸了他的差事。 难道这次放火，是为了报复县令大人？ 这时候，抓人的汉子却同众人说道。 “县令大人得了线报，知道胡捕头等人要生事。命我等夜里暗中偷偷巡查，就是为了保证大伙儿安全。 不想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犯下如此大罪。 我这就把他押回衙门，明日大人必定要升堂问罪。 到时候，大伙儿都去听听。 毕竟你们亲耳听这人说起罪魁祸首，都是人证。 胡捕头敢这般坑害百姓，死罪难逃。” 众人本来听说要做人证，还有些害怕。 但再听说胡捕头必死无疑，又都壮了胆子。 “好，明日我们必去！” “对，一定要砍了狗贼的脑袋！” “老子的家差点儿烧了，一定要县令大人做主！” 这样群情激愤，几乎各处都一般模样。 第二日，方玉召集了所有人升堂办案。 县城，主簿，县尉等等都在旁听，旁人还罢了，县尉的脸色实在不好。 徐昆好似关心一般，小声问道。 “刘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县尉刘德有些尴尬，应道。 “正是，昨晚闹的厉害，实在没睡好。 按理说，天干物燥，春日风大，走水也是常事。 方大人却闹上了公堂，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徐昆淡淡一笑，“走水是常事，但满县城到处放火，就是大事了。” 刘德脸色更是不好，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方玉一身崭新的官袍终于升堂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狗咬狗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们，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新县令老爷。 这会儿有人忍不住惊呼道，“早听说县令老爷很年轻，没想到居然这般年轻！” “是啊，这也就二十岁左右吧！” “听说是新科进士呢，这定然是祖坟冒了青烟，家里才出了这样的文曲星啊！” “哎呀，下次带我那读书的小儿子过来。 让他也沾沾灵气！” “谁知道县老爷成亲了吗？” “没听说，好像也没带家眷。” 不得不说，围观众人的话题跑偏了。 但谁见到这么年轻俊秀的县老爷，能不动心呢？ 若是闺女嫁过去，家里立刻就成这桥安县的太上皇了。 当然，暂时只能想想罢了。 但消息传开，人群中倒是多了不少丫鬟婆子一类。 不知是不是替她们家里小姐跑来探虚实的… 再说方玉根本不理会堂外众人窃窃私语，惊堂木一拍，高声呼喝道。 “带纵火犯！” 县衙里原本差役和捕头三十六个，胡捕头那些奸猾傲慢的被撸了。 剩下十个，都是老实本分的。 这几日眼见县令老爷手段，就更老实了。 这会儿，昨晚放火儿的七八个小地痞，还有胡二和胡捕头，都被押了上来。 旁人还罢了，胡捕头却是吐出嘴里堵着的破布，大骂。 “方玉，你好大的胆子！ 我就算不是捕头，我总是桥安县良民！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抓我到大牢关了一宿！ 你就是在打击报复，我要去府城告状！” 方玉冷冷扫了他一眼，应道。 “昨晚这些人放火不成，你立刻拎了包裹从后门逃走。 若是同你没有干系，你逃什么？ 再说了，有没有干系，总要问过才知道。” 胡捕头还要说话，方玉已经又吩咐了一句。 “堂下几人可是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昨晚故意放火烧毁百姓屋舍？” “是，大人，从他们身上搜出的火折子，还有油罐子，火把都在。 而且昨晚也有百姓，亲耳听到他们承认，纵火是有人指使。” 杨武出列，高声应和。 堂外人群里，有昨晚的苦主，也是喊道。 “青天大老爷啊，昨晚他们就是烧的我家院子。 我好好的柴垛都烧没一半了，若不是发现早，我们一家都活不了！ 求老爷做主！” 也有人喊道，“昨晚风大，幸好发现的早，否则真是不知道要烧多少家呢！” 百姓们都是恼怒后怕，跟着高声喊。 “县老爷做主啊，砍了这些狗东西！” “平日偷鸡摸狗就算了，如今学了放火，若是不砍了他们，以后谁敢安生睡觉啊！” “就是，就是！” 七八个小地痞吓得都快尿了，他们不过是贪图银子，以为放把火就跑。 没想到，居然会被抓，而且还要砍头。 谁不怕死啊，谁敢把脑袋往砍刀下凑啊！ “呜呜，呜呜呜！” 他们开始拼命磕头，呜呜叫喊，闹着要说话。 方玉这才示意差役们把他们嘴里的破布拿开。 小地痞们疯狂咳嗽，不等喘过气就开始争抢嚷着。 “大人饶命啊，不是我们要放火！” “是胡二，是胡二给我们银子，要我们放火，给大人找点麻烦！” “对，大人！胡二还说大人把他哥哥的差事撸了，他们胡家丢了脸。 要给大人添乱子，让大人滚出桥安县！” “呜呜，大人饶命，我们只是听命令！” 方玉抬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然后又吩咐杨武扯开胡二嘴上的破布，胡二都急疯了。 他开口就骂道，“该死的狗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攀诬我！ 我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可能吩咐你们去放火！” 地痞听他抵赖，都是急了。 “二爷，你不能这么说啊，你当初可是答应我们，出事你担着，我们才敢动手。” “是啊，我们同那几家无冤无仇，跑去放什么火啊！” 一时间公堂上，狗咬狗，吵得热火朝天。 百姓们恨得咬牙，骂道。 “没一个好东西！都砍头才好！” “就是，胡二最缺德了，去年不是还逼死一个小媳妇儿吗？” “说起来，都是造孽啊。” 方玉拍了惊堂木，举起手里的一沓子供词，冷声说道。 “胡二，所有人都指正你支使这些地痞去放火。 甚至粮油铺子的掌柜都能证明，你家奴仆采买了大量的菜油。 还有附近邻居可以证明，这些人近日频繁出没你家门。 这不是你死不认罪就能推翻的！ 若你坦白从宽，饶你一死。 若你继续冥顽不灵，那你就替幕后真正主使之人去掉脑袋吧！” 胡二眼里闪过一抹犹豫，还要望向胡捕头的时候，却被陈武掰住了脑袋。 这般，方玉就扔了签字。 “先赏二十板子，让他清醒一下！” 立刻有差役搬了长条凳子，三两下把胡二绑了，噼里啪啦就打开了。 这些差役先前可是没少吃胡捕头的亏，连带胡二也没把他们当人看。 这会儿，终于逮到了机会，谁也没留守。 不过十几板子，胡二就皮开肉绽，疼得惨叫连连。 旁人听着都觉得痛快，但有人却是受不了了。 那就是胡家老太太和胡二媳妇儿，昨晚家里不见人，她们就以为胡二出去鬼混了。 但方才得了消息赶来，听了一半才知道原因。 这婆媳俩直接冲上公堂，一个护着胡二，一个去打胡捕头。 “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好好办差，被撸了差事就算了，居然还连累你弟弟！ 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着一起死！ 不孝的东西！” 胡捕头被老娘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脸色如同死灰。 他有诸多臭毛病，但唯独一样还成，那就是孝顺。 偏偏老娘把弟弟当心尖子，今日就算不是他指使，他也要认下来了。 更何况弟弟当真是因为他，才寻了地痞们放火。 “求大人收回成命，胡某才是罪魁祸首！ 胡某恼怒大人撸了差事，才支使旁人放火，想要扰乱县城，撵走大人！ 是杀是罚，全凭大人处置！” 方玉静静看着胡家人吵闹，这会儿却问了一句。 “你确定，你是自己一个人做下了这等错事？ 没有任何人合谋？” 胡捕头有些吃惊，好似没想到方玉知道这么多。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县尉刘德。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恩威并施 不等他开口，刘德已经抢先呵斥道。 “大人说得对，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一个人谋划！ 一定要找出背后之人，否则家家户户都住在这里，老人孩子的，谁敢保‘平安’？ 家宅是不是安宁，就看这一次了。” 平安俩字被他咬的格外重，胡捕头脸色变幻，听懂了，也就死心了。 他一个头磕到地上，应道。 “大人，这事是胡某一人所为，胡某愿意受罚！” 方玉倒也没再多问，最后拍了惊堂木，高声宣判。 “地痞王三等人，纵火意图焚毁民宅，虽然损失不大，但引起民愤，情节恶劣。 判板子二十，苦役五年。 胡二听信兄长指使，组织地痞纵火，采买菜油等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判板子五十，苦役二十年。 胡大身为主谋，扰乱县城秩序，意图焚毁百姓住宅，甚至是县衙，罪不可赦。 判砍头，上报州府后，秋日执行。” 堂上棠下都是安静听着，谁都没敢说一句话。 这就是权威，权利的绝对震慑。 方玉望向衙门外的百姓，“今日宣判，只针对昨晚纵火一事。 若这些人平日还曾犯下罪行，苦主尽可告到衙门来。 本官为你们做主！ 桥安县是大魏的桥安县，是百姓的桥安县！ 不是任何人可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之地！” “好，大人说的好！” “呜呜，青天大老爷！” “咱们是不是好日子到了？ 不用受欺负了！” 衙外百姓们高声叫好，看看堂上跪着的，都是平日耀武扬威之人，如今都成了阶下囚。 以后，也许真是不用受欺负了。 方玉起身走到门前，同百姓们拱手行礼，再次说道。 “各位乡亲，本官方玉，农门小户出身，最是清楚百姓日子不容易。 以后在任三年，本官愿意为乡亲们尽心竭力！ 希望三年后，桥安县，人人有饱饭吃，有衣衫穿。 外人提起来，都愿意把闺女嫁过来，或者以有一个桥安县的岳丈家为荣。 这次肃清了县衙里的蛀虫，过几日本官就要着手春种了。 本官在县城外走了几日，发现咱们这里的土地，大半是沙土。 种粮食不收，只能种些地瓜土豆，不抵粮税，所以大伙儿才越种越穷。 但大伙儿不知道，有一种作物，最是喜欢沙土，而且卖价极贵，适合咱们桥安县种植。” 人群里有多年种田的老农，忍不住高声问道。 “大人，你说的是什么啊？” “西瓜！”方玉笑着应声，“大伙儿可能没吃过，但应该听说过。 许久前，西瓜要从极远的西域之地运送过来，价比黄金。 但我家父兄琢磨出了种植方法，高产而且味道好。 这两年，从东州府运到京都售卖的西瓜，其实就是出自我家庄园。 如今，我愿意把种植法子教给乡亲们，把沙土地利用起来。 不敢说秋日时候，日进斗金，起码也能比得上种苞谷稻子的收益。 各位若是有意尝试种植，可以报上名字和村屯。 到时候会有统一安排，有西瓜秧领取。 当然数量有限，考量久了，错过农时，西瓜秧也没了，就只能等明年了。” 说罢，他同众人拱拱手就回了后衙。 胡家老太太和胡二媳妇儿还想拦路，为胡二求情。 结果被力石上前，一手拎着一个扔到了门外。 胡家兄弟，几个小地痞，都被关去了大牢。 路过刘德身边时候，方玉多看了他一眼，那眼底的光，亮的怕人。 刘德背上瞬间被冷汗湿透，县令大人知道了，一定是知道胡捕头的背后是他这个县尉… “刘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中暑了，天气还热啊！” 徐昆扶了刘德一把，声音却是不小，惹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刘德尴尬的笑了一下，“早晨没吃饭，有些头晕。” 说罢，他就赶紧走掉了。 衙门外的老百姓，这会儿可是正兴奋。 “方才县令老爷是说要种西瓜吧？ 我真听说过西瓜，去年我跟着东家去京都，在城门口远远看见过一眼。 绿色的带黑色花纹，据说一个西瓜十斤，就要卖五两银子呢！” “我也听说过，只有官老爷们才吃得起！” “没想到，这居然是方大人家里种的。 咱们若是种了，是不是就发财了？” “方大人是好心，但沙土地一点儿肥力都没有，种粮食都不成，怎么能种那么金贵的西瓜呢。” “反正沙土地也没用，不如试试？” “回家商量一下，就怕白忙一年。” 众人议论纷纷，但无论他们是不是种西瓜，新县令是个好官的印象算是留下了。 那么可恶蛮横的胡家人都被打板子砍头了，又琢磨给他们寻找新作物种植。 不管结果如何，这县令老爷心里是有老百姓呢。 “咱们桥安县穷了多少年，这次也许真是运气到了。” “是啊，县令老爷长的就是君子模样，一看就是心怀仁义的。” “是啊，不知道他父母是何人，怎么就养出这么好的儿子。 长得俊秀，为人方正，若是我儿子，我真是立刻闭眼都愿意。”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有个戴了帷帽的女子，还有一对儿老两口，三人一人又牵了个小孩子。 这会儿听着众人说话，老两口了的合不拢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看看，咱们的好儿子，人人都羡慕咱们呢。”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可是没白白盼着。” 女子开口说道，“娘，咱们回去吧，三哥方才好像看见咱们了。 一会儿就要找到家里去！” “好，好，回去！ 还是你这丫头想的周全，否则我们可是没机会过来看看。” “老三第一次升堂审案啊，没想到这么顺利。 看着真是解气！” 几人说笑着，绕道隔壁一条安静的胡同，瞬间没了身影。 方玉换下官袍，进去空间的时候，就见自家几栋小楼前正热闹。 七斤趴在长条凳子上，嘴里喊着，“大人饶命啊！” 八斤拿了个小木棍，正打着他的屁股。 哪吒捋着空空的下巴，装作威严模样，绷着小脸。 “打，给我的打！不交代清楚，就砍头！” 方家上下聚在旁边看戏，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们的小秘密！ “原来，你们真是到衙门去了。 方才，我还以为看错了。” 方玉笑着上前给爹娘见礼，赵玉莲一把拉了儿子的手，感慨说道。 “我儿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牧民一方了。 我和你爹去看看你审案，心里这个高兴啊。 真是没白吃苦，没白吃苦啊。” 方玉跪倒在母亲膝前，也是红了眼圈儿。 “都是爹娘辛苦供养我读书，儿子才有今日。 多谢爹娘！儿子不孝！” 方家其余人也都是暗了脸色，跟着心酸。 这世上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即便这几年家里日子好过。 但方玉一个人在京都，科考，做官，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多付出多少辛苦呢。 “哎呀，快起快起！” 赵金莲抹了眼泪，心疼儿子，喊了儿子起身。 但方玉却是坚持给爹娘磕了三个头，方老汉同老妻一起扶了儿子，也是哽咽。 父爱如山，沉默又可靠。 他不善言辞，却老黄牛一般，默默为儿子开路。 这会儿好不容易开口，他依旧是一惯的务实。 “老三啊，你方才说要带着那些乡亲种西瓜。 可是要家里帮忙育秧？ 天时不等人，外边一日，这里四日，育秧最少也要外边的二十日，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还是爹想得周到，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事。” 方玉起身坐到老爹身边，说起正事。 “桥安县实在太穷了，第一年即便没多少人种西瓜，想必也能种三百亩。 不知道一亩地要多少秧苗？” “一亩地怎么也要八九百株西瓜秧，若是伺候的精细，砂土也好，太阳照得充足，几乎一亩能收四千斤左右。” 方老头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背也不驼了，腰板也挺直了。 很有几分大将军阵前，挥斥方遒的模样。 “这东西耗费人工，一家不能种太多。 照顾不到，最后产量就低，品相上不去，自然卖不上价格。 而且，你还是第一年带着百姓种，要打名号的。 田地就是最公平的，你撒多少汗水，他就给你多少收获。 做不得假！” 方玉笑着点头，又道。 “那是我想的简单了，我回去之后再斟酌一下。 把三百亩，减到一百五十亩，尽量每村都种几亩。 方便照顾，也能让所有村屯都看到甜头儿。 但西瓜秧，就要劳烦爹和大哥帮我尽快准备了。 过几日，大哥要跟我出去，教授百姓们栽种，平日如何伺弄。” 方圆儿搂了哪吒坐在一边啃果子，听得这话，就玩笑道。 “呀，大哥这就升职做农业顾问了。 三哥要给大哥发俸禄啊！” 众人不知道顾问是什么，但可知道俸禄就是银子。 方老大赶紧摆手，在他看来，不过是去帮弟弟几日忙。 做的也不是大活计，都是平日做惯的，怎么就要给工钱了。 方玉却是点头，“我也有这个意思，可能没有多少银钱。 但这银钱要记到衙门开销的账册上，过年时候要报给府衙的。 大哥是为了桥安县做事，不是为了我一个人。 干活儿拿钱，是应该的。” 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方老大不好再推辞，就憨笑道。 “工钱不工钱的，我倒不在意。 能出走走，看看我弟弟做县令的县城是什么样子也好。” 众人都是笑起来，方圆儿见两个嫂子脸上也是有些向往。 她就笑道，“以后机会多了，三哥站稳脚，索性咱们在县城置办个小院子也好。 什么时候想去溜达，就过去一趟，又不麻烦。” 赵金莲胆小，总留了三分谨慎，赶紧拦着。 “你可算了，说起玩儿，你就最积极。 我们在这里好着呢，觉得憋闷就去金河县逛逛，也不缺去处。” 方圆儿被老娘怼了两句，偷偷扭头同两个嫂子做鬼脸儿。 结果被赵金莲发现，扯了耳朵。 “你少给我挤眉弄眼，平日偷偷出去玩，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别带坏你嫂子！ 再说了，外边的天气也快要春耕了。 我打算让你两个嫂子回娘家去走走，送点银子，吃用之物。 怎么都是娘家的闺女，不能回去出力，给点儿银钱东西是应该的。” 刘氏和王氏听得乐开了花儿，说起来，她们真是有两三个月没回去了。 一是家里忙碌，二是也怕走动多了，什么时候说漏嘴，坏了家里的大事。 这次婆婆主动开口，她们自然感激。 方玉见此，留了老娘和嫂子们说话，他则跟着老爹和哥哥去看西瓜田。 家里也是打算种西瓜的，西瓜秧顺手一起育苗了，还算方便。 方圆儿瞧出老娘最近看她不顺眼，赶紧扯了儿子也是避避风头。 外边正好要到午饭时候了，桃红带了朱红在摘野菜，山叔劈柴，倒是一片和气。 方圆儿放了哪吒跑去正院儿玩耍，上前看看野菜就道。 “这么好的天气，吃春饼最合适了！ 咱们烙春饼吧，这些野菜，可以做个汤，再凉拌一盘儿！” “好啊，小姐。 多烙一些，我要吃十张！” 朱红这个吃货第一个积极响应，桃红也是笑着点头。 山叔已经默默去拾掇院角儿的小灶台了，刷鏊子，生火。 方圆儿挽了袖子和面，心情大好，忍不住哼着小曲儿。 桃红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家里人都好？” “都好，今天三哥第一次升堂，很是威风，震慑了满县城的地痞，再不敢出来做恶了。” 方圆儿说的眉飞色舞，桃红听得也是笑合不拢嘴。 朱红洗着野菜，听得模糊，就问道。 “小姐，你们说什么？” “我说要炒鱼香肉丝，香椿鸡蛋，土豆丝炒韭菜，还要京酱肉丝！ 你记得再洗几颗大葱！” “好咧！” 果然，朱红应的欢快，“小姐，鱼香肉丝能不能给我单独留一盘，我最喜欢吃，酸酸甜甜，卷饼最好了！” “好，你最近没闯祸，算是奖励你的！” “哎呀，小姐，我什么时候闯祸了！” 主仆们斗着嘴，很是欢快就把午饭做了。 正房里，夜天逸揉揉抽痛的太阳穴，抬手倒了一杯果茶喝了。 这才觉得舒服很多，一边的哪吒眨巴了两下眼睛，想了想，小手里突然多了几颗水灵灵的葡萄。 他悄悄塞到干爹嘴里一颗，小声嘱咐。 “干爹，你别问，我的好吃的，分给你！ 你吃了，就不头疼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代为处置 叶天逸听得好笑，舌尖感受着浓浓的葡萄香甜，心里也是暖融融。 哪吒虽然比同龄孩子要壮实很多，聪明很多，但到底只有两岁半。 他以为把葡萄塞到嘴里，看不见模样，也就不会奇怪葡萄从哪里来了。 他这么努力想要保守的秘密，岂不知道这院子里，谁没个猜测呢。 冬日涮火锅时候，桌上出现的绿叶菜，各色新鲜果子，甚至是鱼虾。 还有每日出现在他桌儿上，喝一口就能消除大半疲劳的果茶。 他们只是不说，不问，沉默就是对这份馈赠的最好感激方式了。 一大一小分吃了几粒葡萄，哪吒就趴在干爹脖子上，问道。 “干爹，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哪吒的好吃的，比药都好用。” “真的？那干爹不要告诉我娘!” “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别人谁也不说！” 两人伸手击掌，小小的一件事儿，比两国盟约还郑重。 这个时候，方圆儿过来摆桌子，在窗外高声喊道。 “开饭了，今天吃春饼啊！ 来晚了，小心分光了！” 几句话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吴叔和叶迟从前院赶回来，厢房里跳出了蒋子杰和大夫，叶天逸也抱了哪吒，眨眼间围满了饭桌儿。 方圆儿看的忍不住笑，给众人盛了金色的苞谷粥。 众人就要动手，她又递了湿布巾，众人挨个把手擦干净。 终于可以开饭了！ 满桌子人，除了方圆儿，其余都是食肉动物。 就是哪吒都奔了京酱肉丝使劲，把一张春饼卷的好像吃撑的胖子。 然后张大了嘴巴，啊呜一下咬上一大口，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呜呜，真好吃！” 方圆儿扔了布巾给儿子，“自己擦嘴，没出息的样子。 在家就算了，出门可不许这么吃饭。” “知道了，娘！” 哪吒应的痛快，吃的可不慢。 叶天逸卷了一张，递到了方圆儿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几乎透明的卷饼，透着里面的红色的胡萝卜丝，黑色的木耳丝，褐色的肉丝，白白的葱丝… 方圆儿大大咽了一口口水，红着脸接过，也是低头吃了起来。 众人互相挤眉弄眼，忍着笑，但盘子里的春饼却是飞快减少。 这样晴好的春日，门外微风吹过，吃着劲道弹牙的春饼，卷着酸甜或者咸香的馅料儿。 间或喝一口细细的苞谷粥，配一筷子清爽的拌野菜。 这个春日都更真实了几分！ 很快，碗盘空空，众人都吃的饱足，不想说话。 一时间依靠在椅子上，望着门外灿烂的阳光，静静发呆。 良久，还是蒋子杰打破了这样难得的安宁。 “真是不想回山上啊，小幺，你给师傅写信，让他老人家把玉皇顶都搬这里来吧。” 叶天逸眼神儿都没回他一个，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师兄是舍不得吃喝，可不是舍不得他这个师弟。 方圆儿倒是笑道，“二师兄要回山上去了吗？” 蒋子杰点头，一副苦相，可怜兮兮。 “是啊，好不容易在这里养几斤肉，路上怕是又要饿瘦了。” 方圆儿会意，就道。 “不怕，二师兄什么时候上路，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多准备一些肉脯吧。 天气越来越热了，干肠之类怕是不好存放，肉脯倒是没关系。”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 蒋子杰欢天喜地，到底还算有良心，多添了一句。 “能不能多准备一些，我们山上还有一群狼呢！ 上次带回去的干肠，我一根儿也没吃到。 大师兄居然学会喝酒了，还要就着蒸干肠。 不过最后他说丢了一串，我估计是被我师傅偷去了…” 叶天逸干咳两声，阻拦师兄把师门的“丑事”暴露太多。 蒋子杰不在意的摆摆手，“咳嗽什么，方姑娘是自家人。 以后总会见到师傅他们，提前知道一些，总比到时候惊掉大牙好啊。” 吴叔赶紧帮忙解围，笑道。 “做肉脯，是不是需要瘦肉？ 那我让人多买些回来！” 方圆儿点头，应道。 “越多越好，咱们家里人也喜欢吃，索性一次多做些。” 果然，听了这话，叶天逸脸色立刻多云转晴了。 吃过饭，趁着哪吒陪叶天逸睡觉的功夫，方圆儿又进了空间，打算取些花蜜出来。 她准备做两种口味的肉脯，咸口儿和甜口儿，这个时节，山里蜂蜜不好找。 空间里因为多了一座花篮山，方老二买了几十箱子蜜蜂回来。 如今每隔一日就要收两坛子，家里根本吃不完。 孙老大夫正琢磨着，如何把这些蜂蜜用在丸药里。 但又怕不同花朵上采的蜜，效用不同，对药材有冲突。 结果，她拎了花蜜刚回到小广场，不等出去，就见方玉去而复返。 “妹妹，我离了京都，沈君泽也不在，有人开始打善缘堂的主意了。 我不方便现身，你代我去处理一下吧。” “好啊，我闲着无事。 我师傅那里，也琢磨出几样好东西，我正好还想找个机会推出去呢。 这兴许，就是好运气到了。” 方圆儿欢快应下，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 方玉笑着摸摸妹妹的头，这也是他最喜欢妹妹的地方。 无论什么事，她总是有笑着面对，化劫为福气的本事。 “那好，你多带人手，小心安全。” “知道了，你就等好消息吧。” 两兄妹同家里人打个招呼，就分头出去了。 方圆儿戴了帷帽，出现在京都方家小院儿的书房里。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陈武正同郭荣和半神族的小夫妻力山、茅草，一起说话。 突然见神主出现，力山和茅草夫妻立刻跪倒磕头。 陈武愣了一下，也是赶紧行礼。 只有郭荣惊得半晌没有动静儿，到底还是陈武扯了他一下，呵斥道。 “愣着作什么，还不行礼！” “哦，哦，小姐！” 郭荣醒过神来，也是赶紧低头。 方圆儿掀起帷帽，点点头，笑道。 “是我来的太突然了，吓到你们了吧。” “没有，小姐。” 陈武赶紧应声。 方圆儿摆手，也不管郭荣依旧惊疑的偷偷探看，寻了个廊檐下的椅子坐了。 “陈叔，听说善缘堂出了点儿小事？ 我过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事儿，你仔细同我说说。” 陈武赶紧上前，从头到尾说的明白。 原来，前几日开始就有人上门闹事，有说家里孩子用了膏药，肚子疼没有好转的。 有说吃了风寒丸药，依旧高热不退的。 总之，一日两三个，每日都不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借势退敌 三人成虎，原本善缘堂累积的好口碑，就有些动摇。 这几日，药堂眼见就没人上门了。 力山两口子，勇武有余，看家护院是好手。 但这时候，若是把闹事之人打了，更是中了对方奸计了。 郭荣以前也在外边行走，有几分想法。 暗中跟着闹事之人，寻到老巢，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儿的地痞。 他也逼问了两个，但没问出什么背后之人，对方只说是有人给了银子，他们办事儿。 京都之地，若是一个处置不好，坏的不只是善缘堂的名头。 兴许还要把方玉先前的努力都折进去，陈武这才做主送了信儿。 方圆儿点头，想了想就道。 “幸好，背后之人许是没把善缘堂放在眼里，没有下重手。 否则寻个小乞儿，毒个半死，抬到我们药堂门前，就说是吃了我们的药丸毒死的，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陈武等人听得都是一惊，脊背寒凉。 “不至于吧…” “至于，怎么不至于！” 方圆儿起身，在廊檐下走了几步。 “三哥先前，无论是在衙门还是平日，给人的印象都是一个好好先生，正人君子。 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坏人想要欺上门来，都觉得很容易，简单。 所以，很少下死手，也叫轻敌，不会狮子搏兔一般，打算一击毙命。 以为吓唬一下，我们就会屈服。 这也就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 借力打力的机会！” 她扭头望向陈武等人，问道。 “咱们药堂的客人里，有没有那种比较特殊的，离不开咱们药堂供药的？ 最好家里有些权势！” 陈武同郭荣凑在一起，筛除了一些人选，最后就剩了那么三个。 陈武就道，“小姐，符合这些条件的，差不多有三个。 一个永宁郡主的小女儿，因为脾胃不和，身体瘦弱，最近一直在吃我们铺子的保婴丸。 据先前来买药丸的管事说起，小郡主已经开了胃口，最近吃饭多了，活泛很多，郡主很是夸过几句。 算计着日子，再有三日，就是郡主府，再来拿药的日子了。 第二位，工部郎中王大人的幼子，经常腹痛腹泻，咱们铺子的儿脐贴，是王家必备的。 几乎隔几日就要来拿一次。 第三位是刑部的罗侍郎，他家中独子，今年十三岁了。 却因为下生就身体虚弱，隔三差五的患风寒，脑子有些不好用，如今同三岁孩童一般。 每次罗家管事都要疯跑来拿药，满宅院因为罗少爷不肯喝苦药汤，人仰马翻…” 不等他说完，方圆儿已经笑了，插话儿问道。 “这位罗侍郎脾气如何？名声如何？家里姻亲故旧如何？” 陈武赶紧应道，“罗侍郎有个外号，叫阎王罗，据说铁面无私，从不容情。 所以，很多人说，他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如此，是遭了报应。 罗侍郎对独子有愧，百般溺爱，很是维护。 罗侍郎本身是寒门出身，又因为这么个得罪人的差事，没什么亲族故旧。 但罗夫人的母亲，据说同宫里的太后有些交情。 太后的寿宴，都有她的一张席位。” 方圆儿越听越满意，心里盘算了一番，就道。 “陈叔，咱们就借这位罗大人的势吧。” 陈武真是不知要如何借势，他谨慎问道。 “小姐，罗大人久居高位，虽然宠溺儿子，也不会因为一颗风寒药就替我们出头吧？” 方圆儿摇头，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木筒来。 木筒很简单，打磨的光滑，小儿手臂那么粗，也没雕刻什么花纹。 只在正面写了三个大字，醒神香。 “这是家里最近新琢磨出的一种烧香，名为醒神香。 原料是一种蓝色花草，点燃后，嗅到香气会提神醒脑。 嗅闻的久了，还有开智的神效。” 说罢，她就打开木筒，拿出一根点燃。 很快，浅淡的蓝色烟气，渐渐散开来。 陈武和郭荣以手做扇，圈拢了香气嗅闻，都是精神一震。 这感觉就好像夏日的干燥之中，突然吃到一块家里的大西瓜，整个人都爽气几分。 再嗅闻，好像适应了这样的爽气，又觉得无比的舒坦，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这真是神奇！” 两人都是惊喜，结果就见方圆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木盒子。 木盒子同样走朴实无华路线，打开来，里面却是一块浅红色的圆饼。 “这是…月饼？” 郭荣试探问道，鼻子嗅嗅，又道。 “不对，这也有香味！” 方圆儿点头，应道。 “这叫香皂，我给取了名字叫美人香。 洗脸或者洗澡时候，代替澡豆、皂角一类，女子使用可嫩肤洁净，身体发肤留香一整日。” 她特意模仿了一下，洗手时候的模样。 最后说道，“陈叔，你一会儿亲自登门去罗家。 最好在罗侍郎在的时候，送几枚风寒丸药。 别说咱们铺子遇到困难了，只说家里有事要关门一段，不好误了罗公子。 这醒神香和香皂，是我们家中琢磨的新品，送上一份，算是赔罪了。 记得一定要说明功效，无论罗家人相信不相信，都不要再多说。 当然，永宁郡主府和王家那边，也要送上他们需要的保婴丸和膏药。 但他们没有醒神香，只有一块香皂。 做完这些，除了陈安夫妻在面馆，你们这些跟药铺沾边儿的人，都藏起来。 不要在人前走动，谁找也别出来。 不出半个月，罗侍郎一定会把背后那些人都揪出来处置了。 说不定还要亲自去桥安县，同三爷讨人情。” 陈武这会儿总算明白了几分，应道。 “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那好，我去屋里准备一下，你过会儿来书房拿东西。 有什么话儿，你们就留在面馆儿，我会不定期去面馆看看。” 方圆儿嘱咐的仔细，确定陈武不会出错，这才进了书房。 陈武足足等了一刻钟，这才进去，抱了一堆东西出来。 郭荣下意思抻头往书房里张望，小声问道。 “小姐呢？” 陈武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 “告诉你多少遍了，主子的事少打听。” 郭荣缩了脖子，尴尬笑道，“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主子都是有大本事的。 你也不看看，咱们愁成什么样子了，主子几句话就解决了。 你就等着吧，说不定这次之后，咱们药堂就要被人踩破门槛了。” 陈武眼底的光很亮，他比郭荣年长，看到的想到的，更多，也就对主家更敬畏更忠心…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这日，日上三竿，罗侍郎府里，因为罗侍郎休沐在家，所有奴仆走路都恨不得扛着腿。 时刻侧耳倾听书房的动静，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赶紧逃命。 这可不是玩笑，罗家上下都知道，这一日是老爷考察少爷学业的日子。 罗老爷一颗望子成龙之心，奈何少爷堪比三岁孩童的脑子。 除了三字经那开头两句六个字，再不会多背半个。 罗老爷每次都是从期望到失望，他又舍不得打这个独子。 免不得就是最后他寻人撒气，少爷吓得哇哇大哭收尾。 众人听着书房里的骂声越来越高，正想脚底抹油的时候。 却有门房小厮跑了进来，一个管事一手扯了他，问道。 “三子，你跑进来做什么，这时候，你想找死啊？” 小厮笑嘻嘻应道，“不是我要找死，是有人主动上门来找死了。 善缘堂的人来送丸药，说是药堂要关几日。” 管事会意，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笑骂道。 “你小子，真是鸡贼！知道找人顶缸了！” “嘿嘿，我不是想着，老爷总要给外人几分颜面吗。” 那管事整理了一下衣衫，敲了书房的门进去禀报。 “老爷，善缘堂的人来送丸药。 说是铺子要关一阵子，怕小人去取的时候扑空。” 罗老爷衙门里事情多，这些事物都是夫人安排，就皱眉望向罗夫人。 多年夫妻，两人也恩爱，罗夫人自然了解丈夫的脾气，赶紧小声解释。 “老爷，年前那些孩子被救出来之后，善缘堂捐了不少丸药，退热祛风寒极有效。 大宝闹着不肯喝药汤的时候，我就让人去买回来试试，果然好用。 所以，最近常有来往。 说起来，这善缘堂的东家，也是一个小官儿，平日就常照顾济安堂的孤寡，是个心善的。 前些日子，据说调去外边做县令了。” 罗侍郎想了想，倒也有些印象，眉头就松了开来。 “既然做生意有良心，药效又好，怎么要关门？” 那小管事许是也想显显机灵，壮着胆子插嘴应道。 “老爷，听说是有人眼红，趁着善缘堂主子不在京都，想要抢生意。” 罗侍郎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不屑那些背后之人，还是因为什么。 但他看看抹眼泪的胖儿子，心里又叹了气。 即便千般心灰，到底也是他的骨血。 “罢了，让他进来吧。 总算是对大宝有用之人。” “是。” 小管事立刻退了出去，很快带了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中年汉子看着像习武之人，却很懂规矩，进门就半垂着眼睛，不曾乱看。 行礼之后，中年汉子就道，“罗老爷，罗夫人，小人陈武，替东家留守打理善缘堂。 因为一些事情，善缘堂许是要关门一段时日。 贵府管事原本约好三日后取药，小人不愿失信，连累东家，所以，斗胆提前送药过来。 以免贵府公子，因为我们的失信，多受苦痛。 另外，为表歉意，还有一份薄礼，请罗老爷罗夫人笑纳。” 说着话儿，他就捧了一大一小两只匣子上前。 小的匣子打开，里面放了十颗丸药，就是平日铺子里常卖的。 但大的匣子打开，却不是罗侍郎夫妻想象的金银。 罗侍郎本来以为善缘堂要送重金，求他出面庇护。 没想到，却发现匣子里是一个木筒，四个小木盒。 而且很是朴实，甚至说简单的模样。 陈武拱手，又说道。 “这两样，原本是我们家里准备新推出的药妆药香。 无奈事有不巧，只能延后了。 但小人想着，贵府也许比旁人更需要，就自作主张备了一份送来。” “哦，我倒是不知，什么的东西，是我们府里没有的？” 罗侍郎听着有几分不舒坦，反问道。 陈武也不慌，笑道。 “这四只木盒里是四块香皂，可代替澡豆皂角之类，洗脸沐浴，留香一日不散。 经常使用，女子肤白貌美，香气袭人，半月可见效。” 罗夫人听得眼睛一亮，但她可没有说话。 陈武好似没有看到，又指了木筒说道。 “这是醒神香，一种奇花制成，嗅着提神醒脑，消除疲惫。 久闻…” 他停顿了一下，重重说出几个字，“久闻…可开智醒神。” 开智醒神？ 罗侍郎夫妻齐齐抬起头，神色里有惊喜也有疑惑。 但不等他们问询，陈武已经拱手了。 “当然，罗大人可先试试，药香效果到底如何。 尤其是睡梦里，舒坦愉悦，神魂安宁。”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就，毫不拖泥带水。 那小管事也惊奇于那醒神香的药效，愣神的功夫，陈武已经走了，他只能追上去。 “老爷，你看…能试试吗？” 罗夫人小心翼翼拿起那木筒，有些盼望，但更多是忐忑。 因为失望太多次了。 罗老爷扫了一眼懵懂的傻儿子，挥挥手。 “试试吧，一个小小的药堂，倒是不敢坑害我们家里。 但有没有效果…总不至于更坏吧。” 罗夫人听丈夫这语气，心里针扎一般。 儿子是她生的，甚至因为难产，她再没开怀过。 丈夫情深，不肯纳妾，所以罗家的香火许是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但最近丈夫待她也大不如前，想必总有新人进门，只是时间早晚。 她捏了捏手里的竹筒，再看看四只小木盒，咬了咬嘴唇… 人间四月天，最是晴好和温暖的时刻，鹰飞草场，绿树蓝天。 路边草沟里的野花也都开了，在微风里努力招着手，兴奋的挥洒它们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光。 桥安县城外八十里的王家屯里，里正和几个农人正陪着一个年轻人在田边走动。 年轻人扯下草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扭头对几个老农说道。 “安里正，你们这瓜田种的是附近最好的一块了。 卖瓜的时候，本官保证你们能多卖二十两银子！” 老农们被夸赞的脸上开了花儿，许是熟悉，都是挺着胸脯骄傲道。 “方大人，您这隔几日来一趟，我们不好好种着，都对不起您这份辛苦。” “是啊，方大人。 我们开始怕白白挨累，您不说签契约，我们都想装聋，不听您的命令了。 但这一段时日，您一趟趟跑过来，我们真是… 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县官啊，就冲您这样，我们就是家里庄稼不伺候了，也要把这三亩地瓜田伺候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县官自然是方玉了，他同众人拱手，笑道。 “我父母就是农人，自小就知道农人的苦处。 平生最大的抱负就是让农人们日子富庶，衣食无忧。 这才壮着胆子，带大伙儿种西瓜试试。 想着卖给京都那些富人，咱们也多换两担粮食啊。 倒是辛苦大伙儿跟着我瞎胡闹了，不过，照这么下去， 恐怕真不是胡闹。 秋日时候，真是要家家户户宰羊杀猪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应道。 “好，到时候请大人来吃肉喝酒。” “行啊，咱们县三十六个村子，轮着吃，我也要吃一个月了。” 方玉玩笑，听得众人更是乐呵呵。 见惯了耀武扬威鼻孔朝天的官儿，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如同自家子侄一般的县老爷，人人都觉得亲近呢。 不过，也没人敢小看就是了。 毕竟，城里为恶多年的胡家，刚刚被这位大人一手铲除了。 又闲话儿几句，方玉就道，“明日，县里就开始征徭役了。 大伙儿家里没活计的，尽量都去跟着修路。 虽然辛苦一些，但能吃饱。 路修好了，不只是秋日卖西瓜时候方便。 以后大伙儿进城卖个菜，有个走动，不用夏日一腿泥，冬日一身雪了。 明年，恐怕西瓜要种的更多，山上还要种果树。 这些都是经不住磕碰的。 路，一定要修的平坦整齐。 以后，从隔壁县城通过的车队，也许都要改道从我们这里走！ 咱们修的不是山路，是财路，是子孙后代过好日子的路！”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大人放心，我们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我们一定去!” “对，都去，都去!” 农人们虽然任劳任怨，好似最好欺负的一群人。 但他们却不缺一颗分辨真假的心。 若是旁人跑来这么说，他们肯定也笑脸相迎，连声附和。 但去不去干活儿，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这一刻，他们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因为说话的人是方大人，是顶着日头，肯跟他们一腿泥站在地头儿。 肯同他们一桌儿吃饭喝水，走的时候还要留下银钱的好官！ 即便最后种西瓜不成，修路白挨累，他们也不后悔。 因为这样的官儿实在太难得了，谁也舍不得怀疑… 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天黑时候，一身尘土的方玉带了四个差役，跑马进了城门。 路上百姓见了，虽然没有如同农人那般亲切招呼，但也是恭敬避退到路边。 先前，除掉了胡家那个桥安县的毒瘤，有后生跑去县衙壮着胆子要做差役。 结果，当真被录取了。 之后，很多人都跑去争抢，县衙择优选了十几个。 如今凑齐了十六捕快，二十差役的名册。 县令大人自掏银子垫付，给捕快和差役们做了新官袍，黑面白底皂的靴子，跨上腰刀。 城里城外走一走，简直威风的不成。 主要是，以前的捕快和差役，就是一群过境蝗虫。 吃东西不给钱，喝茶不给钱。 谁敢反抗，不用几日，就必定倒霉。 但这些新上任的捕快和差役却是吃用什么都给钱，一文不少。 听说县令大人说了，秋日时候卖了西瓜。 一两银子里，农人们留五成，衙门留四成税银，其余一成就是县衙众人的冰炭银子。 全县虽然才种了一百五十亩，但一亩地预计能卖一百个西瓜，按照最低三两算。 一亩地就是三百两银子啊，一百五十亩，就是四万五千多两。 一成就是四千多两！ 大人们吃肉，他们就是跟着喝汤，一人也有个几十两。 可不是市集上这些蝇头小利能比，而且拿的光明正大。 当然，他们如此自律也是县令大人带来的人手…太厉害了！ 新捕头姓杨，双刀挥起来，砍人就是砍瓜切菜…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衙门里供给的午饭，实在太好吃了。 相比之前郭大人时候的“猪食”，如今的午饭色香味俱全，简直是地狱和天堂之分。 以至于，每到正午之前，县城里众人都能看见差役和捕快们一路小跑往衙门赶。 实在是回去晚了，菜汤都捞不到… 渐渐，路上行人走的差不多了。 店铺也开始陆续关门板，这时候，几个半大小子拎了大扫帚就出现在街头。 他们挥舞着扫帚，开始仔细清扫街路。 碰到一些脏污，还会提水桶冲洗干净，多年灰突突的石路，也恢复了青色的身躯。 有小伙计从店铺里跑出来，手里兜了几个馒头或者窝头，塞给小子们。 小子们就欢喜接了，继续卖力清扫。 他们都是济安堂的孤儿，原本靠偷盗或者乞讨活命。 前些日子，县令老爷突然带了捕快们过去，抓了胁迫他们的地痞。 重新收拾了济安堂的破院子，给他们换了干净衣衫，看病问诊，最后又安排了这个扫街的差事。 街路两侧的商户每月交的税银里，会分出一部分，供给他们吃喝穿戴，甚至还有结余买了书本。 每天上午，他们会扫附近街路，下午有差役过去，教他们写算。 晚上这里人散了，他们才过来。 据说他们满了十五岁，就不能再住济安堂了，要出去自己寻活路了。 但他们不怕，那时候，他们长得结实，穿的干净，能写会算，到哪来都能安身立命。 原来，他们臭烘烘的，每次靠近店铺都会被驱赶。 承受的都是鄙夷或者怜悯的目光。 可如今他们能抬头活着，还有人主动给他们干粮，夸赞他们能干了… 孩子们越扫越高兴，最后仔细检查一遍，才排成一队，扛着扫帚回去了。 整个桥安县城，也彻底陷入了安宁。 县城还是那个县城，人们还是那些人们。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也许很小，但星火可以燎原啊。 偶尔有一日，所有人一抬头，一切都改变了。 死气沉沉换了生机勃勃！ 县衙后院儿里，众人也刚刚吃饭。 吴嫂子忙着给大伙儿盛饭，杨武扫了一眼书房，问道。 “大人又不吃饭了？” 吴嫂子应道，“大人许是累了，吩咐不让打扰呢。 也不怕大人饿着，点心不缺，我灶上还热着肉粥呢。” 众人这才放心，说起白日里的大事小事，也是高兴。 而书房里早就没了方玉的影子，他早就进了空间。 这会儿，一家人也正在吃晚饭。 赵金莲包了荠菜的馄饨，味道很是鲜美。 吃过饭，方圆儿就进来了，笑道。 “哥，你可要有个准备啊。 那个罗侍郎，怕是要去桥安县找你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关键字别漏下！ 赵金莲不知道过往，惊了一跳，连声问道。 “谁要找你三哥？因为什么啊？” 方玉赶紧应道，“娘，你别担心，不是大事儿。 这罗侍郎家里有个儿子，脑子受了伤，用了妹妹做的醒神香，很管用。 偏偏妹妹又不让卖太多，逼着这罗侍郎去桥安县找我。 借此，替我铺路搭桥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 赵金莲这才放了心，方圆儿也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 “娘，你真是的。有我在，怎么还能看着三哥受欺负啊。” “哼，你啊，不欺负你哥哥就不错了。” 赵金莲嗔怪闺女，“先前使唤你二哥到处跑，给你置办那么多古怪东西。 如今卖了钱，记得有点儿良心。” “好啊，娘，我都记着呢。 我给两个嫂子，一人准备了一个大金镯子！” 方圆儿笑嘻嘻，惹得赵金莲不解。 “让你谢你哥，怎么给你嫂子买金镯子？” 刘氏和王氏也赶紧要摆手拒绝。 不想，方圆儿应得理直气壮。 “媳妇儿们高兴了，我哥哥们当然就更高兴了啊！”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赵金莲更是点了闺女的脑门儿。 “瞧把你精怪的，我是管不了了。 赶紧和你哥哥说正事儿去，我这不留你。” 方圆儿这才和方玉往葡萄架下溜达，摘了一串葡萄，兄妹俩坐在石头上边吃边说话。 方圆儿下午时候，抽空刚去了一趟京都的面馆儿，这会儿说的高兴。 原来，罗夫人破罐子破摔，拼死一搏，当晚就给儿子点了醒神香。 虽然开始看不出效果如何，但儿子睡的确实踏实了，白日也很少无故发脾气。 她有了一点儿信心，也尝试用香皂洗脸洗澡，效果却是极明显。 因为身上的香气清新又甜美，难得从书房回来住一次的罗侍郎，都很是喜欢。 夫妻之间翻云覆雨，简直是水到渠成之事。 两人仿佛找到了当初情浓时候的感觉，半夜抱在一起，诉说这么多年的艰辛。 罗侍郎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又被大大挪回来一部分。 罗夫人尝了甜头，日日沐浴，洗脸，家里丫鬟婆子都夸赞她气色好了，皮肤都滋润白净很多。 她原本也担心是下人的恭维，结果昨日参加了一个赏花宴。 宴席上很多相熟的夫人都在夸赞，问询她用了什么保养的法子。 她正惊喜的时候，永宁郡主也闻讯走过来闲话儿。 这么一对证，两人才发现，原来她们都得了善缘堂的香皂。 罗夫人试探问了两句，发现永宁郡主并没有得了醒神香，就没敢再说。 好不容易挣脱宴席上那些老少妇人的“纠缠”，罗夫人匆忙回家。 结果，才踏进后院，就听见所有人都在欢喜嚷着。 “少爷会背三字经了！” 她狂奔到书房，罗侍郎已经抱着儿子痛哭了。 “夫人，大宝多背了四句，四句啊！” 不得不说，教了七八年没有长进，突然改变，哪怕一丁点，有是难得的希望。 “老爷，我知道，是那醒神香，醒神香！” 罗夫人上前抱了夫君的胳膊，也是眼泪哗哗流。 “旁人都说我白了，还有永宁郡主也得了香皂，她也白了。 但她没有醒神香！ 只有咱们家有，善缘堂那人只给了咱们家！” 罗侍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眼见儿子有些害怕，就赶紧让奶娘把儿子领下去。 他们夫妻坐下，仔细说了半晌。 罗侍郎能爬到如今地位，自然不是傻子。 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方家得罪不起的人，他罗侍郎可不怕。 他就是怕，为了儿子恢复神智，他也豁出去了！ 于是，当天下午，两家合伙逼迫善缘堂关门的药铺，就被封了门。 他们的东家，更是到罗家登门道歉。 可惜，罗侍郎根本就没工夫见他们。 因为，他亲自去方家小院儿拜访，却铁将军把门。 他又找到面馆，陈安夫妻都是惶恐，根本不知道陈武几个去了哪里。 罗侍郎倒也干脆，直接请了假，打算去桥安县拜访方玉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找不到掌柜，还能找不到东家了！ 而罗侍郎这活阎王，这么一番折腾，上司干脆给了半月的假期。 真是不敢不给啊，罗家三代单传，若是拦着罗侍郎给儿子求医问药，那就是要罗家断子绝孙。 这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谁也不想轻易往身上揽啊。 而比罗侍郎更疯狂的，还是京都各家的老少女子们。 女子天生爱美，而大魏也不允许女子以才学抢夺男人的地位和名利。 所以，所有女子几乎都要以色取悦男人。 就算不用取悦，但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肤白貌美。 赏花宴上，永宁郡主和罗夫人都是三十开外的半老徐娘了。 硬是因为一块洗脸的什么香皂，年轻了五六岁。 那皮肤水嫩的，白净的，让人嫉妒。 这等好东西，谁不想买一块啊。 但偏偏永宁郡主和罗夫人都说，这是善缘堂关门前送到府里的。 关键字别漏下，善缘堂关门！ 也就说，所有人都拿着银子，没有地方买去了。 这还了得，谁也阻挡不了女子的爱美之心啊。 加上罗侍郎为善缘堂出头，也没遮着掩着。 于是，那两个药铺，彻底臭了大街。 真是奸商可恶，善缘堂那么好的药堂，居然都别挤兑的的关门了。 罪大恶极！ 于是，有哥哥的去撒娇，有爹爹的去哭诉。 没有哥哥和爹爹的，还有舅舅，外公，姑姑，叔叔… 整个京都居然就这么诡异的躁动起来了，好似上一次救出那么多孩子，都没这次影响大。 而男人们也不傻，现成的理由和借口。 “罗侍郎明日就去桥安县寻方玉了，他是善元堂的东家。 放心，善缘堂很快就会开门了。” 女子们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终于放过了男人们。 于是，在家拾掇行李的罗侍郎，并不知道他此行，已经背负了无数女子的期盼… 方圆儿说的是眉飞色舞，过后，还拍着胸脯同哥哥应承。 “哥，你到时候只管说，善缘堂只挂在你的名下，其实是我开的。 我一个女子，拜了名医为师，常年进山，性情很是古怪。 这些事，都是我折腾出来的，你完全不知道。 否则罗侍郎那人位高权重，恐怕还觉得被迫像你低头，而记恨你呢。” 方玉好笑，眼底温柔之极，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发。 “就算这般，也不能随便就抹黑你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一样的城和官！ “哎呀，我不怕啊，我又不当官。 再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太好脾气了，岂不是辜负了圣人的这句话。” 方圆儿眉开眼笑，指了花篮山。 “我只喜欢银子，一块香皂，我打算卖二两银子！ 哥，我又要发财了！” 方玉笑的宠溺，“你平日也不见花什么银子，偏偏又这么喜欢赚银子。” “当然了，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钱是男人腰，走到哪里都底气足。” 方圆儿生怕哥哥变成假清高，赶紧给哥哥科普银子的好处，听得方玉笑的不成。 “好了，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左右咱们家得了银子也是做好事。” 兄妹俩说了半晌，就各自回去备课睡觉了。 第二日他们都是半日的课呢，幸好空间里时间拉长了，否则还真是忙不过来。 两月多，空间里已经九个月了，田里的稻子庄稼都收了一批。 三百多孩子，是彻底在这里扎了根儿，也热爱上了上课读书，下课玩耍，偶尔做些课外劳动的生活。 吃得饱，穿的暖，只要守规矩，就没人欺负和打骂。 如今各个长的都高了一些，壮实了很多。 这就是整个洞天福地的希望，早晨在孩子们的跑操的口号里醒来，已经成了众人的习惯。 方圆儿忙了一日，算计这外边时辰差不多了，就赶紧出去了。 方玉也是带了两筒醒神香，回了县衙后院的书房。 三日后，果然，罗侍郎骑了马，带了四个随从，风尘仆仆赶到了桥安县。 上一次，他来到桥安县时候，还是七八年前，因为一桩大案。 结果，如今的变化却让他大吃一惊。 县城还是那个县城，瞧着城墙没有加高，也没有翻新，依旧是灰突突的模样。 但城墙上的兵卒却整齐很多，旌旗也是新的，瞧着好像老汉头上长了黑发，有些不协调，却透着新意。 最主要是城墙下，城门口，聚集了足有几百人，有的挑石头，有的挎沙子，有的拖石滚子。 忙的热火朝天！ “这是在做什么？ 罗侍郎问出口，一个随从立刻跑了过去。 很快，随从赶回来应道。 “老爷，那些人说他们在服徭役，修路呢。” 修路？ 罗侍郎挑眉，也没再说什么，众人越走越近，就下了马。 城门前原本宽敞的土路，最外围只留了一车通过的宽度，其余地方都被重新铺设。 罗侍郎牵着马，慢慢走过，奇怪的发现，这些服徭役的农人，脸上没什么悲苦。 相反，好似这些人偶尔还会说笑几句。 旁边也没有差役举着鞭子看管，简直颠覆他以往的印象。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敲了两声铜锣。 农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聚集到路边的两处草棚子。 一个棚子洗手洗脸，一个棚子就领了饭菜，然后寻个地方蹲坐，边说笑边吃喝起来。 罗侍郎假意口渴，到棚子里讨口水喝，仔细看了锅里的饭菜。 居然是白菜炖豆腐，难得还有几片肉！ 而干粮是苞谷饼子，许是掺了细面，蒸得金黄。 他还想问点儿什么，看守着棚子的两个差役却是警惕，呵斥道。 “喝完水，就赶紧上路！ 不准动这里的食水，万一出问题，小心抓你们去衙门问罪！” 罗侍郎不等说话，他的随从就恼了。 “几块破饼子，几口菜汤，当谁稀罕啊。” 那差役冷笑道，“对啊，就是有稀罕的。 昨日还抓到一个跑了倒巴豆水的呢！ 如今就在大牢里，你要不要去作伴啊！” 那随从还要吵架，这时候，外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大人回来了！” 那个差役立刻探头出去一看，回身冲着做杂役的婆子喊道。 “婶子，大人应该没吃饭呢，给大人盛一份儿饭菜。” 那婆子赶紧现洗了一个碗，盛了满满炖菜，上面还放了几片肉，筷子穿了两个饼子就递给了差役。 这会儿，远处跑来的三匹快马也到了。 当先马上跳下一个年轻公子，粗布衣裤，甚至带了一些泥污，却掩盖不了他眉眼间的威严和正气。 许是饿的厉害，他谢了差役，端着碗寻了个人多的地方就坐过去，从众人一起吃起来。 难得农人们也不躲闪，这个问着，“大人，昨日那场大雨，不妨事吗？” “不妨事，西瓜如今长秧呢，还没开花。 开花时候才怕下雨！” “那就好，这可是金疙瘩啊，我指望分了银子给儿子娶媳妇儿呢。” 众人嘻嘻哈哈，说的热闹。 罗侍郎实在忍耐不住，上前高声问道。 “可是桥安县令方玉方大人？” 那年轻公子闻声起身，转身时候，嘴里的苞谷饼子还没咽下。 “唔，正是本官。 不知您是…呃，侍郎大人！” 方玉赶紧放下碗筷，整理衣衫行礼，眼里都是惊奇。 “不知道侍郎大人到此，实在失礼了。” 罗侍郎回礼，扫了一眼四周的百姓，就道。 “不知方大人可有空闲，寻个安静地方小叙几句？” “好，大人稍等。” 方玉居然又拿起碗筷，把半碗炖菜吃完，同百姓们嘱咐几句，这才陪着罗侍郎往城里走。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刚进了城门，方玉就问道。 “大人，您不在京都，怎么来了桥安县？ 大人是接了巡风使的差事？” 罗侍郎想起路上的辛苦，就带了点儿怨气，反问道。 “我为什么过来，难道方大人不知？” 方玉听得苦笑，指了指身后说道。 “大人，您看我铺的这一摊子事，真是一天当两天过呢。 根本无暇顾忌京都那边，而且就算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一个七品小官，又怎么知道。” 罗侍郎扫了一眼他的粗布衣裤，干咳两声，也为方才的责难心虚。 他改了话头儿，“你怎么想起修路了？一任三年，恐怕等你修好了，也该离任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可甘心？” 方玉笑了，应的豁达。 “大人说笑了，我带着全县种了一百多亩西瓜，为了秋日售卖方便，这才开始修路。 就算政绩落到了别人头上，但百姓们总是得了最大的好处。 这就足够了！” 罗侍郎想骂一句幼稚，但不知怎么就是开不了口。 为官多年，他已经没了这份赤诚，这份为国为民的公义。 不得不说，他居然有些羡慕方玉。 他再次改了话头儿，“这县城打扫的真干净！” 第三百八十章 装傻到底 方玉笑的更是诚恳，“家破，一时无法改变就罢了。 但总要打扫干净一些，自己也赏心悦目啊。” 这般走走逛逛，很快到了县衙。 有捕快和差役赶紧上前接人，帮忙牵了缰绳。 方玉随口吩咐道，“有客人从远路过来，告诉吴嫂子整治一桌儿席面儿。 另外再去请易先生过来陪客，徐大人就算了，他去张罗粮食，不在家。” “是，大人。” 捕快和差役们高声应了，招呼罗家的几个随从跟他们去歇息。 但四个随从只有两个跟过去，剩下两个还是守在罗大人身后。 方玉也不在意，一路请了罗大人到书房安坐。 吴岩麻利的送了茶水点心，罗大人也是有些饿了，趁着方玉去换衣衫，他抓紧吃了几口。 突然，他就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原来，吴岩点燃了三支香，插进了屋角的黄铜小香炉。 他刚要转身，退出去，却被罗大人抓了胳膊。 “这是不是醒神香？” 吴岩眨巴着眼睛，赶紧应道。 “是啊，大人，小人见您一脸疲惫，怕您没精神和我们大人说话，这才点了香。 这香不是坏东西，我们大人读书时候都要点起来的…” 方玉正巧，见此也惊了一跳。 “罗大人，我这随从冒犯您了？” “没有，”罗大人松了手，吴岩好似吓坏了，赶紧退了出去。 方玉引了罗大人重新坐下，他倒也开门见山。 “大人，下官之前在吏部衙门做书记，无缘同您一起共事。 有幸远远见过您几次，并无深交。 大人这次微服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公事，还是私事？” 罗大人也是不耐烦猜谜，直接指了香炉，应道。 “我为这醒神香而来，这香对我家小儿的病症有效。 方大人既然引我到这里来，就提条件吧。” 方玉苦笑，叹气应道。 “大人，您总该说说，我是怎么引您过来的？ 这醒神香是一位很重要的亲人送我的，按理说，大人您不应该知道啊。” 罗大人想了想，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方玉听着皱了眉头，末了又有些哭笑不得。 “罗大人，我知道事情始末了。 说起来，实在对不住，这事儿怕是我家里人不忿药铺被挤兑，安排下的。 至于引您前来，不过是为你我结识，牵线搭桥。 虽然我不需要，但家里的关爱，我还是感激之极。 这样吧，既然醒神香对令郎有好处，我这里还有一筒半，先给您带回去。 另外，我再让人回老家去取一些。 到时候，直接送到贵府。 您看，这般安排如何？” 一筒半足够儿子用一个月了，罗侍郎心里轻松几分，就道。 “很好，多谢方大人。 需要多少银钱，我会让人送去面馆儿，交给你的奴仆。 我微服前来，若有银钱过手，容易引出闲言。” 方玉笑道，“不过是一把香而已，大人不必这么计较。 这把香在我这里可有可有，在大人那里就是宝贝。 物尽其用，也是件喜事。” 罗大人点头，心里却想着，银子一定要给。 吴嫂子手脚麻利，很快酒菜就置办好了。 而易先生一身青衫，摇着扇子，也赶了过来。 三人见礼，入座，罗大人再没提醒神香之事，方玉自然也不会说。 菜色丰盛，色香味俱全。 酒是方家的梨花白，酒水里浅淡的花香，极趁这春日的午后。 易先生本身颇有才学，又是本地通，谈笑间，让人如沐春风，分外舒畅。 方玉虽然年岁不大，但也博览群书，功底极扎实，说起治理桥安县，更是意气风发。 罗大人本来还抱了三分戒心，但一席酒宴吃下来，也是对两人少了轻视，多了几分佩服。 三人避开朝政，畅所欲言，很是热闹。 最后，罗大人居然喝得半醉，直接住在了后衙，没有去县里住客栈… 这一觉儿再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罗大人刚起身，他的随从就进来伺候洗漱，低声说道。 “大人，您昨日睡下后，方大人又去城外监工。 今早再次骑马去城外村子巡视了，他要奴才转告您。 请您自便，昨日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罗大人听得哭笑不得，应道。 “本官这个客，被主家嫌弃了？” 那随从也是脸色古怪，“恐怕是，不过方大人确实忙。 这一早晨，可是处理不少事。” “哼，把我骗来，这就又要撵走，我偏不随他的心意。 咱们多住两日，看看他到底怎么折腾这个小县城的。” 罗大人得了香，心里大石放下，假期还长，索性起了留下多看看的心思。 “派一个人先把东西送回去，亲手交给夫人。” 随从应了，主仆出了房间，就有仆妇摆上早饭，不算如何丰盛，却依旧美味。 罗大人睡的好，吃的也饱足，再出门时候，易先生就来了。 “对不住，大人，我们大人出城去了。 只有易某前来送行，大人勿怪。 农忙时候，满城上下，也就易某一个闲人了。” 罗大人摆手，笑道。 “易先生客气了，今日还要劳烦你，带我在城里城外走走。” 易先生挑眉，显见很是惊奇，但也没有拒绝。 “好啊，那易某就丿大人走走。” 两人出了府衙，立刻有差役快马跑出城去报信儿。 接到消息的时候，方玉正查看河道，摆摆手就算了。 吴岩却是不肯，追着主子问道。 “大人，您怎么知道，罗大人会留下？” 方玉用手里的棍子敲打有些松动的石头，毫不在意应道。 “越聪明的人，疑心越重，只肯相信自己。 我说一百句，不如他自己看一眼。 这样，他回去之后，才敢同人说起。 也算提前为咱们秋日卖西瓜，小小宣扬一番！ 放心，他明日就走了！” 吴岩笑嘻嘻应道，“大人，您真是天生就该当官，这些弯弯绕，我可想不明白。” “不过是识别人心，看透人心罢了。” 方玉也不在意，不过这次他倒是猜错了。 罗大人居然在县衙住了三日，城里城外都走遍了。 甚至还去西瓜田里看了看，济安堂都听过差役教写算… 待得第四日，他终于要告辞离开，连易先生都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好心办坏事 倒不是桥安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实在是这位阎王罗抱了挑刺的目的啊。 那几家富绅，这次修路，因为易家带头捐献粮食和银钱，都是恼怒不已。 虽然不得不放血，但可心里都憋着坏呢。 这要是冒出一个，求罗大人做主的，即便事情说清了，也是给方玉，给桥安县抹黑啊。 方玉难得没有早起出门，送了罗大人到城门口儿。 罗大人望向他的眼神，依旧带了一丝探究。 但方玉却是坦荡，抱拳笑道。 “大人，一路平安。 下官还要去乡下，不能远送了。” 罗大人摆手，应道。 “方玉，本官一直认为，这天下的官都是一样的，包括我自己。 先前也听旁人说起你有所不同，没想到这次亲眼所见，本官不得不说。 旁人对你的赞誉还是太轻了，若天下多几个你这般人物，大魏何愁不兴盛。” 这话可是极尽推崇了，方玉赶紧行礼。 “大人谬赞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身为百姓父母官，为百姓衣食辛劳，这都是本分之事。” 罗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 “就是这本分二字，才最难。” 说罢，他拱手作别，没有承诺什么，但仿佛也承诺了很多。 这个时候，却有快马飞跑到近前，马上跳下的是回去送东西的随从。 “老爷，夫人有信。” 罗大人皱眉，拆开信封一看，倒是笑了。 “方大人，我家夫人感激您赠送了醒神香。 她进宫拜见皇太后的时候，就把剩下的两块香皂献了上去。 太后娘娘很是喜欢，又好奇这香皂是什么样的花朵制成。 所以，再有三月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方大人想必也在犯愁进献什么宝物。 不如，就以此花进献吧。” 他自认这也算还了方玉一个人情，不想方玉却是苦了脸。 “大人，制作这香皂的花朵长在百万大山中，得之极难。 而且从山中带出，再送到京都，远隔千里，要保证鲜活，甚至花开，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罗大人听得一愣，好心办坏事了。 他迅速跳上了马背，打了个哈哈。 “那个方大人，不劳远送了。 本官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带了随从，快马加鞭，很快跑的没了影子。 易先生皱眉，上前，低声说道。 “这罗家可是给您惹祸了？” 方玉脸上哪有什么苦色，笑道。 “无妨，我只是不想这家伙太轻易还了这份人情。” 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难题。 但有空间在，想送两盆花到京都，太简单不过了。 “那就好，大人。” 易先生行礼，“那几家认捐的粮食还没送到，我去催催看。” “好，辛苦你了，易先生。 我今日不出门，只在城外这里。 有事随时让人来找我。” 两人商量几句，就散开了。 当晚，方家人在空间里吃饭，闲话儿。 方玉等了好半晌，不见妹妹进来，想着她许是有事耽搁了功夫，也就去忙碌了。 他哪里知道，这会儿，方圆儿正同叶公子牵着手，走在暖融融的春夜里。 时光从不肯亏待努力的人。 去年冬日，叶公子还要扶着木架走动，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 今早出了院子，方圆儿发现，叶公子居然在练武。 虽然她不懂武功，但他一招一式不快，也不凌厉。 举手投足，仿佛带了一种力，无形的气劲像一个球，在他身上流转。 若是一定要举例，倒是同前世看过的太极拳有些类似。 待得叶公子收功，她扫了一眼见院里没人，就欢喜的小声问道。 “天逸，你什么时候开始练武了？ 身体彻底恢复了吗，刘大夫同意了吗？” 叶天逸扯了帕子擦去额头的汗珠子，晨光越发衬得他身形挺拔。 虽然还是有些瘦，却不能说孱弱，有种初生的美。 他淡淡扫了方圆儿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 但方圆儿就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三分委屈，七分不高兴。 “你吃了晚饭就不见影子，白日也常关在屋里。 我练武一月，你还是第一次见吧。” 方圆儿听得分外心虚，这一段儿，她惦记哥哥去了桥安县，百废待兴，可是没少跟着操心跑腿儿。 说到底，太过忽略这位病号加男友了。 “嘿嘿，那是家里有点儿事儿，以后绝对不会了。” 她笑嘻嘻的赶紧举起手里的托盘，“来，赶紧吃饭吧。 我熬了你最喜欢的牛肉蛋花粥！” 叶天逸冷哼一声，这才进了屋。 方圆儿赶紧殷勤的跟在后边，帮忙打水，递布巾，选衣衫，腰带，荷包玉佩。 好不容易，伺候着叶公子穿戴整齐，吴叔和刘大夫几个已经都到齐了。 哪吒扑上去，抱了干爹的大腿，再瞧瞧老娘一副犯错模样。 他就小声问道，“干爹，我娘是不是做错事了？ 我跟你说，我娘错了，你也不能打她屁股。 她是女生，该害羞了！” “哪吒！” 方圆儿羞得简直脸色爆红，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吴叔和刘大夫几个都低了头当做没听见，但不必猜也知道，他们必定都在偷笑。 幸好，蒋子杰走了，否则今日真是不能活了。 方圆儿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要赶紧走掉。 不想，叶天逸却是扯了她的手。 “去哪里，赶紧吃饭吧。” 叶天逸一手揽着哪吒，一手牵了方圆儿坐下，嘴角翘的高高。 显见是心情大好，同方才在院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哪吒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毕竟他再聪明，也不知道男女之事。 方圆儿恨得咬牙，冲着儿子比了个手势，哪吒立刻缩了头，老老实实吃饭。 这一顿早饭，吃的实在是尴尬。 以往都是有说有笑，但这次，吴叔几个吃的飞快，然后迅速撤退了。 留下方圆儿埋头喝粥，不搭理那一大一小。 叶天逸倒是嘴角翘着，吃的香甜，不时给哪吒和方圆儿夹菜。 方圆儿吃完就要走，叶天逸又开口了。 “你是不是又要去忙了?” 这次可是实实在在表达他被抛下的可怜、留恋和委屈了。 方圆儿到底不忍心，应道。 “不是，中午吃饺子，我去剁馅儿。 今日我都在家，有事你随时喊我。” “好啊，那晚上吃烤羊肉串儿吧。” 叶天逸打蛇随棍上，立刻开始点菜。 听得有肉吃，哪吒也是赶紧帮腔儿。 “好啊，好啊，娘，我也要吃羊肉串！”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认命去张罗了。 许是为了占住她的所有空闲，这一日叶天逸简直变成了填不满的深渊巨口。 吃过早饭，就要吃点心，吃了点心又要果汁儿。 中午吃了饺子，甚至都没午睡，继续点心果汁，直到晚上，支起炭炉开始烤羊肉串儿。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正式开始甜蜜吧！ 红柳的枝子，穿上小儿拳头那么大的肉块，摆上炭炉，撒上调料，油脂滴答落尽炭盆里，简直能馋哭所有人。 幸好，前院儿也送了一些肉串儿过去，否则怕是暗三那些人都要冲来了。 根生笑嘻嘻跑来，同哪吒坐在一起，一人捧着一根大肉串，吃的满脸是油。 方圆儿不爱吃油腻的，啃着果子坐在炭炉前，烤完一把接一把。 冷不防，她被叶天逸抓了手腕，就带着往外走。 “哎，我还没烤完呢。” 叶天逸却是扭头，吩咐道。 “你们自己烤着吃。” “是，公子放心，不用担心家里，在外多走走。” 吴叔立刻应道，又拦住了抬脚想要跟去的哪吒。 “哪吒，我们不会烤，你能不能教教我们。” 果然，哪吒立刻忘了跟着老娘和干爹去散步，转而做起了小先生。 于是，方圆儿一手捏着啃了一半的果子，一手被叶天逸牵着，就出了院子。 前院众人围在大门口，正一边说笑一边烤肉吃。 眼见两人这般牵手出来，众人倒是没一个惊奇的，反倒开口打着招呼。 “公子，方姑娘，出去散步啊！” 叶天逸点点头，神色从容的，带着方圆儿走过… 方圆儿脸蛋忍不住又红透了，这就像大学男生带了女朋友一起去班级上小课。 尴尬，甜蜜，又有一点点羞恼。 幸好，这会儿夜色已经彻底黑了。 否则，她的红脸蛋就真是暴露无遗了。 两人进了梨树林，方圆儿就要甩开叶天逸的手。 不想，他居然趁势，紧紧抱住了她，微凉的唇迅速封了她要出口的娇嗔。 晚风，掩着脸，悄悄飞过，带来一丝丝花香。 已经有急不可耐的梨花，偷偷在夜色里吐露了小小的花蕊。 春终于来了，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到了。 方圆儿被吻得晕乎乎，好不容易得了空气，大口喘了好久。 结果，抬头就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那眼里有爱恋，有缠绵，让她一时忘了离开。 叶天逸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又吻了一下。 方圆儿回神，嗔怪道。 “使唤了我一日，忙的团团转，晚上还要拉我出来吹风。” 叶天逸抱了她，把下巴搭在她肩头，哪还有人前的高冷，可怜兮兮抱怨。 “谁让你整日忙的不见人影，你说谈恋爱，然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这就是你说的谈恋爱？ 一日说不上三句话，见不到两面？”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心里愧疚泛滥。 “那个，是我不对，最近真是太忙了。 以后一定多陪你，好好和你谈恋爱。” “那到底什么是谈恋爱？” 叶天逸好似很好奇，方圆儿被他抱着，口鼻尖都是满满的温热阳刚之气，熏熏然间就说了起来。 “谈恋爱是一起吃饭，一起读书，分吃一个果子。 是一起牵手走路，是男生接女生下班，是给女生买口红。 是一起去逛街，有说不完的话，时刻都想腻在一起…” “好，以后这些我们也都做。” 叶天逸轻笑，眼里的光狡黠之极。 “啊，都做？” 方圆儿终于反应过来，方才中了美男计。 她赶紧说道，“那个，你平日也挺忙的，我也要忙…” 叶天逸却又封住了她的唇，半晌才应道。 “你不问我忙什么，我也不问你。 但白日里，我们互相陪着，晚上放你自由。 好不好？”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他的手修长微凉，他的唇柔软深情，他的怀抱宽厚温暖… 她喜欢，突然贪心想要更多。 “好，先前不算，咱们这一刻开始，好好谈恋爱吧。” “一言为定！” 两人都是笑了，牵着手，慢慢在梨园里走动。 方圆儿挑着栽树时候，家里的一些趣事，说给叶天逸听。 琐碎的小事，但在她嘴里说出来，就分外有趣温暖。 叶天逸听得羡慕，方圆儿恍然想起，蒋子杰说过山上清冷。 她赶紧岔开话头儿，问道。 “二师兄有消息了吗，他到没到山上呢？ 你们师门景色好吗？” “好，我住的草屋前边就是山涧，有瀑布从另一侧山头奔腾而下，很是壮阔。 但山下的水潭却很少有鱼，惹得吴叔总是抱怨抓不到。” 叶天逸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很是柔和。 方圆儿好笑，应道。 “瀑布落下定然是很吵的，冲力也很大。 如果我是鱼，我也不愿意住在这里啊。 而且鱼是吃水草和小虾米活命，瀑布深潭肯定很凉，不适合水草和小虾生长。 真有傻鱼掉下来没摔死，也饿死了。” 夜天逸听得尴尬，“那个，吴叔许是没想到…” “你们啊，我算看出来了，都是一群生活白痴。 打打杀杀还成，真是没人照管你们吃喝穿戴，怕是比山里野人好不到哪里去。” 方圆儿得意的抬了下巴，“你看，所以说啊，这世上为什么要有男人和女人呢？ 因为分工不同，擅长不同啊。 记得，以后别学那些假道学，就会贬低女人，抬高自己。 没有女人，怕是大半男人都饿死了！” “是，是。” 夜天逸笑着赶紧行礼，玩笑道。 “姑娘息怒，以后叶家都有你说了算，只求赏我一碗饭吃，可好？” “哼！”方圆儿鼻孔冲天，傲娇应道。 “看你表现吧，再敢惹我生气，肯定没饭吃！” 说罢，两人都是撑不住笑出来。 夜色好像是最好的保护罩，两人都退去了白日里的模样。 他不是高冷清俊的贵公子，她也不是勤恳聪慧的厨娘。 这会儿，他是初识情字滋味的毛头小子，她是傲娇闹人的小女友。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直到夜半… 方玉抱了课本出门，打算给孩子们上课，突然见到妹妹进来，就问道。 “你怎么才进来？外边有事？” 方圆儿笑的心虚，随口撒了个谎。 “家里梨园要开花了，我们跑附近烤羊肉串儿吃，就多玩了一会儿。” 方玉倒也没怀疑，等妹妹拿了书本，两人并肩往学校走。 方玉就把罗夫人的“多此一举”，说了一下。 末了问道，“那花儿能送进宫吗？” 方圆儿点头，“没有关系，做香皂的是美人香，没有毒，只有养颜留香的功效。” “那好，过几月我挖两棵，做寿礼献上去，也省一笔银子。” “哥，你真是越来越抠门了。 县城那边，用银子很多吗？” “多，县衙几乎是空壳，秋日西瓜卖了，才能有税银。 如今多半是我垫付的银子。” “那我把存下的香皂送去京都，宰一把那些贵妇闺秀，银子都给你送去。” “哈哈，暂时还不用，你赚的银子，自己留着。” 兄妹俩说笑着进了学校，今日是大课，也是月考的日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期末考来了！ 所有小豆丁们，都在等着发卷子。 学校有奖励制度，若是考得好，会按照名次给奖励点。 奖励点累积多了，会兑现不同的奖励。 有些是固定的东西，比如一盒子点心，比如一套新衣衫，比如一只新的羊皮球，甚至是银子。 也有一些特殊的奖励，可以同先生们提出额外的要求。 至于求什么，就看孩子们自己了。 过去一年多，孩子们每月都考试，还有中考和期末考，累积十几次。 有一个分数最高的孩子，已经快要攒到一百分了。 要知道，三百多孩子考一次第一，才有十分。 这孩子居然大半考试都拿了第一，实在厉害。 空白卷子发下去，孩子们倒也自觉，没人说话。 因为没有油印机，每一道题，都是先生读一遍，孩子们抄写下来，再答题。 虽然很麻烦，但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刚学习了一年的孩子，题目自然没有多难。 语文是用拼音写一段字句，数学是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还有乘法口诀的默写。 文言文那边则是，两首古诗的默写，外加一段三字经后部分的听写。 方玉还没有把三字经教完，这般算是拔高题，以便孩子们分数拉开，定名次。 不到一个时辰，孩子们就考完了，交了卷子，撒欢出去玩了。 九儿几个管理员，这时候都跑来帮忙。 各自收了彼此楼里孩子的卷子，分隔好了交给方圆儿。 “小姐，我们楼里有两个聪明孩子，这次一定是高分。” 银红笑嘻嘻显摆，惹得晴红赶紧反驳。 “还是我们楼里的孩子厉害，上次你们就比不过。” 九儿好脾气，赶紧拉架，“咱们不是下了注吗，谁拔了头筹，会得一双绣鞋吗？ 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方圆儿听得跟着一起笑，“你们这一年多做的不错，孩子们教导的很好。 过几天，成绩都出来了。孩子们有奖励，你们也有。” “当真？” “谢谢小姐！” 几个小丫头都高兴了，叽叽喳喳商量着要什么。 其实，空间里是不缺东西的。 平日，所有人需要的物品都是列了单子交上去，统一采买进来。 但小姑娘啊，爱美贪玩，总有点儿小心思，就不好写单子上去。 于是，一会儿几个小丫头就报了出来。 九儿要一套银针，她想跟着孙老大夫学几手技术。 晴红要了一块好料子，想要缝一套新衣裙，参加过几天的篝火晚宴。 这晚宴一般在孩子们的期末考试后举行，一年两次，所有人都很向往。 一起吃喝笑闹跳舞，很热闹。 银红要了一套胭脂水粉和梳子，她想学着打理妆容，梳理各色发髻。 翠萍爱笑也爱吃，想要一个单独的小灶，平日可以琢磨吃食。 这些都没有什么，她们年岁渐长，知道学一些手艺傍身是好事。 但一向沉默稳重的兰草却让大家惊了一跳，她居然要一套飞刀。 原因很简单，以后跟着出门，在哪里都不必担心，自保也能保护主子。 方圆儿猜测这丫头到方家来之前，定然是遭受了一些磨难。 她也不追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丫头们都达成心意，欢欢喜喜跑去照管孩子们。 方圆儿这才同哥哥回去批改卷子。 不得不说，这些孩子来处不同，但经过生死大劫，都算懂事很多。 平日吃喝的好，学习也算上心。 三百张卷子，很少能挑出有空白的地方。 真是把“不会也要写满”，这一考试诀窍贯彻到底了。 最后，兄妹俩挑出二十个最优秀的。 再一看楼号，年纪，其中十八个七岁的，两个六岁的。 这么一对比，还是年纪大一些，更有优势。 方圆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内外时差不同。 这些孩子在空间里二十年，外边才过了五年。 也就是说，他们心里年龄二十七岁，甚至是学识和技能累积了二十年。 但走出去，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十二三岁。 无论是做些什么，旁人都会看轻，这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绝好底牌啊。 “哥，过两年，咱们家里就再也不缺可靠人手了。” 方圆儿同哥哥叽哩哇啦说了一堆，眼珠儿溜溜转，方玉忍不住好笑，敲敲妹妹的脑门。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些孩子虽然在这里多了学习的时间，但同样也没有经过世事历练。 出去外边，说不定吃不到老虎，他们反倒先被宰了！” 方圆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略微有些泄气。 方玉当然舍不得妹妹这般，赶紧又道。 “所以，以后有机会，分批带这些孩子出去历练一下。 就是有没有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或者保证他们的忠心。” 方圆儿对这个倒是有信心，“放心，哥，这些孩子忠心没有问题。 金子和七斤八斤、哪吒，只要在这里，就撵去同孩子们同吃同玩，一同学习。 以后，他们有看中的人手，随他们自己选。” 方玉点头，“这种自小的情义，确实更稳固。 金子不必说，这次考的都是满分，但七斤八斤却不成。 甚至还不如哪吒，该敲打两下了。” 方圆儿心里默默为两个小侄儿抹了一把同情泪… 果然，中午吃饭时候，众人围着桌子吃喝说笑。 七斤八斤就跪在不远处的书桌儿边，一边抽噎，一边抹泪写大字。 刘氏和王氏有些心疼，但忍耐着不肯多看一眼。 天下哪有不望子成龙的父母，她们自然也是盼着儿子出息。 但七斤八斤之前就已经开蒙了，无论是方玉还是方圆儿，甚至方老二背后都给儿子开小灶。 无奈这两个孩子出生时候，家里日子就好起来了。 吃喝穿戴不缺，免不得就溺爱几分，娇惯几分。 于是，造成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玩啥像啥，就是学习不成的模样。 按照外边的日子算，他们马上就要五周岁了，却还不如两岁半的哪吒。 若说哪吒有些神异，他们多有不如，也说的过去。 但小学里三百多孩子呢，他们的成绩居然才混个中游偏下。 这般下去，以后如何服人。 才学比不过小厮书童，武艺比不过贴身侍卫。 怎么有底气做主子！ 赵金莲和方老汉也心疼孙子，不时瞄向方玉，但见儿子板着脸，他们也就不敢说话了。 七斤八斤写几个字，就抬头求救。 可惜，就是平日最疼他们的姑姑，都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在受苦。 两个小子哭得更厉害了，当然，写字是不敢耽误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金子在哪里都发光！ 金子见奶奶半晌吃不了一口饭，就劝道。 “奶奶，您快吃饭吧。 两个弟弟饿不到，刚才他们还吃点心和果子来着。 平日上课时候，就他们在下边淘气说话，搅和别的孩子不能好好学。 若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他们就更顽劣了。” “还有这事儿？” 众人都是皱眉，继而结成了统一战线。 “那是要好好惩罚一下，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要耽误别人，这是害群之马。” “对，老三，实在不成就打几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以后对他们要比旁人更严格，读书习武都是。” “严师出高徒，不严格教导不会出好孩子。” 众人纷纷开口帮腔儿，好似方才满脸心疼的是旁人一般。 七斤和八斤支棱着小耳朵，听到家里人都这么说。 连眼泪都不敢流了，跪的笔直写字，生怕挨了板子。 方圆儿吃饱喝足，看了一场好戏，就出了空间。 小睡两个时辰，外边的天，也就亮了。 又是甜蜜的一日，许是同院里院外众人都表明了关系，叶天逸就越发不遮掩了。 吃饭时候夹菜，处理公事时候，要方圆儿研墨递笔，散步时候要牵手。 天气晴好，值得亲一下。 微风正暖，必须亲一下。 月色太美，也要亲一下… 幸好，这种等级的亲密，他还知道避讳一下众人。 否则，两人真是时时刻刻撒狗粮了… 不说方家这边教导孩子，也不说方圆儿甜蜜谈着恋爱，只说罗侍郎回到京都。 消息传开，罗家大门几乎就被踩破了，都是各家女子想要打听消息。 方家的善缘堂什么时候开门？她们什么时候能买到香皂的？ 按理说，京都，天子脚下，怎么也不缺赚女子银子的商家啊。 但所有护肤养颜的丸药也好，胭脂水粉也好，都没有香皂这么见效快啊。 罗夫人和永宁郡主前后的变化，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啊。 前几日又爆出一个王夫人，只是因为家里总买善缘堂的成药，也被赠送了两块。 立刻有人高价把王夫人没用的那块买了去。 如今已经不是狼多肉少了，是狼多却没有肉。 罗侍郎带回的消息，就是肉腥味。 罗家被缠的没有办法，只能放出消息。 善缘堂过几日就会开门，而且也会有香皂售卖。 这才把所有人都引去蹲守善缘堂。 罗侍郎销假，到了衙门，也被尚书和几个同僚围在一起闲话儿。 说起女子们的疯狂，他们这些男人都是哭笑不得。 就是尚书大人都笑道，“我家夫人昨日还问起这事儿，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容不下脸上几道皱纹。” 众人也跟着笑，都打趣罗大人。 “这就要怪罗大人了，这满城风雨，起码有八分是他们一家搅起来的。” 罗侍郎也不反驳，无奈叹气道。 “我家小儿多年痴傻，难得有几分希望，我自然不好错过。 倒是没想到，会惹女子们这般狂热。” 尚书大人替他解围，问道。 “要说根底，还是方家的小药堂惹出来的。 那方玉，之前也见过一面，只知是个心慈的，办差也还勤恳。 倒是不知道他家还有这样的本事，制药制香都如此出色。” 罗侍郎想了想，倒是正色应道。 “大人，既然说到这里，下官就多说几句。 并不是因为善缘堂赠送下官熏香，下官就为方玉美言。 实在是下官这次走了一趟桥安县，亲眼见到方玉如何治理桥安。 这才发现，方玉实在是个难得的良才。 他到了桥安县，除掉欺压百姓的捕快差役，弹压地痞，震慑属官，拉拢乡绅，手段很是果决老辣。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毕竟也有先例可依。 但他居然骑马跑遍整个县城内外，依据地势，带着百姓们种西瓜。 西瓜秧和种植技术都是从方家拿出，甚至同百姓们光着腿下田干活儿。 提前签订契约，保证百姓们秋日时候的进项。 百姓们没了后顾之忧，为了运送西瓜方便，又开始出力修路。 乡绅们捐献粮食，百姓们没有工钱，但能吃饱。 几乎发动了整个县城的劳力，听说还要把水渠河道都要一并修整。 这么下来，几乎是以方家之力，保证也带动了整个桥安县。 若是不出意外，秋日时候，桥安县的西瓜运到京都，绝对会收获一笔重金。 去掉税银，百姓们比之种粮食，进项多太多了。 百姓富了，会盖院子，嫁娶，采买衣食用物，整个县城也就活泛了。 明年肯定要种更多西瓜，也许西瓜价格要低很多，但总体来说，桥安县会越来越富。 更别提，桥安县明年还要种果树。 路修好了，商队就近，也会改走桥安县进京。 下官在桥安三日，时时处处看到的都不同。 不得不说，若是大魏多几个方玉这样的县官，以一己一家之力，可以带动一个县城。 大魏何愁不强盛啊！ 可惜… 大魏怕是只有一个方玉！” 尚书大人同几个同僚，都是听得惊讶。 有对方玉这等实干的惊讶，当然也有罗大人对方玉如此夸赞的惊讶。 要知道，罗大人平日笑脸都难露一个，更别说，如此长篇大论了。 而且这些，还只是为了夸赞一个七品小县令！ 半晌，尚书大人才干咳一声，应道。 “若是如此，方玉当真是个难得的良才。 秋日时候，桥安县的西瓜运到，我们也买上几个尝尝。 再看桥安县的官文，税册子，肯定就一目了然了。” 众人都是点头附和，“桥安县若是修了路，离得京都这么近。 以后多种瓜果，卖到京都来，倒也便利。”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也就散了。 罗侍郎不管众人怎么想，他自觉是又还了方玉一份儿人情。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上官们的言行，就是下属的风向标。 尚书侍郎们夸赞桥安县令方玉，很快就被整个衙门知道了。 继而又传到其余衙门，几乎人尽皆知了。 特别是吏部衙门众人，更是惊奇。 方玉走了两月不到，人不在京都，却依旧可以成为众人的话题啊。 这难道就是老话说的，金子到哪里都放光吗？ 这般，又过了七八日，善缘堂终于打开了门板。 在门前蹲守的各家婆子小厮们，初始都没反应过来。 待得确定不是做梦，就蜂涌而上，高声喊着。 “掌柜的，香皂多少钱一块，给我来十块！” “我要二十，多少银子都成！” 第三百八十五章 南北齐下手 结果，一对儿年轻夫妻往门前一堵，众人就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不必说，这就是同郭荣一起打理善缘堂的力山和茅草夫妻了。 众人见挤不进去，越发着急了。 这时候，郭荣走了出来，高声说道。 “各位，我们铺子小，一时容不下大伙儿都挤进去。 要买香皂，就只能在这里排队了。 我们善缘堂，以后除了丸药，再加药妆药香两个品类。 以后大伙儿慢慢就知道了，今日既然大伙儿都是奔着香皂而来。 那就只卖香皂！ 我们善缘堂的香皂，采用百万大山特产的奇花美人香制作，成品极少。 一块定价五两银子，每人限购一块，多了不卖。 另外，我们善缘堂出售香皂的制作秘法，有意的同行可以午后来谈。” 众人都是听得吃惊，一时人群鸦雀无声。 第一，一块香皂五两银子，实在太贵了。 若是买成米粮，几乎够一家三口吃三个月了。 换到的，只是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洗脸香皂！ 第二，这香皂就是个聚宝盆，哪怕独占京都卖上一年，都绝对发家了。 但方家居然舍得把秘法交出来，卖给同行。 这是太自信了，还是另有打算？ 有聪明人已经掉头就往回跑了，同掌柜东家通风报信去了。 但也有一些听主子命令来抢购的丫鬟婆子，顾不得这么多。 “掌柜的，能不能多买几块？ 买一块回去不能交差啊？” 郭荣笑眯眯应道，“只能一人卖一块，因为铺子里如今只有二百块。 若是前几人买完了，后边的人岂不是白等几日了。 物以稀为贵，若是车载斗量，遍地都是，也就配不上各位的主家了。” 那婆子咬咬牙，只能说道，“给我来一块。” 旁人也怕被买完，赶紧跟上。 “我也要一块！” 眨眼间，铺子前边的队伍就排了几十号人。 一手交五两的银锞子，一手拿雕花小木盒。 有人买完，跑出去，忍不住打开盒子探看。 结果，扑鼻的醉人香气，让旁边之人都忍不住翕动鼻子。 “这香气嗅着真舒服，怪不得要五两银子一块。” 有很多嫌贵的买主，也冲上前去抢购了。 不过半个时辰，二百块香皂就被卖光了。 郭荣同众人拱手，笑道。 “各位，香皂制作不容易，下一批运送过来，怕是还要七八日之久。 所以，大伙儿若是还想买，一定要耐心等待。 我们善缘堂会继续开门，但只卖成药了。 还请各位慎重打扰！” 众人听得这话，很多都是后悔，方才没有抢到前面。 如今别管贵贱，想买都没有了。 这样，回去怎么同主子交代啊。 特别是一些家境一般的，主子不会觉得他们给银子少了，只会觉得奴仆办事不利，少不了一顿打骂了。 这般，太阳升到头顶时候，铺子门前才清静一些。 但依旧有人陆续赶来问询，无奈，郭荣只能去济安堂找了几个小子，专门站在铺子门前，高声喊着。 “香皂售空，七日后请早。” 下午时候，居然当真有人到铺子里来谈香皂的制法。 这次是陈武出面，他说的很是诚恳。 “制作香皂的法子，我们家里不打算独占。 各位若是有意，也不要太多银子，一份方子五百两银子，保证一年内不外漏就成。 而且谁买下之后，都可以派人学习，包教包会。 甚至，我们铺子以后的定价不会降低一文。 就是说，你们制作出了香皂，哪怕一块卖二两银子，我们铺子也不会降价，同你们争夺客源。” 一个掌柜听得皱眉，半是挑衅说道。 “方家就这么自信，以为我们抢不走这生意？” 陈武脸色不变，应道。 “掌柜的，这就像炒菜做饭，同样的材料和调料，但厨子们做出的味道，肯定各有不同。 我们铺子采用的是一种奇花，很是金贵，价格自然就贵。 若是各位寻到什么花朵，不但便宜，味道又胜过我们的香皂。 那别说，你们卖五两，就是十两银子，我们也服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几个掌柜对视一眼，都动了心。 实在是方子价格不贵，又包教包会。 作为材料，寻到的花朵不同，还会拉开品质的层次。 这就给了他们竞价的空间，简单说，能不能赚钱，就看各自本事了。 最后，几个掌柜，都签了契书，付了银票，也拿到了秘方。 契书送到京兆尹上了档子，以后受大魏律法保护。 当真有人私下把方子再漏出去，就是破坏契约，会受到很重的惩罚。 也会被整个京都的商贾圈子摒弃在外。 消息传出去，当晚又有来了几个买主。 第二日… 待得方圆儿在空间里，见到力山的时候。 她就拿到了五千两的银票，外加二百锭五两的银锞子。 这可是第一桶金，方圆儿很是高兴。 当即，京都众人，一人一只银锞子，陈武翻倍，算是他们辛苦的奖励。 力山笑的一口白牙，跟族人吃了一顿饭，又喝饱了泉水，带了一篮子果子才出去了。 方圆儿带了银子，又去了桥安县。 方玉见妹妹当真送银子来支援他建设桥安县，心暖又好笑。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桥安县要富庶起来，不是他们一家添银子就成的。 总要百姓们自己积极行动起来。 如今他很多时候都是在空口许诺，但秋日卖西瓜之后，一切就都会落实了。 “行，这些银子，我先收着。 估计是用不上，秋日时候再还你。” 方圆儿不在意的摆摆手，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沈公子那边，还没消息吗？” “白日里刚送了信过来，沈老爷那边苦寒，家家都有牛羊，油脂肯定不缺。 君泽已经带人去寻盐碱湖了，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个容易，暂时就用草木灰好了。 可以回信告诉沈公子，尽快开始做肥皂，运到京都来卖。 借着咱们铺子的热度，不用愁销路。 到时候，定个统一的批发价格，让济安堂的老少出去卖，赚些差价。 也算给他们找个糊口的路子。” “好。” 方玉点头，有些遗憾，“可惜桥安县这边，寻油脂不容易，否则也给百姓多找一条财路。” 原来，方圆儿打算开始做香皂的时候，就同方玉和沈君泽说了。 沈老爷被贬去北地，那里油脂来源有保证。 若是大批量生产，最是合适。 沈君泽当然欢喜，这事若是做成了，当地百姓多了生路。 他爹的政绩也亮眼，回京指日可待啊。 当即，他就奔去北地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胆小怕事的女东家 方圆儿顺道把力熊两口子也派去了，一来路上护着沈君泽，二来，也是为了以后来往走动方便。 她也有想法，以后把香皂作坊安放到那边。 毕竟做香皂，要熬油脂，一日一夜不停搅拌，焚烧的味道实在不好。 她在空间尝试了几次，就遭到全家抗议，被撵了出去，生怕把空间熏坏了… 没有办法，她如今只能把作坊临时放到了沈君泽在京都外的小庄。 趁夜熬制，省得引人注目。 原本，出了成品以后，方圆儿也拿了一些给老娘和嫂子们试用。 众人洗的都挺高兴，但一见脏水里泛白，再问方圆儿。 听说里面含了碱，就人人都避之不及了。 赵金莲第一个喊着，“不成，这脏水泼出去，岂不是鱼要毒死，稻苗要烧死！ 我们整日在这里，吃好喝好，都要活成老妖精了，可不能太贪心。 你要用就拿出去用，我们用不着！” 刘氏王氏也是赶紧点头，甚至还指了自己的脸做证。 她们进来这么久，不说身体康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焕发生机。 粗糙的皮肤白嫩了，气色也好，比之先前可年轻不少。 回去娘家时候，人人都问，人人都夸赞。 她们只说在婆家享福，其实心里明白，都是洞天福地的功劳。 如今就为了一把有香味的泡沫，可能会污染这灵山秀水，她们也是一百个不同意。 方圆儿第一脚就踹到了铁板，若不是香皂在京都被疯抢，她真是怀疑，这生意要赔本呢！ 这事儿，陈武等人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一定要拉着主子到善缘堂门前看看。 即便说好第二批货要七八日后才到，但依旧有人每日到门前堵着。 那些问个消息的还好，想碰个运气的也好。 但坏就坏在，京都这地方，达官显贵太多了。 一块砖头掉下来，砸死五个人，可能有三个是当官的。 有些仗着家世不错，没把方家放眼里，又想显摆一下能耐，讨好心仪女子的公子哥。 就在这个时候上门，找存在感了。 这日，两个公子哥儿，带了三五个随从，站在善缘堂里，高声呼喝着。 “赶紧取二十块香皂出来！本公子有大用！” 正好陈武在铺子里，听得这话，就笑着行礼，应道。 “公子，香皂只有二百块，三天前就卖完了。 第二批货还没到呢，若是您想买，不如过三日再来看看？” 其中一个宝蓝绸缎长衫的公子，当时就恼了，一脚就踹了上去。 “狗奴才，跟谁说话呢。 本公子要买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脸了。 还敢给我端架子！” 陈武本就有功夫，闪身就躲了开去。 那公子闪了一下，差点儿跪在地上，就更恼了！ “你居然还敢躲！” 陈武也沉了脸，应道。 “这位公子，我不是你们家里的奴才，自然不能受你打骂！ 你来买香皂，我没有，当然不能卖你。 以后请早些过来，这没问题。 你要是再这般，就是无理取闹了！ 天子脚下，我们正经开门做生意，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呦呵，你主子不就是小小的七品官吗？ 居然还敢在这里跟本公子呲牙！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说不得你主子见到我都要下跪！” 那公子骂的难听，郭荣在一边抓到话茬儿，立刻高声嚷起来。 “这位公子，最好开口谨慎一些。 我们主子是七品官！但也是朝廷命官，要跪只能跪皇上一人！ 您身份再尊贵，难道比皇上还要尊贵吗？ 难道说，皇上都不如你！” 门里门外很多人都听见了，望向那公子，神色都带了几分嘲讽。 不知道谁家的二世祖，跑出来丢人显眼了。 那公子被堵了嘴，就越发恼怒了。 “刁奴，居然敢我头上扣帽子！ 给我砸了铺子，看你们还敢不敢怠慢本公子！” 那三五个随从，立刻就上前要动手。 铺子里算陈武，总共就四个人。 陈武和郭荣都是老镖师，力山和茅草夫妻是半神族，每一个是弱者啊。 这会儿，人家打上门，他们怎么能认怂。 当即，他们都齐齐迎上前。 乒乒乓乓，不过一个照面儿，那几个随从就被扔到了门外，摔得七荤八素。 那叫嚣的公子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差点儿吓尿了。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可惜，这话根本吓不住郭荣几个啊。 力山和茅草更是恨他们方才咒骂方玉，直接上前，一手抓后衣领，一手抓腰带，举起两人，就当风车转起来了。 外边的看客们，吓得退出几步远，但眼睛却是瞪的雪亮。 “这药铺伙计好大的力气！” “不是，女子也这么厉害吗？” “是啊，第一次见，没想到小小药铺真是卧虎藏龙啊！” 力山和茅草转了足足几十圈儿，才把那俩公子，直接摔到了几个随从身上。 这真是手下留情了！ 陈武唤回了力山夫妻，黑着脸出门同众人拱手，应道。 “各位乡亲，虽然大伙儿一直都猜测，我们这善缘堂是方玉方大人的买卖。 但各位也知道，朝廷是不允许官员做生意的，方大人不可能犯这个错。 说不得，各位真是误会了。 我们铺子的东家，实际是位夫人，自幼师从神医，天分极高。 因为琢磨出的丸药药效好，但成本高，只有在京都这样富贵人家云集之地，才能打开局面。 所以，我们才过来开铺子，托付于方大人庇护。 我们东家早有交代，她不耐烦处理麻烦。 只要遇到不讲理的客人，惹不起，还躲得起。 从今日起，我们铺子关门十日。 这十日不再售卖香皂和各种成药，若是有人急用，只管去这两位公子府上买吧。 说起来可惜，我们东家刚送来一种精油，女子沐浴后涂抹，可使皮肤光洁如玉，三日香气不散。 还有专门洗发的发乳，养发生发，可使头发乌黑亮泽，脱发再生。 都是半月见效，无效退银。 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就只能十日后再说了。” 说着话，他摇摇头，再次拱手，然后转身进了铺子。 力山夫妻飞快上了铺板，眨眼间就彻底关了门。 外面众人都是看愣了，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晚了。 “哎呀，这怎么真关门了？ 不行啊，我们小姐让我蹲这里，买不到香皂不让回去呢！ 我可坚持不了十天啊!” “我也是啊，这可怎么办！” “真是，这么倒霉呢，偏有人来添乱。”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馅饼儿还是陷阱？ “是啊，我们夫人给了我二十两，让我有好东西就买回去。 这下好了，什么精油，什么发乳买不到，就是香皂也不用等了。” “不会真要是十日才开门吧，这可是生意啊，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听说有几家商号买了方子回去，说不定过几日就有新香皂出来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趴在铺子门缝儿往里张望的，有绕去后门探消息的，不一而足。 但唯一相同的，却是望向那两个公子的目光，都是带了鄙夷和责怪。 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装什么啊，害得铺子关门，谁都没得买。 人多眼杂，很快，两人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 说到底，家里老爹只是个五品官而已… 这些仆役们也不能说，当真不回家啊。 于是，为了避免主子的责难，两个公子的恶形被添油加醋说了清楚。 末了又把善缘堂要推出的发乳和精油，功效如何神奇也说了。 但凡是女子，哪有不希望乌发如云，皮肤光洁如玉的啊。 也没怀疑善缘堂说谎，毕竟，美人香皂的功效可是人人看得见的。 就在这几日，听说宫里太后也在用呢。 她们恨不得立刻就冲去善缘堂买回来，可惜，善缘堂关了门! 说不得，这火气真就算到了那两个什么公子头上。 两家当然也很快知道了消息，毕竟儿子如今还躺床上吐呢。 两家的夫人疼儿子，嚷着要去京兆尹告状。 好在老爹当官还明白事理，儿子无故砸人家铺子在先，如今又犯了众怒，当真揪着不放，最后说不定谁吃亏呢。 再说，那方玉是出京了，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的名字在六部重臣阁老面前都是挂了号的，他们虽然品级比方玉高，也不能轻易就与他为敌。 一时，两家就当真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要说善缘堂再次关门之后，最高兴的就是买了方子的几家商号了。 他们无比庆幸，买方子第二日就去学了全套手艺。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推出香皂，一定会把客源抢过去。 于是，各家在城外的小庄，可是没闲着，当晚就烧了大锅，开始按部就班的制作香皂了。 有心灵手巧的，成功率高一些，有笨拙的，出来成品慢一些。 总之不过两三日，各家都推出香皂。 桃花香，迎春花香，茉莉花香，甚至是茶香… 不得不说，各家也是当真用了心思的。 模具雕刻的也精致，看着就赏心悦目。 消息传开，果然善缘堂门前立刻清静很多，人都跑光了。 同样是五两银子一块，各家倒是公平竞争，没有恶意降价，损害大伙儿的利益。 陆续，各家的香皂都被买空了，惹得铺子里掌柜伙计都是欢天喜地。 这时候，就有人忍不住嘲笑善缘堂了。 一个做生意的，居然脾气还不小。 人家一闹就关门，如今好了吧，生意被抢光了。 如今后悔也晚了！ 可惜，善缘堂好似根本不在意。 铺子一直没开门，甚至连个看门的都没留。 有小贼胆大，打起了里面成药的主意。 夜里，一个望风，一个翻墙，摸了进去。 结果被墙根儿的老鼠夹子，直接夹断了脚骨。 还是邻居忍不了吵闹呼救，报给了巡逻的城防兵卒，送去了京兆尹下狱。 善缘堂这个苦主，这次也是，连衙门都没去一趟。 这可让所有人奇怪了，难道善缘堂真不怕偷。 也有人猜测，善缘堂根本没有存货。 这倒是猜对了，有力山夫妻在，哪里还愁东西没地方放啊。 直接塞箩筐里，背着回了空间住上一阵子。 别说小偷来了，就是陈武和郭荣找寻，也找不到啊。 一晃儿就是五六日，第一批买了善缘堂香皂的买主，已经用了一段时日。 不必说，人人都见了一些效果。 无论老少女子们，脸庞都是眼见白嫩水润起来，当然欢喜。 各个盼着再用一段时日，可以同罗夫人和永宁郡主那般。 但也有不同的生意，有些妇人开始请了大夫进门，声称用了香皂之后，不但皮肤没有变好。 反倒比之先前更粗糙，甚至干燥起皮。 就是用来洗衣衫也留香半日左右，根本留不到三日那么久。 有人特意统计了一下，无一例外，效果好的香皂是善缘堂出品。 而效果不好的，都是其余几家铺子所卖。 当即就有人找到了那几家铺子，一定要讨个公道。 那几家铺子也慌了，作坊那边还在马不停蹄的制作香皂呢。 这边居然出了问题，简直是晴天霹雳。 其实，这几家家里的妻女也在用香皂。 但自家的东西，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不适应。 没想到，人人都用着不好。 几家东家都是恼怒，聚一起商量，最后得出结论，善缘堂弄鬼，给他们的方子不全。 几家都派人盯着善缘堂，十日之期一到，他们大清早就赶去。 终于等到善缘堂开门，几人第一个冲进去讨说法。 陈武早有准备，耐心听几人吵嚷之后，就让郭荣把大门完全打开。 然后，他对着几个东家和所有看客们说道。 “我们善缘堂向来童叟无欺，说卖方子就卖方子，绝对不会弄鬼。 当日，我就仔细同几位东家说起过。 方子是一样的，用料不一样，效果肯定不同。” 那几个东家倒是没有辩解，点头应道。 “你确实这么说过，但我们加入的花香就算不如你们善缘堂的奇花，留香久远。 但油脂等总是没有分别，为什么你们的香皂用过之后滋润？ 而我们的香皂用过之后干燥？” 陈武也不隐瞒，喊了力山，“扛一桶水过来。” 力山应声去了后院儿，很快扛了一只大木桶。 木桶是密封的，陈武费力拔出木塞，咕咚咚倒了一瓢清水。 然后又分成很多碗，不但分给几位东家，还分给了一些看客。 “各位，只是百万大山中的泉水，本就是清净污垢，沾染了山林灵气。 平日用来洗脸，时日久了，都会皮肤细嫩。 否则也不会有那句话叫，青山秀水出美人了。 我们善缘堂的香皂，成药，发乳，精油等物，都是用这种泉水制成。 自然也就品质高一等。 各位可以尝尝，这泉水到底好在哪里？” 那几个东家有些犹豫，但陈武已经率先干了一碗。 他们皱着眉头也喝了下去，结果水碗放下，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里满满都是震惊。 这水…真是太好喝了！ 甘甜，冷冽，滋润… 当真是大山里，赶路疲惫，捧起的那口山泉味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利益瓜分 那几个喝了泉水的看客，也是忍不住了，纷纷夸赞道。 “这水真是太好喝了！” “对啊，泡茶都绰绰有余，这么喝掉太可惜了。” “对啊，居然还用来做肥皂，暴殄天物啊！” 陈武笑着也不应声，挥挥手，郭荣又拿出来一只玉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装了一些红色的花瓣。 众人都是探头，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就嗅到了隐约的香气。 “哎呀，这香味真是浓烈，离的这么远，居然都能嗅到。” “是啊，这味道嗅着真是舒服，怪不得我们小姐催着我，再过来买！ 等我攒了工钱，给我婆娘也买一块。” 这时候，陈武就说了，“这是美人香的花瓣。 这奇花很难得，挪出大山几乎不能成活。 所以，只能采了少量的花瓣出来，用作香皂的原料。 有人说我们的香皂售价高，是就同我们的成药一般，真材实料，件件难得。” 说罢，他又同几位东家拱手。 “几位，若是你们能找到好水和好香料，定然也会做出同我们铺子一般的香皂。” 几个东家都是泄气，因为这可不容易。 几人很快走掉了，其余买主和看客们却是蜂涌上前排队。 很快，第二批二百块香皂，十瓶精油，二十瓶发乳，都被买空了。 值得一提的是，精油价格是二十两一瓶，那瓶子只有小儿拳头大，估计能装五十滴左右。 以一个女子的用量，一次沐浴后按摩，恐怕就五滴。 也就是说，一次就是二两银子。 发乳倒是不少，留六寸高的瓶子，十两银子一瓶，估计能二十次左右。 说到底，都是贵的离谱了。 但购买的人却眼睛都不眨，看重的就是善缘堂的口碑。 郭荣和陈武同买主介绍用法用量，都是尴尬。 毕竟他们都是大男人，说起女子沐浴洗发，实在不方便。 于是，茅草当晚就回空间搬救兵了。 而那一桶泉水，铺子里也没留下。 分装了几壶，送给了几个大买主当伴手礼了。 几个买主居然都很高兴，兴匆匆带回去泡茶了。 方圆儿接到了“求救信号”，还有些头疼。 说不得，这任务又要落到朵一几个的头上了。 幸好，花篮山上，香皂作坊挪走了，精油和发乳作坊都没什么污染。 平日采花，也是学校孩子们的劳动课。 若是再不过来，半神族也可以帮忙。 所以，最能说会道，也擅长装扮的朵五和朵六被挑了出来，以后负责京都善缘堂的药妆药香部分。 另外，庄园那边要运送楠木，还要做香皂，七叔老两口有些忙不过来。 还要给他们找个帮手。 这次，力虎和杜鹃毛遂自荐。 她们平日是跟着神主出门的，但最近方圆儿比较老实，安心谈恋爱，他们就清闲的厉害。 如今去沈家庄园帮七叔，也算松松筋骨。 于是，第三批香皂送到善缘堂的时候，力虎两口子押车，朵五和朵六跟车。 旁人还罢了，郭荣可是高兴坏了。 他还是光棍汉一个呢，老娘也过事了。 以后近水楼台，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儿呢。 一个月后，善缘堂被京都所有女子推崇的时候，沈君泽也押了二十辆大车回来了。 陈武组织济安堂的老人孩子们，以十文钱一块的价格，开始满大街兜售洗衣肥皂。 北地牛羊多，不缺油脂，也不缺烧火的干牛粪。 一块肥皂的成本不过三文，加上运费，也就五文钱。 济安堂的老人孩子提一文的辛苦费，其余四文就是利润了。 这一次，一共运过来五万块，也就是北地得了利润二百两。 如此大费周章，历时一个多月，才赚了二百两，对于一个县城来说，实在不多。 但要知道，沈老爷管辖的西风县，获益可不只是这些。 牛羊油脂是在本地采买的，人工是在本地雇佣的，就是车马和伙计随从也都是本地人。 这些人赚的钱是包括在成本里，他们赚了工钱，自然要花用在本地。 最后，整个县城都跟着受益。 而且，这才是第一批货，以后每半个月就要送一批。 这还只是京都一地的耗费，若是其余州府都养成了用肥皂洗衣的习惯。 以后的市场，简直大的吓人… 随车队送来的，还有五车上好的羊油，送去了城外的沈家庄。 这是供给方家做香皂等物的。 京都人知道香皂，但说起肥皂洗衣却是陌生。 济安堂的老人孩子们，可是经过指点的，一块大肥皂切成几十块，谁敢兴趣就送一块，当场洗衣验证。 比之皂角，肥皂可是太容易下灰，甚至是油腻都能洗干净，实在太好用了。 十文钱一块，几乎一家三口能用大半个月了。 家里但凡能过得去的，都忍不住会买一块。 更别说那些大户人家了，更是成箱子的往回搬。 先前买了方子的几家，见此都是着急了。 高端市场被善缘堂占了，底层洗衣的肥皂，又被西丰县占了。 如今只剩了中间的部分，在犹豫下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于是几家合计了一下，他们家里的香皂直接降价到五百文一块。 这些香皂虽然洗脸洗澡会导致皮肤干燥，但洗衣却不错。 特别是小户的女子们，用不起发乳，用这带了花香的香皂洗头发也不错。 终于寻到正确定位的几家，久违的迎来了销售井喷… 对于善缘堂，方圆儿几乎完全交给了陈武和朵一等人。 她除了偶尔去看一趟，查查账册，往三哥那里送送银子之外，就老老实实留在了叶家。 不是她不想到处溜达，实在是叶天逸看得太严了。 白日里黏在一起就算了，晚饭后，散步还要最少一个时辰。 她好不容易逮到空闲，还要给小学的孩子们上课。 偏偏，四月这个时节，梨园的花开了，赏花课们蜂涌而至。 庄园里也是忙的厉害，方家众人几乎都出去帮忙了。 她这个“闲人”，又被家里安排打理空间的琐事。 于是，她生生变成了一个大忙人。 好不容易熬到花期过了，也是五月中旬了。 眼见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虽然一向低调的太后，早就发话，不用操办。 但大魏以孝治国，从皇上到群臣，谁也不敢太过怠慢啊。 于是，众多贺礼从各地运往京都。 方玉也是忙的厉害，哪有心思管这些。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机会难得 待得想起来的时候，方圆儿已经寻了两个好花盆。 从花篮山上挖了两棵美人香，两棵蓝冰焰，又配了一套精油发乳香皂大礼盒，交托给善缘堂了。 只等日子一到，直接送去专门收贺礼的礼部衙门就成了。 方玉每日不是在盯着修路，就是去各村探看西瓜地，听取百姓的意见。 再不然又要去巡堤坝，为马上来临的雨季做准备。 易先生抓了几日不见人，无法之下，晚上找到了后衙。 好不容易逮到方玉，问询寿礼之事，才知道已经准备好了。 方玉正看着吴嫂子装食盒，喊了易先生一起去看沈家老夫人。 沈君泽又跑去北地了，留了沈老夫人自己在家。 方玉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替沈君泽尽尽孝心。 “大人，沈公子有您这位挚友，真是三生有幸。” 方玉却是摇头，“我与君泽结识于微末，他没有嫌弃我一个小书吏，事事帮衬，我感激于心。 如今他不在家，多照顾孝顺他的祖母，也是应当的。” 吴嫂子这时候送了食盒，笑道。 “大人，里面还装了一盘子牛舌糕，容易克化，适合沈老夫人吃。” “知道了，辛苦嫂子了，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 方玉应了一声，同易先生一起去了沈家院子。 当初为了方便照料，沈君泽选的院子同后衙就隔了一条街。 两人很快到了，陪着沈老夫人吃了饭，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散了。 沈老夫人很喜欢方玉，她原本以为当官的，都是儿子那个样子的，自私又高傲。 没想到方玉却同自家孙子一般，长得好，人也和气，甚至比孙儿更会哄她这个老人家欢喜。 她恨不得把孙子变成孙女，嫁给方玉做媳妇儿。 最后，方玉哪里是告辞，简直是扛不住老夫人的热情，落荒而逃的。 易先生跟着看了一场热闹，笑的护着都飞起来了，直接拐去徐家，想要同外甥说几句。 结果，却见徐老爷居然来了。 当年，妹妹嫁给徐老爷，易先生是不同意的，最后妹妹死了，徐老爷续弦。 易先生更是恼怒的厉害，很少联系，以至于外甥生病都不知道。 如今两人见面，不敢说是仇人相见，但也才差不多了。 徐大少爷夫妻夹在中间，陪着笑脸转圜，好不容易才算让这二位长辈坐下来，和声和气说说话… 不说，桥安县这边建设的热热闹闹，只说梨花坳里，一个多月的花期，简直是这个县城的盛会。 方家因为方玉做了官，家里也实在不差银子，所以主动降了收费。 只要够庄园运营，够供给一枝春的孩子们读书，够给村里人赚个零用钱就成了。 这般更是让县里县外的人们欢喜了，就是普通农家，舍出几十文钱，也能带着媳妇孩子过来走走。 吃点儿东西，看看花儿，舍钱买一小罐子梨花蜜，回去之后也够婆娘同村人吹上俩月了。 方圆儿每晚都同叶天逸，牵着手在花海里徜徉，也是难得的甜蜜安宁。 白日里，叶天逸忙起来，刘大夫就寻了她一起上山采药。 哪吒也看着干爹桌上厚厚的书信和册子，有些头疼，喊着要一起跟上山。 “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吴叔等人担心，就劝道。 “哪吒，上山太累了，不如留在家里，我们陪你玩儿吧。” 哪吒却是不肯，小胸脯一挺，很是骄傲。 “我有力气，我能自己爬山，我不会给娘添麻烦。” 这一点，方圆儿倒是清楚，毕竟空间里的楠木山和花篮山都不矮，哪吒不知道带着小子们爬了多少次了。 于是，她就说道。 “算了，想去就去吧，累了就进篓子里睡觉，我背他回来。” 吴叔还要派侍卫跟着，方圆儿怕收药材时候不方便，也拒绝了。 当然，她还是喊了山叔和朱红一起。 吴叔这才放心，最近家里人手也确实有些不够用。 这般，吃过早饭，方圆儿等人就进了山。 哪吒简直是一马当先，迈着两条小胖腿，直接跑在前边。 山叔不放心，一步不离的跟在他后边。 朱红边走边啃果子，也是高兴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刘大夫盘算着，这个时节，什么药材最好采摘。 趁着方圆儿这个幸运神在旁边，他恨不得一次都摘回去。 就以公子心疼方姑娘这德行，若不是实在太忙，又担心方姑娘圈在院子无趣，他才不会同意放人呢。 机会难得，一定不能错过。 六月的山林，简直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了。 草木葱葱，酷烈的阳光，穿过叶片落下来，细碎的好似金子一般，根本没了任何威胁。 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滋润着五脏六腑，分外舒坦。 “娘，娘，你看我抓了什么？” 跑在前边的哪吒，突然掉头回来，手里捏着一只小红鸟，尾巴居然带了一点儿金色。 “这是赤金鸟？哎呦，可是难得！” 刘大夫笑的惊喜，问道。 “哪吒，你在哪里抓的？这鸟儿飞的极快，轻易抓不住。” 哪吒眨巴两下眼睛，嚷道。 “我吃点心，它来抢，我就抓到了！” “这么容易？” 刘大夫笑道，“估计也是你运气好，这鸟儿最喜欢榛果，倒是不知道还喜欢点心。 有些大户人家，训练鸽子传信儿，其实这赤金鸟才是最好的，训练容易，飞得快。 可惜，太难抓了。 哪吒再抓一只，倒是可以训练试试看。” “真的吗，那我再去抓？” 哪吒说完，扭头又跑了。 刘大夫倒是吓了一跳，“哎呀，可别啊。 我就是说说，这鸟可不好抓，你别跑丢了。” 方圆儿替儿子把小鸟塞进身后的篓子里，倒是不担心儿子，劝道。 “刘大夫，放心，山叔跟着呢，跑不丢。” 刘大夫这才稍稍好一些，但一边找草药，一边还是惦记哪吒。 不想，也就一刻钟，哪吒又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手里居然抓了四五只赤金鸟。 刘大夫这次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什么时候抓赤金鸟这么容易了？ 哪吒兴奋的厉害，“娘，你看我抓了这么多！ 给我装起来，我还要去抓!” 方圆儿开了篓子，把赤金鸟装进去，好似随意问了一句。 “这小鸟真可怜，被你抓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呢。” 哪吒不服气，嚷道。 “当然能养活，它们什么都吃，松子、花生都成。 咱们家里都有!” 第三百九十章 是福还是祸？ 方圆儿再没说话，倒是刘大夫惊奇道。 “是吗，它们还吃松子花生啊，我只听说吃榛果。 这么说也不难养啊！” 哪吒眨巴两下眼睛，偷偷看看老娘，终于知道他掉陷阱里了。 他笑的呲牙，扭头又跑掉了。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当然也不会在这里逼问儿子。 她倒是喊了一声，“见到小兔子也抓几只给我！” “知道了，娘！” 哪吒不知是不是心虚，黄昏下山的时候，他居然抓了足足二三十只兔子。 都是小孩儿巴掌大小，那种刚出生不足半月的，也不知道母兔子发现孩子没了，会不会伤心发疯。 几人回到叶家的时候，叶天逸亲自等在门口，见她们回来才算松开眉头。 刘大夫心虚，扯个借口，赶紧跑回去了，吃饭都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方圆儿也惦记儿子的异常，吃了饭，借口有些累，扯了儿子回去东院儿，闪身就进了空间。 碰巧方玉也在，哪吒赶紧冲过去，抓了舅舅的袖子喊道。 “舅舅，救命！” 方玉也是刚进来，突然听到外甥求救，还以为出了大事。 结果，一见妹妹瞪眼睛，他就放了心。 “你小子，又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哪吒吭哧半晌，也没说出个原因。 倒是方圆儿，把篓子打开，放出十几只赤金鸟，还有满地的兔子。 赤金鸟也奇怪，只扑棱着飞到葡萄架上蹲着，没有离开。 小兔子们也绕着哪吒脚边儿，蹦蹦跳跳，同样没有逃开。 方圆儿揉揉太阳穴，说道。 “今日带哪吒进山，这小子抓了这么多兔子和赤金鸟，简直像抬手摘果子一样容易。” 方玉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就笑道。 “抓就抓了吧，咱们这里有些安静，多点儿鸟兽，也热闹一些。” “哎呀，哥，不是这样。”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恼道。 “这兔子和鸟都是极难抓的，但他却极容易。 这小子肯定是瞒了我什么！” 方玉想到一种可能，眼睛也是亮了，蹲身抱了外甥。 “哪吒，你跟舅舅说，你怎么抓到这些鸟和兔子的？ 放心，舅舅保护你，你娘不会打你屁股！” 哪吒搂了舅舅的脖子，得了舅舅的保证，他也不怕了，甚至带了一些小得意。 “娘说抓几只兔子，这些小兔子就在附近，它们说它们的娘被大怪兽吃了。 我给它们果子吃，它们就同意跟我回家了。” 说？ 方玉把握到一个关键的字眼儿，他又问道。 “那这些鸟儿呢？” 哪吒就道，“我吃点心，给它们吃，它们说不好吃。 它们只吃花生松子榛果儿，我说我家很多。 它们就飞下来了！” 说着话儿，他就跑去一边的磨盘上，抓了一把榛子。 这是楠木山脚下的树丛里采来的，平日都是给孩子们的零食。 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哪吒招招手，那些赤金鸟就飞了过来。 它们极有规矩的分了榛果，然后用爪子抱了榛果，尖利的嘴巴一下就把果壳敲开了，麻利把里边的果仁儿吞下去。 方玉同方圆儿对视一眼，彻底都明白了。 哪吒居然能够同鸟兽沟通！ “哪吒，你怎么知道这些小鸟和兔子怎么想？ 它们也没叫啊？” 哪吒忙着摘果子喂小兔子们，不在意的应了一句。 “我就知道啊，不用它们说。” 说完，他还给了老娘一个眼神。 那意思好似在嫌弃老娘是个笨蛋，这么容易还要解释。 方圆儿气得磨牙，这件事，若是放到旁人身上，许是好事儿。 但放到她儿子身上，绝对是麻烦。 因为这小子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里人宠着，本身力气又大，他就不安分。 再添这么一个本事，以后怕是要捅破天了。 方玉显见也猜到妹妹在担心什么，笑着劝道。 “好了，这本事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好好引导哪吒就是了。” 方圆儿叹气，她就是再担心，还能怎么样。 不要这个儿子了？ 肯定不成啊！ 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给我老实一点儿，但凡从外边带什么鸟兽进来，一定记着，要不伤人。 若是你敢闯祸，我就罚你写一千张大字!” 哪吒不怕别的，就怕写大字，他立刻点着小脑袋，要多乖有多乖。 方圆儿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学校却是下课了。 孩子们潮水一样涌出来，眼见很多小兔子小红鸟在广场这边，就都跑来探看。 特别是小女孩们，对这些小动物简直是爱的不成。 这个抱抱，那个喂东西，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哪吒骄傲的好像得胜的将军，同小女孩们说这是他抓的。 方圆儿想起刘大夫的话，就道，“这些赤金鸟飞的极快，据说是送信的好帮手。 你们若是有空闲，就试着训练一下，也许以后有用处。” 小姑娘得了这样的命令，简直高兴疯了。 眨眼间就把赤金鸟分了，就是小兔子们都一只没落下。 哪吒也不心疼，跑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再抓些什么进来了… 方圆儿叹气，方玉好笑劝道。 “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哪吒天生不同，也许得了这样的本事，上天也是另有安排呢。” “只能这么想了！这小子，还是要时时敲打，否则一定会闯祸。” 方圆儿对儿子可是又爱又恼，这才不到三周岁，就已经是个小魔王了，长大还了得？ 但亲儿子，不忍着，也不能扔了啊！ 果然，天下最了解儿子的，永远是亲娘。 哪吒自从同老娘和舅舅坦白了他的神奇本事之后，就好像开了外挂一样。 每次上山，都会送些动物到空间里。 有时候是几只松鸡，有时候是两只松鼠，有时候是几只小鹿… 当然，最多的还是赤金鸟。 因为学校的小姑娘们，当真找到了法子，把赤金鸟训的服服帖帖。 这才多久啊，居然已经开始在学校和花篮山之间飞来飞去，传递消息了… 所有人都是惊喜，夸赞小姑娘们。 于是，学校的小子们就不服气了。 学校里，本来就是阴盛阳衰，姑娘多，小子少。 每次大考，前十名里，起码被小姑娘们占了六个。 如今，这样的事，居然又被小姑娘们抢了先…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同哪吒说的，许了什么好处。 哪吒开始偷偷往空间里送野兽了… 某次上山回来，吃了晚饭，方圆儿陪着叶天逸甜蜜了一个多时辰，回到东院儿的时候，没见到儿子。 果然，桃红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进了空间。 方圆儿也没在意，安排了一下明早的早饭，这才跟了进去。 结果，广场上，一群小子正围了两只小狼，一只熊崽子，甚至还有一只小老虎！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教子难 别说方圆儿惊得说不出话，旁边站的方家人，也同样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半神族众人，各个都高兴的不成。 要知道，他们原本就生活在山林中，对这些野兽太熟悉了。 到了空间之后，什么都好，就是觉得这里很安宁。 如今好了，满山兔子野鸡，天上鸟雀飞舞。 这更是添了老虎黑熊和狼… “嘿，这虎崽子脑门儿的纹路，瞧着以后能长成大家伙!” “这熊崽子也不错，眉心居然有白毛儿！ 好像还是母的呢！” “就是这狼崽子不好养，这东西养不熟！” 方圆儿忍了又忍，还是喊了一句。 “哪吒，你给我过来！” 哪吒正得意的同一小伙伴吹嘘，突然听得老娘语气不对，于是直接窜到了姥姥怀里。 “姥姥救命！” “你今日就是喊了天王老子来救命，也不行！” 方圆儿直接上前，扯了儿子出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 “你胆子真是大的没边儿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送什么动物进来，要经过我同意？ 你偷偷送些鸟雀进来，我都装作没看见。 如今你居然擅自把野兽送进来？ 这是野兽，不是人！ 你力气大，不怕它们，但家里人呢？ 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你只想着自己好玩，从来不考虑别人！ 我让你不听话！” 方圆儿真是恼了，巴掌噼里啪啦落下，一点儿没手软。 哪吒已经很久没被打过了，这会儿还是当着他一众“小弟”的面前。 这小子也知道要脸面了，又羞又疼，于是扯开喉咙，就哇哇哭了起来。 “呜呜，它们不咬人！娘坏，呜呜，姥姥救命，舅舅救命！” 赵金莲等人心疼坏了，但方圆儿这么发脾气，旁人都不敢劝说。 只有赵金莲硬着头皮，上前搂了外孙，小声劝慰道。 “哎呀，圆儿，咱们有话慢慢说。 孩子还小呢！ 再说，这些都是野兽崽子，也不一定咬人！” 方圆儿却是不肯罢手，“今天不打他，明天送进来的，就不是崽子，而是狼群了！” “不会，不会，哪吒听话着呢，是不是？” 赵金莲赶紧给外孙使眼色，要外孙赶紧保证。 哪吒却是倔强，不肯吭声。 方圆儿瞪了眼睛，又要扯了他打屁股。 他真是害怕了，这才哭着保证。 “娘，我再也不敢了！” “哼！” 方圆儿忍了又忍，这才放了手。 “以后没有我同意，不能送任何动物进来！ 再敢犯错，你以后都别想进来！ 听明白了吗？” “呜呜，听明白了！” 哪吒哪敢不答应了，但应完之后，分外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哎呦，哪吒啊，咱不哭啊。 你娘也是为你好，走，咱们去给小老虎们做个窝。” 方老汉和方老大上前，赶紧抱了哪吒就走，哄劝着。 “咱们从小把这些老虎小熊养大，它们通人性了，肯定就不会胡乱咬人了，是不是？” 哪吒趴在姥爷肩头，悄悄瞄了一眼老娘，瘪着嘴巴。 方圆儿依旧冷着脸，吩咐众人，“七叔进来时候，让他把两只狼崽子带出去养。 这东西养不熟，让七叔试试，能留下看家护院更好。 实在不成就扔回山里！” “是，神主。” 半神族族人都是应声，方圆儿上前扶了赵金莲去灶间做饭。 赵金莲看出闺女这次真生气了，就道。 “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别着急。” 方圆儿叹气，“娘，我真希望哪吒是个普通孩子。 但偏偏他受上天眷顾，力大无穷，又添了个亲近动物的本事，若是不好好教导，以后怕是祸患无穷。”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孩子还小，又没有爹，总忍不住额外多疼他几分。” 赵金莲也是叹气，方圆儿实在闹心，安慰老娘几句就出去了。 外边夜色正好，她心里憋闷，在院子里慢慢转圈儿。 吴叔看见了，进屋说了几句，叶天逸就出来了。 “怎么了，还没睡？” 方圆儿难得上前，主动抱了他，脸埋在他肩头，不肯说话。 叶天逸皱眉，眼里厉色一闪，手下紧紧抱了她，问道。 “谁欺负你了吗？” “嗯，是有人欺负我了！” 方圆儿想起方才打了儿子，心里又疼又委屈，也掉了眼泪。 “骗骗我还只能忍着，只能生闷气。” “你说，是谁？ 我亲自去取他人头！” 夜天逸身上冷气冒的简直堪比冰块了，方圆儿被冻的哆嗦一下，才知道开错了玩笑。 她赶紧苦笑道，“别这样，我是被哪吒气到了。 不，我是生自己的气。” 夜天逸听得一头雾水，拉着她走到木凳前，抱了她坐在腿上。 “说明白，哪吒犯错了？” 方圆儿窝在他肩头，轻轻叹气。 “都是我不好，不是一个好母亲。 我已经极力在好好教导哪吒了，但我发现，他没有父亲在身边，始终是个缺失。 有些应该父亲出面教导的事，我根本不成。 这孩子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害怕… 我怕他以后长成一个坏人，祸害旁人。” 叶天逸抚摸她长发的手微微一僵，好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怨怪哪吒的父亲吗？” 方圆儿嗤笑，“我都不知道这人在哪里，到底怎么让我怀了哪吒，我怎么怨怪？ 再说怨怪有什么用，哪吒都三岁了。 哪吒是我的命，他的父亲是天王老子也好，是普通百姓也罢，甚至是山匪路霸，我都只能认了。” 叶天逸沉默，无比的心虚愧疚。 方圆儿不知道这些，倒是以为他吃醋了，于是赶紧补救道。 “不说这些，都过去了。 我和哪吒如今过得很好，再难我也要好好教导哪吒，做个有用的人，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等他可以撑起家业，我就出去游山玩水，走遍大魏，看看不同的世界。 做个洒脱自在的老婆子，也许管管闲事，浪迹个江湖…” “这些里，没有我？” 叶天逸开口打断她的畅想，方圆儿愣了一下，笑道。 “以后的事说不清，若是你愿意，也可以有你。” 她没把话说清楚，因为也不能说清楚。 这一段时日，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书案上那么多书信。 几乎都预示着，他要忙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要离开了，去报仇，去找回他失去的一切。 但她却没有跟随的打算，或者说，她不敢跟随。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孩子，有家人。 她可以跟他刀山火海，闯一闯，但她的孩子家人朋友不成。 第三百九十二章 嘚瑟的罗侍郎 “算了，不说这些。 天气越来越热了，明早我要做凉面，怎么样，想吃吗？” 叶天逸就是有再多话，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他做了五六年活死人，可以说无所畏惧。 但偏偏怀里这个女子，是他在人世最亏欠的一个，也是最爱的一个。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也许说出真相，就是彻底失去的一刻… “好，多炒一些肉丝。” “放心，哪吒也爱吃呢。” 方圆儿到底是亲娘，方才还打儿子，这会儿就琢磨给儿子张罗吃的了。 夜色更浓，阵阵花香被暖风吹得飘满了院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进了七月，桥安县的路，终于在全县百姓的努力下，彻底修完了。 最后一段修好，所有人都是高举了镐头扁担，高声欢呼。 虽然，足足三个月，才修了百十里。 但这条路，历任县令，耗费了几十年，也没修出个名堂。 如今却在他们手里完成了！ 方玉晒得同庄稼汉子一般，脸膛都成了古铜色。 这会儿，他也是高兴的不成，高声吩咐道。 “杀猪宰羊，我出银子，请全县老少吃一日的流水席！” “真的？太好了，方大人威武！” “吃肉喝酒了！” 众人都是欢呼，几个月的辛苦，突然就觉得有了慰藉。 不远处，正好是一个村子的西瓜田。 微微泛着白色的西瓜叶片间，一个个西瓜，顶着绿皮黑道，大的已经有小陶盆一般了。 小的，也如同陶碗一样。 成熟在即，路也修好了，过上七八日就是售卖的时节了。 沈君泽在京都联系了十几个商贾，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马上，一年的期盼就可以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各村村人简直像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一样，恨不得日夜蹲在田里，不敢离开片刻。 山上的野兽不知是怎么知道西瓜好吃的，这几晚都有跑来田里祸害的。 被村里人及时发现，抓住直接杀掉，挂在田边震慑。 不知能不能管用… 不只是桥安县这边盼着西瓜成熟，京都其实也有不少人在关注着。 一来是西瓜确实难得，炎炎夏日，谁不想来一块解解渴啊。 往年，都是东州府那边运过来。 但今年方家为了给桥安县让利，就种了几亩地，在东州府就消化了，根本没打算送到京都售卖。 所以，京都只能指望桥安县这边儿了。 二来，方玉在京都时候，也算特立独行了，他外放到桥安县，不少人私下总是说起。 他这大半年动作频频，算是实干型人才，很多人都想看看，桥安县在他手上会不会迅速脱贫。 三来，就是罗侍郎的夸赞了，所有阁老重臣们心里，桥安县都是挂了号的。 特别最近还出了一件事，也同罗家有关。 罗侍郎过寿，因为不是整寿，不想大操大办，所以，当日只请了几个同窗好友，还有同僚，到家里吃酒。 众人也知道他的脾气，没有送什么重礼，不过是些字画笔墨之类。 罗侍郎果然收下，在花园摆了酒席，同众人喝酒赏花闲话儿。 客人们的妻儿，则同罗夫人在后宅也摆了酒席。 几个同僚的孩子有七八岁的年纪，结伴到花园儿，给罗侍郎背诵祝寿词。 这在旁人家里，是件很高兴的事。 但放在罗家就有些不妥了，因为罗家的儿子天生痴傻，人人都知道。 这般简直有炫耀的嫌疑，是明晃晃给罗侍郎添堵呢。 结果，很奇怪，罗侍郎居然没有一点儿不高兴。 等着孩子们献诗之后，他笑呵呵赏了一些玉佩等小玩意儿。 然后，他就喊出了自己的儿子。 罗家大少爷今年也有十几岁了，但整个京都，见过他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今日突然亮相，众人仔细一看，都是心里觉得可惜。 罗大少爷身形不胖不瘦，也算挺拔的少年，长相更是随了罗侍郎，很是英气。 若是心智正常，也是各家姑娘的好夫婿人选。 但是… 不想，罗大少爷给众人见礼，说话应对，居然很是得体。 甚至，他还当场背诵了一首祝寿词，抑扬顿挫，声音清晰。 虽然不是自己写的，谈不上文采如何，但这绝对是石破天惊的难得，让众人差点儿掉了大牙。 不是说，罗大少爷只有三岁孩童的心智吗。 难道传言有误，还是寻得了名医？ 有同罗侍郎亲近的友人，就开口问询了。 罗侍郎本来就喝得三分醉，又见儿子如此，几乎激动的红了眼圈儿。 “上次我请假半月，去了一趟桥安县，你们不是好奇原因吗？ 其实，我就是去求一种醒神香。 这醒神香不知用了什么药材，嗅闻之后，头脑清醒，书写极快，就是写诗词都有超长发挥。 我家小儿睡觉时候，彻夜燃烧，如今不到三月，虽然不敢说，同常人无异。 但比之先前进步太多，实在是令全家喜极而泣。” “当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众人都是听得惊奇，“怪不得大人当初特意跑去桥安县。” “若是如此，别说跑一趟桥安县，就是天南海北也值得。” “是啊，改日我也派人去善缘堂买一些试试。 最近正好在注释一本书稿，脑力不济，很是艰涩。 若是有用，可是轻松了。”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都是极感兴趣。 毕竟罗家大少爷这例子在眼前呢！ 罗侍郎借机又让儿子默写了一首诗词，算不得字迹如何出色，但很是工整。 众人免不得又是夸赞，惹得罗大少爷笑的腼腆。 有人见此，忍不住心动。 罗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自，如今算不得出色，但也不傻了。 若是能结成姻亲，家里女儿嫁过来不会受委屈，还有罗侍郎这个助力，岂不是一举两得。 于是，有人话里话外，就开始探问罗大少爷是不是定亲了。 罗侍郎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他安排这些，就是为了如此啊… 酒宴过后，消息就陆续传开了，有人当真去善缘堂买醒神香。 善缘堂照旧是限量供应，一人只能买一筒。 价格倒也不贵，一筒三两银子。 当晚就有人点燃，果然，冷冽的香气，让头脑很是清醒。 但若说多神奇，好像又不是一两日就能发现的。 于是，醒神香除了一些读书人在买，倒也不算火爆。 只是，罗家的后宅热闹，陆续有人来探口风，给罗大少爷介绍姻缘了。 罗夫人高兴的不成，认认真真挑儿媳妇了。 罗家忙这些的时候，桥安县瓜田里的西瓜终于成熟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收获的狂喜 这样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方圆儿，她换了一套粗布衣裙，头上裹了帕子，好似普通村妇一般。 西瓜田里走一走，最熟最甜的一个就被挑了出来。 方玉直接在瓜田边摆上桌子，切开西瓜请商贾们品尝。 西瓜秧是空间里育好的，没少喝空间水。 后期虽然长在桥安县，但百姓们也当真会用心照管。 如今，一个西瓜足足三十多斤。 一刀切开，绿皮红瓤，看着就赏心悦目。 很多百姓还是第一次见，都是翘脚张望，喜欢的不成。 几个商贾，还有县衙里众人，包括徐昆、户籍、书吏，甚至是易先生等乡绅都一人分了一块。 一口下去，西瓜特有的清甜多汁儿，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几个商贾也是格外惊喜，“咦，这西瓜真是不错！” 方玉笑着点头，“我们桥安县，沙土地比较多，种粮食不成，种西瓜却最是合适。” 沈君泽也是得意，问向几个商贾。 “怎么样，各位，我没有骗你们吧？ 这趟生意，稳赚不赔。” 商贾们都是欢喜，聚在一起商量过后，几人把原本二两一个的价格，涨到了二两半。 因为西瓜是整个卖掉，他们预计一个西瓜是二十斤，但如今最小的都有二十多斤。 比他们想象的品质要好的多，送到京都，一只轻易就可以卖掉五两银子。 所以，适当让利，换桥安县一个人情，以后说不得还有大用处。 果然，听说商贾们主动涨了价，百姓们都是欢喜之极。 “人家都说商贾们最是奸诈，咱们倒是运气好，摊上几个有良心的。” “这是方大人拜托沈公子寻来的呢，自然是好的。” 很快，众人开始摘西瓜，报数记账，装车。 方圆儿负责把关，摘下的西瓜最少也要八分熟。 这般运到京都售卖的时候，才正好合适。 百姓们好似捧着宝贝疙瘩一般，轻手轻脚运送。 但人多手杂，即便这般，也摔了三四个西瓜。 百姓们心疼的跳脚儿，方玉却笑着劝道。 “大伙儿辛苦一年，总不能西瓜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这几个西瓜放一放，一会儿给大伙儿分吃了。” 众人这才罢了，一边干活儿，一边流口水。 人多好干活儿，不过一个时辰，众人摘了足足二十车西瓜。 每车不到三十个，因为要送到京都，路上起码走三天。 每个西瓜都包了草帘子，草帘子浇了水，降温，又保证了西瓜的新鲜。 这些西瓜都出自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总共种了三亩地，几乎西瓜被摘空了大半。 县衙的书吏上前，同商贾们交接，结算了银钱。 五百八十个西瓜，一个二两半，总共一千四百五十两。 扣除税银，扣除府衙的一成，最少有一半是百姓的。 也就是说，三亩西瓜，满村的农人收获七百两银子。 再分配到五十多户人家，一家平均收获十四两左右。 十四两是什么概念，是一家四口人活命两年的银子。 是三亩良田种粮食的纯收入！ 而这些，只因为村头这三亩沙地种了西瓜，就轻易得到了… 所有人都是半晌没有说话，当然其中一半的人是因为没算明白这些账。 但这不妨碍所有人知道自己发财了！ 于是，下一瞬，所有人都是激动的疯狂起来。 “呜呜，发财了！” “这不是西瓜，这是银子啊！” 田里还有二百多西瓜，起码还能卖个四五百两。 也就是说，三亩地收获两千两银子是妥妥的。 这哪里是西瓜，这就是满地的银锞子！ 百姓们恨不得跪倒亲吻土地，他们眼里的废弃砂土，居然成了宝地！ 方玉心里也是激动不已，这大半年，他不知道走废了多少双鞋子，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但这才刚刚开始，绝对不可以骄傲。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嘱咐众人。 “大伙儿不要高兴太早，田里还有这么多西瓜呢。 一定要继续好好看顾，等所有西瓜都卖了，县衙这边算好账。 我再亲自给大伙儿分银子！” “是，大人放心，这是聚宝盆啊，我们一定看好了。” 众人纷纷高声应和，半点儿都不怀疑，也不害怕方玉会吞了银子。 商贾们看在眼里，对方玉这个县令越发敬佩三分。 能让百姓这般信任，方玉一定是付出了太多辛苦。 众人再接再励，又奔去了另一个村子。 方圆儿带了人，只管下田挑拣成熟的西瓜，做出标记。 方玉随后带村人采摘，装车。 这般分工合作，倒也迅速。 中午垫补了一口吃食，众人忙了足足一日，才把五六个商贾都打发了。 这个时候，时机就是商机。 商贾们带着西瓜走了，路过下一个县城，就会再雇了车队过来。 继续摘西瓜，运西瓜。 这般，三十六个村子，几乎五天就摘过第一茬。 这时候，最开始卖西瓜的村子，也可以摘第二茬了。 如此循环，银子也是流水一样进了桥安县的县衙。 而西瓜这时候也到了京都，五两银子一个，实在算不得便宜。 但京都可是天子脚下，什么都缺，就不缺富贵人家。 几千个西瓜，几乎是眨眼间就卖没大半。 买主不只是自己要吃，还要买了送亲朋，送师长… 而桥安县和方玉的名字，再一次响彻京都。 吏部衙门里，众人坐在廊檐下，一边分吃西瓜，一边说着闲话。 “仲良真是厉害，当真把西瓜种出来了。” “是啊，最难得是，他们家里居然愿意把这这样的财路让给桥安县。” “听说桥安县种了一百多亩西瓜，可以卖掉四五万两。 若是明年种上五六百亩，岂不是一个小小桥安县的税收，几乎要堪比一个州府了。” “也不至于，到时候西瓜多了，价格就会降下来。 但比不上一个州府，在所有县城里，起码可以排进前十了。” “仲良那人太过耿直，心又软，原本还以为他做了县令会吃亏，没想到风生水起。” 刑部衙门里，罗侍郎也带了四个西瓜到衙门，请同僚和上官们吃西瓜解暑。 尚书大人难得夸赞，“这西瓜真是解暑的好东西，送进井水里镇上半下午。 晚上时候来一块，一日的暑气都消散了。” “是啊，当初罗大人说起桥安县种种，如今看来，只这西瓜一样，收上来的农税就已经够扎眼了。” “以一人之力，带全县百姓致富。 若是人人都如此，大魏何愁不强盛。 可惜…” “是啊，若是世族子弟都如此，也不是不可入仕。 可惜，多是浮夸之辈，难当大任。” 这样的对话，几乎在人人吃起西瓜时候，都会说上两句。 所以，桥安县的税册子没有交上来的时候，大名已经是京都人人皆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推拿的魅力 西瓜的旺季，不过一个多月，七月末最后一批西瓜，只有六七分熟，也被运走了。 商贾们在京都外寻了地窖，打算储存半月，等待中秋时候，提价再售卖。 桥安县内外三十六村的西瓜田里，也只剩了零星几个最后的罢园瓜了。 村里做主，再长几日，切开分掉，让全村老少都尝尝西瓜的滋味。 众人一边等着县衙的消息，一边磨刀编筐，准备开始秋收了。 县衙里忙的热火朝天，有书吏和主簿们主张，以西瓜银子抵扣农税，这般就可以轻省一些。 方玉却是一口否决了，宁可众人多忙碌几日，也要西瓜的进项和粮税分开。 只有拿到实实在在的银子，百姓才会对县衙的信任达到一个高度。 以后县衙再有任何政令，百姓才会更放心支持。 于是，抢在秋收之前，方玉请了三十六个村长到县衙，把各村的西瓜银子分了下去。 县里两个最大的钱庄，因为事先打了招呼，凑了很多现银。 方玉挨个同村长们亲自确认了银钱数额，村长们签了字，按了手印。 然后，众人见证之下，点清银子，封了箱子。 村长才带了人，把箱子搬回村去。 倒是不用担心路上安全，因为每个村长都带了三四十的 村人。 这可是全村一年的成果，若是有人敢打主意，这些村人保证拎着镐头把他脑袋刨开花！ 回去之后，分银子也是有规矩的。 这一年，干活儿的，巡逻的，都是额外有一份工钱的。 除去这些，其余才是全村按照人头平分。 村长也不敢不公平，毕竟县老爷如今对各村都太熟悉了，隔几日就要走一遭。 谁受了委屈，寻了县老爷告状，实在太容易了。 再说，明年还要加大西瓜种植，银钱更多。 这才第一年，就出了问题，万一县老爷生气，明年不让种了，就是绝了全村的财路了。 这般，整整忙了一日。 全县所有村子都拿到了银子，没有抵扣粮税，也没有以各种名目层层克扣。 农人们拿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县城里，几家乡绅，也难得露出了笑脸。 这大半年，他们捐粮捐地，千百个不愿意。 如今见了成果，对方玉的抵触和怨怪也终于散了。 第一件事，他们不是去县衙道谢，反倒是同易先生恢复了走动。 这是认可了易先生依旧是他们的领头人。 这一年，因为易家事事带头支持县老爷，他们不得不跟随，可是没少给易家脸色看。 如今，再不修复，以易先生的手段，以后他们再难有好处了。 这一晚，家家户户，都兴奋的睡不着。 这个计划给儿子看媳妇，那个计划修葺房子。 媳妇儿要新衣衫，孩子要点心，热闹的比过年还厉害。 第二日拿起筐篓镰刀下田，收粮食的时候，人人都满身的力气。 这一年也是风调雨顺，粮食收回去，交了粮税，剩下的够全家吃饱肚子，卖西瓜得了银子。 居家过日子，还有什么贪心的，这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方圆儿跟着忙了几日，再挤出时间又开始跑京都。 金河县这边药铺的推拿师傅学习的差不多了，她安排了一下，把她们送去了京都。 善缘堂隔壁的铺子，因为掌柜的要去外府投奔儿子养老。 方家就买了下来，原本是个布庄，拾掇的很是干净。 再简单装饰一下，药妆和药香就从善缘堂分了出来。 一楼售卖，二楼做了个简单的待客厅。 有些妇人或者小姐逛街，过来买东西，临时可以在楼上坐一会儿，喝杯果茶，吃块点心。 朵五朵六可以慢慢介绍药妆，或者简单的试用体验一下。 这般比之先前，可是从容太多了。 铺子门前重新挂了牌子，取名花想容，简单明了，一见就知道是卖妇人用物的。 方家虽然没开点心铺子，但吃食一向是精益求精，特别是点心，更是新奇美味。 所以，即便新铺子没有放鞭炮，没有特意宣传。 但只要来过一次的女客，就会来第二次。 不为了旁的，试试新品，吃两块点心，说说闲话儿，这简直是最好最舒心的停留之处了。 而隔壁的善缘堂也整治了一番，二楼拾掇出来，放了简单的桌椅和两张床榻，就成了治疗室。 金河县送去的医女，迅速上岗。 有家里孩子得了轻微风寒，腹痛，甚至是脾胃不和等症状的，郭荣等人就会建议把孩子送来推拿。 或者，干脆医女会上门出诊。 初始，很多人不相信，简单的揉揉戳戳，嗓子和脚心贴些膏药就能治病。 但善缘堂的口碑硬，推拿又不需要额外付钱，很多人就都会试试。 结果，这一试就发现好处了。 轻微的风寒几乎是两三次就会见效，不必吃药，孩子就免了病痛。 是药三分毒，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特别是年岁小的孩子，一日两碗苦药汤，几乎是比喝的奶都多了。 怎么想，都对孩子没有好处啊。 于是，推拿很轻易就被所有人接受了。 有些孩子体质虚弱的，几乎是日日都要请医女上门。 医女们请示过方圆儿之后，就会交给孩子的乳娘或者母亲一些简单的推拿手法。 这个时候，多半的手艺人都讲究，技不外传。 医女们这般，很是让人惊奇，当然更多的是欢喜。 特别是乳娘们，多学一点儿本事，更好伺候小主子，她们的地位就更稳固。 于是，医女们更忙碌了。 某一日，方圆儿中午趁着叶天逸和哪吒睡觉的时候，到善缘堂转转。 就有医女端茶，小心问询。 “夫人，昨日我在吏部郎中贾大人家中，为贾家大房的小公子推拿。 结束后，贾夫人请我喝茶，提起二房的少夫人刚刚怀了身孕。 她担心孩子出生之后，乳娘和丫鬟照顾时候有什么不妥。 想要聘请我长期在贾府当差，我不等拒绝。 贾夫人就说起三爷曾同贾大人共事，我只好说回来禀告一声。 夫人，您看，这事要怎么处置？” 这说话的妇人叫裴三娘，成亲嫁在金河县外一处村子，结果三年无子，丈夫病逝后，被婆家撵出门。 娘家兄嫂不容，她也是个硬气的，听说县城里，方家的康宁药铺最是怜悯妇人，免银钱治病，还赠药。 她就壮着胆子上门，长跪不起，只求在药铺做个杂活儿。 后来方圆儿决定收徒，教授一技之长，她就果断拜师，学习刻苦，从不偷懒，性子也果决泼辣。 所以，这次，她才被第一批派到京都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无私之人 “三娘，再去贾家，你这么回话。 就说，咱们铺子里人手不足，你不能进府做工。 但是我们铺子可以代为授艺，贾家可以选可靠的人手过来学推拿，甚至是如何照料孕妇产妇，包括整治吃食等等。 当然，银子是要收的，一期半年，二十两银子的学费。 第一期再有半月就开课，到时候你做师傅，负责教授照管学徒。” 裴三娘愣了一下，转而惊喜非常。 这可是师傅对她的信任，也很好的解决了外人的招揽。 “夫人，那这几日，我们再出诊，就同各家说说这件事，如何？” 方圆儿点头，“可以，第一期不收太多人，二十个足矣。 多了不好管理，推拿方面，你负责教授。 孕产妇的护理，我从金河县再调人手过来。” 裴三娘想起同她交好的一个姐妹，就道。 “夫人，李五妹擅长这些，能不能把她调过来？ 她也没有家小，没有牵挂。” 方圆儿原本也想到了这个人，应道。 “可以，她过来之后，你们两个分工一下。 记得稳妥第一，毕竟你们面对的是孕产妇和小孩子，一点儿疏忽都会犯大错。” “夫人放心，我们在县城，还有如今，都要每日背诵守则册子，绝对不会犯错。” 毕竟要出入各家后宅，众人可以手艺差一些，但规矩绝对不能错。 这般，商量了几句，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第二日，裴三娘再去贾家的时候，不等她开口，反倒是贾夫人有些尴尬的先说话了。 “裴娘子，昨日是我唐突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你们铺子如今声名在外，很是忙碌，不知道多少孩子等着你们帮忙，解除苦痛。 倒是我私心重了！” 原来，昨晚贾郎中下衙回家，夫妻俩闲话儿，贾夫人说起这事儿，贾郎中发了火。 他虽然曾经是方玉的上司，但方玉如今可不再吏部衙门了。 而且方玉在桥安县做父母官，有声有色，凭借一车车西瓜，硬是让京都人人都再次传颂他的大名。 这样的人物，假以时日，绝对不是他一个郎中可比。 他结交还来不及，没想到家里老妻居然借着先前的一点儿情分，要挖人家铺子的师傅。 这简直是挟恩图报，甚至还没什么恩！ 贾夫人被狠狠训了几句，她也有些后悔了。 所以，才有了方才的话。 不想，裴三娘反倒说道。 “贾夫人，我昨日回去禀告了东家。 我们东家确实不允许我们进府当差。” 贾夫人有些脸色不好，她不想不愿是一回事，被拒绝到底有些伤颜面。 结果，裴三娘接下去却说道。 “但我们东家说了，我们善缘堂打算带一批徒弟。 夫人可以找信得过的人手送到我们那里学艺，当然我们会收束脩，二十两银子，半年为期。 送去的人可以学小儿推拿，孕妇产妇的饮食调理，新生小儿的照管等等。 若是夫人感兴趣，总共二十个名额，我可以为贵府留一个。 若是夫人不敢兴趣，权当我今日多嘴…” “不，我感兴趣！” 贾夫人大喜，立刻开口打断了裴三娘的话。 各家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而女子肩负这个重任，更是荣辱系于孩子身上。 所以，怀孕生产，调理身体，照顾新生孩儿平安长大，这简直是重中之重。 若是有个信赖的人手，精通这些，简直是最好的助力！ 别说二十两束脩，就是二百两，也绝对核算。 毕竟，有时候就是拿了银子，也没人愿意从传授这样的本事。 “裴娘子回去一定同你们东家说说，替我讨个人情，我们府上要两个名额，束脩我可以多出一倍。” 裴三娘笑了，应道，“夫人的话，我回去一定转达，但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毕竟各府都想派人来当学徒，实在有些不够分。 不过，贾大人当初对我们三爷很是照顾，我们东家一直感激于心。 即便两个名额拿不出，也定然不会少了贵府这一个。” 贾夫人听得放了心，脸上真是笑开了花儿。 当晚，贾大人回来，她就仔细说了一遍。 贾大人也是欢喜，小声同老妻说道。 “善缘堂这东家，你们都不知道，但我毕竟做了方玉几年上司，还是知道一些内情。 我猜测，这东家是方玉的妹妹，据说是个可怜女子。 但天生聪慧过人，师从神医，心善过人，待老人孩子尤其好。 方玉资助济安堂的银子，还有先前救助那些被拐卖的孩童，其实都是这位东家所为。 如今她又主动教授这等技艺，也是功德无量。 咱们家能多送一个人过去更好，若是只能送一个，也已经是难得了，不可贪心。 另外，记得备一份儿厚礼，我派人送去桥安县。” “是，老爷，我明日就安排。 我总想着，两个儿媳，各自选个贴心的人手，以后也不至于说咱们偏心哪个。”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三日后，贾家的谢礼和书信送到了桥安县。 方玉还看的惊奇，待得知道缘由，就进了空间寻妹妹。 方圆儿听说，也没在意，就道。 “二十个人倒是招满了，很多人家还想往里塞人，我都没同意。 贾家若是塞了两个，反倒扎眼，给他们自家惹麻烦。 不如哥哥还一份礼，多说几句，贾家想必也不会怨怪。” 方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担心你碍于我的清面答应了，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说罢，他又说起另一件事。 “学校这边，孩子们已经学了三年多了，写算早就不成问题了。 我想着，是不是挑一批出去，给我帮个忙儿。 马上秋收之后，就是冬闲了。 我想在县里各村开学堂，教写算。 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秀才童生做先生，就是找到，也是麻烦一堆。 索性从咱们学校里挑一些孩子去试试，你觉得如何？” 方圆儿不等说话，学校里正好放学，孩子们潮水一般涌出来。 有跑回宿舍楼洗漱的，有跑去食堂帮忙的，也有淘气小子抓紧时间跑去踢球玩耍的。 这些孩子进空间的时候，最大的七岁，最小的三岁。 如今外边大半年，空间里三年左右，他们也是成长很多。 但按照外边的年岁算，他们还是孩子。 按照这里的时间算，十岁也算半大少年，可以做事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冬日不清闲 尤其是吃的好，睡得香，学些也刻苦，小小少年少女们长的极为出色，看着就比普通孩子灵透很多。 方圆儿倒也不反对，他们出去做点儿事，权当实习了。 毕竟在这里学习多少年，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总要出去经历风雨，才能成为有用之人。 “好啊，哥，第一批选多少个人手才好？” “最少三十六个，我想每个村子都开一个学堂，就地取材，也不必如何张罗。 但孩子们还小，一个人执教，有些不放心。 若是两个人搭伴儿，会不会更好一些？” “确实，”方圆儿点头，“先吃饭，吃过饭寻九儿她们问问。 一些细节，还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正好，赵金莲远远张望，高声喊着。 “老三，圆儿，吃饭了！” 兄妹俩赶紧过去同家里人吃饭，吃过饭就喊人开了个会。 听说要选孩子们出去做小先生，教授写算，九儿等人都没反对，甚至替孩子们欢喜。 这三年，没人比她们更了解这么孩子。 这里没有科考，否则这些孩子们考个童生很容易。 特别是，学校里开蒙的三字经千字文之类只是一种。 单论算学，怕是孩子们的水平，同外边的账房也差不多了。 简单的药材识别，简单的病症治疗。 春种秋收，各种粮食青菜的种植也知道一些，不至于五谷不分。 精油作坊那边，也是孩子们在采花，每道工序都有帮忙。 学校里，最近已经减少了文化课，开始有意培养孩子们的兴趣，鼓励他们找到以后的方向。 这时候，若说选人出去做先生，一定会有孩子感兴趣，跃跃欲试。 这般，方圆儿就让几人回去通知孩子们，尽快确定名额。 果然，不出所料，孩子们听说可以出去做先生。 按照外边的时间算，出去一日半，回来休息两日半。 过足了做先生的瘾，也耽误不了学校的课程，顶多补一补就行了。 一晚上，九栋楼就抱了一百多名额。 还是管理员们甄别了一下，把年岁小的留下。 最后定了七十二个，七十二个孩子又自由组合，分了三十六组。 之后就是等着方玉在外边安排好，小先生们就能走马上任了。 桥安县里，各村各户忙着秋收，待得粮食收回家，交了县衙的粮税，县衙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切都整理妥当，上好册子，天气也冷下来了。 家家户户又忙着砍柴，准备过冬之物。 方玉选了个日子，把各村的村长又找到了县衙。 先前各村当真杀了猪，庆贺今年的丰收和意外之财。 方玉忙着，没有去吃肉。 这会儿，各村村长就拎了肉过来。 每个村子都不多，三四斤一条。 但村子多啊，加在一起，也凑了三四筐。 方玉没有推辞，这是百姓们同他分享丰收的喜悦。 他当着众人的面前，吩咐杨光等人帮忙把筐子搬去后院。 “告诉吴嫂子，把这些做成腊肉，以后慢慢吃。” 众人都是欢喜，原本还觉得这条肉做谢礼太轻了。 县令老爷不嫌弃，还分外珍惜，打算留着慢慢吃，他们自觉受了重视，更是把腰板挺直了几分。 众人捧着碗喝热茶，方玉问了问各村准备过冬之事。 村里的孤寡老人有没有人帮忙搭把手砍柴，危房是不是修整了之类。 众人一一应了，若是往年，这都是问题。 但今年，因为村里种了西瓜，家家都分了银子，修葺房子，储存粮食，买棉花做棉袄棉被，简直是事事顺心了。 众人只等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猫冬儿清闲了。 方玉听得点头，这才说道。 “咱们这里冬日漫长，九月末到二月末，起码五个月闲着无事，倒是浪费了好时日。 我寻了一些小先生，精通写算，打算在各村都开个学堂。 也不用特意建房子，谁家有闲置的厢房或者空院子，拾掇一下就成。 这一冬日，各家的孩子们，每晚抽出一个时辰，可以跟着先生学学。 也不必背诵那些诗词歌赋，若是不考状元，这些东西无用。 孩子们学写自己的名字，简单的书信，简单的账目。 明年西瓜种的多，到时候，怕是都卖去京都就要降价。 若是孩子们懂写算，拉了西瓜到附近府城县城去售卖，肯定会比卖给商贾们，多得几两银子。 各位觉得如何？” 虽然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读书实在是太耗费银钱了，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才能奢想之事。 普通百姓们，更偏重于孩子们学门养家糊口的手艺。 甚至说，把二亩地伺弄好。 所以，初始听说要孩子们上学堂读书，众人都没有动心。 但方玉最后几句话，却是让众人亮了眼睛。 今年的西瓜，让家家户户可是实实在在发了一笔财。 明年种的更多，若是卖不出去，或者价格太便宜，都是问题。 若是孩子们学了写算，商贾们不收，他们自己也可以拉出去售卖，可真是不怕了。 于是，有人就问道。 “大人，您也知道，我们都是贫寒人家，就算今年得了一些银子，家里也是多少事情指望呢。 不能都给孩子买纸笔读书用了…” 方玉摆手，笑道。 “我早就盘算过了，先生这边可以不收束脩，纸笔也可以用沙盘和树枝代替。 若是当真有天分高的孩子，才要考量以后真正开蒙的问题。 到时候，县衙也会给与资助。 若是单论学个简单的写算，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银钱。” “当真？” 众人都是惊喜，终于放下了所有顾虑。 “大人放心，我们村里就有一座草房空着，我回去就喊村人赶紧拾掇整齐，给孩子们做学堂。” “我家也空着三间厢房呢，拾掇都省了，直接就可以开门上课了。” 一时间，村长们都是踊跃报名，纷纷说起自己的打算。 方玉等他们宣泄完欢喜之意，这才说道。 “不只是孩子们，就是村人们想要学写算，也可以一起上课。 毕竟孩子们还小，当真出门卖西瓜，家里也是不放心。 到时候，我可以让先生们一边讲故事，一边教大家写算，应该更容易学会。 各位回去，多宣传，鼓励村人们多学学，总是好处多过坏处。” “大人放心，这是好事儿。我回去一定多劝说几句！” “是啊，聚一起闲扯皮也是耗费一日，好不如学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呢。” “就是学不会写字，学会数数也成，进城卖菜卖鸡蛋都不犯愁了。” 方玉夸赞了几句，定了三日后去各村巡查，就放了众人回家。 天下父母哪有不望子成龙的，听说不用花一文钱，家里孩子就能学写算，各村村人迅速行动起来。 拾掇空房子，凑桌椅板凳，忙的不亦乐乎。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名副其实的“小”先生 三日后，方玉坐了马车，随机走了几个村子，眼见学堂虽然破，但拾掇的很是干净，甚至还砌了炉子。 于是，他又吩咐众人准备大木板，刷上黑漆。 空间里的小学，早就用上了黑板和粉笔。 石灰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金河县附近就有一座，寻了马车过去拉上一些回来。 简单做成粉笔，就够学校用一阵了。 如今为了支援桥安县这边，方老二特意多做不少，这会儿已经在空间了。 随后可以同小先生们一起送过来。 空间里，被选中做小先生的孩子们兴奋之极。 虽然家里千好万好，但对于外边的世界，谁不好奇向往呢。 当年，他们还小的时候，经历了那样的凶险。 可几年过去，他们早就被治愈，又学了本事，就好像等待试飞的小雏鸟，满满的信心和欢喜。 其余没有选上的孩子，真是沮丧又羡慕。 但九儿几个管理员处理这样的小事，简直得心应手。 不过是吃饭时候，笑骂几句。 “都打起精神来，这样蔫巴巴可没用。 想要出去，给家里做事，就好好学习。 以后机会多着呢，京都那边，善缘堂的推拿技师都被抢疯了。 朵五和朵六两人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赶紧抓几个人去帮忙呢。 家里从来不缺生意，也不缺活计，就缺得用的人手。 再过个一二年，你们就是不想出去，主子都要撵人了。 就怕到时候你们没有本事，出去也给主子丢人。” “当真？主子会让我们都出去！” 孩子们立刻精神起来，纷纷惊喜问道。 “不出去的话，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白吃饭啊？ 养你们这么大，供你们读书，教你们一身本事，难道是主子闲着没事儿了？ 一群小傻子，都赶紧吃饭，吃完去好好学习。 咱们三爷眼见是官做的越来越大，人手多少都不够用。 咱们神主更是满肚子的好生意，样样都是财路。 都等着你们出力呢，你们居然还以为自己被剩下了！” 九儿几个嗔怪加笑骂，让孩子们轻易就安了心，越发努力学习，盼着以后出去大展身手。 方圆儿听说后，趁着这个机会，给孩子们按照各自的兴趣，分了一下团队。 有喜欢算学，喜欢经商的，以后可以送去铺子，可以负责查账。 有喜欢种庄稼的，以后就留给方老汉和方老大。 有喜欢打理杂事，管理人手，以后就交给方老二。 有喜欢习武的，多跟着半神族，再加一门兵法课，慢慢再把现代特种兵的训练法子融入进去。 有琴棋书画天分的，暂时有方玉教授，以后出去再寻找好先生拜师。 有喜欢医术的，就多跟着孙老大夫。 即便短时间成不了神医，但简单的病症会诊治，以后在药铺医馆打个下手也好。 就是实在没什么擅长的孩子，也可以做后勤。 做饭，运输，都需要人手。 这么分了主要学习方向后，学校的文化课就是隔一日学一上午，其余时间都由孩子们跟着各自的先生去自由安排。 于是，空间里处处都有孩子们的身影，比之平日可是热闹很多。 不说这些，只说方圆儿抽了个空闲，送了七十二个小先生们到了桥安县后院儿。 方玉早在后边的街巷里租了一座小院子，隔壁就住了沈老夫人。 正房加厢房共九间，足够住下小先生们了。 沈老夫人听说之后，主动让家里奴仆帮忙把院子打扫干净，甚至烧了热炕。 待得见到小先生，比她想象中还小，她真是惊奇又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做先生了？家里都放心？” 方玉送了小先生们安顿，就笑着应道。 “老夫人放心，这些都是我们家里自小收养的孩子。 看着年岁小，其实他们已经读了几年书了，教个写算肯定能胜任。”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她眼见其中还有不少小姑娘，更是感慨。 “你们家里真是心善，小女孩也教了读书，真是大功德啊。” 正巧，方圆儿从外边进来，同沈老夫人行礼。 沈老夫人更是欢喜了，不说先前方圆儿帮沈君泽寻了药草，上次见面更是救了她一命呢。 众人说了几句话，小先生们安顿了行李，就结伴去街里游玩了。 方玉等人也不担心，毕竟这是他的地盘，报上方家的名号。 只要孩子们不主动惹祸，就没谁敢动他们。 孩子们在空间里，债花或者秋收，都是有零钱赚的。 虽然没有很多，但一人手里凑个一二两银子还是容易。 所以，晚上时候，这个抱了一袋子糖炒栗子，那个举着糖葫芦，都是喜笑颜开。 第二日，方玉亲自送小先生们到各个村子。 昨晚，小先生们已经抓阄过了，一组一个村子，没什么挑拣的余地，全靠运气。 各村老少等在村口，结果见到车上下来的小先生，居然只有十岁左右，而且还是小姑娘，众人神色很是惊奇。 “方大人，这…这是先生？” 方玉笑道，“是啊，以后这两位小先生就住在学堂里。 吃穿用度等物，我都让人准备了。 大伙帮忙，给她们打一些柴火，冬日取暖就好。 至于他们的本事如何，大伙儿晚上来学堂听听就知道。 相信不会让大伙儿失望的。”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村人们赶紧行礼，先生又不要束脩，也不用村里出粮食，他们若是还挑拣，就太不识抬举了。 很快，小先生们被迎了进去。 学堂的三间房子很旧，但拾掇的干净，墙壁裂缝都堵的严实，窗纸也是新糊的。 东屋的大炕上，靠着东边山墙摆了一块大大的黑板，不远处摆了炕桌儿，席上也是桌椅，瞧着能做个三五十人。 中间堂屋里，新砌了两个锅灶，烧火时候，各管一屋的大炕。 西屋就是两个小先生的住处了，铺了新炕席，放了两个简单的木柜。 两个小先生忙着搬了行李，两床新被褥枕头，一人一个装了衣服的包裹。 其余就是一只小箱子，箱子里是两盒子粉笔，一些纸墨笔砚之类，甚至还有糖果点心，显见都是教学“道具”。 屋外，杨光等人帮忙搬了米面肉蛋，甚至是各色调料。 这些都忙完，方玉等人就走了，忙着去下一个村子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留下村人们很是担心，村长想了想就找了两个热心肠的妇人，嘱咐道。 “您们多留一会儿，帮小先生们做做饭，简单拾掇一下。 若是不成，就去家里找我。” 两个妇人自然应下，还说道。 “我们也是惦记，这两个小先生比我家虎妞儿还小呢，怎么过日子啊。” 村子也是叹气，但还是对村人说道。 “方大人一定有考量，才请了这样的小先生。 咱们先看看再说，晚上闲着无事，吃过饭都来听听。” “知道了，村长。” 众人应声，都回家去了。 不必说，这大半日，家家户户的话题都是两个小姑娘。 晚饭时候，众人迫不及待都赶来听课。 两个小先生在西屋吃饭，两个妇人就被众人喊到东屋。 “小先生们瞧着如何，可是嫌弃咱们这里太破旧？” “没有，没有。” 两个妇人赶紧摆手，满心欢喜应道。 “说起来，这两个小先生真是太…太厉害了。 你们不知道，我们留下根本没帮什么忙。 小先生们自己拾掇的屋子，烧火做饭，都像模像样。 据说他们在方家时候就是学过的，说话做事别提多利索了。 我们存粹是白坐了一下午，还跟着吃了一顿饭。 小先生的手艺真好，炖菜比我饿做的都香。” 众人听得惊奇，但也勉强放了心。 这般，倒是不用村里分人手照顾，省了不少的麻烦。 很快，两个小先生吃了饭，碗筷放锅里，就开始给众人上课了。 村子不大，也就三十几户人家，凑了二十多半大孩子，加上好新奇赶来男女老少，也就五六十人，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两个小姑娘大大方方，面对这么多人，没有脸红，也米有怯场。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在黑板上写了七个字，王二，李四和三百两。 其中一个小姑娘笑道，“各位乡亲们好，我叫星云，她叫星丹。 我们奉命来这里做先生，以后要同各位乡亲长相处了。 若是我们有不足之处，还望乡亲们多包涵。” “不会，不会，先生们客气了。 倒是我们这里简陋，让小先生们吃苦受累了。” 村长赶紧带着众人行礼，对于小先生们的客气有些惶恐。 印象里，读书人都是高傲规矩重，很少有这么亲切的。 星云和星丹回礼，星云也没在客气，直接笑着开始上课了。 “今晚我们就来学这么七个字，这七个字实际上是一个故事。 其中王二和李四是人名，三百两是银子的数量。 话说在我们大魏某一个地方，有个村子，村子东头住了一家人，男主人叫李四。 他因为跟着人家做买卖，发了一笔财，得了银子三百两…” 村人们想过，先生上课，一定是严肃的，甚至还要打手板。 但出乎意料的，这两个小先生居然开始就讲故事。 这故事还很有趣，听到最后那句，“隔壁王二没偷！” 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东倒西歪。 “哈哈，笑死我了，王二真是太蠢了。” “李四也不聪明，他写个牌子，谁不知道那里有银子啊。” 说来也巧，这村里还真有王二和李四两个，众人看向他们，就笑得更厉害了。 这两人脸红，一个说，“我家可没有银子。” 另一个也是摆手，“我可不偷东西！” 众人笑的更是厉害，就是村长都翘了胡子。 星云拿了两尺长的教鞭，指了王二和李四的名字，笑道。 “王二叔和李四叔可要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名字了。 大伙儿也仔细看着，以后再碰到这几个字，就知道怎么读了。” 星丹拿起分别，开始一笔一划教众人书写。 孩子们赶紧在沙盘上跟着画，村人们也是手指当笔，手心做本子，很是认真。 特别是王二和李四很激动，这可是他们的名字… 一个时辰，众人学会了七个字，听了故事，一点儿都不觉得为难，就长了本事。 离开学堂时候，人人都是笑容满面。 若是以后要这么学写算，那他们一定每日都来。 不为了别的，听听故事也是高兴啊。 村长不放心，还要留人陪着两个小先生。 星云和星丹却是极力拒绝了，借口很简单，她们还要读书备课呢。 平日除了上课时候，村里人尽量不要来打扰。 村长听着古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读书人都有几分怪脾气，又不会给村里添麻烦，他不同意就是得罪人了。 于是，村人们很快都离开了。 星云和星丹关了院门，又严严实实栓了屋门，互相对视一样，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又跳又笑。 虽然在空间里，她们都受过培训，尝试过怎么做先生。 但今日可是实战第一日，没想到这么成功。 “哈哈，成功了！” “哎呀，吓死我了，我强忍着，才没磕巴！” “怕什么，校长说了，就当这些人是大白菜，咱们说咱们的。 这些故事，咱们都是听熟的。 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去，还有两天多呢，足够准备下一节课了。” “好啊，等一会儿再熄灯，否则别人该怀疑了。” 两个小姑娘笑嘻嘻拾掇了一番，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才熄了灯，回了空间。 这会儿，白日里送出去的小先生们，几乎都回来了。 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分外热闹。 赵金莲等人在一边听着，都是欣慰。 这可真是亲眼看着的孩子们出息了，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告诉食堂那边，加两个菜，犒劳一下孩子们。” 方玉也是惦记，进来探看，听孩子们邀功，索性给了一点儿奖励。 孩子们都是高兴坏了，各个都嚷着吃饱就要去备课，准备下一次教学。 方圆儿也抽空进来看了看，却没时间一起吃饭。 外边，叶天逸还等着她一起去赏雪散步呢。 梨花坳里，白日落了一场雪，不大，积雪正好埋了鞋帮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很是有趣。 两人都披了大氅，戴了风帽，也不怕北风，牵着手在院子门前的空地上转悠。 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山下偶尔有几点灯火，倒也算难得的美景，幽静安宁。 方圆儿正琢磨做铅笔，挽着叶天逸的胳膊，就问道。 “你知道哪里有石墨矿吗，我想做一种简易的笔。 不用研墨，也不怕脏了衣衫袖口，携带书写都方便。” “石墨？黑色那种？” 叶天逸倒是听过，但一时想不起，就皱眉应道。 “我记得大师兄曾说起过，等我去信帮你问问。” “送信回玉皇顶？” 方圆儿问道，“那我一并准备年货儿，一起送去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举“家”下山 “不用送了！” 叶天逸刚要应声，却有人抢着开了口。 叶天逸下意识扯了方圆儿护在身后，夜色里，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几个人影。 院子门前吊着的两个灯笼，被北风吹得晃荡，勉强照出当先一人的白发白胡子。 “师傅！” 叶天逸惊喜的难以相信，上前两步，噗通跪倒在地。 “师傅，您怎么下山了？” 方圆儿也是惊讶，玉皇顶的掌门人终生不能下山，据说是规矩啊。 这老道士怎么到了这里？ 她也来不及多想，跟着低头行礼。 老道士一把扶起徒儿，上下打量，叹气道。 “你这孩子，真是没少受苦，幸好如今都过去了。” 叶天逸红了眼圈儿，即便他有颗钢铁之心，见到庇护他长大成人的师傅，也是满满的委屈，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师傅…” “好了，师傅都知道，咱们进去说，赶了几千里路，我们腿都要累折了。” 老道士拍拍徒儿的肩膀，叶天逸下意识望向师傅身后。 转而，更是欢喜的惊叫出声，“大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兄！” 站在老道身后的几人，这才围上前，这个拍拍师弟的肩膀，那个摸摸师弟的头。 “小幺，听老二说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我们过来看看。” “就是，老二说你这里好吃的成山，你比皇帝吃的都好。 有福同享，我们也来尝尝！” “哎呀，你这个蠢货，咱们是担心小幺，不是为了吃才来的。” “是吗，路上可是你们说的，这怎么就变了。” 几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斗嘴，方圆儿听得偷笑，果然叶天逸这些师兄师姐，都同蒋子杰一般有趣。 老道长干咳一声，说道。 “走吧，进去再说。” 叶天逸这才从师兄师姐的魔爪里逃脱开，当先引路进了院子。 原本分散在暗处的侍卫们，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被人突破了他们的警戒线，有些懊恼忐忑。 这会儿，聚在院子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还是闻讯赶来的吴叔，同他们摆摆手，吩咐道。 “那是公子的师门众人，你们拦不住也正常。 今晚都去歇息一下吧，有他们在，公子绝对不会有危险。 你们也趁机偷个懒儿！” 侍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子不责罚就好。 但歇息，他们却是不肯。 即便有人护着主子，他们在外警戒，当真有事，提前报个信儿也是好的。 主院堂屋里，众人已经都落了座。 方圆儿帮忙上了茶水点心，借着屋里明亮的灯光，她也看清了众人的模样。 老道长就是叶天逸的师傅，七十多岁的模样，白色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竖起，白胡子，面色红润，甚至很少有皱纹。 粗布的棉道袍，腰上只挂了一块木牌，脚上蹬着黑色的棉靴子。 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柄拂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手柄和丝线都在隐约泛着光。 仙风道骨，人间谪仙也不过如此了。 大师兄是个中年文士模样，儒雅随意，脸上时刻带着笑，让人很想亲近。 他一身青色长衫，不知是耐冻，还是不愿穿的沉重，居然还是单衣。 同样的黑色靴子，同样没佩戴什么武器，腰上挂了一块玉佩，手里握着一本书。 许是看的时日久了，这本书的书页都有些泛了黄。 三师姐文霞，身形高挑，一身红色衣裙，洗的微微有些褪色，腰带颜色有些不同。 她的容貌很是美艳，特别是一双眼睛，好似含了无限的神采一般。 四师兄李锤，乍一看上去，倒是同力虎差不多模样。 身形魁梧，同样的粗布衣裤，被他撑的好似随时都能裂开一般。 一对儿锤子被他放在脚边儿，烛光下泛着悠悠的光。 五师兄却是个安静的人，坐下一直没说话，手里同样没什么武器，若是不注意，都容易把这个人忽略过去… 这一门师徒几人，这么看上去，好似算不得古怪，但又处处透着古怪，真是无法形容… 同样，九阳道长等人也在打量方圆儿。 不到二十岁的女子，身量不算高，身形圆润。 皮肤白皙，额头饱满，柳眉大眼，高鼻红唇，不是美艳的模样，但很是耐看。 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差了一根玉簪子。 与耳上的玉坠子，手腕上的玉镯交相呼应。 趁得她眉眼间极灵透，总给人几分圣洁难冒犯之意。 银红色的小袄，配了象牙色的裙子，同样银红缎面的短靴，鞋尖儿缝了一粒珍珠，很是大方得体。 九阳道长忍不住轻轻点头，开口问道。 “这是方姑娘吧，听老二说过很多次，今日一见，确实是个好姑娘。” 方圆儿听得脸红，这“好姑娘”三个字，可不只是对她的夸赞，更有认可的意思。 也就是说，作为徒儿的伴侣，老道长很满意。 她大大方方上前行礼，应道。 “多谢道长夸赞，乡野农女不懂规矩，若是有疏忽之处，还望道长海涵。” “好说，好说，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九阳道长笑的眼睛眯了眼睛，手里拂尘一甩，又问道。 “不是说还有一个叫哪吒的孩子吗？ 快带来给我看看！” 方圆儿挑眉，不明白道长为何不等坐稳就要找哪吒。 难道是蒋子杰回山上说了什么吗？ 果然，九阳道长随后又道。 “老二说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又认了小幺做干爹，怎么算也是我们玉皇顶的半个徒孙了。” 方圆儿去了疑心，赶紧应道。 “道长稍等，我这就去把哪吒领来。” 说着话儿，她望向叶天逸。 叶天逸点点头，她这才出了门。 哪吒这会儿根本就没睡，早跑去空间玩耍了。 方圆儿进去捉人，方家人也没多想，毕竟外边已经是深夜了，当娘的，抓了孩子睡觉也正常。 方圆儿扯了儿子出空间，很是嘱咐了几句。 哪吒应道痛快，可惜到了主院，撒腿就跑了进去，高声喊着。 “干爹，干爹，救命啊！ 我娘要打我屁股！” 方圆儿刚迈进门口，听得这话忍耐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臭小子，她明明说的是，他不听话才要打屁股！ 三师姐正好望过来，被方圆儿的白眼儿惊了一下，转而却是笑了起来。 她最讨厌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原本以为这个弟媳妇也是那般，没想到是个有趣的。 第四百章 简简单单唱征服 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方圆儿闻声望过去，猜的方才丑态被发现了，忍不住红了脸。 她干咳两声，同众人说道。 “各位远路而来，怕是饿了吧？ 灶间熬了骨汤，我去下几碗牛肉面先垫垫肚子，明日再开酒席，接风洗尘。” 果然，听了这话，从九阳道长到那位沉默安静的五师兄都欢喜起来。 “咳咳，那个方姑娘啊，多下几碗面条儿，我们两日没吃饭了。” “对，一定多下几碗，老二不知道吹过多少次了，每次都馋的我淌口水！” “还有那个干肠，若是还有，也切两盘儿。 上次带回去的，我只尝了个味，就没有了。” 方圆儿听得好笑，赶紧应下，转身去忙碌。 留下屋里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 九阳道长招手喊了坐在叶天逸怀里的哪吒，“胖小子，来，师祖抱抱！” 哪吒眨巴两下眼睛，回身望向叶天逸。 叶天逸点头，笑道。 “去吧，这是我的师傅。” 哪吒这才跳下地，三两步跑过去，直接又爬上道长的大腿，熟门熟路的抱上他的脖子。 “师祖，师祖，我干爹说你是神仙。 那你会飞吗？下次能不能带着我，我想看看雷神砸锤子！ 他的力气太小，每次打雷都不响，我想试试，保管比他响！”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九阳道长紧紧抱了徒孙，喜爱的不成。 “哎呦，徒孙哎，你真是好志气！” 其余几个师兄弟也都凑上前，这个摸摸哪吒的冲天辫，那个捏捏他的胖脸蛋儿，恨不得把这小子放眼睛里。 “真是个好小子！” “怪不得老二整天挂在嘴边！” “小子，师伯就是使锤子的，以后师伯教你，好不好？” 哪吒别的不成，哄长辈这事儿绝对是得了老娘的真传。 叶家上下，从吴叔到守门的福伯。 再到方家老少，就是沉默寡言的山叔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这会儿，他哪里会怯场啊。 摸摸师祖的胡子说好看，再夸师伯是大力士，师姑是仙女… 最后一人再送一个甜甜的吻，就这般轻易收获了整个玉皇顶的喜爱。 这个时候，江湖上闻风丧胆，人人敬仰的玉皇顶，几百年没被任何魔头攻破过。 却被一个小屁孩的口水彻底征服了… 叶天逸本来乐呵呵看着哪吒哄人，偶尔扫了一眼五师兄旁边的包裹，许是有些松散，漏出一个牌位的底座。 他当时就惊了，立刻问道。 “师傅，这是天牌？怎么一起背来了？” 九阳道长正抱了徒孙说起玉皇顶上的翠鸟，叫声如何清脆，许诺以后给徒孙抓个百十只。 突然听到徒弟问起，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吩咐道。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找个地方把牌位供上，小心别砸了。” “不是，师傅，这可是天牌!” 叶天逸揉揉太阳穴，第一次发现师傅这么难沟通。 倒是大师兄为他解了心疑，“师弟放心，师门几百年的规矩，虽然说掌门不可下山。 但其实这规矩是为了天牌必须有人供奉。 我们这次带了天牌，每日都有烧香，也不算坏了规矩。” 九阳道长把胡子从徒孙手里抢回来，也是理直气壮添了一句。 “就是，天牌在这里，咱们师门的人也都在这里，这里就是玉皇顶。 玉皇顶是指我们门派，可不是那座山。 再说了，我留了老二在山上看着呢，丢不了什么。” 叶天逸听得无奈，谁怕山上丢东西了。 只是这天牌代表的是所有玉皇顶逝去先辈的英灵，就这么被带着到处跑，怎么说都不成体统啊。 “那师姑呢，她老人家…” “放心，放心，你师姑早就被姓侯的庸医接走了。 根本不用我们管！ 所以，这次我们是打算多住一些时日，帮帮你的忙。 先前，你出事时候，我们都不在。 如今你也拖家带口的，更是遭损不起。 我们就是不管你，也得护着哪吒啊！” 九阳道长颠颠怀里的胖小子，眼睛又笑得眯了起来。 “满上山下，就你一个有正事的，比你师兄师姐可是强太多了。” 他横了摸鼻子低头的徒弟们一眼，显见对他们不成亲很是不满。 这个时候，站在门外等了半晌的吴叔和刘大夫叶迟几个赶紧进门，算是为众人解了围。 “道长！” 吴叔几个行礼，神色都很是激动。 九阳道长抬抬手，神色很是和气。 “都起吧，不必多礼。 这么多年，辛苦你们护着小幺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吴叔几个红了眼圈儿，这几年哪里是辛苦两字可以形容啊，简直是把一辈子的心思都耗费光了。 幸好，主子已经恢复如初。 九阳道长叹气，“莫出悲声，我过来之前，给小幺算了一挂。 死劫已经过去，以后虽然小有磨难，但都不算什么了。 你们都放心吧！” “当真？真是太好了！” 吴叔欢喜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刘大夫也是长松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回师门看看了。 这个时候，方圆儿带了桃红朱红端了托盘进来。 青花的大瓷碗，盛着奶白色的骨汤，筷子粗细的面条堆叠，上面铺了几片酱肉，一小撮儿碧绿的黄瓜丝，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十几粒葱花… 屋子里几乎是瞬间就盈满了鲜香的气息，惹得众人都是大大咽了一口口水。 就是九阳道长，都把怀里的宝贝徒孙放下了。 家里的大圆桌儿被支了起来，众人迅速挪了椅子到桌边。 一人一碗面，桌子中间还有一盘酱肉，一盘猪耳朵拌瓜丝，一盘酸甜萝卜，一盘麻辣瓜条。 最多的就是满满一簸箩的金银小馒头了。 另外还有一大陶盆的汤面放在不远处茶几上，备着众人吃完，继续添下一碗。 一时间，屋里再也没人吃饭，都是大口秃噜面条的声音。 哪吒本来嘴馋，也想跟着吃一碗，结果被众人豪迈的吃相吓住了。 若不是干爹抱着他，他真想看看师伯们肚里是不是住了怪兽。 怎么一张嘴，面条就直接吞了进去，根本不用嚼啊。 方圆儿生怕儿子说出什么，惹大伙儿尴尬。 她赶紧偷偷塞了一块肉脯，把儿子的嘴巴赌上。 结果，九阳道长等人吃了半饱，一抬头就见哪吒啃着肉脯，小嘴鼓鼓，瞪着的大眼里满满都是惊奇。 他们就忍不住红了脸，尽力放慢了动作。 但即便这般，三盆汤面，外加所有馒头小菜，也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方圆儿见此，就问道。 “面条是不是煮少了，我再去擀一些…” “不用，不用，就这样吧。” 九阳道长摆手，吃的是心满意足，应道。 “大半夜的，吃太饱对身体不好。” 方圆儿同叶天逸对视一眼，都是忍着笑，没有再劝。 第四百零一章 人间难得的享受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去西屋洗澡汗蒸了。 叶天逸完全恢复了，不用再排除余毒，如今隔三日蒸一次，存粹是爱好。 九阳道长带了徒儿们，痛痛快快享受了一次。 洗了热水澡，蒸的浑身好像煮熟的红螃蟹，这才各自睡下。 当然，文霞实在自己房间洗的。 这一觉，众人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 方圆儿寻个机会去空间同家里人说了一声，又带了一些果蔬出来。 其实，这些东西，在这样大雪封山的时节，实在有些扎眼，不好解释出处。 但平日众人一直都吃着，没谁傻到刨根问底。 没道理，家里来了贵客，反倒饭桌儿上找不到啊。 方圆儿索性也不管了，叶天逸没问过，蒋子杰没问过，他们的师傅和师兄师姐也不至于就缺这个心眼儿。 果然，众人嗅着香气爬起来，就见炕头摆了新衣，穿上洗漱干净，真好像新生了一般。 再去堂屋，眼见满满一桌子的酒菜，这新生就更让人欢喜了。 九阳道长换了一身续了羽绒的石青细棉长袍，腰间系着一挑银白的蚕丝带，头上簪子换了青玉料子的。 比之昨日，少了几分狼狈，越发多了几分仙气儿。 这会儿坐在堂屋，半开了门口，冷风吹进来，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他惊喜的扯了扯长袍，同叶天逸说道。 “小幺，这衣衫是从哪里买的，实在是好。 又轻巧又暖和，记得给我多备一套，棉袍再不能穿了。” 卢书恒等师兄弟三个也是一身新，衣衫都同他们昨日穿戴的式样差不多。 但料子却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干净整齐，也是轻巧暖和，别提多舒服了。 “是啊，小幺，还是你会享受。 给我们也备两套，以后可不用运内功驱寒了。” 文霞一身大红的衣裙，半立着的领口，紧窄的袖口都镶嵌了一圈儿雪白的兔皮，柔软保暖又美丽。 她的长发梳理整齐，卡了珍珠的发箍，方便跑动不会松散，又衬得她皮肤白了很多。 整个人少了几分泼辣，多了几分温柔。 这会儿，她不是抚一抚碎发，笑道。 “难为小幺想的周到，不枉师姐总帮你教训二师兄那个吃货！” 叶天逸笑眯眯听着，目光望向门外，应道。 “不是我准备的，我想不到这么周到，一定是她连夜安排的。” 众人都是惊讶，顺着他目光看去。 方圆儿正端了托盘往屋里走，托盘上是一只砂锅，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她许是忙了很久，脸色带了几分灶火烘烤出的红晕，比之昨晚相见，多了几分青春娇丽。 方圆儿一进屋，见众人都望过来，就笑道。 “这是最后一道汤了，可以开饭了。” 九阳道长抚了一下长袍，问道。 “方姑娘，可是你费心为我们准备的衣衫？” 方圆儿点头，很自然应道。 “是啊，道长。 昨日见你们赶路脏了衣袍，正好到了年下，我给家里人准备了不少衣袍，拿出来先应个急。 过几日，安顿下来，量了尺寸，我再给道长和师兄师姐们安排更合身的。 暂时，先委屈道长一下了。” “不委屈，不委屈。 这衣袍轻巧又保暖，比之棉袍和皮袄可是好太多了。” 九阳道长摆手，眉开眼笑，显见很是喜爱。 方圆儿放了心，也是笑道。 “这里面絮的是鸡鸭的细绒毛，不是棉花，最是轻巧。 可惜不耐剐蹭，否则很容易就漫天飞羽毛了。 道长喜欢就先穿着，我还存了不少皮毛，过几日给道长再添两双靴子。” 世人哪有不喜欢被周到照料的，九阳道长师徒几个都是听得笑起来。 九阳道长更是瞪了几个徒儿叹气，“你们几个没出息的，有小幺一半能耐，找到好媳妇儿，我也不用跟你们费心了。” 众人都是低头，喝茶的喝茶，干咳的干咳。 叶天逸见方圆儿红了脸，就道。 “吴叔，刘大夫呢，入座开席吧。” 吴叔应声，抱了哪吒从外边进来，后边跟着刘大夫。 众人团团围坐，开了解封宴。 方家特有的梨花白，外边买不到，但怎么也不会少了自家人喝的啊。 特别是酒桌儿上这两坛子，是方圆儿埋在空间人参田边的，按空间算法，差不多三年了。 喝一口下肚，梨花的清香，泉水的轻灵，酒的醇厚，瞬间征服了所有人。 “这酒，真是不错！ 不，简直是非常好。 我也算没少品尝好酒，这酒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九阳道长喝的眼睛发亮，众人也是惊奇。 叶天逸难得也开了一次酒戒，陪着师傅师兄们举杯。 “圆儿家就在这山下，我们院子旁边的梨园就是他们家里的。 春日时候用梨花酿酒，埋在树下，这个时候起出来。 酒水融汇了花香，冷冽，沉淀了大半年，味道自然更好。 因为难得，每年酿出就被疯抢，如今外边很难买到。” 这般说着，他的神色里就带了几分炫耀之色，很是与有荣焉。 这让九阳道长师徒几个都是惊奇，毕竟他们自小看着叶天逸长大，知道他一向是骄傲的。 不想，他居然也有为旁人骄傲的一日… 铁金刚变成绕指柔，原来这句话当真没有骗人。 方圆儿被众人看的脸红，赶紧招呼众人。 “道长，师兄师姐快吃菜，凉了味道就差了。” 众人笑的古怪，筷子却是不慢。 这一吃，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怪不得蒋子杰来了，就不肯回去。 这等美味，怕是神仙见了也要下凡吧。 看着就是普通的菠薐菜，煮一下，浇上肉臊子，怎么就这么好吃。 明明就一口，却好像吃了一盆那么浓郁的味道。 还有这羊排骨，在山上时候也煮过很多次，腥膻味道顶风能把人熏倒。 但眼前这一盘，怎么就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咬一口又嫩又多汁儿。 还有这个肉片，是裹了什么，炸的外酥内软，烹了糖醋，让人胃口大开… 足足一刻钟，所有人都在低头大吃，没人说话。 哪吒在空间吃过一顿了，这会儿肚子有底，于是抓了一块骨头，一边啃着一边盯着众人看得新奇。 叶天逸每样菜都给他夹了一些到碗里，自己反倒没吃多少。 吴叔和刘大夫也是，毕竟每日都有的吃，倒也不差这一顿。 这会儿就让给道长师徒了，毕竟玉皇顶上的饭菜实在是…不能称之为饭菜。 对他们来说，眼前这桌儿酒菜就是人生里最美味的一顿了。 第四百零二章 事有凑巧 终于，众人吃的饱足，再抬头时候，眼见杯盘狼藉，他们才知道方才多“横行无忌”。 方圆儿赶紧起身，喊了桃红和朱红，帮忙撤掉了碗盘。 然后，换了灶间里卤好的各色下酒菜上来。 切成片的猪舌头，红褐色的猪蹄，鸡手鸡翅鸡脖子，大块的棒骨，猪耳拌青瓜丝，还有油炸的花生米，盐水毛豆… 眨眼间，桌子上又被填满了，酒杯里也重新倒了梨花白。 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默默拿起卤味，再滋溜一口酒。 好半晌，大师兄卢书恒第一个开口，说道。 “小幺，你这日子简直…太享福了！” “不孝的东西！”九阳道长翘着胡子，也是谴责。 “你小子，自己过神仙日子，居然把师傅扔山上喝风！” 三师兄李锤塞了一嘴的猪耳朵，也是含糊说道。 “我是不管了，小幺，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师傅说，师兄弟要友爱，以后师兄护着你！” 文霞用筷子捅着猪骨髓，吃的半点儿没有女子的矜持。 “要我说，师傅干脆把天牌给小幺算了。 他在哪里，咱们师门就在哪里。” 五师兄莫闻，没有说话，一手拿着鸡脖子，一手指了指方圆儿。 文霞立刻改口，“不对，小幺太忙了，以后说不定在哪里。 不如请方姑娘帮忙保管一下好了！” 叶天逸听得哭笑不得，再让师傅师兄们说下去，玉皇顶都要归方家所有了。 于是，他果断改了话头儿，问向方圆儿。 “原本想写信给大师兄，问问石磨之事。 如今大师兄就在这里，你倒是可以仔细问问。” 他这话提醒了方圆儿，方圆儿眼前一亮，转向大师兄，问道。 “大师兄，天逸常说师兄博览群书，正好我最近想做一种简单的铅笔，帮助孩子们读书识字。 其中需要一种材料，叫石墨。 大约是一种黑色的矿石，没有普通石头硬，可以轻易粉碎，不知道大师兄可知道，哪里能寻到？” 卢书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方姑娘说的可是石炭，可以代替木材木炭燃烧，但会有黑烟逸散，灰尘很大？” “不是，大师兄，您说的这种黑色矿石，我成为煤炭，燃烧起来比炭火要热，适合烧窑炼铁一类。 但我想找到，却是一种滑石，同样是黑色，粉末可以起到润滑之效。 比如锁头生锈，把粉末灌进锁孔，就可以轻易拧开。 这种滑石不能燃烧，粉碎混合了黏土，经过一些工序，塞到木棍里，可以代替笔墨。 书写方便，不怕弄脏衣衫，又节省纸，适合初学读写的小孩子，或者出外携带记录也方便。” 卢书恒听得惊奇，仔细想了想，好似脑子里没有类似之物。 他就望向五师兄莫闻，“老五，你平日喜欢琢磨一些零碎东西，可见过方姑娘说的这种东西？” 莫闻点头，比了一个手势。 方圆儿见此，下意识望向叶天逸。 昨晚到这会儿，这位五师兄一直没有说话，她以为只是不善言辞，但这会儿还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叶天逸会意，摇头笑道。 “五师兄修的是闭口禅，没有哑疾。 但五师兄的手艺极好，玉皇顶的机关都是他在琢磨。” 方圆儿这才明白，另一边，卢书恒同师弟比划了半晌，笑道。 “成了，老五说他在京都附近见过，或许是你说的这种东西。 他也当了黑炭，但当地百姓说，根本不能烧，砌墙都嫌不结实。” “京都附近？”方圆儿听得惊喜，若是别的地方，她兴许还要犯难。 但京都附近，她简直太熟了。 不想，更大的惊喜，还在等着她。 五师兄又比划了几下，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桥安。 这次不用大师兄解释，方圆儿就嚷了起来。 “桥安县？ 这可太好了，我三哥如今就是桥安县的县令！ 若是石墨当真产在这里，以后办个铅笔作坊，当地百姓闲暇时候，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财路。 本来，我想琢磨这铅笔，就是为了桥安县的孩子们。 我三哥在县城外每个村子都办了学堂，教授孩子们写算。 如今可真是太巧了！” 众人听她句句都是为了读书的孩子，半点儿没有为了揽财打算，都有几分惊奇。 孙大管事离了这里之后，拐去了玉皇顶一趟，据他说，方姑娘事事都好，若一定说有什么缺点，就是爱财。 “咳咳，方姑娘，若是这种方便携带使用的笔卖的多了，可是重利。 这么让出去，姑娘可舍得？” 卢书恒试探问了一句，方圆儿却是摆手，不在意应道。 “赚钱的法子多了，不必在这事儿上贪心。 一只铅笔成本估计只要五六文钱，却可以顶十块好墨，五根毛笔，最少十两银子。 这样，贫寒人家的孩子要学写算就容易多了。 学会了写算，懂了道理，就会少犯错，也多了养家糊口的本事。 时日久了，就不愁家家户户日子不好过了。” 她边说边给众人倒酒，没有看见九阳道长的眼里满满都是满意。 怪不得徒儿找了这个女子，有时候天意，当真是最好的安排。 说到底，孩童的未来，就是大魏的国运。 谁能想到，一个农女想做一支笔，就轻易改变了国运。 不，从这个农女救了徒儿开始，她就已经救了整个大魏。 “满饮此杯！” 道长碍于徒儿的身份，不能说透，但这一刻，他手里的酒却想敬这份天意！ 众人都是正色举杯，齐齐喝下。 叶天逸望向兀自欢喜的方圆儿，只觉喝下的美酒，是一生从来不曾有过的香醇… 外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众人喝到兴起，大开了门扇，赏雪闲话儿喝酒。 方圆儿借着进屋去取薄被的时候，闪进空间，给三哥留了几句话。 她拿了薄被出来，轻轻盖到了叶天逸膝盖上。 末了，她同五师兄说起铅笔的制作流程。 前世，她也只是听说过几句，工艺不算复杂。 但这里器械不发达，很多都要依靠手工，效率一定不高。 五师兄既然机关做得好，倒是可以请他帮忙。 五师兄显见也很感兴趣，两人取了纸笔，边说边画图，在众人半醉的时候，也有了大概的模样。 第四百零三章 一根新笔改文运 当晚，方圆儿终于忙完，逮到机会进空间的时候，方玉已经拿了几块矿石在摆弄了。 如今在桥安县，说句大不敬的，方玉这个县令的话，比皇帝还好用。 中午时候，方玉得了消息，听说妹妹犯愁找不到的石磨矿就在桥安县。 他也大吃一惊，转而又欢喜起来。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桥安县的另一条财路。 他仔细听过妹妹说起铅笔的方便用途，若是当真成了，简直会直接改变大魏的文运。 利国利民的好事，更是桥安县扬名得利的大喜事。 当即，他就派人出去打探。 果然在桥安县的一个村子问了出来，附近有个黑石山。 碰巧是杨光带人过去的，直接在马背上挂了两筐矿石回来。 方圆儿顾不得跟哥哥多说，上前拿了矿石检查。 她前世也没接触过石墨矿，铅笔倒是用得不少。 但这会儿有个最简单的法子，把矿石捣碎成粉末，捏一捏，确实滑腻黝黑，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当即，两个半神族的汉子被喊了过来，帮忙捣碎矿石，寻找黏土，烘干，同样碾成粉末。 方圆儿翻遍了整个空间，最后在孙老大夫哪里打劫了一根细细的铜管。 其实说是细，也有筷子那么粗了。 这个时代的工艺，还是做不到太过精细。 石墨粉末，黏土粉末，按照几个不同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掺和少量的水，充分搅拌。 最后塞到铜管里，挤压紧实之后，放到火上轻轻烤。 这些工序说起来简单，其实很是耗费功夫，而且不同的配料比例，不同的煅烧时间，都要区分开，做好记录。 最后笔芯成型，还要放进油脂里浸泡，以免笔芯太硬，容易折断，划破纸张。 这么一忙，就是两天，待得第一根成型的铅笔拿在手上，方圆儿实在有些嫌弃。 这铅笔足有食指那么粗，也没比毛笔轻巧到哪里去。 幸好，笔芯还算成功，写出来，笔迹均匀，不软不硬。 方玉等人没见过铅笔，没有对比，就对这新笔喜爱的不成。 方玉试着在纸上写字，巴掌大一块纸居然写了二百多字，若是毛笔蘸墨，只能写三十左右。 这么说，相当于剩下了六张纸。 而且铅笔写字不会晕染，不用研磨，随写随用。 顶多需要削一下木头皮，但那也是在写了几千个字之后。 方老二喜欢的爱不释手，一个劲儿的说。 “这可太好了，以后在外边记账，不用犯愁了。” 方圆儿随手试了试，应道。 “还算勉强，可以再改进一下。 另外，这几日有功夫，还要琢磨一下橡皮。 若是写错，还可以擦掉修改。” “什么，字迹还可以擦掉？” 众人惊讶的齐齐问出口，惹得方圆儿惊了一跳，应道。 “当然可以擦了，不过纸张要硬一些才行。 若是宣纸，怕是会擦破。” “不用宣纸，宣纸是画画用的。 记账的本子，本来就是硬的。” 方老二兴奋的搓手，催促道。 “赶紧做一些出来，给我来两套，马上过年了，家里流水账太多了。 我随时都要记两笔！” 方玉也是说道，“若是做得多，给我也备一些，加到年礼里面。” 金子和七斤八斤几个在旁边，也是毫不示弱。 “还有我们，姑姑，我们也要！” “好，好，都有！” 方圆儿赶紧笑着应声，嗔怪道。 “原本是给初学写算的学童们准备的，你们倒是先瓜分了。 不着急，慢慢改进一下工序，一日做个百十根儿应该不成问题。” 两个半神族人一直咧嘴笑的骄傲，听得这话就道。 “神主放心，我们一定不偷懒。” 方圆儿点头，仔细把工序分解一下。 粉碎矿石和黏土，铅笔木壳，这些都可以分下去，让更多人帮忙一起做。 唯一有些技术含量的，就是煅烧笔芯了。 这个学一学，也不算难。 而且相对来说，学校里的孩子们学起来会更容易领会。 于是，勤工俭学里，除了摘花和秋收，又添了一项制作铅笔的活计。 方圆儿在空间逗留了两日，赶着出去做早饭，就彻底放手了。 待得忙了一日，再进空间的时候，装铅笔的箱子，已经有二百多根儿了。 相比先前，工艺可是好太多了。 而且，一些挑拣出来要放进礼单里的，也开始在笔身上雕花了。 总之，怎么雅致，怎么折腾。 叶天逸陪着师傅师兄们，吃喝说笑，放松了两日。 他冷眼瞧着方圆儿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有几分猜测，却没有露出半分。 这一日，桥安县各村的学堂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领到一只光杆铅笔。 众人不知道如何使用的时候，小先生们就拿了一摞子硬纸钉成的小册子，发了下去。 这段时日，村里人每晚都跑来听故事，多多少少也学了不少字，当然学的最好的还是算数。 因为小先生们故事讲得好，办法也是最多。 算术课，用的道具是铜钱啊。 一堆一堆的铜钱，分下去，大伙儿一起数，数完加一起。 谁加的对，奖励一文，谁错了，扣一文。 其实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得失总共不过十几文。 但却极大的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毕竟冬闲时候，吃过饭，没有一点儿活计。 跑来坐着热炕，听听故事，学学写字，走动时候再揣上两文铜钱，简直幸福的冒鼻涕泡儿啊。 平日做工，一日也有十几二十文，但加一起也不如课堂上得的一枚铜钱，让人得意啊。 当然，收获最大的还是孩子们。 他们本就年纪小，脑子活络，写字算数接受的很快。 在他们的爹娘刚学会写名字的时候，他们已经能背诵默写几句三字经了。 他们爹娘学会“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小先生指导，开始学写信了。 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也各个算的灵透。 而针对他们的奖励，不是铜钱，是点心和芝麻糖一类。 隔个五六日，会有一次小考。 考的最好的孩子，还会有一包糖炒栗子，或者一个新荷包帕子之类。 总之，小先生放在手边的箱子就像百宝箱，随时能变出适合大伙儿的奖励。 这个冬日，也就变成了所有人最欢喜最热闹的一个。 村里老人家们，脑子实在迟钝了，学不会什么，但也喜欢跑来跟着听听。 第四百零四章 这个年没法过了！ 屋里坐不下，就凑在堂屋的灶堂旁烤火。 听着大人孩子们笑哈哈，书声琅琅，老人家们也笑眯了眼睛，好像村子从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小先生们发了册子，孩子们都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不敢动。 等着再发了铅笔，众人就疑惑了。 “先生，这棍子是做什么的？” 有孩子聪明，问道。 “这个像我娘烧了画眉的柳条枝啊！” “嗯，嗯，我娘也有！” 妇人们听孩子们这么说，羞得红了脸，敲着儿子脑门儿。 “胡说什么。” 众人都是笑起来，小先生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之后。 她们就把本子夹道黑板上，然后示范了拿笔的姿势，在本子上写起字来。 孩子们这一段都是用树枝在沙盘上写字，突然见这笔能在纸上写，都是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桥安县都知道了铅笔的存在。 易先生和徐昆等人凑在一起，欢喜的手舞足蹈，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 “真是上天眷顾安桥县啊！ 有了这石墨矿，不知道能做出多少只墨笔！ 以后百姓们又多了一条财路！” “是啊，桥安贫瘠，没有多少良田。 没想到老天爷居然给了这么好的东西！ 以后可是不用愁了！” “一只笔足够养活整个桥安百姓了！” “可喜可贺啊!” 方玉也是高兴，手里转着墨笔，笑吟吟点头。 墨笔是说有人取的新名字，毕竟这笔不是铅制作的，叫铅笔实在名不副实啊。 而墨笔既标明用料是石墨，也有代替了墨块和毛笔的意思。 “年前先这样，年后要立刻把作坊开起来。 石墨开采要握在县衙手里，不能交给商贾。 否则为了利益，随意抬高价格，百姓孩童依旧不能受益。 还有招工，尽量要会写算的半大小子。 这样家家户户会更支持孩子读书。” “是，大人考量的周全。” 易先生等人都是点头，易先生想了想就道。 “大人，京都那边怕是会有些人唱反调。 毕竟墨笔方便，价格低廉，写字却谈不上美观。” 方玉会意，笑道。 “放心，我从来没想墨笔取代什么，只是方便贫寒人家的孩子学写算罢了。 京都那边，先前送去的年礼里，都添了墨笔。 这天下还是有识之士更多，不都是高傲自大之人。” 众人听方玉有安排，也就不再担心，转而讨论作坊之事。 以后的桥安县，良田种粮食，沙地种西瓜，石墨矿可以开采，就是荒山上不成才的歪脖树，都能砍了，做笔身。 这样若是都不能带着百姓富起来，那真是整个县衙的无能了！ 怕是整个大魏都要笑掉大牙！ 而亲自带领桥安县从一个远近有名的穷县，变成富得流油的富贵地。 他们这些人，不说青史留名，起码以后的仕途有这个资本，也是一马平川了。 不说桥安县这边如何热闹欢喜，只说京都，方玉的年礼，送了辛先生，送了同科进士，甚至整个吏部衙门从尚书到小吏都送了一份。 当然，济安堂的孩子们也没落下。 最值得一提的是，方玉还送了几盒子给咏梅社。 他没有单指给谁，只送到了咏梅社常聚会的一处茶楼。 咏梅社众人初始有些奇怪，但听说方玉的名字，也就算明了了。 当初，他们挑头向皇帝发难，为九百多孩子讨个公平。 结果因为很多不可说的原因，虎头蛇尾。 简直堪称奇耻大辱，若不是方玉帮忙收尾，那九百孩子若是冻饿而死，或者没有好下场。 他们所有人的脸面都将丢个干净，再不能抬头做人。 如今方玉不但不怪他们，还送了这么一盒新笔，众人都是心生感慨。 于是，突然有流言谴责方玉，亵渎文房四宝，为文人之耻的时候。 咏梅社众人，有志一同的出面为方玉发声。 “如此新笔，不过是为了方便贫寒孩童识字，于文运兴盛大有助益，何谈亵渎二字！” “大魏人人读书，处处书声，从此而始。” 两方各不相让，免不得又是一番热闹。 吵吵嚷嚷中，新年也越来越近了。 最后所有人都觉得无趣，偃旗息鼓的时候，小年的酒席已经摆上了。 百姓们对于神仙打架，可是没有任何关注。 他们更关注的，是养家糊口，是年夜饭桌儿上，有没有鸡鱼肉蛋，是新一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什么文运不文运，只知道，五文钱一根的笔，能让他们的孩子更容易学写算，学安身立命的本事… 方圆儿算着日子，差不多的时候，就拿了几根墨笔给叶天逸等人献宝儿。 不同于京都那些自视清高之人，叶家上下一面倒的称赞。 “方姑娘居然真的做出这样便利的新笔了？” “这可是真是方便之极，出门再不用带着墨水瓶子了。 夏日还好，冬日还要怕墨瓶冻成冰疙瘩！” “大师兄再不用口水蘸毛笔了，吃一嘴的墨了。” 众人都是看得新奇，特别是大师兄，当即就拿了一根儿，在书上写写画画做标注，欢喜的眉开眼笑。 “我读了几十年书，怎么就没想出这么便利之物，真是白读了。” 方圆儿偷偷得意，嘴上却谦虚，“我不过是取巧罢了。” 叶天逸望向她，轻轻握了她的手，心里骄傲的不成。 这么聪慧的女子，是他的爱人。 方圆儿脸红，赶紧把手抽回来，扯了个借口。 “锅里蒸着年糕呢，我去看看。” 说着话儿，她就转身出了门。 众人都不是瞎子，把这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会儿就笑了起来。 五师兄不能说话，也比了比大拇指… 很快，晚饭就端了上来。 外表金黄，内里雪白的油炸糕，镶嵌着红豆的粘糕，配上甜美的糖霜。 金黄的小米粥，黏糯红润的红糖八宝粥。 四凉四热，八个菜。 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饭了，众人吃的无比的满足。 遥远的某座山上，蒋子杰围着灶台正在熬粥，锅灶不知道怎么就闹了脾气，一股黑烟呛出来，喷了他一脸的黑灰。 蒋子杰实在泄气，一把扔了烧火棍，彻底放赖了。 “呜呜，不公平，不公平！ 都跑去吃香喝辣了，偏偏留了我守着这破山头儿！” 幸好，突然有小药童跑来报信儿。 “二师兄，玉珍姑姑喊您到我们玉泉谷去吃饭。” “来了，来了！” 蒋子杰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满脸喜色。 “幸好，师姑还觉得我，否则这个年真是没法过了！” 第四百零五章 女人的小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着，山下的方家借口冬闲无事，把家里托给朱盛夫妻，然后都进城去小住了。 除了方老二偶尔来回跑几趟，其余人都打算过年时候才“回来”了。 村里也是，家家户户都深居简出，在家烤火说闲话儿，做针线，编柳条筐子，等着过大年了。 山上叶家因为九阳道长师徒等人到来，每日都很热闹。 但很快，叶天逸就有一些托付师兄师姐们帮忙了。 众人进进出出，倒也难得有聚齐的时候。 方圆儿也不多话，每日用心做好三餐，有时候还加一顿宵夜。 叶天逸闲着，两人就甜甜蜜蜜凑一起，吃水果，读游记。 或者披上大氅，在院外，梨园里转悠几圈儿。 偶尔也山下到县城走走，茶楼上喝个茶水，听听市井百态。 晚上时候，她就尽量早早回房，然后进空间，再转到桥安县看看三哥。 或者去京都，处理一下善缘堂和花想容的大事小情。 不得不说，代培班得到了太多人的推崇，二十个名额，被抢夺一空不说。 时时刻刻还有人追到善缘堂问询，什么时候再开第二班儿。 善缘堂多了二十个帮手，但同样也显得地方太狭小拥挤了。 幸好，隔壁花想容就是个土匪，而且还是光明正大从京都女子手里抢银子的存在。 于是，两千两银子扔出去。 善缘堂和花想容就搬家了，临近商街两处乡邻闹中取静的院子，就被顺利买了下来。 叮叮当当半个月，赶在小年儿之前，众人就搬了进去。 两个小院儿前边都是三间的铺面，很宽敞的地方。 善缘堂留了一间卖成药，其余一间摆了床榻，布置的温暖又童趣，平日给孩子们推拿之用。 最后一间就是孩子家长的歇息之处，供给茶水和简单的点心。 后院则是众人的落脚之地，代培的二十个学徒，都留下也住的开。 隔壁花想容，相对善缘堂，装点的更雅致一些。 一楼三间铺面，一间放了桌椅简单待客，另外两间则是摆了多宝格，格子里陈列了铺子里所有种类的货品。 窗前也有桌椅，茶水点心，供普通客人歇息。 而二楼就是另一方天地了，三间房间都用心妆点过了。 墙上挂了仕女图，猫扑蝶等，香炉悠悠，慢慢有让人愉悦放松的香气弥漫。 窗下放着小小的桌子，桌子两侧的椅子，不同于普通的椅子那么冷硬方正。 居然做成了半月形儿，包裹了宣软的棉垫子。 无论是端坐还是依靠，都极舒服，让人忍不住全身都放松下来。 周边再有一壶温热的果茶或者花茶，两碟子外边点心铺子根本找不到的精致点心。 眼前的多宝格上，不同于楼下的繁杂，大部分是精巧的玉石摆件儿，甚至是碧绿的盆景，插了鲜花的瓷瓶玉瓶。 其中偶尔间或才会摆一两个新品，比如半月就能让皮肤白嫩的焕颜霜。 比如七日就能消除脸上痘子的美肤乳… 若是初次过来的，不仔细说清楚，怕是绝对猜不出这里是卖东西的铺子。 也因为这些，京都中的女子，闲着无事都喜欢到这里坐一会儿。 即便不买什么，花想容的管事也绝对不会撵人，笑盈盈上一壶香气扑鼻，养颜润肺的果茶。 偶尔运气好，还有后院新烤出炉的点心。 小小的雕花银勺子舀一口云朵一样柔软的点心，再抿一口果茶，同相熟的姐妹友人闲话儿几句。 隐约，还有轻柔悦耳的丝竹之声传来。 真是难得的休闲歇息之地啊。 不用讨好家里的男人们，没有烦心的小妾，没有琐事需要处理。 好似这个世界就是属于女子的，说笑几句，谈谈怎么变美。 花想容的东西效果极好，有口皆碑，但也绝对不便宜。 能这里坐一坐的女子，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要么是家里的老爹厉害，要么是夫君厉害，要么是儿子厉害。 总之，谁也不差钱，在花想容吃了点心，喝了茶，散了心。 回去时候，谁都要买两样东西，不能空手。 而朵五朵六两个，也极灵透。 一盒子美味的点心，一瓶花茶，一篮子新鲜果子，甚至是一束鲜花做伴手礼。 打点的所有人都是笑着来，笑着走。 特备是最近，空间小学里因为送了一批人手到桥安县做先生，算是半实习。 其余所有丫头小子都活了心思，闹着要出来见见世面。 于是，又有二十个小丫头被选了出来。 白日里在花想容跟着朵五朵六做事，端茶倒水，为客人介绍新品。 甚至烤点心，盘货理账，各有分工，也大大分担了朵五朵六的忙碌。 而客人们渐渐也发现了这些伶俐的小丫头们。 一人一身翠绿的衣裙，头上两个小花苞儿缠了丝带，各个唇红齿白，且说且笑，干净又讨喜。 最主要是聪明，无论买了多少东西，张嘴就能算出银钱。 有人动心，就会问询，这么好的丫头是哪里买的。 朵五朵六就道，“这是家里自小养大的，我们东家当亲生孩子一般宠着，所以偶尔小性子没规矩。 贵客们还要多包涵。” 这就是没有出让的意思了，客人们也就打消了念头。 一来，小丫头而已，自家挑些好的买回来，找了嬷嬷教导，也不是不能教的这么好。 二来，谁也不想为难花想容，因为京都几乎人人都知道。 善缘堂和花想容是一个东家，极护短。 因为一点儿小事儿，铺子里的管事小厮瘦一点儿委屈，那绝对是关门没商量。 天王老子来劝都不好用！ 放到别的铺子，东家为了生意，不管自家奴仆是不是委屈，都恨不得要奴仆跪地求饶。 但善缘堂和花想容就好像嫌银子咬手，无论生意多好，日进斗金，说不要就不要了！ 以至于，京都多少铺子的伙计小厮奴仆们，提起这两处都羡慕的叹气呢。 二十小丫头白日在花想容帮忙，晚上回去继续读书学本事。 年后，花想容要添护肤和妆发两样儿，慢慢还要添成衣设计。 到时候需要更多人手，小丫头们也会按照自己的兴趣，彻底开始决定自己以后的差事和方向。 眼见就是小年了，方圆儿这晚上过来，就喊了陈武郭荣和朵五朵六等人简单议事。 第四百零六章 另类的劫富济贫 “马上就要过年了，该送年礼了。 你们记得把全年之中，到铺子花银钱总额在前二十的客人都记下来。 另外，还有一些不能怠慢的客人，各自添那么三五个就成。” 方圆儿简单翻翻账册，无论是善缘堂，还是花想容，这一段都是日进斗金，账目非常扎眼。 陈武等人都是应道，“东家放心，名单都有，再仔细核实一下就行了。 只不过，年礼要送什么。 这些贵客非富即贵，普通东西怕是看不中。” 方圆儿摆手，笑道。 “这样扬名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年礼就送咱们铺子的东西，善缘堂这边送人参养荣丸，老人或者体弱之人吃了，会有一些轻微的改善。 另外再添两筒安神香，嗅闻能安睡一晚，这就可以了。 至于花想容，我准备了一些小瓶儿的香水，六种味道凑成一套。 都是量少，味道好，过年时候，客人们用完，保管会来采买。 另外，再添两盒子点心。 家里那边用兔毛做了一批刷子，上妆极好用，一套大小六把，正好装一盒子。 这般凑成四盒子，也就差不多了。” 朵五朵六都是听得笑道，“东家安排的太周到了，收到年礼的客人怕是要欢喜了。” “当然要哄高兴了，咱们还指望给她们的荷包减肥呢。” 方圆儿毫不掩饰爱财的嗜好，敲敲账册，应道。 “家里正在准备人手，年后过了初八，就开始妆点后边的六间厢房。 到时候我会过来看看，争取达到一种效果。 进来一个乞丐，走出去一个仙女！ 护肤护发，妆容盘发，从头到脚全套下来，不掏空客人的荷包，不放人！” 朵五朵六这次没有笑，正色应了下来。 虽然东家这话实在像玩笑，但她们知道这是真的。 果然，方圆儿下一句就道。 “全套护理妆容下来，除了费些心思，我们自家的东西，成本不过一二两银子。 但定价要定在二十两！ 差价的十八两，够贫寒人家的孩子读书六年，够三口之家两年温饱无忧。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劫富济贫了。 桥安县是三哥的第一步台阶，以后他还会走得更远。 家里帮不了他太多，但用银子铺路，绝对能保证他走得轻松一些。 另外，以后妆发护理流行开来，铺子里忙不开。 到时候还会派人上门去，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集合在一起，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三哥即便不在京都，也不至于对京都之事一无所知。” 陈武等人一直跟着方玉，若是方家一定要分家，或者分个亲疏远近，他们都是要跟着方玉的。 听得这话，他们才知道，小姐的安排所谋多大。 “小姐英明。” “英明什么，暂时还只能想一想，以后还要辛苦你们了。” 方圆儿收了账册，从荷包里拿了银票。 陈武是一百两，郭荣和朵五朵六都是五十两，没过来的陈安也是五十两。 “今年，你们都不能回梨花坳过年了，这算是过年的红封，买些喜爱之物。 年后忙起来，我会同三哥商量一下，定个规矩。 以后你们拿到的，只会比这个多，不会少。 家里从来不亏待忠心勤恳之人！” “多谢小姐赏！” 陈武等人都是跪下磕头，他们如今有工钱，有分红，这般过年还有赏钱。 待遇简直太丰厚了！ 说出去，怕是又要惹人眼红了。 众人说笑几句，又定了放假的日期。 因为二十个代培的学徒，都是有主家的，所以明日就放她们回去。 虽然没有工钱，但一人给一盒子点心，一篮子果子，一小罐花蜜，一条肉。 算是铺子上下同喜之意，图个过年的和乐。 正说着话呢，突然茅草来报信儿，“东家，后门外人有人冻昏倒了，力山扛了进来…” “冻昏了？” 众人都是惊奇，虽然大魏如今算不得什么太平盛世，但京都天子脚下，还是要维护几分颜面的。 特别是马上要过年了，京兆尹的捕快差役们，不知道在街上筛了多少遍，有乞丐都撵出城去了。 “先别管了，救人要紧。” 方圆儿发了话，陈武去取风寒丸，郭荣去灶间端热粥，朵五朵六跟着茅草去忙活，因为… 冻到的人是个女子！ 幸好，天色黑下来没有多久，又马上要下雪了，北风不算太冷。 女子很快就被救醒，喝了一碗热粥，听说身边围着的人都是铺子的管事。 她直接就跪倒了，求肯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不必说，这又是个苦命女子，寡妇没孩子被婆娘撵出来，娘家存不住脚儿，听说善缘堂收女子做学徒，就走了将近二百里赶来的。 一个单身女子，在这样的寒冬，硬生生走了二百里。 没有被野兽吃掉，没有被坏人掳走，当真是幸运了。 裴三娘想起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就有几分心软，望着东家，盼着东家点头。 金河县的药铺先前也收了不少这样的可怜女子，如今看来也都得用忠心。 但这里可是京都，人心诡诈，善缘堂和花想容如今又是风头正劲。 万一谁存了坏心，想要混进来，留待以后做个手脚…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年前铺子太忙，收人也是累赘。 不如先送去城外沈家庄子去，安顿下来。 年后再安排吧。” 这是留人了，但是不是收徒，还要再决定。 那女子还有些懵，裴三娘已经提醒她赶紧磕头道谢了。 第二日一早，这女子就被送去了沈家庄园。 就如同方圆儿顾虑的，善缘堂和花想容都太扎眼了，突然送个女子出城，自然逃不过旁人的心思。 于是，渐渐就有善缘堂收容孤苦女子做学徒，教授活命本事的说法传了出去。 年前这几日，几乎总有女子求到门前。 方圆儿交代几句，但凡有这样的，都送去沈家庄子。 她已经去桥安县同沈君泽通过消息了，庄子上专门倒出两处院子安顿这些人。 她们到了庄子，进院子就不能乱走了，因为香皂作坊就在庄子里。 但庄子上，也不会少了她们的吃用之物。 好似一切真要等到年后再说，好似当真是前程有靠。 岂不知，朵一和朵二扮成了逃婚的姑娘，也住了进去，就进监视甄别这些女子的底细和品行。 第四百零七章 方家的便宜不好占！ 忙忙碌碌中，又一个大年终于来临了。 家家户户照旧是把一年中积攒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日子好过的，就杀猪宰羊，日子难过的，也要送一只公鸡去见阎王爷。 在淘气的孩子，这样的时候，也不会被长辈责骂。 兜里揣上几块糖，或者几块点心，抹着鼻涕，满街的疯跑。 偶尔有运气好的，家里亲朋有出手大方的，给孩子们带点鞭炮回来。 那这小子就会立刻跃升为孩子中的风云人物，走路都要昂着头，等着冷风灌鼻孔。 孩子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达成。 梨花坳里，妇人们忙碌着整治饭菜，老人和男人们凑在一起闲话儿。 说说今年的收成，再说说明年田里种些什么。 有汉子叹气，小声说道。 “这两年，方家不领着大伙儿种西瓜了。 咱们自己种出来的，太小了，也不算甜，根本买不上价钱。” 旁边蹲着一起烤火的兄弟也是点头，应道。 “是啊，以前那么多行商跑来抢着买，如今都没人问了。 送去城里，一个西瓜二十文都卖的不好。” “我听说，方三爷做了县令，教那地方的人种西瓜，都卖去京都了！” “你在哪来听说的？这话当真？” “秋日时候，我去城里酒楼送菜，听那些小伙计说的。 小伙计好像是听京都那边来的客人说的…” “这也太没良心了，放着自己的乡亲不帮，反倒去帮外人！” “就是，方里正还说年岁大了，种不好西瓜了。 原来是送给儿子做人情了…” 众人越说越有几分气恼，想想当初跟着方家种西瓜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用管，一年就有几十两的进项。 如今，方家撩开手不管了，他们自己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是下一样的粪肥，一样的田地，一样伺弄，就是种不出那么好的西瓜了。 当然，也就卖不出什么银钱了。 就好像到嘴的肥肉，怎么也吃不到了。 “明日去拜年的时候，咱们同方里正说说。 做人不能这样，这不是忘本吗？” “都给我闭嘴！” 一旁的老汉听着儿子们越说越没样子，就敲了烟袋锅儿呵斥道。 “做人要讲良心，方家不欠你们的。 种西瓜赚银子，人家拉你们一把是情分，不拉一把也是本分。 再说，你们也不想想，方家为什么就恼了？” 几个年轻汉子闭了嘴，互相看看，眼里都有几分后悔。 其中一个小声嘟囔了一句，“爹，当初那件事是冯家不对，跟我们没关系啊。” “怎么进没关系？” 老汉黑着脸往烟袋锅儿里续烟丝，叹气道。 “若不是仗着方家太好说话了，对大伙儿太好了。 冯家那老婆子敢把方家姑娘推倒了？ 还不是觉得方家人和气，就是怎么出格子，方家也不会怪罪，这才蹬鼻子上脸了？ 人家姑娘也是个苦命的，好好的闺女遭了难。 这村里谁心疼了，谁念着方家的好，少说人家闺女一句闲话儿了？ 人家闺女就是绕个路回家，发现着火，好心喊一声，都能被怪罪！ 冯婆子推人的时候，你们怎么没人帮一把？ 要我说，方家气恼就对了。 我闺女被这么欺负，我别说不搭理你们，我都想一把火把村里都烧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 几个年轻汉子都是听得脸红，不敢在说话。 当初他们确实背后没少说闲话儿，但那时候大伙儿都在说，他们只是跟着，到底没什么恶意。 可惜，他们不知道，世上能伤人的，可不只是刀枪，还有流言！ 老汉吧嗒两口烟袋锅儿，吐出一口青烟，叹气道。 “你们都老实呆着，别听村里那些人瞎说，好好种地过日子。 方家虽然恼了村里人，但到底狠不下心，当真什么都不管。 你们看，今年庄园里不是找了村里妇人去拾掇，梨园也在村里找人手打理。 村里孩子也照样在方家学堂读书，没收一文钱的束脩。 只要大伙儿再坚持两年，听话，做好本分。 方家有事多帮忙，方家慢慢消了气，肯定不会不管大伙儿。” “爹，你是说方家还会带着大伙儿发财？” 一个汉子眼睛发亮，显见很是盼望。 老汉瞪了他一眼，说道。 “我可说不准，这村里万一真有不开眼的，仗着一村乡亲再去惹恼方家，兴许方家都要搬走，投奔做官的儿子去了。 还带着大伙儿发财，连影子都捞不到！” 几个汉子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谁家出了做官的儿子，还要留在小山村里呢。 他们脸色都是不好，就好像聚宝盆要长腿跑了。 “你们啊，人心不足啊，以后敬着方家，别总想着工钱，有事时候多去帮忙。 方家不会亏待你们！ 我这么大年纪了，活不了几年，以后就看你们自己了。 把心摆正了，别总想着占便宜，才能真的占到便宜！” 几个汉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但对老爹还算孝顺，赶紧应声… 不远处的方家大院儿里，因为过年，主子们都从“城里”回来了。 院里院外难得的热闹之极，四处都是饭菜香气。 赵金莲和方老汉亲手给所有人发了红封，从朱盛夫妻到花一等小厮，都没落下。 方家一向是大方的，如今家里更是不缺银子。 虽然院子没变，老老少少依旧是原来的穿戴。 但空间里一根楠木就是千两银子，方老二没有都教到老娘手里存钱匣子。 只给了两成，但这么久也积攒了几万两了。 这会儿，想着一年到头，他们不太在家，都是众人忠心勤快，帮忙撑着家里家外。 这红封就比众人想象的，多了不少。 于是，人人都笑开了花，这个年过的更是热火朝天了几分。 二十九这日，家里上下都聚在大院儿吃了一顿饭。 算是主子把众人的辛苦看在眼里，银子是该得的辛苦钱，这顿酒就是精神上的肯定和抚慰了。 朱盛、杨老爷子等人同主子们坐了一桌儿，梨花白开了一坛子，众人都是喝得痛快。 朱盛等人已经习惯主子这等宽厚仁义了，杨老爷子等人还有些受宠若惊，提起投奔方家，都是庆幸之极。 大年三十，祭拜了祖先，方家老少吃团圆饭，守夜，放鞭炮煮饺子。 大年初一早晨，方家大门打开，拜年的人就陆续上门了。 第四百零八章 否极泰来 同辈儿的老爷子拱拱手就罢了，被方老汉迎到屋里喝茶闲话儿。 晚辈和淘气小子们就跪地磕头了，淘气小子们被塞了满口袋的点心糖果，一人还有一把铜钱。 这么丰厚，以至于淘气小子们乐的大白牙明晃晃。 魏先生一家如今都住在一枝春，学堂里休了年假，他们一家也被请过来，一起热闹一下。 陆续又有学童的父母亲长，带了学童们来给先生磕头，给方家磕头。 闹到中午时候，方玉的同窗们也来拜年，不方便来的，就打发了家里管事过来。 整整一日，方家的院子就没安静过。 酒席安排了一桌儿又一桌儿，灶间的煎炒烹炸就没断过。 好在，方家年年都是如此，众人都习惯了，分工明确，忙而不乱。 山上叶家小院儿也同样很热闹，往年只有家里人，如今多了九阳道长师徒几个，当然更有年味儿了。 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在，方圆儿给家里人都安排了一套新衣新鞋。 过年吃饺子，穿新衣，这可不是小孩子的专利。 应该说是所有从小孩子过来的人，深刻在记忆里的喜悦。 不穿新衣衫，不吃饺子，怎么叫过年呢。 九阳道长师徒几个，难得过了一个完整的年。 这完整包括从小年开始的蒸枣馒头，打扫卫生，洗刷被褥用物，祭灶王爷，杀猪宰羊，包冻饺子。 直到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抱着哪吒讲故事守夜。 初一早晨的拜年磕头，压岁红封，五彩饺子摆满桌儿。 师徒几个高兴的是日日合不拢嘴，怪不得看蒋子杰来了就不愿意回去。 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个家的氛围啊。 这才是人间烟火，才是喜怒哀乐，人生百态。 哪吒一身红缎子袄裤，头上冲天辫，脖子上挂了赤金的项圈，他又长得白胖，怎么看怎么喜庆。 这个抱一抱，那个背着满院子飞两圈儿，惹得这小子笑声咯咯，谁听了都觉得，一年的好兆头。 当然，他的压岁红封，也是接了一个又一个，直接成了一个小富翁。 这小子恨不得抬着下巴，鼻孔望天。 一副天下无敌，任我横行的模样。 结果，他成功引起了老娘的注意，红封都被收走了。 美其名曰，帮忙保管。 不得不说，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朝代，老娘的手法都是统一的，强硬又管用。 哪吒委屈的不成，搂着师祖的脖子，好像天塌一般。 结果，方圆儿到灶间忙碌的时候，九阳道长就变戏法一样，塞了徒孙一只荷包。 荷包里，装了半下金瓜子。 哪吒的小脸立刻多云转晴了！ 而众人有样学样儿，这个是一把银花生，那个是一串打成水果模样的银锞子… 最后，以叶天逸的一串小金锞子收尾。 哪吒当时就跑回了东院儿，一头扎进空间，把这些额外收入塞进了小金库。 他倒是也知道好赖，知恩图报，葡萄架上的紫葡萄，摘了两串当回礼。 甚至还提着水壶，灌了满满的泉水，一并带了出去。 说起来，他送泉水这事儿，还是偶尔听来的。 京都的善缘堂，因为卖香皂方子，引出的纠纷，最后以干花瓣和稀释过的泉水，证明了同样的房子，用料不同，效果大有不同。 当时的泉水，分了几壶给了买主做添头儿。 结果，无心插柳反倒惹得柳树成荫了。 之后，善缘堂登门的客人，其中有一半不是买成药，或者再买成药之后，都会问一句。 “今天舍泉水吗？” 陈武为此很是头疼，报到方圆儿那里。 方圆儿倒是不在意，告诉陈武，“隔三差五会有，具体谁能拿到，随缘。” 于是，力山夫妻偶尔回去洞天福地，就会提一桶水出去。 第二日，若是有人到铺子里问询，就会好运的得到一壶。 当然，这人是铺子的客人。 可不是随便一个路人去问，就能得到的。 否则善缘堂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而得了泉水的人，会提着水壶飞奔回去，送给主子。 最后这壶水，也许就是几个老友一起品茶的主角。 为此，每次家里女人们用香皂，男人们都会忍不住说一声，暴殄天物。 因为那么好的泉水，泡茶的极品好东西，为了做香皂，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哪吒总是听空间里众人说起，他的小小心眼儿里，其实也不觉得他常洗澡的泉水有什么金贵。 但旁人觉得好，就好吧。 于是，他拎着一壶水，衣襟兜着两串葡萄回到正房的时候。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赶紧帮忙接了过来。 “师祖，我给你烧水泡茶。” 哪吒屁颠颠儿指了火炉，李捶拎着水壶就放了上去。 末了所有人望着那两串葡萄，稍稍沉默了一下。 许是摘的有些急，那葡萄还带了两片叶子，颜色翠绿，摇一摇还挂了两滴答水珠，新鲜的仿佛是假的一般。 毕竟外边正飘着雪花儿… 这葡萄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秋日摘下储存了几月的。 哪吒却不管这些，摘了葡萄粒子，从师祖开始，到干爹，师伯师姑，一个不落下，挨个往他们嘴里送。 大枣那么大的葡萄粒子几乎能把嘴巴塞满，众人下意识咬破。 清甜的葡萄香，就瞬间霸占了他们的口鼻，再从嗓子流下去，整个人都好似干涸的田地被春雨滋润。 “这…” 九阳道长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因为他最小的徒儿，笑着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叶天逸摸摸哪吒的冲天辫，小声问道。 “你娘不知道你又偷偷拿好吃的，是不是？ 赶紧分吃了，小心你挨揍！” 哪吒下意识护住小屁股，末了抓了葡萄，迅速分给众人。 组以后两片叶子也塞到了火炉里。 很快，水壶里的水沸腾了，众人也沉默着吃完了葡萄。 叶天逸喊了叶迟，“把我桌子上那罐茶叶拿来。” 叶迟应声而去，很快，茶水就被冲泡好，送了上来。 众人握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下肚儿，再望向叶天逸的目光，就变得复杂之极。 九阳道长叹气，“否极泰来，也不过如此了。” 卢书恒点头，“当初师傅连卜卦三次，直到吐血，卦象都只说你会大难不死，救星庇护。 如今看来，果真没错。” 第四百零九章 雏鸟待展翅 文霞是个泼辣性子，稀罕的喝干茶水，又伸手去倒。 “小幺，我可跟你说。 以后一定对人家方姑娘好一些，否则别怪我这个师姐认她不认你。” 叶天逸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别以为他不知道。 师姐刚来没几日，方圆儿就给了她一套洗头洗脸的东西。 师姐这段时日，在山上被风吹得干巴巴的脸，变得光滑白净儿，都是方圆儿的功劳。 否则，这会儿她也不会如此维护。 可见，女人的友谊真是简单又古怪。 难得李锤也是帮腔儿，瓮声瓮气说道。 “三姐说得对，小幺，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 不说先前老二带回去那么多吃的，就说这么多时日，人家方姑娘一日三餐，精心照顾着。 我们谁都要领情！” 说罢，他放下手里的空茶杯，有些不过瘾的吧嗒两下嘴，又添了一句。 “这茶杯太小了，就不能换成大碗吗？” 一旁的五师兄莫闻跟着点头，不知道是附和前几句，还是觉得茶杯确实不够大。 这个时候，东院儿的门被打开，方圆儿端了两盘子肉丸儿，正走过来。 众人默契的赶紧分了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干。 文霞更是笑着迎了上去，“圆儿，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师姐，我炸了肉丸子啊，趁热端来，给您们和道长垫垫肚子。 我锅里酱了大骨，还要半个时辰，怕你们肚子等不得。” 方圆儿进屋，抱了哪吒，倒也没发现儿子又从空间投毒好吃的出来了。 倒是哪吒心虚，在老娘怀里坐一会儿，就挣扎下地。 “娘，我要去玩小老虎。” 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布老虎一类的玩意，只有方圆儿知道，儿子说的是空间养的真老虎。 先前，这小子因为从山里抓了老虎黑熊和狼进空间，差点儿挨了鞋底子。 后来，两只小狼被送去沈家庄子，由七叔养着，留待看家护院。 但那只小老虎和黑熊却被留了下来。 小老虎因为额头的花纹，取名大王。 黑熊因为毛色，取名小黑。 如今，在空间里也养了小半年了，平日吃得好，泉水也是随便喝。 这俩小东西长得飞快，如今体重足有百十斤，毛色发亮，很是威风。 最难得的是，它们开了几分灵智，有四五岁孩子的样子。 能听懂简单的命令，甚至会看眼色。 不但不伤人，论起撒娇卖萌也是把好手。 许是哪吒同它们沟通最好，它们也最亲近哪吒。 平时哪吒同孩子们一起玩些将军抓山匪的游戏，老虎大王就是他的坐骑。 而小黑就是山匪的不二人选… 方圆儿也没拦着儿子，放他回了东院儿。 众人吃着肉丸子，说着闲话儿，她笑眯眯听着，心里却在盘算。 如今已经过了年了，善缘堂和花想容都快开始拾掇院子了。 说起来，外边才半个多月，但空间里已经两三月了。 二百小姑娘里，做先生的有三十多，又有二十个提前去了花想容，这就是六十多人。 剩下一百四十人，其中六十多接受了美容美发培训，过些日子拉去京都，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其余八十人，有二十多打算主攻烹饪，十多个要主攻服装师设计和刺绣。 十多个跟着孙老爷子学医，十多个学管家理账，最后二十人则去了花篮山，主攻胭脂水粉，各色护肤产品的研发。 这些选择都是小姑娘们认真思考后的结果，没有任何人给她们意见。 全凭她们的喜好，为她们的未来负责。 当然，九儿和兰草等人没少给小姑娘们解惑。 毕竟小姑娘们才十岁左右，没有太定性。 特别是银红和晴红，更多考量的是主子的需要。 她们平日看中的十几个小姑娘，几乎把这几个方向都囊括了。 以后，若是主子身边要人手，都可以随叫随到。 男生楼那边，因为一直没有好人选做管理员，这几年，四栋楼都是半神一组的后生们在照管。 半神族在深山隐居多年，斗天斗地都野兽都风雪，养孩子几乎就是放养，绝对不娇惯。 所以，四栋楼，一百六十小子，也承袭了半神族的丰彩，一个比一个彪悍。 幸好，这些小子各个写算都不差。 否则只看他们晨练时候，人人扛了石磙子满操场跑，还以为这里是兵营呢。 当然，孩子天生各有不同。 一百六十个小子里，也有那么二十多个比较文弱，在小子队伍里，稍显鹤立鸡群。 倒也不是他们容易生病，或者手无缚鸡之力。 许是天生就是不爱长肉，泉水天天喝着，大米饭大肉块吃着，他们看上去就是没那么魁梧。 甚至怎么晒都不黑，加者喜欢读书，更显几分文气。 方玉倒是很喜欢这些小子，有意培养他们以后跟在他身边帮忙。 所以，最后小子们选择两人结伴出行，踏遍大魏河山做实习旅行的时候。 这些文弱一些的小子们，被安插进去，变成很多小组的第三人。 只为了他们能有一些安全保证。 而这个出行日期就定在正月十五，如今小学里，无论丫头还是小子们都是激动坏了。 就像要出窝单飞的雏鸟，兴奋盼望，又带了一些忐忑。 空间里老老少少，每日看着这些孩子长大，听着他们读书声朗朗，笑着他们顽皮淘气。 对于这些孩子出纷儿，也是高兴又舍不得。 幸好，内外时间不同，这些孩子们若是有事，随时都能回来。 但三百多孩子，进出太频繁，耗费的黑土太多。 再说所谓历练，就是要经历人世的好与坏，体验酸甜口苦辣。 若是饿了可以进来吃饭，冷了可以进来换衣衫，那历练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方圆儿和方玉、孙老大夫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很久，定了一个规矩。 每个孩子只要出去历练了，外边一个月可以进来一次，补给一些必备的药物，汇报一下他们的想法，甚至是遇到的困难。 当然，若是遇到危及性命的凶险，进来避难是不限制的。 因为任何时候，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但同样，孩子们出去历练是有分数的。 每个孩子离开时候，每人会给二十两银子，算是他们的盘缠或者本钱。 以外界两年为期，他们可以做生意，可以找差事。 最后按照他们得到的收益，或者他们的成就来打分，排出名次。 而他们以后的发展，需要从空间获得的资源，也会按照这个名次来分配。 第四百一十章 一碗水端不平 简单说，成绩好，有想法，能闯荡的孩子，家里会重用。 或者，他们想要自行发展，家里也会给与支持。 若是胆子小，能力差一些的孩子，就留在家里做些后勤工作。 起码空间里这几百亩田地就需要太多人手照料了… 总之，空间不养闲人，也没有闲人。 所有人依靠自己的双手和聪明才智，创造更好的生活… 有竞争，但更多是互帮互助。 这些孩子因为一场劫难，没了血脉亲人，却有了更大的家庭，有了太多没有血缘的兄弟姐妹… 初一过了，就是初二回家娘的日子了。 刘氏和王氏都带了孩子，坐了马车回娘家去了。 不得不说，这一日也是她们盼望欢喜的时刻。 方家如今日子富庶，公婆慈爱，方玉又做了官，真是要实惠有实惠，要名望有名望。 王家和刘家对这两个姑奶奶可是半点儿不敢怠慢，甚至巴结都来不及呢。 这一日，等在王家和刘家，可不都是自家的爹娘兄弟，就是旁支亲族也来了很多。 不必说，方老大和方老二被男人们请过去，一起喝酒。 刘氏和王氏就留在屋里，同老娘嫂子婶子们说笑。 刘家是庄户人家，行事更实在。 刘老太拉了闺女，见她袄裙都是锦缎，头上插了金钗，养的是脸嫩手也绵软，就满意之极。 “哎呀，你这丫头，小时候瞧着连句话都不愿意说，没想到，居然是最有福气的。” 刘氏的嫂子抱了七斤，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稀罕的不成。 “娘说的是，小妹最有福气了。 不说金子如今读书多出息，就是七斤也一眨眼这么大了。 有这两个大儿子在身边，小妹的福气以后更厚呢。” 刘氏厚道，就笑道。 “说起来，平日在家，我就做过饭，洗衣打扫都有丫鬟呢。 这俩孩子也不用我费心，真是清闲。 在这么下去，我都怕养成猪了。” “这就好，这就好。 当初看着方老大憨厚，还担心你跟了他，以后当大嫂子要吃亏。 没想到，你倒是掉福坑儿里了。 这村里多少姑娘，提起你来，都羡慕的红眼睛呢。” 刘老太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闺女日子好，她高兴，更高兴的是方家对自家的照顾啊。 就是方才那马车上卸下的半扇猪肉，一只羊，一筐鸡蛋，四坛子酒，还有两筐果子呢。 而且每次闺女回来都要偷偷贴补一些银子呢。 果然，这会儿屋里没人，七斤也跑出去玩了。 刘氏塞给老娘一只荷包，里面塞了十几两的碎银子。 另外还有两根银簪子，老娘和嫂子一人一根儿。 刘老太婆媳推拒两下，也就收下了，这脸上的笑就更没落下过。 同样，王氏这会儿也在娘家说话呢。 但王家是商贾出身，就不如刘家农户本分实在，所图也更多一些。 王氏的嫂子忙的团团转，脸上笑得恨不得开出一朵花儿。 话里话外都是恭维小姑，王氏只是笑着听听，并不搭话茬儿。 王老太当然也疼闺女，但做父母的，儿女多了，哪有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特别是闺女嫁出去了，儿子却是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养老。 儿媳伺候吃喝穿戴，孙子传宗接代。 免不得，老人的心就要偏一些。 闺女日子过得好，闺女不缺银子。 力所能及的，帮兄弟一把也是应该啊… 于是，王老太扯了闺女的手，夸了闺女金镯子，又夸闺女的裙子绣了银线。 最后，绕来绕去，老太太就说起家里生意不好，儿子多费心费力。 王氏心里叹气，听着老娘唠叨，再看看嫂子眼里闪烁的算计，就有几分厌烦。 这个时候，小姑子怕是已经回家了，定然是要亲自下厨给公婆做饭菜的。 前年是火锅，去年是烤肉，不知道今年小姑子又有什么新奇的吃食。 但无论做什么，定然都是好吃又热闹。 没谁算计得什么好处，公婆也不会想着从小姑手里抠什么给儿子… 王老太许是瞧出闺女有几分心不在焉，就有些急了。 她拍了闺女一把，恼道。 “丫儿，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什么啊？” “听到了，娘。” 王氏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应道。 “侄儿进县学读书的事，我会让二爷托人说一声，进去不难。 但侄儿若是读书不上进，在县学里仗着方家的势惹祸，可别怪我们以后再也不管他。 至于成药的生意，分给咱们家里，根本不成。 都不用说给二爷和我公婆听，我就不答应。 倒不是舍不得银子，实在是丸药那东西，是要治病的。 多经手一道，就多一道风险。 咱们家里从药铺拿了成药，再卖出去。 若是有病人吃了药，有任何不好。 到底算谁的问题？ 若是因为这个，两家翻了脸，我们家里彻底没了依靠不说。 我以后也没法在婆家立足了！” “这…” 王老太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闺女说的有道理。 她下意识望向儿媳，王嫂子赶紧接了口。 “小妹想得太多了，那成药都是包在蜡丸里的，怎么可能出问题？ 若是小妹觉得家里说不上话，你只要不反对就成。 你哥哥和咱爹自然会跟妹夫说，妹夫那人一向认亲，想必一定会答应的。” 这就说王氏这个亲妹妹心眼小儿，不认亲了？ 王氏心里不高兴，对这个嫂子，她是真看不上。 若是没有她在中间撺掇，老娘想必也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事。 “嫂子这话说的，好像我怎么拦着家里发财了一样。 别的不说，这么多年，爹娘身上穿的戴的，哪样儿我没照顾到。 逢年过节的银子，我也没少给。 我们二爷常来往城里，能照顾咱们家生意的，可是从来没落下。 反倒是咱们家里总是不给我长脸，上次采买回去的棉布，轻轻一扯就裂口子，亏得我哥哥还要了二两银子一匹。 若不是二爷怕我丢脸，瞒着家里，又赶紧换了一批，如今我在婆家都没法抬头了！ 这只是一件，其余事情太多，我就不一一数出来了。 这般，你们让我怎么跟婆家开口。 我公婆是厚道人，但也不是傻子！” 王嫂子被堵的脸色红透，想反驳又说不出什么。 因为这些事赖不掉，他们夫妻确实仗着方老二好说话，占过不少便宜。 但这大半年，方老二已经很少同他们来往，自然就没了好处。 于是，这才打了长期财路的主意。 方家药铺的成药药效好，如今名声大振。 若是可以低价买出来，再高价卖出去，就是一本万利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巴掌和一个甜枣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王老太虽然偏心儿子，但儿子儿媳做出这样的事，把方家得罪了，这可不成。 她毕竟年纪大了，比儿子儿媳眼光更长远。 家里自然要得好处，但银子容易赚，权势这东西却难得。 只要方家肯照拂王家三分，王家就在东州府这里不怕任何人欺负。 更何况以后家里孩子要读书，要走仕途，更是离不开方玉的帮忙提携。 王嫂子脸色更红，低了头嘟囔道。 “娘，我们也是被骗了。 再说妹夫买了棉布回去，是给奴仆下人穿用。 差一些也没什么…” “哼！” 王氏冷哼一声，放下了茶碗。 “嫂子这话说的，就算是给奴仆穿用的，花的总是方家的银子吧。 再说了，我家公婆心善厚道，对奴仆也从未有丝毫的苛待。 总之，以后这些东西都不能从咱们家里买了。 否则我在婆家都没法抬头了，咱们家当真有什么事求上门，我也不好说话了。” “好，好，闺女啊，先前是你哥哥嫂子一时糊涂，以后绝对不会了。” 王老太狠狠瞪了儿媳一眼，赶紧安抚闺女。 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不想贴补娘家，维护娘家的，毕竟这是生她养她的家。 但娘家也要适度，若是一味的占便宜，不疼惜女儿，那也会寒了女儿的心。 所以，王老太的话很是温软。 “你婆家待你好，咱家一直都很感激。 以后方家有什么事，家里能帮得上，你一定回来说啊。” “知道了，娘。” 王氏拉了老娘的手，终于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我跟二爷商量，给八斤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娘，我以后一定跟脚更稳当，咱家有事，我绝对不会不管。 但家里这边，娘也要多把把关。 别因为小事，错过以后的大机缘。” “好，好，娘都知道。” 王老太听得眉开眼笑，闺女若是再生个小子，那就是两子傍身。 以后方家三个儿子分家产，也一定是拿大份儿。 王氏扫了一眼面色尴尬的嫂子，喊了小丫头上前，递上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金簪，一对儿银镯子。 王氏把金簪插到老娘头上，“娘，这是京都那边多宝阁的簪子，二爷托人买回来的。 五福捧寿的样子，最适合您了。 您戴着，过年呢，喜气喜气。” “哎呦，这么好的簪子，我一个老婆子戴着可惜了。 你留下自己戴多好！” 王老太脸上乐开了花儿，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小心扶着簪子，到底没舍得摘下来。 王氏好笑，又把银镯子递给一脸渴望的嫂子。 “嫂子，这副绞丝镯子不是贵重东西，但式样精巧，你留着戴戴吧。” “好，好，难得妹子想着我。” 王氏赶紧把镯子套在手腕上，也是欢喜。 “哎呀，真是太好看了！你哥哥平日赚银钱辛苦，可不舍得给我买这些。 还是妹婿对你好，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王氏笑而不语，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黄昏时候，方家两辆马车都回来了。 大门口，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有三分醉意，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 金子带着七斤和八斤更是撒腿往院子里跑。 刘氏和王氏挽了胳膊，脸上都带了几分疲惫。 刘氏实在，同妯娌抱怨。 “好在，一年就一个初二回门，否则真是要累死了。 家里人多的挤不开，笑的我脸都僵了。 以后还是挑个安静日子回去吧，只跟爹娘说说话就行。” 王氏也是叹气，“是啊，我家人更多，话里话外都要跟着咱们家做生意。 老三在做官，咱们家里酒楼点心铺子都不敢开，只开药铺，还要隔三差五舍药呢。 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真是听得头疼。” “这才到哪里啊，以后老三官做的更大，怕是更多人想要跟咱们家走动呢。 今天居然还有好几个问金子多大的，恨不得把闺女直接塞过来。 明年，可是不能带金子回去了。” “别提这个了，我嫂子也说要让我小侄女许给八斤呢。 才四五岁的孩子，真是没法说。” 妯娌俩对着吐槽，一路到了后院儿，刚迈进院门儿，就听七斤八斤在跳脚儿的喊着。 “姑姑，我也要一个小兔子！还有小老虎！” 方圆儿手里托着两个白身子粉色耳朵的兔子馒头，笑嘻嘻分给侄儿，结果七斤一口就咬掉兔子半个脑袋。 她看的心里抽抽，抬头见嫂子们进来，就委委屈屈说道。 “嫂子，你们快给我生个小侄女吧。 我忙了一个时辰，做了这么可爱的兔子馒头，几个臭小子居然只想着吃！” 刘氏和王氏都笑的不成，应道。 “旁人说就算了，妹妹这么说，我们一定赶紧生。 别的不想，我还惦记你那两箱子首饰呢。 赶紧生个闺女，你那些好东西都能搬回来！” 众人也都是听得笑，赵金莲搂着吃馒头的孙子，虚虚点了儿媳两下，笑道。 “要生赶紧生，到时候，你妹子不给好东西，娘给你们买。” “娘就是偏心儿媳，不疼闺女，哼，这可让我抓到把柄了！” 方圆儿撒娇卖乖，哄得老娘更是笑个不停。 末了，她又说道。 “嫂子们坐车累了，跟娘说说话就好。 饭菜我都做好了，一会儿就开饭。 今晚不用回山上，时间宽裕，咱们慢慢吃。” “好啊，妹妹受累了。” 王氏和刘氏应了，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感慨。 哪有什么女生外向，很多时候，人不过是本性，就如同向阳。 哪里温暖，就不自觉的靠近哪里罢了。 相比于娘家的算计，婆家这份热闹温暖，亲近友爱，让她们更留恋，更有归属感… 方圆儿做的晚饭，是汉堡牛排沙拉和炸薯条，还有烤鸡翅鸡腿儿。 这实在够新奇，连同金子在内，四个孩子吃的是眉开眼笑。 虽然汉堡只是馒头夹了肉饼青椒，可乐换成了果汁儿，薯条蘸的是自制番茄酱。 但他们第一次吃，油炸食品也一直是小孩子的最爱。 赵金莲婆媳三个，吃个新鲜，也觉得不错。 只有方老汉带了两个儿子，有些不适应。 好在方圆儿考虑到了这点儿，炭炉加上铁网，直接把牛排剪成块，烤的滋滋冒油，配上一壶好酒。 这爷三个也就吃的顺口了！ 一家人边吃边闲话儿说笑，吃饱喝足，孩子们先进了空间，读书的读书，玩耍的玩耍。 大人们把家里安顿一下，借口早早睡下，随后也都进了空间。 空间里，也刚刚过完年，杀猪宰羊，热闹的余韵还没散去。 但花篮山上的作坊已经开工了，楠木山脚儿也堆了七八根新砍的大树，只等着修理枝丫了。 田里种的药材，马上就要采收了。 而先前栽下的稻苗，正在疯长，趴在田埂上，甚至都能听见拔节的声音。 所有人各司其职，和乐融融。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学校里，丫头小子们依旧是隔一日上半日的大课，其余时候都在忙着自己选学的科目。 京都的善缘堂和花想容已经开始在重新妆点了。 以后，孙老大夫带着学医的丫头们，会经常在善缘堂帮忙。 花想容那边更是要好好拾掇一下，八九十丫头凑在一起，可以预见是何等的热闹了。 以后不能常回空间，这些丫头们还要准备住处。 陈武和郭荣在外跑了两日，费尽口舌，说动了后街对门的一户人家。 八百两银子送上去，两进的小院子就成了丫头们的大本营。 为了方便来往，还要在花想容的墙里修一条廊桥，越过墙头，在伸进小院儿那一侧。 这般，平日小姑娘们来回走动就不用通过后街，省了麻烦，也免了有不开眼的人骚扰，吓到姑娘们。 小院儿里，九间正房厢房，都要铺设大炕，准备日常用物。 一间十个人，倒也勉强住的开。 前院儿的三间倒座房儿，就住了陈武和力山夫妻，算是给姑娘们保驾护航。 其余做饭的大灶间，要多修灶台，也不能缺了烤炉。 以后，姑娘们一日三餐，还有前边待客的点心都要从这里出。 善缘堂是治病救人之地，花想容更是主张清雅高华，都不好有烟火气。 这么林林总总算下来，事情繁杂又琐碎。 陈武和郭荣等人，忙的是四脚朝天。 幸好东家不吝啬银子，工匠们请的多，修建的速度自然也快。 空间里，丫头小子们都在盼着高飞呢。 丫头们还好，去的都是自家产业，有自家人护着。 但小子们可是要面对整个世界了，这让他们兴奋又忐忑。 心大的小子，担心出去之后吃不到家里的好东西，已经开始晒果干，囤肉脯了。 胆子小的，当然怕在外边遇到坏人了，于是整日跑去寻长辈们缠磨着讨要一些武器防身。 这一点儿，大人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方圆儿这些日子，在外边逮到了五师兄莫闻这个好帮手。 早早就开始琢磨了，最后定型了两种防身武器。 小丫头们一人一个戒指，戒指里藏了个小机关。 用力往左拧一下，弹出的针头里有强力m药，扎道谁身上，起码可以昏睡一个时辰。 往右拧，却是一个刀片，刀片上带了剧毒，见血立刻毙命。 小子们一人两只臂弩，扣在手臂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关键时候，双臂各藏的五根箭枝，却能随时射出，取敌人性命，或者m翻敌人。 当然，这m药和毒药的原料都来自于花篮山。 满山的花朵，起码一百多种，各有功效不同。 有能制香的，又能做护肤品的，自然也有那么七八个是能害命的。 丫头小子们得了这样防身的小东西都乐坏了，特别是小子们。 为了让他们熟练适应，东西都提前发到了他们手里，当然是没加药的。 于是，学校周围的树木可遭殃了，一日间就被射的浑身都是箭孔。 后来还是力八多带人扎了一百多稻草人，树立在操场上，算是解救了那些树木。 儿行千里母担忧。 学校这些孩子，同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众人看着成长起来的，同自家孩子也没什么分别。 如今他们好像温室里呵护长大的小苗，就要挪移出去经受风吹雨打了。 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舍不得又不能不放手。 毕竟，不经历风雨洗涤，孩子们如何成长啊。 赵金莲恨不得每日都问问儿子，给孩子们准备的行李怎么样了。 方老二每次都笑嘻嘻应着，“娘，都准备差不多了。” 赵金莲也一定会说添一句，“记得，多给带点儿银子。 在外边可不能没了银子，起码别让孩子们饿着肚子。” “好，娘，家里不缺银子，有一根楠木就够这些孩子们的盘缠了。” 赵金莲却放了心，撵了儿子去忙。 其实，方老二早就同方玉方圆儿一起商量过了。 孩子们是出去历练的，不是富家公子出去游学，该吃的苦还是要吃。 这样，他们才能成长为有用的人才，起码不是无用的寄生虫。 所以，这次，小子们的行李里，只允许带两套半新的衣衫，常用的纸笔，一些应急的成药。 至于银子，一人十两，还是碎银和铜钱掺杂，方便他们取用。 再…就没有别的了！ 想要什么，自己动脑去争取！ 吃喝穿戴，自己动手照顾自己！ 十岁的半大小子，在普通人家已经是半个劳动力了。 而这些小子，好吃好喝四年，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也学了功夫防身，家里也给了本钱。 若是出去混迹的连普通农家小子都不如，就真是白白浪费大伙儿的供养了。 正月十五闹花灯，别处还罢了，京都这天子脚下，一定是最热闹的。 方玉不方便回来，方圆儿犹豫了一下，就没有通知陈武等人。 反倒从空间喊了力八多等十几个人，然后护着方家老少和巫婆婆，好好见识了一下京都的繁华。 金子和七斤八斤自然是高兴坏了，方老汉和赵金莲也是乐的合不拢嘴，但还没忘了嘱咐闺女。 “京都那地方大，都是贵人，咱们就在街边看看灯，别的地方不去，别惹了祸。” 方圆儿体谅他们谨慎过日子一辈子，行事低调又忐忑，就把儿子当了试验品，伸手收进空间、扔出空间，很是自如。 “爹娘，你们就放心玩吧。 你们无论在哪里，我想把你们送进空间，都是极容易的事。 就算当真碰到危险，咱们随时都能回来。” 方老汉和赵金莲这才放心，高高兴兴换了新衣衫。 待得坐在一家茶楼的包厢里，众人从窗口望向灯火辉煌的街市，都会心潮澎湃。 “这就是京都啊，真是太气派了。” “是啊，这是天子脚下，太大太繁华了。” 巫婆婆等人一辈子在深山中隐居，见此更是感慨。 各个都是舍不得挪开眼睛，恨不得把这一切印刻进心里。 金子背了一首应景的诗词，得了众人的夸赞。 他趁机要求下楼去玩儿，方圆儿让半神族几个后生，两个一组看了四个孩子，放他们出去玩耍了。 待得回来时候，孩子们手里提了不少漂亮灯笼，乐得眉开眼笑。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冯姑娘和牛姑娘 赵金莲拨了拨孙子手里的兔子灯，忍不住夸赞道。 “这花灯做的太精巧了，真想不到，我一把年岁，还有到京都看灯的好时候。” “是啊，老夫人，我也是这么想呢。 以前在山里，守着篝火看看星星就觉得不错了。 没想到，活着还有这样的好时候。” 巫婆婆也是叹气，贪看窗外的万家灯火。 方圆儿抱了娘亲的胳膊，笑道。 “过一阵，家里的小子们都出去闯荡了。 到时候整个大魏各地都有他们的身影，咱们也就都可以跟过去看看不同风景了。 西北的草原，西南的戈壁，东南的海边，各有各的美。” 赵金莲和巫婆婆没有说什么呢，哪吒已经嚷了起来。 “娘，我也要去，我要吃鲸鱼！” 方圆儿忍不住笑着瞪了儿子，“一只鲸鱼比船还大，它一吸气就把你吞进肚子了。 你居然还要吃鲸鱼，真是胆子太大了！” 哪吒缩了脖子，赶紧改口。 “那我还是吃小鱼吧。” 众人都是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趁着下边人少一些，他们都下去溜达了半个时辰。 灯火辉煌中，人人都好似没了忧虑，灯光照出笑颜如花，盛世太平也不过如此了。 深夜时候，花灯撤去，众人才回了空间。 空间里也正好是夜晚，众人带了满心的欢喜感慨睡了过去… 过了十五，年就算过完了。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为一年的养家糊口做打算。 京都外的沈家庄子里，这一日也比平时热闹。 沈家木器铺子的掌柜带了人来庄子上提木料，七叔一家帮忙把锯成段儿的楠木送上马车。 木器铺子掌柜笑呵呵递给七叔一袋烟丝，招呼道。 “老哥，又让你们受累了。 上次给你拿的烟丝是不是抽完了，我又买了一包过来。 什么时候进城，一定到铺子去，咱们老哥俩喝两杯。” 七叔憨笑，道谢之后，接过烟丝也是眉开眼笑。 “掌柜的，我们就是有把子力气，别的都不成。 铺子里有什么活计，你只管让人来吩咐一声，我们就过去。” “行，有老哥这句话，我就心里有底了。 如今这些后生啊，白吃那么多饭了，这气力真是不成。 这次倒是不怕什么，这是贵客早早定下，给家里闺女打嫁妆木器的，截成段儿方便运送。” 掌柜的同七叔站在一起说话，眼见旁边院子里有不少女子探头探脑，就喊了庄头儿问道。 “咱们庄子上，怎么多了不少外人？” 庄头儿笑道，“这是一些可怜女子，找到善缘堂要学推拿的。 陈管事送她们来暂时安顿，以后要接回城里做学徒。” 掌柜的点头，想了想，他低声嘱咐庄头儿和七叔。 “两位老兄弟，咱们主子都不在京都，很多时候，小心谨慎无大错。 咱们这庄子，如今有木料进出，虽然名贵，但不好搬动，倒不用太上心。 但香皂作坊可每日都在忙碌呢，城里那几家香皂比咱们便宜了一半还多，可惜卖的还是不如咱们。 他们心里不知道怎么不高兴呢，万一再寻人装作落难女子，偷方子或者使坏，可是不得不防。” 庄头儿惊了一跳，赶紧应道。 “掌柜的放心，我一定让人白日晚上多巡逻几趟。” 倒是七叔笑呵呵，浑不在意的样子，应道。 “我们主子早有安排，否则这些人就直接留在善缘堂了。” 那掌柜听得眼睛发亮，笑道。 “倒是我多余提醒了，我们东家也常说最敬佩就是你们主子的睿智多才。 旁的不说，就是肥皂一事，我们老太爷在北地可是受益太多了。 年前吏部考核，我们老太爷可是得了优啊。” 众人都是笑，说了几句闲话儿就散去了。 不远处的院子里，几个女子闲着无事，趴在门口往外张望看热闹，眼见车队走了。 几人重新坐回厢房的堂屋，守着火盆干点儿零活儿，忍不住低声闲话儿。 “今日的车队是来拉木材的啊，听说这木头比黄金都要贵呢。 平日就放在院子外边，怎么看也不像金贵的模样啊。” “这是冬日，没有雨水，若是夏日肯定不成。” 一个妇人扫了一眼门口，另起了话头儿。 “隔壁院子今日没开工吗，闻着没有臭味了。 你们说真是奇怪，听说那香皂用起来是极香的，为什么做的时候，这么臭呢。” 旁人也是笑，应道。 “也不是臭，但真是不好闻啊。 方才的车队拉来不少草袋子，都送隔壁院子去了，恐怕就是做香皂的。” 有人谨慎，劝道。 “好了，咱们求到东家门前，是为了学个手艺，以后养活自己。 别的事，咱们也不好多问。 只盼着城里铺子赶紧拾掇好，咱们就不用闷在院子里了。” “是啊，我可是发了誓，要好好学的。 我若是会这手艺，当初我儿子发热，也不会挺了十几日就这么没了。” 一个妇人想起惨痛的过往，开始哽咽。 众人赶紧劝啊，“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 咱们求到东家门前，东家是有名的护短又心慈，我们以后只有好日子，这可是好事儿。”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门外进来两个姑娘，不知刚忙了什么，这样冬末的天气，居然额头都带了汗珠子。 几个妇人赶紧喊了她们一起烤火，“哎呀，二位妹妹快来坐，可不好这样，容易伤风。” 两个姑娘正是朵一朵二，这会儿化名冯姑娘和牛姑娘。 两人道谢，坐下扯了衣袖擦汗。 一个妇人眼神闪了闪，笑道。 “二位妹妹这是做了什么活计，怎么累的这么厉害？” 冯姑娘就道，“管事说今日缺人手，吩咐我们烧火煮东西。 累点儿倒是没什么，就是味道太难闻，晚上可不要叫我吃饭了，我这有些犯恶心。” 牛姑娘也是说道，“是啊，后来加那个水也不知道是什么，迸溅到我手背上，烧得慌，真吓人。” 先前说话的妇人放了手里的东西，给她们倒了茶水，好似很关心，问道。 “我们方才还说，那香皂都说味道极好，怎么每日隔壁院子臭味阵阵呢。 二位妹妹知道吗？不是说要加花瓣和什么泉水吗？ 城里很多人都说呢！” 冯姑娘好似不在意，应道。 “是加了花瓣和泉水，那花瓣真香啊，我还想拿几瓣做香包，可惜管事不让。” 牛姑娘想起什么，赶紧拦了冯姑娘的话头儿。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管事若是知道，该处罚我们了。” 那妇人好似惊了一跳，摆手应道。 “我们当好玩儿，随便问问，哪里知道这个不能说。”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们才是真正的马牛！ 众人彻底改了话头儿，说起晚饭。 这个院子总共住了二十多个女子，妇人居多，年轻姑娘只有四五个。 有的是望门寡，有的是被夫家抛弃，甚至都很是可怜。 她们年前住进来，每日吃用都由善缘堂供给。 等待善缘堂修葺好了院子，她们就会过去学艺做工。 许是生命里，难得有这样安宁的时光，女子们都很珍惜。 她们轮流做饭，打扫卫生，互相帮助体谅。 白日，若是庄里有活计，管事也会来喊一声，帮个忙，末了还会给一些工钱。 虽然不多，一上午十文，或者一日二十文。 但女子们都很珍惜，也很高兴。 晚上时候，女子们轮流守夜，一晚两人搭伴儿。 毕竟她们都是单身女子，又住在庄子里，但事关贞洁名声，还是要警醒一些好。 这一晚，吃了晚饭，众人心疼灯油，稍稍做了一会儿针线，就纷纷睡了。 冯姑娘轮到值夜，就蹲身在堂屋里捅火盆，烤了两个地瓜。 抬头时候，见同伴过来，就问道。 “李嫂子，怎么是你值夜，不是张嫂子吗？” 李嫂子就是白日里爱说爱笑那个，她坐在冯姑娘身边，小声应道。 “张嫂子许是白日里肚子灌了风，有些肚子疼呢。 我左右也不困，同她换一下，让她睡个好觉。” 冯姑娘听得笑了，把火盆往她身边推了推。 “嫂子真是热心肠。” “咱们都是苦命人，互相疼着，才好过日子呢。” 李嫂子把火盆里的地瓜捡起捏了捏，翻了一下，叹气又道。 “说起来，我恐怕是咱们这里最命苦之人了。 我那丈夫原本是铺子伙计，被东家相中，要他做女婿。 他就往死里打我，逼迫我出门，然后另娶了东家的女儿。 我吃点儿苦没什么，可怜我的儿子才两岁。 如今在家里，过得连奴仆都不如。 我过来之前，偷偷去看过一眼，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在灶间里烧火… 呜呜，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说着话，她就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很是可怜。 冯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劝慰。 “嫂子，你别哭。咱们马上就开始学手艺了，等以后赚了银子，就能把孩子救出来了。” 李嫂子抹了眼泪，可怜兮兮应道。 “我也这么想，但是妹妹，我怕等不到那一日，我的儿子就被折磨死了。” “那怎么办？” 冯姑娘也有些急了，小声道。 “听说东家心慈，咱们要不要求一求东家。” 李嫂子摇头，“咱们还没学艺呢，就要东家出银子，怕是不成。” “那，那怎么办啊？” “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但是要妹子帮帮我。” 李嫂子见时机成熟，就拉了疯姑娘的手，压低了声音耳语。 “妹妹，我那丈夫的新岳丈是开杂货铺子的。 我想着，若是能学到做香皂的手艺，教给他们，一定能把我儿子换出来。 妹妹，能不能明日去隔壁院子帮忙的时候，仔细学一学，回来之后偷偷教给我？” “这，这恐怕不成吧。” 冯姑娘一脸为难，“嫂子，那是东家的房子，听说卖过不少人呢，很贵重。” “妹妹，你也知道东家卖过很多人，那就是不差我这一份儿啊。 等我把儿子换回来，我们母子为东家当牛做马一辈子报恩。 我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不这样，我儿子…呜呜，肯定活不成了。 才两岁的孩子，大冬日的，就睡在柴房里。 我这个当娘的，在这里烤火，想起我儿子挨冻，我这心里刀割一样啊！” 李嫂子哭得鼻涕眼泪，可怜至极，跪倒给冯姑娘磕头。 冯姑娘好似有些犹豫，到底应道。 “嫂子，你别哭，我帮你。 你明日等我消息！” “好，好，多谢妹妹。” 李嫂子大喜，冯姑娘悄悄说道。 “明日中午我回来时候，在院外叫你，就说你家人来接你。 你就拾掇东西出去，我偷偷写好方子给你。 你就直接走吧，等换出孩子再回来。” “好，妹子，就这么办，还是你考量周全。” 两人因为有了共同的目的，更是亲热了。 吃了地瓜，守到午夜，换了另外两个女子，她们就睡下了。 第二日中午，李嫂子在灶间帮忙，有几分神不守舍。 旁边的妇人们就问道，“嫂子可是有事，这菜里，你都放了第二把盐了。” 李嫂子干笑，刚要应声，院门外有人喊着，“李嫂子，你家里来人了，你出来看看吧。” 李嫂子脸上一喜，赶紧跑回去拿了包裹，三两步奔出了院子。 冯姑娘等在门外，塞给她一张纸，笑道。 “嫂子，我给你雇了马车，你快坐上回去吧。” “哎呀，谢谢妹妹。” 李嫂子捏紧了那张纸，也没多想，抬脚上了马车，结果就被马车里的两个汉子堵了嘴，绑了手脚。 她惊得胆子都要碎了，呜咽挣扎的时候。 冯姑娘已经趴在车门上张望，笑着低声说道。 “嫂子，别害怕，我们东家是心善的。 即便你谋算着偷学香皂的方子，我们东家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那个当伙计的丈夫，还有支使他的东家，怕是都要倒霉。 你若是真担心你的儿子以后流落他乡，那就老实交代的好。” 李嫂子这才知道，她的所有底细，都被人家摸透了。 她眼里都是惊恐和恨意，不知怎么搞的，她嘴里的破布也掉了，让她喊出一句。 “你到底是谁？” 冯姑娘耸肩挑眉，冷笑道。 “事到如今，倒也不必再瞒着你。 我化名为冯，其中有半边为马，还有牛姑娘，我们凑一起是马牛。 意为东家的马牛！ 我们自小孤苦，被东家收在身边，读书识字，吃饱穿暖。 你说要为东家一辈子做牛做马，是假的。 但我们却是真的！ 你诓骗我，为你偷东家的东西，真是瞎了狗眼！” 李嫂子脸色灰败，这才知道，她运气实在是差。 其实她和她背后之人都大意了，没把方家放在眼里。 方家虽然待人从来都是往好了想，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放到身边的。 平日得用的人，除了自小养在家里的，就是签死契的，绝对忠诚可靠，才能得这份信任。 哪能随便从外边收来一些人，就送到铺子呢。 要知道善缘堂卖的是成药，接触的是妇人孩子。 花想容卖的是护肤护发之物，一个不好毁的是女子容颜。 都是要精心再精心，不能成出丝毫差错的。 年前年后这一段时日，放这些女子在院里，是因为铺子要修整，更多是要调查他们的底细… 冯姑娘眼见马车走远，进了院门，有人就问道。 “听说李嫂子家里来人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美容技师 “是啊，李嫂子被接回去了，许是一家团圆了。” 冯姑娘随口应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她为何走动这么急。 原本她还好奇香皂怎么做的，我特意留心看了看，打算晚上同她仔细说说呢。” 那妇人是个谨慎的，赶紧应道。 “妹妹可不好这么说啊，那是东家的方子，你就是看了，也不能随便往外说。” “好，我知道了，嫂子。” 冯姑娘挽了那老实本分的嫂子往里走，经过牛姑娘身边的时候，她悄悄吐吐舌头。 方才还想“钓鱼”呢，居然失败了。 可见，天下像李嫂子这种包藏祸心的人，还是不多，大半都是知恩图报的本分之人… 正月十五过了，各行各业，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了。 好似北风都一夜之间变得温柔了，割在脸上没有那么凉了。 善缘堂和花想容，连同后边的小院儿都修葺好了。 大炕烧了一日火，不只烘干了炕泥，屋里各处也是暖洋洋的。 铺上金黄色的新草席，地上靠着窗户放上两张大桌子，几把椅子。 平日无论书写读书，还是吃饭做针线都方便。 这就是以后小姑娘们的落脚地了，屋子里侧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排立柜，家里特意打制的。 总共十二个格子，格子分上下，上边可以挂衣衫等衣物，下边则是带锁的抽屉，可以放银钱等贵重物事。 墙下还有一排低矮的长条木塌，塌下同样有十二个小格子。 这是预备给小姑娘们放脸盆和毛巾香皂的地方。 同样大炕里侧，对应着也定了十二个衣挂，晚上睡觉时候，可以把衣衫等物挂起来，免得压皱。 总之，一切能想到的细节，都没有被落下。 原本先送来的二十个姑娘，还有马上要到的六十个姑娘，一屋住十个正好。 但以后学衣衫设计和刺绣的姑娘们，许是也要来京都开开眼界，了解一下京都流行的式样之类。 各屋多两个铺位，也是备用。 方圆儿特意寻了借口，白日下山，又从空间转到京都来提前探看。 见这样的宿舍，虽然简陋一些，但还算齐全。 再通过廊桥去了前边的花想容，更是满意。 后院六间厢房，都被改成了温馨又雅致的风格。 字画，鲜花儿，绣屏，宣软的沙发椅，集中洗头护肤功能为一体的按摩床。 还有大大的梳妆台，明亮的镜子，各色护肤品，上妆的刷子，梳头的整套木梳，甚至还有各色首饰匣子装了各色金银首饰… 屋角还有大柜，如今还是空的，以后会填满漂亮衣裙，供客人挑选。 当然，最少不了的是，陈列各色护肤新品的多宝阁了。 客人只要觉得好用，随时都能买上一瓶。 当然，有些品种还是要饥饿销售，时常缺货，只有到铺子来护肤才能用一次。 隔壁善缘堂改动不大，只不过后院的厢房也按照宿舍小院儿一样，修改的更适合姑娘们居住了。 后门口的两间正房，一间住了朵五朵六，一间住了陈武和郭荣。 善缘堂和花想容之间有角门出入，平日吃饭都在后边宿舍小院的大灶上取餐。 这般加一起足有一百多人要一起吃一日三餐，活计实在不轻松。 只靠茅草一个人，肯定不成，所以，空间里学烹饪的姑娘们还要分来十个。 额外，其余姑娘们也要分班轮值来帮忙。 各屋子的清扫，一些日常的杂活儿，也都要轮值。 还有日常进出的账册，吃穿用度的采买，也要有人负责。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儿，方圆儿直接甩手给了晴红几个。 九儿性情温柔，又不愿意离开老夫人身边，所以，她留在空间照管剩下的姑娘们。 晴红银红和兰草翠萍四个，则跟到宿舍小院儿，依旧负责管理这一百多小姑娘。 零零碎碎的事情处理完，也就到了正月十八。 趁着清晨时候，方圆儿把小姑娘们都带到了沈家庄子。 由七叔一家通知陈五，带了马车来接小姑娘们进城，又到了宿舍小院儿。 小姑娘们有一日的修整空闲，自然要出去走走。 为了安全考虑，陈武等人，一人照管十个，也不允许姑娘们分开。 要进布庄就一起进，要去杂货铺也一起，不能落单一个。 这般，姑娘们虽然受了限制，却是安全很多。 京都虽然大，但街市上突然多了百十个小姑娘。 各个都是十岁左右，青葱一般水灵灵，实在太扎眼了。 有人忍不住问询，有人驻足观看。 小姑娘们落落大方，很守规矩，却也没有什么羞涩拘谨，应的赶紧利落。 “我们是花想容的美容技师。” 美容技师？ 没有人听说过这个称谓，但想想花想容售卖的货品，也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花想容又有大动作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男人们就罢了，各家女子可是花想容的常客。 有人听说，就派了家里的管事或者婆子到花想容问询。 花想容也干脆，按照客人们平日在铺子里洒下的银子多少，分了甲乙丙三个等级。 然后，陆续送了三种牌子出去。 金丝楠木雕刻的牌子，每种正面写了花想容三个大字。 背面则是一副梨花图，甲等牌子，有三朵梨花可以卸下。 代表三次免费试用的标志，用一次就摘掉一种梨花。 乙等只有两朵，丙等只有一朵。 而一朵梨花就代表依次免费护肤和美发，不需要客人付一文钱。 这等好事，自然引得很多人感兴趣。 不说旁的，花想容的护肤品可是极贵的，用一次最少也要几十文。 既然花想容能这么隆重的推出，一定效果极好。 就这般，众人盼着花想容迎客的时候。 空间里，一百多小子们也要出发去历练了。 大魏以九数为尊贵，有州府十八，每府有九县，每县有三十六村。 村子不算，只算县城，合计就有一百六十二个。 小子总共才一百二十左右，一个县平均还不到一人。 而小子们是两人或者三人一起出行，这般就不能按照县城划分了。 方圆儿同方玉商量了一下，就按照州府数，把小子们分了十八组。 每组六七人，抓阄定地点。 然后这六七人再各自决定去这个州府的哪个县城，甚至到了之后自行分配都没关系。 这般，孩子们很快就定了方向。 但这时候也出了一些小问题。 有一个小子出列，跪倒恳求。 “校长，我之前考试攒了一百积分，我想求校长完成我一个愿望。” 方玉认出这孩子叫山离，确实是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而且平日行事很稳重，很得众人喜爱。 是小子里，难得的领头人物。 他就问道，“山离，说说吧，你要完成什么愿望。” 第四百一十六章 海阔凭鱼跃 山离磕头，迟疑了一下说道。 “校长，我想换一下地方。 几年前，我不是被拐到京都，我是被家里人卖了。 我原本的家姓李，我爹娘患病死了，留下我自己。 叔叔和祖母抢了我家的院子和田地，又借口我上山挖野菜丢了。 实际是把我卖给人贩子了。 我怀疑我爹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他们害了。 我想回去，寻找我爹娘的死因，想要恶人得到惩罚。 但我分去了东南琼州，离我的家乡太远了。 有生之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家乡…” 方玉听得叹气，孩子各有不同，虽然救下他们的时候，最大的才六岁，但有天生早慧的，记得家乡出处，这也不稀奇。 倒是这孩子的身世让人唏嘘，怪不得他即便记得，这几年也没张罗要回去。 山离以为方玉不同意，重重磕头在地，哽咽说道。 “校长，小子深受方家教导和养育，这一辈子都是方家人，为方家当牛做马都难报活命之恩。 小子只想了却这件恩怨，以后才能心无旁骛。 否则，小子寝食难安。” 方玉低头弯腰扶起这孩子，重重拍拍他的肩头。 “苦命的孩子，虽然我们方家养了你，教导你，但你父母却是把你带到这个人世的。 不能报答父母大恩，不能为他们鸣冤报仇，也枉为人子。 既然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但你们是两人或者三人一组，总要你的同伴也同意。 然后，还要分到你家乡那几个兄弟同意。 只要你们调换好，我自然不会拦着。” 方玉的话音刚刚落地，同山离一组的两个小子已经上前行礼。 “校长，我们愿意跟着山离去他的家乡，帮他查出真相。” 两个分到山里山离家乡的小子，也是高声说道。 “校长，我们愿意换。 正好我们想去看看大海是何等壮阔呢！ 等山离以后事情了了，想要去海边，我们再换回来。” “是啊，都是一个楼里的兄弟，山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我们分到隔壁州府了，有需要帮忙，山离一定要喊我们。” 旁的小子们也是纷纷应声，听得山离红了眼圈儿，方玉也很是欣慰。 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互相庇护，才是前行的动力。 山离团团作揖，谢过众人，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他开了个好头儿，其余小子们有的也动了心思，想要换个自己向往之地。 方玉也没拦着，给他们自由交换的机会，最后报上来，记录成册，有事能找到人就好。 左右这些孩子出行，一是为了历练，二是为了给家里安一个落脚地，方便以后来往。 就算有个差池，也于大局无碍。 很快，小子们就定了地方，册子也写好了。 当晚，小子们各自整理了东西，塞进一个灰扑扑，不起眼儿的双肩包。 双肩包也是学校统一发下来的，没什么标志，但却是羊皮做旧之后缝制的，轻巧防雨水。 几乎每个孩子的背包里，都有铅笔，喜爱的书本，记录沿途风土人情的册子，简单的常用药。 换洗的衣衫鞋袜，还有平日喜爱的一些用物。 凑一起不过是半背包，最后再加上一小张狼皮。 狼皮上缝了绑带，折叠起来是坐垫儿，当真需要时候，打开来，可以铺，也可以盖，保暖不成问题。 至于干粮，孔家里老少忙了两日，烙了很多面饼，一个小子带了十张。 另外，还一人配了一罐子的肉酱。 不是众人吝啬，不肯带好吃的给孩子们。 实在是出门在外，吃用之物都不好太扎眼。 而且孩子们年纪不大，万一舍不得吃，食物放太久，再吃下去，反倒容易害了肚子疼。 不如就是面饼加肉酱，随便抹一抹，加一杯热水，就能对付一顿了。 出发的时候，赵金莲婆媳等老少妇人们，挨个检查了孩子们的衣衫，摸着他们的衣角缝了碎银子，袖口里还有银票，这才勉强放心。 原本给孩子们准备的是铜钱和碎银子，但后来又怕孩子们银钱露白，惹了祸事。 最后，集众人智慧，就一人给了五两的小银票，三两碎银，都缝在衣衫里，外边只留随时能花用的一点儿银子和铜钱。 方玉和方圆儿方老二都是觉得好笑，但也没有拦阻。 这是老人对孩子的疼爱。 孩子们先前兴奋又欢喜，到了当真分离的时刻，才知道不舍。 也不知道谁带了头儿，跪倒在地，扑通通给众人磕头。 赵金莲等人都是抹眼泪，毕竟是整日在眼前长大的孩子，说散就散了，以后这里可要冷清了。 方玉喊了孩子们起来，最后嘱咐了一遍。 “出门在外，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学会分辨善恶，学会量力而行。 最主要是不要羞于同家里求助，一旦有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回来搬救兵。 另外，你们挂在脖子上的瓷瓶一定要保管好。 关键时刻，倒出里面的湿泥，握在手里，默念要回家，你们就会回到这里。 一年内，这瓷瓶有效，超过一年就不成了。 所以，无论你们在外边如何，到了一年之期，一定要回来一次。 听懂了吗？” “懂了，校长放心。” 小子们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小瓷瓶，都是更有了底气。 只要随时都能回家来，他们就走到哪里都不怕。 “好了，出发吧。” 方圆儿取了名单，开始带着孩子们出空间。 大魏十八州，暂时方圆儿可以定位来去的地方，只有力熊夫妻在沈老爷的那个县城，京都，桥安县和金河县。 按照就近原则，她把孩子们分批送了出去。 其中因为金河县地处大魏正中，聚集的孩子最多，达到六十个左右。 方圆儿怕引起外人注意，这六十个孩子，她提前吩咐力虎赶到东州府，临时又增加了一处地点。 小子们在空间里生活了四年，集体生活让他们学会了协作，学会了体谅。 能写会算，也有几分自保的手段。 就这么，在众人的担忧和祝福里，展开翅膀，离开了温暖的家园… 京都以西三十里有个小镇，因为来往的商队常在这里打尖儿落脚，还算繁华。 这一日黄昏，一个百十人的车队停在一个常住的熟悉客栈门前。 立刻有小伙计笑着迎上前招呼，很是热情。 两个灰色衣衫的半大小子，也随后跟出，帮着车队众人卸车，给马饮水填料。 又忙着给众人倒热茶，上饭菜，很是麻利，回话也痛快。 车队的管事就同掌柜笑道，“老郭，你这里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两个伶俐小子啊？” 掌柜的就笑道，“赵管事可是太抬举我了，我可没福气得这么两个好孩子。 说起来，这两孩子的事儿最后还要落到你身上呢，我就等着你过来，可有两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两个奇怪的小子 “哦，什么事儿啊，还要落在我身上，这可是新奇。 我一个押车的粗人，有口饭吃就成了，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赵管事且说且笑，却是没答应一句实质。 “先吃饭歇着，等管事歇好了，让那两个孩子自己来说，管事也看看这两孩子如何。” 掌柜的说这话，忍不住望向两个小子，见他们忙忙碌碌，很有眼色，干活儿也麻利，眼里就又添了几分欢喜。 这样的好小子，若是能留在他的客栈里，以后可是两个好帮手。 但他也看得出，这俩孩子有来头，他这里庙小，怕是耽搁了人家。 很快，众人安顿好车马货物，也洗漱干净吃了饭。 照旧是一半人手去睡觉，一半人手守夜。 赵管事吃饱喝足，眼见两个小子一个帮着关门板，一个在捅炉子烧水，举手投足很是稳当。 他也是好奇，谁家十岁左右的小子，不是抬手砸完，抬脚踢门槛的时候。 这俩小子到底什么出身，不像主子，也不像奴仆。 这般想着，他就请了掌柜的一起喝茶。 掌柜的会意，喊了两个小子上前，问道。 “两位小哥儿，听掌柜的说，你们有事想要找我帮忙。 不知是何事，出门在外，互相搭把手是应该。 两位小哥儿说说看，若是赵某里有所及，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说的好听，若是别的小子，怕是立刻就欢喜了，以为赵管事答应了。 其实，这话还是什么没答应啊。 结果，两个小子只是行礼道谢，并没什么喜色。 其中身形稍微有些胖乎乎的小子，笑着应道。 “管事，我叫山川，我弟弟叫河畔。 我们兄弟想去西华州，一直没寻到合适的车队搭伴儿。 前几日得老掌柜赏识，提醒了几句，于是在此等了两日，冒昧恳求管事的车队，能不能带我们兄弟一程？ 作为回报，路途之上，我们兄弟可以跟着守夜，可以赶车，也可以做些杂活儿。 若是管事信得过，我们兄弟还会做饭菜，会算账写字。 总之，我们兄弟不是拖累，请管事行个方便。” 赵管事同老掌柜对视一眼，更是惊奇。 “兄弟，我能问一下你们的出身何处吗？ 去西华州所为何事？” 这次是那个瘦高个的小子接了话，同样是行礼之后才开口。 “管事，我们兄弟这次去西华州是为了帮主家送一封信给友人。 其实，主家多半是想放我们出来走走，看看大魏的大好河山，也长长见识。 我们兄弟五六岁时候遭逢大难，濒死时刻被主家救下，教导养育到如今，身受大恩，发过誓做牛做马回报主家。 我们主家只是普通的良善人家，我们不能说出主家名号。 万一我们兄弟不懂事，惹下祸事，只求不连累主家。 管事若是为难，我们兄弟也可以买辆马车，跟随在车队之后，图个前后照应。” 这兄弟俩说的诚恳，赵管事自觉不好拒绝，也不想拒绝。 一来，他对这俩孩子的主家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主家，能教导出这样的孩子。 二来，这俩孩子确实不像什么惹祸招灾的脾气，收在车队里，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想了想，就道。 “那好，正好我们车队里，也缺人手。 你们明日跟我们一起上路，在我身边打打杂就成了。 也不用你们出路费，吃住也由我们车队包了。” 两个小子很是高兴，再次行礼道谢。 “多谢管事，以后有活计，管事只管吩咐。” 这般，事情定了下来，赵管事拉了两个小子坐下闲话儿。 他也是常在外边行走的人，按理说套套两个孩子的话不算难。 但出乎意料的，两个小子问询什么，都答的仔细有条理。 只是涉及主家时候，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这让赵管事更好奇，但也极有分寸的不再问了。 第二日，众人上路，两个小子郑重谢过掌柜的。 山川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掌柜的，多谢您这几日的照顾。 这是我们兄弟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的一点儿烟丝。 我们不抽旱烟，是长辈们不放心，怕我们在外行走时候，遇事无人帮忙。 一定要我们带着，万一有个用处，做个谢礼。 不想长辈们料事如神，当真碰到掌柜这样的好人。 掌柜若是不嫌弃，这烟丝就请收下，也尝尝我们家乡的味道。” 掌柜瞧着纸包不大，确实有烟丝味道透出来，知道不是金贵东西，就痛快收了下来，很是嘱咐了几句。 两个小子背了背包，轻巧跳上车辕，随着车队走远了。 老掌柜坐在门前，一直眼见车队没了影子，这才打算蓄一锅儿烟丝，抽几口。 结果，一口烟不等吐出来，他就瞪了眼睛。 “这烟丝真是…” 一个小伙计瞧着老掌柜这几日偏爱两个陌生小子，心里不是滋味。 这会儿以为抓到了把柄，凑上前骂道。 “掌柜的，是不是那两个小子给你的烟丝不好？ 我就说，他们不像什么好东西！ 明明是两个穷棒子，偏偏装的好像大户人家少爷一样。 还能写会算？ 笔墨多少钱呢，当谁都能学的…” 老掌柜用力挥挥手，小心吸了一口烟，脸上惊喜非常。 “这烟丝简直是我这么多年，抽过最好的了。 烟味重，又不辣嗓子，不呛人，好像…好像在大山林里走动，吸收天地灵气。 哎呀，实在太难得了！” 小伙计撇嘴，根本不相信，再看向远处的街路，心里又骂了两句。 那俩小子，到底哪里好？ 让认识才几日的老掌柜，这么维护。 这个疑问，赵管事心里当然也有，不过同行几日，他就理解了老掌柜的心思。 山川和河畔这俩小子，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赶路时候，可以换手做马夫。 停车时候，帮忙卸车，喂马喂水不停歇。 偶尔露宿野外，还能打个兔子山鸡，烤了加餐。 也不知道他们的背包里是不是装了一个世界，居然调料都带着。 最让众人惊讶的是，这兄弟俩不过十岁的年纪，居然有一把子好力气。 抬箱子时候，一人都能顶一个壮汉。 这实在太厉害了，人人都猜测他们是习过武的。 这一晚，赵管事坐在火堆边，盘算这几日的消耗。 山川在火堆下烤几个地瓜，白日路过村子时候，这是她花了两文钱买的。 这会儿烤的外边焦黑，里面金黄，淌着糖油儿，可是最好的零嘴儿。 赵管事揉揉太阳穴，无意嘟囔了一句，“一日三两二钱三，七日就是…二十一两？” 山川递上一个地瓜，随口应道。 “赵叔，是二十二两六钱一。”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以小见大，以仆见主 他们兄弟跟着车队有几日了，赵管事很是照顾，亲近起来，他们就改了称呼，唤赵管事为赵叔了。 赵管事也是高兴他们这样，偶尔指点几句行车在外的规矩，相处很是融洽。 这会儿听山川随口报数，他越发觉得可惜。 “山川，你这般精通算学，最少该做个账房。 做小厮太可惜了！” 山川笑道，“赵叔，我算学很普通，只是算不错罢了。 我们有个兄弟，那才是真的精通，一本账册给他，从头翻到尾，数目救出来，半分不差。 我和河畔玩心重，出来走走，想想以后做什么也不迟。 但恐怕不会做账房，没那个耐心。” 赵管事苦笑，“也不知道你们兄弟是哪里出来的，这样好本事，居然不当回事。” 山川笑着不说话，赵管事也就不再问了，只报数，山川随口帮忙算一算。 这个时候，河畔拎了一只山鸡从旁边树林出来，凑上前，脸色有些不好。 山川就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河畔犹豫了一下，应道。 “四哥，你记不记得，九叔跟咱们说过，夜色里的山林太静了不是好事儿？ 方才我去撒尿，顺手抓了一只野鸡，进了树林百十步。 我总觉得树林里很安静，连夜鸟都不叫了。” 山川立刻挺直了脊背，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说，树林里有人？” 河畔点头，“不是大野兽，因为没有大王和小黑身上那种腥膻味道。 再说，夜鸟不怕野兽，就算看见大野兽，也不会不叫。 我返身回来时候，总觉得脊背凉。 不对劲，就是不对劲！” 赵管事虽然喜欢两个小子，但并不把他们的话当真。 毕竟今晚虽然是露营，但这里也有几处茅草房子，算是原本一个村子的旧址。 常有商队过来落脚儿，一般的盗匪根本不敢找来，又不是真的荒郊野外。 相反，他对两个小子嘴里的大王和小黑很感兴趣。 “你们说的大王和小黑是什么野兽，你们主家居然还准许你们养野兽。” 山川和河畔对视一眼，山川就说道。 “大王是老虎，小黑是黑熊。 是家里人在山里捡回来的，倒也不算养，就是比较温顺。” 河畔还是改回了方才的话头儿，“赵叔，林子里就是不对劲儿，今晚还是多安排人手值夜吧。” 赵管事不等说话，正好一个刚走过来的常随不高兴了。 “两个小崽子，知道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知道跑这里胡咧咧。 扎营之前，我都带人去看过了，附近安生着呢。 离这里十里远，就有一个大村子。 咱们要不是白日里几辆车掉进泥坑，早就赶去借宿了。 这里就算有人动心思，也不过三五个毛贼，咱们车队百十人，谁敢打主意！” 山川和河畔看了一眼赵管事，见他笑着没说什么。 两人就知道劝不动了，两人忍了常随的喝骂，没有再说话。 然后，拎了山鸡跑去别的火堆烤起来。 那常随捡了地瓜吃，以为自己占了理，同赵管事抱怨。 “管事，这两个小崽子来路不明，我瞧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咱们可不能让他们蒙骗了，兴许他们就是山贼派来打眼的呢。” 赵管事摆摆手，哭笑不得应道。 “行了，越说越远了。 咱们这趟运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有人打主意，也犯不着跟了二百多里啊。” 那常随不服气，嘟囔道。 “这两个小崽子就是不对劲，还说是奴仆出身。 但你看他们哪有奴仆的样子？ 队伍里，谁不是三五日不洗脸都习惯了。 他们呢？一整日不喝水，也省着早起刷牙洗脸用。 随身带个小狼皮褥子，客栈的褥子那么干净都不沾身。 昨日，孙老大给了他们一块点心，两人夸赞好吃，但脸上可没什么喜色，显见是嫌弃啊。 这做派比富户人家的少爷都讲究，他们若是奴仆，我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赵管事没有说话，忍不住望向不远处的两个小子。 杀鸡褪毛不容易，烧烤之后，鸡皮上就会有黑色的毛茬子。 两个小子留了两只腿，其余送给车队众人。 众人都是大口分吃，两个小子却把鸡腿剥了皮… 他心里叹气，轻轻说出自己的猜测。 “出门在外，和气第一。 无论这俩小子出身如何，只要对咱们没有恶意，就尽量被得罪了。 以后，谁知道在哪里碰到，就能搭把手儿呢。 若他们没有撒谎，当真是奴仆出身。 那他们的主家…绝对不简单！ 能把奴仆养成这个样子，主家该是何等的心胸和眼界！ 听他们的话头儿，如同他们一般的小子，还有不少。 过个三五年，这些小子都成长起来，简直不可想象。” 常随还想说什么，到底闭了嘴。 就像赵管事说的，若这两小子当真是奴仆，那主家绝对是非富即贵，他们惹不起。 “晚上多安排几个人手轮班，还是小心一些，毕竟在外边呢，不是城里。” “是，管事。” 山川和河畔原本被安排在一间土屋里，虽然没什么热炕，但起码有墙壁挡挡冷风。 可他们主动同两个伙计换了一下，睡到了营地外围的马车上。 上半夜，两人都睡的香甜，下半夜却是藏到了马车轮子下，从缝隙里，死死盯着外边的林子。 果然，天边刚刚露出一点点白色的时候，车队众人都在酣睡。 就是最警醒的守夜人都开始放松警惕，开始打瞌睡的时候，林子里有了动静。 五十多个山匪，手里拎着雪亮的柴刀，悄悄摸了出来。 许是觉得整个营地都没有动静，山匪们眼里露出了喜色。 可惜，他们不知道，车轮后边还藏了两个半大小子。 虽然有狼皮包裹着身体，但山川和河畔还是冻的厉害。 这会儿，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们几乎是瞬间就动作起来。 山川从怀里抽出一个弹弓，抓了准备好的石子就砸向了几个领头的山匪。 河畔则是抄起铜盆，用力敲了起来。 寂静的营地，因为这般吵闹，不知多少人惊得跳了起来。 短暂的迷茫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山匪。 于是，抄刀子的抄刀子，扔石头的扔石头，安抚马匹的，点火把的，虽然忙乱，但也各司其职。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山匪本来就人数不如车队，想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车队迅速组织了反抗，一个照面儿，他们就被砍刀了七八个。 惊恐之下，有人调头往树林里跑，又让所有人开始心慌。 冲的快，跑的更是不慢。 穷寇莫追！ 赵管事带人又砍倒几个，抓了三个活口儿，也就没有跟进树林。 众人一时都有些后怕，虽然他们占了人数优势，但毫无防备之下，最后就算抵抗住了，也是惨胜。 不知道要损失多大呢，伤了没关系，若是没了性命，回去之后怎么同家里人交代！ 山川和河畔从车下钻出来，冻了半宿，两个小子脸色有些青。 但这会儿却是满脸的兴奋，“我就说附近有人，林子里不对劲！” 赵管事大步上前，狠狠抱了抱两个小子，半是愧疚半是感激，高声道。 “昨晚真是误会你们了！ 是我们有眼无珠，看轻两个兄弟了。 今日这事儿，全赖你们示警了！” 旁人也是纷纷聚上前，开口道谢。 “好样儿的，小兄d，真是多亏了你们!” “是啊，以前这里从来没碰到过山匪，大伙儿都没当回事儿。 这要是被他们摸进来，可是要倒霉了。” 山川挠挠后脑勺，笑嘻嘻应道。 “我俩也是赌了一口气，在车下守了半宿。 好在这些人真来找麻烦了，我们还以为白白挨冻了呢。” “哎呀，你们居然在地上趴了半宿?” “快生火烧点儿粥，给两个小兄d暖暖身子。 真是胡来，这样的天气，容易冻出病根儿。”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话，很快火堆被重新生了起来，热粥也端了上来。 山川和河畔一人划拉了一碗粥，肚子里有了热气，也就缓过脸色。 昨晚那长随自觉犯了错，迁怒山匪们，好好审问了几个活口儿，这会儿来禀报。 “管事，这些人是一百多里外青龙山土匪寨子的。 听说是他们劫了一批货，恼了官府，被官兵剿了寨子。 这些人是趁乱逃出来的！” “这么说，咱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不安全。 万一他们聚集多了人手，还是要找咱们的麻烦。” 赵管事赶紧招呼众人，套车抓紧赶路。 许是有了危机，众人都很是卖力，下午时候就赶到了八十里外的县城。 晚上车队留宿在客栈，山川和河畔并没有因为早晨之事就如何傲气，照旧帮忙干活儿，很是勤快。 众人愈发喜欢，都玩笑要留他们在车队。 赵管事也借着机会，再一次问询。 但两个小子笑嘻嘻，就是不肯答应。 赵管事不能强求，之后一路，倒是越发照顾，甚至把他们当了子侄一样，教导的更仔细… 大魏疆土广阔，十八州，人口也有千万之数。 一百多小子撒出去，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但这样的小事情，却每天都在发生。 空间里，因为突然少了三百丫头小子，真是冷清的，让人难以适应。 没了每日晨起习武的铜钟声，让众人第一次睡过头，也第一次吃早饭没了滋味。 虽然，大灶上，花篮山那边还留了二三十个小姑娘。 但这落差是太大了。 就是赵玉莲都有些蔫了，破天荒出去，在方家大院住了几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先前还有嫌弃孩子们吵闹的时候，如今突然走个干净，众人又想念的厉害。 但凡凑在一起，人人嘴里的话都是。 “也不知道小子们在外边怎么样了？会不会受欺负啊？” “应该不会吧，虽然家里没教他们杀人的本事，但他们也常被带去万云山里边走动。 自保应该还不成问题。” “哎呀，小子们就是再厉害，也只有十岁啊。 万一真碰到坏人，他们怕是这招架不住啊。” “别担心，外边还是好人多。” “那可不见得，你忘了咱们先前去山外卖皮毛，那个皮货铺子的掌柜，上好的狼皮，硬说是破烂皮毛一张，给了一筒粗盐就拿走了。 就是如今我都记得呢，真想把他抓了进山喂狼！” “那担心也没办法，小子们都撒出去了。 主子们肯定有安排，不会让小子们吃亏的。” “不知道呢，这么多小子，怕是护不过来啊。” “就是，还是丫头好。 你看小姑娘们都在自家铺子里干活儿呢，前几日回来几个取东西，脸上都笑开花儿了。” 京都那边确实如同空间众人说的一般，完全没有离别的伤感和惦记。 一百多小姑娘们，其实只是从木楼里换到了宿舍小院儿。 虽然京都这里寒冷，空气和环境都不如空间里。 但京都天子脚下，胜在热闹繁华啊。 小姑娘们本就是好奇贪玩的年纪，在空间，把主子都算上，也不过百多人。 而这里，每日出入铺子的人都不止一百。 先前发放出去的体验卡，很快就有贵客上门来尝个新鲜。 进门时候，客人带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结果婆子和丫鬟被留在前边吃点心喝茶了。 两个小姑娘笑脸如花，迎了客人进门，换上舒服的棉布袍服，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茶。 然后躺在绵软的小床上，就不用再动了。 自然有小姑娘轻手轻脚解开发髻，摘下首饰放到盒子里。 第一项是洗头发，温热的水是特殊的药材熬制，嗅着香气极舒服。 小姑娘一边按摩头皮，一边笑吟吟介绍要用到的护发用品，然后用一把玉梳子，一遍遍梳理头皮，舒坦的让人想睡觉。 头发洗干净之后，包上大大的布巾，又换了个小姑娘给客人按摩全身，简单的松骨，轻轻的敲打，真是万分的松快。 这些都忙完，才到了护肤环节。 客人脸上的妆被洗干净，去角质，爽肤水，精油按摩，底膜，最后是二次的成形模。 待得揭下来，再洗干净，就有镜子递到客人眼前。 眼见自己的脸，前所未有的干净白嫩，没有哪个女人不惊喜的。 待得再来一遍爽肤水，乳液，眼霜，面霜，保养完成。 这才开始最后的上妆，细软的小刷子，一会儿刷过脸颊，一会儿刷过眼睑，有些痒。 但更痒痒的却是客人的心，因为期待最后成妆是什么样子。 总算画好了妆容，这时候，小姑娘才扶了客人起来，换上之前的衣裙，再根据衣衫颜色，妆容，决定发髻的式样。 若是客人的首饰不合适，就适当增减一下。 减去的是客人的首饰，但增加的却是鲜花。 簪在鬓角或者脑后，美人配鲜花，相得益彰。 待得客人终于站在落地镜子前，看到升华之后的自己，那种惊喜，简直无法形容。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这话简直就是真理！ 第四百二十章 财帛动人心 眼睛小的，可以变大，睫毛短的可以变长。 脸大的可以修小，皱纹可以遮盖… 总之，走进来时候是四十的妇人，出门时候就恢复了二十几岁的娇艳，又不失原本的贵气。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妙法，可以让女人脱胎换骨一般。 所有客人几乎是体验一次就彻底震惊了，这样的美貌，怎么可能只拥有一次？ 不，就是三次也不成啊。 实在太少了，若是可以，她们愿意每天都这般肤如凝脂，光彩照人啊。 于是，体验卡被换成了贵宾卡。 三百两预付，换了二十次美肤美发妆容。 拿到卡的客人，真是比得了什么宝藏都欢喜，底气十足。 以后有任何赏花会，上香，或者拜访等事，都可以提前来预约，然后花想容会仔细安排。 保证她们可以容光焕发，出现在人前。 有些人拿了贵宾卡，体验卡就给了好友或者亲朋。 于是闻讯赶来的体验的人更多，然后每个站在大穿衣镜前，看过自己重现美丽的妇人，都抗拒不了贵宾卡的诱惑。 花想容没有放鞭炮，没有着意宣传的满城皆知。 却这般简单容易，让整个京都的贵妇闺秀们都趋之若鹜。 当然，这世上从来不缺投机取巧，或者眼红嫉妒之人。 花想容是借着善缘堂出现的，善缘堂又是因为腊八事件扬名。 整个京都对那批被拐的孩子，都存了几分愧疚之心。 因为他们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让皇帝伏法认罪，又贪图于选妃的巨大利益。 所以，虎头蛇尾，委屈了那些遭难的孩子。 是善缘堂，是方家，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接下了那些孩子。 照顾他们饮食，为他们医治病痛。 不管结果，也不论前程，只按照良心行事。 上到朝堂阁老，下到普通百姓，都看得清楚，也钦佩善缘堂的仁心和勇敢。 所以，善缘堂从一个小小的药铺，异军突起，在所有人的默许中，有了如今的规模。 而花想容，借着药妆这块土壤，长成了参天大树。 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见京都女子大把的银子送到花想容。 很多人的心思就变了！ 财帛动人心啊！ 有人传了流言，污蔑花想容的货品不好。 可惜，根本没有用处。 因为出入花想容的都是富贵人家女子，一套护肤产品，最少几十两。 穷人家根本买不起，既然买不起，怎么知道效果不好呢。 也有人想要做假货售卖，毁了花想容的口碑。 可惜，花想容的护肤品香气都是独一无二的，根本找不到相同的味道，想模仿都不成。 最后，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贵宾牌子上。 金丝楠木虽然少见，但还是找的到。 花想容的雕刻手法精巧，也不是不能复刻。 于是，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早起来了一个大家闺秀，带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就拿了这么一块楠木牌子。 今日朵五和朵六都在铺子里，因为今日各家几乎都有宴席。 男人们的宴席通常就是攀关系，拉人脉，吃吃喝喝，混个脸熟。 女人们却不然，她们就是有一种把任何场合都变成相亲大会的能力。 特别是家里女儿适龄的，这时候带出来溜溜，就是同所有人宣告，我家闺女要选婆家了。 或者干脆就是看上谁家儿子，带着上门赴宴，让人家仔细看看。 免不得，这作为展示品的闺女就要尽量“武装”一下，争取让美貌变成武器，一次拿下目标了。 这上门的小姐姓崔，家里父亲是四品官，在京都这里算不得什么富贵门第。 但幸好祖上还算争气，算是个大家族，嫡脉分支加一起好几房，都在六部有些差事，倒也没人敢小看。 接待崔小姐的是朵五，她天生一副笑面，人也热情聪明。 迎到门口，她就笑道。 “崔小姐来了！ 房间里已经备了您最喜欢的冰糖雪梨汁儿，小姐喝一杯润润喉咙就可以开始洗头发了。 今日您这套衣裙，真是太合身了，衬您的肤色。 一会儿让星花给您再好好设计一下搭配的发型，保管您今日是京都最漂亮的姑娘。” 崔小姐是个和气温柔的，听得笑起来，点头道谢。 “多谢五管事，咱们铺子生意真好，幸好提前预约，否则怕是都没位置了。” 朵五应道，“那也是各位贵客抬举，我们铺子又出了一款新香水，我嗅着味道清淡悠长，特别适合崔小姐。 一会儿走得时候，记得小婵姑娘记得来前台取一瓶小样儿，回去试试如何。” 崔小姐听得眼睛一亮，更是高兴了。 花想容的香水简直是价比黄金，甚至拿着黄金都不容易买到。 今日她居然得了一个小样儿，虽然只有几滴，却也足够用几次了，还是新品，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好啊，我今日去外祖家里走动，一定同表姐妹们炫耀一下，她们不知道怎么羡慕呢。” 朵五听了，笑的也是欢喜。 “美丽的小姐们聚一起闲话儿，怎么能没有好点心。 一会儿我让后院烤一盒子油螺，到时候小婵一并拿着，算是我们铺子孝敬姑娘们了。” 油螺就是奶油泡芙，前几日刚刚琢磨出来，因为搅打奶油太费工，烤起来火候也不好掌握。 铺子里很难得见一次，基本都是花费特别多的贵客才能吃到。 这般一次送一盒，可是太意外了。 崔小姐受宠若惊，随着小姑娘去了后边厢房。 崔家的婆子和丫鬟也去了旁边的房间的喝茶等待。 朵六从后院儿过来，问道，“听说，你送油螺了？” 朵五笑嘻嘻，小声应道。 “是啊，一群闺秀小聚，送一盒子，给咱们铺子炒炒热度。” 朵六也是笑起来，“就你心眼多！这也能利用一下！” 朵五傲娇的哼了一声，“小姐说了，不张扬，又不能少了存在感，这才是宣传的最佳境界。” “好，好，就你厉害！” 两人说笑，朵五随手拿了崔家的贵宾牌子往茶水里沾了沾。 结果，她就变了脸色。 她把贵宾牌子往鼻子前凑的很近，嗅了半晌，脸色就更难看了。 “小六，这好像是…假的！没有香味！” 朵六惊了一跳，赶紧拿到手里检查，最后也是黑了脸。 “是假的，你先等着，我去寻陈管事。” “那怎么办，崔小姐怕是已经开始洗头发了。” “这事不好张扬，继续给崔小姐护肤，就是挑明也要在之后无人时候。 否则，平白得罪了人，怕是就中了幕后之人的算计了呢。” “好，我知道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假的真不了 陈武刚从面馆过来，同郭荣说起把城外沈家庄子的妇人接回来。 年前揪出两个别有用心的，年后又抓到三个。 总共二十多人，五个出问题。 不得不说，善缘堂如今是成了肥肉一般的存在，不知道多少人开始打主意了。 “就是把人都接来，开始学手艺了，也要多留意。 咱们这里是药堂，有一点儿不好，都容易砸了牌子。 这批人，没有半年以上，不能放去出诊。” “知道了，陈叔，咱们主子心慈，想给这些人一条活路。 否则群人手，直接买一些小姑娘，签死契，不是更放心。” 郭荣年轻，不能说没有同情心，但行事更偏重方便简洁。 陈武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 “以后这话少说，主家心慈是好事儿。 对外人尚且如此怜悯，对我们自然更体恤和庇护。 只要咱们忠心办事，就不用怕以后没着落。 再说，这些妇人都是苦命人。 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说不定上天念在你这份功德，就赏你一个好媳妇儿呢。” 这话有些玩笑意味，惹得郭荣红了脸。 “那个，我还没玩够呢，娶什么媳妇儿啊，以后再说。” “当真？ 那你总去隔壁找朵六是为什么啊，闲着无事还买糖炒栗子往那边送…” “哎呀，陈叔饶命，我就是随口一说！” 郭荣脸色更红，好像猴屁股一般。 他还想说什么，朵六就从角门过来了。 陈武远远看见，就笑的更促狭了。 郭荣扛不住，扭头就要躲开。 不想朵六却提着裙子跑过来，小声喊着。 “陈叔，郭大哥，出事了！” 两人惊了一跳，都是望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儿？” “有位客人拿了贵宾牌子来美容，五姐随手一验，发现牌子没有香味，是假的！” 朵六嘴巴也利落，噼里啪啦把方才的事仔细说了，最后应道。 “我瞧着那崔家小姐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异常。 她应该是不知道牌子被换了，我们也没有问询，照旧给她护肤做头发呢！” “做的好，就该这样。 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查出背后捣鬼之人了。 你们当做不知道，该怎样就怎么样。 其余交给我们处理！” 陈武皱眉摆摆手，嘱咐了朵六几句。 “不用担心，不是大事儿，铺子顶多浪费一些东西罢了。” 朵六想到空间，就问道，“主子那边，要禀报一声，请小姐过来吗？” “暂时不用，这点儿小事，先不要惊动小姐。 等我们调查明白来龙去脉，再请小姐决定。” “好，陈叔，我知道了。” “回去盯着崔家主仆三个，尽量别露声色，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只要她们出了铺子，你们就不用管了，交给我们。” “好。” 商量妥当，朵六就跑了回去。 留下陈武和郭荣，郭荣就道，“陈叔，这崔家虽然是个大家族，但没什么出色人物。 而且他们家族还有个族学，也有几分名气，按理说应该爱惜羽毛。 怎么想都不该是他们家里在背后动手脚…” 陈武点头，应道。 “我也这么猜测，不过树大分支，崔家人口众多，也不能保证就没那么一两个犯蠢的。 总之，这第一块假牌子出自崔家，背后之人就同崔家肯定有干系。 你喊了力山，崔家人出了铺子就跟上去，能发现什么更好。 若是没有发现也别急，假牌子这东西，有一块就有第二块，总能发现一些线索。” 郭荣很快就喊了力山，寻个搬货的借口，去了一趟隔壁花想容，认清了崔家的婆子和丫鬟。 崔家小姐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卷入了一场小风波，护肤护发，美美梳了一个百花髻，插了两朵鲜花在耳后，更添几分颜色。 临出门时候，果然，朵五笑着送了一只小瓷瓶，还有一盒子油螺，当真是刚出炉的。 油螺还有温暖香甜的味道，嗅着就让人欢喜。 崔小姐道了谢，示意婆子收回贵宾牌子，高高兴兴往外祖家出发了。 那婆子不知是新奇，还是怕拿错了，顺手翻看了一下，才收进怀里。 朵五心细，发现了这一点，就记在了心里。 崔家的马车踢踢踏踏，穿过街市到了西城的王家门口。 因为做了头发，化了美妆，带了好吃的油螺，崔小姐在表姐妹面前，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就是一向冷脸的舅母，也拉了她的手多问几句。 即便她是个温柔稳重的脾气，也免不得心里欢喜。 因为她的意中人是舅母的长子，也是她的表兄… 待得日头西斜，崔小姐才出了王家，回到自家院子。 力山和郭荣一直守了崔家奴仆进出的后门，果然黄昏时候，崔小姐身边的婆子就走了出来。 守门的老婆子许是同她熟识，高声大嗓问道。 “老姐姐，这是回家去啊？” “是啊，大妹子，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些日子不是摔断了腿吗？ 我这忍不住惦记，小姐心善，准许我偶尔回去看看。” “小姐是念着你的好呢，怎么说你也是把小姐奶大的。 小姐也差不多到了说亲年纪了，说不得以后你跟过陪嫁，也能帮着小姐管管嫁妆呢。 到时候，有了好处，可别忘了老姐妹啊。” “不会，不会，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有好处当然是紧着自己人了。” 两人说笑几句，那婆子就赶紧走了。 原来她还是崔小姐的奶娘呢，怪不得今日一起去花想容，又跟到了王家。 力山担了一担木柴，装作卖不出去，坐在巷口歇脚儿的模样。 见这婆子出了巷子，就慢慢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吆喝。 那婆子也没怀疑，走走停停，买了一些豆腐和灯油之类。 郭荣很快换了力山，继续跟着。 最后就见那婆子绕到了崔家后边两条街外的一个小院子，敲了很久的门，这才进了院子。 力山和郭荣凑一起商量了两句，趁着微微暗沉下来的夜色，就摸了进去。 小院儿拾掇的不算整齐，甚至有些凌乱脏污。 房子也很破旧，为了保暖挡风，东屋窗户上还蒙了一床破被。 这会儿，有亮光从堂屋映照出来。 堂屋里生了一个炉子，不知道烧的什么柴火，有些冒烟。 两个男人坐在炉子边喝酒，小桌子上放了一盘肉，一只鸡，一壶劣酒。 两男人，一个中年，瞧着有几分奸诈模样，留了一把小胡子。 一个年轻，一条腿不自然的伸在旁边，打着夹板，绑着布条。 第四百二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顺利 那个崔家的奶娘正唠叨着，“儿子，大夫说你腿伤没好，不能喝酒！你怎么不听话！” 那年轻男子不耐烦挥挥手，显见不愿意听这个。 他追问道，“娘，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和角大哥等半晌了，到底怎么样啊！” 那中年男人也是嘿嘿笑，眼里闪着精光，起身给婆子赔礼道歉，又让她上座。 “婶子，都是我的错。 想着吴兄弟受伤了，买点肉给他补补。 结果我们一说话高兴就喝了两杯，忘了他不能喝酒的事了。” 那婆子不好说什么，就道。 “我今日陪着小姐在外边走了一日，回来晚了一些。 刚伺候完小姐，我就赶紧回来了。” “怎么样，这么说，那边是没发现？” 年轻男子追问，婆子点头。 “应该是没发现，花想容那边人来人往，每日怎么说也有几十人拿了牌子过去。 我们小姐递上牌子，那管事也说检查，直接给化了妆，盘了发髻，末了还送了香水和一盒子油螺。 因为这一盒子油螺，我们小姐在王家可是大出风头…” 年轻男子惊喜，他可不关心什么油螺，欢喜嚷道。 “这么说，花想容根本不知道你们小姐拿的是假牌子，没有查验，或者说查验了，也没发现有假？” “是啊，取牌子的时候，是我去的。 我仔细看过了，就是我偷偷换出去那块，我特意在牌子背面划了一条浅浅的道子，如今还在。” 婆子也有几分得意，“花想容那边也是，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想骗过去太容易了。” “哈哈，角大哥，这就是成了！” 年轻男子望向中年男人，那男人点头，也是忍不住欢喜。 “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想必那边是觉得牌子用金丝楠木雕刻，就是有人作假也不容易。” “你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售卖了？ 花想容是只认牌子不认人，三百两一块，咱们不用多，卖十块就发财了！” 十块牌子，一块三百两，那就是…三千两！ 年轻男子和婆子都是激动的两眼泛红，特别是婆子，先前还怕被牵连。 这会儿有银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今日王家的表姑娘们还说，花想容的贵宾牌子太难得。 她们想买，都挤不进去呢。 不如就先卖给她们，实在不成，就少收一点儿银子。” 那中年人却是摇头，“物以稀为贵，若是便宜卖出去，怕是有人该怀疑真假了。 要卖也该加价卖出去，借口也好找。 银钱不凑手，卖了牌子倒现银。” “对，对，这样好！” 婆子母子赶紧点头，年轻男子更是说道。 “角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要不是你仗义出手，把我从赌场救出来，我另一条腿都保不住。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又带着我发财。 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 “咱们兄弟，碰到就是缘分，可别说这样的外道话。” 中年男子的话说得极漂亮，眼里却有算计。 “明日我就把东西都搬来，你跟我搭把手儿，再多做几块牌子。 咱们兄弟发财的时候，可就真不远了。” “好，好。” 商量妥当，那婆子不但没拦着两人喝酒，甚至还出去把豆腐做了，添个菜。 郭荣和力山出了院子，郭荣留下继续盯着，力山就跑回去报信儿。 陈武和朵五朵六也正惦记这事，听了前因后果。 陈武就道，“这事总觉得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力山，你回去寻郭荣，务必查出那个人的底细。 朵五，你们有法子，把这件事禀告给东家最好。” “好，陈叔放心。” 很快，众人散去。 朵六留下，朵五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这会儿已经天黑了，晚饭也刚刚吃完。 方圆儿难得早早进来，陪着老娘说闲话儿，一边看着儿子和侄儿们读书。 哪吒已经三岁多了，脑子极聪明，可惜太贪玩。 这会儿他就是读书，也不肯安静下来，坐在大王背上，一边挽着大王的尾巴，一边学着老秀才的样子摇头晃脑。 赵金莲和方老汉都是隔辈儿亲，怎么看怎么高兴，笑的眼睛眯着。 方圆儿忍了又忍，才没有给儿子立规矩。 看在他哄得老头老太太高兴的份儿上，先放过他一次。 就是苦了大王，堂堂山林王者，威风的万兽之王，居然被当了大猫揉搓… 它还只能忍着，不敢吭气。 幸好，小主子还算有良心，偶尔啃了肉脯，也记得往它嘴里塞一块。 好吧，它忍辱负重，是因为喜欢同小主子玩耍，绝对不是因为贪嘴… 这个时候，朵五找了过来。 方圆儿眼不见为净，扔下儿子，带了朵五去寻方玉。 方玉的勤奋是多年如一日，从外边带了不少公事，进来处置。 眼见就要开春种地了，桥安县今年要加大西瓜的种植，还要上铅笔作坊，招工。 实在是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朵五回来了，京都的铺子生意如何？” 方玉让了两人座儿，抬手从小茶壶里倒茶水。 朵五也没耽搁，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道。 “三爷，小姐，这事要怎么处置？” 方玉同方圆儿对视一眼，问道，“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不用，”方圆儿摆手，“你如今已经是外放的县令，虽然离京都近，但没有官文就擅自回去，也担着罪责呢。 还是我去一趟吧！ 年前我就想过这事儿，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出了鱼目混珠的李鬼。” “那好，多带点儿人手，别吃了亏。” 方玉自觉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也不至于为难，就索性不管了。 方圆儿想了想，嘱咐朵五。 “你回去告诉一声陈叔，就说尽力查清楚，我明晚过去一趟。 这事儿还是要尽早处理，否则闹大了，铺子的名声要受影响。 若是有人拿假牌子过来，照旧服务，不要拆穿。 过后，真相大白，大伙儿肯定要私下验看自己的牌子。 平白折了客人的颜面，对咱们铺子没有好处。” “知道了，小姐，我同朵六也是这么说的。” 朵五得了定心丸，也是恢复了笑脸。 “走吧，左右你也进来一趟，去花篮山看看，出去时候，给大伙儿带些果子。” 方圆儿带了朵五，辞了方玉就走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重女轻男 夜半时候，陈武得了朵五带来的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还有主子的吩咐，也安了心。 甚至还有心情抱怨两句，“就分我两个果子？ 这都不够小刀吃的，我怕是一口也分不到了。” 朵五笑嘻嘻应道，“陈叔就知足吧，总共就一小筐子。 院子里的姐妹们，一人只分了四分之一呢。 您这里给了两个，已经很多了。” 陈武笑着撵人，好好收了果子，打算第二日去面馆，带去给孙儿吃。 他没打算问，这果子是哪里来的。 该他知道的，他总有一日会知道。 不该他知道，他知道了，也不是好事。 郭荣和力山盯了那个院子和那个中年人一日，晚上时候，换了陈安过去。 他们两人就回到了铺子，吃一口热饭，正要说说一日收获。 方圆儿就到了，她没带什么人手，身边只有一个山叔。 但众人谁也没觉得主子轻敌，因为山叔的本事，方家可是人人皆知。 郭荣和力山扔了饭碗就要跪倒行礼，方圆儿扶了他们，让他们先吃饱再说。 两人赶紧把碗里的饭扒进肚子，就说了起来。 “东家，那个姓角的，据说以前是个木匠，手艺不错，但喜欢赌钱。 后来，家里孩子生病，没银子救治，最后死了。 他婆娘生气，和离嫁了一个屠夫。 他越发破罐破摔了，整日喝酒赌钱，欠了不少赌债。 但七八日前，他不但还了赌债，还顺手救了一个。 那个被救的，就是崔小姐奶娘的二儿子，叫吴石头。 原本仗着他娘奶了崔小姐，这吴石头也能混个不错的差事。 可惜这人有些贪色，调戏丫鬟，被主家撵了出来。 一直没有做别的活计，赌钱度日，经常逼着老娘拿银子。 姓角的拿了假牌子给吴婆子，让她去换了崔小姐的真牌子，试探我们铺子能不能发现。 我们昨日没发作，他们就以为成了。 今日，姓角去了一个地方，带了一块金丝楠木的料子，然后搬去吴家。 又雕刻了十几块牌子，打算通过吴婆子卖出去。 搅乱我们铺子的生意，从中获利。 那个地方，我们也查过了。 那是个大杂院儿，住了五六家。 其中有一家的女人是在一个胭脂铺子打杂儿，她家男人同姓角的是同乡。 而那个胭脂铺子的东家姓宋，是礼部一个郎中的族弟。 宋家老太爷，正好也在沈家卖楠木的名单之中。 我们猜测，应该是宋家那位族弟动了心思，算计了这么一场。 具体如何，还要东家定夺。” 方圆儿听了半晌，揉揉太阳穴，很是心烦。 这世上真是从来不缺眼红的，花想容日进斗金，果然逃不掉被算计。 弯弯绕绕这么多，就是一个利字。 这宋家倒也不算蠢，找了崔家做替死鬼。 若是这事儿发现的晚，哪怕一个月后。 姓角的，早就拿了银子逃之夭夭了。 就是查得再严格，最后也只是落到吴家母子身上，崔家这个主家治家不严，顺利背锅。 谁也不知道同宋家有干系。 而花想容发了一百块牌子，却来了三百，甚至四百的客人。 不负责，客人损失了银钱，会迁怒。 若是负责，损失要按照万两计算。 最好直接关门，到时候宋家，怕是就要按照花想容的模式，把新铺子开起来了… 说到底，幸亏早有防备，第一块假牌子出现，就被发现了。 “陈叔，这事儿处置要趁早儿。 拖久了，对咱们铺子损失太大。 这样，你有没有相熟的人，比如夜晚巡城的兵卒，或者捕快之类？” “有，东家。” 陈武赶紧应声，“城防营有个校尉姓程，他家小儿体弱，裴三娘每日都去给孩子推拿。 半年过去，那孩子长进很多。 年前，程校尉还亲自送了年礼过来。 这一段时日，就是他负责城北的巡守。 前晚，我回小院那边，还遇到过一次。” “好，这样就好办多了。” 方圆儿点头，聚了众人在跟前，低声说了很久。 众人边听边点头，随后分了一下各自的任务。 方圆儿闲着无事，又去小院儿看看小姑娘们。 一百多小姑娘，离开家也有半个多月了，见了主子，哪里还能平静啊。 就是睡下的，都爬了起来，围着主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个说想家里的好吃的，那个说想家里人，最后都是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 方圆儿哪里招架的住啊，吩咐一声，小姑娘们就欢呼着收拾东西去了。 最后，留下几个人守院子，其余都被方圆儿大手一挥带回了空间。 不必说，冷清了多少时日的空间，立刻热闹起来。 几乎是男女老少都围上前，这个抱抱，那个看看。 生怕孩子们在外吃了苦，受了委屈。 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天还亮没亮啊，烧火做饭，给孩子们熬粥，蒸豆沙包，炒菜… 哪吒同学校里的小子们玩得好，眼见回来一群小姐姐，就是没有兄弟，他就扯了老娘抗议。 “娘，你偏心，只对小姐姐们好。 你怎么不让哥哥们回来，我还想跟他们踢球呢！” 方圆儿可不吃这套，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 “穷养儿子，富养女儿！ 小子出去闯荡，不吃苦不成才！随便就回来，还怎么长本事！ 小姑娘们本来就娇弱，多照顾是应该的。 你要是羡慕，跟我说一声，我也能把你变成小姑娘！”哪吒虽然不想做小姑娘，还是好奇问了一句。 “怎么变啊？穿裙子吗？” 方圆儿往儿子身下瞄了瞄，笑的“邪恶”。 “不用，把你的小鸡鸡割掉，你就能做女孩子了！” “啊，不要！” 哪吒吓得立刻捂了裤裆，飞跑去找姥姥求救。 “姥姥救命，娘要割我的小鸡鸡！” 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吓了一跳，听了前因后果，笑的人仰马翻。 再看方圆儿，早就逃之夭夭了。 被老娘抓到，说不得又要念叨得她耳朵起茧子… 生孩子干什么的，不就是为玩吗。 可惜，臭小子靠山太多，她的乐趣真是少了很多… 京都的夜晚，比之白日可是安静太多了。 又正好是冬末春初，天地转暖前的极寒时刻。 但凡家里有一口热饭吃，都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啊。 一对巡逻的城防营兵卒，嘴边呵着白色的雾气，左手握着腰刀，右手举着火把，在街巷里穿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救命之恩怎么谢？ 护卫一方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也是一份苦差事。 有兵卒轻声嘀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老子的腿都要冻僵了。” “忍一忍吧，再有两圈儿就可以回去换班了。” 旁边的一个老兵小声安慰新兵，显见已经习惯了。 “明日就发饷了，咱们也不白辛苦，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呢。” 新兵有了银子勾着，果然就不抱怨了，脚下也没那么沉重了。 这个时候，走在前边的校尉让到一边，陪在一侧同众人一起行走。 “兄弟们都冷了吧，老熊家里就在附近，他家嫂子烧了一锅热汤，咱们去门口站站，喝一碗，暖和一下身子再走。” “当真？哈哈，谢谢大人！” “是啊，这天儿太冷了，真是要冻死了。” “老熊够仗义！” “哈哈，嫂子漂亮不？老熊把嫂子藏的太严实了，以前去过几次，他都不肯让大伙儿看看呢。 还是咱们大人最有面子了！” 男人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规矩礼仪可言，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反倒是让众人相处更亲近了。 这般说笑着，很快就到了老熊家的小院儿门前。 老熊敲了门，很快院门就开了，一个娇俏的小媳妇儿含羞带怯给众人端汤。 众人笑嘻嘻，互相挤眉弄眼，很是热闹。 正这个时候，不远处一个小院子突然冒出了火光。 “哎呀，走水了！” “哪里，哪里！” 众人都惊了一跳，扔了汤碗，也来不及寒暄了，直接就奔了过去。 这院子同老熊家，只隔了十几丈远，中间是个半废弃的破院子。 若是救援不及时，借着寒风，也许老熊家也遭殃了。 “敲锣！赶紧叫人！” 程校尉一脚踹开院门，眼见窗子都透着火光，高声吩咐众人帮忙。 “先救人，再救房子！” 众人蜂涌进去，房门同院门一般遭殃了，被一脚踹开。 堂屋地上摆了两个火盆，一个没了火头，一个倾倒在地，点燃了桌子上的布帘子，布帘子连着窗口，正燃烧的旺盛。 旁边蒲团上，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两男子歪倒在一边不醒人世。 兵卒们迅速扑灭了火苗，开了大门透气，手里火把仔细照着两个男人。 有兵卒上前，拍打两人的脸颊，嚷着。 “哎，醒醒！醒醒！” 兵卒脚下不知碰到了哪里，哗啦一声响。 程校尉低头，一看是一堆木牌被碰倒了。 他伸手抓了两块，瞧着牌子上刻了字，仔细嗅嗅还有楠木的香气。 他就惊奇的说道，“这是金丝楠木啊，刻着花想容的字样，难道是花想容的牌子？” 老熊憨声憨气应道，“是那个给女人化妆的铺子？ 俺家婆娘说过几次，还说以后老子发财了，让老子给她办一个这牌子呢。” “什么牌子啊，还要发财之后才能办？” 一个兵卒也抓了一块牌子翻看，老熊撇嘴，笑道。 “一看你就没见过世面，这牌子三百两一块呢！ 听说，就这样，还不是谁都能买的！” “哎呦，这可是厉害，赶紧兄弟们都分一块！” 众人起哄，毕竟火也没烧起来，不是大事儿。 终于两个男人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程校尉也没拦着众人，说道。 “走水这事儿要上报，这两人先抬一边，没死就找大夫来看看。 记得去花想容喊人来，他们的人手，总要他们付银子。 咱们兄弟也不能白辛苦一次！” 兵卒们都是应声，很快行动起来。 有人去东西屋子走动，很快又拖出一个婆子来。 不知道是不是也熏晕了，总之同两个男人作伴儿了。 很快，就有兵卒带着睡眼惺忪的大夫来了。 大夫给三人把了脉，翻了眼皮，说道。 “军爷，这三人是中了烟气，没什么大事儿。 用水泼一泼，缓一缓，醒了就好了。” 当时就有兵卒到院里拎了冷水，直接泼到三人头上。 果然，三人当时就有了动静。 眼见家里突然多了十几个兵卒，三人都是惊了一跳，凑在一起，瑟瑟发抖，也是这样的天气，身上湿冷。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兵卒上前，高声吆喝道。 “你们三个蠢货，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吗？ 自己中了烟气不说，炭盆翻了，还着了火。 若不是我们正好在附近巡逻，怕是半个京都都遭殃了！ 还问我们怎么在这里！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这是习惯性讨要好处了，机灵的就该立刻递上银子。 但婆子只一直点头行礼道谢，并没有翻荷包的意思。 那个兵卒就有些不耐烦了，嚷道。 “你们是花想容的人吧？ 我们不追究你们今晚惹下的大祸了，地上的牌子，我们拿几块当辛苦钱了。 以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否则你们就等着坐牢吧！” 牌子？ 婆子三人都是惊了一跳，特别是那个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牌子，脸色简直白透了。 雕刻好之后，他明明放到箱子里了，如今怎么洒落的满地都是… 这个时候，两个兵卒陪着陈武和朵五就进来了。 两人也是满脸的疑惑，同众人行礼之后，就问道。 “各位军爷，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要我们效劳？” 老熊几个就嚷嚷着，“你们铺子的人惹了祸，差点儿火烧了半条街，他们也被烟气熏个半死。 刚才找大夫看过了，我们也把火扑灭了。 你们看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陈武当即就反驳道，“军爷，我们铺子的人手都在家啊，并没有在外边住的。 这里，我们根本都没来过。” “这不是你们的人?” 有兵卒不信，捡起了牌子递给陈武。 “这是你们铺子的牌子吧，不是你们的人手，是谁的？” 陈武变了脸色，接过牌子就插进了旁边的水桶，然后拿到鼻子前边嗅闻，恼怒道。 “这是假的！ 我们铺子牌子虽然也是金丝楠木雕刻，但因为浸过一种花朵汁子，在沾水之后，会有特殊的香气。 这木牌根本没有，就是假的！ 而且，我们铺子的牌子，都是从东州府那边雕刻好运来的，根本不在京都雕刻！” “什么，假的？” 兵卒们都听得惊讶失望，纷纷取出怀里藏下的牌子，扔到地上。 再看向那惊恐的婆子和男子们，他们就没了好脸色。 “原本以为救火，没想到，抓了一群偷儿！” 陈武也是高声说道，“这牌子三百两一块，这些假牌子凑一起，足有几十块了，也就是上万两！ 一旦流出去，我们铺子恐怕就要关门歇业了！ 真是太可恨了！ 天一亮，我就要到京兆尹去告状，这几人绝对不能放过。” 第四百二十五章 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两锭银锞子，塞给老熊，拱手拜托道。 “军爷，这三个人要劳烦各位了，天寒地冻的，这银子给各位军爷买碗热茶。 第四百二十五章 自相残杀？ 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两锭银锞子，塞给老熊，拱手拜托道。 “军爷，这三个人要劳烦各位了，天寒地冻的，这银子给各位军爷买碗热茶。 无论这事，我们铺子能不能讨回公道，都感谢各位军爷劳心劳力。 待得过后，咱们再去东风楼摆两桌儿。” 东风楼是附近最好的酒楼，酒菜都好，这些兵卒平日基本不舍得银子去吃一顿。 如今，陈武上来就塞辛苦银子，过后还有酒席，简直太大方了。 再对比方才婆子三个的“不上道”，要偏心哪一边儿，简直太好选择了。 于是，他们齐齐望向程校尉。 程校尉点头，应道。 “说起来，我家小儿一直是善缘堂的裴三娘给推拿。 善缘堂和花想容也是一家，有事倒是不好不管。 这样吧，我们先把这三人押回城防营，问问口供。 天亮之后，京兆尹那边提人，我们再送过去。” “多谢，多谢校尉大人。” 陈武赶紧道谢，兵卒们拿了银子，也是麻利。 那中年人没想到，他们这么迅速被揭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不等说话，就被塞了嘴巴。 年轻男子吓得差点儿尿裤子，那个婆子也是半死，挣扎着爬向前两步，抓了朵五的裙子。 “五管事，救命啊，这是崔家小姐的奶娘，是我啊，吴婶子！ 呜呜，不关我们的事儿，这个人来我家借住的，我们娘俩什么都不知道。” 朵五冷着脸，甩开她的手，骂道。 “吴婶子，你这话简直骗鬼呢！ 你前日刚陪着你们小姐到我们铺子去过，你亲手收的牌子。 这会儿在你们家里搜出这么多假牌子，怎么会同你没有干系。 你们崔家老爷也是四品官，家大业大，你们小姐更是温柔和气，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刁奴！” 兵卒们听得都是眼睛发亮，本以为是小贼。 没想到还牵出这么一条大鱼，这婆子居然是官家小姐的奶娘。 崔家想保全闺女的清名，不但要打点京兆尹，更要封了他们这些人的嘴巴啊。 到时候，少说一人也要有个二十两的封口费… 发了，今晚折腾一趟，真是不亏！ 这般想着，他们越发小心看守婆子三人了。 嘴里堵着，手脚捆着，生怕他们自杀了，银子也就长翅膀飞了… 这么闹哄哄，时间过得也快。 三个人被押去了城防营，有发财俩字撑着，老熊几个可是没少下功夫。 婆子母子简直就是面团一样，胖揍几下，就什么都说了。 只有那个中年人，有几分硬骨头。 但在被折断了几根手指之后，也什么都交代了。 于是，城防营的兵卒们更兴奋了。 婆子是崔家的，是一条大鱼。 这中年男人姓角，给他金丝楠木，要他刻木牌的人却姓宋。 一个胭脂铺子的老板，礼部郎中宋大人的族弟。 相对于崔家，这简直是一条鲸鱼！ 老熊几个更兴奋了，报到程校尉那里，程校尉也是惊讶。 不过，他还是嘱咐众人。 “这事儿原本以为不大，大伙儿拿点儿好处也就算了。 但如今涉及到宋家，咱们兄弟还是小心一些。 否则以后真有什么祸事，招架不住。 这样，崔家派人提前去送个信儿，崔家肯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但宋家这边，咱们把东西一并交给京兆尹。 自然有京兆尹担着，抓不抓人？案子怎么判，都不归咱们操心了。 当然，花想容那边还是要告诉一声。” “好，我们听校尉的。 只崔家的好处，咱们就能拿不少，再说还有花想容的呢!” 众人虽然喜欢银子，但久在京都行走，谨慎保命的本能也不缺。 于是，天色刚刚亮的时候，崔家的后门就被敲响了。 守门的婆子，打开门上的小窗，一见是个兵卒，很是惊了一跳。 兵卒也不耐烦，低声说了几句，婆子更是白了脸，直接跑去了前边。 很快，一个中年常随赶到，开门迎了兵卒到里面。 不过两刻钟，兵卒一脸笑意又从后门走了，偶尔他摸摸怀里，笑意就更浓了。 回到军营之后，银票交给程校尉，再分到兄弟们手里，人人脸上都开了花。 然后，京兆尹那边过来提人之前，姓角的同婆子母子关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抖开了手上的绳子。 许是害怕婆子说出什么，他用匕首生生割掉了婆子母子的舌头，还划花了婆子的脸。 别说外人，就是她娘过来都认不清了。 等兵卒们发现，大呼小叫的时候，京兆尹那边正好也接了花想容的状子，过来提人了。 结果，见到这样的惨状，京兆尹的人居然问都没问。 不知道是不屑，还是崔家的人打点过了。 昨晚的事儿，发生的突然，火势也不大，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京都之地啊，人口最是密集。 这个“没有太多”，也代表了几十人。 花想容三字又是金字招牌，人人都听说过。 于是，京兆尹审案子，消息在老熊家的小巷就往外扩散开来。 “花想容遭殃了，被人偷了几十块牌子，还有银子几万两！” “不是，你听错了，是有人假造了花想容的牌子，想要卖钱！” “我听说是，花想容的管事把牌子偷出来了!” “哎呀，管它到底怎么样呢，总之花想容倒霉了。” “你们说那些去花想容的人里，会不会早就有假牌子了！” “这个可说不好啊！” 一个上午的功夫，这件事情就传到了各家院子里。 闺秀和贵女贵妇们，都是拿出牌子摆弄。 很快，消息又传了出来。 花想容的管事在门前同整个京都辟谣，花想容的牌子是金丝楠木浸了花汁儿，再雕刻而成。 只要沾水，就会有异香。 反之，假的一定没有。 而且昨晚的恶人没有卖假牌子，就被抓到了。 所以，人人手里的都是真牌子。 若当真验出有假的，就好好找找，说不定家里下人顽皮，换出去显摆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也是在提醒众人。 于是，几乎所有的牌子都没有逃掉下水的命运。 真假也是立刻就判别出来。 有人嗅着牌子的香气，欢喜花香独特。 有人则拿着没有香气的牌子，开始气急败坏逼问身边伺候的下人。 最后发现，真牌子被庶出的姐妹偷偷换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赢家！ 当然，这是极少数。 崔家后院儿里，崔小姐哭得眼睛都红了。 崔夫人坐在一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该死的老东西，亏得我还给她二两月银，你这里的好东西也不少赏赐她。 她居然干出这样背主的蠢事！ 不过，你放心，你爹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外边人不知道她是你的奶娘，咱们家里这边，我只说派她回老家办点事儿。 过一段再说她生病，留在老家就好了。 一个仆妇，也没谁惦记她的下落。” 崔小姐自然有奶娘背叛的恼怒和气愤，但更多是因为…丢脸。 “呜呜，我上次去花想容，人家管事还送我香水和油螺，很是周到热情。 没想到，我们家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说不定，上次那个蠢妇就拿了假牌子试验过了。 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再去花想容啊！” 崔夫人赶紧劝道，“傻闺女，你想多了。 花想容都是人精，哪里会张扬这样的事儿。 京兆尹那边，你爹派人去盯着呢。 花想容的管事甚至都没问吴婆子母子被割了舌头的事，人家心里都清楚。 一个宋家，已经同花想容为敌了。 花想容也不想同咱们家再有争端，你放心，以后该去就去。 花想容绝对不会抓住今天的事不放。” “当真？” 崔小姐抹了眼泪，应道。 “怎么说，都是吴婆子不对。 娘给我备一份礼，我让红娟送去。” “好，好，这是应该的。” 崔夫人说到做到，很快让人备了两匹绸缎，两盒子点心，然后喊了她的得力婆子，陪着红娟出门了。 不过半个时辰，红娟就兴冲冲回来了。 “夫人，小姐，花想容里有很多人去送东西呢。 都是怕花想容关门，过去问询几句的。 咱们家里去送礼，一点儿都不显眼。 五管事收了东西，还给您备了一份儿回来。 她偷偷跟我说，是她们铺子磋磨出来的东西，叫口红。 旁人都是一根，她给您装了两根。 说您性情温柔，善良和气，最适合这个什么豆沙色。” 说着话儿，她就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盒子雕刻的很精致，里面趁着绸布，抠出了两个凹槽，镶嵌着两只手指大小的木管。 崔小姐好奇拿出，琢磨了一下，拔下盖子，又拧动下边的小小底座，就露出一截儿豆沙一般颜色的膏体。 “小姐快试试！” 红娟抱了镜子，站在前边。 崔小姐小心拿着口红在唇上描了描，很快惊喜的嚷了起来。 “娘，这口红比口脂好太多了！ 好润啊，一点儿都不会干巴巴。 而且口脂只有红色，您看这个颜色多好！” “是啊，这颜色真好，口脂颜色太张扬了。 你这个性子的，真是太适合这个豆沙色了！ 好，衬得脸色都更白嫩了。” 崔夫人是闺女高兴，她就高兴，更何况这口红确实也是好。 “娘，你快试试。” 崔小姐又给老娘抹了一下，娘俩凑一起臭美。 崔大人回来的时候，本以为会是媳妇闺女都在哭啼啼。 结果听得屋里欢声笑语还很是纳闷。 最后发现，居然只是因为花想容送了两管儿口红。 他放了心，也有些哭笑不得。 女人的心思真是奇怪，前一刻还哭着，因为一点儿小东西就又笑颜如花了。 想起，白日里，花想容的管事在京兆尹，连一句都没多问吴婆子母子，只抓了宋家的人说事儿。 他心里也是感激，毕竟吴婆子的事儿不爆出来，就对自家闺女没有影响。 自家无论如何，也得承这个情儿。 以后，方玉碰到什么事儿，他少不得要帮一把，还了今日的人情儿… 夜幕降临之后，方玉和方圆儿兄妹一起到了花想容的后院。 小姑娘们都回去宿舍小院儿了，这里只有陈武和力山两个，倒也安静。 陈武行过礼，就说起白日之事。 胭脂铺子的宋东家被咬出来，自然不会承认。 姓角的，早就被差役吓唬过了，明知道姓宋的不承认，他就要面临流放做苦力的下场。 于是，他绞尽脑汁儿，把所有细节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个时候，但凡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宋东家就是幕后主使者了。 毕竟，他也是开胭脂铺子的，算是同行业。 嫉妒花想容日进斗金，想要撬个生意，也是常理。 可惜，这世上，比道理要厉害的东西多了去了。 比如权势… 京兆尹府当堂收押了姓角的和吴家母子，宣告明日再审。 结果，当晚，姓角的就因为被老鼠咬了腿，感染了恶疾，暴病身亡。 京兆尹府尹直接判了吴家母子十年的苦役，算是结了案子。 当然，宋东家没有出现，但宋家的管事在退堂之后，找到了陈武，说明自家无辜被牵连，更同情花想容的遭遇。 所以，他代表宋家赔罪，送了一份厚礼。 陈武对他的说辞，只给了“呵呵”俩字，厚礼也没要。 不说宋家管事的脸色多难看，只说京都里哪有傻子，能在这地方站稳脚根儿的，都是人精。 这场官司，到底为何，谁都心里明镜似的。 宋家的处理手段简单粗暴，好用是好用，却给家门抹了重重的一笔墨色。 宋家是个大家族，这么一点儿小事，倒也不至于有灭门之祸。 但千里之堤始于蚁穴，小事儿多了，伤害却不小。 更何况，当真是小事儿吗？ 恐怕不见得，起码宋家的胭脂铺子是没人去光顾了。 其余铺子也多少都受了些影响。 毕竟，做买卖，不是靠实力和质量说话，反倒玩阴损手段。 败露之后，杀人灭口倒是迅速。 谁还敢同这样人家做买卖啊！ 再说了，花想容那边推出了口红，颜色任凭挑选，抹在唇上油润亮泽。 稍稍晕开一点儿在脸颊上，气色好的像春日的娇花，别提多惹女子喜欢了。 谁还愿意买鲜红的口脂和胭脂，抹个猴子屁股一样的脸蛋儿啊。 闹哄哄半个月后，京都众人才发现。 看着吃了闷亏，委屈隐忍的花想容，实际才是最大的赢家。 雕刻假牌子的人死了，窝藏的母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去做苦役了。 宋家失去了信誉，亏了生意。 倒是花想容，趁着这个机会，二两一只的口红，买了一千多只… 贵宾牌子，又派出去七八十块。 里外里，花想容进账两万多两。 京都最好的铺子，经营一年也不见得有这个数的利润。 花想容只用半个月就做到了！ 是运气，还是巧智？ 最后，所有人都只能归功于一句话。 吃亏是福！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是巧合的巧合 若是说花想容，原本是一快肥肉，那如今就是一头肥猪。 还是放在所有人眼前的肥猪，谁都想吃肉，谁也不好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花想容又有了动作。 陈武召集了很多工匠，采买了很多木料砖瓦，开始修缮京都所有济安堂。 朝堂每年其实都有银子拨下来，用于修缮，救济孤寡。 但一层层拔毛下来，济安堂连一文铜板都见不到。 孤寡乞儿们，白日里乞讨求生，晚上回到济安堂，有面墙能挡挡冷风就不错了。 先前方玉还在京都时候，也不是没能力，关照所有济安堂。 但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书记官，到底不好太张扬。 所以，只有两座济安堂受了改造，受益很多。 为此，也顺利收容了那些被拐卖来京都的几百孩子。 就是方玉外放出京，陈武也每日都要来往一趟，继续照管。 如今，花想容成了高调的肥猪，索性就高调到底了。 于是，半个月功夫，所有济安堂被修葺一新。 墙壁的裂缝堵好了，缺少的屋瓦换了新的，门窗重新刷漆，糊窗户纸。 屋里大炕重新搭建，铺了新炕席。 地上有长条桌，长条椅子，放置东西的木格柜子。 所有在住的男女老少都要登记名字年纪。 若是接受方家的救济，就保证要听从方家的安排。 偷盗者，不要。 逞凶斗狠者，不要。 赌博，不要。 以大欺小，以强欺弱者，不要。 总之，在这里能吃得饱，穿的暖，住的舒坦，但也要守规矩。 对于这一点儿，自然有人不满，但大多数人都是盼望欢喜的。 因为有珠玉在前啊，那两座被方玉早早经管起来的济安堂。 如今老人孩子可都活的不错。 有的孩子，甚至已经在外边找差事，养活自己了。 很快，京都所有济安堂都面貌一新，街面上，也极少能见到乞讨的老弱病残了。 取而代之的是穿戴一新的半大小子们，拎着扫帚，推着小车，仔细清扫街路。 各家做生意，谁不想门前干干净净，看着也舒坦啊。 但凡不是抠门儿到极致的掌柜，都会让小伙计送点儿东西出来。 馒头饼子，简单用物，甚至是几文钱。 这般，用体力换活命，乞讨者有了尊严。 京都也多了几分平和富足之向。 最重要是，陈武花银钱，雇了一些滞留京都，等着大考的学子。 每日下午给济安堂的孩子们上课，教简单的写算。 学子们可以住在济安堂，吃在济安堂，少了一份嚼用。 每月还有二三两银子的束脩，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原本以为，学子们还会觉得这事掉身价，不想却是争抢一空。 眼见进了三月的时候，京都里爱美的女子已经换上了单薄的春衫。 男子们抽出扇子，边摇晃边穿行于街市。 街市上再没有马粪粘脚，没有枯叶灰土，干净的好像青石都被水洗过。 商家们笑脸相迎，坐在街边歇息的孩子们，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衫，怀里抱着大扫帚。 偶尔还有孩子拿出一个本子，手里抓着一截铅笔，写写画画。 孩子们或者哄笑，或者齐声背诵某一段蒙书，很是热闹。 有路边停靠的马车，马车里有老者在打盹儿，听得读书声就开了车窗。 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孩子，当然读书的孩子就更好了。 老者听了几句就笑着撸了胡子，正好去店铺里取东西的管事出来了。 他就指了那些孩子问道，“这些孩子是哪里来的？倒是好学，把他们手里的本子拿来给我看看。” 那管事应声，赶紧走了过去。 几个孩子有些拘谨，他们年纪大小不一，下意识的，小孩子被大孩子护在了身后。 眼见本子和铅笔被收走，他们就眼巴巴站在马车旁边等着。 那老者拿了本子翻看，见上边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比毛笔字要小很多，但字迹完全谈不上好看。 他微微皱眉，想了想就问车外的孩子们。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坐在街边读书？” 一个稍大的孩子，眼里带了防备，上前两步应道。 “我们是济安堂的，平日在这条街上打扫。 这会儿人太多了，扫地会有灰尘，惹大伙儿不高兴。 所以我们等着中午时候再打扫。 这是我们平日跟着先生学的字，下午先生要考教，我们拿出来看几眼，记得牢。” 济安堂？ 老者眉头一挑，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逼迫皇帝下罪己诏那次。 几百被拐孩子送到济安堂安置，一个小小七品官，不顾前程，独立安置照管… 他再看看眼前的孩子，年岁对不上。 “你们的先生叫方玉？” 那大孩子眼底有一抹惊喜，但却摇头。 “我们不是方大人的学生，方大人出去做官了，带着很多人种西瓜呢。 我们原本是小乞丐，方大人让人修了济安堂，还给我们找了先生。” 有个小孩子，眼见那截墨笔被老者捏着，忍不住说了一句。 “方大人还给我们送墨笔，就是写字的笔。” 老者低头，试着用墨笔写几个字，再没有说什么话，就把本子和笔都递给了孩子们。 然后吩咐管事，“给孩子们一些铜钱，咱们走吧。” 那管事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孩子们也没拒绝，收下之后，齐齐行礼。 “感谢老先生厚赐！” 那老者点头，关了车窗。 马车一路踢踢踏踏，到了一处衙门门前，老者下了车。 有属官小跑上前，迎了老者进屋。 老者吩咐道，“昨日那本桥安县的折子呢？” 属官楞了一下，赶紧去翻找，很快折子就放到了桌子上。 老者仔细认真看了一遍，就写了几个字，过了审批。 属官很是惊奇，这折子是桥安县县令方玉写的，请求批准桥安县开采石墨矿。 开矿可不是小事儿，虽然石墨这种黑漆漆的东西，暂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大用，但总要谨慎一些。 所以，不出意料的，没有批准。 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大人只一晚就改了主意… 老者许是看出他的疑惑，淡淡说了一句。 “石墨可制作墨笔，几文一根儿，足够书写几月。 街边乞儿，打扫间隙就可掏出书写。 长此以往，大魏人人能写会算，都是这墨笔之功。 本官拦下这本折子，也许断的就是整个大魏的文运。” 那属官赶紧应声，端了折子麻利发了下去。 几百里外的桥安县，这会儿也是忙碌的时候。 第四百二十八章 行正道自有天助 去年卖西瓜，人人都得了甜头儿。 百姓们得了银子，过了个好年，孩子们有了学堂，学了一冬的写算。 聪明的孩子，已经能勉强写一封书信了，一百以内的加减也熟练之极。 县城里，商铺因为农人的慷慨，也是没少赚银子。 衙门里更不用说，上到属官，下到差役，都拿到了“辛苦银子”。 多少不论，这银子拿的可是光明正大，是百姓心甘情愿孝敬的，不是他们前边走，后边被骂蝗虫！ 再看城外，通往各村的路都修整一新，通往京都的官路，更是宽敞又干净。 这些都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西瓜，不，应该说是因为教会了众人种西瓜的方大人。 今年再多种一些，秋日时候，各家就能建新院子，娶新媳妇儿了。 于是，恨不得刚出了正月，就有人开始在田里忙活了。 疏通水渠，烧荒，拉粪肥。 更多人是到县衙门前问询，今年有多少西瓜秧苗，每村能分多少。 方玉同徐昆，易先生几个，最近也在商议这件事。 去年是第一年，村里统一种，有力于众人凝聚。 但弊端就是，无论干活儿的，还是没干活儿的，最后分配一样的银子，总有些不公平。 时日久了，就容易有矛盾。 今年若是各家种各家的，多劳多得。 可为了西瓜保值，不至于秋日时候烂大街，西瓜秧苗又不能给太多。 最后，三十六个村子，按人头分配，一人一分儿地。 就是说，十个人一亩瓜田。 一般的村子都是二百多人，二十亩左右。 整个桥安县算下来，也就七百多亩，足够供给京都和周边，也不至于自己砸了西瓜的价格。 当然，有的人家人口少，可以同邻居亲朋合伙。 一起种，一起打理。 若是有懒蛋，不想出力气，那也可以把他的份额卖掉，自然秋日时候的收获同他也没有干系。 这般，勉强算是做到了，按劳分配，也刺激了人口增长。 毕竟一个孩子就是一分儿地，一分地种出二十个西瓜，最少卖几两银子。 一个孩子吃穿用根本花不完，这样的账，谁家都算的明白啊。 消息很快公布了出去，乡绅们却是不同意了，纷纷找到县衙。 去年他们不情不愿的跟着种了一点儿西瓜，秋日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今年征集人手，正准备大干一场呢，结果就按照户籍人头发放西瓜秧了。 要知道，修路时候，他们都出力了，收益时候怎么就被排除在外了。 方玉早有准备，一本账册从头算到尾，各家这一年出了多少粮食，多少人手，都一笔笔记录的详细。 谁也别想挟恩图报，投入多少，就给多少产出。 县衙为了感谢乡绅们支持家乡建设，翻上一倍，就是仁至义尽了。 于是，几乎每个乡绅气势汹汹进县衙，出来时候，一人得了十亩西瓜的份额。 众人互相看看，都几分泄气。 这县令老爷真是软硬不吃，把他们当普通百姓一样对待了。 虽然他们确实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功名在身，家族也不是如何强大。 但在这个县城也是横着走多少年了，如今突然这般，怎么都觉得有几分憋屈。 可他们再憋屈都得忍着，姓方的，可不好惹。 起码在整个桥安县，谁敢说一句方大人不好，立刻能被老百姓的唾沫淹死！ 而方玉的威望，在七日后，接到朝廷批准开采石墨的时候，达到了最高。 徐昆和易先生拿了折子，激动的不成样子。 “这就成了？真是太顺利，我以为总要到京都去走动一下，寻人说说情。 没想到，居然直接批准了！” 易先生一遍遍看折子上的几个字，好似不能相信。 徐昆也是笑道，“我也做好再投几次的准备了，毕竟这是开矿啊，不是小事儿。” 方玉也是欢喜，伸手替两人倒了茶，三人落座。 他才说道，“石墨不能燃烧，暂时也没发现有旁的用处，其实有几分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朝堂上那些大人，怕是也担心以后有什么麻烦，连累他们。 但我们为的是百姓，为的是大魏的文运，这是坦荡之事，自然会有同样心存正气之士出手相助。” “大人说的对，以后人人会写字，户户有书声，那该是何等的景象。” “开矿要赶紧准备起来，墨笔作坊也要提上日程。” 三人凑在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开矿肯定是要归县衙，一切的进出，消耗，利润，纳税，都要受朝廷查证的。 而墨笔作坊，则是半官方的，县衙牵头，出地方建厂房，以县衙做保，招工，管理。 利润一半用于桥安县继续造桥铺路，改善民生，一半还是要上交朝廷。 当然，这一部分是很少的。 因为墨笔的最大功用，或者说价值，就是便宜耐用，争取人人都买得起，用得起。 这样，价格就不能定的太高，成本价格上浮两成罢了。 不提桥安县这边如何欣欣向荣，只说空间里，方老大正带了人平整土地。 方老汉蹲在田埂上抽旱烟，笑眯眯的不时嘱咐一句。 方圆儿偷空进来，溜达着上前陪老爹说话。 “爹，真是太快了，又收了一次稻子？” “是啊，一会儿让你娘给你捞新米饭吃。” 方老汉见了闺女，笑容里就带了几分骄傲。 “这块地最是肥沃，我和你大哥打算在这里下种子，育西瓜秧。” “好啊，今年三哥要得多，多种一些，宁可多了，别烧了。” 方圆儿随后应了一句，抬手拿了一个果子啃着。 方老汉犹豫了一下，就道。 “闺女啊，村里那边…今年我打算再种几亩？ 先前村里人是不对，但如今哪吒都这么大了，家里有事，村里人也不少来帮忙，瞧着都是想明白了。 咱们家里日子好过，总不能让村里人太差了…” 老头儿不是巧嘴，几句话说的有些乱。 方圆儿眨巴眼睛，好半晌才弄明白老爹的意思。 “爹，原本哪吒早产，就是冯家的错，跟村里人没有关系。 他们顶多是疏远，并没有怎么伤到我。 我早就不计较了，你想带着他们再种西瓜就种好了。” 方老汉听得乐开了花儿，一迭声的夸赞闺女，“还是俺家圆儿好，善良大度。” 方圆儿听得好笑，就道。 “我是方家的闺女，都是爹教导的好。” 这父女两个还互相吹捧上了，惹得凑过来的方老大也跟着笑。 “圆儿，你嫂子娘家一直挺安分，日子不算差，但也不是多富足。 这次也带她们家里二亩西瓜呗？”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受宠若惊的方老大夫妻 “成啊，大哥和爹商量就行，我不常在外边走动，都不熟悉。 咱们家里是好心，别给嫂子娘家惹麻烦就行。” 方圆儿应道随意，二亩西瓜不过是百十两收益，只要哥哥嫂子高兴，她直接掏银子都成。 更何况只是几棵西瓜苗，而且还是哥哥亲手培育。 方老大高兴的眉开眼笑，“不会，不会，你嫂子娘家人本分。 就是王家那边有些不好相处，但也没事儿，我跟你二哥说。 你二哥那心眼儿比我多，肯定能安排明白。”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儿，七斤八斤屁颠颠跑来报信儿，家里吃饭了。 很快，一家人凑在一起，围在桌边吃饭。 先前家里日子艰难的时候，人人都盼着吃些大鱼大肉。 但如今想吃什么有什么，反倒饭桌儿上越来越简单了。 像今日，就煮了手擀面，添上一勺肉酱，一把黄瓜丝，一把香菜碎，葱花，过水的胡萝卜丝，菠菜丝之类。 拌一拌，就是爽口又营养的凉面了。 无论是磨成粉的麦子，还是青菜，都是空间里饱饮了泉水长大的，味道提升到极致。 简简单单，味道却是好的不成。 再配上一盘麻辣瓜条，一盘糖蒜，一盘蒜茄子，一盘酸豆角炒肉末。 人人不吃上两大碗，都不会放下筷子。 方家男人疼媳妇儿，这是从方老汉传下来的。 所以，方老大吃着面条，就憨笑着同刘氏说起种西瓜之事。 刘氏自然高兴，赶紧同爹娘家里人道谢。 赵金莲对着儿媳，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扯了儿媳坐下，说道。 “老大媳妇儿别客气，家里对你好一些是应该的。 我和你爹老了，还指望你窗前端碗水呢。” 王氏和方老二听得都是一愣，赶紧开口要说话。 赵金莲却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老二两口子，或者是老三和圆儿不孝顺。 老二脑子活络，家里生意也越来越大，以后说不得要在外边奔走，老二媳妇儿巧嘴，跟着在外边，也是老二的帮手。 再说孩子们长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也要出去读书走动，都要老二两口子操心呢。 至于老三，他以后怕是要找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就算再通情达理，也总不如咱们娘们儿在一起多年亲近，我啊，也不愿意让她伺候。 还有圆儿，她这脾气的，说不定哪日就天南海北跑出去玩了，我也不敢指望。 所以啊，以后我和你爹肯定是要跟着老大一家过日子。 我偏心老大媳妇儿一些，你们可不能嫉妒。 她把我和你爹照顾好了，你们在外边也放心。” 方老二和王氏，这才听明白，赶紧应声。 “娘放心，我们心里都清楚。 无论我们以后在哪里，大哥大嫂的身边，也是我们的根儿。 就是您和爹不在了，大哥大嫂在，我们就有家可回。” “是这个话，爹娘不在了，长兄如父。” 方老汉也是点头，方老大和刘氏很是激动。 其实他们夫妻一直都几分自卑，毕竟弟弟妹妹们太优秀了。 但这会儿听爹娘和弟妹们如此信任他们，把他们当家里的根基看待，这让他们突然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守着家里。” 方圆儿总觉得这些对话不吉利，好像爹娘马上要过世一般。 她也不贪心，有空间在，爹娘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 别人不说，就是孙老爷子，先前都要去见阎王爷了，如今不是漫山遍野，跑的欢实吗。 “好了，爹娘，咱们吃饭吧。 晚上时候，三哥若是进来，让三哥等我一下。 我有事跟他商量！” “好，吃饭吃饭。” 赵金莲招呼儿女，又抱怨道。 “老三怕是这个时候正忙呢，他这个县令当的，真是太不合算了。 比丞相都挨累，也没见有什么好处。 指望他成亲，给我生个小孙女，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娘，不着急，说不定哪日老三就看中了哪个姑娘，过不得一年半载，您就抱上孙女了。” 这般吃过饭，方圆儿就赶紧出去了。 最近，叶家出入的人越发多了。 她从来不问是什么人，也不想问。 每日安排好一日三餐加夜宵，尽到力，也就算了。 说起来，她甚至带了几分逃避，这几日都没有同叶天逸去赏月散步。 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需要她做个抉择。 是赌一把，还是彻底割裂开来。 哪一种抉择都有风险，也都有必须承担的后果。 她已经做了一段时日的鸵鸟了，甚至希望一直做下去，直到不得不决定的一天来临… 吃过晚饭，方圆儿借口去山下住一晚，带了哪吒和山叔朱红，穿过梨园回了方家。 二月末的梨园里，已经带了新绿，梨树枝条退去了枯色，开始慢慢复苏。 枝丫上开始鼓起一个个小包儿，孕育着树叶或者新枝条。 走在其中，方圆儿听了一路的热闹，到了方家院子的时候，正好遇见方老大同朱盛在说话。 她就添了一句，“哥，这几日还有一场倒春寒，山上的梨园，暂时不要把保暖的草帘子解开啊。” “知道了，妹子，进屋吧，那谁也已经来了。” 方老大点头，没有明说，但方圆儿已经知道是三哥进空间了。 朱红去看望老娘了，方圆儿在前，山叔扛着淘气的哪吒在后，进了后院儿，见得无人，就直接去了空间。 果然，方玉已经到了。 正一边吃着老娘煮的饺子，一边同二哥说些琐事。 眼见方圆儿到了，方玉就笑道。 “娘说你找我呢，怎么了，可是又闯祸了？” 方圆儿笑了笑，抬手开始切果盘，又拿出一坛子果酒，应道。 “一会儿，大哥也进来了，咱们兄妹几个说说话吧。” 方老二和方玉对视一眼，都觉得妹妹有心事。 方老二扯了个借口就出去了，过会儿就同方老大一起进来了。 哪吒跑去找伙伴们疯玩了，山叔同方老汉去田里走动。 赵金莲很高兴儿女们难得坐在一起吃喝说笑，也没有打扰，坐在小广场上同巫婆婆等人闲话儿。 方圆儿给哥哥们倒了酒，手里剥着煮熟的毛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方老大憨厚，但也最是疼妹妹。 他从来没看过妹妹如此，就有些急了。 “圆儿，你也知道大哥没本事，但大哥有力气。 你有事尽管说，大哥豁出命也要护着你。” 方老二也是说道，“到底怎么了，圆儿，谁欺负你了？ 没听说铺子里有什么为难事啊？” 倒是方玉聪明，低声问道。 “是不是为了叶家？” 方圆儿轻轻点头，说道。 “哥，我同叶公子…谈恋爱呢。” 第四百三十章 约法两章 说罢，她怕哥哥们误会，又解释道。 “就是我们互相喜欢，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说话。 并没有别的出格之处，没有夫妻之实。” 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是红了脸，毕竟天下也没几个妹妹会同哥哥说起这样的私密话题。 倒是方玉皱眉，“你是说，你们互相倾慕，相知…相爱？” 方圆儿点头，沉默着喝了一口酒。 方老大猜测，叶家是不是嫌弃妹妹的过往，不肯娶妹妹过门，妹妹才这般难过。 他心疼的厉害，赶紧说道。 “圆儿啊，你别伤心。 是不是叶公子喜欢你，但他家里不同意？ 这样你跟叶家说，哪吒可以记到我名下。 你嫁过去就行，而且家里所有产业和银子都给你做嫁妆。 只要他们一家对你好就行！” 方圆儿听得心里又酸又暖，赶紧笑道。 “大哥，不是这样的，是我有些犹豫。” 方老二同方老三对视一眼，想起叶公子的身份，都有几分明了。 “是不是叶公子要离开了？” 方圆儿点头，手里叉着一块果子，叹气道。 “是，他到这里是为了养伤。 如今他的伤彻底好了，也该离开了。 虽然他没有坦白过身世，但他身上带着深仇大恨，还有一些他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这些我还猜得出，也看的出来。 最近，我一直在躲着他，就怕他开口让我跟他一起离开。” 方玉沉默，半晌问道。 “你想跟他离开吗？” 方圆儿嘴巴动了动，抬手喝下一杯酒，呼出一口酒气，好似这般就能鼓起勇气。 “哥，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去看看天下，去经历一些事，不论好事还是祸事。 但是，我害怕… 我怕他以后会改变，不是如今的他，或者说他会让我失望。 我也怕他要报仇，要承担的一些东西，会牵连到咱们家里，毁了家里的安宁生活。 我还怕…” “不，”方玉打断妹妹的话，眼里都是疼惜。 “妹妹，你为了家里已经做了太多，已经足够了。 如今，你只考虑你想不想就行了。 即便像你害怕的一般，家里会受牵连，家里会没了安宁。 那也是我们三个做哥哥该考虑的事！ 我们是男人，是爹娘的儿子，是七斤八斤的父辈，是你的兄长！ 若是一直躲在你身后，一直要你遮风挡雨，那我们同废物有什么区别！” 方老二也是红了眼圈儿，同样点头应道。 “老三说的没错，圆儿，你活一辈子，不能一直为了家里考量，你该怎么高兴怎么活！ 退一万步说，就是有事，家里有洞天福地在，也会安然无恙。 这就是你给家里找到的最好退路了。 有这样的退路，你还不能自由，随心所欲，难道还要把家里人放眼睛里护着吗？” 方老大嘴笨，想了半天，只问了一句。 “圆儿，他对你好吗？” 方圆儿忍着眼泪，重重点头。 “大哥，他对我很好，但我不敢保证永远都这么好。” 方老大摆手，居然有几分洒脱无畏。 “傻丫头，这世上，谁能保证对别人好一辈子呢。 说句难听的，我跟你嫂子多少年夫妻了。 但也许有一日你嫂子没了，我也要想着再找一个呢。 毕竟有孩儿要养育，有父母要孝顺，我也想有个伴儿呢。 你只要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时日，过得高兴痛快就行了。 就像你二哥说的，什么时候，你觉得不高兴了，他对你不好了。 那咱们不要他就是了，回家来，大哥养你！” 方圆儿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霹雳啪来砸在身前的酒杯里，哽咽难言。 “哥，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憋屈。 我也不是要怎么样，就是想出去看看。 想和他走一段路试试，想试着相信他…” “不哭，这不是大事儿，不值得你掉眼泪。” 方老大三兄弟都极力忍了眼泪，却齐齐安慰妹妹。 “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我们都恨得想抹脖子。 幸好，你挺了过来，生了哪吒。 那时候我们就发誓，只要你高兴，只要你活着，怎么样都行。” “对，妹妹，你想去哪里都行，闯祸都行。 谁家当哥哥的，不替妹子收拾烂摊子啊。 就你太懂事了，我们都心里有愧。” “你要是担心爹娘知道惦记，你就说搬去京都住了。 每日都进来这里陪陪他们就行了，至于我们，你不用担心。 有事需要家里帮忙，尽管说。”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前世是孤儿的时候，她总想是不是做了什么孽，要承受这样的孤单。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之前吃过了所有的苦，才能享受到这一刻的甜吧。 “哥，谢谢你们。” 方老大拍拍妹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极认真的说道。 “不，是我们该谢谢你。谢谢你，做了方家的闺女，做了我们的妹子！” 方圆儿又红了眼圈儿，抬手给三个哥哥倒了酒。 “哥，那我过一段要去看天下了。” “去吧，只要你高兴就好，别的不要担心。” 兄妹四个的酒杯碰在一起，叮的一声，悦耳之极。 夜深深沉，方圆儿嘱咐哪吒几句，就要出去。 方玉却撵出来送妹妹，末了叹气道。 “圆儿，有一日你若是发现什么了不得之事，不要多想。 家里始终都是为了你好，也只想你活的高兴。 至于其他荣华富贵，家里都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一切随心！ 懂吗？” 方圆儿听得好似有些明白，又不完全明白。 方玉却没有再说，转身回去了。 方圆儿闪身出去，直接到了梨园，一边走一边想着，到了叶家院子门前时候。 就见叶天逸正站在灯笼前，身影被拉的很长，她就忍不住笑了。 “在等我吗？” “是啊，猜着你也许会回来。” “正好我有话问你啊。” 两人凑到一处，牵了手，一如既往的开始散步。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去打天下？” “是，有些东西要拿回来，有些血债要讨回来。” “你想我跟你一起走吗？” “当然，还有哪吒。” “那好，你答应我两件事，我们母子就跟你走。” “好。” “一，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叶公子，在我心里，你就永远是叶公子。 不会因为以后你封侯拜将或者富贵荣华，就对你如何谄媚或者攀附。 而你如今对我和哪吒如何，以后就要如何，甚至只能更好，不能慢怠一分。 二，我的感情世界很小，只能挤下一个人。 一旦你身边多了别的女人，无论是妻妾通房，甚至是心仪之人。 不论你们有没有夫妻之实，只要我确定了你的心不是只有我一个。 我们好聚好散，你不能阻挡我们母子离开。”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们一起走！ 初春的月色有些清冷，照着面对面的男女。 男子满眼的宠溺，女子却带了几分严肃和决绝。 男子轻轻叹了气，伸手抱了女子。 “你给了我性命，和一个最宝贵的礼物。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唯一的伴侣。 绝无更改！ 若是有一日，你觉得委屈伤心了，你尽管走，我不拦你。 但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女子轻轻动了一下，到底没有挣扎开男子的臂膀。 这是一个约定，也许在某日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 夜色深沉，两人牵着手踏进了院门儿。 前院里，倒座房还亮着灯火，福婶子从灶间出来，就笑道。 “方姑娘回来了？” 方圆儿笑着点头，问道。 “婶子，你在给大伙儿做宵夜吗？” “是啊，这些小子们都喊着饿了。 许是天气还冷，吃些热的，他们也暖和一下肚子。” “我那里有发好的面，一会儿蒸两锅包子让桃红送来。 婶子，你只管煮一锅粥就行了！” “哈哈，好啊，这些小子们又要高兴了。” 福婶子话音没落，倒座房的门就开了，暗三几个伸出头，都是笑嘻嘻道谢。 “谢谢方姑娘，最好是大葱猪肉馅儿的包子!” 福婶子笑骂他们，“有的吃就不错，大半夜还让方姑娘开伙，你们居然还挑拣上了！” 暗三顺口就应了一句，“如今不吃，以后怕是就不容易吃到了！” 说罢，他立刻捂了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最近，叶家气氛很是古怪，原因就是方姑娘同主子之间别别扭扭。 至于为什么别扭，无非是离别俩字啊。 叶家上下偏安一隅，得了几年的清静蛰伏。 如今马上时机就要成熟了，主子势必要下山去争天下。 但方姑娘的家却在山下，又没有任何名分，是走是留，所有人都挂在心上。 不敢提起，又时时刻刻都在惦记。 否则暗三也不会顺口就冒出这么一句！ 福婶子迅速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等方姑娘的主子，就要开口替暗三遮掩一下。 不想方圆儿却笑道，“大伙儿不用担心，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不会少了大伙儿的吃食！” 众人静默了一瞬，好似不能相信，转而却是突然欢呼起来！ “啊，当真？” “真的吗，太好了！” “方姑娘跟我们一起走？太好了，哎呀，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可不用每顿都往死里撑了，以后还能吃到方姑娘的手艺。” “我也是，我也是！” 福婶子也是欢喜的合不拢嘴，“怪不得最近饭菜总是不够，原来你们这些小子打着这个主意。 这下可好了，都不用担心了。” 叶公子站在台阶上，笑着向方圆儿伸出手。 方圆儿同众人点点头，上前握了他的手，一起进了后院。 前院儿这般动静，后院自然听到了。 这会儿，吴叔、刘大夫、叶迟，还有玉皇顶的师兄弟几个都开了门，站在廊檐下张望。 就是九阳道长的屋子都亮了灯。 方圆儿看的哭笑不得，心里更多是高兴。 相处久了，这满院子上下，都是那么熟悉亲近，也同家人差不多了。 若是离别，谁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不用分开，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方姑娘，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吴叔笑的满脸皱纹，虽然这句是问话，却早已经为答案乐开了花儿。 “是啊，吴叔，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另外，也是怕大伙儿一时吃不惯外边的饭菜！” “当然吃不惯了！呜呜，真是太好了！” 不等吴叔说话，三师姐文霞已经扑了过来，给了方圆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不知道，我们在山上吃了多少年的夹生粥了。 好不容易来这里，才跟着你吃几顿好饭菜，就要下山了。 只要想想，我就拿不动长剑。 真是太好了，以后不用担心了！” 四师兄李捶和五师兄莫闻也是上前，李锤哈哈大笑，拍了师弟的肩膀。 “好样的，小幺！这么好的媳妇儿放走了，我跟你说，可是太亏了！” 莫闻也是拍拍师弟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眼角眉梢都是笑。 大师兄站在廊檐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书，摇头晃脑。 “如此良辰美景，应美酒一壶，小菜四碟，说人间美事，品人间美食…” 方圆儿被“媳妇儿”三字说的红了脸，赶紧应道。 “我再添两个菜，师兄们想喝就喝一杯吧。” 九阳道长的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干咳声。 三师姐文霞高声道，“师傅，您也一起喝一杯啊？” “好，这就来。” 果然，九阳道长一口就应了下来。 众人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院子里无人，桃红也不敢进空间，一直守在屋里做针线。 听得动静，就跑出来赶紧生火了。 其实也不过是做个样子，什么发好的面，搅拌好的肉馅儿，都要从空间拿出来。 一些费火候的菜也要在空间做好，这般，半个时辰不到。 外院众人吃上了白胖儿的肉包子，喝上了米粥，配了小菜。 内院的堂屋里，也摆了酒席。 四热两凉六道菜，一坛子梨花白，一大簸箩的肉包子，众人边吃边说。 碗盘空荡荡的时候，众人才终于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带着三分醉意去睡了。 方圆儿站在廊檐下，望向天上的下弦月，长长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不容易下决定。 但只要决定了，也就踏实了。 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没那个能力跑去前路看看。 但暂时，她相信这个人，同这个人在一起很快乐。 她想跟着他去看看不同的世界，那就去好了。 就像哥哥们说的，她的家在这里，还有空间做退路。 若是这般，都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那就辜负了这一生！ 桃红从屋子里探头出来，小声劝慰道。 “小姐，风凉，进来睡吧。” 方圆儿扭头一笑，进了门，带她直接去了空间。 “来，咱俩列一下，出门需要带的行礼吧。 最好多带干粮，方便取用或者简单烹制一下就能吃的，比如说方便面？” 桃红倒是没有迟疑，方才，她多少也听了一耳朵。 若是以往，她还要犹豫难过一下。 但如今，她随时都能进出空间。 无论跟着小姐去哪里，都不算离开方家，离开主子们，她也就不在意了。 “好啊，小姐，我去取纸笔。“ 第四百三十二章 马不停蹄 主仆两个一个说，一个记录，忙了一会儿，又去灶间琢磨方便面。 前世，方圆儿只听说过方便面是油炸出来的。 当真要付诸行动，才知道没那么简单，火候和油温是个大问题。 而且有擀细面条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做挂面了。 于是，留在空间的二十多个烹饪班的小姑娘都被叫了过来。 所有人挽了袖子，和面，揉面，做手工挂面。 这个虽然工序有些麻烦，但法子是成形的。 早在方圆儿和方老二陪着方玉赶考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了。 一日的功夫，广场上就搭起了架子，一根根手指粗的木杆上，挂满了面条帘子。 方玉带了一堆的公文进来，眼见如此就笑了起来。 “这么多挂面，倒是想起当初去赶考路上吃过的打卤面了。” 桃红立刻笑着应道，“三爷，这就给您煮一碗垫垫肚子啊？” “好啊，记得再来一盘蒜茄子，最近许是太忙了，嘴里没有什么味道。” 方玉点头应下，这句正好被赵金莲听见了，很是心疼儿子。 “你是不是在外边没吃好饭？ 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家里就你一个省心的，再出什么问题，我和你爹可是要愁的掉头发了。” 说着，她就嗔怪扫了闺女一眼。 这意思很明显，闺女太折腾了。 方圆儿吐吐舌头，赶紧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笑道。 “娘，我这是准备干粮呢，可不是祸害粮食。 叶公子恢复健康了，最近要搬去府城住几月，我也想跟去走走。 所以，这才张罗路上吃的东西呢。” “什么，你要去东州府？” 赵金莲立刻变了脸色，开口就要反对。 方圆儿立刻应道，“娘，我在哪来，也同在家里一般啊。 我哪日没有进来晃一圈儿啊？ 我就是走到天南海北，也同住在山上一般，抬脚就进来了。 再说，哪吒大了，我出去转转，给哪吒寻个好先生。 这小子太皮了，若是不找个严谨博学的先生，他这性子放任下去，怕是就无法无天了。” 赵金莲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虽然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舒坦，但闺女时时在眼前，外孙的前途也重要。 这点儿不舒服也就不算什么了。 “那你可记得，每日都进来看看。 可不是外边的一日，是这里的一日。” “好，就是进来摘个果子，我也一定在您眼前走两圈儿。” “这还差不多，什么时候出发？” “不一定，差不多还要半个月吧。” 外边半个月，就是这里两个月了。 赵金莲立刻不在意，摆摆手，说道。 “还有那么久啊，那你折腾吧，不着急。” 说着话儿，她就带了刘氏走了。 婆媳两个约好今日给家里人选料子，做春衫的。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失宠了。 方玉忍不住笑，嘱咐道。 “你随便折腾吧，我去忙了，挂面确实方便，多晒一些，省的路上准备吃食太累。” 方圆儿点头，想想叶家上下，也有三十人了，而且各个都是大肚儿汉，不多准备也不行啊。 另外，还要蒸馒头包子，烙发面饼，包饺子… 这些东西，味道好，也顶饿… 怎么想，都是一个大工程。 幸好，家里不缺人手。 别的不说，京都宿舍小院儿那边就一百多姑娘呢。 晚上闲着无事，凑一起说闲话儿包饺子，一人包一百个饺子，就是一万个… 不说方圆儿这边马不停蹄的准备东西，只说叶家上下确定了方圆儿一起跟着下山之后。 这就好像人人都松了一口气，人人都觉得欢喜很多。 当然，也就更忙碌了。 叶天逸身边只留了叶迟一个，吴叔和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兄都被派了出去。 而九阳道长和刘大夫却要回去玉皇顶了。 玉皇顶千百年传下的规矩，传承人不能下山。 这次实在是惦记小徒弟，九阳道长才背了玉皇顶的牌子下山。 勉强算是没有违背祖训，但也是极限了。 再背着牌子，跟着徒弟去打天下，就是先人不敬了。 而且道长把几个弟子都留了下来，帮着小徒弟，也算是竭尽所能了。 至于刘大夫，他比叶天逸大了足足十岁，但当年一个是药童，一个是严肃的小老头儿道童。 两人神奇的做了朋友，其实他把叶天逸更多是看做了弟弟。 当年，叶天逸遭了毒手，他马不停蹄从玉泉谷跑出来，不离左右，照顾了这么多年。 可以说，叶天逸可以活命，方圆儿是他的幸运，侯老大夫是他的机缘，而刘大夫就是他的庇护。 刘大夫也是大功臣，如今叶天逸康复，他就想回师门看看了。 当然，他也同叶天逸约好，半年后再聚首。 好人做到底，叶天逸出征，他怎么都要守在一边。 不只是为了叶天逸，也是为了可能的伤亡。 医者父母心，若是可以，他宁愿这天下没有任何病痛。 但他也知道，有些争端不可避免，只能尽他所能了。 晚上吃饭时候，九阳道长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的红烧肉配白米饭，忍不住感慨。 “以后回了山上，怕是没这样的好饭菜了。” 刘大夫也是苦了脸，虽然玉泉谷比玉皇顶好几分，但饭菜里时不时就有药草代替了青菜或者调味品，这也很痛苦啊。 方圆儿见此，赶紧说道。 “道长，刘大夫，我们家里有两个学厨的小厮，身世很是可怜。 其中一个叫月玄，据说他小时候，得人批八字，说命里有道坎儿，很是凶险，只有进道观做几年道童，才能逢凶化吉。 另外一个叫月琼，生性喜欢药草，我也想让他学学医术，以后家里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个依仗。 不知道长和刘大夫可能成全这两个孩子？” 九阳道长和刘大夫立刻就亮了眼睛，什么命里劫数啊，什么寻医问药啊，都是借口。 那“学厨”俩字才是真的！ “好，好，正好山上人少了，闲来无事，多个道童，我也有个人说话。” 九阳道长第一个应声，激动的揪掉几根胡子都没顾得上心疼。 刘大夫更是眉开眼笑，“方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一身技艺都教给他。” “好，那我代他们多谢二位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花钱就是做善事！ 叶天逸在一边听得好笑，他送了多少东西，都不如方家的两个小厮。 不得不说，送礼真是一个投其所好的学问。 吃过饭，方圆儿就下山回了方家。 月玄和月琼是小子里，为数不多学厨的几个之一。 其余小子每日都盼着出去闯天下，这两个倒是同小姑娘们一起钻进灶间，煎炒烹炸，每天都乐呵呵。 众人也从没说过小子这般没出息，人各有志，都是活一辈子，不伤害别人，又能按照自己心意活是最好的。 方圆儿寻到两个小子的时候，他们刚给一只鸡退了毛，肚子里封了蘑菇糯米之类，包了荷叶，打算上笼屉蒸呢。 突然见得神主过来，两个小子高兴，纷纷留人。 “神主，一会儿尝尝我们做的荷叶糯米鸡。 孙老爷子给了一种花瓣，可做香料，提鲜呢。” “是啊，是啊，上次做汤放了一点儿，真是鲜美的吞舌头。 今天我们在鸡肚子里，抹了薄薄一层，看看去腥怎么样？” 方圆儿摸摸他们的头，两个小子才九岁，都是梳着总角。 许是整日在灶间，不亏嘴的关系，都养的白胖可爱。 “我过来，是想给你们派点儿活计，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两个小子都是听得眼睛放光，但转而想起什么，又迟疑了。 “神主，我们读书没有大家好，算数也只是不错，习武自保都不够。 平日只会围着灶台转… 我们出去，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而且，我们舍不得这里，出去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方圆儿听得心疼又好笑，赶紧道。 “别担心这些，我要调你们出去，其实也是做饭。 在外边有一个老道长，一个神医，他们都是很善良慈爱的人。 一个无功高强，一个活命无数，但都不会做饭，熬粥都是夹生的。 因为他们对我有过一些帮助，为人也极好。 我才提议，送你们分别去他们身边，掌管上灶儿。 这两人不住在一个地方，但距离很近，可能只隔了一个山头而已。 你们出去之后，只要照管好一日三餐，别的都不用惦记。 而且白日干活儿，晚上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按照这里的时间换算，你们出去一个白日，可以回来住两日。 若是这样还是舍不得，那我就换旁人…” “不，神主，我们愿意！” 两个小子从头听到尾，哪有不愿意的，都是跳脚嚷着。 白人好笑，也替他们高兴。 这两孩子在被救回的几百孩子里，不是个例。 孩子记事有早晚，这些就是记事早的，先前被拐时候经历的苦难和恐惧，在他们里刻了抹不去的印记。 即便在空间里这么几年，学文习武，众人也是极力庇护疼爱。 他们到底还是留了“病根儿”，对外边世界多了几分排斥。 但身边的兄弟姐妹都出去了，他们留在这里，又总有几分心动。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虽然出去干活儿，但是不用分开，还可以常回来，简直太好了。 “你们收拾行李，这里的两日后，我进来带你们出去。” “是，神主。” “记得以后叫我小姐，我在外边是一户人家的厨娘。 你们是我们方家的小厮，懂吗？” “懂，神主。 不，小姐！” 两个小子笑嘻嘻改了口，很有几分欢喜雀跃。 待得方圆儿离开，他们就疯跑去同伙伴们说起外出之事，连笼屉里的荷叶糯米鸡都不管了。 方圆儿简单列了单子，带了桃红连夜装好，这才睡下。 第二日吃了早饭，刘大夫和九阳道长就要赶路了。 九阳道长倒罢了，背了牌子就成。 刘大夫却想带回去一些药材，都是这几年累积下来的。 特别是带了方圆儿上山那几次，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可是毫不客气，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即便留够了叶家上下以后能用到的，也还剩了不少。 叶家要搬走的时候，这些药材也是累赘，不如他都带走了。 其实是当初听说叶天逸出事，他就直接跑了出来。 并没有同师门禀告过，这次回去，若是不带些好药材，旁人不会如何，他那个“小心眼儿”的师傅，怕是都要带头揍他… 方圆儿先前帮着刘大夫收拾药材，听他唠叨，也猜到了这点。 所以，才起意送他一个上灶小厮，额外又给了他两株百年人参。 刘大夫这才能同道长一起，放心踏上归程。 月玄和月琼一人一个背包，装的满满，都是他们的衣物用物，还有用惯的调料。 两人给道长和刘大夫行了礼，就去检查路上的食材。 二十斤的手工挂面，两坛子肉酱，油盐酱醋，干蘑菇，木耳，风干肠，一小袋子葱姜蒜。 大米五十斤，细面五十斤，苞谷面二十斤，小米二十斤，枣子枸杞等干货儿少量。 四样小咸菜，一样一小罐子。 菜板菜刀，炭炉子，小铁锅，水壶，小水桶，甚至还有砂锅… 总之，方便路上做饭的锅碗瓢盆俱全。 食材也不少，吃完路上可以再补充。 方圆儿同叶天逸送别道长和刘大夫，没忘了给两个小子打掩护。 “以后，但凡有车队到玉皇顶附近，我都会捎带一些吃食用物。 到时候，让两个小子去取就成。” 道长和刘大夫都是应道眉开眼笑。 待得他们走了，叶家院子更是安静了。 大师兄没有跟着师傅回去，却一头扎进了书房，日夜默写他脑子里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来这里守着师弟，去几乎走遍了大魏各个州府县城。 每处的人口土地，矿产，特产，只要是在县衙备有档案的，他都烂熟于心。 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他帮师弟的最大利器。 方圆儿听说之后，一日三顿加宵夜，都添一道补脑的汤水。 善缘堂的熏香都送了一盒子过去，晚上点一根儿，保证大师兄能睡的安稳，迅速补充脑力。 叶家上下，各司其职，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这般，倒是显得方圆儿这个只管灶间的，有些清闲了。 左右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在，她也不着急。 索性，借口不打扰众人，也多陪陪家人。 时不时就下山回方家去走走，其实都是进了空间。 又从空间转到京都，花想容推出了口红，赚了银钱都用到济安堂，救助孤寡。 最后，受益的是整个京都。 街路干净了，乞儿和垂死老人都有了归处。 人人都把变化看在眼里，特别是买了口红的女子们，也是格外骄傲。 因为这一份善缘，也有她们的一分功劳。 第四百三十四章 胡搅蛮缠的皇帝 于是，如今去花想容走动，不但她们会变美，也是在做好事儿。 这更给了她们花银子的理由！ 可惜，这样的热闹没有几日，女子们就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思。 原来是京都又开始动乱了。 这动乱，不是打打杀杀，是朝堂上的一些变故。 宫里那位，许是当真脑子坏掉了。 虽然过了一年多，但他要杀掉九百多孩子炼血丹的事儿，还人人都记着呢。 之后，选了那么多闺秀进宫，没有一个给名分，反倒时不时就找借口弄死一个，惹得闺秀们家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原本去年秋日该开的大考，他硬是给忘了。 阁老上了足足十几本折子提心，人家就说没看到! 若不是大魏周边几个小国，也是国内争斗不断，怕是早就趁这个机会，跑来烧杀抢掠了。 好不容易安静过了个年，不知道多少人开始琢磨想办法，把宫里的闺女接出来的时候。 前日大朝会，那位好不容易出现一次，文武百官激动坏了，纷纷拿出准备好的折子，赶紧求个定夺。 毕竟，已经这个时候了，春耕迫在眉睫。 去年几个受灾的州府，要拨下去种子救济，只要种田不耽搁，过几日挖点儿野菜吃，不至于有百姓饿死。 坚持到秋日时候，也就算过了这一关了。 可惜，龙椅上的魏文帝，带了黑眼圈，消瘦的脸庞，看着实在算不上如何康健。 这会儿，揉着太阳穴，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摆摆手，折子都没看，就驳回了农林司的提议。 “国库空虚，哪有银子买种子，救济那些贱民！ 发官文，命令各地州府自己解决。 秋日时候再收不上来粮税，押解几州府尹进京问罪！” 文武百官听得怔愣，完全不能相信。 天灾导致纠缠，不是人祸。 这个时候，朝廷不加以援手，反倒责怪地方官。 这命令当真传出去，轻则失去民心，重则怕是要激起民变！ “皇上，”几个阁老对视一眼，分管户部的尚书就站了出来。 “国库虽然空虚，但去岁的税银比之往年，多了一部分。 原来户部侍郎因罪贬谪过去，别出心裁。 利用北地多牛羊油脂，开了作坊，制做了洗衣的肥皂，税银比之往年翻了数倍，足有两千两之数。 臣提议用这千两税银，采买良种，赈济受灾州府。 请皇上恩准！” 魏文帝听得有几分惊喜，就是浑浊的眼珠都清澈了几分。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点头的时候，他却说道。 “朕有意在皇宫北侧建一座道观，原本以为户部没银子。 如此倒是正好，朕也不必再等了。 工部尚书可在，着人即刻丈量，尽早开工。” 户部尚书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他说有银钱是为了采买良种赈灾，不是为了建道观。 几个阁老也是忍耐不住，纷纷出列劝说道。 “皇上，如今正值春播，当以百姓为主。 道观之事，等国库充盈之时，再建也不迟！” 魏文帝却是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龙书案上，恼道。 “这是朕的江山！ 朕不过是想要建一座道观而已，你们居然百般拦阻。 难道你们想抗旨不成？ 几个州府的春种，哪里挪不出银子赈济，居然要抢了朕修建道观的银子! 朕修建道观，同样是为了祝祷，请上天庇佑大魏风调雨顺，为的是所有臣民百姓！ 这岂止是几州百姓可比！” 帝王动怒，文武百官都是跪了下来，但人人脸色都是不好。 傻子也听得出，这就是借口。 而且，银子是北地的税收，采买良种赈灾。 怎么就成了挪用修建道观的？ 主要是，这两千两，若是够修建道观就好了。 一座道观没有十几万两，别想修建好。 到时候两千两花没了，皇帝定然还会继续找户部要银子。 说不定今年的税收都要搭进去！ 这会儿，阁老们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怎么就提起赈灾之事，悄悄办了，到时候写个折子送上去。 皇上整日打坐修道，没有空闲查看，这事也就过去了。 魏文帝扫了一眼，尽皆低头的臣子，眼底闪过一抹狂热和得意。 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却好像突然有什么控制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文武百官们低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守在一边的内监总管王金利却是吓的魂飞破散。 “皇上，皇上！” 众人惊醒，抬头一看，也是惊得齐齐白了脸。 “太医，快喊太医！” 朝堂上炸开了锅，要知道皇帝可没有子嗣留下，若是这么突然死了。 大魏群龙无首，怕是动乱立刻就起来了。 幸好，魏文帝被抬回后宫，不等太医跑掉，他就醒了过来。 眼见几个阁老跪在窗前，他就皱了眉头，直接开始撵人。 “朕没事，把天机道长请来。 其余人都出宫去吧，没有旨意，不得进宫。” 几个阁老儿赶紧应声，“皇上，臣等担心您的龙体，不如让臣等在偏殿等候，您若有事，可随时找见。” 皇帝却皱了眉头，恼怒起来。 “让你们滚就滚，没用的东西。 朕修个道观都要拦阻，朕知道，你们就是把朕当傀儡！” 这话可是杀头灭门的大罪，几个阁老哪里还敢坚持下去。 他们纷纷磕头，然后退了出去。 出门时候，正巧同一身青布道袍，头戴七星发冠，手拿拂尘的天机道长走个对面儿。 几个阁老再好的城府，这时候也是忍耐不住，面露厌恶。 但天机道长却极平静，行礼之后，飘然进了寝殿。 那出尘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装神弄鬼的骗子模样… 几个阁老儿都是脸色难看，结伴出了宫。 宫门口，文武百官们一个也没敢走，都在冷风里等消息。 眼见阁老们儿出来，众人纷纷围上前行礼，问询。 几个阁老路上商量妥当，就应道。 “皇上已经醒了，太医说是激怒攻心，并无大碍。” 文武百官无论相信不相信，都做出了一副放心神色。 末了再散去，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至于说什么，都是心知肚明。 还是那句老话，皇帝没有子嗣，如今又这般，好像龙体欠安。 这个时候，谁能怀上龙胎，甚至孩子不用出生，就可以直接坐上龙椅了… 有人已经开始动心思，给宫里的闺女传话儿，再试试看，能不能俘获君心。 可惜，第二日一早，宫里有消息传来，两个闺秀因为担心皇上龙体安康，彻夜长夜为皇上祈福。 结果…冻死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清君侧 这时候，虽然已经是三月初，但京都远没有江南暖的快。 又赶上一场倒春寒，晚上阴冷透骨。 值守的兵卒们尚且要戴护膝，穿夹棉的坎肩呢，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若是当真彻夜长跪，冻死也是意料之中。 但两个闺秀，一来没有被宠幸过，二来也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可能明知道寒冷，还生生把自己冻死了呢？ 难道是为了争宠，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想搏一把富贵，把自己坑了？ 两个闺秀，一个是庶女，因为美貌被族人送到宫里。 一个则是祖母跟前教养的嫡女，父亲为了博前程，偷偷报名进的宫。 庶女不被重视，死就死了。 但嫡女却是不成啊，祖母当时就病倒了，逼着身为兵部五品小官的儿子，一定要查明白孙女的死因。 孙女怕黑体弱，绝对不可能自己跪在暗夜里，冻死自己! 这小官儿除了有几分官迷，也算孝子，没少花银子，最后还真是从宫里太监嘴里听到几句真话。 宫里几千太监宫女，说到底都是指望皇上这个唯一的主子活命。 但皇上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靠谱。 人人都在私下替自己打算退路，自然也就更贪财了。 这家的银子到了，消息就传了出去。 “皇上先前突然晕倒，道长说是冲了皇宫北边的什么煞气，要两件女子的小衣，冲抵一下就好了。 皇上直接下令去储秀宫找了两个闺秀，剥的只剩小衣，跪在路口…” 那小官儿听了，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奴仆吓得厉害，哭得鼻涕眼泪。 免不得就要有人问询，于是，这真相不只是小官儿家里知道了。 整个六部衙门，整个京都，都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传播的尽人皆知。 为了抵挡所谓的煞气，甚至妖道只说要女子小衣了。 但皇上却直接下令，活生生冻死了两个鲜活如花朵一般的女子！ 只要想想，两个姑娘被剥的几乎全裸，跪在路口冻死。 京都所有人，无论老幼，无论穷富，都是脊背发凉。 宫里那位已经疯魔了，在他眼里，没有大魏，没有臣民，没有善恶，只有自己！ 小官被抬回家，想跪在老母亲床前请罪的时候，老母亲却狠狠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然后气绝身亡。 死不瞑目！ 小官儿先没了女儿，没了荣华富贵的希望，又气死了老娘。 以后，再没颜面行走在衙门，官路也到头儿了。 宫里那人一句话，毁了三天人命，一个家！ 整个京都因为这件事，好似被按了暂停开关，足足沉默了一日。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借着酒醉，骂起了，天亡大魏！ 几位阁老儿凑在一起，想商量个对策。 但所有人都从头沉默到尾，因为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把储秀宫里的所有闺秀接出来？ 但进去容易，出来就太难了。 皇帝明显是为了前日朝堂上，他们反对建道观恼怒了。 才随手要了两条人命，算是警告。 集体劝谏皇上励精图治，远离妖道？ 若是能劝动，又怎么会有今日？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是于丞相了，他的爱女还在储秀宫里，苟活度日呢。 也许下一个就是她的女儿被剥光，扔到外边冻死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清君侧吧！” 清君侧？ 几个阁老都是脸色一变，但转而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皇帝再荒唐，也是皇帝，不能轻易动摇。 但除了妖道，皇帝没有了蛊惑，也许会变得好一些。 甚至说，皇帝害怕了，知道了朝臣的力量和决定，起码也会收敛一些。 “好，清君侧。” 几个阁老都是点头，面色沉重中，带了几分兴奋和决绝。 仔细想想，大魏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 把持宫廷的太监总管，或者是势力太大的外戚，都成功被清除过。 没有道理，这一次会失败！ 于是，京都沉默了一日之后，第二日又照旧恢复了热闹。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同了。 平常百姓不知道内情，顶多议论两句，就继续为了生活奔波了。 但官眷家里，却是对风向最敏感。 出门走动的姑娘们少了，不能为即将到来的春日挑选绸缎做新衣，采买新首饰了。 但春日晴好，关在家里，多少有些气闷。 于是，这个时候，花想容推出的上门美容服务就是瞌睡的枕头，正合心意。 甚至因为上门，在自己家里，不怕坏了名声。 这般还能洗澡，做个全身的精油按摩，从头彻底美到脚。 花想容推出了十个小队，每队七个小姑娘，都是豆蔻年华，聪明伶俐。 一个小队长，六个队员。 随身带着一盒子点心，一份果子，一箱子护肤品，还有各色用物，简直是一应俱全。 客人只要派丫鬟到铺子里说一声，预约好时间就好。 到时候，七个小姑娘，坐了花想容的马车，从后门直接进内宅，不见任何男子。 从开始到结束，也不用任何雇主家里的丫鬟婆子帮忙。 洗澡，去角质，精油按摩。 洗头发，护法保养。 洗脸，去角质，补水，美白，精华，二次膜。 妆容整理，衣裙搭配，这都是基本的。 前一百名点上门服务的客人，还会赠送一次手脚护理加美甲。 原本贵夫人和闺秀们以为，美甲就是剪指甲。 结果发现，美甲太过惊艳了。 小小的指甲上，可以作画，可以颜色叠加，甚至还可以点缀小颗的宝石… 全身都香喷喷的美人，装扮的得体精致，抬手抚过鬓角的碎发，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上还自有一份美丽。 简直想想，就让女子们激动不已。 于是，上门服务几日间爆火整个京都。 即便花想容有些逾越规矩，需要雇主事先签一份契约，也没人顾得上不高兴。 只知道催着丫鬟婆子去花想容预约，生怕出门时候，人家都是从头美到脚，她却寒酸丑陋。 其实，花想容的契约，也没什么苛刻之处。 归纳总结一下，无非是两点。 一，上门服务的小姑娘们，不见任何男子。 雇主不能以任何借口，甚至偶遇意外都不成。 要绝对保证小姑娘们的安全！ 若是有谁家做不到，小姑娘们会立刻收拾东西走人，哪怕护理只做到一半。 而且，以后花想容会退牌子，不再同这个雇主走动。 额外还要关门三日，所有预约推后。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无数个宋家站起来！ 二，所有护肤品，都是花想容自带，雇主若是一定要加入自己的护肤品，出现任何问题，花想容不承担责任。 雇主们看过，私下一起宴饮时候说起。 对花想容护短这个毛病，褒贬不一。 但人人都记得清楚，小姑娘们上门做美容，却不是她们府上的奴仆。 再差的脾气，也要忍一忍。 否则，因为她一个，惹得整个京都女子们耽搁了赏花宴，耽搁了相看婆家，耽搁了… 那最后，被耽搁最狠的，一定是她。 当然，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胆大的人。 有时候，胆子大小，是同银钱成正比的。 眼见，花想容的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 整个京都的同行，可不是只有宋家想打主意啊。 应该说，为了银子，一个宋家倒下去，还有无数个宋家站起来！ 平时，花想容因为都是女子，无论是前边铺子，还是后边的宿舍小院儿，都门户极严谨。 买菜都是婆子，一问三不知，送菜的农人都不能进院儿。 如今，这些小姑娘们居然走了出来，踏进各家后院，那机会就多了。 年前年后，各家为了分一杯羹，从京都女子的荷包里分一块银子，可是没少花心思。 可惜，花想容的洗发乳，护肤素，任何面霜、香水，他们都买了不下一套，私下日夜琢磨。 倒也不是没有成果，只是有成果也同没成果一般。 就像香水，人人都知道是花瓣榨汁蒸馏而成。 但他们去哪里寻那样味道独特的花瓣，普通的桂花也好，甚至是梅花也好，味道太过普通。 即便做出来，也会同那些买了香皂配方的商贾一般，落得个二等的下场。 若是可以得几个小姑娘，几遍护肤品从花想容采买，但教出更多好手，也做上门儿的生意，利润也勉强过得去了。 只是，各家闺秀贵妇们也同样不缺这样的心思啊。 在花想容时候，不好说。 这会儿在自家，或者装作玩笑，或者正式挖角，总能试探几句。 小姑娘们笑道甜美，应对也得体有力。 但说起跳槽，却人人都摇头，坚决拒绝。 至于原因，是签了卖身契，还是有何苦衷，小姑娘们也一句不漏。 后来，还是一位长袖善舞，给花想容介绍了不少生意的郡主娘娘，问出了一点儿内情。 原来，小姑娘们都是孤儿，身世很悲惨。 自小被花想容的东家收留，当女儿一样养大，衣食无忧，读书识字，写算核账，样样周到。 甚至还教了这个手艺谋生，她们不是奴仆，是方家人。 消息传开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感慨叹息。 方家真是一如既往的良善，老家那边捐粮食，帮忙救灾。 方玉则包下了京都所有济安堂，如今更是在桥安县，拿出家里种西瓜的财路，帮着桥安县百姓脱贫致富。 就是开个铺子，用的人手也都是自小养大的孤儿。 还有即将卖断整个大魏，人人都能买上一根儿的墨笔。 这方家，人人都知道是小门小户，但做的事，却件件都不小… 这样的人家，就是赚银子，也让人心甘情愿。 妇人们自来就容易心软，再找了小姑娘们上门儿，就一举都不提了。 但那些商贾们，却想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眼见到了三月中旬，城外青草钻出了地面，代替了原本的干枯颜色。 河畔柳枝也开始招摇，鸟雀飞舞。 各家姑娘们可是忍不住了，借着踏青的名头，开始频频出城走动了。 新做的春衫穿起来，新首饰戴起来。 那露出的脖颈和手腕，怎么可以不白皙柔嫩？ 一头黑发，怎么可能不顺滑，暗香浮动？ 轻摇罗扇的手指，怎么能不搭精致的指甲？ 于是，花想容的门槛简直要被踩破了。 十个上门服务的小队，更是忙的不成。 这一日下午，城南刘家的二姑娘终于到了花想容的马车。 二姑娘的奶娘热情的迎了小姑娘们进门，笑道。 “哎呀，小师傅们，可把你们盼到了。 我们姑娘急的不成，明日的赏花宴很重要。 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给我们姑娘美一美啊。” “房妈妈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二小姐一定会满意的。” 领队的姑娘星素，朵五的得意弟子，也是个谨慎沉稳的性子。 这会儿，她大方得体的应了，带头领着妹妹们往里走。 小姑娘都拎着东西，低了头，路边的草木都不肯多看一眼。 这是花想容的规矩，也是出入各家后院这么久，让各家很放心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这家的内院，多一棵好花木，都被外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守规矩，守本分，比手艺更重要。 星素一边同房妈妈闲话儿，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到了刘二小姐的小院儿，倒是同上一次过来，没什么太大区别。 刘二小姐是个开朗的性子，其余小姑娘们摆护肤品，拾掇床榻的时候。 她就扯了一个，问起铺子里的新品，又说要做个好指甲。 房妈妈带了丫鬟在院角打水，许是昨日下了雨，井水有些混。 房妈妈就喊了星素，“素管事，快来看看，这水是不是不成啊？不能用了？” 星素有些皱眉，原本在她们赶到之前，就该烧好洗澡水的。 但转念一想，她们才来第二次，婆子丫鬟们忘了，也有可能。 她于是就走过去，弯腰看那水桶。 结果，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直接扑到了水桶上。 虽然她的胳膊及时撑住，但前胸衣衫还是湿透了。 房妈妈大惊小怪嚷了起来，“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样天气，风吹该着凉了。 旁边是我的房间，赶紧随我换件干衣衫。 这件脱下来，拿去烫一烫，不耽搁回去时候穿上。” 不等星素说话，两个丫鬟扶了她就进了旁边的厢房。 房妈妈熟练的扯出一件衣衫，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她们就退了出去。 星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屋里除了她，当真没有旁人了。 房妈妈还在外边训斥两个丫鬟不小心，并没有什么蹊跷。 也许真是想多了？ 星素抬手要去解衣带子的时候，不小心扫过一边屏风下，却是变了脸色！ 那里有一双男子的脚，穿了黑色的方口鞋！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死两个，有一个家里疼爱，但父亲官迷，结果闺女死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机智出逃 她下意识扭了一下戒指，就往门口跑。 结果那男人推翻了屏风，一把扯了星素的胳膊。 “哪里跑，小娘们儿，跟本公子玩玩儿！” 星素在学校时候，也是女生里防身术学的比较好的。 但她毕竟才十岁，一个小姑娘家家，突然碰到这样的事，什么武艺都忘了！ 幸好，她还没忘了最后自保的手段。 她咬咬牙，不但没挣扎，反倒借力往男人怀里一撞。 男人惊了一下，转而却是欢喜。 “哎呀，小娘们儿这么热情呢…” 才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脖颈上一疼，还想低头看看怀里姑娘的时候，全身却麻的厉害，僵硬的倒在地上。 星素顺手扶了他一把，没让他摔倒的动静太大。 门外的房妈妈和丫鬟们隐约听到，就小声试探问道。 “素管事，可是换完衣衫了？” 可惜屋里没有动静，房妈妈犹豫了一下，悄悄靠上门缝儿。 就听屋里有女子小声说着，“公子，你当真会娶我？” 她眼睛就是一亮，这是得手了？ 比想象可是好太多了，事情不用闹大，逼迫威胁。 只几句话就能骗到手，可是太省事儿了。 她回身冲着两个丫鬟摆摆手，两个丫鬟立刻去正房，帮忙稳住几个小姑娘了。 房妈妈则站远几步，得意的盘算着，以后的好日子。 屋子里，星素悄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低头看看油头粉面的男子，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眼见血印慢慢浸透了他的深色衣衫，星素无声的吐了口水。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试着发出一些声音。 低低的说话声，床榻晃悠的吱嘎声… 房门外的房妈妈听得眉开眼笑，不一会儿见屋门一开，星素紧张的整理着衣衫，低着头走了出来。 她赶紧迎了上去，笑道。 “素管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可要常来常往啊。” 星素脸红，点头，小声应道。 “公子说要睡一会儿，我们先回去了，以后…常来常往。” 房妈妈自认听明白了她的“暗示”，越发欢喜。 “好，好，你回去也多歇歇。” 星素没有在应声，快步走去正房，招呼小姑娘们。 “收拾东西，咱们回去，改日再来。” 几个小姑娘被刘二小姐拉着，问东问西了这么久，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突然见队长来喊，都是麻利的拾掇东西，拎着就往外走。 刘二小姐嘴里应着，“哎呀，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 是铺子里有事吗？那下次咱们再约！” 她走去门边，远远见到房妈妈在笑着点头。 她也得意了，笑嘻嘻看着小姑娘们离开，就像看着一个个行走的金元宝。 三百两才二十次护肤？ 以后啊，她一天做二十次都成，不用花一文钱！ 小姑娘们出了院门儿，刘二小姐这才走到院里，嚷道。 “表哥呢，他成了大事儿，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哼，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哎呀，小姐，您可小点儿声啊。 男人都好颜面，你要顺着来。 再说，那事儿很累，公子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 刘二姑娘听了这话，一时喝起了干醋，越发气恼，抬脚上了台阶，用力推门。 “表哥，你给我出来！ 要不是为了你说…” 门扇应声而开，也让刘二姑娘尖叫起来。 “表哥，表哥！” 房妈妈抻头一看，也是惊了一跳。 金公子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哪里是事后的舒坦小睡啊。 完了，被骗了！ “不好，快去拦人，不能让花想容那些小丫头跑了!” 房妈妈扭头就跑，她一路呼喊着，召唤了更多丫鬟婆子帮忙。 这个时候，星素几个也到了后门口。 守门的婆子一边开锁，一边问着。 “姑娘们，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星素忍着焦躁，笑着应道。 “二小姐突然有些不舒坦，改约了明日一早再过来。” “这样啊，那你们还要再跑一趟了。” 婆子手下的铜锁，终于打开了，不等卸下，房妈妈已经带了人远远追了过来。 “拦住她们，不要让她们跑了！” 守门婆子惊得一愣，转而就要重新锁门。 星素急了，一把扭了她，嘶声喊着不明所以的小姑娘们。 “快开门，赶紧喊力山大哥救命！” 小姑娘变了脸色，七手八脚抬起门栓，就跑了出去。 星素也真是爆发潜能了，那么小小的身体，居然扯了看门婆子，一把甩向了追来的房妈妈。 然后，她飞跑出院门，正好撞上赶来的力山。 力山原本等在院门外的后巷，小姑娘们突然冲出来，他就猜着不好。 这会儿，他直接拉着星素推到身后。 “你们先回家，这里有我！” 星素担心，但她们太小了，留下就是累赘。 于是，她跳上车辕，拉着小姐妹们，开始往铺子疯跑。 花想容里，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虽然过来做美容的贵妇闺秀们少了，但各家的婆子丫鬟却依旧很多。 她替小姐买一管口红，她替主子买一瓶洗发乳。 女人喜欢买东西，通常不在于东西本身，在于买的这个享受过程。 花想容又是有名的服务周到，即便对丫鬟婆子也从来不肯慢待。 上门都是客，喝杯果茶，吃块点心，歇歇脚儿。 偶尔试试新品，也算暂时抛开奴仆的身份，享受一下主子的福气。 这样的地方，谁能不喜欢来呢！ 前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星素就架着马车逃回来了。 姑娘们在马车里颠簸的狼狈，发辫飞了，衣衫也皱了，有两个还丢了鞋子。 这般突然冲进屋子，所有人都是惊得怔愣。 朵五和朵六直接摔了手里的东西，奔上前，一把搂住了姑娘们，高声嚷道。 “都别怕，到家了，到家了!” 七个小姑娘，包括星素都是放声大哭！ 屋里其余的丫鬟婆子们惊得凑在一起，猜测着，谁欺负了这些姑娘们。 另外几个原本在端茶倒水的姑娘，则飞跑去后院和隔壁报信儿。 很快，陈武和郭荣、裴三娘等都过来了。 陈武脸色黑透，高声问道。 “星素，把眼泪擦了，赶紧回话！ 到底怎么回事？ 铺子同各家是有契约的，谁敢违约，必须付出代价！” 星素哭了这么半晌，也缓过了神儿。 她扫了一眼那些丫鬟婆子，还有门外隐约围上来的看客。 明白陈武是要抢先定个调子，控制一下流言。 第四百三十八章 桃色大新闻 原本这事儿，她们就是受害的一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她狠狠擦了眼泪，高声说道。 “陈叔，我们今日去的雇主是城南城隍庙北三街的刘家。 刘二小姐上个月办的牌子，已经叫过一次上门服务了。 这次我们过去，刘家的丫鬟婆子没有提前烧水，又说井水有些浑浊，让我去看。 刘二小姐拉着妹妹们在屋里说话，不肯放人。 我就过去井边看看，结果，刘二小姐的奶娘，一个姓房的嬷嬷突然把我推倒，湿了衣衫。 房嬷嬷就说她的房间在旁边，带我去换衣衫。 进屋之后，房嬷嬷就出去了。 我刚要换衣衫，就发现屏风后边有个男子。 我要开门出去，那男子就来抓我，被我打晕了。 我跑出来，带着妹妹们就往后门跑。 那房嬷嬷还要来抓我们，幸好力山大哥就在门口等着。 呜呜，我们赶车回来，力山大哥还在后边！” 不等陈武吩咐，郭荣扭头就往外跑，去接应力山。 结果不等下了台阶，力山已经扛了一个婆子跑了回来。 他把婆子摔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说道。 “这个婆子带人追着抓星素几个，被我打晕带回来了。” “打得好！这就是罪犯！” 房嬷嬷被摔的头昏眼花，刚要爬起来，陈武上去一脚又把她踢倒，再没了声息。 “力山，带上这个婆子！ 朵五，找出刘家的契约，还有星素，同我去京兆尹告状！ 郭荣，带人堵了刘家的前后门儿，一个人也别放走！ 铺子里，立刻关门，全都撤走！” 陈武高声吩咐，众人都是轰然应声，立刻行动起来。 朵六红着眼睛同那些丫鬟婆子们行礼赔罪，“各位婶子姐姐们，铺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怕是要关门一阵子了。 辛苦各位白走一趟，待得以后有再相见一日。 各位说一声，我们铺子一定有厚礼相送。” 丫鬟婆子们自然不好说什么，同为女子，眼见平日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们，被吓得花容失色，都是同情。 再说这么大的八卦，她们也急着回去说给主子听。 于是，众人含糊应了几声，就赶紧离开了。 整个花想容和善缘堂，好像两台机器，突然迅速动了起来。 关门的关门，打包货品的，去后院同客人们说缘由的，去宿舍小院儿报信儿的。 不过一刻钟，善缘堂和花想容就空空如也了。 而整个京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始末。 星素说的明白，事情也不难猜。 有人看中了花想容的姑娘们，想通过毁了她们清白，威胁或者收服，留为己用。 往小了说，自家省了护肤的银子，可以日日伺候在身边。 往大了说，再开一个花想容，也不是不可能。 而刘家二小姐就是那个鱼钩，豁出自己，帮忙钓了花想容的姑娘们。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事儿还真是能成。 毕竟几个十岁的小姑娘，又在刘家院子里，只要昧着良心，岂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但谁也没想到，小姑娘们居然敢把男人打晕，成功脱身了。 甚至花想容还抓了刘二小姐的奶娘，小姑娘们更是没考虑什么贞洁名声，直接在众人面前控诉了刘家的恶行。 于是，刘家没有一点儿遮掩余地的，暴露在整个京都的口舌之下。 而花想容也没打算私了，一刻钟都没多等，就去敲了京兆尹门前的牛皮大鼓！ 上一次，因为假牌子的案子，京兆尹上下可是没少得好处。 所以，对花想容又来告状，从府尹到守门的差役，没一个反感的。 所有人都心里暗暗猜测着，这次又轮到谁家来送银子了。 结果，升堂之后，这事也不难分辨。 因为房嬷嬷不知道是吓破了胆子，还是哪里不对劲，居然竹筒倒豆子，把事情招得清清楚楚。 甚至她还附送了很多粉色八卦… “大人饶命，不关我事啊！ 都是我们二姑娘，她同金家的表少爷有了苟且，家里不同意。 但她一个月没换洗了，恐怕是肚里有了表少爷的骨肉！ 表少爷说了，只要睡了一个花想容的姑娘，捏着她的清白名声威胁，到时候就能把人留下。 表少爷开个铺子，日进斗金，就能光明正大上门求娶我们姑娘了！ 呜呜，二姑娘这才叫了上门护肤保养。 上次就是星素管事，听说她是花想容管事的徒弟，手艺极好。 这次，二姑娘就指名又叫到了家里。 没想到，这姑娘太厉害了！ 我骗她进屋换衣衫，她居然打晕了表少爷，还在屋里装作…那个响动，我以为成了。 结果，她出门骗我说表少爷睡了，就带了那些小姑娘往外跑。 我发现表少爷躺在地上，不对劲，再去追就来不及了。 大人饶命，我就是听我们二姑娘和表少爷的话！ 我同花想容无冤无仇！” 衙门外，凑了几百号看热闹的百姓，有路人，更有各家派来的小厮婆子之类。 听得房嬷嬷这些话，众人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眼里八卦的小火苗烧的简直是红彤彤。 刘家姑娘未婚先孕，伙同表哥，觊觎坑害花想容不成，还碰到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奶娘，把她的丑事抖落个干净！ 京都是很大，但这么劲爆的桃色八卦，还是太少有了。 别的不说，刘二姑娘活不成了。 因为她若是还能活着，刘氏一族的姑娘就嫁不出去了。 就是嫁出去的，也要被退回来！ 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贞洁啊！ 刘家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性情淫荡，不知廉耻的姑娘，还被曝光于天下。 旁人又怎么能相信，同样血脉的姐妹会是贤妻良母！ 说不定背地里都是一样的性情，做一样的勾当… “这刘家…真是倒霉，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姑娘！” “是啊，不知道要坑了多少姐妹呢。” “那个表少爷也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就是他先动了心思，利用了刘二小姐呢。” 有人难得儿说了一句公道话，但世人待女子从来都是更苛责三分。 即便事实如此，放到男子身上无非是风流，放到女子身上就是必死的大罪！ 也有人说道，“花想容的姑娘…也是豁出去了，就不怕这事儿传开了，以后嫁不出去。 虽然这婆子说姑娘没被如何，但到底同男人一个屋里…” “那怕什么，”一个胖大妇人撇嘴，应道。 “花想容的姑娘又不是闺秀，被人传几句闲话儿能怎么样？ 她们有手艺有工钱，而且还有这么护着她们的主家，以后日子根本不会差哪里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郭荣本色 “这倒也是，花想容早就同各家签了契约，若是有谁敢欺负这些姑娘，要赔银千两，还要绕街一日，敲锣赔罪！” “我也听说了，原本以为是玩笑，如今看来，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所以说，花想容护短呢。 就是没那个机会，否则我都想把姑娘送花想容去了。 多好，能学手艺，还有人这么护着。” “有这一千两银子，姑娘们就算吃了亏，也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堂外众人议论纷纷，衙门里，陈武也把同刘家二姑娘签订的契约呈送了上去。 陈武不卑不亢行礼，说道。 “大人，我们花想容只是一个店铺，赚的就是伺候人的辛苦钱。 但我们铺子这些姑娘，没有卖身为奴，都有户籍，都是大魏的百姓。 如今做工时候，被如此欺辱，恳请大人为她们做主。 这是当初刘家二姑娘同我们铺子签下的契约，约定，若是刘家不遵守约定，要罚银千两，绕城鸣锣赔罪一日。 另外，意图毁坏良家女子清白的恶人，必须法办！ 恳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我们铺子已经送信给主家，若是京兆尹迫于压力，不好公平公正判决。 我们主家会继续告御状，不讨回公道，决不罢休。” 公堂上坐着的府尹，听得真是后槽牙都疼。 原本以为就是件小事儿，像上次宋家一般，稍稍处理一下，就好处无数。 没想到，这次花想容却不想息事宁人。 居然连告御状的话都说了出来，再想想那位近在桥安县的方玉，他心里到底有些打怵。 那可是连得罪皇帝都不怕的主儿… “放心，大魏律法森严，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朗朗乾坤，强抢良家妇女，必定要认罪受罚。” 说着话，他就下了命令，派遣差役去刘家抓人。 刘二姑娘和那个表少爷，都必须到堂。 其实，这府尹也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实在是刘家不算什么大家族，那个金少爷更是个商贾的儿子。 商贾地位低下，否则刘家又怎么会不同意闺女嫁过去。 就是抓了人，府尹也不怕得罪这两家。 当然，一个商贾之子，到底因为贪财才冒然生出这个坏主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支持，就更不重要了。 因为，如今闹的这么大，就是背后有人，也不能再出面了。 甚至恨不得这对奸夫yi fu赶紧死了，才算安心。 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差役们出了府衙，直奔刘家，屁股后边跟了百十人。 刘家门前，也正是热闹的时候。 郭荣和力山等人，全都算起来，也就五个。 这还是加上茅草和宿舍小院儿里，做饭的七叔七婶子呢。 沈家庄子那边，楠木是半月一卖，宿舍小院儿这边又住了这么多姑娘。 七叔七婶子先前就搬过来，当个门房儿，给姑娘们壮个胆儿。 方才听说这事儿，老两口就直接跟了过来。 他们上了岁数，但天生神力却是不差，又在空间里养了这么多年。 别说寻常人，就是郭荣都不敢说是他们的对手。 这会儿，五个人硬是守了前后门，让刘家一个人都不能进出。 刘家老爷刚听了消息，匆忙从衙门赶回。 他也不是什么大官儿，不过是御马监的一个六品监正罢了。 家里先前吵闹，前院儿是不知道的，甚至掌管后院的主母都不知道。 但姑娘院子里闹起来，又追到后门，一路被不少奴仆看到。 自然就要报到主子跟前，刘夫人赶去，就见闺女抱着外甥哭得厉害。 她就脑子轰然一声炸开了，后宅内院儿，什么时候进来的男子，她怎么不知道？ 就算这个男子是她的外甥，但也是门户不严，传扬出去，简直太难听了。 更何况闹着一直要嫁外甥的闺女还这般，就是傻子都不相信没事儿发生啊！ 刘夫人也是个厉害的，一顿巴掌打的两个丫鬟什么都招了。 刘夫人只记得吩咐人去叫老爷回来，然后就气昏过去了。 好不容易被人掐了人中救醒，她终于想起让外甥赶紧离开，外甥却不知什么原因，水泼不醒！ 闺女只知道哭个不停，骂几句就会抱怨，“娘要是早同意我嫁给表兄，我怎么会想这个办法！” 刘夫人咬咬牙，吩咐人抬了外甥赶紧送出去，前后门却被堵死了。 家里的几个护院，随从，马夫，甚至是婆子们，无论多少人一起打出去，都被人家直接扔了回来！ 刘夫人彻底害怕了，花想容比她想到要强硬太多了！ 刘大人在自家门前，被拦了下来，更是恼怒的不成。 “放肆，这是我府上，凭什么拦着我进门！” 郭荣嘴皮子也利落，又是真恼了刘家欺负他当妹妹一样疼爱的小姑娘们。 他当时就开骂了，“哎呀，原来是刘大人啊！ 这么着急从外边回来，是为了什么啊？ 是不是听说你的二姑娘在院子里藏了个姘头，自己睡了不说，还密谋欺负我们铺子的姑娘们啊！ 人家都说大户人家规矩最严，但刘家怎么半点儿不知道廉耻呢！ 生了闺女，就当畜生养吗，一点儿规矩利益都不教导吗？ 我要是大人，这时候就自己撒泼尿淹死，根本没脸在这里叫嚷！ 您也别跟我在这里多说什么，用不着！ 老子今日就是拼死也要堵了你刘家的门，否则你们刘家送了闺女的姘头出来，一推六二五。 我们铺子的姑娘岂不是白白被欺负了！ 亏得刘大人也是读了圣贤书，才做了官！ 如今好好的姑娘，硬是养成了暗娼，还是不收银子，倒贴那种，真是好大的学问啊！” 郭荣本就是市井之人，进了方家之后，主家仁义，待他是千好万好。 就是瞎眼的老娘过世之前，都是被照顾的舒舒服服。 主家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送给老娘一份儿。 这份恩情，老娘死之前，都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多少次。 他对方家可是死心塌地，行事更是谨慎很多，特别如今在京都，生怕给主家抹黑。 结果，今日他真是动了怒，所有市井本事都拿了出来。 什么难听说什么，一句没客气啊。 刘大人听得姘头，畜生，暗娼，这些肮脏字眼儿。 再看左邻右舍探头探脑，街边行人聚拢指点，气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章 出乎意料强硬的花想容 主要是他反驳不了啊，家里传的消息确实是，二小姐藏了表少爷在院子里，想要欺辱花想容的姑娘不成，被人家逃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藏了外男在院子里，你说没有干系，谁相信啊！ 而且自己有干系不说，还要帮着男人欺辱上门的姑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丑事！ 他惊慌赶回，不就是为了压下这件事吗。 结果，在门口就被抖个干干净净！ 不等刘大人嘴角的鲜血擦干，京兆尹的差役就到了。 “刘大人，得罪了。 府尹大人有命，捉拿意图侮辱良家女子的罪犯。 贵府的二姑娘和表少爷，怕是要走一趟了。 另外，贵府二姑娘的奶娘就在公堂上呢，她已经都招的清楚了。 那个，咳咳…” 差役头子似笑非笑，干咳两声，压低嗓子嘱咐道。 “那奶娘说了，贵府二姑娘已经怀了身孕。” 刘大人脚下一个踉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完了，刘家完了，整个京都都知道刘家的丑事了。 刘家没出嫁，还有已经出嫁的姑娘们怎么办？ 那差役脸上同情之色一闪，到底挥手，带了人进门。 这会儿，郭荣几个可是不拦着了。 刘大人支撑着，赶紧跟进去，郭荣更是紧随其后。 刘夫人气得半死，突然听到婆子飞跑来报信儿。 “夫人，京兆尹的官差来了！” “什么？花想容当真报案了？他们不管姑娘们的名声了！” 刘夫人很是惊讶，在她看来，这是丑事，花想容为了姑娘的名声，也该忍下来，到时候多给点儿银子，怎么都能压下来。 但如今官差居然来了！ 郭荣跟在后边，听到这句话，就高声应了一句。 “你们家二姑娘在闺房里养男人都不怕没名声，我们花想容的姑娘不过是湿了衣衫，怕什么！” 刘夫人猛然回头，就见到了官差和自家半死的老爷。 “老爷，你可回来了，这…” 刘大人用尽所有剩余力气，狠狠一把甩在刘夫人脸上，打的她摔倒在地。 “蠢妇，告诉你多少次，看好她，不要让她惹祸。 你就知道娇惯，如今好了，刘家算完了！” 刘夫人吐出一口血，混着两颗牙齿。 就是一边哭泣的刘二小姐也蒙了，一时忘了哭泣。 刘大人扫了一眼昏死的表少爷，咬咬牙，拉了那官差，就要塞荷包。 他甚至担心不够，还要摘下腰上玉佩。 “这位兄弟，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丑事。 但到底这是我们刘家的闺女，若是让她上了公堂，家里其余女眷就没法活了。 还请通融一下，让我们家里…先送她上路…” 这是打算让刘二小姐“自杀谢罪”，勉强保下家里颜面了。 不得不说，刘大人也是个心狠果决的。 刘二小姐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哭情郎了，吓得赶紧躲到了母亲身后。 “娘救命，我爹要杀我！” 刘夫人伸手把闺女护在身后，含糊嚷道。 “老爷，你不能这样！ 大不了把女儿嫁去金家就好了，她确实犯了错，但多给点银子…” 郭荣冷笑，直接补了一刀。 “刘夫人还不知道吧，您家这位小姐可是个急性子，没成亲就圆房了，肚里还有孩子。 那位房嬷嬷在衙门里可是什么都招了，整个京都都知道您做外祖母了！” 什么？！ 刘夫人不能相信，回头望向心虚的闺女，末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她是实在没脸面对这件事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郭荣半点儿都不同情，养女不教，这就是该得的下场。 他开口催促官差，“官差大哥，府尹老爷和满城的百姓都等着人犯到案呢。 若是人犯在你手里有个好歹，可是好说不好听。” 官差听得迟疑，这次花想容出乎意料的强硬。 他只能同刘大人拱拱手，“大人，得罪了。 奉命行事，我可做不了主！” 说罢，他挥挥手，身后官差上前，直接扯了刘二小姐和昏死的金少爷就往外走。 郭荣许是有些不解恨，金少爷拖过身边的时候，狠狠在他的背上踢了一脚。 金少爷居然哼唧了一声，但众人这会儿谁也没理会。 刘夫人虽然恼恨闺女不知廉耻，但到底是亲骨肉啊。 眼见闺女被拖走，哭天抢地，她也踉跄着往外跑。 “老爷，你快想办法，救救女儿啊！ 呜呜，救命啊！” 刘大人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棘手。 他已经想要女儿的命保全家名声了，依旧不成。 这么拖了一下，刘二小姐和金少爷就都到了大门口。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 门口围观的百姓纷纷嚷起来，各个都是翘了脚儿，想要看个清楚。 刘夫人哭得撕心裂肺，“救命，谁救救我女儿！” 这个时候，刘家族人已经听到消息赶来了。 “闭嘴，贱妇！ 我们刘家真是家门不幸！” 头发花白的老叔公，简直恨不得生吃了这一家子。 就在刚才，他刚定亲的孙女，已经被火速退亲了。 全家惊怒，这才知道刘二姑娘惹下的大祸！ 两个刘家的妇人更是扑上前，对刘二姑娘拳打脚踢。 “你怎么不死了！自己作孽，还要连累家里姐妹！” 刘二姑娘下意识想要护着肚子，却到底被踢了几脚，于是腿间就流了血。 “呜呜，我的肚子，肚子疼！” 这是小产了？ 众目睽睽之下，刘二姑娘未婚先孕，算是做实了。 几个刘家妇人都是黑了脸，原本是为了出口气，结果屎盆子彻底扣下来了。 金公子在一边吓坏了，好似生怕众人的怒火转到他身上，高声喊着。 “不是我，不是我的! 我就跟她睡了几次，跟我没关系啊！” 门前众人因为这句话，诡异的静默了很久。 不知哪个妇人狠狠唾了金公子一口，“什么玩意儿呢，敢做不敢认！” “是啊，女人是瞎了眼，才找了这么个东西！” 金公子被唾的满头满脸，一边的差役也遭了殃，赶紧扯了他们往府衙走。 这一路上，更多听到消息的人跑来探看，倒好像什么节日一般热闹了。 刘家虽然恨极了刘二小姐，但这涉及到家族存亡，到底要团结。 刘大人带了银子，去寻友人搭桥儿，面见京兆府尹。 金家得了消息，也找到花想容，想说个情。 可惜，花想容和善缘堂，已经人去楼空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再一再二不再三！ 打听了半晌，绕过铺子，后边的宿舍小院儿也是空空如也。 好像一百多姑娘，在京都众人眼皮子底下，突然就走掉了。 没人看见去哪里，自然也找不到。 金家人气得跺脚，到底也没有办法。 京兆尹那边，刘家寻的说情之人，到底进了后衙，同府尹喝了茶。 方玉不在京都，陈武作为两个铺子的大管事，也是这个案子的告状之人，也被请去了后衙。 陈武说的明白，方家不欺负人，也绝对不能被欺负。 这件事，就按照约定和律法决断。 约定里写的明白，姑娘们在刘家受了欺负，刘家要赔银子千两，绕城敲锣赔罪一日。 律法上，金少爷这种欺辱良家女子，杖责三十，苦役三年，就一板子别少，一日别少。 至于其它，谁要以死保家里名声，同方家没有关系。 毕竟刘家姑娘肚里的孩子同花想容没关系！ 那说和人有些为难，刘家是一心保全颜面，为此连刘二小姐的命都不要了。 罚银自然没问题，就是绕城一日赔罪，这个太丢脸了。 而金家那边，一个纨绔少爷而已，死活儿又能怎么样。 倒是府尹考量到方玉那个“天不怕”的，先应了下来。 “既然刘家毁约在先，遵照约定赔罪，也是应该。 否则按照律法，女子同样要杖责，去做苦役，或者发配教坊司…” 说和人当时就醒过神儿来了，比起赔罪，家里有个女儿在教坊司陪酒跳舞，甚至是… 刘家肯定更愿意赔罪！ 于是，这事儿就定了下来，再升堂审理，无非是走个过场了。 金家少爷可是半点儿没有男子模样，耽搁这会儿功夫，他可是没少动心思。 再开口，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倒了刘二小姐身上。 他也不说贪图觊觎花想容了，只说刘小姐不想付银子，想要撬墙角，挖几个美容技师。 他也是经不住刘二小姐的央求，才帮了个小忙，而且还没得手。 刘家恨得咬牙，但还不能当真让刘二小姐上堂了。 因为两人吵起来，只怕要说出更多羞耻之事。 所以，当差役禀报，说刘二小姐方才在暂时收押的监牢里，用腰带自尽证清白之后。 所有人都是唏嘘，金少爷却是狂喜，死无对证了。 可惜，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府尹很是公正，根据刘二小姐的丫鬟婆子证词，还有星素的控告。 照旧把金少爷打的半死，择期押送去西疆的矿山做苦役了。 金少爷哭得好像死了爹娘，拼命求救，但堂外众人的口水都要把他淹死了。 哪有谁肯救他，敢救他！ 一场闹剧，以刘家不知廉耻的二小姐自尽，金少爷发配做苦役收尾了。 但后续却远远不只如此，刘家当堂缴了一千两银子给陈武。 第二日，也当真让家里的管事，绕城高喊赔罪一日。 京都老少虽然大场面见了不少，但这般，一个铺子逼迫的官宦之家，满城喊着赔罪的，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原因还是这么的难以启齿，就是昨日不知道内情的人，今日也知道个清清楚楚了。 刘家经过一晚上的冷静，也想到了搅混水这一招儿。 刘家赔罪，只承认花想容的姑娘在刘家受了委屈。 但刘家委屈，好好的闺女，被表少爷买通了身边的奶娘，日日谗言勾连。 以至于芳心错许，表少爷趁机利用刘家闺女，欺辱花想容的姑娘，打算分了花想容的财路。 可怜的姑娘，因为芳心错付，因为奶娘贪财，就这么成了“罪魁祸首”，被毁了名声。 昨日已经自杀证清白，京兆尹也重判了登徒子金少爷！ 刘家虽然也是受害者，但还是对花想容很抱歉，这才赔偿银子。 这般绕城高喊，也是给所有人提个醒儿，护好自家闺女，别被有心人利用。 哪怕是自家亲眷，也要多防备。 人嘴两张皮，刘家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不少人相信了。 毕竟姑娘家养在深宅大院，私会外男，身怀有孕，还要帮着男人，再去欺骗侮辱别的女子。 这怎么说，都太蠢了。 也许其中真有很多内情和误会，也说不定呢。 其实，刘家二小姐就是这么蠢啊。 花想容众人自然明白，刘家这般歪曲是为了遮羞。 但做人留一线，刘家二小姐死了，赔银也赔罪了，再计较下去，狗急跳墙，也是麻烦。 更何况，还有重要的事。 那就是金少爷背后的指使者！ 傻子都不相信，一个纨绔少爷会有这等心思。 上一次的假牌子，这一次阴损手段撬墙角儿。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啊，再被给他们个教训，真当方家是软柿子了。 不说刘家焦头烂额，也不说金家是不是放弃了一个蠢少爷。 只说，空间里，突然迎回了一百多姑娘，简直热闹的翻了天。 “哎呀，丫头们终于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快一年了，想死我们了！” 从赵金莲刘氏王氏，到巫婆婆等女人们，都是欢喜的没开眼笑。 这个拉着姑娘们说瘦了，那个说黑了。 这个问想吃什么，那个嚷着赶紧先端果子点心。 小姑娘们在这里养了四五年，别都不会，撒娇都是好手。 各个娇娇软软，漂漂亮亮，在外边又学了嘴甜看眼色。 不过片刻，就哄得妇人们恨不得心里透着一汪蜜水了。 “老夫人，这是我给您绣的抹额，京都最好的布庄里买了料子和绣线，你看这颜色多鲜亮！” “大夫人，我给您绣了两块帕子，是京都最流行的花样儿呢。” “还有我，还有我！ 二夫人，这绦子是宫里传出来的，给您挂钥匙上！” “婆婆，天气热了，给您编了一把香草扇子！” 就是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等男人们，也一人得了一顶草帽。 都是小姑娘们晚上闲着无事时候，凑一起琢磨做的。 不过是普通东西，但满满都是心意。 淘气小子和小丫头们，当然也却不了礼物。 京都老字号的点心，烧鸡，一些小零嘴儿。 天桥街上买回的小玩意儿，让他们乐的一蹦三尺高。 赵金莲怀里搂了两个姑娘，一个劲儿的说。 “这姑娘啊，就是比小子们贴心。 平日干活儿那么忙，居然还想着咱们。” “那也是娘对这些丫头们好，她们是真把这里当家了。 才会惦记大伙儿呢，没白疼！” 王氏敲敲小丫头们的脑门儿，笑道。 “前几日刚把你们的被褥都晒一边，赶紧都回屋去拾掇一下，换件薄衣衫。 外边刚开春，咱们这里可是过夏呢。 一会儿下来吃饭，红烧肉，糖醋排骨，锅包肉，菌菇汤都给你们那排好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亡羊补牢 “谢谢二夫人！” “我做梦都想吃家里的红烧肉，呜呜，我要吃两大碗！”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跑回她们想念的宿舍楼，这个扑倒床上滚滚，那个站在栏杆边上大喊几声。 惹得小楼差点儿要被折腾撒架子了… 方圆儿过来的时候，小广场上已经满是饭菜香气了。 小姑娘们排排坐，叽叽喳喳边吃边说。 眼见神主出现，众人都是起身行礼。 赵金莲赶紧摆手招呼小姑娘们，“好好吃你们的饭，不用管她。” 方圆儿讪讪摸摸鼻子，猜得老娘一定是知道京都之事了，这是埋怨她了。 她也是心虚，一时考虑不周，太过想当然，差点儿害了小姑娘们。 这会儿最好还是别留下了，容易被老娘抓了唠叨。 马蹄声声，方圆儿打马跑到了花篮山那边的小作坊。 很快，朵五和朵六带了星素几个小姑娘也跟了过来。 方圆儿仔细听了那日之事，然后抱了抱星素。 “都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受惊吓了。 你当时处置的很好，豁出自己的贞洁名声，争取到了带着妹妹们逃跑的机会。 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 我以你为荣！” 星素才十岁出头儿，那日受了惊吓，紧接着就开始打官司，拾掇东西搬回来。 一连串儿忙下来，她都是镇定自若，其实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事，对她心里都产生了特别大的影响。 方才去灶间端饭菜，有半神族的大叔扛了柴火路过身边，她都下意识躲了很远。 这会儿，神主抱了她，同她道歉，又夸赞她做的好。 她所有委屈和恐惧才算彻底暴露出来。 “呜呜，神主，我恶心！ 那个人要来抓我，我跑不掉，我就撞到他怀里，扎了他! 好恶心，呜呜，我洗澡了，还是洗不掉那人的味道！” “不怕，不怕！” 方圆儿心疼坏了，紧紧抱了小姑娘，心里迅速盘算着怎么给小姑娘做心理辅导。 “这世上的男人太多了，大半都是好的。 比如你看我家大哥，多勤恳憨厚的人，对大嫂也好，从来不发脾气。 比如，你看我二哥，每次从外边回来，都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人精明，却极负责人。 还有我三哥，儒雅正直的君子，却从来不随意招惹任何女孩子。 虽然你们还小，但没有一次单独召唤你们说话，是不是？ 这就是避嫌，保护你们的名声呢。 还有力虎大哥，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多听话啊。 甚至是力八多族长，多威风勇武啊，他家婶子一吆喝，他也马上往家跑啊。 但是，哪里也不缺坏人。 就像吃果子，偶尔还会碰到被虫子咬出洞的呢，是不是？ 你只不过运气不好罢了！ 再说，也幸好，坏人找的是你，你这么聪明，机智化解了。 万一找的是旁人，不如你胆大，怕是真就吃亏了。 是不是，你啊，是替所有姐妹挡灾了！” 小姑娘们在学校里读书四五年，团结这两字简直刻入了骨髓。 听得自己为所有姐妹挡了灾，星素立刻就不觉得委屈了，相反还认为很值得。 就像神主说的，万一是别的姐妹，这会儿简直不敢想啊。 “嗯，神主说的对。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害怕了。” “害怕是正常事，咱们是娇滴滴的姑娘，又不是铁金刚。 只不过，害怕也别忘了自救，保护自己。 这次，你做的特别好。 刘家给的一千两银子，你们同队的妹妹们，一人五十两，你自己七百两。 无论是想买什么，还是存起来，以后做嫁妆都随你们。 另外，晚上让姐妹们守一边，你去洗个泉水澡，什么不喜欢的味道都能洗掉。 因为啊，咱们那泉水可是天上神仙用的好东西，别说味道，多泡几次，皮肤都能变成羊脂玉一样！” 其余几个小姑娘们，听得心痒痒，也是撒娇闹起来。 “神主，我们也要去洗！” “好，好，都去！ 外边的铺子要歇业一个月呢，你们可以在家住四个月。 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歇歇。 再说，你们在外边这么久，也知道客人想要什么，缺什么，多来作坊这边走走，多琢磨一下新品。 投其所好，才能让那些贵妇们心甘情愿掏银子。” 小姑娘都是笑起来，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 方圆儿偷偷松了一口气，放了小姑娘在这里玩耍，然后回了楼群那边。 方玉这会儿也进来了，说起京都那边的处置。 兄妹俩都是一个想法，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京都那边的市场都抢占下来。 既然不能和平共处，公平竞争，就别怪我们一家独大了。 朵五朵六得了吩咐，兴高采烈去找孙老爷子了。 别管是药粉还是药水，琢磨一样出来，暂时看着很恐怖，恢复却容易。 拿去京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不过了。 没了外人，方圆儿终于可以同哥哥说些体己话。 “哥，这次是我错了，有些太想当然了。 原本以为这里同…那边一样，倒是忘了，这里没有男女平等一说。 男子眼里，女人就是财产或者玩物儿。 差点儿就把姑娘们害了…” 方玉眼见妹妹红了眼圈儿，轻轻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这么说，都是意外，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再说，亡羊补牢，还不算晚。 你打算以后怎么做？” “姑娘们还是要去花想容，不能因噎废食，但取消上门服务。 只有消费一定额度，常走动的老客户，确实可靠，才有资格。 过一年半载，散到外边的小子们，若是站稳了脚跟儿，倒是可以把花想容开到各个州府。 那时候姑娘们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方圆儿方才路上想了很多，这会儿说得也是痛快。 方玉点头，见妹妹有了主意，就道。 “孩子们始终要经历风雨才能成长，不可能碰到的都是好人。 所以，也别太自责。” 方圆儿虽然想开了，到底还是有些郁闷。 她也猜着叶天逸最后要到京都，私心里，提前在京都安排一番，想着以后也是她的助力。 结果，没考虑到人心嫌恶，差点儿害了姑娘们… “好了，别这样了。 走，咱们去看看小子们，权当散散心。 姑娘们是宝儿，小子们也不是草啊。 咱们去给他们送点儿果子！” 方玉哄着妹妹，喊人拿了几只筐子，掖好长衫，爬树上亲自摘了果子。 力八多等人听说，神主要去看看出去的小子们，也是心里痒痒，笑嘻嘻要跟着。 第四百四十三章 好心没好报 方圆儿没有拒绝，结果妇人们知道了，又送来两筐吃的。 有酱肉，有点心，有肉包子… 这显见是要把这趟下乡送温暖之举，做到名副其实了。 方圆儿好笑，幸好，有力八多等人，也不缺人搬东西。 第一站，方圆儿和方玉都默契的选择了大魏西边… 西疆沧州是个穷地方，天高皇帝远，又几乎临近大魏的边界。 这里常年少雨，缺水，这里的粮食产量很低。 只要刮风，就是漫天黄土。 一道道山梁，沟壑纵横，有些村子，直线距离只有二三百丈，但想凑一起说个话，怕是要走上三五日。 还不如各自站在山梁上喊几句话了，这也造成了这里的人都是大嗓门。 熟悉的人，喜欢这份热情。 不熟悉的人，听不懂方言，怕是都以为人人都在吵架。 然而，这会儿有个村子里，当真有人在吵架。 “大路，当年都说你进山走丢了，村里老少为此，找了你三日三夜。 就是你爹娘过世，村里人也没少奔走，帮忙下葬。 如今你远路回来，大伙儿都替你高兴，也替你爹娘高兴。 就是你带回来的两个小子，我们也没亏了！ 按理说，你也该感恩戴德，想着报答村里。 但如今，你不但不报答，还要坏了村里人的财路，这是什么道理！” 一身粗布衣衫，头上包了头巾的老村长，手里挥舞着烟袋锅儿，激动的满脸通红。 那模样，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真是恨不得上前生吞了李家的大小子。” 旁的村人也是纷纷附和，“是啊，大路丢了这一年多，大伙儿可是没少惦记。 结果这孩子在外边没少长个子，倒是没长心眼儿。” “亏得他爹娘那时候，还要送他去读书，考状元呢。 这样的脑子，考什么，不如留家里捡枣子呢！” 一个老妇人抬起袖口抹了一把鼻涕，狠狠瞪了李大路一眼，眼底三分心虚，七分恼恨。 “老大两口子活着时候就不孝顺，生出这么个东西，也是个牲口！ 原本老大两口子病死了，我还说留了这小子在身边养老。 这时候看看，真留在身边，能活活把我气死！”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呲着一口黄牙帮腔儿。 “娘说的对，大哥大嫂知道他儿子这样，怕是要回来托梦骂人呢！” 站在众人对面儿的两个小子，瞧着十岁出头，却长得很是壮士。 又被太阳晒得铜色脸膛，嘴上因为干渴，微微爆皮，衬得他们双眼就更亮了。 个子高一些的，正是当初励志回乡报仇的山离。 旁边的则是他的室友好兄弟山尚。 当初三人一起过来，这么瞧着倒是少了一个。 山离听到这些人提起父母，他恨的咬牙，再多的忍耐也坚持不住了。 “住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指了所有村人和祖母叔叔，骂道。 “你们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我爹娘在城里开铺子，你们家里谁有个事情，不是求到门前，让我爹帮忙儿。 这家生病没银子，那家儿子在城里赌钱被抓去县衙！ 我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搭了多少人情！ 结果，你们呢！ 我爹娘生病的时候，我求过你们多少次，你们谁替他们去找过大夫！ 一个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我爹娘就那么疼死了！ 你们晚上就不会做噩梦？ 梦见我爹娘来找你们索命！ 就是牛马都知道报恩，你们这些畜生，活着都不觉得脸红吗！” 村人被骂的惊讶，转而都是脸色不好。 当初，李家老大夫妻突然暴病，他们确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是李家的事儿，他们一个外人，怎么管李家事！ 后来猜到原因，但全村已经要指望李家那山头发财，就更要装糊涂了… 村长干咳两声，勉强应道。 “大小子，你这话就不对了。 你爹娘回来是为了孝敬你奶奶，伺候在炕头。 他们突然得病，你奶奶不发话，我们怎么去找大夫。 你也知道，村里家家都穷。 大夫来了，你奶奶不给银子，我们谁也掏不起诊金啊！” 山离冷笑，眼睛赤红。 “说的好听，你们这时候知道家里掏不起诊金了。 那你们家里人有病，怎么知道去找我爹！ 我爹就活该给你们掏诊金！ 要是知道你们这么畜生不如，就该让你们病死饿死！” 李老太生怕得罪了全村人，敲着手里的拐杖，骂道。 “闭嘴，小畜生! 我还没死呢，李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谁知道你爹娘那么倒霉，一场小病就死了！ 要是知道他们能死，怎么会不给他们找大夫！ 再说了，那时候我也病着呢，顾不上他们！ 你大老远儿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要孝顺家里。 你要是这么里挑外撅，赶紧滚蛋，村里不留你！” “放屁！ 我爹娘在城里过得好好的，你非说生病了，把他们骗回来，铺子也要换给别人。 我爹娘不同意，你就要上吊，逼着我爹娘不能出门。 晚上喝粥，你一定让我爹娘喝，喝完，他们就病倒了。 一直到死，他们的嘴和鼻子里都有血！ 明明是你毒死他们的！ 你就是杀人凶手！ 我已经找人问过了，我爹娘这样是中了砒霜！ 城里就那么几家药铺，想查出来，谁买药毒死我爹娘，简直太容易了。 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我家的院子，我家的铺子，我家的山地，我都要拿回来！” 村人原本听着李老大夫妻不是好死，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但听说李家山地要拿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可不成！” 李老太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壮了胆子，转向村长。 “这小子是要断村里的财路啊，不能放他们走了。 我问过几次，他在外边这一年多，是被卖去做了奴仆，没什么大出息。 另外两个小崽子，也是孤儿，没有跟脚儿。 不如抓了，关起来，总不能放他们出去乱说。” 李老二满脸很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 “关起来也是麻烦，不如直接送去同他爹娘团聚得了。 大哥大嫂就是想不开，赚着聚宝盆不撒手，否则也死不了。 如今送他们儿子过去，他们也该高兴。” 村里人都是沉默，李老太有些迟疑，毕竟是亲孙子。 山离变了脸色，下意识护着山尚往后退。 山尚焦急的望向院外的路，那里通往县城。 可惜，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第四百四十四章 谁敢欺负我家孩子！ 这会儿功夫，村长已经下了决心。 “前几日，大管事已经说了，夜里的活计快完事了。 到时候，就给咱们结算那一半的工钱。 拿了银子，咱们都能搬去城里，买院子买庄园。 这会儿可不能出事儿，这几个小子就…” 他想说杀掉，但没有说完，山离却突然打断道。 “我知道！ 我爹买的那座山头，被你们卖给外人了！ 你们没晚都在悄悄帮忙运送矿石！ 我已经让山痕去县衙报官了，若是你们敢对我们怎么样！ 山痕带着官差回来，不见了我们，一定会把你们都抓走！ 你们偷偷采矿，都是杀头的大罪！” 村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再没了一点儿犹豫。 “这几个小崽子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行，不能留他们了！” “是啊，赶紧勒死扔去山里！” “咱们累了一年多，马上要成了，不能让他们坏了好事儿!” “再派两个人进城，把那个小子抓回来，就说同家里闹脾气了。” 说着话儿，众人就眼露凶色往前逼迫。 山离原本是想拖延一会儿工夫，等救兵。 没想到，居然让村人越发着急对付他们。 “怎么办？” 山尚悄悄抬起了手臂，紧张的额头冒汗。 山离越发把他护在身后，也是心里忐忑。 他们一人才有十只弩箭，而且抹的都不是毒药。 虽然知道回来会有危险，但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对于杀人下意识抵触，没想到今日就吃了大亏。 若是一会儿冲突起来，两人对一百。 当面射杀几个，也许还能震慑一下，争取几分生机。 若只是迷倒，这些人豁出去，压上来，他们除了躲进空间，再没别的办法逃脱。 但，他们出门历练的时候，信誓旦旦，信心满满，不功成名就，绝对不回去。 如今，报仇不成，反倒要逃命。 甚至还要暴露洞天福地，绝对不行！ 正这个时候，院外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放肆！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熟悉的声音，让山离和山尚豁然扭头望去，下一瞬就大哭着奔了过去。 “呜呜，校长，小姐！” “族长大叔，呜呜，你们怎么来了！ 呜呜，我想你们了，我想回家！” 两个小子，方才还红着眼睛，后悔没有把弩箭抹上毒药。 这会儿就小兽一样，扑倒家长怀里，哭得委委屈屈了。 方玉拍拍两个小子的脑袋，想训两句，到底又舍不得。 “行了，眼泪擦擦！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有的是功夫叙旧！” 山离立刻抹了眼泪，高声求救。 “校长，山痕进城去报官了，一直没回来！” “放心吧，方才我们在外边听了几句，已经让人去接应他了。” 山离放了心，眼里又续满了眼泪。 “校长，他们害死了我爹娘，是因为我爹买的那个山头有矿石。 他们同外人偷偷采矿，晚上往外运，我们都看见了。” “知道了，这事儿有我处置。” 方玉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村里人，眼底冰冷如寒冬。 方圆儿揉揉山离和山尚的小脑袋，笑道。 “离家俩月，怎么晒成黑猴子了。 你们校长亲自爬树给你们摘的果子，先去吃一个解解渴儿。 晚上带你们吃肉！” 山离和山尚这才露了笑脸，钻到力八多等人身后，一边啃果子，一边得意的看着村里人。 受委屈的孩子有了家长做依仗，也就这个模样了。 村里人这会儿已经拿了扁担柴刀，紧张的盯着方玉等人。 方玉和方圆儿因为要在外走动，一个带了斗笠，一个带了帷帽，都遮掩了容貌。 方才说话又那般从容，倒是让村里人越发忌惮。 “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黄土沟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插手。 要是听劝，你们就赶紧走。 否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村长紧紧握了烟袋锅儿，说话倒是不落气势。 方玉冷笑，应道。 “家事？ 就算是你们的家事，那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草菅人命，私自开矿，哪一条拿出来，都是你们全村杀头的大罪！ 到时候上了公堂，你再说是家事，看谁能点头。” 村长变了脸色，硬挺着胸脯，挥舞手里的烟袋锅儿嚷道。 “上什么公堂，你这是含血喷人！ 你一个外乡人，想要命就赶紧走！ 小心…” “小心什么，小心官差来了，不抓你们，反倒抓我们，是不是？ 早料到你们同城里有勾结，否则眼皮子底下开矿，就是傻子都能知道。 县衙凭什么又装聋作哑？” 方玉不屑，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也就山离几个小孩子才那么天真，以为官府不知道这里再开矿。 说不定府衙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每月都额外拿一份俸禄，就是私矿这边给发的呢。 “你…你怎么知道？” 村里人有的撑不住，哆嗦着声音吓唬道。 “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走！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再厉害，都别得意！” “走？我们当然要走了。” 方玉出乎意料的点了头，应道。 “今晚，你们这里就要血流成河。 山上那些采矿的人，难道还会留着你们这么多活口儿做把柄？ 到时候，肯定是要鸡犬不留。 看在我的弟子自小长在你们这里，还有三分香火情。 我不计较你们方才的恶行，提醒你们几句。 你们但凡有聪明一点儿，记得把家里的孩子送出去。 毕竟你们作孽，不该孩子们一起跟着遭罪。 否则，明日天亮，连个给你们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村里人，转身扯了两个啃果子的小子就走。 村里人有的想要拦阻，结果刚上前两步。 力八多就搬起院门一旁的磨盘，咣当扔到了众人脚前。 若不是躲闪及时，怕是有两个都要被砸掉了脚趾头。 “谁敢跟来，老子不介意多拧几个脑袋！” 力八多轻轻松松抬脚又把孤单立着的磨盘底座，直接踹倒，然后慢悠悠护在众人后边走了。 村人们惊得好半晌都没敢说话，最后听着脚步声远了，这才悄悄趴到门口看看。 “走了，没影子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好大的力气，磨盘就这么扔了，气都没喘一口！” “是啊，不会是那个小畜生的主家吧。 他不是说卖身为奴了吗？” “不知道啊，不过那人说的话…” “村长，咱们要不要同大管事说一声，方才那些人万一跑去山里捣乱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 该死的鬼拉不回！ “好了，都闭嘴！” 村长这会儿也有些后悔，李家的小子刚回来时候，就把人扣下好了。 狠狠心，悄悄处置了，也不至于有今日。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还真有靠山。 虽然方才那男女两人都看不到容貌，但通身的气度，衣衫首饰都金贵，肯定家境不凡。 若是他们当真要坏村里财路，显然也不难。 当然，最让他害怕的，还是那男子的话。 山上的差事确实要差不多了，难道他们真会被灭口吗？ 一个铜矿，不至于吧？ “方才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 就当李家大小子和那些人都没来过，否则山上知道了，怕是要生事。 另外，家里的孩子…有担心的，就悄悄送出去住几日，平安无事再回来。” “村长，你是说山上真会害了我们。 不至于吧，大管事前几日还说发工钱…” 有村人不以为然，村长摘下头上的布巾，抖抖黄土，叹气道。 “谁也说不准，多长点儿心眼没错。” 村人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县城外的小镇里，方玉等人刚到，半神族一个后生就扛了山痕赶过来汇合了。 山痕脸上有些肿，显见是被打了。 一见方玉和方圆儿，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校长，神主！” 这小子不如山离和山尚那么壮士，长的白净细高。 出门这两个多月，就越发显得瘦了很多。 方圆儿心疼，抱了他拍拍，直接从空间取了一瓢泉水，给他解渴。 山痕咕咚咚喝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水瓢推给咽口水的山离和山尚。 山离和山尚笑嘻嘻一人分了几口，剩下的依旧让山痕喝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欣慰。 孩子们自幼一起长大，别的不说，感情一直很好，互相照顾，很少有自私的。 山痕见了长辈，又喝泉水缓过了精神，就说道。 “校长，我去县衙报案，说山上有人偷偷开采铜矿。 结果县衙的人根本不听，也不相信。 还说我撒谎，要打我板子。 我实在急了，站在门前喊，就有人来抓我。 我一个对付三个，没吃大亏，就是挨了两巴掌。 山离和山尚还等我搬救兵… 呜呜，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要不是力卓大哥到了，我就被抓起来了。” 山痕红了眼圈儿，委屈又害怕。 山离和山尚赶紧上前安慰他，“你别担心，我们都没事儿。 那些人也要抓我们，幸好校长来了。 校长说，那些人这几日就要倒霉，我们看着就成了。” “是吗？” 山痕不相信，望向方玉等人。 方玉敲敲他的脑门儿，“你们这事处理的太莽撞，具体哪里错了，过后我再同你们分说。 你们从这会儿开始，看着听着，不要说，自己慢慢想。” 说罢，他喊了力八多等人上前，吩咐道。 “力叔，我们后边是不是有人跟着？应该是监视黄土沟的人吧？” 力八多点头，应道。 “确实有人，但只有两个，从黄土沟跟着咱们到这里的。” “一会儿，我们回家，再给你们送些帮手来。 你们带着小子们反跟踪，去看看山上什么情况。 我猜测那个矿不是铜矿，你们仔细探查一下。 随时回去报信儿！ 若是晚上有问题，不必参与。 我已经提前警告过了，他们听不听，于我们无关。” 方玉吩咐完之后，又望向三个小子。 “好好反省一下，你们这次到底失败在哪里。 若是坏人会良心发现，会主动认罪伏法，这世界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惨事？ 打草惊蛇，又无力降服毒蛇，甚至后路都没准备好。 今日我们不是碰巧赶道，你们坟头的草三尺高，家里还不知道你们见阎王爷了！” 方圆儿轻轻拍了哥哥一下，示意他少说几句。 想了想，她多嘱咐了一下。 “力叔，若是村里送了孩子出来，还有留下的老弱，能搭救还是救一把。 毕竟很多人罪不至死！” 方玉听得无奈，女子就是心软，那些村人方才还想要了山离等三个孩子的性命。 那时候，他们可没心软。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这事儿还有很多安排，这点儿细节就不能计较了。 事情商量妥当，众人好似随意在小镇逛了起来，拐到一条后街的时候，就突然没了影子。 果然，没一会儿，两个农人模样的汉子就慌张冲了过来，左右找寻半晌，低声骂了几句就扭头走了。 力八多等人带了小子们从一户院墙里翻出来，回身扔了一角银子，就反坠在那两人后边走了。 方才他们为了躲避，打晕了院里一个打水的妇人，那银子就当补偿了… 夜色下的黄土沟，因为一点儿山风，黄土又被卷了起来，刮的赶路人狠狠呸了两下。 一同赶路的同伴轻声呵斥，“小点儿声，这是在外边儿呢！” 那吐口水的汉子赶紧收了声，但没一会儿又问道。 “王叔，下午时候，你们进山，大管事他们怎么说的？” “大管事说了，山上这生意有上边的贵人关照，县衙那边都是打点过的。 谁告都不怕！ 再说，有个十日半月，这活计就差不多了。 就是有人来查，也什么都查不到。 到时候，咱们已经拿了银子，搬去外边享福了，同这事儿都没关系了。 大管事还请我喝了酒，拿了咱们的工钱册子给我看过了。 咱们这里，最少的工钱都有一百两了。” 说话的这个是村长的儿子，也是这队伍的小头领。 他们负责的不是别的活计，就是运送矿石。 矿石在山里开采出来，装进箱子，他们放上独轮车，走过最陡峭狭窄的山路，送到外边官道上装马车。 一晚上，一人是一百五十文的工钱。 这一年多，他们每人都赚了一百多两了。 这还只是一半呢，另一半这几日就要发下来了。 队伍里有兄弟两人，甚至父子三人。 这般，一家最后就能拿到五六百两。 想起，以后的新院子，肥田，人人都是兴奋。 “终于要熬到时候了，这一年多，赚了银钱也不让花用。 还不让去外边走动，只蹲在村里，真是要憋死人了。” “大管事说了，闷声发财。 被外人知道了，这么好的活计也轮不到咱们啊。” “这倒是！” 众人悄悄说着话，也慢慢走到了山上。 那位大管事一身的锦缎衣衫，很是富态模样。 这会儿，他正站在山口等待，身后两个人举着火把，照的他脸上的光，明明灭灭，看不清楚。 村人们赶紧上前行礼，姓王的村人笑道。 “大管事，今晚怎么劳您大驾，在这里等着？ 可是有事吩咐！” “王老弟就是聪明，不用我说就看出来了。” 大管事笑嘻嘻点头，应道。 “今晚洞里太忙，人手不够，你们要多走几步，进洞里去装箱子了。 惦记你们晚上没吃饱，额外又给你们买了十几只烧鸡。 你们垫垫肚子，有力气了，再开始干活儿。”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家家戴孝户户丧 众人听说有肉吃，都是高兴，哪里还会计较多走几步路啊。 “大管事放心，这点儿小事，就交给我们了。” 说笑几句，众人就推着一边的独轮车进了山洞。 洞口开的不算太大，但里面却还算宽敞。 众人第一次进来，好奇探看几眼。 结果洞了深处果然有个桌子上放了烧鸡，众人来不及多看，就奔了过去。 两人一只烧鸡，吃的香甜的时候，他们头顶却突然轰隆隆响了起来。 瞬间，尘土碎石倾泻而下… 山洞外，百十米外的大石后，力八多等人静悄悄趴在那里，眼见原本高高的山体，突然好像瘪掉的铝盆，就那么塌陷下去。 旁人还罢了，三个小子惊得倒抽冷气。 “山塌了!” 力八多一把捂住了小子们的嘴，低声呵斥道。 “嚷什么，那些人还没走呢！” 山离挣扎了一下，慢慢又安静下来，但力八多手里却添了湿润。 力八多有几分心疼，小声劝着。 “小子，别哭了。 这些人已经坏了良心了，满脑子都是银子啊。 他们要是一点儿警醒，也不至于又跑过来。 三爷都提醒过他们了，他们不相信啊。 这里不是铜矿，是银矿，背后之人怎么可能留他们活口儿？ 就是你们不回来，不拆穿这件事，他们也顶多在活个十日半月，还是要被灭口。” 旁人也道，“是啊，就算不是银矿，这是铜矿，那也是犯法的。 村里那些人明知道，还跑来干活儿，帮忙瞒着，就是死罪了。” “说起来，你爹买下来的时候，许是打算种树种草，留给你做家底儿。 哪里想到，这里会藏了银矿。 你奶奶和叔叔黑了良心，害死你爹娘独吞，但村里这些人也都不是好东西。 明知道你爹娘惨死，到底也不如他们各自得好处重要啊。” “三爷白日里，要你们反省，就是不能心软。 你念旧情，旁人可见得会领情。 既然要做对，那就要下狠心。 就像我们原来在林子里，捕杀猎物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能留手，否则我们就成虎狼的晚饭了。” “对啊，好在有洞天福地。 否则我们都不愿意出山林，因为这外边的人比老虎黑熊更黑心。” 汉子们七嘴八舌说着，都是感慨，也是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三个小子。 山离沉默，外边的光阴只有一年多，但他却是在洞天福地里，恨了足足四五年。 恨透了冷眼旁观的村人，恨透了黑心的奶奶和叔叔。 但当真亲眼看见这些人都被害死，他心里却是茫然一片。 没有痛快和欢喜… 大叔们说的对，他这次就是不回来，这些人也会被灭口。 毕竟他们被银子诱惑的时候，忘了这座山是怎么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这样的恶果… 山痕和山尚凑在山离旁边，想要无声的给他安慰。 力八多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火把已经开始移动，显见杀人灭口之后，那些人要转移了。 他拍拍三个小子的头，叹气说道。 “走吧，这里不能多留了。 三爷还有额外的安排，这些人都跑不掉。” 三个小子沉默起身，悄悄跟着离开了。 而山下，黄土沟里，睡的香甜的老弱妇孺们，根本不知道，村里的男人们已经被灭口了。 村口，正有十几个黑衣人悄悄摸了进来，各个都提着雪亮的长刀。 第一家摸进去的就是李家院子，第二个是王家院子，就在他们刀尖滴血，还要再去旁人家里的时候。 却突然有人敲响了铜锣，清脆的响声，在暗夜里传的极远，惊醒了太多人。 黑衣人受惊，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伙同样蒙了头脸的汉子就冲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打倒他们，扛起就走… 各家各户都推开了门，点了灯烛出来探看。 “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走水了，有人敲锣呢！” “村长呢，是不是喊人一起在村里到处看看。” “没看见村长啊！“ 片刻之后，尖叫声代替铜锣声，响彻了整个村子。 “杀人了，出人命了！” “救命啊，快来人！” “快上山，叫人回来！” 村外的暗处，力八多抬起大手，帮忙擦抹干净山离的眼泪，笑道。 “小子，如今大仇得报了，不该死的也没死。 你就别矫情了，三爷为了教导你们，开始没少费心思。 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但你们可记得啊，以后不能忘了报恩。” 山离重重点头，不等说话的时，又有两个半神族汉子，背上和手上都拎着大筐。 筐里装了七八个小孩子，不过三五岁的年纪，各个哽咽着，哭也不敢大声儿。 “这是…” 山离等三个小子，都是惊讶凑上前。 半神族的汉子应道，“三爷命令我们在村外守着，村里就送出这么几个孩子，藏在八里外的破窑洞了。 照看的人被摸来的黑衣人灭口了，我们抓了黑衣人，把这些孩子救下来了。” 力八多摆手，“去吧，把他们送到村口，咱们就撤。 这里要乱起来了！” 很快，几个筐子被送到了村口，众人直接回了空间。 村里人听到孩子哭声，跑出来见到孩子，又是吓个半死。 结果，让她们更惊恐的，还在后边呢。 上山寻人的半大小子跑回来，哭得半死。 “山上的洞没了，找不到人！” “什么叫塌了！人呢，都哪里去了？” 众人都绝对大事不好… 第二日一早，黄土沟的惨事传遍了十梁八坎儿，甚至是整个县城，再也瞒不住了。 小小的地方，穷的一年里有半年在吃土。 为了填饱肚子，人人都挖空心思，哪有那个力气吵架打斗。 这般突然，村里死了两家人，山上埋了全村的青壮。 简直是惊雷一般，吓得所有人都是大气不敢喘。 黄土沟家家户户哭声震天，老弱妇孺们拿了镐头铲子，发疯一样在山上挖着。 这个时候，所有人肠子都悔青了。 昨日怎么就没听那人的警告，怎么就舍不下那一半的工钱。 报应啊，都是报应！ 临近的村子，这会儿也不嫌弃路远了，多少人扔了绳子，拴在沟壑两边，滑到黄土沟这边。 打听消息，看热闹，或者帮忙挖人。 总之，黄土沟里，大半日就聚了三五百人。 于是，黄土沟前边的山头出了矿石，这一年多，有人偷偷开采的消息，也捂不住了。 县丞带了差役捕快们赶到，眼见不成，只能磨磨蹭蹭琢磨开山救人。 其实心里都盼着，山洞里的人死个干净，死无对证。 结果，不等山洞挖开，居然又来了一个大官儿。 甚至是县令听说，都迅速赶来面见的大官！ 朝廷的巡风使，年前就出了京都，本来要回去了。 结果却突然得了消息，打马跑来。 黄土沟的村人们哭着磕头，求做主啊。 县令不敢再推诿，赶紧组织人手挖山。 最后，碎石被搬开，山洞恢复大半，吃着烧鸡的众人却没一个活下来。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山洞底的残存痕迹，遗落的小块矿石，都表明这里不是铜矿，是银矿！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最好的结局 这个小县城的县令县丞，当时吓得都软倒在地，脖子发凉！ 铜矿，尚且还有一些转圜的余地。 但银矿啊，稍微炼制一下就能铸造成银锞子，换成粮食，换成任何紧俏之物。 这是可以动摇国本的东西！ 虽然才开采一年，也不是什么大矿脉。 但起码也有十万两银子流失出去！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小县令能承担得起的，一个人掉脑袋都算幸运，搞不好，全家都要去见阎王爷！ “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啊！” 县老爷跪倒，就差抱着巡风使的大腿哭求了。 巡风使心里隐隐兴奋，他出京就是为了替皇上监察天下。 天下当真平安无事，哪里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这会儿倒是不错，五十几口的性命，外加十万两银子的流失。 事情不大不小，刚刚好。 报上去够抓眼球，又牵涉不是太多，不用担什么责任。 “赶紧起来吧，先把眼前之事处理好。 找到幕后之人，把偷偷开采的都抓起来，追回银子，这事儿就能完结一半了。” “哎，好，好。 这就抓，这就抓！” 县令是言听计从，这一年当真是有人不断往县衙送银子送厚礼，县衙上下都沾了好处。 但他也只是派人来看过一次，知道是个特别小的铜矿，就没再多管。 毕竟这里的地理条件摆着呢，土质疏松，缺雨少水，能挖出什么好东西来。 可万事就怕这个一啊，这里当真就挖出银矿来了！ 不相信都不成啊！ 几次上县衙，负责送东西的一户乡绅家里，当时就被围住了。 结果，乡绅全家倒是没跑，但全被杀了！ 老老少少七八口，奴仆十几个，这是遭了灭口！ 若说黄土沟死了几十口，也是大事儿，全县城的人都跟着叹气惊恐。 但到底不在眼前，这乡绅可是在家门口啊。 整个县城的人是蜂拥而去，不管看没看到一眼，都是说的有鼻子有眼静的。 “那一家子死的才惨呢！ 听说手脚都被剁下来了！” “是啊，是啊，有的脑袋满地跑，还吐着舌头呢！” “造孽啊，听说是帮着贼人偷偷采银矿了，被人家灭口了。” “贼人真是太狠了，杀了这么多人，刀口怕是都卷边了吧!” “也不知道那些贼人走没走，会不会还在县城里躲着呢。 大伙儿可是小心点儿，别赶倒霉被连累了。” “是啊，是啊！” 一时间，县城里风声鹤唳，家家户户关门落栓，家里有一口吃的，都不能出门啊。 很快，黄土沟那边，被灭门的李家和王家，还有废矿里砸死的壮劳力们，都验看好之后下葬了。 家家户户哭声震天啊，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后悔遭报应了。 有人突然提起李家大小子，想起那个年轻男子的忠告，更是悔断肠子了。 也有人把悔恨转移出去，口口声声咒骂李家大小子。 “都怪那个灾星，先前克死了自己爹娘不算，又回来祸害全村！” “呜呜，就是那个祸害！ 他不回来，什么都不会发生！ 铁蛋儿爹啊，你扔下我们可怎么活啊！” 矿洞上边的山坡，临时做了坟茔地，跪着的哭天抹泪，躺在里边的气息全无。 因为这片山地，冤死了李老大夫妻，因为是横死进不了祖坟，只能埋在这里。 如今又多了百十个来陪他们作伴的。 也不知道这夫妻俩在九泉之地，是该解恨欢喜，还是叹气。 不远处站着力八多，陪着三个小子，暗暗看了半个多时辰。 山痕和山尚特别怕山离心里难受，小声劝他。 “校长说人性丑恶，把错处推倒旁人身上，自己才会好过。 他们不可能把之前拿回的银子扔了，还要花用。 这样就对不起死去的人，心里发虚，当然就要找一个人责怪了。” “对，不怪你，跟你没有关系。 你家爹娘是他们害死的，不是你克的。” “我知道，我就是…” 山离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力八朵的大巴掌拍拍他的后背，瓮声翁气说道。 “这样最好了，该死的人死了，又不是你动手的。 否则，你以后怕是心里要难受。 走吧，回家。 看样子，要重新给你们三个安排地方了。” 山离点头，深深望了一眼那片新坟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空间… 方圆儿同方玉坐在葡萄架下，吃着葡萄，商量着这事儿。 最初这里只有十几棵葡萄，但那时候人少，足够吃了。 如今人多了，特别是前几年突然多了几百孩子，就显得杯水车薪了。 方老大和方老汉带人没少忙活，如今足足扩建了有二亩地那么多。 一架又一架，一垄又一垄，孩子们吃过晚饭，都可以来摘一串做个零嘴儿。 孩子们离开这里，出去闯荡，葡萄吃不完，方圆儿又琢磨酿葡萄酒。 这几日去了一趟沧州府，方圆儿顺手又收了十几棵枣树进来。 沧州的枣子最甜，大枣肉多适合做点心，熬粥。 小枣就适合做蜜饯，包粽子，甚至去核烘干了，做个甜脆的零食。 这也启发了方圆儿，闲着无事，应该总去看看出去闯荡的小子们。 顺路给空间里添些吃用之物，比如开辟一个百果园儿。 想必，不出一个月就能填满。 而家里人不出门，就能吃遍天下美食。 当然，以后有机会，更要多带爹娘和孩子，出去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 “哥，沧州那边就这样了？ 会不会有麻烦？” 方玉剥着葡萄皮，眼见晶莹的葡萄肉占满了一碟子，就推到妹妹跟前。 “不会有什么麻烦，几个孩子没有说过咱家的底细。 咱们过去的时候，也没暴露任何消息。 这件事儿恐怕还有后续，总要报到京都去。 沧州府不敢压下来，但是，想必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因为京都那位一心修道，越来越癫狂了。 哪有心思为百姓主持公道啊，更旷论要追查下去，不知多久才能有结果。 京都那位就是恼怒，恐怕也是心疼给银子被偷偷开采走了。 否则送进京都，他就不用同阁老们整日吵架要银子了。” 方圆儿听得热闹，忍不住问道。 “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要炼血丹，我就觉得他不正常。 若是普通人还好，一国郡主这般，真是百姓的灾难。” 方玉叹气，他虽然看的清楚，想的明白，到底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如今也是牧民一方。 自然不喜欢那位，也会为了大魏和百姓忧虑。 但他如今人微言轻，说什么都没有用。 第四百四十八章 随口说个大消息！ “慢慢等后续吧，兴许又是一场风波。 而且，沧州那地方临近西南，偷偷开采银矿之人，许是身份更让人震惊。 但这些，暂时同咱们都没关系。 还是说说，山离几个要怎么安排吧。” 方圆儿耸肩，慢慢吃着葡萄，就道。 “山离这孩子心思重，暂时别放出去了。 京都那边，陈叔他们还是人手少，姑娘们多，周转不开，不如把他们三个送去帮帮忙。 过一阵子，若是我出门远行，身边也不能缺人手。 到时候，他们不怕吃苦，再跟着我也成。” “好，就这样吧。” 兄妹俩说着闲话儿，远处，一群小姑娘刚刚坐马车从花篮山回来。 她们各个头上都戴了个花环，叽叽喳喳说笑，立刻就热闹起来。 有姑娘眼见，见到神主和校长，就纷纷围了上来。 “神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花想容啊。 作坊那边又出新货了，哈哈，拿去花想容，一定能立刻掏空那些闺秀小姐的荷包！” 方圆儿很高兴，先前之事没有让这些姑娘们胆怯。 她就笑道，“不着急，你们好不容易回来，多养几个月。 在外边这么久，也知道自己欠缺什么了，就再多补补课。 再过一两年，也许花想容要开到各个州府去。 你们一个小队就要撑起一个铺子了，到时候可没人依靠了，总要自己事事都精通。” “当真？” 姑娘们都是听得跃跃欲试，“神主放心，我们保管把铺子照管好。” “好啊，到时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如今还是你们难得的学习时光，可要珍惜。 京都那边不要着急，什么事都是，有对比才有珍惜。 也让京都那些买主们忆苦思甜一下，重新感受没有面霜，没有洗发乳，没有护肤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这样，以后她们才能更看重，更珍惜你们的手艺。” 方圆儿递了一把枣子给越发沉稳的星素，笑道。 “再说，先前星素受了惊吓，咱们还没讨个公道呢。 不着急，京都事情处置好了，以后有你们忙的时候。” 星素眼里闪过一抹感激，在她看来，刘家姑娘和那个金少爷都受到惩罚了。 就算是出了气了，但显见主子们更护着她，觉得还是不够。 “多谢神主！” “谢什么，你们是咱们家里出去的，辛苦工作也是为了家里。 家里护着你们平安，不受欺负是应该的。” 方圆儿拍拍她的肩膀，招呼道。 “去吧，都洗洗脸，要吃晚饭了。” 姑娘们笑嘻嘻告辞，呼啦啦跑回宿舍楼去了。 很快，楼里就叮叮当当响起了铜盆声，说笑声，开柜子的吱呀声。 赵金莲从灶间端了一盘饺子，走了过来。 “老三，你先吃，不是说要马上出去吗？” “是啊，县里又开始春种了，正忙着呢，一时也离不开人。” 方玉笑着接了饺子，吃的香甜，看的赵金莲一脸心疼。 “多吃点儿，最近辛苦也忍忍。 这老百姓啊，一年的收成就看这时候呢。” 方圆儿扔了葡萄皮，假装吃醋。 “哎呀，我还是走吧，留下没有饭吃啊。 人家只能儿子，不疼闺女了！” “你可赶紧走吧，回去做饭！” 赵金莲瞪了闺女，好笑嗔怪。 “这桌上都一堆葡萄皮了，当我看不见啊。 你还能吃进去饺子都怪了！” 方圆儿笑嘻嘻吐舌头，转身就出去了。 叶家院子里，也正是炊烟袅袅。 方圆儿进空间前就调好了馅料，这会儿朱红和桃红已经包了大半儿。 方圆儿上手又帮了一把，很快就下锅煮了起来。 再添几个爽口小菜，晚饭也就准备好了。 如今，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和五师兄都出去忙了。 家里人少，饭桌儿上端个七八盘饺子就够了。 叶天逸喜欢韭菜鸡蛋的，特别是这个时节的头茬韭菜，满满都是春日的味道。 大师兄喜欢酸菜猪肉馅儿的，一次要吃两盘子。 其余吴叔叶讯和方圆儿则吃小白菜猪肉的，也是院子外边菜地新种的，新鲜之极。 至于哪吒，这小子是来者不拒，什么馅儿都要吃上几个。 方圆儿一边给儿子夹了几个饺子凉着，顺口问了一句。 “大师兄，沧州那边临近哪个边关，或者什么权势人物的地盘儿？” 卢书恒听得好奇，咽下嘴里饺子，应道。 “沧州附近？那里倒是临近西疆边关，如今驻守的是永王。 手下精兵三万，倒也算一方诸侯。 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个？” 他说着话，扫了叶天逸一眼。 方圆儿没有看到，一边吃饺子一边应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沧州那边有个县城出事了。 好像是发现一个小银矿，被人盗采了一年多，估量有十万两左右。 附近的县衙上下，还有矿山下的村人都参与了，但被骗是铜矿。 如今村人被灭口了，闹得挺厉害。 我就想着，这么多银子都去了哪里。 随便就杀人灭口，想必采矿之人一定势力很大。” 卢书恒变了脸色，再看叶天逸也皱了眉头。 “这消息能当真吗？” 叶天逸没有方圆儿哪里听来的，只问真假。 这是他同方圆儿的默契，两人从不互相寻根究底，只要确认就会相信。 方圆儿点头，应道。 “是真的，估计再有十几日才能传到京都吧。 有个什么朝廷的巡风使就在沧州呢。” 叶天逸没有再问，很快改了话头儿。 “旁边的梨花要开了，一会儿忙完，一起去看看。” “好啊。” 众人吃过饭，卢书恒和叶天逸直接进了书房。 方圆儿拾掇了饭桌儿，换了一身清爽的蓝色衣裙。 顺手洗了头发，懒得烤干，就那么散着，去寻叶天逸。 叶天逸无奈，拿了一块布巾替她擦了又擦，这才出门儿。 两人手牵了手，在梨园里走动。 这会儿，就是最勤快的园丁也回家去了，只有他们。 晚风很暖，吹得人懒洋洋的。 两人寻了一个大石头，望着远处慢慢落下山头的夕阳。 叶天逸突然说道，“先前大师兄说的那位永王，是我的堂兄。 我自小上山学艺，同家里人没什么接触。 后来下山，堂兄待我如同亲兄长一般，可惜…”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否极泰来 方圆儿靠在他肩头，尽力想要给他一点儿温暖，轻声应道。 “名利惑人心。 我其实还有很多法子，可以让家里赚更多钱，置更多产业。 但我也害怕，怕家大业大，人心也散了。 怕哥哥们没这么亲近，开始算计。 怕嫂子们也各自为了侄儿们，斗的乌眼鸡一样。 这样就好，衣食无忧，日子和乐。” 叶天逸伸手搂了她在怀里，试探问道。 “以后，若是有荣华富贵的机会，你也不打算让家里收下吗？” 方圆儿摇头，“那要分情况啊，我大哥喜欢种地，只要丰收，家里人衣食无忧，他就高兴。 我二哥喜欢做买卖，也喜欢到处走走。 但他放不下家里爹娘和孩子、产业，像个大管家一样。 以后，恐怕他能出外做点儿生意，就会很高兴。 至于我三哥，有才华有抱负，他想要什么，一定会努力争取，不会喜欢狐假虎威。 我爹娘呢，只要儿孙健康，承欢膝下就会高兴。 而我，最大的愿望是活的自由自在，不委屈自己。 当然，前提是我要护着我的家人，不能受任何人的欺负。 为他们撑起一片安宁的天地。 否则，我不介意让整个世界都跟着毁灭。” 叶天逸沉默半晌，应道。 “放心，我明白了。”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静静依偎在一起，望着夕阳彻底落下山后。 梨园里越发静悄悄，偶尔风吹过，梨树枝条沙沙响起，好似低声细语。 方圆儿抻个懒腰，笑道。 “这些梨树都渴了，这段时日少雨，明日要告诉我大哥，寻人挑水浇树了。 幸好刘大夫回玉泉谷了，否则，早就抓了我进山采药了。” 叶天逸也是笑起来，说道。 “方才我以为你的愿望是，寻一个处田园终老呢。 同样种满山的花，山下是良田，依山傍水。 倒是没想到你说要出去走走。 每次在山林或者林园里，我都觉得你很自在，完全没有旁人的谨慎。” 方圆儿调皮，扯起裙摆，原地转了几个圈儿，翩翩起舞一般。 “因为我是大自然的精灵啊，山清水秀之地孕育的小仙女！” 夜天逸笑的爽朗，起身拥了她。 方圆儿趁机拉着他一起转圈儿跳舞，前世偶尔学的一点儿皮毛，终于派上了用场。 日落的余晖，倔强的不肯让这个世界落入黑暗。 就在这样淡淡的天光里，伴着晚风，花香，一对儿璧人轻舞，醉了整个天地万物… 正院儿屋顶上，大师兄卢书恒轻笑着，摘下腰上的酒葫芦，喝上一口，美滋滋跳下房顶回屋了。 原本想放空一下脑子，想一些事，没想到被师弟塞了一口狗粮。 怪不得当初师弟出事时候，师傅虽然着急，却并不担心。 还写下了否极泰来四个字，挂在草堂。 原来，世间真是有些福泽，要在劫难之后才肯降临… 金河县这边，因为即便到来的梨花盛会，人人都是期待盼望。 女子们做新衣裙，男子们也忙着张罗好扇子好玉佩，甚至搜肠刮写两首好诗词，备着赏花时候一鸣惊人。 但京都那边，却是愁云一片。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善缘堂和花想容关门快半月了。 善缘堂关门还好，如今天气转暖，生病的孩子也少了。 就算暂时买不到药，去别的药堂问问，总能有法子。 但花想容关门了，对京都所有女子来说，就是一场劫难。 花想容历来骄傲的就是纯天然三字，所有面霜、洗发乳等等，几乎一瓶都只有两个月的量。 而且一人几乎只限购一份儿，不肯多卖。 众人原本也有几分不满，但想着花想容就在家门口，用完再来买就是了。 更何况，物以稀为贵，若是随便谁都能买一车回去，再好的东西，也都不金贵了。 最重要的是，花想容的姑娘们都说了。 这养颜的东西，同入口的东西一样，不能马虎。 若是打开瓶子，用上一年半载，再好的东西也怕腐坏啊。 到时候抹在脸上，岂不是要出问题。 这三个理由，轻易说服了很多人。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后悔，怎么就没有多买一份儿。 因为，她们断货了啊！ 洗头发的时候没了洗发乳，怎么洗都不顺滑。 洗衣衫没了花香皂，怎么都觉得不干净，没香味。 洗过脸，没有面霜擦抹，娇嫩的皮肤暴露在干燥的空气里，两日就觉得要起皮了… 更别提做个全套儿护肤保养了，根本是奢望！ 一时间，许是都觉得无颜见人，各家的酒宴都冷清了几分。 特别是闺秀们，以前是想尽办法出门走动。 如今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有人开始抱怨，“花想容到底是怎么想的？刘家的案子不是已经判了吗？ 为了一个奴婢，这是没完没了了，生意都不做了？” “是啊，我的面霜还剩一点点。 害得我只管用手指肚儿沾薄薄一层抹脸呢。” “我也是，发乳还能洗一次了。 昨日试着用鸡蛋，结果，我那丫鬟兑水有些热了，搅合了满盆子的蛋花汤。 真是气死我了！” 几个闺秀偷偷凑在一起的时候，同病相怜，都是抱怨不停。 “听说，花想容要关门一个月呢。 可怎么办啊？” “别的铺子就没有卖的吗？ 明日我就让人去问问美人阁，翠红妆！” “我也是，都不必同花想容一般效果，能达到八成就行啊。” “按理说，花想容待客确实好。 但咱们总不能这么素着脸，一直等下去啊。” “是啊，我就不信了，大魏还找不到差不多的面霜了。” 女子们叽叽喳喳，因为一件小事，倒是冒出了豪言壮语。 京都的商家当然也不是傻子，之前还在观望。 结果，半个月过去，花想容一直关着门板，好像当真要退出争斗的意思。 而越来越多的人上门问询新品，各个铺子终于欢喜了。 原本以为刘家姑娘和金少爷那俩蠢货被拿下，他们的算计又落空了。 但如今看来，居然也算一半成功。 起码他们的生意回来了！ 这半年多，他们寻人淘换的宫廷秘方，祖传手艺，都纷纷上线，加紧生产，麻利的送到铺子开始热卖。 不知是不是当真堵了一口气，听说消息，当真有很多人上门采买。 一时间，好似整个京都的妆容市场，又重新回到了几家老字号的胭脂铺子里。 而被众人用余光盯着，等着有所动作的花想容，却依旧悄无声息。 第四百五十章 皇帝也听壁角 有人猜测花想容是害怕了，有人说花想容是缺货了。 有人说花想容被警告了，以后再不能开门。 毕竟方玉是个七品小县令，几家胭脂铺子背后，哪个没靠山啊。 先前顾忌着方玉行事太耿直，众人不愿意同他鱼死网破，太难看。 如今方玉外放一年多，京都谁还记得一个小官儿啊。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大半是幸灾乐祸。 人的劣根性，总是如此。 就犹如攀高比赛，高出太多的人，会被下边的人仰望赞叹，没有人想要超越！ 但只比对手高出不多的人，对手们会想方设法把他扯下去… 众人眼见花想容日进斗金一年了，谁心里没点儿嫉妒情绪作祟呢。 如今聚宝盆碎了，花想容赚不到银子，同众人一般了，这才公平呢。 我们赚不到银子，凭什么你就与众不同啊… 这一日，闹市依旧热闹的很，人来人往。 两个汉子推着一车柴站在背街上，望着对面的一家胭脂铺子，悄悄说话。 高大魁梧那个是陈武，另一个自然是郭荣了。 “陈叔，小姐吩咐的咱们都做了，然后就这么等下去？” 郭荣有些不甘心，冷哼道。 “这些奸诈的东西，先让他们高兴几日，以后有他们哭的。” “别冲动！ 一切按照计划来，这里是京都，能人很多。 小心坏了小姐的安排！” 陈武年纪大，沉稳很多，笑道。 “他们铺子卖出越多，最后才越热闹。” “这倒是。” 两人说了几句，就走掉了。 前几日，很多人到铺子前后探看找寻。 陈武索性连面馆都关了，济安堂也交代一下，带了陈安一家出城到沈家庄子暂住了。 白日帮着庄户们种种地，晚上吃饱喝足，热炕头一躺，也算难得的悠闲时光了。 但他们悠闲了，有人却是暗暗跟着着急啊。 那就是叶讯，他自从那次在城里见了方圆儿之后，就特备关注方家的生意。 之后陆续又见了两次，他都写信同主子说过了。 主子的意思很简单，暗中看着就好，若是需要，就搭把手儿。 这几日，眼见花相容的生意被完全抢走，他就有些急了。 这晚，他犹豫了一下，就把命令传了下去。 于是，第二日，皇宫里的那位在打坐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有小太监在小声说话。 “这里檀香的味道太重了，每次来打扫，我都熏得头晕。” “我也是啊，前几日我不是出宫去办了一趟差，倒是听说一件事儿。 城里有个花想容，是卖女子之物的。 据说这个铺子有种香，点燃之后嗅闻，脑子会格外清醒。 有个刑部的什么官儿，家里的傻儿子都好了。” “真的假的？这么神吗？” “我也是听说，能不能把傻子治好，我不知道。 不过，我想总比檀香好吧，这檀香闻久了，真是头疼。” “是啊，皇上也是辛苦了，每日打坐那么久，怕是呛的厉害。 咱们趁空儿进来打扫，才闻多大一会儿啊。” 两人许是记差了时辰，以为隔壁无人，这才一边闲话儿一边干活儿。 倒是不想，皇帝依旧在打坐，听了个正着。 于是，总管太监王长喜进来伺候的时候，皇帝揉着太阳穴，就问道。 “你觉不觉得这香气太重了？” 王长喜听得惊讶，但还是赶紧应道。 “往日不觉得，今日许是有些闷热，香气格外厚重。” 皇帝支撑着有些麻木的腿，站起来，总觉得头有些沉。 想起积压了几日的奏折，更是烦躁。 “城里有个铺子，卖一种醒神香。 派人去取些回来！” 王长喜脑子里转了转，倒是想起听过的传言，就道。 “皇上说的可是花想容的醒神香，这个奴才倒是听说过。 刑部的罗大人就很喜欢这种香，听说他家傻儿子嗅闻多了，突然就开窍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总之罗大人对这醒神香很是推崇。 就是之前，罗大人的夫人还带了这铺子的香皂进宫，献给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很是喜欢，还送了两块过来，如今就摆在您的浴池呢。 不过，前几日永宁郡主进宫来走动，奴才听郡主闲话儿，好像这个铺子关门了。” 关门了？ 皇帝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是一国帝王，但这段时日，做什么都遇到阻挠，事事不顺心。 “为什么关门了？郡主既然都知道，应该是生意极好。” 王长喜赶紧应道，“皇上先去沐浴更衣，尝尝御膳房的新点心。 奴才这就去仔细打听，一会儿禀报给您听。” 皇帝摆摆手，算是应下了。 大半个时辰后，皇帝小睡起来，王长喜一边弓着腰伺候皇帝穿衣，一边小声禀报起来。 “皇上，花想容确实关门了，奴才仔细打听过了。 原来是城里几个铺子嫉恨花想容生意好，抢了客人。 所以用了点儿下作手段，差点儿毁了花想容的小姑娘清白。 花想容也硬气，直接就关门了。 奴仆管事都撤退了，铺子也是空空如也。 倒是那几家胭脂铺子又热闹起来了！ 奴才心疼皇上总是头疼，就特意走了一趟罗侍郎家里。 把罗家剩下的半把醒神香拿回来了，一会儿您批折子，就给您点上几根儿，试试看如何。” 皇帝点头，忍着满心烦躁，没有说话。 他已经几年没有睡个好觉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很快，醒神香就在书房里点了起来，袅袅的香气，并不浓烈，但嗅闻一会儿却当真觉得脑里清明很多。 皇帝初始还没什么感觉，但偶尔一抬头，奏折已经批了一半。 他就惊奇了，这比往日可是快了太多了。 王长喜最擅察言观色，立刻夸赞起来。 “皇上，奴才嗅着这香，好似身上松快很多啊。 这可真是好香！” 皇帝也是点头，虽然没有他想象那样神奇，但也算有效果。 于是，他就吩咐道。 “多取一些回来，以后把檀香都换了醒神香，记得道长那边也送一些过去。” 王长喜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出门时候，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就问道。 “师傅，花想容不是关门了吗？ 这点儿香还是从罗家拿来的呢，咱们要去哪里寻更多啊？” 王长喜冷笑，应道。 “花想容是关门了，但为什么关门？ 不是有人想让他们关门吗？ 找不到人也没关系，去那几家传皇上口谕，要他们进献醒神香。 他们自然就去寻花想容，求也要求来。 若是求不来，咱们只需给皇上回复，罪责自然是那几家的。” 小太监听得眼睛发亮，这可是个好差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雪上加霜 无论进谁家门传口谕，可都要收荷包的。 更何况，那几家被掐了脖子，为了活命，要寻他们指点迷津，更要好好表示一下了。 “师傅放心，我这就去办！” “去吧，记得先去花想容转一圈儿。” “明白。” 小太监带了人手，一溜烟儿出宫了。 太监三五个，带了侍卫十人，穿街过市，也很是扎眼。 有人猜测宫里那位又闹了什么幺蛾子，于是派人跟着偷偷探看的，打听消息的。 好似一阵微风，吹皱了京都这池春水。 结果，这队伍到了花想容门前，拍门叫嚷，又去了后边小院问询。 最后好似确定了无人，就直奔其余几家胭脂铺子了。 这是宫里的太后娘娘想找什么胭脂水粉？ 但太后一向低调做人，就是派人出来采买，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啊。 没过片刻，消息传了出来，人人都是脸色精彩。 原来是皇上用了花想容的醒神香，很是喜欢，要多进献一些供道尊。 但花想容关门多日了，这任务就落在了京都所有胭脂铺子头上。 宫里出来的小总管，说的很是清楚。 花想容也是做胭脂水粉的，没道理他们能制出醒神香，你们这些老店反倒不成啊。 最近不是家家都嚷着比花想容传承更久远吗，那没道理，花想容有醒神香，你们却做不出来啊。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 宫里这些内监是怕拿不到醒神香，被皇帝责罚。 顺手把责任甩出去了。 但看出来又能怎么样，谁还能冲去宫里，当真问问皇帝到底怎么说的。 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再说，这些铺子这几日因为抢光了花想容的客人，正是得意。 所以，家家的“豪言壮语”可是没少说，几乎人人皆知。 如今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了，若是制不出醒神香，那还说什么花想容不如他们。 多少句话，就是多少巴掌啊。 小太监们是拿了装满银子的荷包，轻松回宫去了。 留下几家胭脂铺子的掌柜聚在一起，才开始犯愁。 简直用尽了力气，几人才寻到几支醒神香。 这还是有人慕名从花想容那边买的，因为太贵，不舍得用，就剩了几支。 掌柜们又找了自家的大师傅，寻来的调香高手。 可惜，嗅闻之后，人人都说没办法。 这香气很独特，他们根本找不到对应的花香。 原料都找不到，谈什么制香啊。 “一定是花想容动的手脚，否则宫里怎么会突然要醒神香？” “是啊，就是要醒神香，也该找花想容啊。 怎么找到我们铺子里了！” “不会是太后娘娘为花想容出头吧？ 我可是听说太后娘娘也在用花想容的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都是气恼咒骂。 到底还是一个年岁最大的掌柜开了口，“行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根本没用。 还是报给东家，寻人去打探消息吧。 万一是哪位贵人不满，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真是那位要用香… 才真是麻烦呢！” 一锤定音，众人左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自家铺子什么情形，身为主家，可能不清楚。 再者说，这些日子，日进斗金，主家也高兴。 突然冒出这么个难题，主家免不得骂几句，想办法一打听，也是犯愁了。 当真是宫里那位要醒神香啊，这可完了。 太后好说话，内监总管也可以买通。 唯独那位是阁老都头疼的人物，根本不讲理啊。 说不得，哪日心情不好，一开口就把他们都砍头了。 他根本不会在乎世人怎么说，怎么看… 各个铺子的掌柜都被叫到主家，狠狠骂了一通。 然后，所有人都领了一个任务。 找人！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花想容的人找出来，无论花想容提出什么条件，都要把醒神香买下来。 或者说服花想容进献醒神香，摘掉他们脖子上的枷锁。 但他们当初造的孽，哪是轻易就能还清的。 方家的面馆关门了，宿舍小院关门了，花想容和善缘堂关门了，甚至连看门的老汉都没有一个。 济安堂那边也说很多日子没见陈武了… 最后寻到城外的沈家庄子，庄户说了，原本住在这里的方家人是暂住，如今回乡多时了… 京都内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当真是彻底没了方家任何的线索和影子。 就是傻子也知道，方家绝对是故意的。 你们不是逼我们铺子关门吗，不是绝对你们无所不能吗，不是算计谋夺吗。 那都让给你们，看你们能不能玩的转？ 事实证明，当真玩不转啊！ 宫里的小太监又一次来铺子催过之后，人人都觉得大难临头了。 不只如此，突然有客人找来铺子大吵大闹。 原来是铺子先前卖出去的新面霜，客人用了几日，脸上开始起疙瘩了。 这样的情况，之前多少年也时有发生。 毕竟人和人都不同，有些人不抹面霜，也会起不少疙瘩疖子呢。 店铺掌柜出面道歉，赔了一些银子，寻了大夫送去客人家里诊治，也就算应付过去了。 但下午时候，又找来五六个客人，都是用了面霜出问题。 第二日更多，开门就来了十几个。 有些年轻姑娘们怕羞，带了帷帽，有的干脆是派了婆子和管事来质问。 “你们铺子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面霜比花想容的好吗？ 这才抹了几日啊，我的脸都要烂没了！ 呜呜，这可怎么办，以后让我怎么嫁人啊！” “就是，就算医好，以后留了疤痕怎么办？” “不管，你们赔我的脸！ 原本用花想容的面霜，我的脸又白又嫩，如今根本不敢看了，鬼一样，还有三月我就出嫁了。 怎么上花轿，呜呜，我不活了！” 婆子管事们更是不客气，“你们就是害人呢，是想同我们家里结仇吗！ 那我们回去告诉主家，自然有人同你们算账！” 掌柜的被骂的焦头烂额，一边派人去查存货，一边给东家报信儿，去各家打听消息。 不等他忙完，铺子上又来人了。 这一次可没那么客气了，铺子被砸了，掌柜也被打了。 原来是某个伯爵府的嫡女，也因为抹了面霜毁了脸。 事情彻底闹大了，压也压不住… 当晚，几个东家有凑在一起，面面相觑，良久都默契的叹了气。 这一局，他们又输了，而且输的彻底。 先前为了抢花想容生意，面霜琢磨出来之后，他们几家难得联手，一起售卖。 其余货品，并没有如此。 第四百五十二章 跪请 如今偏偏就是面霜出了问题，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面霜被动了手脚。 但他们就是找不出原因，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当真有毒无毒，怎么缓解… 他们倒是想同整个京都喊冤，控诉花想容的手段。 可惜，那也要有人相信才成啊。 毕竟，没人是傻子！ 而且花想容已经撤出京都了，一个人都留下，又怎么算计他们。 明明就是他们手艺不精，见钱眼开，为了多卖货品，抢生意才出了这样纰漏… “怎么办？明日怕是还要有更多人上门，多年口碑怕是要砸了。” 众人都是有些后悔，原本花想容虽然抢了一部分生意，但也只有三分之一。 因为花想容的货品太贵了，动不动就是一二十两，京都可没多少女子能买得起。 他们若是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做生意，总还有不少老客户。 可惜，他们都红了眼睛，贪心太过了，以至于什么都剩不下。 “铺子不做了，也没什么。 宫里那边，怕是明日又要来催了。” 众人齐齐叹气，“想想办法吧，根子还是出在方家，出在花想容。” “方玉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就真是这么硬气？” 有人不甘心，他们虽然都是各家族里不成器的庶子之类，没有本事考取功名。 这才接了家里的生意打理。 许是久居上位，有家族依靠，不缺傲气。 实在看不起七品小官儿，可偏偏就被七品小官儿逼到绝境了。 家里长辈已经发话了，处置不好，连累家族，他们就要交出生意了。 没有功名，没有地位，再没有财力，以后可以预见，他们会活的多凄惨。 “退吧，”有人更理智一些，到底说出了这句话。 “花想容无非是忍不下一口气，咱们让他们出了这口气。 想必他们也不会当真同咱们结下死仇！ 到时候咱们再让出大半生意，这事应该就能过去。” 更多人的人还是沉默，不想低头，又承担不起后果。 “那咱们怎么才能让花想容出了这口气？” “让掌柜们出面，去花想容门前跪两日吧。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他们惹出来的，咱们知道的时候都晚了…” “对，确实是掌柜们处置不当。” “咱们谁家也不差这一个胭脂铺子赚的银子，当真是这些狗奴才们擅作主张！” 听说掌柜们出面赔罪，所有东家都恢复了精神，也纷纷附和起来。 于是，最后这事就有了定论。 第二日一早，几家胭脂铺子的掌柜，无论老少，都齐齐跪在了花想容的门前。 人来人往，自然少不了围过来看热闹的。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我瞧着像美人阁的冯掌柜呢！” “是啊，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跑这里跪着？ 这是得罪花想容了？” 也有聪明人，小声应道。 “这里边儿的事多着呢，可别随便说。 你们想想啊，先前花想容关门，他们那些铺子可是生意好着呢，得意着呢。 如今他们的货品把女子的脸擦坏了，宫里要的醒神香，他们又做不出。 这才跑来磕头赔罪，怕是要人家花想容救命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事儿吧，真是…” 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有人幸灾乐祸，但各个可都没闲着嘴巴。 很快，又有很多人赶来看热闹。 四月天不算如何热，但众人的目光落在几个掌柜身上，却比炭火都烫人。 他们最小的年纪都有五十了，也算为主家当牛做马了大半辈子。 可如今老了老了，还被主家推出来，扒光了颜面。 听着众人的议论，他们心里的难堪，可是比麻木的膝盖更让他们难以忍受。 过了这两日，他们还怎么在外边走动。 他们这是被主家抛弃了… 不远处的茶楼上，山离和山痕三个喊了小伙计开包厢，打点了赏钱之后，就赶紧关了门。 随后，方圆儿和方玉，还有星素几个小姑娘都从空间出来了。 茶水喝着，点心吃着，小姑娘们凑在窗口，小心偷看自家铺子门前，真是解气。 “对，就是这个老头儿! 他有一次到咱们铺子来过，还说咱们铺子里都是骗人的东西！” “那个穿蓝袍子的，在外边也没少骂咱们铺子！” “让他们目中无人，背后使坏，居然也有今日，真是太解恨了！” 方圆儿尝了尝这茶馆的点心，觉得吃不惯，就从空间取了一个果子，慢慢削皮，同哥哥说道。 “哥，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方玉点头，应道。 “想必他们这次总会长些记性，以后不该伸的手不敢再伸。 但铺子里还是要防备几分，人总是记吃不记打。” “知道了，明晚，我就让陈叔抬一箱子醒神香过来。 后日就开门做生意！” 方圆儿多解释了一句，“放心，醒神香是特制的，包括罗家送进宫那半筒。 功效比先前差了很多，不会惹那位动心思。” “这就好，原本还要提醒你几句。 宫里那位已经疯魔了，万一他以为咱们铺子有好东西，怕是谁也拦不住。 宫里的水太深，咱家最好不要沾边儿。” “知道了。” 看了一会儿热闹，小姑娘们没了兴致，众人这才回了空间。 留下山离三个小子，继续在这里盯着。 他们是生面孔，不会被人注意，也是最好的小帮手。 空间里，陈武踩了一脚的泥巴，正同方老汉蹲在田埂上说话，笑的一口白牙被黑脸衬得更显眼了。 方圆儿走上前，他赶紧起身行礼。 方圆儿摆手，吩咐道。 “陈叔，明晚寻朵五要一箱子醒神香，出去给那几位掌柜。 先前的事就算了了，铺子重新开门，以后，还要你费心多看着了。” “应该的，应该的！” 陈武赶紧点头应下，但再望向眼前碧绿的稻田，小河和远山，眼底满满都是不舍。 他们一家子同郭荣，原本住在沈家庄子，但宫里的太监寻找醒神香。 他报给主子们知道，当晚，他们所有人就被挪了进来。 他们这才知道，主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洞天福地。 平日力山夫妻，朵五朵六等所有人，偶尔突然消失，主子们突然出现，居然都是因为这里。 他们老少几口，激动的简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般住了几日，他们才算确定，这不是做梦！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同人不同命 每日呼吸着带了花香的空气，吃着最好吃的白米，最水灵鲜甜的果子… 这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早年走镖落下的伤，不疼了。 小孙子到处跑，欢快的像小鹿一样，吃饭多了，脸色红了。 这会儿突然说要出去，陈武本能的舍不得。 方圆儿猜到几分，赶紧说道。 “以后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孩子若是愿意留下，就同七斤八斤他们一起读书好了。” “当真？” 陈武大喜，赶紧磕头，“谢小姐，京都就交给我，一定不给小姐添麻烦。” “不着急，这里四日，外边才一日。 你们在这里住五六日出去正好！” “好，好！” 陈武眉开眼笑，突然又浑身都是力气了，抄起铁锹同方老汉说道。 “老太爷，还有哪条田埂要添土，我来挖！” 方圆儿好笑，同老爹打个招呼就走了… 京都的一日，在几个跪求的老掌柜眼里，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他们从日出跪倒日落，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眼前昏黑，这才被家里儿孙扶上马车，回家去了。 儿孙们哭哭啼啼，或者咬牙切齿咒骂，听得老掌柜们心烦，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说。 末了到底忍不住，嘱咐了儿孙几句。 “成王败寇，我们算计人家没成，如今有这个下场，也是报应。 你们记住，知己知彼太重要了！ 谁也没想到花想容会把一个小小奴婢的清白，看得这么重。 会把我们逼到这个田地！ 若是早想到这点，就是算计，也会换种法子。 不过，我们都不恨花想容，也不想你们同花想容为敌。 一来，你们斗不过花想容。 二来…不值得啊，不值得！ 我们当牛做马半辈子，在主子眼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儿孙都知道，爷爷这是对主家失望了。 第二日，几个老掌柜再次跪在了花想容门前。 这次更多人听说了消息，故意绕路也要过来看看热闹。 老掌柜们已经麻木了，只盼着眼前的铺子打开门。 可惜，他们联手算计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 日头一点点爬升，又一点点落下。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日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善缘堂的铺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这一刻，世界好似都突然暂停了一瞬，热闹的街市，安静的落针可闻。 几个老掌柜眼里泉水一样往外冒眼泪，终于盼到了。 方家人心慈，只要肯出面，这事就算过去了。 果然，陈武和郭荣抬了一只箱子，下了台阶，放到几个老掌柜身前。 陈武扫过看热闹的众人，再看看几个狼狈的老掌柜，他的心里没有半点儿怜悯。 伸手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被剁手的一日。 “这箱子里是醒神香，各位带回去献上去，可解你们的大祸！ 但各位一定记得好自为之，这世上，不是所有东家都同我们东家一般，愿意赌上一切，庇护我们不受欺辱。” 说罢，两人就回了铺子。 人群里，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陈管事，花想容什么时候开门？ 我们姑娘被美人阁害了，脸上有些不好，花想容能不能给治一治啊？” “是啊，是啊，我们姑娘也是，脸上起了红疙瘩！” 陈武回身，笑着拱手，应了一句。 “各位放心，尽管回去报信。 我们花想容之前就能处理这样的小问题，如今当然也不差。 虽然姑娘们是用了别人家里的面霜才如此，但只要踏进我们花想容。 花想容就一定让姑娘们满意走出去。” “太好了，太好了！” “我这就回去报信儿！” 陈武同郭荣招招手，接过一张单子贴在门前。 “先前因为一点儿事，铺子突然关门，耽搁了很多预约的贵客。 明日重新开门，就按照先前预约的顺序来。 各位看明白，别让自家姑娘跑了冤枉路，白白苦等。” 众人哗啦一下涌上前，把几个老掌柜挤得东倒西歪。 他们本来还想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没机会了。 只能挣扎站起，带了儿孙抬了箱子，悄悄退了出去… 当皇宫里燃起清淡醒脑的醒神香，花想容门前也排起了长队的马车。 一身绿色衣裙儿，活泼伶俐的小姑娘们，照旧笑意盈盈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们。 好似先前一切都不曾发生，甚至因为歇业这几日，小姑娘好似更水灵了… 再对比自己满脸疙瘩的丑样子，带着帷帽的姑娘们，真是差点儿哭出了声。 “五管事，我这脸到底能不能恢复？ 还有三个月，我就要出嫁了。 呜呜，到时候怎么上花轿啊？” “我也是，如今出屋子都不敢，更别说出门儿了。” 朵五赶紧安抚众人，“小姐们放心，之前就有人脸上起过疙瘩，在我们这里护理一次就好了。 小姐们这次虽然严重一些，但有个三四次，也总能恢复如初。” “当真，真是太好了！ 我天天作噩梦，就怕变成丑八怪。” 女子们可是高兴坏了，果然，她们轮流去后院做护理，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就好太多了。 当然，也不是没人怀疑，各个铺子卖的面霜是被花想容动了手脚，如今再跳出来帮忙治疗。 但方才的所有护肤法子，都是之前熟悉的。 若说一定有分别，就是多敷了一会儿水膜，但也没听说水能解毒治病啊。 到底有女子忍不住，同小姑娘们问起。 “也没见你们怎么处置，我脸上这疙瘩怎么消了大半？” 小姑娘们声音清脆，解释的清楚明白。 “小姐，您有所不知。 我们铺子的面霜之类，都用了纯天然的药草花朵，没掺入任何滑石粉铅粉之类。 皮肤好吸收，也喜欢被滋养。 但先前小姐们换了别家的面霜，就好比一个人总在干净清澈的潭水里洗澡，突然要在臭泥坑里洗了。 当然是不适应，哪里都不舒服了。 如今我们做的，只是把臭泥巴洗掉，再换了干净的水，皮肤自然就慢慢恢复了。” “哦，原来是这样。” 闺秀们都是脸红，为自己不该有的疑心。 好在，花想容没有计较，不只细心处置，临走的时候，还送了她们想念很久的点心… 花想容重新在京都爆红，一连多少日都是门前车水马龙。 其余胭脂铺子安静看着，再没敢动心思。 当然，就是想动心思，暂时也自顾不暇了。 跪了两日，颜面尽失的老掌柜们，纷纷同东家告老了。 东家到底还有几分良心，知道这次行事不算地道。 于是，家家都是痛快放了老掌柜一家的奴契。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不按常理出牌 掌柜们迅速带了多年积攒的家底，出京都，回老家谋生去了。 留下铺子，突然没人打理，再提了新掌柜上来。 总是这里不清楚，哪里不了解，到底不如原本掌柜得心应手，这生意就更是一落千丈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尘埃落定，方圆儿选了一个晚上，到宿舍小院探看姑娘们。 特别是星素，生怕她心里留了疙瘩，重回铺子不舒坦。 结果姑娘们忙了一日，正叽叽喳喳包饺子，热闹的差点儿掀了屋顶儿。 方圆儿同姑娘们说笑了一会儿，出门时候见陈武赶过来，就仔细问了几句。 毕竟宫里突然要醒神香，真是个神助攻。 她怎么也不相信是巧合。 果然，陈武也是疑惑。 “我也打听过，确实是宫里那位开口要的醒神香。 按理说，没谁能左右那人的想法。 也许，真是巧合吧。” 方圆儿点头，想了想就道。 “也许真是巧合，无论如何，对咱们有力就好。 以后，京都怕是会慢慢乱起来，凡事一定要谨慎。 若是有危险，只管带了孩子们回家去，铺子和银钱都不重要。” 陈武没听出这话的深意，但还是恭敬应下。 方圆儿也没多说，结果第二日，陈武就知道小姐所指为何了。 年前朝堂派出的巡风使，派了八百里加急，送了奏折回来。 沧州府发现银矿，但被盗采一年之久，损失银两十几万。 百姓被坑杀灭口，府衙被蒙蔽。 如今盗采之人消失无踪，请朝廷派人协助调查，追回损失。 朝堂上，最近正是乱的如同菜市场。 因为户部没有银两，但皇上的道观才修了一个地基。 皇上坚持要户部拿十万两银子出来！ 可是户部的银库，空荡荡都要跑老鼠了。 如今正是春日，各地只有要救济，要良种的，没有一处能收税银！ 只出不进，就是再厚的家底儿也要吃空。 更何况，之前连年征战，皇帝登基后，大魏也没捞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户部尚书头发都愁白了，若不是怕惹恼了皇帝，全家被砍头，他真是要辞官不做了。 就如此，每次皇帝要银子，他都要跪倒哭求，做个磕头虫。 身为一品大员，也实在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其余阁老重臣们，也是有气发不出。 摊上这么个皇帝，简直是所有人的噩梦。 正这个时候，沧州府突然爆出银矿案，所有人都是打了鸡血一样。 若是能把银子追回来，十几万两，不说赈济百姓，起码能让皇帝安静下来。 在所有人看来，皇帝这时候下旨彻查，是理所应当的。 但皇帝是下旨了，却是严令沧州府把银子迅速押解到京都，不能耽搁了道观的修建。 至于这银子是从盗采之人手里抢回来，还是沧州府凑出来恕罪，他就不管了。 总之，银子不送到京都，沧州府尹就看要罢官砍头！ 如此干净利落，或者说蛮不讲理，让整个朝堂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次，不只是阁老门，所有文武百官都绝望了。 十几万两，可不是十几两。 哪个州府也不能轻易拿得出，再说就是能拿出来，就需要对百姓加重税，还是提前收取。 江南鱼米之乡，兴许还能完成。 但沧州府可算是最穷困的州府之一。 这笔银子，也许就是逼迫沧州百姓暴乱的起因！ 一个帝王，居然为了一座道观，置大魏的安宁于脑后。 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魏文帝可不管这些，下完圣旨就回后宫去打坐了。 有了醒神香，他自觉比之平日脑子清醒太多了。 还要多打坐，多研究道法，铸仙体，得长生。 朝堂上众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到底还是阁老们简单商量了一下，派了大理寺一个侍郎赶往沧州。 调查盗采银矿一事，外加…给沧州府尹送圣旨。 随着朝臣们下朝出宫，这个消息，京都也就都知道了。 虽然对皇帝已经失望多少次了，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这件事，还是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沧州临近西南边陲，皇上不担心是不是边疆不稳定。 也没想着抓到盗采之人，更没想到为坑杀灭门的百姓讨公道。 只想着找到机会要银子了！ 户部不是说没银子吗，如今有了，十几万两呢。 至于如今银子没找回来，那有什么关系！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先把我要用的银子送过来。 你们找到再填补上不就行了吗。 若是找不到，那是你们无能，素餐尸位！ 如此理直气壮（蛮不讲理），同市井妇人撒泼有什么区别。 一国之君，简直行事让所有人脸红。 “大魏难道就真这样了吗？” 一个老书生在茶馆里，长长叹气，算是替满朝文武和满京都百姓问了这么一句。 可惜，没有答案。 半个月，大理寺那位倒霉的侍郎到了沧州。 沧州府尹接到了那道圣旨，倒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想要银子是好事儿，银子能买命，更是好事。 否则盗采银矿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无论如何也难逃罪责。 如今，十几万两银子，黄土沟所在的西丰县县令拿个两三万，就凑够一小半了。 剩余，直接摊派到整个州府的各个县城，提前收取三年的粮税，总能凑够。 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也难得迅速的换成官文，发了下去。 西丰县令所有身家家底儿，也不过三四万两。 这般要拿出大半，可以说倾家荡产了。 但没有办法，他一时贪心，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要保官保命，只能舍财了。 可是，县令们却是爆发了。 恶人盗采银子的时候，县衙上下都跟着捞好处。 全县百姓一文钱都没分到。 如今朝廷发火了，反倒找老百姓们要钱了。 正值春播，一场雨水都没下，别说粮食，种个地瓜都不成。 家家户户都在犯愁秋日时候要颗粒无收，冬日要饿死。 朝廷没有救济，县衙没有办法，州府不管死活。 居然还要他们一次拿出三年的粮税！ 这是要大伙儿砸骨头卖血吗！ 有脾气暴躁的百姓，直接找去了县衙门口，呼啦啦一路吆喝，也聚集了几百人，直接围了门口。 原本众人也没想怎么样，逼着县令出来说几句，兴许也就罢了。 但县令根本没看得起这些泥腿子，一个师爷高抬着下巴，喝骂几句，就觉得给百姓们颜面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暴乱终起 也不知道谁忍不住扔了一个石头，砸的那师爷头破血流。 师爷吃痛，尖叫起来。 “谁敢打我！该死的泥腿子，你们死定了！ 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打板子！” 差役和捕快们扑上去，就要拉扯百姓们。 百姓们本来就带了气，撕扯之下就同差役捕快打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这些狗官，不让咱们活，咱们就反了他! 开了太平仓，抢粮食，我家老娘和孩子还饿着呢！” “对，反了他！分粮食，分银子！” “大伙儿冲啊，县衙里好东西更多！” “这狗官昨日就开始往外倒腾银子了，咱们抢了他！” 愤怒的百姓，潮水一样碾压过十几个差役捕快，还有被打半死的师爷，直接冲进了县衙。 说来也巧，县衙后院，县令当真在正称银子，想着送去州府，拿钱买命。 西丰县穷苦，他在任三年，也就贪了这么两三万两，如今都要吐出去，实在是舍不得。 这个时候，前衙突然吵闹起来。 不等他问问出了什么事，后衙的大门就被撞破了。 几百人冲进来，眼见满地的银子，眼睛就彻底红了! “该死的狗官，不顾咱们死活儿，他居然藏了这么多银子！” “抢了他，抢了他！” 百姓们疯了一样冲上前，抓了银子往怀里塞，甚至搬了箱子往外跑！ 县令一家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在后衙被抢了。 县令气得疯狂大喊，想要阻拦，却被人一镐头砸到脑袋上，来了个杠上开花儿，翻了白眼儿。 县令的两个儿子，也紧接着追谁老爹去见阎王爷了。 县令夫人被扯了头上的金钗，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也去一家团聚了。 很快，百姓抢完银子，又开始抢屋里的字画瓷器，蝗虫一般。 衙门外，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也都加入了抢劫的大军。 待得后衙空空如也的时候，县令一家也死了多时了。 终于有人知道害怕了，“咱们杀了县令？” 但也有人胆子大，嚷道，“杀了就杀了！狗官该死！” “就是，左右也做下了！ 家里孩子还饿的哭呢，走，继续去粮食！ 谁拦着老子，谁要饿死老子的儿子，老子就要他的命！” “走，去太平仓！” 几百号百姓又奔去了太平仓！ 太平仓虽然也是猫腻众多，号称仓满，其实也不过只有一半陈粮！ 但百姓们可是不嫌弃，能填饱肚子就行！ 一个个粮仓被砸开，一袋一袋粮食被搬了出去。 这个时候，住在城北的城防营终于得到消息，赶到了。 不等兵卒们动手，百姓里已经有身强力壮的十几个，拎着柴刀冲了上去。 “跟他们拼了！ 不让我们活，就谁也别想活！” “咱们这么多人，什么都不怕！” 三百城防营兵卒，对上千百个红了眼睛的老百姓，这胜利几乎是不用多说。 城防营的统领也是个软蛋，听说县令一家都死了，打起来不到半刻钟，就直接投降了。 “都是一个县城的乡亲，我们也看不过那个狗官欺压大伙儿。 我们愿意同大伙儿一起，杀狗官，求活路！” 于是，西风县城彻底沦陷了… 人多贪心从来都是没有止境的，县衙和太平仓抢空了。 有人得了实惠，有人却双手空空。 与其在家里守着老人孩子饿死，当真不如zf，求个活命了。 就算搭了性命，也比活活饿死好啊。 再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县城外，一个平日颇有善名的乡绅孟奎，这时候跳了出来。 为所有打抱不平，送粮食给大伙儿做军粮，拿了家里铁器铺子的柴刀，给大伙儿当武器。 趁着外县还不知道消息的时候，带着大伙儿迅速又奔出了西丰县。 各县本来都在为预交三年的粮税大骂，自觉没有活路了。 zf的队伍一开到，几乎是处处应和。 杀县官，抢县衙，抢太平仓，紧接着又开始抢富户，抢店铺！ 这般，滚雪球一样，府城听到消息的时候，zf的队伍已经聚集了五六千人。 队伍里也有四大天王，当先的就是孟奎，以稳重仁义被尊为大哥。 二天王是个掌柜，掌管粮草和大半财物。 三天王和四天王是一对兄弟，一人一把柴刀，挥舞的是声声带风。 几乎是每个县城的狗官，都做了他们兄弟的刀下亡魂。 这一日，zf队伍就到了沧州府外。 若说先前zf是为了不饿死，如今半个月下来，所有人更多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银子，为了一种说不出的恶意。 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爷，跪地求饶的时候。 那些贵妇闺秀在哭着喊救命的时候，那些他们买不起的东西被随意丢在地上践踏的时候。 那些恐惧谦卑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 zf的初衷就被改变了！ 如今沧州府就在眼前，里面有更多的银子，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富户，更多的铺子。 所有人的眼睛已经红的不能再红！ 孟奎挥舞着柴刀，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兄弟们，前边就是更多的银子，更多的女人，是荣华富贵，是加官进爵！ 跟着我杀进去！ 让那些狗官和富贵老爷们看看，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杀啊！” 所有人都拼命的往前冲，沧州府也不是没有准备，毕竟也闹了这么久了。 但沧州府的府尹是靠家族余荫才爬到这个位置，没有什么真本事。 听说zf就软了腿，早早把家眷和家当都送走了。 城里富户有一个算一个，也跟着跑个精光。 如今只有一千多府兵，平日因为缺粮饷，训练懈怠，更是连街头地痞都不如。 面对五六千杀红眼睛的zf农人，没谁敢说，一定能守住城池。 府尹大人同巡风使还抱了几分希望，爬上墙头，想要以理服人。 可惜，府尹不等说话，就被身后的亲兵砍了头。 巡风使更是被三两下，捆成了年猪一般。 这样的神反转，众人都是惊得掉了下巴。 那亲兵还喊着，“城下的英雄们，我老家西丰县的，最恨这些狗官。 开了城门，咱们干一票大的！” 说着话，还真有人开了城门。 zf队伍还有些迟疑，四大天王却半点不怕，吆喝着冲进去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登门提亲 府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没了主官，城防就立刻破掉了。 为了保命，或者为了求财，甚至大半府兵都加入了zf队伍… 大魏自从上一次战乱，已经太平六七年了。 不能说安居乐业，起码再没哪里动刀兵，就是边疆都很太平。 如今突然有百姓zf，就像沸腾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突然就炸开了。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路往京都飞跑。 方圆儿最近反省了一下，总是在外边玩耍，对叶家免不得有些疏忽。 于是这一段，就很少进空间，每日都琢磨三餐，琢磨存点儿什么，方便路上填饱几十口子的肚皮。 结果晚饭桌儿上，突然听说沧州百姓zf，她还惊了一跳。 “什么沧州百姓zf？” 叶天逸忘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应道。 “西丰县盗采银矿的事，报到了京都。 宫里那位下旨要沧州府补上十几万银两，沧州府摊派到各个县城。 百姓们不堪重负，抢了县衙和太平仓，杀了县令。 又一路杀到沧州府，如今有七八千人了。 想必还要继续往京都烧杀…” 方圆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仔细算算，她还真是还有几分心虚。 说起来，若不是山离要报仇，他们要护着山离，也不会揭开盗采银矿之事。 自然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要说都是他们的错，那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朝堂混乱太久了，天下百姓也是积累了太多怨气。 银矿这事，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那你是不是要很快出发了？” 叶天逸皱眉，开口纠正道。 “是我们，三日后出发，你记得拾掇一下行李。” 方圆儿吐吐舌头，赶紧应道。 “知道了，我明日回家一趟，同我爹娘说一声。” “好，我同你一起回去。” 叶天逸说的很是随意，倒是让方圆儿惊喜又有几分迟疑。 “你也要一起去…” “是啊，我要带你一起离开，总要征得你父母的同意。” “嗯，好吧。” 方圆儿没有再拒绝，想了想，就道。 “明日怕是不得空，不如今晚就回去坐坐吧。” 匆忙吃了一口饭，方圆儿就回了东院儿，赶紧进空间同父母兄长说了一下。 方老汉和赵金莲听了很是意外，但转而又很满意。 就算闺女在叶家是个厨娘，半个奴仆的身份。 但叶家公子这般礼数周全，也是看重闺女之意。 起码不用担心闺女跟了他去东州府之后，受什么委屈。 方老大一向是听父母的，倒是方老二知道内情，就是对叶天逸有几分不满，也稍微心里舒服一些了。 华灯初上之时，方家院子难得人来人往。 平日主子们大半住在城里“别院”，方才都赶了回来。 做饭吃饭，朱盛也赶着禀报一下家里家外的小事儿。 杨老爷子等也赶来行礼，说说闲话儿，就更热闹了。 这时候，方圆儿牵着哪吒，就引着叶天逸到了。 叶天逸身后只跟了叶迟一个，很是低调。 但他那通神的贵气，任谁也不会把他当成普通人啊。 杨老爷子等人迅速退了下去，让出了地方。 杨家的大孙子也有十几岁了，原本老爷子带他过来，是让主家看个脸熟。 这小子倒是好奇心很重，悄悄问爷爷。 “爷爷，那公子是谁啊，好像当官的，真是威风！” “闭嘴，主家的事不要多看多说，这是规矩。” 杨老爷子拍了孙儿一下，旁人也想问，就小声笑道。 “杨叔，主家都没背着我们，显见也不怕我们知道啊。” 老爷子想了想，就道。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猜着应该是住在山上那位叶公子。 小姐先前到叶家做事的时候，叶公子还在病重。 小姐师从名医，没少为叶公子费心，他才有今日的康复如初。 叶公子这次上门，怕是同主家道谢。”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 虽然他们都没见过叶公子，但逢年过节，叶家的厚礼都是整箱的抬过来。 叶家富厚，是方家上下和整个梨花坳都知道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这位公子太神秘了。 每年花期，外边来庄园赏花，免不得到处走。 却没有一个走到叶家门前，别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显见，叶家也有不少护卫在把守。 今晚，这叶公子却主动上门，难道当真只是为了道谢? “会不会是叶公子感激小姐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上门提亲来了？” 有人玩笑了一句，结果被杨老爷子瞪了一眼，就把笑吞了回去。 “主家对咱们不错，咱们也要安守本分，不该说的都别说。 回去拾掇一下，今晚多巡两次山。 马上就有客人进来赏花了，都把自己的差事做好。” “是，杨叔放心吧。 就这么一点儿小活儿，肯定错不了。” 众人换了话头儿，往住处走。 他们却不知道，这会儿堂屋里，方老汉和赵金莲，方老大方老二夫妻，甚至是方圆儿都惊得目瞪口呆。 “提亲？你说…提亲？” 赵金莲望着眼前，通神贵气，英俊过人的贵公子，勉强只挤出这么一句话。 之前闺女打过招呼了，家里人都以为叶公子上门，是为了带闺女去东州府而已。 没想到，叶天逸坐下，才喝了一口茶水，就跑出这么一个大炸弹。 方老汉也是迟疑问道，“叶公子，你应该清楚，我闺女…生了哪吒…” 叶天逸点头，正色应道。 “我对您二位的娇女倾心已久，过几日我因事要离开。 上门同您二位说一声是应该，但我们相知相许，以后总是要成亲，相守一辈子。 所以，在离开之前，我想征得二位同样，把我们的亲事一定下来，哪怕是暂时约定。 这样，以后，我更方便照顾她们母子。” 不等赵金莲和方老汉再说话，方圆儿已经忍不住了。 “不成，咱们说好只是谈恋爱的，没说定亲成亲！” 叶天逸笑着望向她，满眼都是宠溺和无奈。 “你一个女子，要同我一起远走他乡，总要有个名分。 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方圆儿却觉得被欺骗了，也是对未来还没有下定决心，本能的反对。 “我说不成就不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希望我被卖了个好价钱！ “你闭嘴!”赵金莲却打断了闺女，示意两个儿媳，“把你妹妹带下去坐坐，我们说说话儿。” “好，娘。” 刘氏和王氏赶紧起身，架了小姑就走。 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小姑有这样俊秀的丈夫，她们做嫂子都看着欢喜，怎么能容许小姑拒绝。 方圆儿不好伤了嫂子，只能不情不愿被“驱赶”出去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赵金莲就道。 “叶公子，你应该知道我闺女是个苦命的。 没有成亲，就遭了意外，生了哪吒。 但偏偏这丫头又聪明之极，不肯随便将就。 我们全家真是恨不得用所有东西，换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赵金莲想起当初，红了眼圈儿。 “若是你如今喜欢她，但以后不喜欢了，你还可以再去找别的女子。 但我闺女怕是要活不成了。 所以…” 叶天逸赶在老太太拒绝之前，赶紧起身行礼，打断她说道。 “老夫人，我之前遭逢大难，几乎殒命。 如今能这般行走说话，都是圆儿精心护理而得。 我们之间，是命里定的姻缘，她也是我命里定的救星。 但我钟情于她，却不是因为这份儿恩情。 我喜欢她心灵手巧，喜欢她豁达大度，喜欢她聪慧过人！ 我不能忍受她不在我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行。 无论我以后，是高官厚禄，还是做一个田园隐者。 我都希望有她陪伴，希望我们能结为夫妻，一生只有彼此，绝不改变。” 这是承诺只一妻，不纳妾？ 赵金莲听得有些激动，世上男子能做到这个的可没有多少。 方家如今日子富庶，在外人眼里，三个儿子没有纳妾，没有通房丫头，都是挺古怪之事。 别的不说，就是王氏家里兄长，就因为方老二介绍一点儿生意，去年多赚了百十两银子，还买了个小姑娘放在房里呢。 更别说那些高门大户，那些富贵门第了。 她不知道叶家底细如何，但叶公子如此出色的男子，若是能做到这一点儿，就太难能可贵了。 这时候，方老汉却是说话了。 “叶公子，哪吒虽然没有父亲，却是我们方家最疼爱的孙儿。 以后若是他要跟着圆儿，随你出走… 你要如何待他？ 若是你家里人，或者外人慢待他，我们可不能答应！” “哪吒是我亲子，”叶天逸神色里添了几分骄傲，挺直了脊背。 “我会用心教导他文武艺，以后继承我的一切。 他身份高贵，没有任何人敢慢待于他！” 方老汉同赵金莲等人都以为，叶天逸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哪吒当亲子疼爱，还要把家业都给哪吒。 只有方老二知道，叶天逸说的是真话！ 但这会儿可是不好提醒，若是爹娘知道，别说叶天逸想要带走妹妹和哪吒，怕是叶天逸的命都要留下！ 当初，妹妹为了老娘的咳疾，上山摘野梨，不知如何被玷污，怀孕三年产子，是全家心里不能碰的伤疤。 叶天逸这个罪魁祸首，一旦暴露，绝对没有半点儿好处。 还是要等以后，等以后家里都知道他待妹妹好，知道他对哪吒疼爱，知道他身份高贵… “好，好啊！” 方老汉连连点头，起身郑重给叶天逸行礼。 “叶公子，不必把哪吒当亲子，也不必把家业给哪吒。 有我们方家，有圆儿在，哪吒不会缺了任何东西。 我们只求，她们母子以后若是有危险，公子要全力庇护。 万一，万一有一日，公子不再看重她们母子，我希望公子不要阻拦我们方家把她们接回来。 若是公子能答应这一点，我们就同意她们母子跟着公子走。 当然，圆儿以后会不会同公子成亲，甚至今日算不算定亲，都有圆儿说了算。 她同意，我们不反对。 她不同意，我们也不承认。 公子，觉得如何？” “我明白，我必定会真心相待，换她相信我会善待她们母子一生。” 叶天逸同样低头行礼。 一老一少齐齐低头，结下了彼此最郑重的承诺和约定。 方圆儿得了消息，可以回到堂屋的时候，就见爹娘哥哥们同叶天逸正说笑的热闹。 她眨巴两下眼睛，心里痒痒的厉害。 到底他们说什么了，不会真把亲事定了下来吧？ 可惜，她几次要开口，都被打断了。 最后，叶天逸起身告辞。 方圆儿无法，匆匆同家里人说道。 “等我明天回来再说啊。” 赵金莲摆摆手，“该走就走吧，家里忙着呢。” 方圆儿脚下一绊，不可置信的回身同叶天逸说道。 “我们家里是把我卖给你了吗？” 叶天逸忍不住笑了，眼里暖的烫人，紧紧牵了她的手。 “差不多吧，以后你只能在我身边了。” 方圆儿皱了小鼻子，不甘不愿应道。 “希望我卖了个好价钱，否则亏大了！” 两人并肩走出了方家院子，穿过枝头满是花苞的梨园，身后遍地花开… 两日后，一如当初搬来时候一般，叶家再次悄悄搬离了山上的院子。 叶家的后院封了门，前院住了刘家六口人。 这刘家是当初跟着杨老爷子等一起到方家的，签了契书。 这一两年很是老实本分，虽然不如旁人受重用，但方老二对他们也很满意。 这次叶家借人守宅子，方老二就点了他们一家。 刘家老两口平日看院子，打扫，两个孩子在山下读书。 刘家儿子管着田里的活计，儿媳则在大灶上帮忙。 这般，上下山来往，还能兼顾照管一下梨园。 叶家虽然不愿意张扬，走得安静。 但一溜儿十几辆马车，到底还是被村人都看在眼里。 平日没什么交集，可叶家礼数不缺，逢年过节都要给村里各家送点儿吃喝。 村里人也投桃报李，体谅叶家爱清静，轻易不肯打扰叶家。 就是上山路过，也会绕一下。 如今听说叶家搬走，把院子托付给方家。 众人都觉得惊奇，仔细一想，又觉得意料之中。 方家那位多年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姑娘，可就在叶家做厨娘。 听说很得叶家看重，工钱高的怕人。 这次搬家，方姑娘也被带走了。 这般，叶家院子留给方家照管，也算是一颗定心丸儿吧。 若是先前，村里人还要议论几日，甚至刨根问底儿几句。 但这几年，因为先前冯家害得自家闺女早产，方家把大伙儿狠狠晾了起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明智之举 不但不带大伙儿一起种西瓜，发财了。 更是村里什么事儿都不管了，除了秋日收粮税，方老汉会露一面，其余见到人影都困难。 今年刚刚有所缓和，村外种了十几亩西瓜呢。 梨园也招了村里不少人手做活儿，多少都能赚点儿零钱，补贴家用。 谁也不敢再因为一点儿好奇心，惹得方家再度发火，毁了自家的财路… 金河县通往东州府的土路上，因为最近少雨，烟尘很大。 叶家的十几辆马车，从头到尾，排列的整整齐齐，慢悠悠往前赶路。 暗三等人换了灰色衣裤，巴掌宽的腰带扎着，头戴遮阳斗笠，腰上挎着长刀，典型的镖师装扮。 他们骑着马，护在马车旁边，扯着缰绳不是小跑几步，前后策应。 偶尔路过一辆稍微大些的马车，他们都会忍不住慢下来，听听动静，或者动动鼻子。 碰巧，那马车的窗子被打开，桃红探头出来，笑嘻嘻招呼道。 “我们小姐做了两碗酸奶，兄弟帮忙送到公子那边去啊。” “好啊，桃红姐姐。” 暗三麻利接过小小的食盒，赶紧问道。 “咱们中午吃什么啊，方姑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猪肉野菜的蒸饺子，还有苞谷粥，配两个小菜。” 桃红应道更是响亮，暗三立刻眉开眼笑了。 于是，他拎着食盒，送到前边马车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中午吃蒸饺了。 叶天逸同卢书恒坐了一辆马车，马车中间放了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不少书信和书册。 卢书恒揉揉太阳穴，放下墨笔，说道。 “这墨笔可真是太方便了，否则赶路时候写字，墨水不知道要毁几件衣衫。” 叶天逸笑道，“怪不得师兄喜欢穿褐色衣衫，是不是沾了墨水也看不出？” “哈哈，被你猜中了。” 卢书恒得意应道，“不过以后可是不用了，什么颜色，我都要穿一穿。” 正这个时候，暗三就送了酸奶过来，并且兴高采烈汇报了中午的菜谱。 两人都是笑起来，一人端了一碗酸奶。 这样枯燥的旅途，困在马车里，实在是不舒坦。 但冰凉酸甜的酸奶下肚儿，烦躁一扫而空，又对午饭多了几分胃口。 卢书恒满足的叹气，“这日子真是太好了，就是一辈子在路上也不累啊。 你小子，把方姑娘带上一起走，简直是最明智之举。” 叶天逸慢慢吃着酸奶，倒是有些心疼。 “就是辛苦她了，这么热的天，还要准备一日三餐。” “哎呀，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你这样深情，我也是别无所求了。 你小时候，半路遇到一只断腿的兔子，在地上扑腾。 刘小子那时候还要药童，一副菩萨心肠，说这兔子断了一条腿，走路就疼，太可怜了。 你记不记得，你说什么了？ 你说，那就把它所有腿都打断，它不用走路就不疼了… 刘家小子被你气的跳脚儿！” “还有这事儿…”叶天逸尴尬的摸摸鼻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楚。” 卢书恒吃光自己的酸奶，顺手又抢了师弟的。 “因为那只兔子后来被你烤吃了，刘家小子得了一条腿，我分了一个兔头，其余都被你吃了。” 坐在车尾伺候的叶迟忍耐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卢书恒找到了人证，赶紧扯了他问道。 “叶迟，你不是也记得这事儿？” 叶迟哪敢点头啊，赶紧否认，“我忘了，我不记得了。” “算了，你们主仆就是一丘之貉。” 三人说笑，声音传到车外，众人虽然听不清主子说什么，但笑声还是让所有人都轻松。 后车里，方圆儿同桃红飞快捏着饺子，桃红忍不住抱怨。 “朱红这个贪玩儿的丫头，我就说不能让她进去。 这都几日了，她还没过瘾呢！ 咱们这么忙，她都不知道跟着干活儿！” 方圆儿笑道，“她本来就贪玩一些，再说，她进去熬苞谷粥，咱们也省了功夫。” “小姐，你就偏心她吧，再这么宠下去，她都要翻天了。” “不能，不是还有你看着她嘛！ 你可是我的大管家！” 方圆儿笑着放下一个大蒸饺儿，也是好笑。 这次跟着叶家离开梨花坳，她身边只有桃红和朱红两个，当然要都带着。 桃红还好，没有父母家人。 但朱红爹娘可都在山下老宅呢，而且只有朱红一个女儿。 朱红又一定要跟着方圆儿走，朱盛夫妻也不是不同意，就是舍不得。 于是，朱家婶子每日眼睛都是红肿的。 方圆儿无法，同二哥商量一下，就选了个晚上，把这一家三口带进了空间。 不必说，朱家三口当时就震惊了。 主子们忽然出现和忽然消失的秘密，也终于找到了。 朱盛夫妻还好，四处看过了，又听主子们郑重嘱托他，照顾好外边的庄园。 这夫妻俩在空间里住了两日，熟悉了一下，就出去了。 踏踏实实看着方家，也不担心以后见不到闺女了。 因为闺女无论跟着小姐走到哪里，随时都能回方家，也随时都能在空间里见到啊。 但朱红却是玩心重，恨不得把空间里外都走个遍。 就是到了同叶家出发的日子，她也找了各种借口，有机会就回空间。 就像这会儿，车里熬粥不方便，她就跑去空间里熬粥了。 其实，说不定又跑去花篮山那边了。 车队走了小半个时辰，选了个树林边，简单扎下了营地。 马车围了一圈儿，挡了太阳，也挡了旁人的目光。 简单的灶台搭起，包好的蒸饺上了笼屉，摞了足足七八层。 大火整了两刻钟，众人也就开饭了。 朱红提着大桶的苞谷粥，笑嘻嘻给众人往碗里盛。 桃红则抱着咸菜坛子，一人夹一筷子芥菜丝或者咸青瓜。 众人三五个一起围了笼屉，对着热腾腾，白胖的大蒸饺儿就下了手。 满眼的青山绿水，风景好的像一幅画。 可惜人人都没空闲去欣赏，这时候，手慢一点儿，就被旁人抢光了… 哪吒原本在空间里，免了他路上辛苦。 这会儿也跑出来凑热闹，坐在干爹身边一起啃包子。 “干爹，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东州府啊？” “快了，再有两日就到了。” 叶天逸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问道。 “到了东州府，带你出去走走。 东州府有一家专门卖木器小玩意儿的铺子，很是有名。 你不是要木马车吗，给你买一个？” “好啊，好啊。” 哪吒欢喜拍手，顺势又提了个要求。 “干爹，下午我能不能骑马啊？” 不等叶天逸应声，方圆儿已经瞪了儿子。 “哪吒，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小，不能骑马！ 小心摔下来，变成瘸子！” 哪吒瘪着小嘴，苦着脸，小声嘟囔。 “老虎我都不怕，怎么就不能骑马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信我者，不淋雨 叶天逸同卢书恒都听到了，还以为他是在偷偷把母亲比成老虎。 两人都是忍不住笑，有时候他们也觉得哪吒很调皮，但小子年少时候哪有不调皮。 “好了，下午在上路，我带你一起骑马。 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好啊，好啊！” 哪吒知道干爹发话，老娘一定不会拒绝，欢喜的他直接跳到干爹怀里。 油乎乎的嘴巴，涂了干爹满脸的印子。 方圆儿递了个湿布巾给叶天逸，瞪了儿子一眼，到底没拦着。 既然要骑马，那就谁也别落下。 吃过饭，再上路。 叶天逸带了哪吒共乘一匹马，方圆儿也坐了一匹温顺的母马。 她在空间里也是骑过马的，虽然次数不多。 如今这匹马也不熟悉，但架不住她有作弊神器啊。 空间里的果子摘一个，偷偷贿赂给马儿。 马儿就立刻同她亲近起来，指东绝不会往西。 叶天逸等人都是惊奇，还夸赞她有天分。 车队赶路的速度不快，母马跑了一会儿就在路边偷吃青草。 方圆儿也不催，扯了两个树枝同老树聊天。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赶紧往回跑。 “天逸，许是要下急雨，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急雨？ 众人抬头望天，除了天边有几朵云彩，其余都是瓦蓝的底色，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啊。 卢书恒刚要说话，叶天逸已经应道。 “好，找地方暂避！” 他发了话，就是旁人不相信，也不得不忙碌起来。 队伍加快了速度，两刻钟后赶到了一处山脚的破庙。 破庙里只有一个老僧人带着个小和尚，突然见车队来落脚儿，还很惊奇。 “施主，前方十几里就有一处村落…” 他不等把话说完，天上突然轰隆隆响起了雷声。 原本远在天边的云朵居然这么快就飘到了头顶，大雨眼见就要来了。 众人哪里还有在催促，赶紧卸车拴马，怕淋雨的都搬到了前边的庙堂。 老和尚带了小和尚给众人烧水，捡蒲团让座儿。 方圆儿心疼一老一小忙碌，也是谨慎起见。 拒绝了老和尚小和尚忙碌，请卢书恒陪老和尚论禅，小和尚则被哪吒拉去玩耍吃点心了。 方圆儿带了桃红和朱红接手了庙里简单的灶间，不等壶里的水烧开，大雨就噼里啪啦落下来了。 众人都嚷着神奇，“方姑娘是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简直太厉害了！” “是啊，方才还大太阳呢，居然眨眼间就下雨了！” 卢书恒走到门口看了看，回来时候望向叶天逸，见他很是平静，抱了哪吒在用墨笔写字，没有半点儿惊奇。 他就明白，师弟早就知道未来媳妇儿的神奇了… 后院儿里，朱红跑去接了一把雨水，问道。 “小姐，这么大的雨，咱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晚饭准备什么啊？” “没有多少干柴了，就煮热汤面吧，大伙儿喝着也热乎。” 方圆儿应道，“两位师傅的面，我单独给做。” “好啊，大伙儿怕是吃不饱，要不要再热一些馒头。” “行。” 外边的雨，下了一会儿就转了小雨，天上也被乌云盖满了。 今晚显见要在这里对付一晚了，但却没人抱怨。 因为今年春日干旱，这场雨是人人都盼着的。 怎么能因为一时不能赶路，就不顾秋日的丰收。 夜色因为阴雨，很快降临。 众人在大殿里生了火堆，围在一处吃热汤面。 老和尚和小和尚平日清苦，端着方圆儿特意做的阳春面，就着小咸菜，吃着馒头，也是欢喜。 一老一少吃了足足小半锅儿，额头都冒了汗。 方圆儿晚饭很少吃，啃着一个果子，前后殿都看了一圈儿。 最后在佛前供了果子和点心，从空间取了十几个新蒲团。 蒲团是方老汉闲着无事，同半神族的老人们一边说话一边编制的。 禅房里，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被褥也都破的厉害，桃红和朱红帮你缝了。 额外，方圆儿又给添了两床新的。 老和尚和小和尚很是高兴，连连双手合十念佛。 当晚，众人小半睡了马车，值夜的守着火堆，其余人就在禅房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离开时候，吴叔留了二十两的香火银子。 方圆儿偷偷在后厨留了两袋新米和一袋子面。 老和尚和小和尚，平日也偶尔会遇到投宿的。 但他们不但没什么好处，有时候还要搭上伙食。 像方圆儿等人这么大方的，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目送众人走远，特意点了想，念了一个时辰的经，保佑众人平安顺遂。 眼见东州府近在眼前，方圆儿也是有些兴奋。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陪着方玉来赶考，很多事都历历在目。 好似恍然隔世，其实也比不过才五年而已。 但这五年，却也变化太大了。 童先生老了，不在县学做教谕了。 方玉做了父母官，在外多年未归。 齐衡和宋修后来都是屡试不第，在家成亲，打理家业了。 刘君倔强，家里介绍拜了个师傅，依旧在苦读。 至于孙裕兴，同父母回了祖籍。 而她…当初女扮男装的园子，成了四岁孩童的娘！ 岁月无情，也变化莫测。 没人能看到前路，也都在努力前行。 “想什么呢？” 叶天逸难得偷懒半日，陪着心爱的姑娘同坐一辆马车，看看风景，说说话儿。 结果，方圆儿还一直在发愣。 方圆儿回神儿，靠在他肩头，倒是换了一个话头儿。 “咱们到了东州府，要住在哪里啊？” “半年前，就买下了一个新院子，舅舅派了人在打理。” “我要自己住一个院子，方便。” “好，这院子比梨花坳的大很多，你想住几个院子都成。” “再大，也没有梨花坳好。 外边是繁华，但怎么都没有家里安心。” 方圆儿这几日在路上，很是忙碌，也不方便，只进了一次空间。 这会儿又马上到了东州府，终于有离家的真实感了。 远离父母亲人，远离熟悉的环境，将要面对陌生的生活，她忍不住就闹了小脾气。 叶天逸紧紧抱了她，心里有些愧疚，低头亲吻她的头发。 “别担心，家里什么都听你的。 你喜欢原来的样子，就把住处改成另一个叶家小院儿。” 无条件的包容宠溺，方圆儿还能说什么，只能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就算了。 叶天逸吃痛，却是笑了起来… 众人的目的地，说是东州府，其实新住处，并不是在城里。 而是城外三里的一个小镇，镇上多半是城里的富户们置办的别院。 镇子外边有良田，山地，河流。 各家在这里都有庄园，方便家里吃个新鲜菜蔬米粮。 而叶家的新院子就在镇子东边，三进的院落，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儿。 车队到了门前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晚霞漫天很是美丽。 方圆儿跟着叶天逸跳下车，不等说话，门里就迎出一个年轻姑娘。 第四百六十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鹅黄衫子，绿柳裙，象牙色的绣花鞋坠着珍珠。 一头乌发梳成辫子，又编了一串珍珠，盘在一侧，垂下几缕碎发，衬得她脸庞白净，眉眼温柔。 “表哥！” 姑娘几步上前，眼里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不知她是太过欢喜，忘了脚下距离，还是踩了裙角。 下蹲行礼时候，差点儿一头栽倒叶天逸的怀里。 叶天逸下意识扶了一把，再看向方圆儿，就见她挑了挑眉头。 叶天逸放了手，淡淡说道。 “落梅，怎么是你在这里打理？” 那姑娘好像为方才的失误懊恼，红着脸，柔柔应道。 “先前爹爹说表哥要搬来东州府，需要人打理院子，伺候饮食。 我不放心旁人，就求了爹爹，过来照管这院子。 没想到，表哥隔了几个月才来。 不过这般也好，东边花园儿里的花都开了。 表哥可以喝酒赏花了！” 叶天逸微微点头，伸手牵了方圆儿，说道。 “这是方姑娘，我心仪的女子，以后也会是我的妻子。 平日我的吃穿用度，家里琐事，都是她在打理。 这里，她不熟悉，劳烦你多帮她一下。” 说罢，他又同方圆儿说道。 “这是孙家舅舅的养女，叫白落梅。 我七八年前见过一面，那时候还是小姑娘。 这院子既然是她一直在打理，你觉得哪里不妥就同她说，别委屈了自己。” “好。” 方圆儿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愿意给这个求生欲满满的男人一点儿颜面。 更何况，对面的表妹正脸色煞白的望过来。 她更是笑着应道，“好啊，放心，以后少不了劳烦白表妹。” 白落梅设想过无数次同表哥重逢，也知道表哥身边有别的女子。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见面，表哥就说的明白，这女子是他以后的妻子。 而她是打理院子的奴仆吗？ 这种落差，让她怔愣着，不知如何反应。 到底还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用力扯了她的衣袖，高声说道。 “小姐，快请公子进去吧。 路途疲惫，小姐准备好了洗澡水，也准备了很多热饭菜。” “小姐”俩字，她咬的格外重，似乎在强调白落梅是主子，不是奴仆。 白落梅得了提醒，泫然欲泣的望了叶天逸一眼，让开了道路，低头说道。 “公子，请进门歇歇吧。” 叶天逸好似没听出她的委屈，牵着方圆儿就要往里走。 哪吒去窜上来，嚷着，“干爹，还有我，还有我！” 叶天逸就笑了，回身另一手牵了胖小子，一家三口迈步进了门。 卢书恒同白落梅点点头，随后也跟了上去。 众人呼啦啦开始卸门槛，赶车进门，搬行李。 白落梅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丫鬟，追了上去。 这个院子果然比叶家小院儿要大多了，前后三进。 每一进都带了跨院，游廊连通了所有房屋，院角有角门连通前后。 第二进院子最大，正房明暗五间带花厅，东西厢房也是五间。 第一进稍小，但两个小跨院，一个做灶间，一个住人。 倒座房住侍卫，还有一处大马厩，足可以养上十几匹马，停放四五辆马车。 最小的就是三进院子了，但也是最精致，拾掇最好的一进了。 叶天逸和卢书恒、吴叔，带了方圆儿母子在二进正房堂屋坐了。 立刻有小丫鬟送了点心茶水上来，各个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并没有乱看，显见是经过教导的。 哪吒坐在椅子上，踢蹬着小腿儿，手里拿了一块点心，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白落梅进门，见到这般，眼里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她手里端了一盘子红艳艳的樱桃，笑道。 “公子，这是东园新结的樱桃，您尝个新鲜。” 叶天逸点头，抬头把盘子推给哪吒。 空间里还真没有樱桃，哪吒好奇，拿起一个扔到嘴里，直接皱了小鼻子。 “酸！” 叶天逸等人都是看的笑起来，玩笑道。 “既然是酸的，咱们就不用尝了。” 这是拿哪吒试吃了，胖小子撅了小嘴巴，扎在老娘怀里闹脾气。 方圆儿抱了胖儿子，亲亲他的脑门儿，哄劝道。 “别做这小气样子，你不是整日说自己是男子汉吗？ 干爹就同你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啊！ 等娘得了空闲，把这樱桃做成罐头，酸酸甜甜保管好吃。 到时候，只给你自己吃，别人谁都吃不着，好不好？” “好!” 胖小子立刻高兴了，偷偷瞄了干爹一样，“小声”说道。 “一定不给干爹吃，让干爹流口水！” 众人当然都是听到了，又都笑了起来。 白落梅站在中间，原本是示好，却为旁人做了嫁衣。 她想了想，就又说道。 “公子，请洗漱换衣吧。 后边院子拾掇的最是精巧干净，我这就引方姑娘过去。” 不想，叶天逸却是摇头，问道。 “我的住处怎么安排？” 白落寞温柔一笑，立刻应道。 “公子住这座正房的东屋，两大间。 一间做卧房，内外隔断。 一间做起居，可以读书会客。” 叶天逸点头，吩咐道。 “那把西屋拾掇一下，方姑娘和哪吒住过来。” 西屋？ “公子不可，西屋做了您的书房，已经摆了书架和桌椅… 后院清静，而且…” 不等她说完，方圆儿已经笑了，摇着儿子的小胖手，望着叶天逸说道。 “咱们路上不是说好吗，我还是住东跨院，习惯了，不想换。 再说，白姑娘打理这院子，自然她说了算，咱们客随主便好了。” 叶天逸皱眉，他还想趁着机会，拐着方圆儿同他住的近一些。 没想到，方圆儿不上当。 他就把这点儿不满，迁怒到了白落梅身上，看到不看她，只对方圆儿说道。 “你是主，你说了算，想住哪里住哪里，不用听旁人安排。” 方圆儿小小打个呵欠，路上走了这么久，她也不耐烦再歪缠下去，起身说道。 “就这么定了，东跨院，我让桃红和朱红安排，旁人谁也别进去就行了。 其余，我不管，乐得清闲。” 说罢，她领着哪吒就往外走。 叶天逸心里一跳，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我同你一起看看东跨院如何，若是哪里不好，让人再拾掇。” 方圆儿冷哼一声，出门时候，趁着众人看不见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我是不是该问问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叶天逸苦笑，幸好他跟来了，否则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他心爱的女子就像猫咪，一个不顺意，就亮爪子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家里不差你一口饭吃！ 白落梅被晾在屋里，一时有的尴尬委屈，很是不明白，她这么苦心安排，为什么表哥都没有看到眼里。 卢书恒干咳一声，起身问道。 “我的房间在哪里，我去洗漱一下。” 白落梅赶紧让一个小丫鬟领了他去安顿，倒是吴叔笑眯眯望着白落梅。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如何，就让白落梅无比的心虚。 “吴叔，我这么安排，可有不妥？” “没有，安排都很是妥当。” 吴叔开口就夸赞，下一句却是敲打。 “先前，孙管事也到过叶家小院儿，想必同姑娘说过。 公子的吃穿用度，一切琐事都是方姑娘在张罗。 公子很是信重方姑娘，他们两人有恩也有情。 就是我，都不会插手公子的事。 方姑娘聪慧，很有主见，不喜欢被旁人安排。 公子对孙管事很敬重，视为亲舅舅一般。 姑娘算起来也是公子表妹，兄妹友爱，孙管事也会高兴。” 白落梅死死揪着帕子，简直要咬碎了牙齿。 良久，她才轻轻应了一句。 “多谢吴叔提点。” 然后，她才默默退了出去。 吴叔叹了一口气，想起之前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女，他到底不能看着这个姑娘也重蹈覆辙。 但可惜，他的好心，未必有好结果。 因为白落梅退回的地方是西跨院儿… 也就是说，她方才极力想把方圆儿母子关到后院，同公子隔离开来。 而她却要守在一侧，近水楼台。 只希望这姑娘聪明一些，快点儿想开了，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毕竟，公子这会儿还在东跨院，小心翼翼做力工赔罪呢… 她当做神灵仰望的人，在人家那里就是平常男子，可掐可发脾气可折腾… 高下立判啊！ 方圆儿虽然进门就遭挑衅，心情不美丽。 但她也知道这不是叶天逸的错，以后也许这样的事会是常态。 所以，招呼叶天逸搬了两个箱子，就把他撵回去了。 其实就这两个箱子，还是心疼干爹的哪吒搬了大半，只让干爹搭把手… 照旧是寡言的山叔劈柴，干重活儿。 桃红和朱红接管了衣衫用物的安顿，方圆儿则领着哪吒进了空间。 这里洗澡方便，吃的香，睡的足够。 更重要的是，一家人团聚啊。 路上四五日，这里已经半月了。 方圆儿睡醒，换了干净衣裙，下楼就见赵金莲搂着哪吒问来问去。 而她这个亲闺女，不必说，得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嘿嘿，娘，您是不是想我了？” 方圆儿厚着脸皮凑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笑嘻嘻讨好。 “哎呀，我娘这几天怎么瘦了好多？ 到底是谁，惹我娘生气了，还是我娘好久没吃我做的饭菜，没胃口，饿瘦了？ 一定是饿瘦了，我这就下厨，来个红糖八宝饭，再来一个红烧虾，清蒸鱼，糖醋排骨，给我娘好好补补。” 她自说自话，说的热闹。 末了，在老娘脸上亲了一下，就赶紧跑人了。 王氏和刘氏等都笑的厉害，“妹妹这么活泼真好，这是在外边没受委屈，也没挨累啊。” “是啊，妹妹几日没进来，真是冷清。 娘，你看，妹妹一来多热闹！” 赵金莲无奈，也是被闺女气得哭笑不得。 “这死丫头，真是不指望她孝顺什么，就是别让我跟着操心就行了。” “娘，你可想多了。 妹妹聪明着呢！” “对啊，我去跟七斤他爹说一声，一会儿回来吃饭。 妹妹下厨呢！” 赵金莲赶紧说道，“谁出去喊老三一声，让他也进来吃饭。 难得家里人聚的这么全！” “好啊，娘放心，忘不了老三。 吴岩在库房取新米呢，让他带个信儿正好。” 王氏起身拍打了身上的花生壳子，先前种的花生收获了，婆媳几个拾掇了，晒干，打算给孩子做点儿小零嘴儿。 赵金莲听得又是忍不住抱怨，“老三也是，人家当官都往家拿银子。 他倒好，这个县令当的，没见一文钱，反倒不少往外倒腾东西。 说起来，还是老大老二最省心孝顺，剩下这两个小的，真是天天牵肠挂肚。” 王氏就笑道，“娘这话说的，老三这般才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呢。 再说了，家里又哪里差老三贪墨回来的几两银子了。 真到那个时候，娘才该犯愁呢。” 赵金莲哪里是心疼儿子往外倒腾东西，抱怨两句，无非是怕两个儿媳挑理。 这会儿听儿媳这么说，也是笑开了脸。 “老三和圆儿最大的夫妻，就是有你们这两个好嫂子了。 我和你爹真有闭眼的那一日，也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呸呸！”王氏假意在地上唾了两口，赶紧说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爹娘可是要活二百岁呢，可不好说这话！” 刘氏嘴笨，但也跟着唾了两口。 赵金莲被儿媳哄得笑裂了嘴，“好，好，娘活到二百岁！” 旁边几个半神族的小媳妇儿，还有巫婆婆，都是跟着笑。 主家如此，同样也是他们最大的福气！ 方圆儿算着外边的时辰，一边做着家里人的饭菜，一边又包了两帘儿饺子收到了存储空间。 正好，花篮山那边下工了，朵一等人都跑来帮忙。 说说笑笑，干活儿也是快。 待得方玉从外边进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说着闲话儿。 方圆儿就问道，“三哥，吴岩和吴嫂子也进来了？” 方玉点头应道，“外边忙起来，我不方便进来，就放了吴岩帮忙。” “好啊，什么时候让吴嫂子进来住两日。 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好。” 方玉应了，又道，“东州府那边如何？听说你得了下马威？” 方圆儿瞪了啃骨头的儿子一眼，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儿子就被套话儿了。 赵金莲护着外孙，给外孙又夹了一块排骨，数落闺女。 “你啊，就同孩子能耐，外人欺负你，你怎么不敢瞪眼睛呢！” 方圆儿无奈，赶紧解释。 “娘，你别听哪吒瞎说。 我哪是吃亏的人啊，只不过东州府就住俩月，我懒得同人家争。 有人做管家，打理琐事，我就种个菜，琢磨个菜单不好吗？” 赵金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道。 “你自己看着办，总之，让你出门不是受委屈的。 真是觉得哪里不高兴，就赶紧回家来。 家里还不差你一口饭吃！” 第四百六十二章 班门弄斧 “知道了，娘。” 方圆儿赶紧讨好，“我记得当初从东州府拿回来的莲花酥，您很爱吃。 等我去街上逛逛，买两盒回来。” 刘氏和王氏也是赶紧凑趣，“还有我们呢，妹妹。 我记得有家叫千丝阁的绣线极好，也给我们带两盒子。” “姑姑，还有我们！” 七斤八斤也是跟着叫嚷，“哪吒说叶公子要带他去买木头马车，我们也要！” “好，姑姑都给买！” 一家子老老小小，这饭吃的真是热闹。 吃过饭，方圆儿没管碗筷，赶紧扯着儿子逃跑，生怕被老娘拉住，单独唠叨个没完。 叶家院子里，这会儿也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一个小丫头拍了东跨院的门，朱红去开了，转身回来禀报。 “小姐，公子喊您去吃饭呢。” “知道了。” 方圆儿吃饱了，不想去，又怕叶天逸误会她真生气了。 于是，她就起身打算去走个过场，随手拿出那两帘儿饺子。 “你们晚饭煮饺子吃吧，记得留火儿，兴许一会儿叶迟要来端几盘儿，到时候还要再煮。” “知道了，小姐。” 桃红应了，朱红嘴巴快，添了一句。 “听说今晚是那位白姑娘亲自下厨呢，她那个丫鬟特意在门外说了好几遍，好像生怕咱们不知道似的。” 方圆儿没应声，领着哪吒一路出门了。 桃红扯了朱红去灶间，小声嘱咐她。 “以后这话少说，小姐心里有数呢，不用你提醒。 这里毕竟不是梨花坳，那位表小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咱们先看看再说，别给小姐添麻烦。” “哎呀，我知道了。 我就是看不上她们那副女主人的模样，在公子面前乖得像猫一样。 在咱们跟前，就端架子，烦得很。” 朱红拿了两根柴，狠狠添到灶堂里，又嘟囔了一句。 “表妹什么的，最讨厌人了！” 这会儿，堂屋里，几乎所有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往日热闹的饭桌儿，安静的诡异。 因为那位白姑娘换了一套素雅的衣衫，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拿筷子，站在叶天逸身边，给他布菜。 “公子，您尝尝这道‘翡翠衣''，最是爽口。” 叶天逸扫了一眼方圆儿，见她正吃的欢快，就把青瓜片送到了嘴里。 不得不说，这青瓜片切的很薄，稍稍过水，又浇了汤汁，味道确实不错。 但他还是皱了眉头，因为这青瓜味道有些‘淡’。 记忆里，这两年他吃的青瓜，味道比这个清新很多啊。 其余人也是甩不动筷子，不是不饿，就是觉得这满桌的菜色，差了一些味道。 只有方圆儿，把所有菜色都尝了一遍，才放下筷子。 白落梅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她想问问表哥，怎么不肯多吃，又不敢。 于是，她只能又捡了方圆儿这个软柿子。 “听说方姑娘是厨艺高手，我今日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姑娘都尝过了，可有什么指点?” 在她看来，方圆儿只要挑出问题，就是不领情，可惜了她一片心意。 她稍稍露出个委屈的神色，众人眼里方圆儿就是不识抬举。 结果，方圆儿居然笑了起来，很是真心的夸赞道。 “白姑娘客气了，饭菜很是美味。” 白落梅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力气全被卸掉了。 她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方姑娘真觉得都好吃吗？” 这次，可轮到方圆儿惊讶了。 “白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做的菜都没信心吗？ 还是你在菜色里放了什么古怪东西，我没发现？ 可不好这样，糟蹋吃食是要遭天谴的！” 这无辜的语气，这真挚的眼神，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当真这么实诚。 白落梅被堵得脸色青白，赶紧解释。 “不，不，我没有放古怪东西。 我是真的想得到方姑娘的指点，我…” 许是见她这般着急，众人也没有一个为她帮腔，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卢书恒瞧瞧师弟，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到底不好看着人家姑娘这么尴尬，于是开口解围。 “白姑娘，厨下有汤吗，可否上一碗，我有些口渴。” “有，有！” 白落梅迅速抹了抹眼角，然后退了下去。 众人长松一口气，叶迟放下筷子，小声说道。 “这个白姑娘太柔弱了，我都不敢说话，生怕她哭出来。” 吴叔敲了他的脑袋，笑骂道。 “你想说什么？” 叶迟赶紧说道，“我就是想说，这饭菜确实没有方姑娘做的好吃啊。 以后不会要天天吃吧？ 方姑娘真不管我们了吗？” 吴叔望向方圆儿，默默收回了手，显见他也想这么问了。 叶天逸扫了一眼玩筷子的方圆儿，心里无奈，只能从哪吒这里下手。 “哪吒，你吃饱了吗？” 哪吒果然不负众望，应道。 “没吃饱啊，但是可以吃饺子啊，桃红姐姐在煮饺子呢！ 我娘让她们留了火，还说夜迟哥哥会去端几盘儿！” 方圆儿懊恼，一把拍了儿子的后脑勺。 “狗肚子藏不了二两酱油，又出卖你娘！” 众人都是笑起来，夜迟更是立刻跳起来嚷道。 “我这就去端饺子！” 很快，他就奔出门去，片刻又端了一只大托盘回来。 后边跟着端着蒜泥和酱油醋的朱红。 众人都是动手，一人直接分了一盘饺子，又给自己调蘸料，积极为了口福忙碌。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麻利跑去了灶间，没一会儿白落梅就端了汤碗进来了。 她扫了一眼众人手里的饺子，还有桌上儿几乎没动过的饭菜，轻轻咬了咬嘴唇。 吴叔招呼道，“白姑娘别忙了，快坐下吃吧。” 白落梅放下汤碗，坐在门边的位置。 她眼见方圆儿坐在叶天逸旁边，并没有吃饺子，却抓了一个果子啃。 脑子一抽，她就学了方圆儿之前的语气，假意玩笑道。 “这是方姑娘包的饺子吗？ 方姑娘怎么不吃，难道是里面放了很么古怪东西？” 方圆儿却是笑着应道，“对啊，白姑娘真聪明，居然一下就猜中了。 我在饺子里下毒了！” 白落梅惊了一跳，再看众人笑着吃的香甜，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用心做的饭菜，没人吃就算了。 人家号称下毒的饺子，却被争抢… 她低了头，没有再说话，慢慢吃了半碗饭。 这时众人也吃完饭了，正好暗三从外院送了几分个书信下来。 叶天逸同卢书恒移步到书房，吴叔带了叶迟去安排晚上的轮值。 方圆儿领着儿子，同叶天逸打声招呼就回去歇着了。 一时间，堂屋里就剩了白落梅，还有一桌子冷饭菜。 她气得真是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丫鬟上前掺扶了主子，扭头吩咐不敢上前的小丫头们。 “把桌子收拾了，没有吩咐不要到西跨院。” 说罢，她扶了白落梅就回了西跨院。 白落梅扑在床上，哭得是眼泪连连。 “小怜，你说到底为什么？ 呜呜，我等了表哥这么多年。 为了他学了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甚至是… 可他心里居然半点儿没有我！ 今日若不是我先叫表哥，他怕是都认不出我了。 呜呜，我心里疼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争就是争 “小姐，您别哭啊。” 小丫头急的跳脚儿，转身跑出去，很快扶了一个老嬷嬷进来。 老嬷嬷有五十多岁的模样，花白了头发，却梳理的一丝不苟，衣裙也干净整齐。 只不过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走路都有几分气喘。 “常嬷嬷，您怎么来了？ 您的病还没好呢，赶紧坐下！” 白落梅显见很尊敬这嬷嬷，亲手扶了她坐下，又喊了小怜倒水。 常嬷嬷笑的无奈，喝了一口茶水，理顺了气，这才说道。 “小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有些道理，老奴说给你听过无数次，显见你还是没记到心里。” 白落梅扭了帕子，沉默不肯说话。 常嬷嬷示意小怜去守了屋门，这才又说道。 “小姐，你同已经六七年没有见了，女大十八变，小姐比当初可是美丽太多了。 公子认不出，同你有几分生疏，也是正常。 小姐何必为了这个堵心，人都是要长相处才亲近的。 小姐既然来了这里，还愁以后吗？” 白落梅眼睛亮了几分，凑到嬷嬷身边，小声说道。 “嬷嬷，我真的很美吗？ 表哥都没多看我一眼…” “小姐不要怀疑这个，您的美可不是我说的，是所有人公认的。 您忘了，原来还在家里的时候，那个王家公子整日在咱们家院子外边转悠，不就是想多看小姐一眼吗？ 还有那个吴家的二少爷，小姐上香时候，为了追着多看小姐一眼，掉进湖里差点儿淹死了！” 老嬷嬷且说且笑，惹得白落梅也是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蠢的，不能同表哥比，你也知道，表哥身份贵重…” “老奴当然知道了，”老嬷嬷叹气，压低了声音，继续劝道。 “但是小姐，老奴知道公子身份贵重，可是您却怎么好像不知道呢？ 您想想，公子那样的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 这是谁都拦不住，也不能拦的事。 如今，公子宠那个厨娘，正在兴头上。 你若是同厨娘赌气，就是在同公子赌气啊。 公子怎么会高兴，怎么会发现你的好处。 老爷这辈子就为了孙家和公子活了，公子是仁义之人，怎么都会顾忌几分老爷的情面。 只要小姐端出闺秀的架子，专心为公子打理衣食住行，展现贤良淑德的好品行。 以后，公子的身边总有你的一席之地。 至于那个厨娘，身份低贱又带了一个孩子，就是公子想把她留身边，又能留几日。 过些时日忙起来，公子要带兵，这厨娘说不定吓得自己就跑了。” “当真？” 白落梅仔细想想，当真是这个道理。 “嬷嬷是说，我不用在意这个厨娘，只把表哥照顾好。” “是啊，因为能决定你以后身份地位的，只有公子。 再说了，小姐就真是有对手，那也是京都那些闺秀。 绝对不是一个厨娘！” 老嬷嬷给白落梅吃了一颗定心丸，笑着替她整理一下碎发，叹气道。 “老奴没有孩子，又在大户人家吃了不少亏。幸好遇到老爷，把我买下，送到小姐跟前。 小姐待老奴这么好，老奴也盼着小姐以后富贵荣华。 老奴是不会坑害小姐的，如今才是开始，小姐一定要沉住气。 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做到了，再有老爷的情面，小姐以后一定会得偿所愿。” “好，我听嬷嬷的。” 白落梅有了主心骨，定了主意，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老嬷嬷轻轻抱了她，又劝了一句。 “傻丫头，这就好比，谁家的主母会同通房丫鬟置气啊？ 那不过是男人的一个玩物，玩够了，就扔掉了。 小姐计较这个，就失了身份，也让男人厌恶了，得不偿失。 小姐一定要端起架子，摆正了规矩，占了理，就谁也越不过你去。 以后公子也会敬重你，看重你。” “嗯，嬷嬷，我记住了。” 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听老嬷嬷几句话劝转了小姐，也跟着高兴。 在她看来，主子自然要有主子的模样，至于淘气的奴仆，当然有她这个奴仆来对付了… 这主仆三个打算的好，老嬷嬷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但可惜，他们不知道很重要的一点。 方圆儿母子对于叶天逸来说，不是外人，对于整个叶家来说是主人。 而这一点，因为太重要。 孙达即便十分疼爱养女，也有心把养女留在叶天逸身边，但依旧没说过一个字… 东州府的清晨是忙碌的，但城外小镇却要安静一些。 街上偶尔有推着小车叫卖豆腐的，或者卖些炊饼之类的小贩。 让这个清晨添了一些烟火气，又不是那么喧嚣。 方圆儿睡醒，打了个呵欠，听听外边动静，就喊了朱红进来。 “外边有些吵，在忙什么？” 朱红手里忙着给主子拿新衣衫，嘴里却冷哼一声，应道。 “还不是那个什么白姑娘，一早起来就端着主子架子，呼喝着小丫头们洒扫院子呢。 听说，她又亲自下厨给公子做了早饭。” 方圆儿挑眉，慢悠悠穿着新衣裙，简单挽了头发，插了一根儿金钗，耳上戴了一对红宝的耳扣，就往外走。 桃红正好从灶间出来，开口问道。 “小姐，用不用往主院送早饭了，我蒸了不少包子…” 显见，她也是知道，白姑娘下厨给公子准备早饭了。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留够你们和二叔吃的，其余送去前院儿吧。” “知道了，小姐。” 桃红没有多问，转身进了灶间。 方圆儿一路出了院门儿，晨光里，叶天逸正带了哪吒习武。 叶天逸一身宽大的玄色练功服，腰上扎了巴掌宽的腰带，头发竖起，扎了同色布带，干净利落。 哪吒则是一身红色，头上扎了朝天辫儿，伸手动脚，朝天辫都会晃动不停，很是可爱好笑。 白落梅站在廊檐下，满脸是笑的看着两人。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呢… 方圆儿微微眯了眼睛，见得两人收了功，就招呼道。 “哪吒，来，娘给你擦汗!” “娘，你终于醒了！娘比我一个小孩子都喜欢懒床！” 哪吒一边嘲笑老娘，一边乐颠颠跑上前。 方圆儿扯了帕子给他擦抹汗珠子，习惯性的敲了一记。 “臭小子，居然敢嫌弃你娘！ 以后不想吃好吃的了，是不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叶家只有三位主子！ “嘻嘻，儿不嫌母丑，我也不嫌弃娘懒！” 哪吒笑嘻嘻回身扑倒叶天逸怀里，寻求保护，躲过了老娘的第二记爆栗子。 叶天逸笑着走上前，往前探了探身儿。 方圆儿嗔怪瞪他一眼，“都是你教的，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说儿不嫌母丑！ 我哪里丑了？” 嘴里这么说着，她还是给叶天逸也擦了擦汗珠子。 叶天逸笑了，晨光下，丰神俊朗，旺盛的生命力，完全想象不出先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方圆儿忍不住叹气，低声道。 “谢谢你醒来，活着真好。” 叶天逸愣了一下，转而抱了她入怀。 “谢谢你让我醒来，活着真好。” 哪吒看看干爹，看看娘亲，扯了两人衣角。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 方圆儿红了脸，叶天逸却大笑着抱了哪吒坐在肩头。 “走，洗脸去，吃完饭带你去城里玩儿。” “好，好啊，干爹给我买木马车!” “买，干爹给你定做个小马车，再买一匹小马，专门拉着你。” “谢谢干爹，干爹最好了！” 两大一小说笑着往屋里去，正是高兴的时候，白落梅却上前说道。 “公子，我亲自下厨做了早餐，洗漱之后就可以摆桌子了。” 叶天逸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 待得饭桌儿摆上，卢书恒和吴叔也到了。 眼见桌儿上的早饭很陌生，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昨晚就是一盘饺子，对付到这会儿，真是有些饿了。 但这早饭显见又不是出自东院儿啊… 白落梅好似没有看见叶天逸淡淡的脸色，上前就要给他布菜。 不想，夜迟却说道。 “白姑娘稍等，我要先验看一下。” 说着话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抽出一根银针，每样饭菜都试了试。 白落梅的脸色突然爆红，不知是委屈还是气愤。 “表哥，我不会…我不能，我爹让我来照顾表哥，也是觉得表哥该信我！” 她语无伦次，连孙管事都搬出来了。 吴叔赶紧笑道，“白姑娘误会了，这是例行公事。 不是不信任姑娘，实在是公子的安危更重要。” 白落梅死死咬了嘴唇，昨晚吃饺子的时候，她可看到清楚，所有人都没有验过毒！ 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她！ 一时羞愤，她也忘了老嬷嬷的嘱咐，冲口就说道。 “既然表哥不相信我，以后我就不下厨了。 还请表哥另请高明…” 众人都等着她这句话呢，虽然觉得惹人家姑娘哭唧唧，实在不好。 但为了以后的口福，还是要装糊涂。 “这样也好，夏日天气热，白姑娘也别受这份烟熏火燎之苦了。 公子和我们的饮食，还是交给方姑娘吧。 我们吃了几年，也实在是习惯了。” 吴叔生怕白落梅反悔，一锤定音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既然有了盼头，眼前这一顿也不是不能忍。 众人都是拿起了筷子，选着还能入口的，简单吃一些。 比如白粥和豆沙馒头这般简单的，可惜，就是白粥居然也不好吃。 不，不是不好吃，就是米香没那么浓郁。 豆沙包也是，面香和豆香都差了很多。 这时候，水生从外院跑进来寻哪吒一起玩儿，手里抓了一个白胖的肉包子。 叶天逸扫了一眼，问道。 “水生，哪里来的包子？” 水生就道，“桃红姐姐送的啊，满满两笼屉呢。 侍卫哥哥们都说好吃，还问姑姑是不是开始上灶了？” 侍卫都有肉包子吃，他们偏要对着寡淡的白粥和不香不甜的豆沙包… 方圆儿倒是不心虚，应道。 “既然这里早饭都准备好了，我再准备一份，不是重复了吗？ 吃不完，糟蹋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 众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吃。 结果，吃过饭，叶天逸就吩咐夜迟。 “让外院儿套车，然后召集所有人过来见礼。” 昨天进门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今日召集奴磕头见礼，也是应该的。 这院里的丫头小厮，都是孙达自小收养的，寻人教导。 可以说，相对放心。 这次买了院子，需要人手，就派过来伺候了。 没一会儿，叶天逸和方圆儿母子换了出门的衣衫，来到正房台阶前。 吴叔已经摆好了椅子，一共三把。 白落梅拧着帕子，怎么都瞧着多出的两把椅子，心里不舒坦。 果然，叶天逸坐在中间，牵了方圆儿和哪吒坐在左右两侧。 满院子的小丫鬟和小厮有十个，做粗使的婆子老汉也有四个，连同白落梅的丫鬟和那个生病的嬷嬷。 总共十六个，都是跪了下来，恭敬磕头。 叶天逸点点头，冷声说道。 “你们进了叶家的院子，就是叶家人。 而叶家只有三位主子，认清了。” “是，公子。” 众人都是应声，“给公子问安，给方姑娘问安，给小少爷问安。” 叶天逸扫了一眼吴叔，就要起身。 白落梅却是上前一步，红着眼圈儿就要开口。 若是厨娘和儿子都成了主子，那她算什么，奴仆吗？ 结果，老嬷嬷却是紧紧抓了她的裙角，极力压低声音拦阻。 “小姐，咳咳，忍一忍。” 白落梅跺脚，哭着回了西院儿。 老嬷嬷赶紧磕头，然后追了上去。 那小丫头狠狠瞪了方圆儿一眼，也是跑掉了。 方圆儿无辜，耸耸肩，很是无奈。 “你这带着我拉仇恨呢？” 叶天逸听不懂，却是笑道。 “你就是主子，谁敢仇恨你，杀掉就是了。” 底下那些偷偷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们，都是立刻低了头。 叶天逸起身，同卢书恒打了个招呼，就带了方圆儿和哪吒出门了。 卢书恒同吴叔摆摆手，也回书房去了。 师弟带着媳妇儿孩子逛街了，他这个苦命的大师兄，就只能任劳任怨处理杂事了。 否则，他中午怎么有资格吃弟妹做的美食… 吴叔示意叶迟搬走了椅子，笑眯眯望着众人说道。 “公子刚才说了，叶家只有三个主子。 你们一定认清了，否则罚到头上，别怪我不讲情面。 以后，做好本分，主子不会亏待你们。 今日主子刚来，一人多赏你们一个月的月银。 以后年节，自然还有赏赐!” 众人得了赏银，自然高兴，又是磕头道谢。 待得众人散去，吴叔扫了一眼西跨院，心里轻轻叹气。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人皆知的秘密 希望白姑娘一定想明白今日之事，公子就是看在孙管事的情面，才有昨日和今日的处处忍耐。 否则，连人带行李都扔出去，哪有这么麻烦。 东州府街头，比之金河县可是热闹太多了。 方圆儿一路走，一路逛，把家里人提过的特产都买了一遍。 叶迟跑腿儿，送到车上很多。 就是这般，桃红和朱红手上还拎了很多。 叶天逸在后边，牵着哪吒，哪吒手里捧了一袋子樱桃，吃的欢快。 挑着老娘看不见的时候，他偷偷扯了干爹的衣袖，小声说道。 “干爹，昨天的樱桃也很甜。 但是那个姐姐看着我娘的时候翻白眼儿了，我不喜欢她，我就说樱桃很酸。” 叶天逸好笑，摸摸他的冲天辫，应道。 “做的好，以后也要这么保护你娘。” 哪吒得了夸赞，欢喜的眉开眼笑。 不提这一家三口逛街逛的欢快，只说京都这会儿却是热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让所有人听了，都是震惊，欢喜，但更多是恐惧。 所有人提起都是神神秘秘，却又藏不住的激动。 就好像偷偷发酵的面团，终于有一日胀的终于捂不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一个茶楼的包厢里，两个中年文士低声议论着。 “王兄，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不知，你认为真假？” “啊，刘兄，你也知道了？ 我刚知道，就来寻你说说，实在是… 实在是…太好了，但就怕消息是假的。” “我也是担心是假的，若是真的，我们大魏就有救了。 那位当初可是战无不克，今日的太平，都是那位的功劳。 原本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哀痛，失去明主。 否则哪有那位的今日啊！” “是啊，是啊。 若是那位当真没死，那真是大魏的福气啊。” “对，若是那位登高一呼，我愿意奉上家财，恭迎圣主入京。” “这事儿，就怕没这么容易…” 两人说的含糊，这位那位穿插，若是不知道的，都会听糊涂。 但两人却是兴奋，实在忍不住了，就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那人的名字。 即便过去了六七年，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不曾忘记。 某个大家族的后院儿里，所有男丁聚在一堂。 年轻人忍耐不住，催着长辈。 “爷爷，您快发话吧。 咱们家里到底要怎么决定，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武。 我愿意为家里远走！” “是啊，父亲。如今不知道多少家等着烧冷灶呢，再晚了，怕是就错过机会了。 只要是那位还活着，他是一定要打回京都的。 当初那位突然病死，就很蹊跷。 这其中太…” “闭嘴！”坐在主位的老太爷拍了桌子，狠狠瞪了儿孙们一眼。 “你们只知道那位战无不胜，只知道他是一定要打回京都。 但你们怎么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宫里那位还活着呢！ 外边那位能不能打回来，没人知道。 但宫里那位只要一个命令，我们全家就要掉脑袋！” “爷爷…” 年轻小辈儿们不服气，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不欢而散… 这样的事，不知道在多少家发生。 而西南沧州的叛乱，也是如火如荼，绵延一月都没有平息。 如今更是攻城略地，势头正猛。 大魏，不可避免的，彻底乱了。 丞相府书房，于丞相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儿，一旁的小书童低着头，脚站的麻木了，也不敢吭声。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有人敲响了房门。 一个灰衣人钻了进来，跪倒在地。 小书童立刻退了出去，于丞相开口问道。 “打听的如何？” 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的急迫已经太明显了。 灰衣人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低声应道。 “大人，消息应该是真的，那人确实还活着。 属下们把名单上所有人都探查过了，确实都有异常之处。 他们掌管的粮草军饷都有不同寻常的调动。 虽然看不出最终指向哪里，但属下们猜测是正南位置。” 于丞相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册子，坐下仔细查看。 手里的墨笔在纸上滑来滑去，最后定了一个大致位置。 东州府… 他微微皱了眉头，有些不能相信。 良久，他再次吩咐道。 “继续探查，最好能亲眼见到那人。 不惜全力，一定要知道真假！” “是，大人。” 灰衣人正要退下，于丞相又添了一句。 “给宫里传消息，告诉文慧，安心静待黎明。” “是，大人。” 绵延几十里的皇宫里，西南角的储秀宫，先前因为选秀很是热闹过一阵子，如今却是人人都忌惮提起的晦气之地。 原本抬进宫的百十个闺秀，如今就像笼中鸟，被人遗忘在这里。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这会儿却是衣食无着。 若没有碎银打赏，每日都别想吃个饱饭，更别提要个热水了。 但即便这样吃苦，所有闺秀也高兴。 生怕旁人想起还有她们在这里苟且偷生。 因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们被想起一次，就不知谁要没命了。 初相识时候，还会互相瞪眼冷哼，经过这么久的相依为命，也都各自收敛脾气，报团取暖了。 你有一盘点心，大伙儿一人一块。 我要了一桶热水，大伙儿凑合一起洗洗干净。 冬日寒冷，甚至还有交好的两人，睡一个被窝儿。 但这几日，这样的和气却诡异的，被打破了。 因为一个消息传了进来，让她们都重新燃起了希望，自然又起了争胜之心。 西厢房的南间里，一个小丫鬟正苦着脸，往一个年轻小姐脸上抹药膏。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人家别的姑娘都开始打扮梳洗，就怕手脸粗糙了，以后不好恢复。 您倒好，居然要长满脸疙瘩。 万一…万一以后留了疤痕，可怎么办啊？” 年轻小姐糊了一脸的药膏，看不出如何美貌，声音倒是温柔悦耳。 “你不懂，一切还没成定居，这个时候就不安分，是自寻死路呢。 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即便留了疤，父亲也会寻最好的大夫给我诊治。 不是说城里有个花想容吗，那里卖的面霜，半月就能肤白如玉。 我进宫时候，这铺子还没开起来呢。 一晃儿都…” 这小姐叹气，丫鬟倒是心疼过了，赶紧劝道。 “小姐不要着急，老爷那么疼小姐，一定会想办法救小姐出去。” 这个时候，另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拎了一壶热水跑了进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高兴太早了！ “小姐，小姐！消息确定了，就是九殿下…” 屋里的丫鬟一把捂了她的嘴巴，抢过热水壶，张望门外没有人，就赶紧关了门。 “小点儿声，你以为实在家里啊。 这满院子都是耳目！” 年轻小姐眼里闪过一抹急色，药膏抹在脸上的刺痛都顾不得了。 她握了小丫头的手到床前，小声问道。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赶紧说说。” “小姐，宫里所有人都在说，九殿下还活着。 因为皇上大发雷霆，贴身伺候的太监都杖毙了两个呢！ 皇上招了阁老们问政，还说要调各地重兵进京。 后来，皇上又反悔了。 我刚才听御膳房的人说，当初九殿下死的蹊跷，还会皇上这样是不是心虚？ 结果，御膳房的大厨也发火儿了，把说话的人撵出去了。 还说他要害死所有人，要大伙儿夹着尾巴，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年轻小姐轻轻抚上胸口，那里的心跳的实在厉害。 她不是旁人，正是于丞相的嫡女于文慧。 旁人只知道九殿下俊美无双，战无不克。 其实都是听说而已，但她却是真正前言见过。 那时候，她还只有十二岁，豆蔻年华，京都却因为先皇突然过世，乱成一团。 皇子们各有支持者，每日打生打死，街上血流成河。 她和母亲，被哥哥护着，送到城外的别庄躲避。 每日都是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 人人都道豪门富贵，但这富贵也是有代价的。 藏了大约一年的功夫，有一日哥哥突然欢喜说，战乱过去了。 九殿下带领大军平定了所有叛乱，已经到了京都附近。 只等进京之后，就要进京登基了。 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有心安排，第二日，父亲居然请了九殿下等人到别院来歇脚儿。 她就是那时候，偷偷见了九殿下一面。 阳光下，一身黄金战甲的俊美男子，高贵威武！ 身形挺拔好像山岳，坚不可摧。 肩膀宽厚的，可以放心依靠。 修长的手指，即便杀敌无数也没有沾染一点儿鲜血，那么扶再剑柄上，洁白如玉。 许是发现有人偷看，他扭头望过来的时候，眼里日月交辉般，瞬间天地失色。 轻易的，十二岁的少女就被这么摘走了一颗芳心。 以后，无数个日夜的梦里，都只有这个人了。 即便这个人的死讯传来，她甚至都没有哭。 因为这样的人，原本就不是这浊世能够拥有的。 而如今，这人死而复生，甚至要重新入主京都，入主这个皇宫。 而她们这些选秀进宫的闺秀，就是要成为那个皇位主人的妃嫔。 难道说，她以后会成为他的… 没来由的，她突然头晕，不是难过，是欢喜。 被巨大幸福的砸晕了！ 命定的姻缘也不过如此了，她注定是他的女人。 若是父亲可以帮他尽早尽快走到这里，她甚至还会是他的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你别吓我们啊，呜呜，是不是药膏有毒？ 快去找人！” 两个丫鬟眼见小姐晕了，吓得魂飞魄散。 于文慧死死抓了她们的手，拦着她们去寻人。 “都别吵，我没事儿，我是太高兴了。 你们不懂，给我倒杯茶来。” 立刻，一杯凉透的茶就送了过来。 往日，于文慧会忍不住憋闷恼怒，困在这里，连一杯热茶都喝不到。 但这会儿，她却是无比欢喜。 只要能等来那个人，就是吃黄连都是甜的。 “再给我抹药膏，越多越好。” “小姐，不能再抹了，再抹脖子上都要起疙瘩了。” 小丫头吓坏了，赶紧摆手。 于文慧却拿了药膏，自己动手了。 这次，脖子上，手背上，都没放过。 “你们别管，我自有打算。 家里那边替我传个消息…” “哎呀，小姐，我忘了！” 去提热水的小丫头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说道。 “家里送消息进来了，我方才一着急给忘了。” 于文慧来不及责怪，打开一看，眼里喜色更胜。 “爹爹果然是最知道我心思的。”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主子打什么哑谜，但也不敢问。 结果黄昏时候，她们正为了小姐一脸的红疙瘩犯愁。 突然，太监总管来挑人，她们才知道。 她们为什么是奴婢，而主子却是主子了。 两个装扮的花枝招展，明媚过人的闺秀，哭着喊着被拎走了。 所有闺秀都恨不得装了鹌鹑，把脑袋插泥土里。 原本以为到春天了，没想到倒春寒，高兴太早了。 只有于文慧顶着一脸的疙瘩，站的笔直，嘴角微微翘起。 那样的人，不是谁都配得上的，需要眉毛，更需要智慧… 这一晚上，整个储秀宫没人能够安然入睡。 不知是等些什么，还是怕些什么。 黎明十分，皇帝去上朝了。 昨日两朵心急盛开的娇花被抬了回来，凄惨的模样，没人敢多看一眼… 这一次，不用于文慧再说，两个丫头就恨不得她满身起满疙瘩了。 于文慧倒是镇定，拦住了还想抹药膏的丫头，笑道。 “应该是不用了，慢慢养着吧。 我是丞相之女，也不是谁都敢轻易折辱的，除非那位点名。 但今日大朝会，那位还要指望群臣拥护，怕是不会再祸害储秀宫了。” “那昨晚…” 小丫头好似不相信，昨晚那两位闺秀，家里也不是普通人家啊。 一个家里是叔叔还是三品官呢！ 于文慧冷笑，“昨晚…昨晚那人是一时慌了神，彻底怕了。 寻个弱者欺辱，才能寻回他的底气和信心。 这会儿，怕是他已经在后悔了。” 朝堂上，文武百官低着头，沉默的好像哑巴。 任凭魏文帝如何恼怒，也不肯出声，好似笃定皇上不可能一次把他们都砍了头。 皇帝果然就慌了神，昨晚一宿没睡，亢奋过后，他的身体好像烧红的灶堂，根本是个空壳子。 他大骂了一阵，还想再说什么，却气喘得厉害，扶着龙椅站不起。 王长喜眼疾手快，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金盒，取了一粒丹药塞进皇上嘴里。 皇上嚼了嚼咽下，不一会儿，气喘就缓解了很多，脸色看着也趋于正常了。 于丞相早瞧在眼底，神色很是复杂，在看向几个阁老儿。 几个阁老儿早有商量，这会儿终于兵部尚书就站了出来，行礼说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上，如今是多事之秋。 西南沧州的叛乱已经将近两月，攻占县城十三座，无数百姓颠沛流离。 若是再不镇压，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又有流言说…说九殿下死而复生，意图夺位。 背后必定有人在算计，才有如此大乱之相。 臣建议派兵镇压沧州叛乱，顺带查证九殿下生死实情。 九殿下当初定国安邦有功，即便死后，依旧威名不减。 决不能任凭有心人如此利用，亵渎英灵。” “是，皇上，无论流言是真是假，总要查证一番。” “臣附议，皇上，沧州叛乱再不镇压，耽搁了春种，秋日时候又要赈灾。 国库本就空虚，更要雪上加霜。” 魏文帝听了这些话，还算满意。 沧州的叛乱，他原本没放在心上，恼怒的是沧州没把银子送来。 但他已经寻借口抄了两个老牌儿豪门，凑了几十万两银子，建道观足够了。 如今说那个人还活着，才是他烦躁心虚的原因。 旁人都知道那人是征战时候留下旧伤复发而死，只有他知道，那人的真正死因。 但明明他亲眼看着下葬的人，怎么会死而复生？ 可是，他派去的人挖开空空的棺材，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传言没有错，那个人活了，回来寻他报仇了，回来找他的位置了！ 派兵平定沧州叛乱是假，寻到那人的踪迹，在他回归前，杀死他才是真！ “各位爱卿说的是，沧州叛乱不能不镇压，而朕的九弟为国捐躯，赫赫威名也同样不容许玷污。 朕决定调集十万大军，赶往沧州沿路，平叛，抓捕造谣之人，还大魏清宁盛世。 何人可带兵？ 于丞相，你们定个名单呈上来。” 发兵一事，至此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大半人都依旧沉默，不明情况之时，这是最好的自保办法。 但有些心里有计较的，眼底却露了一丝喜色。 于丞相等几个阁老儿都是应声。 这时候，有个兵部郎中却站出来，跪倒磕头。 “皇上，臣女先前选秀进宫，一直没有消息。 臣家中老母溺爱孙女，这几日病势沉重，糊涂之时，一直在念叨臣女的名字。 臣想请皇上开恩，放臣女出宫，伺奉祖母床前。 臣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专心准备出兵粮草等琐事。” 这是…趁机会，想要把女儿从宫里捞出去？ 很多官员都是眼前一亮，这个时候，皇上指望他们拥护，生怕皇位不稳。 不趁机讨要好处，还等什么时候。 魏文帝脸色实在难看，想起两个饱受折磨，承受了他所有怒火的两个秀女，他又几分心虚。 “如此多事之秋，秀女出宫不合适。 再过两月，叛乱评定，朕自会有赏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女儿就好好给朕办事。 办好了，赏还给你。 办不好，哼，就别想了。 那郎中不甘愿，但也只能磕头谢恩。 其余人也是失望，可这个时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以后到底会是何等形势，谁也不知道。 万一九殿下死而复生是假，依旧要活在魏文帝的权威之下。 今日强硬，就是全家的催命符。 但也有人胆子大，还想要扛一扛。 于丞相却是岔开了话头，拿了一件紧急的政务，引皇上同群臣讨论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文武百官往外走。 那郎中快步追上于丞相，带了几分不满，问道。 “丞相大人，您怕是也听说储秀宫之事了。 如此，为何还忍心把女儿留在宫里担惊受怕…” 于丞相示意他低声，然后微微一笑，应道。 “闺秀进宫，是为了选秀。但一直拖延，滞留储秀宫。 如今大乱将至，女子之事，怎好抢在朝政之前？ 不如先等等，一切有了定论，说不定还有后福。” 说罢，于丞相一甩袖子就慢悠悠走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置，顺利的话，就是一份送给九殿下的大礼。 帮助九殿下顺利夺回皇位，他的从龙之功也算定了。 于家是不是更兴盛，他不在意。 他只是伺候宫里那个蠢货，伺候够了… 那个兵部郎中到底也不是傻子，站在原地，心思转了两圈，眼底就露出了喜色！ 是啊，闺女送宫里是为了做妃嫔，但可没说是做谁的妃嫔。 特别是如今，只是秀女，名分都没定。 以后新皇若是入主京都，谁又敢说不能是新皇的妃嫔呢！ 东州府外的叶家院子里，方圆儿正带了朱红和桃红在花园里忙碌。 根本不知道，她突然就多了几十个情敌。 早晨时候闲话儿，吴叔说还要在这里住两月。 她就琢磨要开块菜地出来，一是打发无聊空闲，二来也是做个幌子。 众人都吃惯了空间青菜，再吃不下外边采买来的。 她若是偷换，万一碰到有心的查找起来，总是麻烦。 索性不如自己种一块菜地，把空间菜倒出来。 旁人只能说她种菜技艺好了！ 家里家外走了一圈儿，就这个花园儿最合适。 于是，一块半亩的花田就遭殃了。 都不用桃红动手，朱红那个急性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花草铲的精光。 山叔帮忙备好地垄，方圆儿趁空从空间拿出几篮子菜苗。 挖一个坑，放一株菜苗。 哪吒也被抓来帮忙培土，小脸蛋晒得通红，还兴致勃勃。 方圆儿放了两桶泉水，一个菜苗浇上一大勺子就能保证成活了。 众人一上午，种了二十棵黄瓜，一架三丈长的豆角，三十棵紫茄，还有一小片生菜，菠菜，香菜，小葱，小白菜… 加一起，也有十几种了。 黄瓜和豆角都是已经爬蔓儿的，紫茄更是开了花儿，再有十日半月才可以吃。 但生菜菠菜等小叶菜却是随时都能上桌儿。 哪吒随手抹了一把脑门儿，把自己抹了个大花脸，然后跑去找老娘邀功。 “娘，中午吃烤肉吧，用生菜包起来，啊呜一大口，真是太香了。” 说罢，他生怕老娘不答应，又把干爹拉出来溜溜。 “前几天，干爹也说想吃烤肉了。 好不好，娘，吃烤肉！”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她这儿子，只要提起吃的，就所有心眼都活络起来。 这不，都知道拉人头儿，充战友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娘为你骄傲！ 抬头望望，日上三竿，倒也来的及腌肉，于是她就说道。 “好吧，你干了这么多活儿，值得被奖励。 中午就吃烤肉！” 哪吒立刻高兴了，跑去抱了山叔大喊大叫。 “二姥爷，哈哈，咱们要吃烤肉了！” 山叔被胖小子搂了脖子，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吃，多吃，一会儿二姥爷就给你摘生菜。” “好，我去告诉干爹。” 胖小子蹦跳着就往住院跑，方圆儿也没管他。 主仆几个拾掇东西，商量都准备些什么。 五花肉，牛肉，羊肉，蘑菇，青菜，还有酸菜，大虾，鸡翅… 正说的热闹，突然墙的另一侧就吵闹起来，小丫头的尖叫声惊的树上麻雀都飞了。 方圆儿等人赶紧追了过去，结果就见哪吒双手抓了一个小丫头的衣裙，把人举了起来，正在飞速的转圈儿。 小丫头吓得手舞足蹈，尖叫连连。 花园儿的门开在二进院子的院角，临近一进院子。 这么一吵闹，就惹得很多人跑来探看。 就是吴叔都从正屋里走了出来，皱眉问道。 “出什么事了，主子正忙着呢！” 说完，他才看见是哪吒在“耍”人。 于是，赶紧改了口。 “哪吒，这小丫头怎么惹你恼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让疾步走过来的白落梅脚下一绊，更是不高兴了。 方圆儿扫了她一眼，喊了儿子。 “哪吒把人放下！” 哪吒倒也听话，可惜他的放下就有些重了。 小丫头晕头转向，又被摔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气，尖声哭着。 “呜呜，小姐，你要给奴婢做主啊！” 白落梅和另一个丫鬟扶了她起来，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哭得凄惨，指了哪吒嚷道。 “呜呜，奴婢本来拎了水桶，要去花园浇水。 就见小姐最喜欢的那片红云碎被拔光了。 奴婢心疼，就说可惜了。 结果，这…小少爷出来听见了，就把奴婢抓起来… 呜呜，吓死奴婢了，奴婢就是心疼小姐辛苦种的花… 外边哪里卖菜不能吃，一定要在花园里种菜。 种菜也行，怎么就挑着小姐最喜欢的花拔了。 他们就是故意的！” 白落梅好似不想小丫头说这些，数次要“阻拦”，但偏偏小丫头都说完了，她把呵斥出口。 “好了！不就是一片花吗，我再种就是了，拔了就拔了…” 她扫了方圆儿母子一眼，脸上的神色充分诠释了一个词叫委曲求全。 谁见了，都要赞她一声识大体。 可惜，周围站着的人，她从孙家带来的小厮丫鬟都不敢说话。 其余侍卫都是从梨花坳过来了，别说他们清楚哪吒不是欺负人的孩子，就是欺负了，又怎样！ 主子的肩膀都是哪吒的座椅，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有资格委屈？ 哪吒自觉被冤枉，被气得跳脚儿，脸色涨的通红，又要去打那个小丫头！ “你说谎，我要打死你！” 方圆儿一把扯了他，冷声呵斥道。 “哪吒，平日娘教你什么了？ 越是生气，越是旁人冤枉了你，你也要冷静。 因为别人就等着你生气，做出更多错事的时候，才好抓你的小辫子呢！ 你是不是忘了？ 收了你的怒气，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娘相信你，我的儿子绝对不会无故欺负人！” “呜呜，娘！” 哪吒听了娘的话，回身抱了娘的腰也哭了起来。 “娘，我一出门，她就拦着我，说娘不要脸，说我是野种，说我们厚脸皮赖在这里，让我们滚。 我想打她，但娘说过不许随便打人，我拳头重，会把人打死。 我就把她举起来转，让她闭嘴！ 娘，我没打人！” 方圆儿蹲下身，抱了儿子，笑着安慰他。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我家儿子是最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怎么可能随便欺负人呢。 别哭，你听娘跟你说。 这丫头方才那么说，就是要激怒你。 你若是打了她，把她打伤了，她就更高兴了。 因为这样别人就会以为你是坏孩子！ 但你记得娘的话，没有打她，她的算计就没有得逞。 儿子，你真是太棒了！ 你已经能分辨别人的阴谋诡计了，也能忍耐自己的脾气了，娘为你骄傲！” “真的？” 哪吒眨巴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小心翼翼同娘亲确认。 方圆儿重重点头，笑道。 “当然了，晚上有时间说给你干爹听，你干爹一定也这么夸你!” 哪吒立刻欢喜了，摇晃着小脑袋，开始得意起来。 “娘，她是奴婢，怎么敢骂我呢？ 我一想啊，她就是要坏我。 所以，我才没上当，我真是太聪明了！” 方圆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家臭屁骄傲的儿子又回来了。 “去吧，前院找水生说说，中午让他来后院吃烤肉。 娘给你们烤最喜欢的羊肉串，放辣椒！” “好！” 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得了老娘的肯定，哪吒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蹦蹦跳跳，很快就跑去前院了，根本不管身后一堆人，怎么处置方才的事。 那小丫头有几分心虚，就如同方圆儿说的，她确实想激怒哪吒来着。 但她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没上当，而且力气那么大… 方圆儿整理了一下裙摆，平淡的望向白落梅主仆，问道。 “白姑娘，犯错的是你的丫头，你说怎么处置吧。” 白落梅不等说话，那小丫头已经哭上了。 “呜呜，小姐，奴婢没有撒谎。 奴婢怎么敢骂小少爷，小少爷就是看不惯奴婢，也不能这么冤枉奴婢…” 白落梅想了想，开口说道。 “方姑娘，小少爷还小，说的话不可全信…” 方圆儿眼神更冷，反问道。 “你是说，我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要相信你的奴婢吗？ 正因为我儿子小，他没有旁人那么多龌龊心思，说的才是真话！” 白落梅也是脸色不好，她心里清楚，也许真是她的丫鬟为她鸣不平才惹了这样的事。 但这会儿，众目睽睽，她怎么好示弱。 “方姑娘，方才没有旁人在场，到底谁对谁错，没人知道…” 方圆儿不耐烦继续歪缠，还有烤肉没腌呢。 她摆摆手，直接说道。 “也是，何必分个对错。 天下间，哪个奴婢敢跟主子说对错？ 你的丫鬟惹了主子气恼，掌嘴一百，张长记性！ 以后再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就不用再开口了！ 赶紧开始，打完了，我还要准备午饭呢！” 掌嘴一百？ 白落梅主仆都是惊了一跳，若是打完一百，小丫头的脸都要变成馒头了。 “不成！” 白落梅拦阻，可惜方圆儿根本不是同她商量啊。 她同朱红一歪头，朱红上去扯了小丫头就推倒了侍卫那边。 两个侍卫把了小丫头，一个扬起巴掌，噼里啪啦就打开了。 小丫头疼得惨叫，白落梅气得想要上前拦阻，却被朱红拦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慈母多败儿 朱红的嘴巴也不是笨拙的，方才可是忍了很久了。 “白姑娘，听说您最是重规矩，为人贤良淑德，堪称闺秀典范。 但今日是怎么了，奴婢犯错怎么能不罚呢。 难道白姑娘本身就是赏罚不明之人？ 人家都说有什么奴婢就有什么主子，您以后可得多管教一下这奴婢。 否则啊，怕是人人都以为白姑娘也是表面端庄，心思恶毒的人呢！ 还有，白姑娘耳聪目明，先前公子说叶家只有三位主子，您一定听到了。 那其余所有人都是奴婢啊！ 做奴婢当然要有身为奴婢的自觉，不敬重主子，还敢口出恶言，我们姑娘已经是仁慈了。 以我的想法，真是该把她舌头割下来，或者干脆去找公子做主好了。 公子那么睿智，一定能看出谁表里不一，谁心思恶毒…” 朱红嘴巴不停，白落梅脸色红红白白，就是想护短，也只能打消了念头。 因为朱红没说错，这事儿若是闹到公子跟前，公子定然会猜到真相。 到时候，她还要再丢一次脸。 正好这时候，一把巴掌也打过了。 她忍着气，喊了另一个丫头，“秋水，扶着小怜回去。” 秋水吓坏了，赶紧扶了疼的几乎昏厥的回去西跨院了。 方圆儿淡淡望着主仆三个的背影，眼里冷色一闪。 以她的心思，她自然也想把小怜千刀万剐。 儿子被骂是野种，是她的逆鳞，绝对不允许触碰。 但儿子还小，她不想给哪吒留下一个，因为被骂几句就杀人的印象。 这会导致孩子，以后过于轻贱人命。 希望这一百巴掌，能给这几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否则在闹起来，保不准她就忍不住下死手了。 桃红扫了一眼众人，提醒道。 “小姐，牛肉不多了，中午烤肉是把牛肉穿串儿，还是切片啊？” 方圆儿会意，笑道。 “今日比往常更热，不如中午改吃炸酱面。 晚上太阳落山，凉快一些再吃烤肉吧。” 桃红赶紧应下，方圆儿又转向众人。 “大伙儿搬来这里也有几日了，还没聚聚呢。 一会儿我跟公子说，多腌一些肉，再包些饺子。 晚上时候，点一堆篝火儿，大伙儿也一起烤肉串，煮饺子，热闹一下。” “好啊，哈哈，好久没吃烤串了！” “太好了，方姑娘开恩，再赏我们几坛子好酒，成不成？” “饺子包羊肉的吧，一个饺子就是一个肉蛋儿，一包油！” “你小子真馋，这个时节吃羊肉，你也不怕上火嘴里起泡！” “你懂什么，就是夏日时候才该吃羊肉呢。 不信，你问方姑娘！”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为了晚上的聚餐高兴。 方圆儿笑着那个要吃羊肉的护卫做证，“夏日吃羊肉确实有好处，以前我们家里就总是大锅煮羊汤。 过两日，咱们也杀一只羊，再多烤一些烧饼。 到时候大伙儿都尝尝就知道了！” “好啊，多谢方姑娘！” 众人又讹了一顿羊汤，都是心满意足回外院儿。 正好哪吒和水生牵着手从外边进来，方圆儿就喊道。 “儿子，中午太热了，咱们先吃炸酱面吧。 晚上点篝火，家里人一起烤肉吃！” 哪吒倒是没耍脾气，对于他来说，有的吃就成，不分早晚。 退一万步说，老娘说话不算数，他只要进空间，抱着姥姥大腿撒个娇，保管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水生如今虚岁已经十二了，是个少年了。 先前，在梨花坳，他一直同金子一起读书，师从魏先生。 金子比水生还要大一两岁，有空间这个作弊器，读书时日更久。 按理说，这俩孩子早就该下场考试了。 但方玉先前寻了机会同哥哥们，早就商量过了。 大魏皇宫里那位太不靠谱，民生越来越艰难，不只是科考乱成一团，其余也都不正常。 索性，要金子晚几年再考，如今多读书，没有坏处。 方老大和方老二当然都听弟弟的，毕竟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走仕途的。 怎么都会为侄儿们考量清楚明白… 于是，金子如今白日里跟着方老大种地，跟着方老二学着做生意，处理家里杂事儿。 晚上就进空间去跟着三叔读书。 魏先生对此，倒是没有气恼。 说实话，他还着实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学识有限，已经没有什么能教授给弟子了。 生怕耽搁了好苗子，如今方家有安排，他也就坡下驴了。 搬离梨花坳的时候，方圆儿犹豫要不要把水生留下。 但福婶子和福伯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即便是为了安全，一家分离，也有些残忍。 所以，她才没有多嘴。 水生也是笑道，“姑姑，中午的炸酱面分我一碗吧，我也馋了。” “好，几碗都行。 你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凉面不好克化，就不给他们了。 等晚上单独包一样韭菜猪肉的饺子给他们，我记得你爷爷喜欢吃这个。” 方圆儿摸摸小小少年的头，想起当初见到这孩子的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模样。 如今也长成挺拔温润的少年了！ 水生有些脸红，但还是很享受这种疼爱。 他父母过世的早，这些年没少在方圆儿这里蹭吃蹭喝。 他的心里，隐约其实是把方圆儿当娘一样看待的。 叶天逸这几日忙的厉害，中午的炸酱面端上桌儿，他才从书房出来。 虽然是简单的炸酱面，配料却是丰富。 肉酱，青瓜丝，过水的菠菜，胡萝卜丝，鸡蛋皮丝，香菜，葱花，蒜末，林林种种也十几碟子。 红红绿绿凑在一起，很是好看，配上白生生的手擀面，真是让人食欲大增。 众人各自端了一碗面，捡着自己喜欢的堆到碗里，最后浇上肉酱一拌，就是爽口美味的炸酱面了。 方圆儿挑着叶天逸最喜欢吃的几样，搭配了一碗，递给他。 叶天逸吃了一口，一上午的疲惫和焦躁就彻底消失了。 他望了一眼方圆儿，见她又忙活着给哪吒盛面条儿，就说道。 “你也吃，让他自己来。” 哪吒立刻站起来，拿回饭碗，笑嘻嘻自己动手了。 有面条掉到桌上，他就用手抓了塞到嘴里，吸溜进去，溅了一脸的面汤也不在乎。 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 方圆儿忍不住心里叹气，她虽然平日对哪吒好似很不在意了，其实下意识还是很娇惯他。 这是一种母性，避免不了。 所以老话说，慈母多败儿，也说好男儿很少长于妇人之手。 第四百七十章 神秘的帮手 这不是看不起女子，而是看透了母性的柔软之处。 以后，说不得还是要多让哪吒同家里家外的男子们多相处。 吃过饭，叶天逸又去忙碌了。 但他显见是知道了先前之事，嘱咐了一句。 “不高兴就打杀了，别为外人生气。” 方圆儿赶紧应道，“你忙你的，这点儿小事不值得你惦记。 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罢，就推了他往书房走，玩笑道。 “好好干活儿养家啊，一会儿给你送好喝的果汁儿。” 叶天逸这才放心，又同卢书恒忙起来。 因为晚上要吃烤肉，院里院外都很高兴。 福婶子也从院外进来帮忙包饺子，总共两样馅儿，羊肉胡萝卜和猪肉韭菜。 羊肉是现杀的，猪肉是每日从城里采购的，都不缺，就是包饺子费人工。 方圆儿空间里还存了一些牛肉，拿出一小块腌制，留着晚上烤肉吃。 福婶子因为方圆儿准备了福伯最爱的韭菜猪肉，很是欢喜，一个劲儿道谢。 方圆儿手里忙碌，嘴里引着老太太多说几句。 “这韭菜就是要自己家种，春日的第一茬，味道最浓厚最鲜嫩。” “可不是嘛！ 我家老头儿喜欢吃这个，我不忙的时候，都要单独给他炒一盘。 哪怕是韭菜鸡蛋，他也能吃的笑呵呵。” “等以后安生下来，你和福伯寻个城外的小庄子住了。 自己想种多少种多少，一日三顿吃也成啊。” “就是，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水生越来越大了，我们也老了。 不指望水生有什么大出息，平安健康就行。 我们老两口就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种菜种粮食。 说起来，梨花坳就是好地方。” “好啊，到时候福伯福婶子去同我爹娘作伴儿好了。 我爹也是一日不到田里走动几圈儿，就浑身不舒坦。” 众人闲话儿说笑，很是热闹。 特别是饺子馅儿调好之后，大盆端到了外院儿。 不当值的护卫们都洗了手，自动围上前帮忙包饺子。 别看他们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手下可是灵巧。 包出的饺子元宝儿一样，不用吃，只看着就觉得可爱。 这让孙家送来的小厮和丫头们看的惊奇，忍不住也是凑个热闹。 护卫们就骄傲的给他们科普，饺子皮要薄厚均匀，饺子馅要不多不少，中间怎么掐，两个虎口怎么用力… 一时间，外院儿笑声不断，就是书房里都听得清楚。 卢书恒揉揉太阳穴，把手边写好的厚厚册子推给叶天逸。 “我能默写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我去年看过的，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叶天逸点头，翻开看了看，就道。 “好，我还有人手能仔细复核一下。 查缺补漏，这样就好了。” 卢书恒听得好奇，有些不能相信。 “去年，我在京都住了足足三个月，每晚都溜去吏部去看‘书’。 这才记下这么多，你难道策反了吏部尚书，让整个吏部为你所用？ 否则，谁能复核这么多东西？” 叶天逸却是挑眉，笑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真有这么一个人。 我相信，他一定能胜任这个差事。” 卢书恒做了伤心模样，叹气道。 “哎呀，小幺长大了，有事都要瞒着师兄了…” 他刚说到一半，叶迟就敲门走了进来。 手里端了一盘点心，两杯果汁儿。 卢书恒立刻忘了伤心，起身帮忙拾掇了大半桌子。 很快，他就一手葡桃汁儿，一手点心吃得欢快了。 叶天逸好笑，一边慢慢吃着，一边问着叶迟。 “方姑娘在忙什么？” “方姑娘在外院儿同大伙儿一起包饺子呢。” 叶迟应了一句，又从怀里取出一封拜帖递上前。 叶天逸接过看了看，就吩咐道。 “同方姑娘说一声，晚上会有客人过来。 主客三人，同我们一起吃烤肉，其余外院儿招待一碗饺子就好。” 叶迟赶紧应下，就出去了。 方圆儿正忙着，听说要来客人，也没在意。 毕竟之前在梨花坳，晚上也常有人出入。 她虽然不用亲自招待，但也是准备好吃食，送去福婶子那里。 不管吃食好坏，别让这些夜里还要辛苦奔走的人空着肚子。 “桃红，再发一盆面，备着包包子。 万一来的人多了，饺子费工夫，也没有包子顶饿。” “知道了，小姐！” 她们这里忙碌的厉害，西院儿那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白落梅恨不得扯碎了手里的帕子，小怜的脸虽然抹了药膏，但还是肿胀的厉害。 这么半日功夫，已经像猪头一样了。 许是疼得厉害，她在隔壁屋子低低哭泣，同院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嬷嬷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这会儿怕小姐冲动，一直守在屋子里。 “小姐，你不要多想。 今日确实是小怜莽撞了，虽然她忠心为主，说的也没错。 但这里是叶家，不是我们孙家。 公子又明显护着那母子俩，她这般就是给人家送把柄呢。 那方姑娘是罚过了，但公子还没发话呢。 姑娘这个时候，最好以退为进。 一会儿，姑娘送杯茶去书房，就说让公子再处罚小怜。” 不等白落梅说话，秋水已经嚷了起来。 “嬷嬷这是做什么，小怜已经被打成那样了，还要再处罚…” 白落梅却是明白过来，她本不是蠢人，否则也不会得了孙达的疼爱。 但这两日眼见心心念念的表哥，对别的女人宠爱有加。 更何况那女人还是个厨娘，带了个不知来路的孩子。 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和分寸！ “秋水闭嘴，嬷嬷是在救小怜。” 白落梅起身，扔了手里皱巴巴的帕子，说道。 “伺候我洗脸梳头，我一会儿去见表哥。” “这就对了。” 老嬷嬷见了笑脸，帮忙挑了衣衫。 太阳将将落山，黄昏笼罩了大地，一日里最是瑰丽美好的时候。 倦鸟归巢，山林间渐渐归于安宁。 但叶家庄园里，却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准备了半下午，也期待了半下午。 众人抱木头点篝火的，烧了大灶等着煮饺子的。 当然更多是点燃了木炭箱子，等着炭火红透就烤肉的。 最开始，叶家烤肉都是用炭盆，炭盆上铺了铁丝网。 后来，吃货太多，这么烤太慢，供不上众人的嘴。 于是，方圆儿就画了图纸，叶迟拿去找工匠打了炭火箱子。 长条形状，同前世烧烤店的神器一模一样。 一把竹签子浸了水，然后串上腌渍好的肉块，架在箱子上，就可以等着油脂落在炭火上，冒起青烟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错认 而这个时候，叶家上下，不管忙还是不忙的，都会聚集到跟前。 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笑。 最倒霉的就是轮值的暗卫的人了，馋个半死也不能出来。 只能指望他们的兄弟吃饱喝足，想起还有他们存在，“快递”几根肉串儿了。 至于喝酒，是想都别想了。 叶家院子门前有块空地，又被树林半环绕，隔绝了外人的探看。 于是，今日聚餐的场地就选在了这里。 三堆篝火已经远远点了起来，这样的夜晚，谁也不用取暖，只为了照亮，还有烘托个气氛。 一进院子里烧了大灶煮饺子，院门口靠着院墙，就是烤肉串的箱子了。 山叔烤肉串儿的手艺，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叶家人爱吃烤串，方家更爱吃啊。 空间里，几乎是五六日就要来一次。 山叔掌握火候最是厉害，手法也熟练。 烤出的肉串外焦里嫩，一咬满口油，堪称完美。 这会儿，他往烤箱后一站，所有人就乐的眉开眼笑了。 方圆儿也不管是不是会脏了裙子，坐在台阶上，摇着蒲扇给哪吒驱蚊子。 一边听着众人说笑，一边儿想着下次记得找孙老爷子要驱蚊膏。 小孩子皮肤嫩，简直是蚊子的最爱。 她能拦下旁人欺负哪吒，却对小小的蚊子束手无策啊。 这个时候，朱红气呼呼从院里出来，嚷道。 “小姐，小姐，那个白姑娘端了茶水进了公子的书房！” 众人原本在说笑，听了这话都是没了声音。 方圆儿瞪了朱红一眼，责怪她冒失。 朱红吐吐舌头，藏到了桃红身后。 方圆儿无奈，只能说道。 “去就去呗，咱们这里忙着，倒是忘了给公子送茶水了。” 哪吒小眼珠儿转了转，扭着小身子嚷道。 “娘，我去叫干爹出来吃肉串儿！” 方圆儿却是不放人，敲了他的小脑袋。 “不许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你长大是要做男子汉的，眼里要盛放的是大好河山，是星辰大海。 后宅的小手段，你不该放在眼里，更不能参合！ 这次不许，以后也不许，懂不懂？” 哪吒聪明，也只是四岁的孩子，哪里又真的能明白娘亲这番话的深意。 但却不妨碍他点头，讨好老娘。 “娘，我知道了。 我这么听话，一会儿能不能多吃五个肉串儿？”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这贪吃的小子！ 不等方圆儿答应，却有马车从树林后转过来。 马车后还跟了十几匹马，夜幕里很快就到了门口。 马车上跳下一个中年文士，马上众人也都跳了下来。 吴叔扫了一眼，就迎了上前。 “夏侯大人，陈将军，崔将军，你们终于到了。 公子等了一个下午了！” 那文士赶紧行礼，十几个骑马之人中，也有两个神色激动的上前抱拳。 “公子在哪里，吴叔快带我们去拜见！” 吴叔伸手示意，为众人引路。 很快，他们四人就进了院子。 二进院子里，叶天逸同卢书恒正坐在堂屋里喝茶。 白落梅恭谨的站在一边，手握茶壶，低眉顺眼给两人倒茶。 卢书恒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子，刚要找个借口离开。 白落梅就开口了，“公子，今日我的丫鬟不懂规矩，出言不逊，惹恼了方姑娘。 虽然方姑娘已经让人把我的丫鬟，掌嘴…一百下！ 但我想了很久，还是要同公子赔罪。 毕竟是我的丫鬟有错在先，就算被打的脸上青肿，也是她罪有应得。 我…我真是没脸见公子…” 说着话，她就抽泣起来，好似委屈求全一般，伤心中带了三分倔强。 水盈盈的大眼睛，微微泛红，轻轻瞟过去。 任哪个男人见此，怕是也立刻会心软，不愿美人垂泪。 可惜，叶天逸却不为所动，反倒顺势应了一句。 “既然没脸见我，就闭门思过几日，好好教导奴婢规矩再出来吧。” 白落梅楞了一下，好似没有听明白，小声喊了一句，“表哥…” 她还要再说话，吴叔已经引了那三人进来了。 三人只望了一眼堂屋中端坐的叶天逸，就大步奔了进来，刚买进门槛就噗通跪下。 “殿下！” “殿下！” 中年文士手里的扇子都扔了，附身磕头，哽咽难言。 那两个明显军伍出身的男子，更是放声大哭。 “没想到还有亲眼面见殿下的时候，呜呜，老天开眼了！” 叶天逸神色也添了三分激动，起身上前，亲手扶了他们起来。 “敬元，大海，老火，你们都来了！” “我们之前接到殿下书信，虽然知道是亲笔，但依旧不能相信。 如今得殿下召见，就放下一切立刻赶来。 只盼着亲眼见殿下一面，就是死而无憾！” 那文士又是一揖到底，很是激动。 另两个汉子显见不如他会说，但也欢喜的咧着嘴。 “殿下，今日一定要大醉一场！ 殿下不知道，这几年我们是怎么过的。 如今殿下死而复生，我们也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好，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多年不见，喝喝酒叙叙旧！” 四人分宾主落座，叶天逸为三人介绍卢书恒。 三人听说是玉皇顶下来的大师兄，都恭敬称呼一声大先生。 再看站在叶天逸一侧两步远的白落梅，不等叶天逸介绍。 那个叫做崔炎的汉子，已经哈哈笑了起来。 “这位一定是方姑娘了！ 听说殿下这几年多亏姑娘照料，老火感激不尽。 这次过来匆忙，没给姑娘带什么好谢礼。 这一副玉镯儿，请姑娘笑纳。”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只雕花的小盒子，双手碰到白落梅跟前。 白落梅本来就自持大家闺秀，不好见外男。 但客人来的突然，她一时躲避不及，还想借着泡茶的时候出去。 结果，就被当做方圆儿了。 耳里听着崔琰一口一个感激，她真是羞愤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辈子都没这么恼怒尴尬过… 夏侯敬元和陈大海对视一眼，都觉出不对劲了。 他们过来之前，也是打听过的。 这次殿下身边带了一个母子，很得殿下宠爱。 而且女子还是殿下的半个救命恩人，相处四年之久。 他们都是当初跟着殿下生死战场上征战过的，殿下死的蹊跷而突然，他们为了保命，或者隐退或者流落在外。 如今殿下死而复生，他们重新追随，也是真心感激救了殿下的恩人。 所以，才准备了见面礼。 但崔琰这鲁莽的脾气，好似找错人了… 到底还是吴叔笑眯眯替白落梅解了围，“这位不是方姑娘，是孙管事的养女白姑娘。” “啊，对不住！” 崔琰赶紧收回盒子，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白落梅哪里还忍得住，简直是落荒而逃。 “我去烧茶！”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可思议的改变 屋里一时静默，崔琰就要起身赔罪。 叶天逸却是摇头，示意他坐着。 “不必客套，不知者不罪。 家里今晚吃烤肉串儿，我特意吩咐多做了一些。 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说。” 说罢，他又吩咐吴叔。 “寻方姑娘讨两坛子烈酒，崔琰和大海不喜欢绵软的果酒。” “是，公子。” 吴叔笑眯眯应了，扭头出去。 崔琰和陈大海两人还没觉得什么，倒是夏侯敬元立刻发觉，九殿下哪里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说这么多话，或者说不会在意这么多细节。 也许，同在战场上搏命，九殿下会为了救他们的性命，搭上一条手臂，或者冒险。 但却不会特意嘱咐他们爱喝什么酒，甚至根本不会记得… 外院儿烤出第一把烤肉串儿的时候，方圆儿借口尝尝问道。 把肉串儿分给众人一人一个，先解解馋。 按理说，应该先送去给主子的。 但在方圆儿这里，尝味道是个例外。 比如哪吒和水生小时候就总蹲在灶间里，尝味道… 众人也就在吃烤串儿的时候，才有这个待遇。 于是，烤串儿好不好吃，不要紧。 众人眉开眼笑，都是因为又做了一次孩子。 吴叔过来，自然也蹭了一串儿。 他一边撸着油滋滋的肉串，一边含糊说道。 “方姑娘，公子要待客，同你讨两坛子好酒呢。” “好啊，这个不缺。 吴叔，把桌子摆在廊檐下吧，有风还能凉快一些。 我这就上肉串儿，灶间还备了几个下酒小菜儿，让桃红端上去。” 方圆儿安排的妥当，吴叔也放心。 哪吒这一会儿已经吃了三四串了，突然想起干爹还没吃，很是心虚。 于是，拿起几串儿就往后院跑。 “干爹，我给你拿肉串儿了！” “小马屁精！” 方圆儿笑骂，赶紧带着桃红和朱红准备摆桌子。 没有主人吃着，客人看着的道理。 山叔这里，也罢先前定好的羊肉串，牛肉串，还有鸡翅，肉肠之类放到烤箱上，备着上菜了。 叶天逸正同夏侯敬元几个说话，眼见哪吒飞跑进来，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伸手接了小炮弹一样的胖小子。 “干爹，第一把的烤串儿，快尝尝味道，真好吃！” 哪吒举了肉串往干爹嘴边送，肉串儿颤动，一滴油就那么落在了叶天逸的前襟上。 叶天逸却毫不在乎，笑着撸了两块肉，含糊夸赞道。 “好吃！” 哪吒欢喜的眯了眼睛，得意的挺着小胸脯，嚷道。 “我也帮忙了，我…我守着水盆泡竹签了！” 叶天逸笑的更是厉害，“好，哪吒最能干了。 没有你帮忙，你娘做这么多烤串，怕是要挨累了。” “嗯！”哪吒重重点头，“我是男子汉！” 这爷俩儿亲亲热热说笑，吃肉串儿。 可是把夏侯敬元三个看的目瞪口呆！ 印象里，九殿下也就是在大捷之后，才会嘴角弯一弯。 几乎没有笑过的样子，但这会儿笑的牙齿都露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印象里，九殿下是极喜欢干净的，即便上战场，也总是一身象牙色长袍。 每次敌人的鲜血都能把袍子染红，但他也允许袍子沾染敌人的血！ 其余什么污渍、油腻，是根本不成的。 否则，他会脸色黑一天。 但他们若是没瞎，那胖小子的油手已经在九殿下的肩头印了好几个手印了… “咳咳！” 崔琰忍耐不住，小声咳嗽提醒了一下，然后说道。 “殿下，这小公子是…” 叶天逸咽下胖小子又喂的一口肉串，笑道。 “这是哪吒，今年四岁了。” 哪吒也赶紧跳下干爹的怀抱，正正经经行礼。 行到一半才想起来，干爹还没说他该怎么称呼，于是歪着脑袋求助。 叶天逸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着介绍到。 “这是夏侯伯伯，学问极好，最擅长是算学。 这两位是陈伯伯和崔伯伯，行军打仗，勇猛无敌。 他们都是爹爹的生死之交，你以后见到要敬重。 懂吗？” “知道了，干爹。” 哪吒应了，又再次行礼。 陈大海和崔琰赶紧回礼，激动的拉了哪吒，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两人都是武将出身，最喜欢壮实的小子。 这个捏捏胳膊，那个拍拍肩膀，都嚷着。 “小公子真是天生的好苗子，适合习武啊。 长大了，定然也是九殿下一样，绝世的战将。” 夏侯敬元却是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 是他被一个发现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廊檐下的酒桌儿已经摆好了。 方圆儿笑着走了进来，招呼道。 “公子，饭桌儿已经摆好了，请客人入座吧。 肉串儿凉了就味道要差很多！” 众人闻声看过去，在方圆儿眉眼里找出几分同哪吒相似的地方，就猜到她的身份。 这一次，可不会认错了。 夏侯敬元三人跪倒磕头，“多谢方姑娘，救殿下于水火。 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方圆儿吓了一跳，赶紧避让开来，望向叶天逸。 叶天逸起身，扶起三人，又牵了方圆儿的手，笑道。 “好了，自家人不说客套话儿。 她胆子小，别吓到她。 走，先去吃饭，边吃边说。” 说着话儿，他就一手牵着方圆儿，一手扯了哪吒，迈出了门。 背影真是异常的和谐。 夏侯敬元等三人已经惊讶的习惯了，反倒期待改变后的九殿下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廊檐下，远远生了一堆小篝火，头顶雕花的檩子上还挂了两盏灯笼，不算亮，但也勉强看的清楚。 一张四方桌儿旁，放了六把椅子。 上首坐了叶天逸，旁边位置空着。 他左手边依次是卢书恒，陈大海，崔琰，夏侯敬元。 原本众人以为，那把空椅子是给吴叔的。 没想到叶天逸却喊了哪吒坐上去，这就是同众人表明传承的架势了。 众人心里猜测着，却也不敢特意提起。 哪吒年纪小，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腿在桌下晃悠，很是欢快。 方圆儿也没注意，毕竟每日吃饭都是这般，习惯了。 桌子中间是一只浅浅的方木盘，盘子里放了一把羊肉串，一把牛肉串，几个鸡翅，几把蚕蛹，两根鸡脖子，有些开裂冒油儿的肉肠… 装的满满，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异香，甚至滋滋冒着小小的油泡儿，很是诱人。 方盘旁边还有六只小盘子，一盘子麻辣瓜条，一盘子油炸花生，一盘子蒜油海带丝，一盘子凉拌三丝，一盘子酱驴肉，一盘子卤肘子肉。 最扎眼的就是两只大肚儿木桶。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好酒好肉贺重逢 木桶外边雕了一副简单的葡萄串儿，隐约带了一些湿润的冰冷气息。 好像刚刚从土里挖出来一般… 方圆儿笑着招呼众人，“公子偶尔胃口不开的时候，愿意吃一些烤肉串儿。 因为牛肉难得，我们也不常做。 今日杀了一头羊，准备大伙儿一起热闹一下。 不想就有贵客登门，倒是锦上添花！” 陈大海和崔琰都是武人，最喜欢吃肉。 这会儿早就口水泛滥，于是哈哈笑着说道。 “我们真是有口福了，沾了公子的光儿！” 叶天逸难得玩笑一句，“我也是沾了你们的光儿，她平日不许我喝酒，今日到时可以开荤了。” 他不等说完，方圆儿已经拆开了一个木桶的塞子。 酒香迅速散开，渐渐征服了众人的口鼻。 “这是什么酒，窖藏了多少年，香气真是特殊！” 陈大海嗜酒如命，这会儿已经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往酒桶看去。 方圆儿摆摆手，笑着示意他稍等。 然后回身看向院门儿，朱红正小心翼翼拿了一个盒子走来。 金丝楠木雕花的盒子，方方正正，看着就很是贵重。 打开来，里面是六只琉璃杯。 虽然没有做成特别纯净的透明之色，但已经很接近了。 方圆儿抬手把坛子里的酒液倒进一只白玉壶，壶身立刻就变成了暗红色。 白玉壶倾斜，酒水从细细的壶嘴里，落尽琉璃杯，就把被子染成了浅红色。 头顶的灯笼，洒下橙色的光，一时间映得那杯那酒好似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酒，真是太漂亮了。” 陈大海看的痴了，连连赞叹。 夏侯敬元有几分见识，说道。 “大魏连通极西丝路，没有断绝的时候，有行商传说那边有种美酒。 与血液同色，琉璃杯盛放，寒冰镇醒，可谓人间极品美味。 这不会就是…” 方圆儿把酒杯递给众人，笑道。 “我也是一时贪玩，查过一些古籍，然后用葡萄酿出这酒。 又放在山泉旁边挖窖藏了数年，也算冰藏了。 今日难得各位同公子久别相聚，公子的身体又不好饮烈酒。 我只能把这葡萄酒取出来，聊以助兴了。 各位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 这次居然是夏侯敬元第一个激动应道，“我等今日真是荣幸，能喝到传说中的血酒。 以后说不定还要载入史册，惹后人羡慕了。” 陈大海也是摩拳擦掌，心急道。 “真想尝尝到底，味道如何？” 方圆儿给众人分酒，笑道。 “血酒这名字太过血腥了，不如叫红酒吧。 各位尝尝，若是不合口味，我再换别的酒水上来。” 叶天逸第一个端了酒杯，同众人轻轻碰杯。 “借新酒一杯，谢你们来此相聚。” 夏侯三人高声道，“借新酒一杯，谢天地保佑公子死而复生，大业可期。” 卢书恒笑了笑，也是一饮而尽。 哪吒手里也端了一杯，他倒是想喝，但瞄着老娘的脸色，到底扭身给了吴叔。 吴叔笑着摸摸他的冲天辫，替他一口喝干。 “这酒味道果然独特，酒香浓郁，又多了果香。” “就是不够烈啊！” “如此良辰美景，要烈酒太煞风景了。 这样最好，小酌微醺。” 众人笑着坐下，一边吃喝一边说笑。 方圆儿提醒道，“这酒后劲特别足，不要小看。 说不定三位今晚都要住下，我还是让人拾掇厢房去吧。” 陈大海不服气，吧嗒两下嘴，应道。 “不至于吧，这酒，我喝一桶也不会醉。” 方圆儿却是不再争辩，转身去了外院儿。 跟着夏侯敬元三人过来的侍卫们，这会儿已经坐在条石上，端了盘子大口吃饺子了。 “这饺子真香啊！” “是啊，比过年时候吃过的都好吃！” “那是当然了，羊肉是今日新杀的，饺子馅儿是方姑娘亲手调制的。 饺子皮还是我们擀的呢！” 暗三等人穿插坐在几个护卫中间，同他们一起吃着，得意炫耀着，很是亲近。 “你们今日就是运气好，平日方姑娘照顾公子的饮食，我们也是没什么机会吃到一次方姑娘的手艺。 你们居然刚来，就碰上了。” “哈哈，那我们可要多吃点儿，下次怕是碰不上了。” 方圆儿出来，正好听到，就笑着应道。 “来者是客，尽管吃饱吃好。 灶间另外发了面儿，明早儿蒸包子。 你们走得时候，再拿一些路上做干粮！” “多谢方姑娘！” 几个侍卫有些脸红，起身笑嘻嘻道谢。 “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饱了算。” 方圆儿在山叔那里取了第二盘子肉串儿，嘱咐道。 “二叔，我在院里摆个炭盆单独烤一些。 你这里再烤了，给大伙儿和兄弟们都多吃点儿。 若是不够，喊朱红再去拿生肉串儿。” 山叔点点头，众人忍不住欢呼。 他们可是忍很久口水了，终于轮到了。 方圆儿回去时候，桌上的肉串儿已经吃空了，只剩了一把竹签。 方圆儿赶紧把新肉串儿放上去，末了放了桃红张罗炭盆。 她回了一趟东院儿，进了空间，做了小小的手脚。 小儿拳头大小的羊肉被她在空间烤了个七分熟，才穿上红柳的枝子。 另外，她又摘了几个青椒，几个紫茄子，炒了个蒜蓉酱。 出去时候，桃红已经把炭盆里的炭扇的通红。 铁丝网架上去，不到片刻。 十串超级大肉串，蒜蓉烤茄子，一荤一素就端上了桌子。 茄子给了叶天逸，方圆儿不想她吃太多油腻的肉串儿。 另外两个给了卢书恒和夏侯敬元，这都是读书人。 而肉串儿，当然是陈大海和崔琰的，当然还有哪吒这个贪吃小子。 “呜，还是方姑娘看出我们的喜好了。 我就是愿意吃肉，这大块肉真是过瘾！” 陈大海和崔琰高兴的眉开眼笑，酒劲上头，脸色红了大半。 卢书恒和夏侯敬元也有三分醉，慢慢撕着茄肉和蒜蓉，同样笑道。 “从来不知道，茄子还能这么烤着吃。 比肉可是好吃太多了！” “不可能，当然是肉最好吃了。” 几人小孩子一样斗嘴，难得的放肆一把。 外人若是见了，根本不能相信，他们曾是平定大魏的功臣，以后也注定位高权重… 直到夜深，酒桶空了，肉串儿吃光了，炭火也灭了。 这场重逢酒宴才算散了。 夏侯敬元还好，离席时候，还能自己走路。 崔琰和陈大海已经软着脚画圈儿了，惹得众人又是笑。 第四百七十四章 慷慨赴死 方圆儿端了一杯梨花蜜水过来的时候，叶天逸换了一件宽松的衣衫，正依靠在窗边，望着天上月。 方圆儿直接把蜜水递给他，然后一偏身子坐在了窗台上。 过堂风吹着，分外的凉爽，她舒坦的长叹一声。 “天冷以后再吃烤肉吧，这个时节，吃着倒是舒坦，就是烤的人太遭罪了。” 叶天逸一口喝干蜜水，轻轻握了她的手，孩子一样依靠在她腿旁，笑道。 “辛苦你了，方大厨。” “哼，知道就好。” 方圆儿皱鼻子，小小傲娇了一下。 “这贤惠女人可真不是好做的，居然还有人抢着做！” 她扫了西跨院一眼，用意很是明显。 “不如，你同那位说一声，我让给她好了。 她也别折腾了，我看着都累。” 叶天逸心虚，说起这个表妹也让他头疼。 明明他对白落梅没有任何情义，但碍于舅舅的关系，不能轻，也不能重，简直比一军的粮草都让他费心。 万一哪里疏忽，身边还有一个醋坛子，更是摔不得，洒不得。 “过些时日，舅舅会送一批粮草物资来，到时候我寻个借口，把她送回去。” “这还差不多，”方圆儿满意，低头亲了他额头一口，夸赞道，“做得好。” 叶天逸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儿子哄了？ 他一手捞了她的脖子，到底贴上了香唇，亲了又亲，这才罢休。 方圆儿迅速扫了院里一眼，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酒壮怂人胆啊？ 我还有正事同你说呢！” 叶天逸挪了一下，舒服的靠在她腿上，这才说道。 “说吧，什么事我都同意。” 方圆儿听得心里甜蜜，这才算彻底把白落梅这事掀过去，又心疼他每日熬心血。 于是，一边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按摩脑袋，一边说道。 “先前只听说根生的爹爹战死，方才陈将军提起，我才知道原因。 如今根生一天天长大，福伯福婶子也老了，不好跟着咱们这么到处奔波。 你对他们有什么安排吗？” 叶天逸轻轻叹气，根生的爹确实不是战死，而是替他死的。 当初，平定了各地叛乱，他突然遭了算计，虽然及时服下了救命的丹药，但也只能假死脱身。 可没有尸体，根本骗不过那些人。 根生的爹是他的亲卫，先前偶尔也曾假扮过他的替身。 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愿意为他去死。 当时他还在昏迷，根本不知道，也拒绝不了。 于是，根生的爹爹服了毒药，易容成他的样子，代替他被那些人检验之后，装进了棺椁。 以暴病身亡的名义，草草埋在了京都外二百里外的野渡口。 前年他醒来之后，知道原委，立刻就让吴叔派人去把根生爹爹挖出来，埋到了万云山脚下。 就是想着，以后大事了了，随时可以找得到，追封再葬在福伯一家的落脚之地。 他也不是没想过根生和福伯福婶的安顿，可他们跟着他太久了，知道的内情太多。 随着他死而复生这事传扬开，怕是太多人要找上来。 万一他们被抓走，自己不安全，也容易泄露太多机密。 “暂时没有什么好安排，你有好地方？” 叶天逸太了解方圆儿了，他爱上这个女子，爱钱，却又不看重钱。 最看重的就是情分，只要她认可了，不论什么身份，都可以被她放到心里，惦记着，保护着。 果然，方圆儿点了头。 “我有一个好地方，几乎与世隔绝。 可以把福伯福婶子送去，安养万年，而且还会长寿，不生病。 至于根生，我想把他和金子一起送去读书。 我三哥在京都有个先生姓辛，这先生不是死读书的，为人很精明，家族也低调。 我想把两个孩子送去，不指望他们才学如何进步，以后如何平步青云。 只想他们学点人情世故，省得太单纯善良，被旁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另外，我们家里也好，根生在叶家也好，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对孩子们也保护太好。 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他们总要出去经历风雨，才能成才。” 叶天逸点头，半点儿没有犹豫和质疑，应道。 “好，只要能保他们一家三口平安，你看着安排就好。” 方圆儿见他没有追问，更是高兴。 她要多就是这份信任，关于他招兵买马，准备杀向京都，她不问。 而她的那些神奇“本事”，他也不问。 说来也诡异，他们彼此都没坦白，却又肝胆相照… 她低头，又在他额头吧唧一下。 “谢谢你。” 叶天逸会意，笑道。 “不，是我该谢谢你。” 两人对视一笑，晒着月亮，分外的欢喜。 “还有，今晚这般，以后家里是不是会总来人吃饭啊。 我想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过来帮忙。 不是我信不过孙家舅舅安排的人手，实在是他们同西院那位跟更亲近。 万一有那个脑子不好用，一时起了歹心，事情会很麻烦。 所以，别的我不管，咱们所有人的吃食，我要管起来。” “好，家里的饮食一直就是你在张罗，以后也一直是你。 我之前折戟沉沙，就是因为饮食里被下了毒。 旁人过手的饮食，我不会动。 我只相信你。” “真乖！”方圆儿听得眉开眼笑，“那明日奖励你一碗冰激凌好了。” “冰激凌是什么？” 叶天逸眼里一亮，他如今虽然恢复了，但后续的调养还在继续。 平日里，凉的，辣的，还有酒水都被方圆儿严格控制。 这般突然得了奖励，自然是惊喜。 方圆儿却迈了关子，“放心，明日你就知道了。 凉凉的，甜甜的，入口即化。” “好，记得要三碗！ 另外给大师兄和哪吒，否则我怕是分不到几口。” 叶天逸赶紧提要求，笑的方圆儿咯咯有声。 “放心，说给你一碗就是一碗，谁也不能抢。” 叶天逸这才放心，两人说说笑笑，眼见夜色深了，互相拥抱一下，方圆儿就回东院去了。 叶天逸意犹未尽，有些遗憾的望着她的背影。 以后成了亲，时时刻刻守在一起，片刻都不分开… 天上的月亮被喂了饱饱的狗粮，扯了一片云彩挡了脸，实在是吃不动了。 院角值夜的暗卫，也是低头拿了根小木棍，搅和着蚂蚁们夜里也不能安睡。 什么时候，主子的大业完成，他也请个普通差事，娶个可以一起笑闹过日子的媳妇儿…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兵强马壮 吃饱喝足的哪吒，已经进了空间去玩耍。 就是山叔和朱红也跟了进去，只有桃红轮值，老老实实守着屋子。 方圆儿嘱咐两句，给她取了两串葡萄，然后也进了空间。 空间里这会儿，正是黄昏，方家人都在吃饭。 山叔去田里转悠，哪吒这个小吃货，又凑到了饭桌儿上，正啃着姥姥留给他的鸡腿。 见方圆儿进来，王氏赶紧招呼。 “妹妹赶紧过来吃一口，哪吒说叶家来客人了。 你肯定忙的厉害，又没好好吃饭。” 方圆儿笑着抱了嫂子撒娇，“还是嫂子心疼我。” 赵金莲抬手给闺女盛饭，嗔怪道。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呢，赶紧过来吃。” 方圆儿凑去老娘身边，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鲜掉牙的菌菇汤。 吃完的时候，她就扯了哥哥们讨人手。 空间里，如今也是人手紧缺。 学校里的小子和姑娘们大半都在外边，田里的药材和庄稼，花篮山作坊那边，都要人手打理。 兄妹几个商量了半晌，就决定半神族调一家子，外加姑娘小子里，选上六个。 凑十个左右的人手，怎么也够了。 巫婆婆被请了过来，听说神主要人伺候，她比谁都激动。 最后，直接指定了力八多一家。 力八多大叔和红曲婶子，这两人原本可是半神族的首领。 进了空间之后，不用打猎，不用带了族人为活命抗争。 他们日子自然好的不能再好，但也总是忍不住觉得憋闷。 听说能出去，为神主效力，跟随在神主身边。 这夫妻俩可是高兴坏了，更何况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就在东州府，这次也能在外边一起团聚了。 而族人们在洞天福地里，他们也不用担心安危了。 巫婆婆在族里找了个小姑娘做弟子，偶尔看护一下众人就成了。 九儿听说小姐要人手，也是主动开始推荐了四个丫头。 星辰，春桃，夏雨和秋雅。 这四个姑娘，都是学校里年纪比较大的，也是平日各方面表现很突出的。 银红和晴红进来空间，做了管理员之后，偶尔同九儿和春萍等闲话儿，就惦记小姐身边没有人伺候。 于是，她们都开始留意，慢慢给主子选人。 星辰是个沉稳的脾气，擅长写算做账，寝室里也是寝室长，管理小姐妹很有一手。 几乎每次评比里，都要拔尖儿。 春桃是个爱美的，针线极厉害，对衣裙首饰搭配，盘发护肤都特别感兴趣。 同样的料子，到了她手上，做出的衣裙，怎么穿都比旁人出彩几分。 夏雨是个小吃货，就是如今也没出空间，一直在大灶上转悠。 干活儿的人手，一日三餐，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秋雅更特别一些，完全不同于名字的“雅致”，这居然是个喜武的姑娘。 朱红也喜欢练武，但更多是拳脚刀枪，大开大合的硬功夫。 秋雅却是擅长轻功，暗器。 而且她生的瘦瘦小小，极柔弱模样，很容易让敌人忽略，不防备。 这就让她有了成为底牌和杀手锏的可能。 这两年，别的姑娘去了花想容，去了作坊，只有她一直跟着孙老大夫。 学医，但更多的是学毒。 先前让京都贵女们吓得半死的满脸红疙瘩，就有她的功劳… 方圆儿听了四个姑娘的情况，很是满意。 但还是让九儿去把四个姑娘都找来问问，若是她们不愿意，她也绝对不勉强。 结果，不但四个姑娘都愿意，立刻回来了，后边还跟着银红和晴红两个。 银红和晴红做了几年管理员，比之先前可是成长很多。 这会儿也是理直气壮，“我们原本就是小姐的丫鬟，是这里缺人手照顾小姑娘，这才进来的。 如今小姑娘们都出去上工了，我们闲着无事，正好回去伺候小姐。”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直接都收下吧。 方玉算了算，提议再多召两个小子做小厮。 力八多和力虎都是成年的汉子，不好在后院，或者方圆儿身边多停留。 但半大小子们，十一二岁，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且正是机灵，脑子活络的时候，跑腿传话儿都合适。 于是，河宝和日新两个恰好分在东州府的小子，就直接划了过来。 方圆儿数了数，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兵强马壮，底气十足啊。 以后，外边的事，有力八多大叔一家四口，都是可以手撕虎豹的大力士。 身边的活计，有桃红朱红晴红银红，又带了四个小姑娘。 额外还有两个小厮帮忙跑腿传话儿，山叔一个机动侧应的。 人手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约好时间，她进来带人就罢了。 再就是福伯一家的事了，虽然空间是方圆儿的，但如今可是爹娘坐镇，她必须说一声。 方家人几乎都认识福伯福婶子，对根生更是熟悉。 先前根生在自家学堂读书，同金子玩的极好，懂事又腼腆。 他可没少被留在家里吃住，一起写大字。 福伯常来家里接人，同方老汉说说家常，种菜种庄稼，也是投脾气。 如今听说他们一家的来历，众人都是忍不住唏嘘。 “根生爹爹居然为了叶公子去死？这真是一家忠仆啊！” “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福老哥怕是就为了根生才活着。” 赵金莲看看自家儿女和孙儿，也是红了眼圈儿。 她可是从来不敢想，万一孩子们有个损伤，要怎么办。 “圆儿想把他们送进来养老，就送进来吧。 左右咱们家里也不差那么两碗米，这样的忠仆，想必也不会对咱们家里如何不利。” 方圆儿赶紧说道，“福伯福婶子进来养老是一样，更重要的是，我想把根生和金子送出去，一起读书。 先前三哥在京都的那位辛先生就不错，为人不迂腐伪善，若是能收下金子和根生，对他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些年，家里也没断了辛家的年节厚礼。 想必，新先生不会拒绝吧？” 这句话，却是问向方玉的。 方玉敲敲脑门儿，有几分愧悔。 他只想到要侄儿晚几年科考，倒是没想到，可以让他先出去锻炼一下，学学人情世故。 实在也是因为县衙那边事情太多，他用心太多，忽略家里了。 “我这就写书信，送去给辛先生。 若是先生同意，送金子和根生过去，倒也不错。”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天灾人祸之年 听说孙子要离开家去读书，赵金莲有些舍不得。 “那个，京都那边，这会儿也挺热吧? 听说京都那边贵人多，脾气都不好。 咱家金子这么老实，会不会挨欺负啊？” 众人都是听得哭笑不得，方玉更是玩笑道。 “娘，我当初跟着先生读书，还是一个人，连伴儿都没有一个。 也没见你心疼我啊，如今轮到您孙子，您就担心这么多。 是不是太偏心了？” 赵金莲干咳两声，应道，“你精的跟个猴儿一样，我担心你做什么。 倒是金子太老实了，我怕他吃亏啊！” 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在赵金莲心里，还是大孙子战胜了老儿子… 到底还是刘氏这个亲娘，开口替小叔子解围。 “娘心疼金子，我们都知道。 但是娘，金子读书这么多年，也该出去走走了。 不是说那个什么读多少书，走多少路吗？ 再说，金子走去哪里，随时都能回来吃住，不至于多久见不到一次。 娘不用担心，放心让他出去学学人情世故。 若是能长点心眼儿，学着精明一些，我跟他爹都高兴。 不指望他怎么出息，但也不能太良善了。” 方老大也是跟着点头，“金子是老大，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呢。 他长一些本事，以后也能护着弟弟们。” 赵金莲还能说什么，人家爹娘都同意，她虽然是奶奶，但也不好硬拦着。 再说，她也知道孙儿出去学本事是好事，只不过舍不得罢了。 金子憨厚，长辈们商量定了，他才上前行礼。 方玉拍拍他的肩膀，见侄儿眼里有几分兴奋，也是笑了。 七斤八斤和哪吒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羡慕哥哥能出去玩耍，也是嚷了起来。 “我也要跟哥哥去京都，我也要去玩儿！” “哥哥是去读书，读不好了，先生要打手板儿！ 你们跟去做什么，手掌肿的像馒头一样，以后怎么吃好东西！” 方圆儿“挥舞大棒”吓唬小子们，转而又赶紧给个甜枣。 “今晚好好睡觉，明日我给你们做冰淇淋，又甜又凉爽。 以后哥哥读书不在家，也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 你们羡慕哥哥出去玩儿，哥哥还羡慕你们在家享福呢！” 金子憨厚却不傻，这会儿也苦了脸，懊恼道。 “以后吃不到家里的饭菜，还有点心和果子了！” 七斤八斤和哪吒果然开始心疼哥哥，围上去嚷着。 “大哥，到时候我给你送果子去！” “还有我，还有我！陈大叔在京都，他再回来，我让他给你带点心!” 金子当然要谢谢弟弟们了，然后带他们去洗澡，其实就是打水仗玩闹。 这会儿已经黄昏了，很快就要睡觉了。 洗一洗，睡得更舒坦。 方圆儿想起叶天逸的托付，拿出一本册子给方玉。 “三哥，叶公子找你帮忙看看这册子，说是希望你查漏补缺。” 方玉疑惑，拿起册子翻了翻就明白了。 “好，知道了。 我今晚就写，明日给你带出去。” 方圆儿在外边忙了一日，真是有些累了，摆摆手就回去睡觉了。 至于哪吒，这小子跟哥哥们洗完澡，一定会钻一个被窝，还要打闹一会儿，才在赵金莲的唠叨中睡觉。 根本不用她这个老娘费心… 往年的五月，才刚刚暖和起来。 但今年格外的不同，才迈进五月，天气就干热的厉害。 雨水很少，以至于田里的庄稼苗无精打采，就是山林都失去了几分翠绿之色。 卢书恒同叶天逸坐在书房的窗前，一手扇子一手执笔，处置一些书信之类。 偶尔抬头望天，卢书恒叹气。 “小幺，今年恐怕是个大灾之年啊。 要防备大半州府减产绝产！” 叶天逸原本白皙的脸庞，因为这份酷热，带了一层微微的红。 这会儿也是皱眉，应道。 “天灾人祸，大魏今年确实难过。 不过，秋日绝产，百姓绝望，人心动荡。 于我们来说，是个更好更容易解决那人的机会。 只是，苦了百姓。” 正说着话的时候，门扇被轻轻敲了两下，提醒他们来人了。 没一会儿方圆儿就在门外喊着，“公子，大师兄，我给你们送冷饮来了。” 叶天逸眼里立刻亮了起来，笑道。 “昨晚，圆儿倒是说过，我忙忘了。” 卢书恒亲自去开了门，一眼看到方圆儿手里端的托盘，他就笑了起来。 “方姑娘真是太厉害了，我们正热的厉害。 你这可是火中送冰！” 方圆儿不等说话，跟在后边正大口吃冰淇淋的哪吒就冲了进去。 “干爹，这个冰淇淋好好吃，娘不许我多吃！ 干爹快给我求情！” 方圆儿同卢书恒点头行礼，然后才瞪了儿子笑骂道。 “你已经吃了两碗了，再吃下去，肚子疼可没人管！ 再说，你娘我手脖子都要累断了，总共才做了这么几碗。 你都吃光了，让你干爹和大师伯吃什么！” 哪吒爬上干爹的腿，想了想，委屈应道。 “那好吧，我让给干爹和大师伯吃！” “什么叫让，那本来就是他们的！ 你只有手里那半碗了，再吃，你的肠子就冻住了！” 方圆儿吓唬着儿子，然后把托盘里的两只白瓷小碗分给卢书恒和叶天逸。 小碗儿不大，拳头一般，里面盛了大半下雪白的冰糕，也没放什么果粒。 只在表面镶嵌了几个碧绿的葡萄干，很是简单。 但这样的天气，小碗居然肉眼可见的冒着白气，让人一见就觉得凉爽。 两人迫不及待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口就送进嘴里。 下一瞬，甜蜜，凉爽，奶香，葡萄的清香，就霸占了他们的口鼻。 咽下喉咙，凉爽一直滑到胃里，呼出一口气，好似整个人都暑期尽消！ “好吃，真是凉爽！ 这个夏天可是不怕热了！” 卢书恒笑着夸赞，而叶天逸则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又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方圆儿见他们喜欢吃，下意识揉揉手腕，也是笑了起来。 她在空间里，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勉强把这个基本版的冰淇淋做出来。 这还是有两个小子帮忙呢，剩下扔给他们继续琢磨，她就出来交差了。 等有了升级版，送两个小子去京都，花想容的生意怕是因为这碗冰激凌也能更上一层楼。 叶天逸偶尔抬头，瞧着方圆儿走神儿，就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事？”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三足鼎立 方圆儿回神，笑道，“没事，家里给的人手到了。 下午我去城里接一下，另外，也送福伯一家出门。” 叶天逸点头，扭头吩咐门口的吴叔。 “吴叔，请福伯福婶子和根生都过来一下。” 吴叔应声出去了，待得叶天逸把冰激凌吃完，福伯一家三口也到了。 叶天逸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 “福伯，当初我遇难昏迷不醒，福康为我慷慨赴死，一直是我心头痛处。 你们二老带了根生，这几年也一直在我身边。 我曾打算把你们当长辈一样，奉养终老。 但如今大战将起，我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根生是福康的独自，唯一的血脉，我不希望根生再涉险。 所以，方姑娘替你们二老寻了一个安全清静的养老之地。 而根生，我打算让他同金子一起到京都读书。 师从方家三爷的先生，人品才学都很不错。 若是我将来大事得成，无论根生如何，保他荣华富贵。 若是我折戟沉沙，根生有方家照管，也会性命无忧。 另外，我会给你们再准备一千两银子。 你们二老尽管安养晚年！” 福伯一家还是第一次听公子说这么多话，字字句句都是对他们的关照和安排。 三口人激动的跪倒在地，福伯不等开口就哽咽了。 “公子，听说福康死了的时候，我们老两口真是不想活了。 也不是没怨过公子，但这么多年，公子待我们老少三口，如此关照。 我又明白福康为什么会那么做，若是我，我也会。 多谢公子安排这么周到，我们老两口在哪来都好，有口饭吃就不饿，也不怕死。 只是根生，这孩子…以后公子费心了。” 叶天逸亲手扶起二老，安慰道。 “福伯放心，即便我这里顾不上，还有方姑娘。 她一向稳妥，你们尽管跟她走，听她安排。” 方圆儿也是上前，笑道。 “是啊，福伯福婶子，我爹娘寻了个好地方养老，整日跟我念叨日子孤单。 我打算把你们送去同他们作伴儿，一起种菜养鸡，采果子收地，可是有的忙了。 而根生同金子一起读书，金子有什么，根生就有什么。 你们也能常常见到，时时照管。”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老两口就惦记根生，别的都好说…” 年岁大了，福伯福婶子爱唠叨，拉着方圆儿说了好半晌，倒是正经该出门的根生，一句话没插上。 不过，他也没什么担心的。 毕竟他和金子也是自小玩到大，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下午时候，叶迟套了马车，亲自赶车，送方圆儿和福伯一家三口。 众人一家三口同大伙儿住了几年，很是亲近。 突然说要分开，人人都是舍不得。 但知道福伯老两口去安养晚年，根生去读书，大伙儿也替他们高兴。 这个塞二两银子，那个塞三两，总之不知道给这一家老小送些什么东西做念想。 就干脆给银子了，银子什么都能买。 只是，他们不知道，福伯怀里可揣了千两的银票呢… 马车走出很远，福伯福婶子还在抹眼泪。 儿子没了，他们跟着大伙儿一起，实际把这些侍卫小伙子都当了儿子一样看待了。 如今分别，肯定是心里不好受。 幸亏，很快就进了东州府城。 山叔坐在车辕上指引，很快就到了一座小院儿。 小院儿不大，力虎夫妻就租住在这里。 平日在街市上，做点儿杂活儿，赚不赚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听听市井消息，照管一下附近的小子们。 方圆儿留了山叔和叶迟在外边，带了福伯三口进了院子。 力虎迎上来，憨笑。 “神主，您来了。” 方圆儿点头，应道。 “辛苦你们夫妻了，先等我一下，很快就出来。” “是。” 福伯三口正好奇，力虎为什么喊方圆儿神主，就觉得眼前一花。 再看出去，他们就站在了一块开阔的小广场，正对着广阔的田地，绿油油的稻子正肆意生长。 一家三口的嘴巴下意识就张得老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赵金莲在不远处的木塌上摘菜，见此，赶紧招呼道。 “福家老妹子啊，赶紧过来坐。 就盼着你们进来呢，咱们可是很久没见了。” 金子听得动静，也跑了过来。 方圆儿直接做了甩手掌柜，把福伯福婶子交给老娘，把根生交给金子。 然后轻轻松松，带着力八多夫妻，银红朱红等六个姑娘，还有回来暂住一日的河宝、日新，又转身出了空间。 至于福伯一家，还处于震惊中，根本没留意方圆儿已经走了… 叶迟闲不住，跳下车辕，拿了个刷子，刚要给拉车的枣红马刷刷毛，院门就重新打开了。 方圆儿身后跟了一队人，呼啦啦走出来。 叶迟旁人不认识，只认识银红和晴红，于是招呼道。 “银红姐姐，晴红姐姐，你们过来了。” “是啊，”银红笑嘻嘻应声。 “我们原本就是小姐身边伺候的，这次小姐缺人手，我们就赶紧来了。” 说话间，小姑娘们已经上了车，杜鹃坐上了车辕。 其余人都跟在车后走路，就这么返程了。 叶迟还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这么多人，否则就多赶一辆马车了。 结果他偶尔回身去看，就见力八多等人各个都是兴致勃勃张望四周，半点儿没有不高兴。 甚至他一个没留神，马车轮子咯上了一块石头。 力八多居然一伸手，抬着车厢板，就把马车抬过去了… 叶迟惊讶的偷偷咧嘴，方姑娘找回来的，这是都是什么人手啊。 马车里坐了那么多人，加上车厢的重量，起码有八百斤吧。 一只手就抬起来了！ 众人很快就回了叶家，跳下马车，方圆儿带了众人到内院，拜见叶天逸。 叶天逸和卢书恒在院里走动，说着什么，见方圆儿回来就笑了。 “公子，我们回来了。 这些人手都是我家的，以后我安排活计了。” “好。” 叶天逸应了一句，转向众人。 “院里院外都是你们小姐做主，有事尽管同她说。 一应衣衫用物和工钱，比找你们家里，只多不少。” 众人都是行礼道谢，其实该跪地磕头的。 但半神族只尊一个神主，自然也只跪一个。 而姑娘小子们也是认方家为主，只认为自己是过来伺候小姐。 并不是认叶天逸为主，于是也没磕头。 叶天逸自然也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儿，于是，老少十二人就这么进了叶家。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打成一片 方圆儿喊了朱红带姑娘们去东院儿安顿。 力八多和红曲夫妻住了福伯的屋子，力虎和杜鹃则住了灶间隔壁。 河宝和日新两个年岁小，也被允许住在了挨近东院儿的耳房，备着平日听个吩咐方便。 至此，叶家院子就有三组人手了。 原本叶家带来的人手，孙家送来的人手，方圆儿新寻来的人手… 说起来复杂，相处起来自然也会有些隔阂生疏。 于是，方圆儿果断吩咐力虎去买了三只羊回来，把羊汤和烧饼安排上了。 人多好干活儿，姑娘们在东院忙着烤烧饼。 外院里，力八多一家就迅速把买回的羊宰了，分类，剔骨，割肉，麻利之极。 侍卫们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又都是习武的，只一眼就看出力家四口是打猎的熟手。 很快，他们从弓箭陷阱说到猛兽的习性，再到如何拾整治更好吃，迅速熟悉起来。 待得大铁锅支起来，烧了木头绊子，方圆儿端了调料过来煮羊汤。 力虎已经同侍卫们掰上了腕子，而且是百战百胜。 都是年轻汉子，哪有服气一说啊，几乎所有人都加入车轮战了。 最后力虎也显摆上了，喊了忙着烧火的媳妇儿。 “杜鹃，你来试试。 我跟他们玩儿，就是欺负他们呢！” 侍卫们都觉得受到了挑衅，嗷嗷叫着，就差拳头敲打胸脯了。 杜鹃长大比普通女子健壮一些，但也没有男子魁梧啊。 她也不是多张扬的脾气，特别是在外边，不是在空间。 于是，她温温柔柔一笑，走去磨盘旁边。 扎马步探双手，她直接把磨盘端起来，举过头顶在院里走了一圈，又轻松安放回去。 众人对视一眼，都是张大了嘴巴，直接偃旗息鼓了… 那磨盘差不多有二百斤了，就这么像陶盆一样，被轻飘飘端起。 他们虽然也能照样做，就是没这么轻松了。 “厉害，厉害！你们这是把大力丸当饭吃吗？ 力气也太大了！” 暗三几个真心夸赞，“我们就觉得自己不错了，但这么一比，真是差太多！” “就是，可别让吴叔看到，否则我们又要累成死狗了。” 方圆儿忙的差不多，听到这话，就笑道。 “力叔他们一直生活在大山里，打猎为生，手上气力自然大了些。 若是比刀剑招式，比轻身功夫，怕是也不如你们。 以后，还要跟着你们多学学。” 力八多也是抱拳憨笑，“小姐说的对，我们都是手上的笨功夫，不如各位兄弟灵巧。 各位兄弟若是不嫌弃，我这里有些磨炼力气的法子，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 “当真？ 哈哈，大叔一定教教我！” “还有我，还有我！” 众人都是凑热闹，嘻嘻哈哈说笑。 “一会儿喝羊汤吃烧饼时候，你们慢慢说。 先注意看着烧火，后院儿还烤着烧饼呢！” 方圆儿嘱咐一句，就回去后院了。 “知道了，方姑娘。” 众人笑着应了，杜鹃看了灶火，其实也用不到他们什么。 男人们照旧围在一起说笑，力八多说起在山林里猎杀老虎黑熊。 高兴处，还回屋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黑熊皮，那毛色纯黑没有一丝杂毛，光泽亮眼。 众人哪里还会怀疑他撒谎，都是一口一个大叔叫着。 男人的亲近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点儿崇拜，加一个锅里吃喝。 待得太阳西斜，黄昏将要降临的时候。 外院儿墙根的阴凉处，众人各个手里捧着大陶碗。 碗里盛着奶白色的羊肉羊杂汤，撒了香菜，辣椒油和一点醋，一点儿盐，香的淌口水。 面前一只凳子上，摆了一直箩筐。 筐里是满满的烧饼，又脸上撒了芝麻的糖烧饼，也有鞋底子一般形状的油盐烧饼。 各个烤的外酥内软，金黄油润。 一口咬下去，不掉酥皮都算手艺不好。 “唔，好吃，羊汤就该这么喝。” “还是烧饼烤的好，方姑娘带回来的这些小姑娘手艺也不错啊。” “何止是不错啊，哈哈，以后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你小子是动心找媳妇儿了吧？ 我跟你说，这些小姑娘才十岁出头儿，当妹妹护着还行，别给我打歪心思啊。” “不会，不会，我又不傻。 方姑娘身边伺候的，我可不敢。 就是有心，也要建功立业，以后风光娶进门。” “对，这才是志气。” 众人吃喝说笑，很轻易就接纳了新进门的众人。 就是孙家派来的丫头小厮们，吃人家的嘴短，捧着羊汤和烧饼，就是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好说。 更何况，方圆儿并没有压榨欺负他们一分。 添了人手之后，反倒是减轻了他们的活计。 何乐不为呢！ 倒是西院里，因为是一直单独开伙，所以没有参合这次喝羊汤。 白落梅同老嬷嬷一起坐着吃饭，秋水伺候在一边，至于小怜在房间里养伤没有出来。 相比于院外的热闹，真是分外的冷清。 白落梅心情郁闷，数着饭粒吃。 老嬷嬷就劝道，“小姐，不过是一时，这不算什么。” 白落梅却焦躁的扔了筷子，“嬷嬷总说不算什么，那到底要怎样，表哥才会喜欢我！” “小姐，那人已经在公子身边几年了，又有救命之恩。 你却多年没见公子，论远近亲疏，公子也跟更亲近她。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她只是个厨娘，你身后却有老爷。 公子这次的大事，离不开老爷的支持。 只要你不犯错，跟在公子身边，总会有你的着落。 一定不要被那个厨娘激怒，她是故意惹你，公子也会更讨厌你。” 老嬷嬷耐心劝着，白落梅泄了气，道理都明白，但每次见公子待那个厨娘好，她就是忍不住着急气恼… 主院儿里，也放了一桌儿，叶天逸，卢书恒，还有吴叔、叶迟都在坐。 不同于外院只有羊汤和烧饼，方圆又简单配了四个小菜。 烧饼也换了几个普通的发面饼，掰碎扔到羊汤里，效仿基础款的羊肉泡馍。 哪吒吃了两个发面饼，一碗羊汤，拍着鼓鼓的肚皮跑回东院儿去玩了。 东院儿里，桃红守着屋子，朱红却带着晴红银红星辰几个，端了羊汤坐在廊檐下，一边吹风过一边小声闲话儿。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师傅他老人家英明！ 朱红本就是个直肠子，又不忿西院儿那主仆几个。 她可是把这些日子的大事小情，同众人说个清清楚楚。 末了吩咐道，“我跟你们说，以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凡事多长心眼儿。 别让西院那些人抓了把柄，也别让他们有机会坑害了主子。 知道吗？” 晴红几个赶紧点头，“放心，我们一定小心。 她们敢在欺负到小姐，我们就跟她们拼了。” “对，大不了回家去找三爷告状！” “对，家里比这里好多了!” 桃红听得是哭笑不得，赶紧拉住越来越歪掉的话题。 “你们别提朱红的，她就是个爆竹脾气。 小姐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 最是不屑于这样的小事儿，当然也是不愿意同西院争讲的。 左右公子待小姐和少爷都好，根本不理会西院那个。 咱们也别多事儿，反倒好像显得小姐计较。 但多长个心眼儿倒是应该。 以后住久了，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多看多听，少说才是做奴婢的规矩。” “好，知道了，桃红姐姐！” 朱红吐舌头，同众人挤眼睛，示意她们自己体会，不能再说了。 否则桃红姐姐怕是要唠叨的她们，都没空闲喝羊汤了… 捡下了桌子，方圆儿才想起，把方玉改好的册子给了叶天逸。 然后说道，“别忙太晚，我今天早睡了。 明早给你做生煎包，配南瓜粥。” “好。” 叶天逸笑着接了册子，同卢书恒到了书房，就递给他。 卢书恒疑惑，翻开越看越是惊讶。 “你当真有帮手，这后补的人名可是太详细了。 但瞧着不是方姑娘的笔迹啊…” 叶天逸点头，笑道。 “我自然不能骗你了，这人是方姑娘的三哥，很稳妥精明的人，难得的勤勉上进。” “你小子真像师傅说的，否极泰来。 大难不死，不但得了红颜，连人家兄长都是好帮手。” 师兄弟俩说笑几句就忙碌起来，窗外夜色深沉，却没有几分凉爽，反倒热的烦躁。 大旱，在所有人隐约的预料中，就这么不可阻挡的来临了… 不知后世之人在史书上，关于这一年的大旱，能看到几个字。 但身处此时节的百姓们，却是异常难熬。 桥安县外的田野里，方玉挽着裤脚，戴着斗笠，却依旧挡不住被晒的黝黑。 他这会儿坐在水渠边上，双脚泡在浅浅的流水里，忍不住叹气。 “幸好去年修整了水渠，也拦了水库囤水，否则这会儿就真是要头疼了。 即便这样，今年粮食怕是也要减产。” 坐在他身边的易先生，也没比方玉脸色白嫩到哪里去。 易先生同样是粗布衣裤，挽了裤脚，早就不复当初的翩翩文人模样。 谁让他选了这么一个一心为百姓的县令做主公呢，只有每日跟着往田里跑了。 但他可是半点不后悔，反倒眼里有光，身上有力气，心气很高。 往年，百姓见他，多半是因为他家世富厚的畏惧，才低头称一声老爷。 但如今，百姓见到他唤一声师爷，可是真心敬重。 这让他仿佛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所在，乐在其中。 抹了一把汗珠子，他试着给主公宽心。 “大人也该去看看坝上的西瓜，天气热一些，西瓜更甜，也不愁卖啊。” 这话也有道理，方玉叹气，应道。 “只能这么想了，今年最好能用税银顶税粮。 日子不太平，百姓家里还是要多留粮食为好。” 易先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京都那位是正疯了，沧州叛乱的人马直逼京都了。 那位还逼着户部给他找银子，建道观呢！ 京都私下骂声不断，各府也是人心躁动。 加者…” 易先生再次扫了四周一眼，又道。 “九皇子死而复生，恐怕是真的。 当年平定大魏，几乎是九殿下一人之功。 即便皇宫里那位登基之后，没少下狠手清除。 但还是有很多人留下了，毕竟当初所有人都是九皇子的属下。 被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征服，而且九皇子为人礼贤下士，仁义博学。 是所有人盼望的帝王！ 那位若是要完全清楚，怕是朝堂都要空了。 没想到，如今九皇子死而复生，那位如今怕是以为人人都有二心了。 就是没有，他也不再相信，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大战将起，大人这个时候，护住一方百姓就好。 一定不要参合进去，不要进京！” 方玉听得点头，但是最后一句，还是让他有几分心虚。 “咳咳，那个看情况再说吧。 如今形势，一日一变换，谁也说不准。” 说罢，他就换了话头儿。 “各村要多派人去走动，一定不要让各村因为抢水打架。 再熬两个月卖了西瓜，百姓们拿到银子，就一切都好说了。” “是，大人放心。 徐昆就是这会儿也在各村间走动呢！” 当晚，方玉处理好琐事，进空间约上妹妹，就到了京都的一条小巷。 这小巷正是辛家院子的后门外，充当定位桩子的陈武，一身黑衣隐在墙角儿。 眼见主子们到了，他赶紧上前行礼，小声说道。 “三爷，小姐，辛家这几日一如往常，小人也给辛先生送过信儿。” 方玉点头，“辛苦你了，陈叔，回去路上小心。” “都是应该的，小人先走了。” 陈武迅速退下，方玉才轻轻拍了三下院门儿。 立刻有老仆开了门，夜色暗淡，但方玉也认得出，这是辛先生身边伺候的老人家。 他于是行礼，“安伯，一向身体可好？” “好，好。” 老仆赶紧把她们二人让进门，前边引路，很快到了书房。 书房里，一个小书童正在烹茶，辛先生安坐书桌后。 见得方玉到了，他笑着点头。 “你倒是准时，我还以为要多等一会儿，毕竟夜路不好走。” 方玉和方圆儿行礼，方玉笑道。 “深夜叨扰先生，是学生失礼了。” 辛先生摆手，示意他们落座。 “你已经送了两桶好水做赔礼，我到是盼着你多失礼几次。 这泉水如今可是难得，若是知道我这里有两桶，不知道多少老友要上门来打秋风呢。” 众人都是笑，方玉应道。 “这水是从百万大山运送而出，实在太过费工，所以难得。 先生不要怨怪学生小气就好。” 第四百八十章 两个住宿生 辛先生点头，转而望向含笑安静的方圆儿。 “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妹妹？” 方圆儿起身再次行礼，“先生安好，之前我三哥在您这里读书，劳烦您费心了。” 辛先生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姑娘客气了，请坐。 说起之前，仲良每次从家里得了好东西，都忘不了我这份儿。 其中很多都是姑娘精心准备的，倒是我该谢谢姑娘才是。” 客套寒暄几句，众人落座喝茶，才说起正事儿。 “先生，学生当年跟随先生读书，得先生教导，受益匪浅。 如今家中有两个小侄儿，性情纯厚，也开蒙有几年了。 我想送来住一段时日，请先生帮忙教导一下。 当然，若是先生喜爱他们的品行，收为弟子，学生感激不尽。 若是他们愚鲁，不得先生喜爱。 先生放在身边做几年书童，也是他们的福气。” 辛先生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事儿，方玉已经在先前的书信里说过了，他倒也不为难。 原本辛家行事低调稳妥，族里之人虽然多半做官，但都是副职。 三品极少，四品五品居多。 整个辛家，没人敢小看，但也不算什么豪门。 他这支更是因为他没有家小，没出仕，只有一些才名，被人遗忘个彻底。 没想到，方玉这个当初求到门前的弟子，却出乎意料的出息了。 人品被整个京都盛赞，在吏部衙门当差时候，才学和能力也极不错。 所以，这两年陆续有不少人家送了家中子侄过来。 不求科考出仕，只求他带在身边教导几年。 如今再多两个，无非是学堂里多添两张桌子而已。 但两个孩子的身份，当真是方家的子侄，居然让方玉特意瞒着众人从桥安县赶回一趟… “好，家中有个小学堂，倒是不怕添两张桌子。” “多谢先生。” 方玉同方圆儿起身行礼道谢。 “京都风物，与南边多有不同，盼着先生带两个孩子多看看。 两个孩子先前常伴一位久病初愈的叔叔身边，很少在外走动。 很快，怕是就要到处动乱了。 但想必也乱不了多久，终究会迎来安宁太平。 到时候，两个孩子总会入仕。 方家从不想欺人，但也不想因为孩子纯良，被旁人欺负。 所以，以后要劳烦先生多费心了。” 辛先生淡淡笑着，看不出神色如何变化，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当初方玉到他这里来，就有一分隐情。 这几年风平浪静，他偶尔会怀疑真假。 但前一段风声已经传了出来，搅和的京都人人都是蠢蠢欲动。 今日方玉特意提起，怕是这两个孩子同那位有些干系！ 若是当真如此，这两个孩子就不只是他的弟子了。 是方玉送给他的丰厚回报！ 一旦那人当真重归，登上那个位置。 辛家因为教导这两个孩子的情分，即便分不到什么好处，起码以后有事求到那位跟前，也不会不应！ “好，寻个日子把孩子送来吧。 最近时常感到孤寂，起意出去走走。 有两个小弟子在身边，日子也会热闹许多。” 如此，入学之事算是谈妥了。 又坐了一会儿，方玉和方圆儿就告辞了。 聪明人，不必多说，点到为止就好… 空间里，福伯一家已经进来好几日了。 福伯福婶子整日笑的合不拢嘴，福伯身体一般，旁的活计做不了，同方老汉讨了个马夫的差事。 每日从小官场这里赶马车，拉着大伙儿往花篮山和楠木山那边去。 这一年那边种了药材，需要人手更多，来往也就多了。 福伯每日照料马群，擦洗马车，慢悠悠赶车来往几趟，不那么累，也有事做，有人一起说笑，别提多高兴了。 福婶子也是闲不住，去灶间帮了忙。 摘菜，舂米，偶尔陪着赵金莲做个针线，也是清闲又舒坦。 根生跟着金子疯跑两日，习惯下来，两人又开始对坐复习功课，让大伙儿看了很是欣慰。 突然听说，俩孩子要去京都读书了。 旁人还罢了，方老汉和赵金莲，福伯福婶子可是忙起来了。 衣衫鞋袜，笔墨纸砚，用惯的茶壶茶碗，常吃的果子、点心… 四个老人恨不得连孙儿用习惯的桌椅，都想给带走。 方圆儿无奈，劝了一句。 “两个小子，也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 隔个七八日，他们就能回来一趟。 缺少什么，到时候再拿也方便。” “不成，不成，外边可不比家里。 那可是京都，跟咱们这边吃的用的，都不一样。 两个孩子都没离开过家里，万一受了委屈呢。” 赵金莲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就是方老汉这一次也没劝，反倒又填了一句。 “是不是给两个孩子带个跑腿儿的帮手啊？ 人家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书童，咱们家里也给添两个？” 福伯福婶子虽然没说话，但也眼巴巴望过来。 方圆儿彻底没了脾气，原本他还想让两个孩子完全不依靠家里，好好体验一下人情冷暖呢。 如今看来，是绝对不成了。 “行，带就带吧。 让金子带根生去挑人，一人挑个书童也好。” 四个老人这才放了心，金子和根生也是上前道谢。 第二日，寻个机会，方圆儿连人带马车挪到京都面馆后的小巷。 金子和根生就去了辛家，敲门之后，辛家老仆接出来，带了两个孩子去书房见了辛先生。 金子和根生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刚抽条儿的小树一般挺拔。 两人都是自小读书，看着也沉稳很多。 金子受家里影响，脸上常带着笑，一看就是和气的孩子。 而水生相对沉静一些，却也不招人讨厌。 辛先生一见，对两个孩子就很满意，又考问几句功课，闲话儿几句家常，就跟更喜欢了。 这明显不是飞扬跋扈的孩子，没有那些目空一切的骄傲。 反倒谦虚有礼，和气懂事。 只要真心教导，想必以后也不是会玩恩负义的。 于是，他亲自带两个小子去了后边的一个跨院儿。 这跨院，说起来当初方玉也是住过的。 只不过，他当初是个小院子，有角门方便走动。 如今，小院子和旁边的院子打通，宽敞很多。 但同样，还是能出入，就做了辛家的学堂。 其余学生都是每日早来晚归，只有金子和根生要住在这里，倒也很容易安顿。 方家带来的东西，飞快被搬过来。 九儿和翠萍手脚麻利，片刻就把辛先生指定的半栋西厢房拾掇好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拿人手软 里间的大炕，是金子和根生的住处，外间有塌，有桌椅多宝阁之类，平日可以做起居室，也可以做书房待客。 晚上，守夜的小厮住下也方便。 九儿机灵，迅速冲了一壶茶，摆了一盘子点心招待辛先生。 辛先生冷眼瞧着搬进来的东西，虽然不是如何奢华，却也实用雅致。 最主要是样样俱全，几乎不用再添任何东西，可见家里准备周全。 再喝一口茶，他却是着实又惊喜了一把。 “这茶味道真是不错，有种灵性。 是你们家里带来的吗？” 金子从随手拎着的箱子里，取了两只青翠的竹筒，双手奉上。 “先生，这是我姑姑在大山里采的野菜，精心炒制。 虽然比不得名茶，但胜在野趣十足。 姑姑要我们带了两筒给先生，喝个新鲜。 另外，家里以后每隔六日会给先生送两桶泉水。 山泉水烹茶，味道更好。” “好，好!” 辛先生难得露出了笑脸，倒不是因为得了便宜，而是这份心意。 外加事情也巧合，他们老友间过几日有个斗茶会。 就是每人带茶叶，品评一番，彩头是方砚台。 纯粹是老友间玩笑，但那砚台可是他极喜爱的。 可以说，方家这是瞌睡送枕头，给他添了好助力。 他示意老仆收了茶叶，问询两个孩子名字。 金子行礼应道，“家里给学生取名方恒，乳名金子，尚且没有字。” 根生也是应道，“学生姓福，乳名根生，同样没有字。” 辛先生点头，想了想就道。 “京都不比家乡安宁，为了你们的安全起见。 以后还是以化名对外称呼的好，方恒以后取名程鹏，根生取名万里。 合一处就是鹏程万里，而程和万也可为姓，外人不会多心琢磨。” “多谢先生，全听先生安排。” 方恒和根生乖巧应声，辛先生又嘱咐几句，就匆忙回书房琢磨新茶去了。 留下安伯倒是笑呵呵带着金子和根生在家里四处走动，熟悉一下，也让家里众人都知道。 这是先生新收的两个弟子，不是外人。 辛家女眷很少，因为辛先生没有娶妻生子，只有一个通房，已经三十多岁了，贴身伺候在后院。 平日家里之事，是安伯在料理。 家外之事，是一个叫辛才的常随。 所以，金子和根生也不必给谁再见礼，转一圈儿就回来了。 学堂里，总共有五个学生，因为要早早来读书，半上午时候肚子饿，有一顿点心，中午有顿饭。 这都是辛家的大灶负责送来。 但以后金子和根生要在学堂住宿了，晚上那顿饭就成了问题。 安伯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在大灶吃，交些伙食费就行。 要么自己在学堂里的小灶间做着吃，学堂的角门平日有人守着。 可以出去买菜买米之类，只要不带外人随便进来，就不会拦阻。 金子和根生这次选的两个书童，一个叫山峰，十二岁了，性子沉稳，谨慎。 另一个叫河石，只有十岁，性子很活泼勤快，贪吃，自然也会做饭。 金子和根生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选了自己做晚饭，一是觉得自由。 二也是吃惯了家里的好东西，一日三餐吃大造，怕是受不住。 若是自己开伙，偶尔回家拿点儿吃的，米粮青菜果子，也可以解解馋。 安伯也没说什么，笑着安排了下去。 完全没有担心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子，能不能因为做饭生火惹了什么祸事。 这不是对金子和根生的信任，是来自于方玉。 方玉当初在这里，可是懂礼之极，行事也圆滑聪慧。 身为方玉的侄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碰巧今日是学堂休沐日，院里也没什么人。 晚饭时候，山峰烧火，何石打下手儿，主仆四个就开伙了。 也没做什么复杂的饭菜，家里带来的挂面下了半锅，打开一罐子肉酱，切点儿黄瓜丝，香菜，就是最简单美味的炸酱面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半锅面条，几乎是眨眼间就吃光了… 期间安伯借口送东西，过来一趟，回去时候就同辛先生仔细说了。 新先生笑道，“如此就好，我收那两筒茶叶，也心安理得了。” 安伯也是笑，应道。 “那茶水，只嗅味道，老奴就觉得不一般。 先生这一次，肯定要拔头筹了。” “方家紧邻着万云山，真是得了一些好东西。” 说罢，他想了想，又嘱咐道。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两个孩子是我一位忘年交家的孩子。 如今外边乱着呢，少一事也少麻烦。” “是，先生。” 安伯应了，“我也是这么嘱咐两位小少爷的。 瞧着两位小少爷极懂事沉稳，不是惹祸的性子。” “那就好。” 夜色深了，以后化名程鹏和万里的金子根生，已经睡熟了，就这么在辛家落了脚儿。 外间里，河石也睡熟了，倒是山峰从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瞬间没了身影。 外边一个白日，空间里已经两天。 众人可是盼得厉害，终于等来了山峰，他几乎是立刻就被包围了。 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两句。 山峰年岁小，却极有耐心，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了一遍，包括晚饭少爷们，一人吃了两大陶碗的杂酱面。 方圆儿早就进来了，被老娘唠叨的几乎要夺路而逃了。 这会儿听完，就说道。 “自己做饭也好，以后走到哪里都饿不到。” 可惜，赵金莲同她不是一个脑回路，懊恼的几乎跺脚。 “哎呀，怎么没想到孩子们要自己做饭吃！ 这可怎么办啊，米面油，青菜调料，什么都没给带啊。” “是啊，赶紧准备了，让山峰带回去。 否则怕是要顿顿吃杂酱面了！” 众人一哄声的散开了，这个装了五十斤米，那个背五十斤细面。 各色青菜一筐，各色果子一筐… 方圆儿偷偷翻白眼儿，拐了一下旁边同样看热闹的三哥。 “好不容易送两个小子出去，就是为了锻炼一下。 这样下去，怕是不成了。” 方玉也是笑的无奈，耸肩应道。 “你去劝劝？” “得，我还多想活几年呢。” 方圆儿悄悄撤后几步，小声说道。 “我先撤了，山峰拿不出那么多，到时候他们自己就减下来了。” 说罢，她闪身就没了影子。 方玉想了想，也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木楼。 果然，没一会儿众人就开始找方圆儿了，自然是找不到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同样的方家套路 九皇子那时，只有十九岁，血脉里的尊贵，加者俊秀的容颜，出尘的气度，不凡的武艺。 让他已经在江湖上闯下了赫赫威名，被尊为江湖第一公子，尊号无尘公子。 取目下无尘之意，并不是说他多骄傲。 而是这等谪仙一般的人物，他眼里应该没有这世间所有污秽，哪怕尘土都不成。 恭亲王苦口婆心，大臣们跪拜肯求。 九皇子都不曾应允下山，虽然没有在皇宫久居，但那处地方是人间极贵，也是极脏之地，他还懂得。 玉皇顶上下不希望他掺和，他也不愿掺和世间纷争。 最后，还是三皇子长跪不起，直到吐血，奄奄一息。 九皇子到底答应了，玉色长衫换了铠甲，手执长剑下山。 无数江湖豪杰闻讯前来帮手，开城门，烧粮草，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助力良多。 而九皇子每战必冲锋在前，救人无数，也战无不胜。 他没有太多话，却因为一把剑，因为不舍兵将折损，常常独自冒险，收服无数忠心下属。 不过半年，分崩离析的大魏，因为始作俑者的四个皇子去见阎王爷，而终于免掉了亡国之险。 边关外族，也到底没敢踏进来一步。 大魏人人欢呼，各个喜极而泣。 恭亲王和重臣们都跪请九皇子登基，九皇子一直没有点头。 直到京都之外二百里的落日坡，九皇子却突然暴病身亡了。 有人说是征战时候旧伤复发，有人说是遭了毒手，有人说是九皇子隐退了。 总之，所有人看好的皇上人选就这么没了。 恭亲王因为生气上火，只隔了一日也过世了。 恭亲王之子，带了恭亲王的尸身和一万精兵，远走西南边关。 一时间，大魏的皇位居然空悬，无人继承。 这个时候，奇迹一般，一直半死不活，虚弱之极的三皇子，居然有了“好转”。 虽然还是不能像九皇子一般战无不胜，但也同普通人差不多了。 一些将领突然开口拥护三皇子登基，众人无论看出什么蹊跷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能跪地磕头了。 结果这一磕头，就让所有人后悔了七年。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多年病弱被欺辱的厉害了，新皇登基之后，简直彻底放飞自我了。 只专心朝政不到半年，之后就开始越发无厘头起来。 科考，天灾，选妃，桩桩件件都能被他随意决定，随意玩耍。 大魏不但没有在战后得到休养生息，反倒是雪上加装。 百姓越发活命艰难，就是朝臣们也觉得前途无光。 就在这样的时候，就在这般糊涂熬过的七年后。 九皇子突然就死而复生了，扯起大旗，也扯出了当今皇帝毒杀弟弟，争夺皇位的丑事。 百姓们其实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他们的愿望很普通，换个皇帝，日子总不会比如今更差。 朝臣们更是激动，就算换个强势的皇帝，一言堂。 也总比如今伴着一个疯子皇帝要强啊，起码可以揣度，可以商量，可以利益置换啊。 跟着一个疯子，千般手段都不如他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 于是，身在京都，只能暗戳戳高兴的朝臣们，都在偷偷打起了小算盘。 后宫里，魏文帝高高举起一个梅瓶，眼见跪着的小太监被砸的一头血，心里突然有种诡异的快感。 就好像他一直惧怕的那个人，再一次被他除掉了。 老太监赶紧示意门口的侍卫，把生死不知的小太监立刻拖下去。 然后，他才上前小心翼翼说道。 “皇上，边关来消息了，您看看。” 皇帝长出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平复一些，就坐到了软塌上。 老太监忙着倒茶，这个功夫，吓得半死的小太监已经把地上的狼藉拾掇好了。 就是金砖缝隙里的血迹都用布巾擦抹干净了，屋角的醒神香燃起，皇帝的神色也越发趋于平静了。 内外所有人，虽然依旧提着心，却总算觉得头顶的利箭挪开了。 伴君如伴虎，特别是这几日，简直是时刻有去见阎王爷的风险。 方才那个小太监就是例子，不过送了一本奏折罢了，就把命搭上了… 皇帝喝了茶，打开奏折，看过之后，冷笑道。 “他终于不装乌龟了，知道那人也会找他的麻烦，终于肯动一动了。 有他拖着，总有两三个月的缓冲。” 老太监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恭敬低了头。 直到皇帝吩咐了一串命令，他才匆忙下去张罗。 很快，就有五六个重臣入宫。 几乎这些人，都是当初落日坡前主动跪倒求肯皇帝登基的。 这么多年他们得了不少好处，如今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东州府外，叶家小院儿依旧同往日一般，午饭时候，院里院外都是炊烟袅袅。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了，起码院外驻扎的二百精兵，把小院儿护得是水泄不通。 来往出入也要令牌才行了，否则不允许随便走动。 山脚下支起了大锅，搭建了临时草棚，是这二百精兵的歇息和吃饭之处。 方圆儿扎了围裙，头上裹了布巾，在灶间忙碌。 “正房的饭菜都上齐了？” “上齐了！”桃红抹了一把汗珠子，应道。 “知道将军们饭量大，特意多上了一菠萝的烧饼。 这天气也天热了，小姐，再这么下去，真是要绝产了。” 方圆儿也是脸色热的红透，轻轻叹气。 昨晚，她借着陪叶天逸散步，在附近转转，同老树们交流。 老树们都蔫了，都说今年艰难，因为未来一个月还是没有雨。 如今马上就是六月了，再有一个月就是七月。 这干旱正好笼罩了整个出苗生长的关键几月。 就是七月后开始降雨，那也没用了。 今年的灾荒，绝产，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平时都节省一点儿，别浪费了粮食青菜，良心过得去吧。” “知道了，小姐，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早晨剃下的那些肉骨头，都熬成肉汤，添上菜和豆腐，送到灶棚那边去了。 有这一碗汤，那些兵卒们也能多吃一个馒头了。” “是啊，小姐，我送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冲着我笑呢。” 朱红也是笑着插嘴，“他们说原本在军营吃苞谷饼子，过来值守，倒是改善伙食了。 吃的是馒头，喝得是肉汤。” “他们也不容易，咱们多麻烦一些，多照管他们一下，也是应该。” 方圆儿嘱咐几句，就回了后院儿。 第四百八十三章 当年丑事 赵金莲怎么会猜不到闺女的心思，气得咬牙。 “这死丫头，真是心狠，等她再进来的。” 倒是山峰，赶紧开口解围。 “老夫人，我们住在辛家，突然多了这么东西，也让人猜疑。 不如我少带些急需的东西出去，先吃用着。 以后缺什么，一定经常回来拿。” “好，只能这样了。” 赵金莲叹气，又带了众人赶紧帮忙精简。 最后，一只筐子里只剩了二十斤白米，一布袋馒头，一盒子点心，两坛子小咸菜，八个果子，一些调料… 送了山峰离开，赵金莲免不得同福婶子聚一起，又没少闲话儿，都是惦记大孙子。 倒是刘氏这个亲娘，一点儿也不担心，没少劝慰。 金子和根生睡了一晚，早起时候，睁开眼，反应过来身出之地不是家里。 即便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得有几分落寞。 这就算离开家，自立了，从此要独自生活了。 根生比金子大一些，很有哥哥的自觉，低声说道。 “起来吧，今日第一次进学堂，别让先生以为我们懒惰。” 金子点头，叹气道。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想想，家里这会儿在做什么。 应该吃早饭了吧？我娘还说先前腌的鸭蛋…” 不等他说完，两人就嗅到一阵浓郁的米香。 两人都是眼睛一亮，迅速翻身下炕，胡乱穿了外衣跑去外边。 山峰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东西，见主子起来了，就笑道。 “少爷，我昨晚从家里偷偷拿了一些白米，还有咸鸭蛋、酱瓜之类。 河石正在熬粥呢，马上就能吃了。” 根生和金子立刻笑开了脸，“这就来！” 两人赶紧去洗漱换衣，打扮妥当再坐下吃饭。 米香浓郁的白米粥入口，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离开家了，但这般看来，好似又没离开家。 这就像刚刚会走路的孩子，挣扎几步，回身看看伸着手臂随时等着保护他的娘亲，立刻就不害怕了。 山峰拾掇着两人的书包，嘱咐道。 “少爷，家里还给了点心和果子，不多，但是够您二位与新同窗一起吃了。” 金子会意，点头应道。 “好，我们初来乍到，请同窗吃个果子是应该的。” 根生也是点头，笑眯眯挖了一口流油的咸蛋黄，就着半个馒头就吃饱了。 辛先生教课还是很严厉的，早晨带了两个新弟子进门，只是简单给原本的弟子介绍了一下姓名。 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小子，众人自然对两个新同窗好奇了。 好不容易撑到吃点心的时候，几个小书生就忍不住了。 不想，金子主动说道。 “先生，我们从家里带了一些点心和果子，可以拿来与同窗们一同分享吗？” 辛先生点头，应道。 “可以，不要大声喧哗，一刻钟后继续上课。” 说罢，他就起身去了隔壁。 山峰和河石立刻就端了托盘进来，果子被切成小块儿，码放在盘子里，插了不少的牙签。 点心小食也是码放整齐，放在白色瓷盘里，很是干净的样子。 金子同根生给众人行礼，“各位师兄，我们兄弟以后要同大伙儿一起读书了。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带了些点心和果子。 师兄们不嫌弃，就一起边吃边说吧。” 几个小书生互相看看，再望望门口，显见学堂没给准备点心。 他们早晨出门时候，通常还半梦半醒呢，多半空着肚子，就等这顿点心顶顶饿。 这会儿就是不吃都不行啊。 一个身形有些胖的少年，上前拿了一块点心就塞到了嘴里。 “可饿死老子了，我先吃了! 唔，唔，这点心是什么做的，真是绵软香甜，好吃！” 众人见他一手又抓了两块，都是急了，赶紧挤上前，一人拿了两块。 一盘子总共就十几块，手慢真是要被旁人吃光了。 一个笑脸少年当先拿了果子，咔擦咔擦吃过之后，越发笑眯了眼睛，同金子和根生夸赞道。 “程师弟，万师弟，这果子真是水灵清甜！” 旁人听了，又开始对果子下手。 “哎，哎，给我留两块啊，我可没跟你们抢点心！” 笑脸少年撸了袖子，可惜还是抢不过同窗们。 根生想了想，扯了他的袖子，偷偷递过去一整个果子。 “这是我的那份儿，请师兄吃，已经洗过了！” 那少年立刻欢喜了，接过去就大大咬了一口。 “行，小师弟有心了，以后师兄罩着你！” 少年人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起抢吃点心果子，也就熟悉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众人就各自报了姓名，闲话儿说了一箩筐。 慢慢从果子真甜，说到京都哪家的点心好吃了。 几个师兄很有自觉，主动邀请两个新师弟，休沐时候去街上玩耍… 隔壁屋子里，辛先生一手握着书，一手拿了点心或者果子，吃的香甜。 偶尔侧耳听听隔壁的动静，无奈笑了笑。 不愧是方家的子弟，用吃食开路的招数，简直是如出一辙。 但又不得不说，百试百灵。 就是他，方玉离开京都之后，除了年节，他也很少吃到这么好的果子和点心了。 不过，以后是不用愁了… 不说金子和根生顺利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只说东州府这边。 东州府的府尹夏侯敬元，突然昭告天下，脱离大魏朝堂，效忠死而复生的九殿下夜天逸。 愿为九殿下马前卒，为大魏清除昏君，恢复正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紧接着就是统领三千东州府兵的将军陈大海，同样昭告天下，效忠九殿下，拨乱反正！ 消息一条接一条的传出来，在无人怀疑九殿下死而复生是假的！ 短短七年，不是七十年！ 九殿下的威名，整个大魏，人人都记忆犹新。 当年，先皇酒色过度，骄奢淫逸，突然过世之时，没有立下太子。 朝中四个皇子各有势力，或者母族，或者师门，或者妻族，都支持他们争夺皇位。 一时间，京都乱成一团，大魏更是被分割开来。 而那个时候，边关外族虎视眈眈，就等着大魏这头猛兽倒下之时，一哄而上，分而食之。 幸好，多年隐隐养病的恭亲王挺身而出，带领重臣和因为自小病弱，垂垂欲死的三皇子，亲自去了玉皇顶。 恳求出生就被送到玉皇顶学武的九皇子出山，拯救大魏江山，拯救大魏百姓于水火。 第四百八十四章 人心都是偏的 站在台阶上，她偶尔扫了一眼西跨院里，白落梅正坐在廊檐下做针线。 不知道是睡不着，还是打算听听正院儿的动静。 方圆儿也没在意，这一段时日这姑娘好似想开了。 除了每日不停做针线，往叶天逸身前送，倒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 更没在饭食这一块，给她下绊子捣乱。 至于送针线，愿意送就送呗，反正也是压箱底，叶天逸根本不会用。 就这般，两人好似达到了默契，井水不犯河水了。 进空间洗个澡，方便又迅速。 方圆儿在老娘跟前晃了一会儿，算是履行每日必须进来见面的诺言，让老娘放心。 然后，她摘了两串葡萄，一个西瓜就出了空间。 大大的白瓷盘摆了绿皮红瓤的西瓜，紫的发黑的大葡萄，泛着水润光泽，就那么被端去了正房。 叶迟和一个亲兵守在门前，方圆儿随手给他们一人一块解渴，欢喜的两人眉开眼笑。 叶天逸等人也刚刚吃的大半饱儿，开始有心说些闲话的时候，方圆儿就送了水果过来。 叶天逸亲自接了盘子，然后扶了方圆儿坐在他身边。 “累了吧？不是添了人手吗，让他们动手，你指点几句就是了。” 方圆儿笑道，“我闲不住，跟着炒几个菜，也不费什么力气。” 说罢，她拿了一块西瓜，用牙签挑去西瓜籽，塞到叶天逸手里。 叶天逸咬了一口，就不自觉笑的眯了眼睛。 “这西瓜真是甜啊！” “今年天旱，倒是让瓜农高兴了！” 方圆儿应了一句，又招呼众人也尝尝。 “公子不能贪凉，委屈你们也吃常温的吧。 西瓜没有放井水里冰镇，没有那么凉爽。” “不，不，我们有的吃就好！” 陈大海第一个应声，笑道。 “今日原本是崔琰过来，我特意同他打赌，才赢了这机会。 就是为了家里这饭菜和瓜果！ 待我回去同大海说，他怕是要恼的撞墙，哈哈！” 众人也是跟着笑，方圆儿也玩笑道。 “这可不成，怎么能因为一块西瓜让公子失了一位猛将。 一会儿我装个食盒，灶间有酱肉，装上两块，加几个烧饼，一个西瓜。 怎么也要让崔将军吃饱了才好。” “哎呀，那我亏了。 拼着老命打赢了崔将军，结果他吃的反倒比我多。” 陈大海一副懊恼神色，惹得众人笑的更厉害了。 就这般，众人吃喝说笑，外边日头就是热一些，他们倒也舒坦。 叶天逸剥了两个葡萄，放在碟子里，退给方圆儿。 “哪吒呢？” “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不用担心，我二叔和力大叔都跟着呢。” “好，最近怕是不安宁，多嘱咐哪吒两句。” 陈大海借着这个话头儿，试探着劝道。 “殿下，您如今住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为了安全起见，您是不是尽早搬去军营。 殿下，您倒是不怕。 但方姑娘和哪吒少爷，总要多几分保障才安心。” 说罢，他望了一眼方圆儿，盼望她露出惊惧神色。 以殿下对方姑娘的宠爱，一定会立刻搬家。 结果，他明显要失望了。 方圆儿已经抄起第二块西瓜挑籽了，好似什么刺客，什么安危，都没有眼前的西瓜重要。 不必说，挑好的西瓜又放进了九殿下手边的盘子。 陈大海就有些心急了，这一刻他真是后悔没带上崔琰了。 若是崔琰在，怕是早就直接劝开了。 怕是九殿下不同意，他都能跪下来磕头… 叶天逸又咬了一口西瓜，这才应道。 “再等几日，孙管事那里的粮草物资送到之后，再去军营不迟。” 陈大海还要说话，吴叔却同他眨巴两下眼睛，下边往西跨院点了点。 陈大海立刻明白了，九殿下是想等孙家来人，把西院儿那位白小姐送走。 这样才好轻装简从去军营。 毕竟这里已经暴露了，留下白小姐去军营，就是留她送死。 若是同去军营，怕是殿下不愿意，方姑娘也不高兴。 他于是赶紧收了话头，不再多说。 其实在他看来，殿下的身份尊贵，多几个女子伺候，也没什么不好。 但九殿下愿意专宠方姑娘一个，方姑娘也确实聪慧善良，更对九殿下有救命之恩。 他们也都偏了心，乐于亲近这位方姑娘。 吴叔闲着无事，走去院里，指挥小厮丫鬟们把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开始装箱子。 西院儿里，因为来了外人，主子丫鬟们都憋在院子里守规矩。 这会儿，秋水贴着门缝儿偷看偷听了半晌，就跑了回去。 “小姐，吴管事已经让人拾掇行李了。 怕是公子要搬走了，您说，可怎么办啊？” “这么快？” 白落梅装出的沉稳，突然就土崩瓦解了。 “嬷嬷，嬷嬷！” 她扔了手里的针线，就奔去了厢房。 老嬷嬷身体不好，这几日偶尔就要卧床歇息。 突然见主子慌张跑来，她也惊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 “嬷嬷，呜呜，怎么办？ 表哥要把我扔下，带着那个贱人搬走了！” 老嬷嬷也是皱眉，示意秋水多说两句。 原本在家时候，她也觉得自家小姐聪慧过人。 但依旧逃不过千百年无人打破的魔咒，女子一旦爱上男子，就会变成蠢货。 更何况那个男子是这片天下的王，是整个大魏的主。 无论是荣耀，还是喜爱，都让人忍不住贪心，以至于眼前有了魔障… 秋水嘴巴快，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老嬷嬷也是有些觉得棘手，“若我没猜错，公子怕是要等咱们家里来人，然后把小姐送回去。” “我不走，我不回去。” 白落梅哭得委屈，“我进了这个院子，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就是做绣娘，我都要在他身边。 呜呜，一定是那个贱人蛊惑表哥这样心狠。” 老嬷嬷挣扎坐起，想了想就道。 “小姐给老爷写信，是不是说过誓死要跟着公子？ 那老爷一定会对这次派来的人嘱咐几句，甚至会帮小姐一把。 公子出兵在即，老爷一定给公子准备了很多粮草银钱。 不如小姐派人去外边，等着家里派来的人，拿了对接的令牌。 然后亲自送到公子手里，公子就是看在这些粮草的情面，看在孙家的大用处，也会看重小姐几分，不会抛下小姐。” “当真？” 白落梅听得欢喜，应道。 “好，表哥就算暂时不喜欢了，为了千秋大业，也一定会留下我。 只要让我在表哥身边，总有一日，表哥会看到我的好。” 嬷嬷叹气，“这事儿安排不好，容易适得其反。 不如我说出去寻大夫治病吧，否则咱们的人怕是进出都难。”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夜色下的不速之客 “嬷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你病着，还要如此操劳。” 白落梅真心感激嬷嬷为她谋划，老嬷嬷趁机又多嘱咐几句。 无非是沉下心，只要她不犯蠢，坚持到底，就一定会在他身边得到一个位置。 白落梅难得没有觉得唠叨，听进了很多。 两人谋算的很是高兴，却忘了一件事，漏算了很关键的一点。 男人的骄傲，是不容许一点儿折辱的。 用自己取悦女人，得到粮草银钱，那岂不是同卖身卖笑没什么区别。 平常男人都不会考虑，更别说生而尊贵的皇子殿下！ 第二日，叶天逸正同卢书恒忙着，突然手边多了一杯酸梅汤，他也没多想，抬手就端起喝了一口。 结果入口的味道，却让他皱了眉。 再看桌子旁边羞怯的白落梅，他来不及下咽的酸梅汤就成了个难题。 到底咽不咽… 卢书恒累的揉揉太阳穴，见师弟这副样子，就免不得幸灾乐祸。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咳咳，师弟，我出去转转…” “不必，”叶天逸赶紧咽下酸梅汤，拦住了大师兄。 刚喝了白落梅的酸梅汤，再同她独处一室，怕是就轮到方圆儿抱着醋缸狂喝了。 “白姑娘有事？” 白落梅本来还高兴，她精心熬煮的酸梅汤入了表哥的口。 但这会儿见他皱眉，就失望了。 她忍着满心的委屈，小声说道。 “公子，伺候我的老嬷嬷身体一向不好，这几日跟更严重了。 我为她求个情，能不能让她进城去看看大夫，调养几日。 若是表哥怕她耽搁了大事儿，可以不让她再回来…” 叶天逸刚要说话，就见半开的窗子外，闪过方圆儿的身影。 他立刻点头应道，“好，去吧。” 白落梅惊喜，以为她一片真心感动了表哥，还要说话，叶天逸已经摆手撵人了。 她迟疑着行了礼，往外走的时候，就见方圆儿端了两碗酸梅汤走了进来。 方圆儿也没想到会碰到白落梅在书房，下意识让了一下。 白落梅立刻就抬了下巴，心情好了不少，骄傲的走了出去。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上前放下托盘。 书桌儿不算大，一下子挤了两个托盘，就有些不够用。 于是，刚走到窗外的白落梅，就眼睁睁看着一碗酸梅汤泼了出来… 方圆儿还觉得可惜，笑道。 “倒了做什么，可惜了东西。” 叶天逸可不敢把这话当真，女人的嘴和心完全相反。 这是他谈恋爱之后，最深切的体会… “没喝也知道味道不好。” 果然，方圆儿笑的更甜了。 “那尝尝我这碗，熬好放到井水里凉了一下，刚刚好。” 叶天逸立刻端起喝了一口，夸赞道。 “凉爽解暑，口舌生津。” “天气太热了，晚上给你做冷面吃吧，也是酸甜开胃。 再拌几个小菜，切一盘卤肉。” “好，你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太累。” “知道了，这才多点儿活计啊。” 一边的卢书恒默默喝着酸梅汤，权当自己不存在… 晚饭时候，朱红像个小密探一样，凑在主子跟前禀报道。 “小姐，西院儿那个老嬷嬷出门去了。 说是寻大夫看诊，病的厉害呢！ 但我瞧着可不像，会不会有什么算计啊？” 方圆儿面前摆了几只青花敞口大瓷碗，浅褐色的酸甜汤汁里，放了白生生的细面条。 面条上是黄瓜丝，香菜，辣白菜，番茄片，一点儿辣椒油，半个煮鸡蛋，点缀一些熟芝麻。 远远就嗅着味道酸甜，胃口大开。 方圆儿示意银红把大碗都端到方盘上，这才说道。 “别管闲事，又不是我们家里的人。 再说，那老嬷嬷脸色苍白，看着确实身体不好。 去城里寻医生，也不见得就是假的。” 朱红有些急了，恼道。 “小姐，你也太好骗了！ 那院子里的人都不是好人，肯定没安好心。 还是让力叔跟着去看看吧，实在不成，我去也行。” “你是嫌弃这里无趣，想要出去游玩了？” 方圆儿玩笑，惹得朱红跺脚。 方圆儿也不理他，直接去了后院，留下朱红还在懊恼，被桃红拎去又唠叨了一番… 白日的热辣，在夜晚的繁星之下，终于散去一些，晚风也终于可以偷偷带了一丝凉爽之意。 被蒸腾炙烤的大地松了一口气，难得有几分安宁之意。 叶家院子的房顶之上，叶天逸同方圆儿坐在一处稍微平坦一些的屋脊上…吃西瓜！ 先前，方圆儿拔了一片花草，种了青菜。 没想到还同白落梅主仆闹了一场，惹了一肚子闲气。 后来，她索性直接把剩下的花草都拔了，移栽了西瓜。 每日里趁着浇水的机会，就偷偷喂这些一些空间泉水。 这些瓜苗也争气，长势疯狂。 这才一个月，居然就可以吃了。 白日里，太阳晒得人人都口干舌燥，别说吃上一块西瓜，就是看上两眼这些绿衣服的家伙也笑脸如花儿。 方圆儿也不小气，一日送两个到前院儿，就是二百精兵那边，也一日送十个，保证人人都能分一瓣，解解馋。 当然，这会儿她和叶天逸抱在怀里，抡起勺子进行挖心工程的，可不是花园里的西瓜。 而是来自空间的好东西！ 两人几口吃掉西瓜芯儿，轮到西瓜籽的部分，居然起了童心。 一边吃一边比赛往一个屋瓦缝隙里吐籽。 当然，叶天逸胜多，惹得方圆儿总是挠痒痒干扰他。 以至于西瓜吃了一半，两人就笑倒在一起。 若是被陈大海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怀疑九殿下被换了魂。 叶天逸在方圆儿嘴上亲了一下，笑道，“今晚的西瓜真甜。” 方圆儿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嗔怪道。 “机会难得，以后搬去军营，你忙起来不说，也不好这么自由了。” 叶天逸叹气，“若是这样安逸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就好了，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做。 连累你也要跟着奔波…” 方圆儿枕着他的手臂，小声劝道。 “不要这么说，退隐归来这事儿，到咱们白发苍苍再说也不迟。 如今年轻，正该大展拳脚的时候。 就是你想隐居山林，我还不同意呢。 我还要去看遍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美食！” 叶天逸听得心暖，如何不知道她是在为他宽心。 两人就这么听着彼此的心跳，看着天上的繁星，良久没有说话，享受难得的安宁。 过了很久，方圆儿还想再吃几口西瓜的时候，却被叶天逸突然扯了一把。 “别动，好像有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强扭的瓜不甜 方圆儿被惊了一跳，仔细倾听风里的声音，也是皱了眉头，轻轻同叶天逸说道。 “来了四个，一个进院子了，外边还有三个。” 叶天逸没有奇怪，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越发压低了身形，夜色下，不跳上房顶，根本看不到这里还趴了两个人。 毕竟大半夜的，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不睡觉，躺房顶上谈恋爱… 叶天逸从衣领里拿出一个小铜管，吹了三下，切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方圆儿不好问，就一直盯着下边的院子。 来人本事很是不错，居然很难看出踪迹。 幸好院子角落各自点了一盏灯笼，各自点亮了一片地盘。 阴影里，有一块慢慢在扩大，渐渐可以分辨出人形。 即便这般隐秘，这人形也足足等了半刻钟，才往正房的方向游动。 而随后，又有三道影子翻过院墙，“游”到了方才的位置潜伏。 方圆儿看的偷偷抽冷气，这些人倒是同前世某个岛国所谓的忍着差不多。 擅于利用环境隐藏，趁人不备，杀人无形。 今晚若不是她们抽风，跑房顶上吃西瓜，又差点儿睡着。 这些人许是真能成功呢。 就在当先那条影子快要爬上台阶，其余是三条影子也到了院子中间的时候，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一声惨叫随后响起。 也彻底打破了院子里的安宁！ “有刺客！ 原地别动，否则以同伙论处！” 叶迟高声喊着，其实就是知会东西两院儿和前院众人。 这个时候，谁跑出来，被刺客抓了人质，就是帮刺客大忙了。 说什么都有串通，内贼的嫌疑。 避嫌就要原地不动。 几个刺客显然训练有素，不等他喊完，就四散逃开！ 速度之快，反应之果决，让众人惊讶。 其中一个就顺着廊柱，直接上了房顶儿。 可惜，刚窜上去，就被叶天逸一脚踢到了胸口。 这刺客就是第一个进院子的，他居然一扭身子，卸开绝大部分力道，硬是上了房顶。 然而，他没有想到，房顶还有一个人。 方圆儿的弹弓带着碎瓦片就呼到了他的面门。 一声惨叫，这刺客就直直摔了下去。 叶天逸回身扯了方圆儿一起跳了下去，即便是乘胜追击，都不肯留她一个人在房顶。 万一还有其余刺客潜伏怎么办？ 几乎一落地，方圆儿就拉开窗子，飞身扑了进去。 保护好自己，不拖后腿就是她唯一能帮忙的。 方才，那一下弹弓能打中，存粹是运气好。 她的三脚猫功夫，在这样的刺客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果然，不用顾忌她的安危，叶天逸同那刺客打在一处。 叶迟、吴叔，几个暗卫也同另外三个刺客混战。 卢书恒站在廊檐下，纵观全场，时刻准备支援。 方圆儿跑去西间，拿了墙壁上的长剑，趁着空挡扔给叶天逸。 若不是刺客棘手，叶天逸真是差点儿笑出来。 戏文里，不是说每有女子参战，只会尖叫，拖后腿，被捉人质… 但他家的小女子也太不同了，该帮忙就帮忙，帮不上就躲，躲了之后，还记得送武器… 对面的刺客，任务完不成，逃跑也无门，又见叶天逸笑起来，气得发疯，越发拼命了。 这时候，外边驻守的精兵听到消息，分了一半进来护卫。 火把通明，也把四个刺客照的无所遁形。 四个刺客背靠背，站在一起，互相一使眼色，都是狠狠也咬了后槽牙，立刻吐了黑血，歪倒在地。 “该死的东西，死的也太快了！ 留下活口，审问一下来处也好！” 叶迟上前踢了两脚，验看真假，很是懊恼。 卢书恒却道，“不必讯问也猜得到，这是影楼的刺客。 论潜入和刺杀，影楼的手段，确实是江湖第一。” 叶迟跳脚儿，“居然是影楼的，据说他们价格奇高。 是谁花这么高的价格，来我们家里逞凶…” 卢书恒笑而不语，吴叔无奈，一巴掌拍在这小子的后脑勺上，骂道。 “蠢货，是谁还用猜吗？” 叶迟揉着后脑勺，呲牙苦笑，他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但到底还是挨了打。 方圆儿趴在窗口，探头探脑望向几个惨死的刺客，因为第一次见，很是好奇的模样。 这让想安慰她几句的吴叔和卢书恒都是笑了起来。 不等众人再说话，西院那边的门却打开了，白落梅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扑了过来。 “表哥，你怎么样？ 受没受伤？ 呜呜，我吓死了！ 这些狗奴才，怎么护卫的，居然让人杀到内院来了！” 众人听得都是皱眉，叶天逸更是闪身躲过她的拉扯，淡淡吩咐众人。 “拾掇一下，都睡吧。” 说罢，他就进了屋子，根本没有搭理白落梅。 众人拖尸体的拖尸体，担水洗地的洗地，都低头忙碌，都好似没有看到白落梅一般。 白落梅又羞又恼，她说的不对吗，让刺客摸进了院子，就是护卫之人的罪责啊。 正好这时候，杜鹃进了院子，小声问询趴在窗口方圆儿。 “小姐，要准备宵夜吗？” “准备吧，大伙儿跟着担惊受怕，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最好。 下一锅肉丝面吧，记得多放肉丝。 算了，我左右也睡不着，我来帮你。” 方圆儿直接从窗口翻出来，同屋里的叶天逸摆摆手。 叶天逸点头，“给我和大师兄也来一碗。” “知道了，给你们添个荷包蛋。” 吴叔本想跟上去，见得山叔从东院出来，就停了脚步，转而走向白落梅。 “白姑娘受惊了，夜色太深，回去歇着吧。 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白落梅眼里含着眼泪，实在忍不住，委屈问到。 “吴叔，我担心表哥，出来看看他，哪里不对吗？” 吴叔有些头疼，但想起孙管事这么多年的忠心，到底还是多说了几句。 “白姑娘，你不会武艺，冒然冲出来，很可能帮不上忙，还会被刺客抓了做人质，胁迫公子就范。 即便不是如此，你走出来，就需要分散一部分人手保护你的安危。 自然保护公子的人就少了，这就是添麻烦了。 另外，白姑娘，老奴多一句嘴，强扭的瓜不甜啊。 姑娘自有姑娘的好姻缘，何必强求呢。 万一最后连亲人都做不成，就真是后悔莫及了。” 说罢，他拱拱手就离开了。 白落梅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到底流了出来。 “秋水，我们回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 简装上阵 秋水赶紧扶了小姐的手，小声劝道。 “小姐，你别听…胡说。 您是为了公子好，担心公子，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他们都偏心那个厨娘，才会这么说。 方才那厨娘也在，怎么没人怨怪她!” 白落梅扯了帕子抹眼泪，心里同样不忿，更多的是难堪。 “我再忍一下，马上父亲就要派人来了。 到时候，表哥一定会知道我的好。 不会再这么看轻我…” “对啊，小姐。 您千万不要被旁人撺掇，没了心气。 公子那样的人，心里自有天地，说不定这也是在考验姑娘呢，”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 若丫鬟是个聪明的，定然会劝主子适可而止，给自己留脸面，也就是留尊严。 可惜，人人都有私心。 眼见那样谪仙一样的人，又身在世间荣华高位，谁又舍得放手呢。 更何况，放手之后，是让给一个农妇出身的厨娘。 不论是骄傲也好，嫉妒也罢，都已经骑虎难下… 第二日，知道昨晚来了刺客，陈大海又跑来催促搬家。 这一次，叶天逸没有拒绝，定了两日后。 虽然昨晚方圆儿没有受惊，哪吒更是睡得欢天暗地，都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他依旧不敢再冒险，若是有个万一，他就是被活剜了心肝。 陈大海听到准确消息，可是高兴坏了，眼见方圆儿送了点心进来，就赶紧说道。 “方姑娘，若是有吃的，赶紧赏我一碗。 早晨起来就打了一架，然后赶过来，还空着肚子呢。” 方圆儿笑道，“陈将军放心，我早就猜到了。 已经让桃红给你做了回锅肉盖饭，马上就送来了。 你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哈哈，多谢方姑娘，我就知道过来，方姑娘不会让我空着肚子走，路上时候我都没舍得张口喝风。”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陈将军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说搬家俩字容易，但拾掇行李却不容易。 特别是书房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不能经过外人之手。 方圆儿倒是做了甩手掌柜，直接把东院儿交给了桃红朱红。 左右有空间在，不过装几个箱子做做样子罢了。 哪吒找了个借口跑去空间，同他的老虎黑熊玩耍去了。 方圆儿难得有了空闲，索性又跑去灶间琢磨吃食。 今年的大旱已成，日头晒得怕人，对于秋日饥荒的忧虑，也让人心浮气躁。 银红几个一边在热水锅里烫着凉皮，一边小声说着。 “在家里时候，满眼都是青翠，就总以为哪里都一样。 出来才发现，家里真是好啊。” “是啊，晚上去水池里泡一泡，再热的暑气也消了。” “咱们倒是好办，跟着小姐和公子，总不会缺了饭吃。 但别人就不成了，昨日陈将军来，说又有一些地方开始暴乱了。” “这些话，咱们说说算了，可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否则老夫人怕是又要跟着叹气了。” 方圆儿听着，心里也是气闷。 任何时候，兴亡，都是百姓的苦。 不过，她自认不是救世主，倒没有什么凭借一己之力，如何救万民于水火的想法。 更何况，她的爱人正在努力，而她做自己，尽本分就好。 “你们晚上时候，也好好拾掇一下行李。 回去找几套小子衣裤，以后我们跟着公子去军营，还穿着女装不方便。 另外，你们也要配臂弩，任何时候不能拿下。 若是遇到危险时候，性命第一，可以随时回家躲避。 明白吗？” 几个丫头都知道回家，就是回洞天福地。 于是，她们纷纷应道。 “小姐放心，我们明白，一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 方圆儿点头，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道。 “罢了，还是我张罗吧。 家里人多，帮你们赶制几套新衣裤也方便。 缝制上号码，就是百万军中，也容易辨认。 另外也免了叫名字，免得被人顺藤摸瓜，找到家里。 就是哪吒，以后都尽量叫少爷。 非亲近之人，不可提起名字。” 丫头们都是警醒，赶紧点头。 她们不是傻子，各个都聪明着呢。 只是方家和睦，主子宽厚，奴仆尽职，没什么争斗。 空间里更是一片祥和，养的人人都单纯很多。 如今突然出来做事，环境也是改变太大。 有些不适应，或者想不到，也是应该的。 这般，晚上吃了麻酱凉皮，留了山叔守着院子。 方圆儿就带了丫头们都回了一趟空间。 听说，丫头们要做新衣裤，空间里众人倒是没多问。 左右也不缺布料针线，女人们围在一起，一边说笑，就一边做了。 不只是桃红朱红她们八个丫头，还有力八多一家四口，连同方圆儿和哪吒，都是每人两套。 男人是灰色衣裤，深蓝色的腰带。 女子们则是灰色衣裤，加半长的蓝色比甲，蓝色的布巾包头。 方圆儿原本也要灰色，耐脏，结果所有人都不同意。 到底给她做了果绿色细棉的直身衫子，里面搭配的象牙色的裤子。 这颜色实在鲜嫩，剪裁又显腰身，就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圆溜溜的小肚子… 赵金莲忍不住嗔怪闺女，“以后可少吃一些吧，本来就长得没有多美，再胖成球，可怎么看啊？” 方圆儿默默吸气，收回了小肚腩，惹得众人都是笑。 “老夫人昨日还说小姐瘦了，要给小姐包饺子补一补。 这就又嫌弃小姐胖了？” 赵金莲瞪了闺女一眼，嘴上硬撑着辩解道。 “昨日，我可不知道她胖了这么多。” 方圆儿果断摘了一筐果子，扔下儿子，逃出了空间… 吴叔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眼见东院儿上下，从方圆儿到几个丫头。 甚至外院儿的力八多一家，两个小厮，都换了衣裤，猜的方圆儿特意安排，就笑了。 再看拾掇出的行李，多半是调料和吃用之物，他就更高兴了。 众人之所以偏心，对方家人诸多亲近喜爱，多半就是为了这份周到体贴。 虽然公子是一军之主，但军营里有不带女眷，这种不成文的规矩，方圆儿主仆进去，免不得公子还是要被议论几句。 若是方家人再不成样子，说不定公子的威名就被毁了。 可方圆儿这般聪慧，谨守本分，思虑周到，真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杜鹃有喜 正院和东院儿都开始往外搬东西，堆在院子里，等待装马车。 西院儿众人可是慌了，特别是白落梅，手里帕子都要扯破了。 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她拾掇行李，显见是要留下她了。 怕是等表哥上了马车，都不会跟她说句话。 吴叔或者任何人，嘱咐她两句就罢了。 直到过几天，家里来人把她接回去… 她就这么输了？ 甚至都没机会挣扎，就要被淘汰出局？ 她是不美，还是不够贤惠，怎么就这么遭表哥的嫌弃！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咱们留下，再来刺客，我们可活不成了！” 秋水，连同好不容易消肿的小怜，都聚在主子跟前，一脸恍然。 平日里，任凭她们再恨方圆儿，再多抱怨。 这一刻，也没了主意。 “老嬷嬷怎么还没送信儿回来，呜呜，家里也不管我了吗？” 白落梅急的掉眼泪，心里恨得要杀人。 养她长大的父亲，抢了她宠爱的厨娘，甚至是满院子的奴仆。 她都想诅咒她们不得好死！ 她一片痴痴的爱恋之心，怎么就没人在乎！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个时候，叶迟突然从院外进来，快步走到正房里。 路过西院儿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白落梅立刻燃起了希望。 果然，不到片刻，叶迟又转了过来。 “白姑娘，你的贴身嬷嬷方才到了院外，求我带一个小匣子给你。 公子命令我送过来，并没有拆开。” “太好了！” 白落梅一把抢过匣子，连个谢字都没有说，扭头就回了屋。 叶迟皱眉，慢慢退出了西院儿。 正院儿里，桃红和朱红正在点数，见叶迟就喊道。 “叶迟大哥来帮忙啊，不让你白挨累。 上车饺子下车面，姑娘说中午包饺子，我们多给你留一盘儿韭菜猪肉的！” 叶迟立刻笑开了脸，上前帮忙挪箱子。 他可不是贪图吃喝，这点儿小便宜，是喜欢这份亲近。 当然，有好吃的，他会更高兴。 箱子里，有挂面，有干肠，有肉酱，有各色小咸菜，有大包的调料。 每样以后都会变成好吃的，也吃是越数越欢喜。 正这个时候，西院儿的门突然开了，秋水抬头挺胸，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就要往正房里进。 叶迟赶紧上前拦了她，问道。 “你有什么事，要先通报，不能随便进正房！” 秋水瞪了眼睛，就要发脾气，但想了想还是忍下来。 “你去禀告公子，就说我们姑娘有一件重要的物事要给他。 请他到西院来一趟！” 叶迟当时就翻了白眼儿，“公子忙着呢，哪有空闲去西院儿！” 秋水却冷笑，“好啊，你不通报是不是？ 耽搁了公子的大事儿，被砍了脑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她扭头就回了西院儿。 朱红朝着她的背影唾了一口，骂道，“狐假虎威的东西，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平日大气都不敢出！” 桃红知道她同叶迟有几分好感，这是替他鸣不平。 于是，就劝道。 “你少说两句，主子的事，少参合。” 说罢，她又小声同叶迟说道。 “方才不是外边递了东西进来吗，兴许真是有大事呢。 还是去同公子说一声吧！” 叶迟得了提醒，也怕真有事被耽搁了，不情不愿进去禀报。 片刻后，他就得意的走了出来。 “公子正忙着，听了这事儿只摆摆手呢。” 桃红也就不再劝了，她对西院儿也没有好感，再说那位明显是主子的情敌，她也没心情帮情敌说话。 方圆儿根本不知道这些，内院儿交给桃红，她则带了红曲婶子和杜鹃，银红几个，在忙着包饺子。 这次搬家，东西可以装箱子，人可以坐马车。 唯独可惜的就是东园儿的青菜了，总不能连地皮铲走吧。 于是，留下三分之一给守院子之人平日吃用。 其余，所有能摘得都摘掉，即便是小茄子和豆角也可以做咸菜。 割下的几篮子韭菜，配了肉馅儿，还有两大碗海米，就是今日中午的饺子馅儿了。 虽然不是初春第一茬，但因为总是偷偷被浇灌泉水，这韭菜的味道还是很浓郁。 众人围着案板，一边说笑一边包饺子也热闹。 结果，杜鹃突然就开始干呕，捂着嘴跑了出去。 银红几个小姑娘吓坏了，追出去探看。 倒是方圆儿同红曲对视一样，都是惊喜的亮了眼睛。 “婶子，杜鹃是不是有了？ 快带她回去给我师傅诊脉看看！” “哎，哎！” 红曲激动的嘴唇都在哆嗦，手里的饺子都来不及放下，跑出去扶了儿媳，扎进她的房间，就没了影子。 银红几个都是莫名，叽叽喳喳问方圆儿。 “小姐，杜鹃姐姐怎么了？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昨晚剩的那些饭菜，我看她都吃掉了。 当时还劝她呢，她偏说不能浪费粮食。 这就真吃出毛病了!” “傻丫头们，你们在学校时候，学的东西，是不是都就着饺子吃进肚子了？” 方圆儿好笑，手里飞快擀着面皮儿，嗔怪道。 “你们的生理卫生课，可是我亲自教的！ 别说你们忘了怀孕的初期状况？” “啊？”丫头都是听得怔愣，转而红了脸，突然热闹起来。 “哎呀，杜鹃嫂子是怀孕了吗？ 要生小孩子了吗？” “哈哈，力虎大哥当爹了，他昨日还同少爷一起掏鸟窝呢，这就当爹了!” “就是，先前力八多大叔还拎着鞋底子追着力虎大哥打呢，以后怕是不成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 方圆儿也是欢喜，按理说半神族是三年一孕，算着日子，杜鹃和力虎成亲还没到三年。 但空间外和空间里的时间交错，这日子自然也就不准了。 总之，这可是好事儿。 是半神族到了空间后，第一个孕育的孩子。 而且还是族长力八多的孙儿，意义非凡。 果然，不一会儿，红曲就带了杜鹃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都是红光满面，高兴的不成，杜鹃更是双手环着肚子，一副母爱泛滥的模样。 “恭喜婶子，要做奶奶了!” “神主…” 红曲激动的忘了规矩，直接放出了神主俩字，直接跪倒在地。 “多谢神主大恩，我们才有今日…” 杜鹃也是跟着跪倒，虔诚磕头，眼圈儿红透。 他们都是在万云山过足了苦日子的，随时会被冻死饿死，会被猛兽吃掉。 那时候，根本想不到，还有今日这样，为人母的机会。 “快起来，快起来！” 方圆儿赶紧扶了这婆媳两个起身，真心替她们高兴。 “这是好事儿，别哭，不吉利！ 下午搬家时候，我同公子说一声，就说杜鹃怀孕，送她回去养胎。 以后杜鹃就在老家别出来了，等着把孩子生了再说。 力虎也可以回去陪着，你和力叔不放心吧，都可以回去。 我再换成旁人出来帮手，也一样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恼羞成怒 “不，不，神主。 只让杜鹃回去就成了，族里人都能照顾她。 再说了，我们惦记，只要晚上空闲都可以回去。 巫婆婆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守着您和小主子，我们不能忘本。” 红曲婶子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只同意儿媳回去。 方圆儿也没勉强她，左右以后时日还长，到时候再打算也不迟。 杜鹃嗅不了韭菜的味道，就被撵去报喜。 没一会儿，力虎和力八多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力虎欢喜的简直疯狂了，抱起石头的马槽子，满院儿疯跑。 惹得侍卫们都是拍手叫好，也纷纷恭喜。 力八多更是兴奋的搓着手，不停嚷着。 “哈哈，我当爷爷了！我当爷爷了！” 吴叔从外边回来，听得前院儿吵闹就皱了眉头。 待得问清楚，他也抱拳说恭喜，但脚下去匆匆回了后院儿。 众人瞧出不同，就小声说道。 “出了什么事儿了？” “是啊，瞧着吴叔的脸色不好啊！” 方圆儿也是疑惑，但却不好胡乱猜测。 于是，她招呼众人，“谁没有差事，都来帮忙包饺子啊。 面和馅料儿都准备好了，吃了饺子，下午咱们就出发了！” “来了，来了！我最喜欢吃韭菜馅儿的饺子了！” “还有我，还有我！ 这会儿嗅着味道，都要淌口水了！” 众人都是笑嘻嘻涌上前帮忙，把方才之事放到了脑后。 就是有事，也有主子决定，他们执行命令就是了。 操心太多做什么，还是眼前的饺子重要！ 人多好干活儿，虽然男人们手粗，包出的饺子样子不算如何好看，但也不会露馅儿。 没一会儿就摆满了几盖帘儿，方圆儿擦了手，笑道。 “你们继续包，我去看东院儿井里的西瓜，先前冰了两个，分吃了凉快一下。” “好啊，谢方姑娘。 如今在家，还能吃口独食，进了军营，就是狼多肉少了。 到时候可吃不到了！” “哈哈，是啊。 你们没看陈将军和崔将军每次来，都是连吃再拿吗？” 众人说笑声中，方圆儿就回了后院。 结果，一进院门就见叶天逸带着吴叔走出来，穿过游廊进了西跨院。 她眨巴两下眼睛，虽然好奇，但也没追上去，喊了朱红去取西瓜。 朱红急的跳脚儿，“小姐，公子进了那个狐狸精的院子了？ 您怎么不着急，您快去看看啊！” “我看什么？” 方圆儿嗔怪瞪了她一眼，“公子定然是有事才去的，我跑去捉奸？ 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再说了，我和公子也没成亲，他就是要如何，我有什么资格拦着？” 朱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恼的跺脚。 “那就这么看着，那个狐狸精勾引公子？” “放心，公子要变心，早就变心了，何必等到如今。 再说了，两个人相处，终于重要的是信任。 你以后就知道了！” 朱红泄了气，她是怎么也说不动小姐了… 西跨院里，守在门前的秋水和小怜，眼见叶天逸迈进院子，眼底都是兴奋。 两人开了屋门，就要请叶天逸进门。 叶天逸却摆手，冷声吩咐道。 “请白姑娘出来说话！” 秋水和小怜一愣，都是有些慌。 “公子，我们小姐身体有些头晕，还请您进去说话吧。” 叶天逸眼里厌恶之色一闪，扭头就要下台阶。 “公子！” 秋水和小怜下意识伸手拦阻，却被吴叔上前，一人赏了一巴掌。 “放肆！” 两个丫头被打蒙了，才想起方才一时情急，居然上手拉扯… “公子恕罪！”两人赶紧跪了下来，特别是小怜，想起先前被打成猪头，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这时候，屋里的白落梅终于躲不住了。 她拎着裙子就跑了出来，委屈喊道，“表哥！” 叶天逸和吴叔扭头看去，都是皱了眉头。 白落梅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头上长发盘起了发髻，插着素雅的珠花，耳上也是两粒绯色珍珠，衬得她皮肤很白。 但这个白，却更多体现在她胸前大片的裸露，还有轻纱下若隐若现的手臂和长腿… 吴叔迅速低了头，退后了两步。 叶天逸的脸色简直可以刮下二两霜花，方才若是进了屋子，白落梅又是这般模样，被任何人看到，都说不清了。 “换套衣衫，再来说话，不成体统！” 白落梅本来还羞怯怯扭着帕子，耳根儿都泛红了，以为她的小算计成功了一半。 结果听了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表哥…” “白姑娘，请你自重！” 叶天逸冷冷又添了一句，白落梅确认自己是被嫌弃鄙视了。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就跑了回去。 “小姐，小姐!” 秋水和小怜也赶紧追进了屋子，叶天逸直接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 下意识，他又往院子外看了一眼。 吴叔本来也很是生气，但见得这般，又忍不住想笑。 “公子放心，方姑娘在前院儿包饺子呢。” 叶天逸干咳一声，应道。 “我知道。” “院角有凉棚，公子去坐坐吧。” 吴叔引着主子坐在凉棚下，也没有茶水点心，就这么等了起来。 白落梅边哭边换了衣衫，窗户缝隙里看到这般，也不敢耽搁太久，赶紧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叶天逸也不耐烦多说什么，直接应道。 “交割粮草的令牌，是不是在你手里？” 白落梅迟疑了一下，点头应道。 “是，父亲捎了东西给我。 我顺便就把令牌也拿回来了！” 叶天逸冷笑，问道。 “既然是给我的令牌，你扣在手里，又一定要我过来，是做什么？” 白落梅站在他对面，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不喜和厌恶。 想起方才的羞窘，她心里突然就委屈泛滥了。 “呜呜，表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就是喜欢你，想要跟在你身边。 你能带着那个下贱的厨娘我，为什么不想带着我！ 我父亲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粮草和银钱，你就是看在他的颜面上，也该善待我几分啊！ 我不求做表哥的正妻，即便是个通房丫鬟，是个小妾，我也欢喜！ 呜呜，表哥，求求你…” 说着话，她就要扑倒叶天逸怀里。 但凡叶天逸迟疑一瞬，都要被她抱个正着。 可惜，他直接闪身躲开了。 “你是在用孙管事运来的粮草，逼迫我纳你为妾，否则就不给令牌，交割粮草，是吗？” 叶天逸根本不理会跌倒在石凳上的白落梅，冷淡问道。 白落梅摔痛了胳膊，委屈也都换成了恼怒。 她挣扎爬起，尖着嗓子嚷道。 “是！ 这粮草是我父亲，辛苦赚银子筹集到的。 我父亲就我一个女儿，就想我有个好归宿。 公子连收我做个小妾都不成，我父亲凭什么给你卖命！” 第四百九十章 以战养战 这几句话好像开关，按下下去，整个院子都沉寂的怕人。 白落梅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说什么，脸色惨白，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倒是叶天逸神色很平静，没有恼怒，淡淡应道。 “从你来到这个院子，就是想以孙管事的功劳，换取你的前程，达到目的。 你打错算盘了！” 说罢，他吩咐吴叔，“寻人送她们回孙家，转告孙管事。 不必再筹集粮草了！” “是，公子。” 吴叔恭敬应下，眼见公子走了出去，神色冰冷的望向怔愣的白落梅主仆。 “白姑娘，赶紧拾掇行李上路吧。” “不，不，我不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我想说我愿意跟着表哥，我爹也愿意…” 白落梅彻底慌了，爬起来就要往前追。 吴叔却是一探手，扯了她的袖子，直接把她甩了回去。 他的眼底满满都是厌恶和恼怒，再也没有遮掩。 要知道，他一生没有成亲，没有子女。 从公子嗷嗷待哺的时候，被他抱在怀里，一路送去玉皇顶，又日夜细心照管到如今。 公子不是他的儿子，却比他的儿子还亲。 那是亲人，也是主子！ 即便是公子昏睡不醒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慢待，让公子受一点儿委屈。 如今，公子死而复生，正要重新找回他的天下。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下贱女子这般侮辱！ 孙家如今的财富，固然是孙管事辛苦打理而来。 但根基确实公子外祖留给公子的，说难听一点儿，孙管事都是奴仆之流。 白落梅一个奴仆的养女，居然敢用公子的钱财，威胁羞辱公子，实在是让人鄙夷愤怒。 “白姑娘，你方才的话，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把你剁碎喂狗。 想活命，就把嘴巴闭上！ 赶紧滚蛋，否则我都想第一个砍下你的脑袋！ 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告诉孙管事今日之事，否则你以后怕是生不如死！” 吴叔说罢，扭头就出了院子，高声吩咐人手。 “准备马车，把白姑娘主仆送去七星关！” 自然有人应了，也不用套马车，因为下午主子们要搬去军营，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 方圆儿从东院儿抱了西瓜出来，眼见叶天逸脸色不好，就把西瓜给了朱红，然后跟进了屋子。 “这是怎么了？ 大伙儿还以为你去私会小美人，各个提醒我要去抓奸呢。 你倒好，这个样子回来，难道人家使了一出欲擒故纵？” 不得不说，方圆儿这语气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挤眉弄眼，很是气人的模样。 叶天逸哭笑不得，扯了她坐到腿上，恼道。 “你一个女子，不能什么话都说！” 方圆儿笑的促狭，“哎呀，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啊！ 跟你说话，都要毕恭毕敬？那我以后一定改！” “我错了，我错了！” 叶天逸太了解心爱小女子的脾气了，他若是敢答应，她以后一定会当真做到。 于是，他果断认错，叹气道。 “也就剩你一个真心待我的，你再改了，日子真是没什么盼头了。” “没出息！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没盼头了。” 方圆儿不再追问，换了话头儿，“我包了饺子，吃过之后，咱们就去军营了。 所有需要的用物，我都准备齐全了。 到了那边，你忙你的就好，不要总惦记我和哪吒。 否则，兵将们怕是要对你失望了。 大伙儿都等你带他们建功立业呢，你若是围着女人孩子转，就太不像样子了。” 叶天逸听她唠叨，忍不住就笑了。 别的女子生怕男人不肯照顾，不肯疼惜她。 偏偏他爱上的这个，好像戈壁滩里的野草，独立又倔强。 当然更多的是，爱他，事事为他考量。 再对比旁边院子那个，他如何会不爱她，不敬着她！ “好，万一忙起来，真有顾不到你的时候，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和哪吒。 你不要总想着帮忙干活儿，你的人手尽量多留在身边！” “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胆子小。 凡事都有万全准备，绝对不会冒险。 你就放心大胆在前冲锋陷阵好了，我即便没能力支持你，也绝对不会你的拖累！” 两人靠坐着，小声说着话儿，很快叶天逸就忘了方才的不快。 而院子里的吴叔，已经带人开始从西跨院搬箱子了。 白落梅主仆哭哭啼啼，狼狈的路过门口，白落梅还想冲进来解释几句。 可惜，被不耐烦的吴叔一手刀砍在勃颈上，直接提了出去。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候，书房的门也被推开了。 大师兄干咳两声，尴尬说道，“那个，我想去更个衣。” 显见，他是在屋里等了半晌，不想打扰师弟谈情说爱。 方圆儿红了脸，立刻说道。 “那个该吃饭了，我去看看饺子煮没煮好。” 说罢，她就跑掉了。 卢书恒摊摊手，很是无辜，惹得叶天逸也笑了起来。 卢书恒也不去更衣了，坐在师弟一边，问道。 “七星关的粮草不交接了？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军营那边的粮草，只够七八日。” “足够了！” 叶天逸正了脸色，应道。 “什么时候，出征必须要粮草齐备了。 以战养战，反倒更利于士气。” “那什么时候出征？” “明日！” “目标定了哪里？” “西南！有消息送来，我那个堂兄已经带兵北上了。 只有先解决了他，才能免去腹背受敌。” “好，今晚到了军营，聚将商议一下吧。” 两人几句话就定下了大事，很快，饭桌儿摆开，饺子也端了上来。 配上几样爽口的小菜，众人就吃了起来。 哪吒不知道在哪里玩了一上午，吃饺子格外香，嘴里塞得鼓鼓，含糊问道。 “干爹，我的小马到了吗？” 叶天逸眼底异色一闪，他倒是忘了，孙家这批送来的物资里，有答应哪吒的两匹小马。 之前在城里定做了小号马车，却没有马匹配套。 他给孙管事的信里多提了一句，要了两匹。 “叶迟，一会儿去趟七星关，把两匹小马带回来。” “是，公子。” 叶迟应了下来，可把哪吒高兴坏了，屁颠颠儿给干爹夹饺子，倒蒜酱，忙的不亦乐乎。 众人都是看得笑个不停，孩子就是家里的宝，只要有孩子的身影，就缺不了笑声。 第四百九十一章 到底错在哪里？ 吃过饭，简单拾掇一下，所有行李上了马车，赶往军营的时候。 叶迟也带人快马赶去了七星关。 七星关同军营一个方向，只不过远了三十里路。 这里因为有两座山峰夹了大路，山上又有七块突出大石头而得名。 孙家的车队，就在关口下的镇子上驻扎，等待叶家来人交接，他们辛苦一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负责带队的孙洪恩是孙管事的义子，一路从小伙计到如今的管事，很是勤勉谨慎，也得孙管事的信重。 即便到了这里，他依旧没有放松半点儿，时刻巡查，不肯松懈。 结果，他估计上午就会到的人，却始终没见到。 有小伙计跑来问道，“管事，是不是卸车啊？ 时间长了，马匹太累容易闹脾气。” 孙洪恩正迟疑的时候，突然有人嚷道。 “有马车来了！” 孙洪恩脸色一喜，只要把这批粮草交接出去，就省心了。 结果他迎出去，却见马车只有两辆。 而且马车上下来的，不是熟悉的吴叔和叶迟，居然是哭哭啼啼的大小姐。 他当时就心里一咯噔，开口就问道。 “大小姐，怎么是您亲自过来？ 是公子托付您过来交接？” 白落梅眼睛红肿，哭得可怜至极。 “洪恩哥，呜呜，公子把我撵出来了，我…呜呜，我要回去见父亲。” “公子把您撵出来了？” 孙洪恩本能觉得不对劲，追问道。 “那别院是老爷特意给公子准备的，小姐留下是为了照顾公子饮食。 公子怎么会把小姐撵出来？ 还有，公子可说什么时候派人来交接？ 还有，令牌给了郭嬷嬷，她难道没拿给公子？” 不得不说，孙洪恩常在外走动，几句话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白落梅脸皮再厚，也不能说她用令牌要挟公子纳她为妾啊。 她只能扯了帕子抹眼泪，急的孙洪恩真想骂人。 到底还是秋收嘴巴快，自觉小姐受了委屈，叽叽喳喳说个彻底。 “洪恩管事，你不知道，公子实在太过分了。 他要带那个下贱的厨娘和那个野种去军营，居然不带我们家小姐。 小姐委屈自己说，宁肯做个通房小妾都成，要跟在公子左右。 可公子就是不答应，还害的小姐差点儿摔伤了。 小姐一气之下就说，公子不念旧情，不念老爷为他筹措的这么多粮草了。 结果，公子就说不要这些粮草了。 你听听，公子是不是被那个下贱厨娘迷的没…” “啪！” 不等秋水说完，孙洪恩已经狠狠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主子！” 秋水摔在地上，嘴角都流了血，一时吓得不敢说话。 孙洪恩却不肯罢休，他脑子里转的飞快，黑着脸转向白落梅。 “小姐，你说明白。 你是在提出给公子做妾之后，拿出的令牌？ 还是先给了公子令牌，然后才说做妾？” 白落梅心里发虚，虽然平日父亲疼爱她，但她知道他不是义父亲生。 义父给她锦衣玉食，却从来不让她插手生意。 眼前的孙洪恩，在孙家说话都比她更管用。 这会儿，显见是她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公子同孙家的桥梁！ 她怯懦着，迟疑着，到底不敢撒谎。 “我就是说要给公子做妾，公子问我，是不是不做妾，就不给令牌。 我说父亲打理生意辛苦，公子看在父亲情面上，也该善待我…” “不用说了!” 孙洪恩听得脸色惨白，即便白落梅避重就轻，他怎么会听不出真相。 一定是白落梅以这批粮草，胁迫公子纳她为妾，惹公子暴怒，触了公子的逆鳞。 堂堂皇子，未来的天下共主，岂会卖身给一个女子，就为了一批粮草！ 白落梅之所以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耗尽了孙家同公子这么多年的情分！ “小姐，你真是太糊涂了！” 白落梅眼见孙洪恩这个样子，更害怕了，眼泪掉的更急。 “公子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都是嬷嬷出了这个主意，我以为公子会一口就应允了。 哪里想到…” 孙洪恩听她把责任又推给郭嬷嬷，更是心里鄙夷。 即便是女子，做错事情，也该有一点儿担当啊。 这个模样，就是他都看不上，更何况是公子！ “罢了，不要说了。 我这就让人回去给老爷送信！” 白落梅赶紧说道，“洪恩哥哥，一定替我同父亲说。 请父亲帮我求情，我一定要留在公子身边，没名没分也好。” 孙洪恩恨不得给她两巴掌，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又有人赶了过来。 孙洪恩远远瞧着是叶迟，眼底喜色爆发。 难道公子改变主意了，肯交接粮草了？ 白落梅更是兴奋的跑着迎了过去，“叶迟，是公子要接我回去吗？” 可惜，叶迟根本没有赏她一个眼神，完全就当看不见。 他直接拱手同孙洪恩说道，“孙管事，公子先前托付找寻的两匹小马呢？” 孙洪恩听得一愣，赶紧应道。 “在车队里，我这就让人牵来。” 叶迟连马背都没下，就那么亲眼看着小马被牵来，然后扯了缰绳掉头就往后跑。 众人都是惊愕的忘了反应，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再没别的吩咐，就这么走了… 孙洪恩飞快跳上马背，喝断众人跟随，一个人追了上去。 “叶迟兄弟，叶迟兄弟！” 他一路跑一路喊，叶迟到底不好装作听不见，五六里外扯了马匹停下来。 孙洪恩也不敢绕圈子，问道。 “兄弟，公子不肯交接粮草，是不是恼了大小姐？ 我们老爷待公子多年忠心耿耿，可否看在老爷颜面上，先交接了粮草。 大小姐之事，老爷一定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叶迟叹气，他以前也是同孙洪恩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有些交情。 这个时候，不好一点儿情面不给。 他就凑上前，小声同孙洪恩说道。 “洪恩大哥，我知道孙管事很疼爱白姑娘。 但疼爱姑娘，不是只给她锦衣玉食就好，规矩礼仪上总要寻人教导啊。 白姑娘实在是言行太难看了，公子刚来别院几日，她就处处欺负方姑娘，把方姑娘当奴仆。 更是指使身边丫鬟，骂哪吒是野种，公子容她留在别院，已经是念在孙管事的情分了。 但白姑娘变本加厉啊，前日她到老嬷嬷借口看病出了院子，今日送了东西进来。 白姑娘坚持要公子去她的院子见面，还穿的…实在不堪入目。 见公子恼火，她居然说，公子花用孙管事的血汗钱，若是不纳她为妾，孙家就不会再给公子卖命。 公子那么骄傲的人，当即就决定以战养战，尽快出兵。 这粮草…自然也就不会再要了！ 咱们相识也算很久了，我多说两句。 你把这批粮草安顿好，赶紧回去找孙管事，把我方才的话一字不错告诉他。 他自然知道白姑娘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公子念旧情，方姑娘也是善良大方，只要孙管事处置得当，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否则，孙家以后就真的只是孙家了。” 说罢，他拱拱手就要告辞。 第四百九十二章 百说不如一战 孙洪恩厚着脸皮扯了他的缰绳，恳求道。 “叶迟兄弟，带我去求求公子吧。 公子既然能吩咐你来取小马，就一定能收下粮草。” 叶迟却是摇头，应道。 “小少爷要小马拉车，公子才让我来取马。”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孙洪恩，拍拍他的肩膀，到底跑远了。 孙洪恩站在原地，仔细琢磨了他的话，终于知道，白落梅到底错在哪里，公子也到底恼怒在哪里了！ “该死的白眼狼儿，这次可坑苦孙家了！” 白落梅眼巴巴的等着，终于见孙洪恩回来，冲上前就问道。 “洪恩哥哥，叶迟怎么说，是公子心软了，要我回去吗？” 孙洪恩根本不理会他，聚集了手下的小管事们，一连串的命令就发了下去。 他们这次带着粮草过来，避过了大部人的眼睛，借口也充足，没有人会怀疑。 为今之计，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粮草储存起来。 然后等待老爷过来处置，若是他猜的不错，老爷是一定要带着粮草继续去找公子的！ 至于白落梅这个罪魁祸首，塞车里，直接送回老宅去。 死活都同他无关！ 白落梅自觉在别院收尽了委屈，如今又被一个奴仆这般慢待。 她忍耐不住就要发脾气，结果孙洪恩亲手把她打晕，捆住手脚，堵了嘴，扔进了马车里。 两个丫鬟也没有逃过，照旧陪着主子… 陈大海和夏侯敬元等人屯兵的兵营建在一座山脚下，人数不多，只有一万。 但叶天逸从清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开始部署。 这一万人的战力比之平常府兵可是好太多了，其中三千先锋军，更是有当年九殿下亲卫营龙胜军的大半实力。 九殿下死而复生，重新带兵复仇，争夺天下。 军营里人人都在盼着，这是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别管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地痞流氓都好。 只要忠心肯拼命，九殿下登顶的时刻，他们就踏上了青云路。 从此改换门第，荣华富贵，简直容易之极。 但他们被秘密训练了一年多，付出了太多的汗水，甚至是鲜血。 也听过太多九殿下的英武事迹，却依旧没见过他的真容。 夕阳西下，九殿下的车队终于到了。 当先十二匹战马之上，魁梧严肃的护卫们，一手缰绳，一手扶着长刀，铜色铠甲，分外威武。 临近军营，十二护卫突然一分为二，让开了道路。 一年轻战将，一身玄色衣袍，笼罩在金色铠甲之上，一手缰绳，一手抬着长枪，高坐同样毛色黝黑，四蹄踏雪的宝马之上。 就那么驭马小跑而来，夕阳橘红色的光映照在金色铠甲上，战神临世一般，高贵而骄傲。 马匹停步之时，面甲被抬起，剑眉，星目里的刚毅和坚韧，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九殿下，曾经的战神。 相比起宫里那个似乎除了发疯，就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这才应该是人人心里的帝王模样。 是天下共主的模样！ “殿下威武！殿下万岁！” 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儿，所有人都高举手里的长刀，嘶声高呼起来。 叶天逸同众人点点头，然后带着车队进了军营。 他没有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军心是无数胜利堆积出来的，威望更是血色浸泡出来的！ 说的舌灿莲花，都不如一场胜利，来的有力！ 帅帐建在军营正中间，原本按照规矩，帅帐四周都要空出两丈远。 但前几日却多添了三个小帐篷，众人好奇，今日才知道，这是作何用处。 方圆儿带着娘子军和哪吒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很多惊愕的目光。 甚至有人还皱起了眉头，显见对九殿下带女子入营，很是诧异和不满。 方圆儿也不在意，吩咐众人按照路上商定的计划开始扎根儿落脚儿。 几乎眨眼间，行李进了帐篷，做饭的灶具也安置好了。 哪吒一身红色褂子，甩着胖乎乎的胳膊腿儿，跑去抱了叶天逸的大腿。 “干爹，我的小马儿呢！” “就快到了，干爹要忙一下，你在外边等，不许乱跑。” 叶天逸摸摸他的头，没有任何恼怒和冷脸，让众人很是惊奇。 倒是陈大海和夏侯敬元等人，习以为常，纷纷同哪吒打个招呼就进了帅帐。 崔琰匆忙赶来，身后跟了十几个兵卒，拎了七八个木桶。 “方姑娘，我带人在河里捞了几桶鲫鱼。 您受累，看晚上给大伙儿添点儿什么菜！ 我平日总同大伙儿吹嘘你的手艺好，他们早就盼着了。” 方圆儿听得笑起来，没想到平日看着最粗豪的崔琰，居然有这份细心。 他哪里是嘴馋了，就是想着帮方圆儿迅速融入军营，被众人接受呢。 她当然不能辜负他的心意，于是笑着应道。 “崔将军放心，尽管去议事好了，晚饭一定让你满意。” 崔琰嘿嘿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赶紧进帐篷了。 碰巧这个时候，叶迟带人牵着两匹小马回来了。 哪吒欢呼着冲了上去，也顾不得说无聊了。 方圆儿同叶迟挥挥手，就赶紧带桃红等人忙碌起来。 这段时日，叶家这边忙碌，但她也没忘了出去闯荡的小子们。 夜里进了空间，常和方玉去各地探望。 虽然走得地方不算多，暂时只有七八处。 但收获也是不小，各地的果树，特产，只要空间里没有的，统统拿下。 而前日去的一个州府，虽然不临海，却离海边也不远。 她实实在在囤了一千多斤的干海带，裙带菜紫菜海米，各色干货儿。 虽然没有鲜活的海货，但这些也足够了。 今日崔琰带回这么多鲫鱼，倒是可以做一个特别鲜美的汤羹。 力八多和力虎，还有山叔帮忙把鲫鱼拿去河边，宰杀清洗干净。 八桶鱼，这就变成了七桶。 自家带来开小灶的铁锅，显见不够用了。 于是，叶迟被派去伙夫营借了十口大灶。 这一万兵将作为第一批跟随叶天逸起兵的主力，吃用供给还算充足。 早晨起来有米粥和两个饼子，中午有一个炖菜和四个饼子，晚上则简单一些，苞谷粥加咸菜疙瘩之类。 虽然这些听上去，实在有些寒酸。但比普通府兵可好太多了！ 今晚，军营众人干脆连苞谷粥都没有了，只有一人一个饼子垫垫肚子。 因为先锋营随时都要出征，所以，伙夫营在忙着准备干粮。 这般，锅灶都闲了下来，借出去用一用也就不难。 第四百九十三章 神助攻崔琰 当然，对于方圆儿这个跟着殿下一起进军营的女子，兵将们还是忌惮几分。 即便看不惯，也不敢随便得罪。 方圆儿带了众人到了伙夫营，倒也再没麻烦伙夫们。 毕竟在空间里，一日三顿的大灶，每次吃饭都是几百人。 甚至半神族的男女老少们，一个都顶三四个壮汉的胃口。 需要准备的吃喝实在太多了。 所以，人人都练就了做大灶饭菜的本事。 这会儿，男人们帮忙烧水，沸腾后就装进大水桶里。 银红晴红等人泡发裙带菜，把采买回来的十几板子豆腐切块儿，都是麻利之极。 另一边，大锅烧热，倒了油，鲫鱼被一条一条摆进去，就滋啦啦煎炸起来。 很快，鲫鱼就被炸的两面金黄。 桃红迅速撒了大碗的姜丝下去，然后用铲子迅速把鲫鱼铲碎。 不但肉烂，就是遇刺都碎的厉害。 一边偷偷看着的几个伙夫营大厨，都是心疼的直吧嗒嘴巴。 这么好的鲫鱼怎么就被祸害了，哪怕只用清水煮一煮，兵卒们也会吃的香甜。 “老王，咱们是不是去寻将主说说，这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一个黑瘦的厨子，用胳膊肘拐了拐身边的胖厨子，懊恼道。 “这是哪里来的败家娘们儿，真是祸害了好东西。 咱们三日才能见一次荤腥儿，这真是…” 那叫老王的胖厨子，却扯着下巴上的几根儿胡子，眯着眼睛应道。 “你着什么急，看看再说。” 结果，他刚说完，就见力八多等人提了大桶的热水，倒进了大锅里。 热水混合了烂鱼肉羹，被灶台底下的大火一烧，迅速又沸腾起来，汤色显见就变成了乳白色。 一股鲜香之气，迅速传开… 老王眼睛亮的怕人，哈哈笑了起来，“老苟，看看，看看！ 这是高手啊，哪里是祸害东西，这是在熬鱼汤！” 那叫老苟的瘦子，也是惊讶，但面子上挂不住，嘴上硬气接了一句。 “瞧着是不错，谁知道味道如何？” 老王却是不管他，笑嘻嘻凑上前，打算多看两眼。 方圆儿同他点点头，也不多说话。 待得锅里的汤水沸腾了一会儿，白色的豆腐块和碧绿的裙带菜就被倒了进去。 再次炖上一刻钟左右，调料只添上细盐和胡椒粉，洒上嫩葱花。 鲫鱼豆腐汤就可以出锅了！ 这个时候，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而整个营地里，几乎一半的人都嗅到了不同于往日的香气。 “老王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见今日采买猪肉啊？” “我嗅着像鱼汤的味道，好似先前崔将军带人捞鱼去了。” “算了，咱们只能嗅着味道解解馋了。 那么几条鱼，轮不到咱们吃啊。” 兵卒们议论纷纷，果然很快伙夫营就开始分晚饭了。 一人一个苞谷饼子… 正当众人失望的时候，伙夫营的兵卒们开始抬了大桶的热汤走了出来，甚至还有几十个大竹筐！ 老王满面红光的吆喝着，“兄弟们，方姑娘亲手炖了鲫鱼豆腐汤，还带了烤烧饼。 一人一碗汤，一人一个烧饼。 大伙儿别嫌少，也别挤，都来领一下。 方才我可尝过味道了，哈哈，鲜掉牙啊！ 谁要是错过了，保管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啊？我们有鱼汤喝？” “我没听错吧，有鱼汤，还有面饼！” “殿下万岁，呜呜，不用啃饼子了！” 兵卒们都欢喜疯了，一股脑挤上前。 伙夫营的兵卒们护着木桶和筐子，高声吆喝各营派人来领汤饼。 各营再分到各个百人队，十人队，五人队…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端着陶碗，一脸欢喜的小口儿喝着鱼汤。 偶尔咬一口软软的烧饼，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这真是鱼汤吗，怎么一点儿遇刺都没有？ 呜呜，这烧饼真软啊，居然中间还有糖霜！” “我也没找到鱼刺啊，但真是鱼汤的味道，一点儿都不腥！” “这么好喝的汤，就是一桶，我都能喝进去！” 有同老王等套过话儿的百夫长，笑骂手下的兵卒。 “做梦去吧，你还要喝一桶，能分一碗就不错了。 这汤是方姑娘亲手熬的！ 知道方姑娘是谁吗，那是专门给殿下做饭菜的！ 方姑娘的儿子叫殿下一声干爹呢！” “当真？哈哈，那咱们今晚可是有口福了，居然同殿下吃的一样！” 各处，所有兵卒都在边吃边说笑，对于殿下带女子进军营，再没有一丝抵触。 论起整治饭菜，女子就是天生比男子强。 起码老王和老苟那些人，是拍马也赶不上这位方姑娘。 主帐里，叶天逸等人议事也议的差不多了，突然听得外边吵闹，就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吴叔笑眯眯走了进来，问道。 “殿下，方姑娘熬了鱼汤，已经送到各营分下去了。 还给殿下和各位将军留了一些，是不是端上来？” 叶天逸点头，应道。 “忙起来，倒是忘了大伙儿都没吃晚饭。 端上来吧！” 吴叔一撩开门帘，叶迟就端了一盆奶白色的鱼汤走了进来，后边跟着方圆儿手里则端了一只装满烧饼的簸箩。 许是方才在灶火前站了太久，方圆儿脸色被烤的泛红，叶天逸看的心疼。 示意她上前，说道。 “有活计让奴仆做就是，你尽量少动手。” 方圆儿笑着替他盛汤，笑道。 “我就是调个味道罢了，活计都是桃红她们忙的。 鱼是崔将军带人捞的，烧饼是从家里带来的。 其实很简单，没费什么力气。” 叶天逸这才罢了，低头喝了一口汤，他眼睛也亮了起来，显见很对胃口。 众人见他动筷子，也是迫不及待端了汤碗。 崔琰裂开大嘴，哈哈笑的得意。 “我就说方姑娘来了，一定会有好吃的。 这一下午，我泡在水里就没出来。 可惜这里鱼不多，就捞了那么几桶。 明日我再带人去多捞一些，这么好喝的鱼汤，怎么能只喝一次。” 众人也是点头，纷纷应道。 “多捞，多捞！人手不够就说一声，我的亲兵给你调遣。” 方圆儿笑道，“鱼汤好做，就是这烧饼却没了。 之前在庄园，烤了三四日，今晚一顿就没了，而且一人才分到一个。” 众人这般说笑吃喝，一盆汤和一簸箩烧饼，几乎眼见就消灭光了。 方圆儿也不耽搁，简单拾掇了东西就下去了。 夏侯敬元和崔琰、陈大海倒罢了，但其余四个副将却是心里转个不停。 早就听说殿下身边有位极受宠的方姑娘，原本以为是狐媚的，今日一见才知道。 这女子识大体，又有技艺傍身，说话随和，仿佛天生带了一种亲和力，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反倒觉得相处很轻松，没有任何拘谨之意…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不如马系列 军营的夜晚很安静，除了巡逻兵卒的盔甲赚叶子碰撞之声，再没谁随便走动。 当然，主帐附近是例外。 叶天逸带人巡营地过后，刚回来就见哪吒牵着小马，一个跳跃就翻上了马背。 小马没经过驯服，居然在他手里老老实实，半点儿没有刨蹄子喷鼻子的意思。 叶天逸惊奇，走过去问道。 “哪吒，这小马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干爹。 我和小黑是好兄弟了，樱桃是小黑的媳妇儿。” 哪吒搂着干爹的脖子，赖在他怀里撒娇，乐颠颠说起他的新伙伴。 两匹小马，一匹母马红色，一匹公马黑色，被他取了名字，还顺道凑成了一对儿。 崔琰是叶天逸的近卫统领，几乎是寸步不离，听了这话就抱怨道。 “等将来打完仗了，殿下也赏赐给我一个媳妇儿吧。 否则我活的都不如一匹马了，这才一岁多，就有媳妇儿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惹得方圆儿听得动静走出帐篷，应道。 “这孩子玩心太重了，今日的大字都没写，就围着两匹小马了。 以后让他自己照管伺候这两匹小马，总要让他知道辛苦。” 叶天逸点头，“好，明日我就出征了，你看顾好哪吒。” “这么快？” 方圆儿有些意外，但随后说道。 “我给你准备了行李和干粮，等一下拿到你帐篷去。” “好。” 众人说笑一会儿，山叔帮忙把小马送到了马厩。 方圆儿催着哪吒回去帐篷睡觉，实际上，朱红守了帐篷门，桃红和晴红银红等丫头，带了哪吒，跟着红曲婶子都回空间了。 而力八多和力虎，日新、河宝两个小子却留下了。 这里毕竟是军营，要防备突发情形，不能都去空间多清闲。 方圆儿拾掇了东西，直接提到了主帐门口。 崔琰鼻子特别好用，翕动两下，就裂开嘴笑了。 方圆儿好笑，塞给他一个油纸包。 “这里是猪肉脯，你尝尝味道。 明日跟着殿下出征，殿下的安危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方姑娘放心，我就是死，也要保护殿下一根头发。” 崔琰拍着胸口，捏着纸包，眉开眼笑。 方圆儿赶紧说道，“你们都要平安回来，你不是说以后要娶媳妇吗? 真是伤到了哪里，可娶不到漂亮的！” 崔琰笑声哈哈，连连点头。 方圆儿心里满意，这样憨直的人倒是当真适合做近卫统领，跟着叶天逸冲锋在前。 而陈大海这般沉稳谨慎的，更适合守着大本营。 叶天逸正写书信，眼见方圆儿进来，就问道。 “崔琰那个大肚汉笑什么呢，你是不是把我的干粮送给他了。” 方圆儿听得好笑，“你怎么像哪吒一样，还护食啊。 放心，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叶天逸放下纸笔，拉着方圆儿坐下。 方圆儿拿出一堆东西，“知道你要穿盔甲，不方便背包。 我给你做了个羊皮褡裢，这上边有带子，可以绑在马鞍后边，很是方便。 褡裢左边的袋子里，缝了几个小格子，放了几瓶药，我都贴了名字。 有止血药，有解毒药，还有治疗拉肚子和风寒的。 最重要的是一只红色的瓶子，里面有三个药丸，一定要记清楚。 这药丸是用一些奇药制作的，这世间找不到。 无论是中毒，重伤，还是任何病症，只要吃下一丸，可可保命！ 我也只能找到这三丸，没有更多了，一定不要随便给任何人，留着你自己备用。 懂吗？” 方圆儿掏出红色的小瓶子让叶天逸仔细看过，确定他记清楚了，这才塞了回去。 “这些药品，我会再交代崔琰和叶迟一遍，即便你不记得，他们也会注意。” 说完，她又指了左右两个褡裢的大口袋。 “左边除了药，只有一个口袋，给你放了干面饼，都是巴掌大小，还有一竹筒的腌黄瓜。 本来想拿肉酱，又怕你到时候见了血，胃口不好。 右边的褡裢也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放了麻辣的牛肉粒，提神也顶饿，但你肠胃不好，不能一次吃太多。 只在夜里特别困倦的时候，才能吃几个。 另外一部分装的是满口香花生，实际就是花生裹了面糊油炸，又香又酥。 若是心情不好，烦躁时候，吃一把，能高兴一些。” 方圆儿最后拿出一个羊皮的水袋，一尺见方，袋口是铜皮包裹，中间还带了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管子。 “这是我特意给你定制的水袋，那管子同当初你病着时候，喂你吃饭喝水的管子一般。 这次比较长，直接插到了袋子最底下。 你背在身后，管子系在衣领上，即便骑在马背奔波，一歪头就能喝到水。 这袋子能装三瓢水，是我…特意寻来的。 你无论是累了，还是热了，饿了，甚至身体有什么不舒坦，喝上一口都会有帮助…” 叶天逸望着眼前唠唠叨叨的女子，耳里听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满眼满心都是她，这一瞬，他第一次发现，从开始的愧疚喜爱，如今她已经切切实实神植在他心底。 她就像水，没有酒的浓烈，没有蜜的甜，却时刻离不得，离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活… 方圆儿还在唠叨，却突然被叶天逸一把抱在了怀里。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为了你和哪吒…” 方圆儿叹气，怎么能不担心呢，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又真的保证万无一失。 “好，任何时候，你都记得。 我只求你活着，哪怕伤了，残了，都要回来。 不要惦记我和哪吒，你知道我的本事很大，不会受委屈受苦。” “好。” 叶天逸低头，吻上红唇，这样的温暖，让他万分眷恋… 夜色深了，方圆儿才走出主帐。 朱红坐在小帐篷门口，困的打着呵欠，见到主子就问道。 “小姐，你同公子说完了？”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你再等一下，我去见见力叔和力虎。” 朱红点头，“知道了，小姐。” 力八多正在值夜，力虎和山叔已经睡下了。 见得方圆儿过来，力八多赶紧行礼，方圆儿摆手，低声说道。 “力叔，我想让力虎跟着公子出征，护佑公子安全。 不知力叔觉得如何？ 但杜鹃怀了身孕，力虎若是担心，不出去也成，我可以找旁人。” 第四百九十五章 文武之争 力八多却是听得欢喜，“不，不，神主，就让力虎去。 这小子一直喊着要做大事，这一下午，他可是羡慕坏了。 若是同他说出征，他是一定会愿意的。 再说了，他身上带着瓷瓶呢，就是上战场真有什么危险，他也不会伤了性命。” 说罢，他就叫醒了打着呼噜的力虎，力虎听说，果然高兴的翻跟头。 结果被老爹一巴掌拍下去，才勉强冷静下来。 方圆儿仔细嘱咐了他很久，也给了他一些东西，这才回了帐篷歇息。 之所以选力虎，一是看重他的本事，二也是因为，他是半神族里唯一在外走动过的。 虽然那几年混的比较惨，到底还有几分社会经验，不至于被人利用或者坑害。 也会对她防备的意外情形，及时反馈应对… 第二日早起，营地里人人都知道了，九殿下带领三千先锋军马上出征的消息。 人人都是兴奋，毕竟他们等这一刻都一年了。 三千先锋军，领到了干粮之后，才开始吃早饭。 让他们惊喜的是，除了米粥和饼子，他们一人还有一个咸鸡蛋。 当然，咸鸡蛋是方圆儿带人煮的。 方家的鸡场，产的多，卖的少，她为了不让爹娘犯愁，就成了家里最大的收购商。 进了空间，赵金莲也没忘了建鸡架… 可以说，原本让她为难，不知何日能存满的储物空间，如今被数不清的鸡蛋筐子占据了四分之一了。 大部分都是生鸡蛋，也有一部分被腌渍成了咸的。 端午的咸蛋粽子，中秋的咸蛋月饼，都是来自于此。 如今，到了军营，她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消耗之地。 一万人，一天一人吃一个鸡蛋，怕是也足够吃一年了… 当然，除了鸡蛋，空间里还有数不完的馒头，面饼，甚至是大笼屉装的热米饭。 这都是之前从梨花坳出来之前，方家帮忙的。 左右空间里不缺粮食，不管方圆儿在外边做什么，走多远，多带吃食是没错的。 甚至到了东州府后，空间里的大灶，只要闲下来，就会不断的蒸米饭，蒸馒头，烙饼。 就是饺子包子都不计其数！ 即便方圆儿拿不下，或者吃不完，也不会糟蹋了。 因为有半神族的大肚汉们，怎么可能有剩下的吃食！ 另外，各色点心，烤饼，果子，葡萄，西瓜… 不夸张的说，这一万人的军营，方圆儿想供给吃用，也不算费力气。 但她初来乍到，叶天逸又要带着先锋军出征，她还是低调一点儿好。 就是真想帮忙改善，以后熟悉了，再慢慢“渗透”好了！ 吃过早饭，先锋军上马，一人双骑，盔甲罩身，刀枪雪亮，就这么狂风一般刮过，出征去了。 力虎那个憨子，嘴里甚至嗷嗷叫着，冲得很靠前。 只是可怜了他身下的马匹，他的两只铜锤，就有百十斤了！ 叶天逸没有回头看一眼站在主帐门口的方圆儿母子，也不敢看。 这一去，无论如何，他都要胜利！ 这个时候，全天下都在权衡，京都世家权贵，各州府的官员，兵马，无不是盯他身上！ 所有人都面临这一个重大的选择，是宫里那个坐皇位的疯子，还是他这个开始抢皇位的当年战神！ 营地里少了三千人，并没有太大变化。 后勤营忙着拾掇粮草，装车，其余人也忙着拔营。 先锋军同大营相距二百里，快马半日的路程是极限。 否则战线拉的太长，先锋军无人策应，就没了保障，容易被敌军包围，变成孤军深入。 不得不说，陈大海是个称职的将军。 平日笑呵呵的模样，如今坐镇指挥，却是军令森严，人人忙而不乱。 吴叔守着主帐里的东西，包括所有文书用物。 原本他还惦记方圆儿等人，想着分神照看一下。 结果，根本就是多虑。 力八多赶了一辆光板马车，车上放了两顶帐篷，一些简易的毡毯茶几蒲团等物，甚至是锅碗瓢盆。 车辕上坐了星辰春桃几个小姑娘。 日新和河宝两个也赶了一辆，车上都是各色竹筐。 筐子上盖了油纸，应该是各色食材用物。 车尾坐着红曲，照看着两匹小马，倒也方便。 山叔则赶了一辆平顶青布马车，马车里坐了方圆儿母子，桃红等四个。 马车中间还有小几，放了点心和果子等物… 这架势，不但没有任何慌乱，反倒像出游一般自在。 “方姑娘，行军路上轻易不能停，也不要离开大队。 到时候，有不方便之处，最好同我说一声，我来想办法。” “好，吴叔放心，我们带了干粮清水，路上也不准备下车。 您尽管去忙，不用分心照顾我们。 午饭和晚饭，我让人给您送吃的过去。” 方圆儿应的干脆，半点儿没觉得委屈。 吴叔听得笑了起来，“中午时候，五先生会来汇合，姑娘若是方便，给五先生多备一份饭菜。 五先生在外这么久，怕是最想念就是您的手艺了。” “好，吴叔。” 很快，营地就被拾掇一空，人马上了路。 一千骑兵，百多辆马车，五六千兵卒步行，队伍足足拉了三四里长。 百姓们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征战开始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九殿下以东州府为起点，要同当今皇帝争抢皇位了。 但一直没有乱兵骚扰，也没人强征粮食，更没有抓壮丁民夫。 很多人甚至以为，消息都是假的。 如今当真看了大军开拔，他们才慌了。 家里的壮丁藏到山里，粮食也下了窖，女子更是脸上抹了锅底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结果，很快众人就发现。 东州府还是东州府，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府尹大人宣布换人效忠之外。 紧接着，府衙的告示就贴了出来。 今年的粮税，比往年减一成。 所有人都是欢喜起来，没有剥削，反倒还有好处。 支持九殿下，拥护九殿下！ 这样的人做皇帝，百姓肯定日子会更好！ 就这般，叶天逸带了崔琰冲锋在前，陈大海带大兵压阵在后，夏侯敬元稳定人心。 被后世称为文武之争的战乱就开始了！ 方家三辆马车跟在队伍里，晃晃悠悠赶路。 瞧着马车上东西很多，但马匹却并不吃力。 因为所有筐子都是空的，车厢里除了留着朱红值守，其余人都进了空间。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行军纪要 方圆儿陪着老娘蒸了豆角排骨的大包子，又跟老爹一起去田里转悠了一圈儿，估摸着外边的时辰差不多了。 她就带了一簸箩包子出了空间，果然，车窗外，兵卒们都拿了干粮，边走边吃。 方圆儿想了想，这排骨包子实在有些扎眼，就让朱红吃过，然后换了众人分别进来吃一口。 最后又用油纸包了几个，让机灵的日新跑去寻吴叔。 果然，吴叔马车的车辕上，已经坐了五师兄莫闻。 日新跳上车板，笑着拱手。 “吴叔，我们小姐让我送午饭过来。” 说罢，他又同五师兄见礼。 “这位一定是五先生了，我们小姐说行路不便，不好过来见礼。 知道您过来汇合了，先给您热了几个排骨包子。 等晚上扎营了，她再给您张罗饭菜。” 莫闻点头道谢，接过油纸包，眼里满满都是喜色。 日新笑嘻嘻跑了回去，留下吴叔和莫闻迅速吃了包子。 再抬头，看看天上的烈日，两人都觉得没有先前那么难熬了。 没有多久，路过一条小河时候，陈将军传令歇息两刻钟。 按照事先安排，除了警戒的兵卒，其余都跑去了河边。 喝水，洗脸，甚至湿透头发和上衣，只为了多少抵抗一下这毒辣的烈日。 从春日开始到如今的干旱，山林都隐约带了几分枯黄之色，除了山谷等庇荫之地，还有一点点绿意。 方圆儿从车上跳下来，带了朱红四处走走，但也只限于马车周围。 毕竟兵卒们这会儿都有些衣衫不整，她们女子不好靠近。 方圆儿手搭凉棚，想了想，喊了朱红，简单记录一些东西。 对于行军，她其实没什么经验。 但拜前世发达的信息网络所赐，她也看了几部抗战片。 抗战时候条件艰苦，同这个时候倒有几分相似，自然有些经验想必也可以通用。 短暂歇息之后，队伍重新出发。 微风吹到众人身上，带走水气，也多几分凉爽。 但随后水气蒸发干净，人人都觉得脸上身上紧巴巴的难受。 而风能带走水气，也能带来尘土。 粘在身上，拍也拍不掉。 以至于，黄昏时候，众人到第一座县城外，七千精兵，同七千逃难的灾民一般，很是狼狈。 先锋军路过此处的时候，精明的县令，根本没有抵抗，麻利的开了城门，也开了常平仓。 留下一百骑兵，大半个白日，已经放了一半粮食分给百姓。 如今剩下的一半，被迅速送进了营地。 营地里帐篷简单扎了下来，伙夫营的土灶也支了起来，根本没有进城的意思。 这让城里所有百姓都安了心，于是，当陈将军派人进城“采购”一些用物的时候。 所有人都无比的“热情”，极力要求白送，不肯收银钱。 但大军还是坚持给了银钱，即便这银钱不算多，只能勉强够一半本钱。 不过，相对于攻城烧杀，强抢围剿，城破人亡，各家多年积累，一遭成空，这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结果了。 于是，车队从城里出来，回到军营的时候，装了满满的东西。 不是金银，不是贵重物事，只是两车细盐，半车糖霜，半车绿豆。 还有五车棉布，两车素油，七八车土豆白菜等，甚至还有两车的黄豆。 朱红捏着单子从车辕上跳下来，高声喊着。 “小姐，小姐，我们把东西都带回来了！只花了二百两银子！” 方圆儿正同陈大海和吴叔说话，听得朱红这般叫喊，就摆摆手，然后扭头说道。 “陈将军，东西既然带回来了，我仔细同你说说这些东西的用处。 明日再行军，兴许对大伙儿有些好处。” 陈大海赶紧拱手，应道。 “方姑娘，殿下出征之前，曾嘱咐过末将，若是姑娘提出什么意见，尽管执行。 所以，姑娘要如何行事，末将一定安排，不会有任何阻碍。” 方圆儿听得叶天逸有嘱咐，心里也是一甜。 但她还是坚持解释一下，并且请陈大海喊几个近卫过来。 城里带回的棉布选颜色深一些的，拿过来一匹，麻利的撕扯成三指宽的布条。 然后，方圆儿亲手师范，教授近卫们如何捆绑裤脚儿。 近卫是个年轻后生，也知道方圆儿的身份，那可是连自家将主都要恭敬客气对待的。 如今，方圆儿却弯腰半蹲为他缠裤脚，这真是让他太紧张窘迫了。 “这个，方姑娘，不，夫人，不…” 方圆儿抬头望了他一眼，笑道，“别紧张，兄弟。 我不过是给你做个示范，你要好好学，一会儿再去教授别的兄弟。 这么绑上裤脚和小腿，走路会轻省一半，晚上腿也疼得轻。 行军在外，不要在意那些规矩。 一切都是为了大伙儿少遭罪，一会儿我还要给大伙儿做吃食，难道你也不吃了？” “不，不，我吃！” 近卫立刻嚷道，“先前姑娘熬得鱼汤，真是太好喝了，比我娘做的都好喝！”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陈大海更是拍了一把近卫的后脑勺。 “别胡说，好好学着!” 很快，近卫两条腿都缠完了。 方圆儿示意他满地走走，近卫抬抬脚，跳了两下，跑了一圈儿，末了笑嘻嘻转回来，嚷道。 “将军，真是太轻快了，腿上特别有劲儿！” 陈大海也是高兴，虽然他没试过，但瞧着就觉得利索。 起码不用往裤腿里灌沙土了！ “来，我也试试！” 这一次，方圆儿没有动手，仔细教授他掌握松紧。 若是太松，走动时候容易松散。 若是太紧，血液不流通，又会腿脚麻木。 陈大海的近卫都跟着一起学，待得他们学会，又去教给其余人。 大批的棉布就这么变成了布条，又分发到了所有兵卒们手里。 这会儿，桃红几个也烧好水，晾的温热。 方圆儿按照一桶水里，一斤糖二两细盐的比例，搅拌均匀，末了舀了一勺子给陈大海和吴叔等人尝过。 陈大海等人吧嗒两下嘴巴，问道。 “这水又甜又咸，倒也不算难喝。 就是可惜了那么多糖霜了！” 方圆儿摇头，解释道。 “我学过几年医术，做过一点儿研究。 人在炎热天气下，走远路，会大量出汗。 身体里一些好东西也会流失，若是不及时补充，就会头晕，皮肤干燥。 就算喝水，也不会迅速补回来。 若是耽误久了，消耗更大，严重情形下还会死人。 这盐糖水，比水要补得快。 以后每日中午和晚上都给兵卒们喝上一碗，可以保证大伙儿不中暑，不会头晕无力。” 第四百九十七章 掌管伙夫营 方圆儿想起在外的叶天逸，神色里有几分后悔。 “我从来没见过行军，很多事没有事先考量到。 否则给公子他们一人带一水壶，大伙儿也能少受一些苦楚。” “不，方姑娘，这已经很好了。 这才一日，姑娘就想出这么多办法，实在帮了大忙儿了。” 陈大海低头，恭敬行礼，很是感激。 众人也同样如此，惹得方圆儿赶紧掺扶他们。 “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看到就帮点儿忙。 倒是大伙儿信任我，不觉得我是胡闹就好。” “不会，公子亲口夸赞过不知道多少次，说姑娘是天下第一聪慧之人。 原本我们也不觉得如何，如今看来，公子英明！” “是啊，我只以为姑娘厨艺高超，没想到这些事也如此精通。” 方圆儿被夸赞的脸红，赶紧说起其余之事。 “绿豆汤也有解暑的功效，以后到每个地方都要买一些。 多烧一些，放着让大伙儿解渴儿。 若是不那么麻烦，尽量也不要让大伙儿喝生水，一定要烧开。 井水还好一些，河水湖水，特别是下雨之后，一定不能随便喝，否则兵卒们会拉肚子。 而且容易传染，到时候手脚无力，耽误赶路不说，万一遇到敌袭，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另外，便溺之事，最好集中起来，拔营时候掩埋。 不要随便在营地解决，天气太热了，苍蝇蚊子都容易传染疾病。 我会带人寻一些驱蚊草回来，晚上时候加入篝火中，可以让大伙儿睡的好一些。 还有最后一件小事儿…” 方圆儿示意山叔上前，山叔手里拿了几根树枝。 这树木显见缺水，树叶都晒的半干了，但还算浓密。 方圆儿手巧，几下就用树枝缠了一个圆帽子，扣在了头上。 树枝在她额头前遮挡出巴掌那么宽的一圈儿阴影。 “这种简易的帽子可以勉强为大伙儿遮挡一下太阳暴晒，若是斥候潜伏打探前路情形，也更好遮掩身形。 当然，这些我不太清楚，许是班门弄斧了。 是不是有用，陈将军若觉得不妥，也可以不采用，一定不要勉强。 一切以大伙儿的安危为重！” 陈大海已经掏出一本册子和墨笔，迅速写了半晌了。 这会儿放下笔，满脸喜色的道谢。 “方姑娘这些法子，真是帮了大忙了！” 吴叔也是欣慰的笑，五师兄莫闻更是满眼的惊奇和赞赏。 方圆儿也是笑的欢喜，不说进了军营，她同整个军营就是一个整体。 就说今日亲眼目睹这些兵卒的辛苦，实在不容易，她也想尽心，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陈将军，既然说到这里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就是以后伙夫营，关于采买和饭菜安排，能不能听我的？ 我想在有限的银钱内，尽量让大伙儿吃的好一些。 倒不是说如今的伙夫营不尽心，实在是我们女子心细，我又擅长做饭菜，能多尽一些力。 当然，我只有这么几个人手，实在不够。 还要将军分些车马人手给我，也不用多，百十人就好。 以后也许晚上要忙碌，白日里也要准许这些人手在车上歇息…” “好，我就等方姑娘这句话呢。 掌管伙夫营的副将，是我的家将，那家伙上阵是一把好手，处置这些琐事却是不成。 若是姑娘能把这差事接过去，他怕是要欢喜疯了。 我这就拨一百兵卒，还有伙夫营所有车马，以后都归姑娘安排。” 陈大海聪明，哪里会不知道方圆儿的用意。 她确实需要人手，但也在避嫌。 这一百人是帮手，同样也可以是监视她的人马。 毕竟涉及几千人的饮食，万一有个差错，就是几千条人命。 叶天逸自然是无条件相信她，但旁人却是不能强求。 “那好，陈将军带我去交接差事，今晚的晚饭必须尽快安排起来了。” “好，方姑娘请跟我来。” 陈大海同众人点头，然后引着方圆儿到了伙夫营。 伙夫营一百多人，正在忙着烧水熬粥。 这一次不是苞谷粥，其中放了一半白米。 毕竟白日里，刚刚从常平仓得了不少粮食。 副将陈勇果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会儿皱着眉头，咬着墨笔杆子，正往册子上记着所用的粮食。 显见他不擅长这些，册子上鬼画符一般，除了他自己，怕是没人看得懂。 陈大海一说起方圆儿要接替伙夫营，陈勇简直欢喜的一蹦三尺高，当即就把册子交了出来。 “方姑娘，你可是我的大救星！ 我终于可以上阵杀敌，不用围着灶台转了！” 方圆儿哭笑不得，同他寒暄几句，就喊了银红和星辰、夏雨上前。 这三个丫头，银红打算盘做账目是一流的，星辰最擅长统筹安排，管理的好手，而夏雨则擅长厨艺。 三人看了一眼那册子都是嫌弃的皱眉，羞臊的陈勇直挠后脑勺。 “那个，我说我不成，将主一定要我过来…” 陈大海瞪眼，方圆儿赶紧开口解围。 “这才出兵一日，耗费应该不多。 不如我带人重新点数，另行记账，待得写好，再送去给陈将军过目。” “好，那就辛苦方姑娘了。” 陈大海拎着陈勇走了，老王和老苟两个带了其余八个大厨过来行礼。 “拜见方姑娘!” 方圆儿先前的一道鲫鱼豆腐汤，已经显露过手艺了。 伙夫营里人人都知道她本事了得，但这会儿知道她以后要接管伙夫营，有人却不以为然。 毕竟做饭的厨子和管事的将主，做账的账房，都不是一回事。 方圆儿猜到一些，但也不同他们计较。 毕竟以后天长日久，有没有本事，谁也不瞎，看看就知道了。 “王师傅，苟师傅，方才从城里买了些白菜土豆，大伙儿洗一洗，切的碎一些，放到粥里去。 这样大伙儿能吃得更饱一些，有点儿咸味儿，也能补充一下体力。 这是我的丫头夏雨，擅长做大灶饭菜，给大伙儿打打下手。 另外，空出两个锅灶儿熬绿豆汤，晚上值守的兄弟们要喝一些。 还有，城里买回的黄豆泡上，上半夜大伙儿睡觉，后半夜要起来点豆花儿，烙饼子。 还要压豆腐，预备明日的午饭晚饭。 我同陈将军商量过了，晚上干活儿的人，上午可以在车上补觉歇息。 为了所有兄弟们吃好吃饱，大伙儿辛苦一下。 等殿下得胜归来，少不了给大伙儿论功行赏。” “好，方姑娘放心，我们都是粗人，别的不成，干活儿还麻利。 姑娘只管吩咐，我们绝对不偷懒儿。” “是啊，方姑娘放心。” 老王和老苟两个痛快应声，其余人也就稀稀拉拉跟着。 第四百九十八章 厨娘本事大 方圆儿也没计较，示意夏雨带了厨子们去忙，然后就领着银红和星辰去重新统计物资了。 不得不说，孙家的粮草没有接收过来，后勤营这里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幸好，今日在城里搜刮了一些，方圆儿还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在，倒也不至于应了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主仆三个一边点数，一边记账，一边列单子。 待得众人吃了菜粥做晚饭，方圆儿列好的单子也被送去陈大海那里，派人又送往下一个县城。 这一晚上备妥，明日到地方就可以取货，省下了很多功夫。 天色黑透，累了一日的众人基本都歇息了。 只有轮值的兵卒尽职尽责的在营地四周巡逻，大灶上两口锅里熬着绿豆粥，备着半夜时候，给兵卒们垫垫肚子。 力八多和山叔钻了一趟附近的山林，抱了大捆的野草回来。 这野草扔到营地四周的火堆里，冒出徐徐的青烟。 不但不熏人，还有种淡淡的清香，蚊虫飞过却是噼里啪啦往火堆里掉。 没用多久，营地里真就安静很多，再没有蚊子振翅飞翔，择人喝血了。 伙夫营里，大锅和木桶里，几乎泡的都是黄豆。 伙夫兵们几乎都去歇息了，只有方圆儿带了银红等人在整理账册，详细统计物资。 桃红挑了几匹白色的粗孔儿棉布，准备充当豆腐包，过滤豆浆豆渣。 忙完这一切，也就三更了。 山叔守着马车，众人都钻进马车歇息，实际进了空间。 外边一个时辰，她们在空间足足睡了四个时辰，也就足够恢复体力了。 子时刚过，丫头们都重新跳下马车，露胳膊挽袖子，简单洗漱之后，就开始准备点豆腐了。 空间里的长辈们听说丫头们要磨几百斤的豆子，很是心疼。 在丫头们睡觉的时候，已经帮忙磨好了豆子。 这会儿，方圆儿随手带出来就成了。 老王带了一百人轮班，都是打着哈欠，很是困倦的模样。 眼见那么多豆子都被研磨好了，而营地里只有两个小石磨。 众人都有几分羞愧，毕竟他们都是大男人，反倒让丫头们彻夜不睡，辛苦做活儿。 方圆儿没多说什么，开口分配了任务。 众人忙碌起来，烧火的，洗刷的，过滤的，没有谁闲着，也没有乱中出错。 方圆儿拿出泡发好的木耳和黄花菜，切碎改刀。 葱姜切碎，家里带来的肉酱开一坛子。 大锅里烧油，加葱姜炒香，家黄花菜和木耳翻炒，然后放入酱油，糖霜，细盐，肉酱。 最后添上满满一锅水，烧开之后，点水淀粉。 汤汁稍稍粘稠就好，最关键还要打上几十个鸡蛋，把蛋液浇进去… 这时候，香味就已经飘了出去，惹得所有忙碌的人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张望。 老王仗着同方圆儿有几分熟悉，就笑着吆喝道。 “方姑娘，您这烧的是豆花儿的卤子？” “是啊，王师傅。 昨日进城太急，没买到猪肉。 幸好从家里出来时候，带来几坛子自己做的肉酱，备着吃个杂酱面之类。 今日派上用场了，我尝着味道还成。 一会儿，第一锅豆花儿点出来，大伙儿先吃一碗，垫垫肚子。 咱们是做厨子的，饿着肚子也没法儿干活儿啊。” 方圆儿笑着应声，把两个大锅里的卤子盛出来，放进大桶，盖好盖子，防止沙土落进去。 至于大锅，刷洗干净还要煮豆浆。 “好啊，多谢方姑娘。 大伙儿可是馋的淌口水了！” 老王哈哈笑起来，其余人也都高兴。 平日因为伙夫营不用打仗，所以吃饭都是排在全营地兵将之后。 说实话，饿着肚子干活儿，还是做着吃食，这滋味实在不好。 磨好的豆子，滤去豆渣之后就是豆浆，豆浆进大锅里煮到一定时候，一点点加入卤水，飘起云絮一般就成了。 盛进木桶，控出水分就是白嫩嫩的豆花。 若是点的老一点儿，再压上石头，尽量挤干水分就是老豆腐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一人抱了一碗白嫩的豆花儿，浇了褐色的卤子，撒一点儿香菜碎，就呼噜噜喝开了。 “哎呀，这豆花儿真是太嫩了。 上次吃到还是去年呢，不想咱们居然在行军路上又吃到了。” “是啊，这卤子真香，咸淡正好。 这里太多肉末了，要是煮一碗过水面，当浇头儿，一定也好吃。” “你可真是贪心，吃着豆花儿，还想着过水面呢。 今年这天气，饿不死就是走运了。” “也是，天灾人祸啊。 不知道殿下他们在前边怎么样了，听说云州府陈兵八千呢。 殿下只带了三千先锋军…” “哎呀，放心，我们殿下可是战无不胜，说不定天亮就有捷报传来了。” 众人边吃边说笑，方圆儿也喝了一碗豆花儿，心里惦记叶天逸，但惦记也没用。 还不如多忙一下，做好后勤，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天亮时候，所有兵卒爬出帐篷，洗漱喂马，拾掇帐篷。 都忙的差不多，再排队去打饭的时候，却各个惊喜的叫嚷出声。 “哎呀，居然有豆花儿！” 营地里领饭菜，都是各营出人去伙夫营领回来，再分到各个百人队。 百人队分到十人队，这般保证人人有份儿，不争不抢。 百人队的百夫长听得小子们叫嚷，就笑骂道。 “你们这些小子可是有口福了，今早儿不但有豆花儿吃，还有两合面的饼子呢。 虽然还是掺了苞谷面，但也有白面和菜，好吃极了！ 一人四个，早晨两个，中午两个，别一口气都吃了，否则中午就跟着大伙儿咽口水吧。” 众人一哄而上，挤着排队盛豆花儿，分饼子。 果然就像百夫长说的，豆花儿里居然有肉末，饼子里有白面有青菜，好似还有鸡蛋，细腻很多。 可是比先前的苞谷饼子好吃不知多少倍！ “伙夫营那些厨子，这是发善心了吗？ 居然大早晨就给咱们吃这么好！” 有人笑嘻嘻问道，百夫长分了两个饼子塞到怀里，应道。 “昨晚，陈将军把伙夫营交给方姑娘了。 这女子啊，就是比老王他们那群糙汉子有法子。 半夜起来点豆花，压豆腐，听说中午有豆腐汤喝呢！” “真的？方姑娘早来就好了，咱们起码吃胖一圈儿！” “让你来，是跟着殿下打仗，建功立业来了。 难道让你养猪来了！” 众人说说笑笑，对早饭无比的满意。 第四百九十九章 取长补短 伙夫营里，众人早吃了饭，这会儿忙着拾掇锅碗瓢盆，带了一百多板豆腐，准备上路了。 昨晚熬夜的一半人手，都上了车，开始补觉。 其余人赶着马车，提前赶路了。 中午时候，行军队伍走到五十里外的落脚点，就见灶台林立。 大桶的绿豆汤，盐糖水，还有豆腐炖了白菜和五花肉，已经做好了。 众人迫不及待洗了洗手脸，就开始吃饭了。 比之昨日，今日众人可是好太多了，起码没有那么狼狈。 陈大海特意寻到方圆儿道谢，“方姑娘，这绑腿太好用了，比昨日走路轻快太多了。” “那就好，陈将军，饭菜都准备好了。 您带着大伙儿先吃，我们要赶往晚上停留的县城了。 虽然昨日列了单子，但我要检查一下东西是好是坏。” 方圆儿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几千人的饭菜，不算小活计。 她突然接手，总有些不适之处，张罗走动，也是件苦差事。 陈大海会意，知道她是怕有人在物资里下毒。 “好，辛苦方姑娘了。” 方圆儿摆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之前饭菜做好，伙夫营就吃过了，这会儿出发倒也没人抱怨。 六十里外的县城，不如先前的县城识时务，先锋军路过时候，还小小打了一仗。 幸好，这里有事先安排下的探子，策反了几个乡绅大族，里应外合，轻松拿下了县城。 如今，县令的脑袋挂在城门上，震慑所有心有异动之人。 方圆儿开出的采买单子，已经被留守的骑兵准备好了。 当然，出处都是几个乡绅大族。 方圆儿仔细检查过后，见得没有问题，就要给银子。 但几个乡绅却是诚惶诚恐，死活不肯收下。 方圆儿无法，想了想，就单独拿出一个册子，把几个乡绅的姓名都记了上去，说道。 “多谢几位员外，对九殿下的尽心支持。 九殿下治军极严，不准许侵扰百姓一分一毫。 毕竟九殿下起兵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若是百姓们不安宁，就同九殿下的初衷背离了。 但几位员外也是诚心，想要聊表心意。 不如，我把几位的名字记录在册，到时候拿给九殿下过目。 将来有一日，殿下成了大事，再论功行赏！” 几位员外都是听得惊喜，他们家里都是盘踞在县城多年，各个都是大地主，不缺这么百十两银钱。 若是当真可以在九殿下跟前挂个名，以后好处简直是说不完啊。 “多谢姑娘，姑娘高义，我等感激之极。” 寒暄几句，方圆儿就带着车队走了，留下乡绅们实在忍耐不住，扯了队伍里的一个兵卒，狠狠塞了一锭大银锞子。 “小兄弟，我们不问别的，就想知道这女子什么身份？ 她当真能见到九殿下？” 方才，方圆儿一直戴着帷帽，众人连她是姑娘还是妇人都不知道。 只跟着兵卒们叫一声方姑娘… 那兵卒琢磨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道。 “方姑娘伺候九殿下饮食，常出入九殿下的营帐。” 说罢，他就跑掉了，留下众人很是后悔，早知道应该多巴结一下才好… 方圆儿回到城外的时候，哪吒正穿着小褂子在溜他的小马，不时还往小马嘴里塞点儿东西。 方圆儿不必仔细看，就知道，一定是空间里的果子。 “臭小子，人还吃不上呢，你居然喂小马！” 哪吒一见老娘回来，立刻跳上马车，马车有个小几。 他的书本都放在上边，这会儿不等打开书本，他就开始摇头晃脑背诵起来。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伙夫营众人一边帮忙卸东西，一边笑嘻嘻听着，心情分外的轻松。 原本以为出征是餐风露宿，是血流成河，是脑袋掖在裤腰上。 没想到，居然同在家里一般。 吃的好，睡的也不缺，还有孩子读书声朗朗… “哎呀，今天居然有猪肉啊！” “还有鸡蛋，这么多!” “这几十只活羊，居然也赶回来了！” 老王和老苟等人不断惊喜的叫嚷出声，让伙夫营更是热闹了。 方圆儿也没空监督儿子，偷偷给儿子塞了一串葡萄，就赶紧去忙了。 哪吒偷偷摘了葡萄，他一颗，小黑一颗，樱桃一颗。 一人两马吃的不亦乐乎… 大队人马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到，时间倒也宽裕。 方圆儿定了晚上饭菜，二米饭，还有鸡蛋羹，外加煮地瓜。 二米饭，就是白米和小米混合，先煮后蒸。 而鸡蛋羹也需要上屉蒸，地瓜洗干净可以放在锅下。 这般可以合并一些活计，轻省一些。 几乎算是一锅出了，就算每个兵卒一碗米饭一勺鸡蛋羹不够吃，加上两个地瓜，怎么也能吃饱了。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本身又是灾难。 吃饱是第一，吃好是其次。 几千人的饭菜，实在是个大工程，一再合并程序，依旧让众人忙的脚不沾地。 只鸡蛋就打了两千多个，搅的人手臂酸疼。 但添上温水，倒上素油，撒了葱花，端上笼屉。 待得揭锅的时候，大盆的蛋羹，金黄嫩黄，所有人又觉得辛苦都值得了。 方圆儿找了勺子，尝了一下，有些皱眉头。 “蛋羹有些咸了！” 老王笑嘻嘻应道，“方姑娘，是我故意告诉大伙儿多加一点儿盐的。 一人就一勺蛋羹，咸一点儿配饭吃正好。” 方圆儿被点醒，也笑了起来。 “多亏王师傅想到周到，我平日在家做饭，只几个人，也没缺过食材，只注重味道。 倒是忘了咱们在外边，东西不多了。” “哈哈，方姑娘您不怪我这粗人自作主张就好。 您可别谦虚，我们这两日跟着您可是没少学本事。 方姑娘您是这个，一个女子比我们加一起都厉害！” 老王竖起大拇指，真心佩服。 方圆儿玩笑道，“王师傅，你再多夸我几句，今晚的蛋羹也不会多给你一勺！本来二十盆，怕是大伙儿都不够吃呢！”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即便这么热的天，被灶火烤着也不觉得烦躁了。 很快，大队人马就赶到了。 不等扎下营地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今晚的饭菜是二米饭配鸡蛋羹，还有炒白菜。 人人都是脸上笑开了花儿。 第五百章 这就是战争 “在家时候，都没吃过鸡蛋啊。 居然在行军时候吃到了!” “别说，别说，我忍不住淌口水！” 有了好吃的吊着，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营盘飞快扎好了。 众人拿着陶碗，就等着吃饭了。 陈大海巡视了一圈儿，忍不住好笑，到了伙夫营就说道。 “方姑娘，为了早点儿吃到晚饭，这些小子们比往日走路可是快多了。” 方圆儿也是笑，“今日运气好，在城里买到不少鸡蛋，给大伙儿补补力气。” 说罢，她想起前边，又问道。 “殿下那里可有消息？ 他们只带了三人的干粮！” 陈大海点头，“方姑娘放心，传令兵已经过去了，想必明早就会有消息回来。” 方圆儿这才作罢，张罗着开饭。 没一会儿，营地上下都抱了大陶碗，吃上了蛋羹和米饭，再咬两个地瓜，无比的饱足。 这个时候，惊喜也到了。 传令兵扛了大旗，风一般跑进营地，高声喊着。 “先锋军大捷，云州府城被攻陷！” 众人齐齐放下碗筷，开始高声欢呼起来。 陈大海激动坏了，“云州府尹是宫里那位一手提拔起来的，据说是母族的表兄。 我还担心会久战不下，没想到这就攻下了！” 方圆儿顾不得什么规矩，塞给传令兵一碗水，小声问道。 “殿下如何，可有受伤？” 陈大海也想起这点儿，尽量压低声音问道，“伤亡如何？” 传令兵渴的半死，一口喝干碗里的水，真是整个人都清爽很多。 “殿下平安无恙，崔琰将军手臂被划了一刀。 其余伤亡，死一百，伤二百多！” 三千人出征，这就是十分之一的战损，实在算不得多了。 陈大海很是高兴，方圆儿却是心里有些难过。 一百多人命，一百多个家庭就没了儿子… 陈大海兴冲冲去安排布置了，明早尽快赶路，争取天黑时候赶到云州城。 吴叔看出方圆儿脸色不好，就劝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已经很顺利了。” 方圆儿点头，苦笑道。 “许是不习惯，以后就好了。” 吴叔叹气，只能换了话头儿。 “公子吃饭挑剔，这几日在外边，怕是没怎么吃好。 姑娘有空闲，不如给公子准备一些吃食，我让陈勇提早送去。 否则明晚才能汇合，公子还要多饿一日。” “哎呀，忘了这事了，吴叔等一下，我这就准备。” 果然，方圆儿立刻忘了死亡带来的阴影，开始忙碌起来。 刚经历过血腥斗争，叶天逸怕是不能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 方圆儿稍稍琢磨了一下，就熬了绿豆粥，蒸了四喜烧麦。 四喜烧麦只放了少少的肉馅儿，大半是胡萝卜丁，香菇丁，芹菜丁和鸡蛋，颜色鲜艳，提升食欲。 另外配了一道软炸里脊，一道香煎豆腐。 再喝点儿绿豆粥，还能去去暑气。 当然，她又从空间里偷渡了一只小西瓜，两串葡萄，塞进了食盒，用冰块镇着。 桃红几个都帮着忙碌，没用老王和老苟等人沾手。 但这可不妨碍他们端了饭碗，在一边关明正大偷师。 方圆儿也不介意这个，甚至每样还分出一些给他们尝尝味道。 考虑到崔琰和力虎、叶迟，这三个在身边，怕是叶天逸也吃不安宁。 方圆儿又蒸了一锅包子，简单的山东大包子。 五花肉用农家酱炒熟，加上白菜豆腐，粉条碎，包的胖嘟嘟，蒸出锅时候，真是香气飘出多远。 陈勇即便刚吃了饱饭，这会儿还是把方圆儿给的两个山东包子吃了。 然后后边背了一个筐子，装了几十个包子，手里又拎了大食盒，带了十个近卫。 他们就这么飞奔百里，赶去云州城送饭了。 夜半时候，刚经过战火的云州府，除了城门口隐约嗅着血腥气，其余都同平日无异了。 百姓们惊魂未定，也瞌睡的不成，但半梦半醒间还是支棱着耳朵。 府尹衙门里，灯火通明。 卢书恒带着人接管了所有文书档案，崔琰刚刚接管了府兵回来。 叶天逸也是忙的厉害，刚松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胃里隐约泛疼。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前两日，就把方圆儿给带的干饼肉酱吃光了。 如今只剩了一把满口香花生，一把牛肉粒，不顶饿，也舍不得都吃掉。 叶迟热的扯了袖子抹汗珠子，劝道。 “公子，我去后厨盯着，让人给您做点儿饭菜吧。 就是大先生方才还吃了两个馒头呢！” 卢书恒也是狂摇扇子，无奈道。 “是啊，小幺，这可不是挑嘴的时候。 虽然那馒头比方姑娘蒸的差远了，但也对付吃两口吧。” 叶天逸刚要应声，外边就有亲卫禀报。 “殿下，大营那边送东西来了。” 说罢，陈勇就连背带拎的进来了。 “殿下，方姑娘给您准备了饭菜，末将快马送来了。” 众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简直是喜出望外。 “哎呀，真是心有灵犀，殿下已经饿了一日了，这饭菜就是及时雨啊。” “就是，我们刚才还劝着，方姑娘真是神人！” 叶迟仗着同公子熟悉，笑嘻嘻问道。 “方姑娘可准备我们那份儿了，不用饭菜，就是馒头也好。 这里的东西太难吃了，咽不下去啊！” “哈哈，有，当然有了！ 方姑娘装了满满一筐肉包子，我尝过两个，简直太香了。” 众人更是欢喜了，七手八脚拾掇了桌子。 叶天逸和卢书恒两个喝粥，吃烧麦，炒菜。 众人就分了一筐包子，叶迟贪吃，但更忠心。 他吵嚷着，抢出几个用油纸包了。 “这几个给公子明早吃，方姑娘怕是要晚上才能感到呢！” 众人大口咬着包子，根本没空闲理会他说什么。 叶天逸喝了半碗粥，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烧麦，才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卢书恒心细，笑道。 “你啊，就是个有福的，找了个好媳妇儿。 看看这饭菜，一定是经过仔细考量的，都是清淡顶饿的，没一样口味重的。 恐怕就是惦记你刚见过血，心里不舒坦呢。” 叶天逸点头，喊了陈勇上前问道。 “后营行军顺利吗？ 方姑娘在做什么，有没有中暑？” 陈勇刚抢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半，听到这话就赶紧说道。 “殿下放心，陈将军把伙夫营交给方姑娘掌管了。 方姑娘带着她的那些人手，各个都可能干了。 大伙儿这两日行军简直太享福了，早饭吃豆花儿，中午炖菜，晚上居然还有米饭和蛋羹！” 第五百零一章 有些银子不能省！ 叶天逸点头，忍不住翘了嘴角。 这哪里禀报，分明是在报菜单啊。 众人也是跟着笑，“我们在前边奋力拼杀，你们倒在后边吃吃喝喝。” “哎呀，明天大军就赶来来，肯定也有你们的。 我看方姑娘买了十几只羊呢，老王说明日要熬羊汤，吃馒头！” 这话说的，门口几个侍卫都支棱起了耳朵。 陈勇说的兴起，又道。 “城里那些贪生怕死的，坚决不要银子，方姑娘一定要给。 最后，他们实在不要，方姑娘把他们的名字写上了册子，说是以后给殿下看，那些人就乐的不成样子。” 卢书恒眼前一亮，问道，“之前的粮草物资，方姑娘都给银子了？” “给了，虽然不多，但也够本钱。 我们也劝方姑娘，但是她坚持要给。” 陈勇应了一句，卢书恒同叶天逸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陈勇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就问道。 “大先生，省点儿银子做军饷不好吗？” “能省银子当然好了，”卢书恒点头，耐心解释道。 “但有些银子不能省！ 为何殿下每攻下一个县城都要留下一半常平仓的粮食给百姓，就是因为民心不可催。 方姑娘也是如此，不占百姓便宜，不强取豪夺，百姓就不会怕我们义军。 这也同那些反叛队伍和朝廷军队区别开来，百姓会私下比较，结果就知道我们义军的好处。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不是空话。 再说那些城里的官绅，不收银子，上了册子，就会盼着殿下得胜。 他们在殿下眼前挂了名号，自然才有好处，是不是？” “哦，原来如此！” 众人都是恍然，陈勇忍不住感慨。 “我还真是笨，都不如方姑娘想的透彻！” 卢书恒笑道，“你本就是憨直之人，就是我偶尔也觉得不如方姑娘太多。” 远在百里外的方圆儿，这会儿忙完，已经进了空间。 一日的疲惫，让她打着呵欠，真是想立刻倒头就睡。 但却是难得碰到方玉也在。 实际方玉专门在等她，见此就心疼问道。 “外边这么辛苦？不如回家来，你一个女子何苦到处走动？” 方圆儿自然知道哥哥心疼她，索性也不管什么规矩了。 扯了哥哥到她的小楼，她直接躺倒床上，舒舒服服抱了枕头，撒娇道。 “哥，你有话就在这里问好了，问完我就直接睡了。” 方玉好笑，无法之下，扯了椅子坐在床边。 “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惦记你跟着出征，路上如何？顺利吗？” “顺利啊，哥，公子从东州府起兵，三日就攻克了沿途三个县城和云州府。 明日我们大营就能同公子在云州汇合了！ 对了，我如今可是掌管伙夫营呢，几千张嘴等着我安排。 今年天灾人祸不断，赤壁千里，路上找条小河洗涮都难，更别提菜蔬米粮了。 公子每到一处城池，都会开了常平仓。 一半放粮给百姓，一半做军需…” 方玉敏锐的立刻听出其中的问题，“居然要开放常平仓取粮草？ 起兵之前没有安排吗？”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公子的母族孙家，那位孙大管事是个忠心的。 但这位孙管事有位义女，中意公子，一心想要留在公子身边。 公子不愿理会她，她见公子要离开东洲，一时心急，就拿了孙家交接粮草的牌子，逼迫公子纳她为妾。 公子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屈服。 所以就没有任何粮草，直接起兵了。” 方玉扫了妹妹一眼，见她有几分心虚，就冷脸说道。 “你是不是漏说什么了？ 你们在东州府住的是孙家准备的宅院吧？ 那个孙家小姐没找你和哪吒的麻烦？” 方圆儿真是怀疑儿子跟舅舅打小报告了，但这会儿可不是追究的时候。 她赶紧嘿嘿笑着摆手，“哎呀，哥，你别担心啊。 我就是自己受委屈，还能带着哪吒受委屈。 那女人被我收拾了好几次，都不敢惹我。 否则最后也不会出这样的昏招，再说了，她都滚出东洲府了，以后根本见不到。 咱们就不说她了！ 还有我想金子了，明日上午，我去看看这小子和根生。 你不好过去，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妹妹耍赖，方玉还能如何，到底应道。 “别的事没有，记得给他们多带一些吃的。 学堂里同窗多，多些吃食也会处的更好。” “知道了，我睡了，哥。” 方圆儿生怕哥哥再训人，翻身就闭上了眼睛。 结果，她实在是有些累了，没一会儿居然真睡着了。 方玉听着妹妹的喘息绵长，上前看看，给她仔细盖盖被子。 末了，他轻轻摸摸妹妹的长发，心里叹气。 这也是个倔强的丫头，只要一人真心，宁可跟着人家奔波受苦。 他劝是劝不住了，但将来，若是妹妹有一点儿觉得委屈，打算离开。 他总要有那个能力护着妹妹，即便那个人位高权重… 方圆儿嘴角睡的香甜，再爬起来时候，算计着外边也快天亮了，她就着急忙慌洗漱。 赵金莲好不容易盼着闺女进来，还没说几句话，见她这个样子就抱怨道。 “你在外边到底忙些什么呢，每次进来都像火烧了屁股一样。” 方圆儿当然不能说的太详细，就改了话头儿。 “娘，晚上时候再进来，你记得给金子和根生准备一些吃的。 我去京都看看他们！” “啊，你要去看金子和根生啊？ 太好了，福婶子昨日也念叨呢。 等着，我们这就准备，你可别忘了，一定进来！” 赵金莲乐坏了，果然放了闺女，一心惦记她的大孙子去了。 方圆儿趁机赶紧出去，随手摘了一个果子，咔擦咔擦吃了，权当早饭了。 今日要赶路去云州府同九殿下汇合，整个营地所有人都是激动，不用催促就早早起来了。 而早饭也同样没让他们失望，白米粥，外加一人一个馒头，一个咸鸡蛋。 吃的饱足再上路，双腿也是有力气。 一个时辰就走了二十多里路！ 方圆儿瞧着日上三竿，惦记答应老娘之事，就扯了个借口进了马车。 朱红守了车辕，谁闲着无事也不会过来打扰。 这次没有方玉陪伴，方圆儿就带了山叔。 虽然不见得有危险，但小心无大错。 第五百零二章 说姑姑，姑姑到！ 赵金莲和福婶子准备了不少东西，从衣衫鞋袜，到点心果子，梨花蜜、肉肠、肉酱。 甚至听说这个时候，正好是学堂里吃点心，还赶着做了一篮子的肉夹馍… 方圆儿无奈看着两个装的满满的竹筐，外加两只篮子，怎么也不敢说太多。 于是，片刻后，辛家侧门就出现了一个年轻妇人，带了一个老仆，大包小包的求见辛先生。 若不是年轻妇人出手大方，给了一角银子，怕是门房都不敢去通报。 生怕哪里来的穷亲戚，打秋风不要紧，扰了先生清静就坏了。 辛先生上次见过方圆儿一次，倒也没敢怠慢。 闲话儿几句，方圆儿送上一篮子见面礼，就被带去了学堂院子。 果然，金子和根生，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子，正坐在廊檐下，一边叽叽喳喳说笑，一边啃着迎春糕。 金子抻抻脖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抱怨道。 “这迎春糕也太干了，不喝茶真是顺不下去啊。 我记得我姑姑做过，比这个好吃多了。” 有个小子碰碰根生的胳膊肘，求证道。 “万里，程鹏的姑姑真这么厉害吗？ 难道是御厨传人？整日听他吹他姑姑的手艺，我们都要馋死了！” 根生笑着点头，“程鹏的姑姑，我也叫姑姑，天下美食没有姑姑不会的，我们是吃着长大的。” 那小子还要说话的时候，却听门口有女子笑道。 “原来你们真的总在念叨我啊，怪不得我总打喷嚏！” 金子和根生猛然抬起头，惊喜的扔下迎春糕就奔了过去。 “姑姑！” “姑姑，呜呜，您怎么来了？” 两个少年眼圈儿都红了，一边一个紧紧抱了姑姑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呜呜，姑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这么久了，你都不来看我们！” 方圆儿真是看的心疼又心虚，两个孩子来了京都读书，半个月才能回一次空间。 偏偏他们回去的时候，她正在忙，错过去了。 这么一算，外边足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了。 怪不得两个知礼懂事的小少年，都顾不得在同窗面前丢颜面了。 “好了，姑姑这不是来了吗？ 不但姑姑来了，还给你们带了很多好吃的。 听说你们正好在吃点心？ 姑姑，给你们拿了肉夹馍，西瓜，还有…冰激凌！” “哦，姑姑太好了！ 每晚热的睡不着，我都梦见吃冰激凌！” “我也是，我也是！” 金子和根生高兴疯了，低头就要去翻篮子。 方圆儿却是拦了他们，笑道。 “姑姑听说你们的同窗，对你们很是照顾。 所以今日可是带了很多，你们还不请同窗一起坐好，否则一会儿冰激凌就融化了！” “啊，我们忘了！” 根生和金子小老虎也一样，一个去扯同窗上前，一个赶紧整理廊檐下的长条桌椅。 “快跟我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姑姑带了全天下最好吃最解暑的冰激凌！” “冰淇淋是什么？” 一个小子忍不住问道。 根生兴奋的脱口而出，“就是冰雪一样的点心，但又香又甜！ 哎呀，总之是好吃，好吃！” 同窗小少年们悄悄打量方圆儿，见这位姑姑笑的和气，整个人穿戴打扮都很干净舒服。 他们心里就放下了三分戒备，纷纷上前行礼，嘴里同金子一般称呼姑姑。 方圆儿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我来的匆忙，只准备了几样吃食。 你们别嫌弃，尝尝味道喜不喜欢。 若是喜欢，下次过来，我再给你们多做一些。” 其实方圆儿先前根本没带冰激凌，但方才听得侄儿夸赞，又在这么多同窗面前。 她就临时把储物空间里存下的，拿出几碗救急。 瓷器作坊里，专门烧制的荷叶绿小碗里，放了颜色不一的小圆球。 有的是绯色，有的是绿色，有的甚至是紫色，还有红色。 日阳下，隐约散发着冷气，即便没吃到嘴里，只这么看着，就觉得凉爽之极。 金子和根生等不及了，拿起勺子就大大舀了一口，然后幸福的眯了眼睛。 其余少年们见此，也是赶紧动手，瞬间院子里就静默了。 只有少年们眼里，几乎要炸裂的欢喜。 “呜呜，太好吃了！这是什么！” “又凉又甜，我能吃十碗！” 这些少年，家里都算富贵，自然不缺吃食用物。 但这样精致甜蜜的冰激凌，还是第一次吃到。 方圆儿把手里没动过的那碗推到了中间，笑道。 “这算是一种甜品了，听说你们京都也有卖的。 我平日喜欢胡乱琢磨，你们不觉得难吃就好。” “不难吃！我们想天天吃！” 少年们吃了自己手里的一碗，又分吃了方圆儿那碗，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着舌头。 “这东西太凉，吃多了会拉肚子。 这里有肉夹馍，你们分着吃了吧。 另外拿来的西瓜你们怕是吃不下去了，放井水里镇着，等你们放学时候再吃吧。” 少年们齐齐点头，对这个突然来访的姑姑，真是无比的亲近。 有人甚至说道，“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姑姑？” 金子笑的得意，豪气应道。 “我姑姑，就是你的姑姑。 以后姑姑带好吃的来，少不了你吃的！” 不等那少年再说话，其余几个也是躁动起来。 “程鹏，还有我，还有我！” “还有我，上次我带家里的肉饼给你吃了！” “我也要认姑姑！” 年少总有这样的好处，欢快这俩字来的极容易。 小小少年们，吃了冰激凌，又大口啃肉夹馍，还在心心念念着井里的西瓜。 真是觉得这个夏天，太过幸福了。 方圆儿放了他们说笑玩耍，喊了山峰和河石，拎着筐子箱子进屋整理。 刚迈进屋门，方圆儿就从空间里拿了两碗冰激凌塞了过去。 “吃吧，这是你们的。” 山峰和河石欢喜的露了一口小白牙，他们自然也是吃过冰激凌的，方才看着也馋。 但更高兴少爷和同窗们吃的欢快，这般以后少爷们定然和同窗们想出更好。 没想到神主还记得他们… 两人舍不得吃，恨不得一小口一小口抿着，但眼见方圆儿从筐里往外拿东西。 挂面，肉酱，新衣衫鞋袜… 两人就赶紧三两口吃光了冰激凌，上前帮忙。 第五百零三章 说话算数 方圆儿想着老娘和福婶子的嘱咐，一件件交代给两个小子，末了说道。 “缺什么少什么，都记下来，回家时候再取。 记得，你们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节俭，但吃食不行。 不好好吃饭，耽误长个子，以后就后悔了。” “是，神主。” 两个小子应了，方圆儿揉揉他们的脑袋，一人又塞了一个橘子。 “尝尝，先前去岭南，探望河图他们，挖了几颗橘子树回家。 橘子刚刚长好，小灯笼一样挂满树，好吃又好看。 下次你们回家，就能骑在树上吃了。” 两个小子谁也没吃，实在是舍不得，偷偷塞在怀里，打算晚上同少爷一起分。 这样懂事的孩子，谁能不喜欢，方圆儿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又嘱咐几句。 她这才出了房间，正好金子几个也吃完了，各个挺着小肚子，撑的不想动。 但是方圆儿过来，所有少年都站了起来，笑嘻嘻喊姑姑。 方圆儿好笑，说道。 “你们有缘同窗几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想起这个时候，都会很怀念。 所以，一定要珍惜。 当然，以后我会常来给你们送好吃的，争取以后你们想起，除了怀念，还要淌口水。” 小少年们都是笑的更灿烂了，“姑姑，一定要常来！” “姑姑一定要带冰激凌！” 只有金子和根生舍不得，站在姑姑身边，微微低了头。 方圆儿把他们抱在怀里，用力拍拍后背，笑道。 “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姑姑走了。” “嗯！” 两个小子用力点头，但手里还是没有松开姑姑的袖子。 方圆儿无奈又心疼，只能许诺道。 “下次姑姑多留一会儿，给你们做几道喜欢吃的菜！” 两个小子这才亮了眼睛，“红烧肉？” “茄汁大虾？粉蒸肉？” “好，都有都有！说话算数！” 得了姑姑的保证，金子和根生这才松了手，依依不舍把姑姑送到院子门口。 辛先生的老仆等在外边，笑眯眯上前接了方圆儿和山叔，一直送出辛家。 金子和根生神色带了几分落寞，走回同窗身边。 小小少年们许是知道他们的心情，都是故意笑闹起来。 “程鹏，你们居然说的是真的？ 姑姑真是太厉害了，呜呜，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姑姑！” “是啊，是啊，下次姑姑来做好吃的，一定分我一点儿，好不好？ 你上次不是我那个扇子好吗，我送你！” “还有我，我给你两刀好纸，我爹从江南带回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笑热闹，让金子和根生很快就缓了过来。 “好，姑姑说了，要我们好好相处。 等姑姑再来做好吃的，我们请你们一起吃！” “你们不知道，我姑姑做的红烧肉简直是天下一绝。 肉汤泡米饭，香的都能把舌头吞下去！” 辛先生从院子外边进来，干咳两声，少年们才结束闲话儿，赶紧跑回屋去。 一边偷偷吞口水，一边盼着姑姑下次早点儿过来… 方圆儿回了空间，匆忙同老娘和福婶子说了说学堂之事，哄得她们眉开眼笑，这才赶紧出去。 大队人马依旧在努力前行，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大厨儿已经去京都逛了一圈儿。 中午简单歇息吃饭，下午时候，山叔在马车上就开始杀羊剥羊皮卸肉了。 只可惜越走越干旱，喝水已经枯透了，没有水源清洗。 方圆儿只能用带在车上的两桶水，泡了十几盆白米。 又喊了桃红几个把肉肠和白菜土豆等切碎… 总之，一点儿空闲都没浪费，能做什么做什么。 争取到了云州府就能迅速让大伙儿吃上晚饭。 这般，马车上就没有做人的地方了。 伙夫营所有人都迈着双腿赶路，但却没谁抱怨。 方圆儿一边忙碌，一边盘算着，是不是改良一下马车。 最好把炉灶按在马车上，就好像后世一些做农村红白事酒席的。 她记得就见过一种车子，平常车子长了一些。 一头烧火就可以同时供给三个灶头做菜，按照火候强弱，可以炒，可以炖，也可以保温，很是不错。 这般忙碌着，黄昏之前，大队人马终于见到了云州城。 人人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随即就是整理衣衫盔甲，尽量去掉路上风沙留下的狼狈痕迹。 毕竟整个云州都在看着，不好给九殿下丢了颜面。 于是，别管白日里恨不得吐着舌头散热，这会儿所有人都是盔明甲亮，谨慎十足！ 崔琰和陈勇带了小队兵马前来迎接，不等他们说完话，冲向后勤营，已经有一人比他们动作还快了。 “方姑娘，有没有吃的？ 快给我拿一些，垫垫肚子，这些日子我可是馋掉牙了！” 方圆儿扭头一看，居然是多日不见的四师兄李锤! 哪吒也是一个跳跃，直接扑倒了四师兄怀里！ “师伯，师伯，你去哪里了！ 你不在家，都没人陪哪吒玩了！” 李捶咧着大嘴，一边哈哈笑着，一把把哪吒举起来，风车一样转个不停。 哪吒不但不害怕，反倒也是笑个不停。 方圆儿担心儿子被摔坏，但见他们这么高兴，也不好拦着。 只能赶紧借着竹筐的遮掩，从空间拿了几个肉夹馍。 这还是赵金莲准备的多，她偷偷藏了几个，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果然，有了东西吃，李捶总算放下了哪吒，结束了危险游戏。 李捶一口几乎就咬下半个肉夹馍，吃的那个香甜啊。 惹得哪吒想起干爹，就嚷着。 “娘，给干爹拿好吃的，我给干爹送过去！” 方圆儿想了想，一会儿要先张罗大军的晚饭，一时半会儿真没功夫去看叶天逸。 于是，她就赶紧装了食盒，把路上偷偷准备的饭菜装进去。 左右李捶这个“力工”也在，她索性又多装了一些瓜果。 哪吒不想同李锤同骑，跑去车后解开樱桃和小黑的缰绳。 不得不说，叶天逸是个娇惯孩子的。 先前不但打造了小马车，连马鞍笼头都配好了。 哪吒骑了小黑，牵了樱桃，就要跑掉。 方圆儿拦了一把，问道。 “你骑一匹就好了，怎么都带着？” 哪吒理直气壮嚷道，“小黑和樱桃是一家，我怎么能拆开他们！” 好，这理由很强大！ 方圆儿无力摆摆手，赶紧撵人。 还是让叶天逸头疼去吧，这小子，她是没辙了！ 第五百零四章 人间和地狱 李锤听的哈哈大笑，后背背了筐子，手里拎着食盒，追着哪吒往城里飞奔。 大军迅速在城外空地扎下营，一时间篝火处处，人吆喝马嘶鸣，很是热闹。 伙夫营麻利搭起锅灶，浸泡好的白米，倒进大锅，添水，加青菜和肉肠，很快就咕嘟嘟冒了热气。 另一边，羊肉终于清洗干净，也扔了葱姜，撒上两勺子烈酒，开始煮了起来。 昨晚忙碌半晚，蒸出的馒头，因为天热，也不用再回锅，省了一些力气。 但大盆的咸菜疙瘩，还要切成丝，拌上葱丝香菜，淋些香油，一会儿配粥。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赶路，补水重要，补充盐分也同样不能忽视… 正式忙碌的时候，崔琰突然找了过来。 “那个，方姑娘…” 方圆儿抹了一把汗珠子，还以为他饿了，就笑道。 “崔将军可是饿了，马上就开饭了。” 崔琰赶紧摇头，迅速说道。 “不是，不是！ 方姑娘是伤兵营那边，有二百多兄弟，想请你给他们做点儿病号饭。 这个…他们有些人伤的厉害，要忌口不说，这情绪也不太好。” 方圆儿路上还真想这事儿了，但她本心里，总有一种逃避之意。 前世生在和平年代，就是来了大魏，也有方家人护着，根本没见过什么血肉模糊的惨况。 她本能就不想看，也不敢看。 好像只要看到了，人间的美好想象，就要被现实狠狠打碎了。 但这会儿，听到崔琰这么说，她又开始愧疚。 “崔将军别为难，我已经准备好了。 锅里有菜粥，还有煮好的鸡蛋，另外伤的不重的，还可以吃些羊肉！ 晚上，我再过去看看，到时候我再定明日的饭菜。” “好，多谢方姑娘，多谢方姑娘！” 崔琰高兴坏了，其实一般作战时候，伤兵有药治疗，有安全地方修养，就已经是优待了。 额外有病号饭，这简直是不敢想的。 不是将主苛刻，实在是行军打仗，顾不得这样的小事。 毕竟一个分心，也许就是更多人死去。 但这次的伤兵里，有两个他的近卫，攻城时候为他挡了刀。 因为发烧，疼痛，整整一日没吃任何东西，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啊。 他想着方姑娘心善，这才试着求一求。 没想到，方圆儿早就有准备。 方圆儿吆喝了一声，张罗了十几人帮忙，迅速装了十几桶肉粥，还有大筐的煮鸡蛋。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活计都交代给老王和老苟，桃红几个。 然后，她只带了山叔和朱红，随着马车，进城去临时的伤兵营送饭。 所谓的伤兵营，其实就是府衙左侧的一个大院子。 院子的主家撤了出去，所有房间都住满了伤兵。 城里征召来的几个大夫，苦着脸，正忙碌着煎药。 院子里的地上，血水和泥水、药渣混杂，被人踩过，沾染到更多地方，脏污不堪。 偶尔有一些带血的衣衫鞋袜，扔在房间门口。 房间里，因为没有多少烛光，很是昏暗，不是传来疼痛的低吟，甚至是低低的哭泣之声。 方圆儿站在院子里，下意识回身去望院门。 好似那道门，隔开了人间和地狱。 即便这样炎热的夏日，身处这里，也是从心里往外发凉。 崔琰心粗，没看出方圆儿神色不对，领着方圆儿去看他的两个近卫。 这两近卫还算幸运，一个被长枪贯穿了大腿，一个后背挨了一刀。 虽然伤口都处理过了，也敷了伤药，但他们还是烧的脸色通红。 即便是暗淡的灯光下，也能看得清他们的嘴唇干燥起皮，人已经半昏迷了。 崔琰吓了一跳，他出城时候，还没这么严重呢。 “大夫，大夫呢！” 崔琰高声嚷着，喊来了大夫，披头盖脸就是大骂! “你们到底都在干什么！一群庸医！ 我好好的兄弟，交代你们手里，怎么就烧个半死！ 说，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大夫沉默了半晌，突然就爆发了，嚎啕大哭。 “我也不活了，我一个治小儿风寒的大夫，被你们抓来治刀伤，我根本就不会啊！ 两天了，我没敢睡觉，没敢吃饭！ 煎不完的药，包不完的伤，死了一个还要砍我们的脑袋！ 我也不活了，你赶紧砍死我吧，我也不遭这个罪了！” 崔琰被惊了一跳，他看着凶狠，其实哪里是随便砍人脑的啊。 “那个，我也没说，真要杀你们啊！” 方圆儿被这么一闹，倒是醒过神儿来了。 她刚要上前，裙摆却是被人扯住了。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长的不是如何强壮，却没了一条左臂。 他用唯一的右手，半昏迷中，好似抓住了活命的希望，近乎耳语一般说了一句。 “我不想死，救救我！” 方圆儿听见了，也听得清楚。 心里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崩塌了。 两滴眼泪就那么噼啪掉了下来，被她狠狠抹去。 她蹲下身子，随手拿出一个水袋，凑到后生嘴边，小声说道。 “喝下去，我一定能救活你！” 许是求生意志的强大力量，那后生努力吞咽着，一口气喝了半袋子。 末了，他居然有力气舔了舔嘴巴，“好喝。” “睡吧，以后你会吃到更多好东西。” 方圆儿轻轻拍了拍了他的头，再回身儿，又把半袋子水分给了崔琰的两个近卫。 两个近卫显见体质要好很多，喝了水居然醒了过来。 虽然还是虚弱，却有力气说话了。 “将军，我方才都见到阎王爷了!” 崔琰欢喜疯了，上去就给了这近卫一巴掌。 “别说你了，老子都差点儿急的见了阎王爷！” 那大夫见此，赶紧溜了出去。 他方才不过是一时委屈气愤，又哪里是真想掉脑袋啊！ “多谢方姑娘，多谢方姑娘！” 崔琰深深低头行礼，为了两个兄弟。 虽然他们依旧烧着，但清醒过来，就是多了几分活着的希望。 方圆儿深吸一口气，让这房间里的腐烂、血腥和药味，深深把她浸透。 她才郑重说道，“崔将军，带我去见殿下。” “哎，好！” 崔琰想起殿下这会儿正见客，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五百零五章 救人如救火！ 方圆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喊了山叔。 “二叔，回去伙夫营，把咱们的人手都调过来。 记得带上甲一和甲二两辆马车，需要用里边的东西。” 甲一和甲二是伙夫营马车的编号，平日放些重要东西。 其实就是个幌子，遮掩方圆儿从空间取东西罢了。 山叔也不多问，点头就飞奔赶回去了。 方圆儿脚下不停，有崔琰开路，进了隔壁的府衙，也没受到任何阻拦。 府衙的会客厅里，叶天逸正皱眉头听着众人的恭维和奉承。 这个时候，外边突然传来动静，众人都抬头望去。 方圆儿就那么迈过门槛，匆匆走了进来。 碧绿的衫子，象牙白的裙子，外边罩了个银红的围裙。 头上长发盘起，只插了一根银簪，很是利落。 几日赶路的风吹日晒，没有让她黑上半分，反倒眉眼间多了一抹坚毅和英气。 比之平日的和气温柔，这样的她，让叶天逸眼前一亮。 不想方圆儿根本没有叙旧的功夫，上前就伸了手。 “公子，给我令牌，我要接管伤兵营！ 救人如救火！” 叶天逸楞了一下，立刻解开腰上的牌子，递了过去。 方圆儿随手塞进怀里，又问了一句。 “我可全权处置，任何人不得干涉？” “好。” 叶天逸刚应下，方圆儿扭头就风风火火走掉了。 崔琰尴尬的挠挠后脑勺，眼珠儿转了转，说道。 “那个，殿下，我也去帮忙了！” 说罢，他也跑掉了。 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明白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为何同殿下说话如此随意，甚至…理直气壮。 而殿下明显也对她很是信重，毫不迟疑就给了令牌。 要知道那令牌可以号令三军… 卢书恒瞧着师弟望向门口，久久没有收回来，显见整颗心也跟着心爱的姑娘跑了。 他于是干咳两声，同众人说道。 “今日天晚，有事不如明日再商议吧。” 众人哪里敢说不好，毕竟府尹的脑袋还在城门口挂着呢。 于是，众人很快告辞了。 果然，叶天逸立刻说道，“师兄帮我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就大步走了出去，显见奔隔壁了。 哪吒原本趴在干爹身边，百无聊赖的玩着，见此就要跟上去，被卢书恒一把拦了下来。 “哪吒，大师伯要整理书册，听说你数数很厉害。 不如帮大师伯一把，好不好？” “好啊，大师伯放心，我数数最厉害了。 大黑偷吃树上的果子，每次都能被我抓住！” 哪吒骄傲的拍着胸脯，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卢书恒忍不住好笑，他是不知道大黑是谁，但显见也不是个聪明的… 再说方圆儿可顾不得旁人怎么看，救人如救火，她一点儿没夸张。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太落后了，就伤兵营的状况，若是不整顿，怕是受伤的兵卒，活不下来几个。 令牌在手，崔琰做跟班儿，接下来就方便多了。 二百侍卫被调集到了门前，静候吩咐。 这个时候，桃红等人也赶着马车跑了过来。 六个丫头，外加山叔和力八多也家三口，总共十人。 方圆儿心里盘算了一下，就开始分配活计。 “晴红，你带十个侍卫，每个屋子都走一遍。 把所有伤者统计造册，按照轻重伤分别记录。 记得写下来基本的情况，比如发热，比如哪里受了伤。 桃红，你找几匹不同颜色的棉布，撕成布条。 按照重伤濒死红色，重伤黄色，中等伤情蓝色，轻伤绿色，依次给伤兵们绑上。 朱红，你带二十侍卫，按照轻重伤不同，把同样伤情的兵卒放在一起。 以后前院儿熬药，烧火，二院儿放轻伤，三院儿放重伤，可以根据情况调整。 但一定要同样伤情的集中，方便统一救治。” “是，小姐！” 桃红几个都是大声应了，然后开始行动起来。 银红和星辰几个着急，嚷道。 “小姐，我们呢，我们做什么？” “别急，”方圆儿摆手，又道。 “银红带了星辰，负责物资分配。 各个屋子脏污的被褥炕席幔帐之类都扔出来，要尽快换上新的。 灯火蜡烛，要保证足够光亮。 春桃和夏雨去前院儿烧火，所有药罐子之类，伤兵需要用的东西，都用沸水煮过，热水浸泡。 车里有干净的白色棉布，还有我一个准备好的箱子，看管好，谁也不许乱动，我要用到。 最后，力叔、婶子、力虎，你们三个带人整理所有院子。 院子里，不能见到任何积水，血水，脏物，撒白灰，按照我们学校的标准来执行。 最后，崔将军劳烦你去找白灰，烈酒，火烛等物。 还有城里要征召骨科大夫，擅长外伤的都行。” “是，方姑娘!” 崔琰应的很是高声，虽然他不知道方圆儿这一番安排有何用意，但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比那些动不动就会磕头的庸医要靠谱多了… 力八多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开始行动了。 方圆儿寻了机会，同山叔比了个手势，就钻进了马车。 她直接进了空间，幸好这里也是晚上，不用惊动家里人。 她寻个值夜的人手给孙老大夫留个口信儿，然后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两只大箱子就出去了。 马车门儿一推开，叶天逸居然就站在门外。 方圆儿惊了一跳，转而就跳了下去，问道。 “你怎么来了，我正忙着呢。” 叶天逸笑了，“你忙你的，我跟着看看。” “好，我这里怕是要忙一晚上，你帮我照管哪吒。” “放心。” 两句话的功夫，就算两人小别重逢的全部了。 方圆儿喊了几个侍卫帮忙把箱子抬了进去，外院儿里，先前征召来的几个大夫正站在门口。 他们瞧着院里的动静儿，忍不住有些着急。 “姑娘，不能这样啊。 随便搬动，经了风儿，这些人都活不了啊！” “是啊，他们的伤刚刚裹好，正该睡觉养伤的时候。” 方圆儿却摆手，说道。 “各位先生，我没有时间同你们多解释。 但你们根本没有消毒，这样裹上伤口，伤兵们很快就要发炎死掉，这才是海了他们。 无论你们怎么想，我一会儿要重新救治。 你们都跟着我，谁负责的伤兵，谁就说明白的伤处，用了什么药，什么病症。 若是谁敢怠慢，可别怪我下杀手！” 说罢，她晃了晃手里的令牌。 那些大夫果然都闭了嘴，方圆儿没空理会他们，进了灶间，直接把几口大缸都放慢了空间泉水。 第五百零六章 心狠手辣方魔女 而大灶上已经开始烧火了，那些看不清颜色的药罐子，被扔了进去。 廊檐下，一溜十几个小药炉子，也开始生了炭火… 这个时候，有侍卫从院里出来，禀告道。 “方姑娘，桃红姑娘说重伤患都聚集在一处了，有两个眼见要不成了。” “好，这就去。” 方圆儿喊了一声山叔，“二叔，带上我的东西。” 说罢，她抬腿就走，那些大夫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众人都很是麻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三进院子已经一扫方才的昏暗，点燃了很多烛火，就是院里也插了火把。 朱红站在正房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她平日很是胆大，但见到这些重伤兵卒，还是心里不舒坦。 “小姐，正房东屋八个，西屋七个，都是重伤，西屋有两个怕是不成了。” 方圆儿点头，吩咐身后的侍卫。 “到灶间去，在几个大缸里取水，这里送几桶，其余所有伤兵，不论轻重，一人喂一碗清水。 就是伤重的，灌也要灌进去!” “是，方姑娘！” 侍卫们跑了出去，很快清水就送来了。 而方圆儿正对着两个濒死的伤员皱眉，其中一个前胸后背许是被浇了热油，已经烫的半熟了。 这会儿被抹了药膏，但好似没什么用处，进气少，出气多，眼见要不成了。 另一个则是少了一条左腿，伤口处滴答出血，止也止不住。 “朱红来帮忙，烫伤这个用清水洗掉所有药膏，然后用布巾湿敷。 我先给这个伤腿的兄弟止血。” 方圆儿打开箱子，扯出一件连袖子戴帽子的罩衣，带上薄薄的肠衣手套，低声嘱咐山叔。 “二叔，帮我一下，别让这兄弟乱动，也别让他太疼。” 山叔点头，在伤兵胸前点了两下，然后紧紧压住了这伤兵的上身。 方圆儿麻利的解开短腿上的布条，有些地方血渍已经干涸了。 她只能用清水湿润透了，才总算揭下来。 短短一日功夫，伤口已经有腐烂之处。 方圆儿狠狠瞪了几个大夫一眼，“血肉腐烂，这人发烧都烧死了！你们不知道要清理伤口，消毒杀菌再上药吗？” 几个大夫有些心虚，他们人手少，伤兵太多，自然做不到那么仔细。 方圆儿也不理会他们，迅速用清水清洗，拿了锋利的匕首，割掉腐肉。 伤兵已经昏迷了，依旧疼得挣扎起来。 方圆儿越发加快了速度。 不得不说，孙老大夫没了牵挂，进了洞天福地，得了花篮山，简直是如鱼得水。 不但医术进步很多，就是制药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箱子里有两只罐子，罐子里不是药粉，居然是黏糊糊的草药膏。 方圆儿捞一把，糊上清理好的断腿，迅速用干净的白布条裹好。 然后问几个大夫，“这兄弟先前是谁负责的？ 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处？” 一个大夫赶紧应道，“没有，没有，只是腿断了。” 方圆儿点头，想了想吩咐崔琰，“崔将军，东西屋这十五个重伤的兄弟，能不能找到同他们熟识的人。 需要就近照顾这些兄弟一天，不能离开半步。” “能，能！” 崔琰立刻应了，方圆儿这才拿了一个小瓶子给朱红。 “这里是退烧药，所有发烧的，先一人喂一粒。 一会儿崔将军带人到了，记得教这些人，怎么用湿帕子敷前额，擦抹腋下胸前。 而且不能停了喂清水！” “是，小姐。” 朱红立刻应了，喊了人帮忙，开始给东西屋所有重伤兵卒喂药喂水。 方圆儿这才开始救治烫伤这个兵卒，清水擦洗过后，烫伤更吓人了。 很多地方没有皮肤，看着更是让人心头紧缩。 她也顾不上心疼药膏了，给这兵卒所有伤处都抹了一遍，山叔帮忙缠好布条。 这人就好像半个木乃伊一般了。 有大夫实在忍耐不住，小声说道。 “这位…夫人，烫伤要多晾着，不能这么裹布条，否则最后揭开来，还要掉一层皮…” 方圆儿起身，这次倒是没恼，仔细看了这大夫几眼，解释道。 “这位先生，一般的烫伤药抹上之后，确实不能裹好。 但我抹的药膏是家里秘制，可止血生肌，清凉镇痛。 这边把所有伤处抹好，两日后，不但不会干涸，皮肤可再生愈合。 先生若是不相信，可以负责这个伤兵的后续照料，如何？” “好，多谢夫人，我一定仔细照顾。” 这大夫显见是半个医痴，听说如此好膏药，见猎心喜，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方圆儿没有再耽搁，同屋的几个伤兵，还等着她诊治。 第三个伤兵，后背被划了一刀，刀口足有一尺长，从肩胛骨到后腰。 伤口翻卷着，几乎露出了脊椎骨，虽然上了伤药，但同样开始腐败化脓，高烧。 崔琰终于送来了烈酒，方圆儿尝了尝，喊了晴红。 “烧锅，蒸馏烈酒，越快越好。 我这里急用！ 暂时…先去甲一车上搬一坛子家里带来的。” 晴红应着就下去了，很快一只小酒坛子送了上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五个大夫，都是神色不好，年岁不等。 显见是崔琰暴力搜寻，从城里“请”来的。 方圆儿也不理会他们如何想，连同之前的大夫们，一起做了培训。 “殿下给了我令牌，伤兵营如今被我接管。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保证这些为殿下厮杀，为大魏百姓未来更好活命的英雄们，最多的活下来。 哪怕他们会没了胳膊，没了腿。 但活着，就是比死了强！ 今日你们站在这里，无论藏了什么敷衍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让我知道，你们敢怠慢，敢耽搁了一条性命。 我亲手砍了你们脑袋，挂去城头！” 方圆儿一匕首消掉手边的桌角，脸上挂了冰霜一般，女杀神一般，眼底都是冷酷。 没一个人敢怀疑，她是玩笑！ 方圆儿倒了一碗烈酒，用干净布巾擦抹了匕首。 这才言归正传，“今日，我传授你们一种处置外伤，特别是这种大伤口的法子。 可以迅速止血，让皮肉重新愈合。 这就是缝合法！” 说着话，她又拿起一边的针和“线”在伤口上比划了两下。 果然，一众大夫们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可是活人的皮肉，怎么能当布料呢。 这女子真是心狠手辣，魔鬼一般啊… 第五百零七章 明珠现世 方圆儿冷哼一声，示意山叔和崔琰按好伤兵，她就开始清理伤口脓血和烂肉，止血，酒精消毒。 然后穿针引“线”，当真在伤口两侧缝了起来。 那些大夫们有几个恶心的捂了嘴巴，但也有几个眼睛发亮。 因为那皮肉当真因为针线的力量，贴合在一起。 最后缝完，虽然伤口蜈蚣一样有些丑，但比起小孩嘴巴一样张着，化脓腐烂，这当真是太好了。 方圆儿迅速用布巾沾了酒精擦抹针眼上浸润出的血迹。 又抹了一层绿色膏，垫上干净的白色布条，这才示意朱红缠裹起来。 一众大夫们长长松了口气，而方圆儿已经转去了下一个伤兵。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惊奇发现这伤兵居然是醒着的。 她担心这人看了方才的缝合，心里害怕抵触，下意识说道。 “小兄弟，别害怕，伤口缝上，很快就能长好了。 我尽量轻一些，不会太疼，明早起来给你做牛肉蛋花粥吃，好不好？” 她这是把人家当自家儿子哄了，不想这伤兵居然笑了。 “大姐，我不怕疼，你尽管缝。 我刚才以为掉在大火里烧死了，都看见阎王爷了，但是喝了一碗水就醒了。 我娘说，我这算死了一次，以后会有大福气。” 方圆儿听得心酸，这院里院外受伤的兵卒，还有那些战死的，哪个不是被家里父母家人日夜惦记想念的。 她赶紧低头，假做整理布巾，笑道。 “是啊，你娘说的太对了。 你这是左边胳膊没有了？哎呀，这不算什么，咱不是还有右手吗？ 腿也没事儿啊，以后照样儿能跑能跳，能挥刀！ 我这一阵子坐马车赶路，差点儿被颠簸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所以，我打算劝劝殿下，等拿下京都了，整个大魏都殿下说了算了。 就让殿下成立一个衙门，专门修路。 到时候，可以有公用的马车，四处接送客人，可以定点定路程的传递书信包裹啊。 你这样伤残的，可以修路养路，可以赶马车，能做的活计多了。” 方圆儿边说边开始动手了，那兵卒许是听得有些入迷，居然没有挣扎。 方圆儿越发多说一些，只盼着他能少遭一些罪。 “你本来就是伤兵，以后每月会有银钱补贴生活，再拿一份儿工钱，一般人都没你赚的多。 怕是没多久，媒人就踩破你家的门槛儿了。 到时候娶个媳妇儿，生个胖胖的儿子。 闲着无事的时候，坐在廊檐下，啃着西瓜，你就跟儿子吹一吹。 哎呀，老子当年跟着殿下冲锋陷阵，第一个进的云州城。 老子这手臂就是那时候丢的！ 老子跟你说，村口的二狗子再敢欺负你，就给老子往死里捶，否则你可不是老子的儿子！ 老子生不出怂包软蛋！” 她学的活灵活现，粗着嗓子，众人听得一时都笑了起来。 好似忘了这里是伤兵营，当真是在一个干净宽敞的农家院子里，看着一个汉子同儿子吹牛。 那伤兵也笑了起来，他的左臂已经被清理干净，消毒上药了。 肩膀上的伤口也缝了起来，方圆亲手缠了布条，还没忘了给他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末了嘱咐一边的晴红，“记得这个蝴蝶结啊，明早给这个小兄弟熬牛肉蛋花粥。” “知道了，小姐。” 晴红飞速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她是个细心的，先前笼统的记录了一下病情。 这会儿已经一人一页了，所有治疗都写清楚，方便以后换药，继续治疗。 这伤兵坚持坐起来，给方圆儿行礼。 “多谢大姐救命之恩。” 方圆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叫我大姐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跟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这水可是好东西，多喝就好的快。 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方圆儿挤挤眼睛，见这兵卒笑着点头，才赶紧开始下一个… 站在门口，从头看到尾的叶天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虽然一直就知道，他爱上的这个姑娘很神奇。 就好似一只行走的聚宝盆，盆里不只是金银，还有智慧，有善良，有无尽让人迷恋的美好。 只是，她却不自知，甚至是刻意隐藏。 而这次出征，面对死亡和病痛，她终于抛开了所有顾虑。 石头外皮剥落，露出了温润柔和的羊脂玉。 蚌壳碎裂，得到了光泽耀眼的珍珠…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想要把这些美好神奇都藏起来。 独属于他，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看到，觊觎… 方圆儿忙的汗流浃背，根本不知道门口外站了一个纠结又骄傲的男人。 重伤的兵卒，大半是没了手脚和刀伤太严重的。 方圆儿亲手治疗了几个，从头到尾，督促一众大夫们看清楚，甚至还让一个胆子大的，亲手试验过了。 这会儿，烈酒经过蒸馏，已经浓缩成了几坛子。 她就开始分配大夫们去独立处置其余伤兵，当然正房里，伤情最重的十五个，她还是不放心，必须亲自治疗。 没了外人在跟前，空间出品的好药，她也偷偷用了几次…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整个晚上，方圆儿都在救治，照料，督促指导大夫们消毒缝合中度过了。 天边透出鱼肚白的时候，方圆儿站在廊檐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腰酸背疼，甚至手指都在发抖。 桃红几个也挂了黑眼圈儿，强忍着打哈欠，但也没忘了劝她。 “小姐，您进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我们守着，有事儿一定叫你。” 方圆儿却是摇头，嘱咐道。 “你们换班儿睡一会儿，我去灶间送点儿东西，然后去见公子，有些事要同他商量。” “好，小姐。” 桃红应了，方圆儿去了前院儿，十几个侍卫许是太困了，依靠在墙根儿打盹儿。 方圆儿同春桃和夏雨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进了灶间，从空间取了几百个肉包子。 想了想，她又把米缸里的米都换成了空间新米，旁边放了几筐鸡蛋。 忙完这些，她拐去隔壁府衙。 叶迟居然等在门口儿，见了她就迎上前笑道。 “方姑娘，公子说你肯定会过来，让我来接一下。” 方圆儿点头，随手从袖子里摸了两个果子，塞了一个给叶迟，两人就一边走一边吃。 第五百零八章 共枕眠 熬了一晚上，免不得口渴嘴苦，清甜的果子下肚儿，两人都舒坦的长松一口气，咔擦咔擦大口吃个不停。 叶天逸同样熬了一夜，眉眼间带了三分疲惫。 抬头一见这两人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笑了。 “有果子也不给我一个，我可是饿了半晌了。” 方圆儿赶紧又给他一个，探身一看，哪吒就躺在里侧的床榻上。 这小子睡的摊手摊脚，小肚皮起起伏伏。 她放了心，羡慕说道。 “这小子真是心大，哪里都吃的香，睡的好。” 叶迟简单整理了一下桌子，就退了下去。 方圆儿刚要坐在叶天逸旁边，他却起身扯了她，按到在床榻上。 方圆儿惊了一跳，“哎呀，你要干什么!” 叶天逸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她颈下，好笑应道。 “我以为我要做什么？看你太累了，想你躺着说话，也歇歇脚儿。” 方圆儿红了脸，嗔怪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 真是许久没有这么累了，儿子和爱人都在身边，她也可以安心歇一歇。 “你也忙了一日吧？ 要在云州城停留几日，还要马上出征吗？” 叶天逸摇头，示意她安心。 “京都那位下旨要西南的永王发兵过来了，算计着路程有二十日左右。 我倒是可以奔袭过去，但沿途的府城百姓必定要恐慌遭损。 同师兄商量过后，决定把交战地点定在百里外的牧马原。 以逸待劳，也能多几分胜算。” 方圆儿欢喜，赶紧应道。 “这样也好，大军能多修整一段时日，伤兵也能恢复差不多了。 当然，若是能和谈更好，都是大魏子民，伤了谁，死了谁，都是大魏的百姓心疼。” 她说完，就见叶天逸眼里一暗，她突然想起叶天逸说过西南那位堂兄，真是想打自己一巴掌。 她立刻握了他的手，“不，是我说错了。 打仗的事儿，我不懂，不该指手画脚。 之前，你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有仇报仇，有冤抱冤，咱们再不受委屈了。 至于…别的，你放心，伙夫营和伤兵营有我呢。 就是粮食不够，我也能帮忙想点儿办法…” 不等她说完，叶天逸也躺了下来，把她搂在怀里，枕着他的肩头。 “不必如此，你在我这里，永远没有错。” 他轻轻叹气，温柔低头亲吻方圆儿的额头。 “我也在犹豫，是战是和，到时候再看吧。” “嗯。” 方圆儿应了一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着哈欠说道。 “我可能还要往这里找人手，最少几十个，都是小姑娘。 昨晚伤兵营忙的厉害，崔琰带的人手很听话，也不怕苦累。 但到底是男子，手脚笨的厉害。 护理是个细致活儿，他们应个急还行，但长久治伤救人，怕是要耽误事儿。” “好，你看着安排，若是人多，不如单独成立一个营。 我打算给你一个将军位置…” 方圆儿赶紧拒绝，“成立一个医疗营倒是不错，但将军…我就不做了。 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跟来的，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千古流芳。 这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 倒是医疗营的人手要有军饷，都是小姑娘，要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 而且征战结束后，她们的去留，只能由我说了算，不受任何人支配，包括你。” 夜天逸皱眉，有些可惜。 在他心里，或者存粹以能力本事来说，方圆儿足以做个将军，大魏第一的女将军。 但方圆儿拒绝，他也不愿勉强。 “好。” 方圆儿又打了个哈欠，说道。 “还有，我忙起来照顾不到哪吒，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前几年，二哥给哪吒寻了两个小玩伴儿，一个小老虎，一个小熊。 我想把它们也带来，万一有人打哪吒的坏主意，起码能随时跟在哪吒身边，护着他一些。” 叶天逸点头，“好，哪吒高兴就好。” 他伸手摸摸孩子脑门儿，见没什么汗水，也是心头甜软。 “这孩子看着淘气，其实很懂规矩，在我这里半晚上。 见我忙碌，一直自己玩儿，没吵没闹。 说起来，让你们跟着我出来，也是受苦了。 但把你们放在哪里，我都不放心。 只有在我身边，时刻能看见，几万大军环绕，我才勉强安心。 若是顺利，半年，半年后就能带你们进京，不必再受奔波之苦…” 叶天逸满心的歉疚，难得多说几句话，结果却没人应声了。 方圆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呼吸绵长，甚至轻轻打着小呼噜。 一边的哪吒许是感受到娘亲的气息，反转过来，抱了娘亲的胳膊，睡得更香甜了。 叶天逸守着这娘俩儿，心里越发软成一团。 他又探了探手臂，把哪吒也搂了进来，这才闭上眼睛，迅速入梦… 方圆儿睡得正香甜，但总觉得什么东西压了胸口，喘气都费力。 她睁开眼睛，就见哪吒正枕着她睡得口水横流。 她无奈，刚要搬开儿子，突然听见外边吵吵嚷嚷，惊得立刻回了神。 她赶紧扔下儿子，就跳下了木塌，慌慌张张往外跑。 “哎呀，怎么就天亮了！ 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伙夫营没定伙食，伤兵营还有一边多病号呢！” 恍惚间，她瞧见叶天逸好像坐在桌子边，就多嘱咐了一句。 “天逸，帮我看着哪吒啊，一会儿我让人送饭来。” 说罢，她就冲出了屋子。 叶天逸干咳一声，低头继续处理手头的琐事。 而对面儿，吴叔和叶迟突然对屋角的花瓶感兴趣，卢书恒也端起了茶杯。 倒是过来禀报的崔琰，想说什么，被陈大海狠狠扯了一下袖子… 方圆儿根本不知道她昨晚睡在叶天逸的床上，被这么多人堵个正着。 她火急火燎跑回隔壁，院里正飘散着米粥的香气。 昨日四处沾染的血迹已经被刷洗干净，露出了青石路面儿。 院子边上，已经支起了竹竿，挂了很多沸水住过的白色棉布条，随着晨风吹拂，欢快的招摇。 一些伤势轻的兵卒，坐在二院儿里的石桌儿边，一边喝粥一边咬着包子，偶尔剥个鸡蛋，气色好了很多。 方圆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桃红打着哈欠从灶间出来，见主子回来。 她赶紧上前说道，“小姐，早饭已经熬好，分发了下去。 就等您回来开了药方，就开始煎药了。” 方圆儿有些心虚，简单应道。 “我不小心睡着了，还以为耽误了大事儿。 这就好，一会儿我就开药方。 我先去后院看看重伤员，早晨查过了吗？还有发烧的吗？” 第五百零九章 来自崔琰的告诫 “查过了，小姐。 几乎都退烧了，只有两个特别严重的，但也没有昨日烧的厉害。” “好，你们先忙，逮到空闲就回去睡一会儿。 我同公子说过了，很快就从家里调人手过来。” “当真？” 桃红欢喜，忍不住吐槽。 “崔将军手下那些侍卫大哥们，简直手脚太重了。 这一早晨就搬动一下药罐子，就打碎了两个。 喂饭时候，差点儿把热粥灌伤号衣领里…” 方圆儿听得好笑无奈，就道。 “再坚持一天就好了！” 主仆两个说了几句话，秋雅从屋里出来，山叔也默默上前，方圆儿就带他们一起去了后院儿。 二进院子的轻伤兵卒们，不同于重伤昏迷那些兄弟，昨晚大半是见过方圆儿的。 但无奈烛光到底不比日光亮堂，看的不清楚。 这会儿，他们吃的饱足，身上的伤痛得到了细心的处置，屋子干净，被褥干净，就是院子里都阳光满满。 一切同昨日都完全不一样，仿佛从绝望的地狱，重回洒满希望人间。 所有人都是感激莫名，纷纷围上前行礼道谢。 “可是方姑娘？ 多谢方姑娘救命之恩！”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笑着拦了一把。 “兄弟们不要如此，你们为了殿下，为了大魏征战受伤。 殿下特别惦记，但刚刚攻下云州，事情实在太繁杂，殿下一时也没有照顾到这里。 幸好我没有别的大本事，学过几天医术，也会做饭菜。 所以就壮着胆子接下伤兵营了，这会儿见你们精神这么好，可见我是没有辜负殿下的信任了。 大伙儿不要多想，多吃饭，多喝水，一定好好配合治疗。 闲着无事就勤走动，说说话。 有任何不舒坦的地方，就同负责你们的大夫说一声。 争取早日康复，再做一个威风凛凛的英雄好汉！” 方圆儿且说且笑，大大方方，没端架子更没有忸怩，一番话说得有趣有有劲儿。 听得伤兵们都是笑着点头，高声应着。 “方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听话。 早晨的肉粥，我吃了两碗呢！” “我也是，真是太好吃了。 还有肉包子，简直太香了！” “不知道中午吃什么？” 方圆儿听得好笑，应道。 “大伙儿爱吃就好，中午饭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先去看看重伤的兄弟们，然后就给你们张罗午饭。” 兵卒们赶紧让开了路，“好，方姑娘快去，我们都没事儿。 后院儿的兄弟们伤的太重了！” 方圆儿点点头，就进了三进院子。 有人惦记，问道。 “不知道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爬城头的时候，眼见我旁边那个被砍了胳膊…” “应该…没事儿吧，这一早晨没见抬人出去。” “方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医术，能治咱们，应该也能救活那些兄弟吧。” 崔琰正好叼了肉包子迈进门槛，听得这话就含糊应道。 “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一群掉进福坑儿的杀才！ 你们知道什么，方姑娘可是神医！ 咱们殿下先前遭人毒手，昏迷多少年，眼见要不成了。 多亏方姑娘施展妙手，给救了回来，亲自照料，一直到如今恢复如初。 就是殿下的饮食，也都是方姑娘亲手烹制。 这会儿，殿下还没吃上早饭，你们倒是吃饱了。 你说，你们是不是掉进福坑儿了！” 众人同崔琰都是熟识，毕竟他是三千先锋军的副将。 听他这般连说带骂，众人也习惯了，谁也不恼，反倒觉得亲近，纷纷凑上前嚷着。 “崔将军，给我们多讲几句吧。 我们就知道方姑娘是殿下的厨娘…” 崔琰倒是难得聪明一次，摆手道。 “告诉你们这些就不错了，殿下极敬重喜爱方姑娘，知道我多说这些，怕是要收拾我！ 总之，你们别怠慢了方姑娘，以后慢慢都知道了。” 说罢，他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感慨道。 “以后老子就跟你们混了，你们不过割道口子，流点血，就成宝贝了。 吃的简直比地主老财都好！ 就是喝的水都是甜的！ 早知道，老子也豁出去，挨一刀了。” 众人都是哄笑，“将军挨一刀也好，你也尝尝皮肉当布料一样缝是什么滋味！” “哎呀，别提这个，老子瘆得慌！ 昨晚给我缝胳膊的大夫，一看就没做过针线活儿，把老子疼死了！” “哈哈，我运气好，是个小姑娘，手艺不错！” 男人们在一起，尤其是常年不见女子的军营，说话多半都没不怎么干净。 崔琰生怕这些粗人惹祸，吃下最后一口包子，拍拍手提醒道。 “我可跟你们说，小子们！ 对方姑娘和她手下的人都尊重一些，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否则下一个挂到城头的就是你们！ 那是救命恩人，谁也保不齐以后就伤到了，有靠人家活命的时候，自己都掂量掂量。 不说这些，就是咱们在家时候，有个病灾，吃个饭喝个汤，都是家里老娘和姐妹嫂子在忙活。 人家同咱们非亲非故的，如今照顾这么仔细，咱们也该像对人家想对家里亲人一样啊。” “放心吧，崔将军，大伙儿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 兵卒们赶紧收了话头，拍着胸脯打保证。 崔琰这才罢了，也去了三进院子。 他看着粗豪，其实最是重情重义，昨晚一直守在后院儿，也就早晨陈大海来找，才一起去了府衙。 这会儿，方圆儿正挨个问询所有重伤兵卒，身后跟着做记录的晴红，跟着山叔和秋雅，还有几个听到动静凑来的大夫。 瞧着这架势，还真有几分前世主任医师巡防的模样。 她先看了两个依旧没退烧的兵卒，就是昨晚最先救治的两个。 一个因为烫伤面积太大了，即便抹了药膏，吃了药，也不能立刻痊愈。 另一个就是那个断腿的兵卒，先前流血太多不说，伤口感染也很厉害。 这会儿，虽然高热退了，但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两人都醒了，有些虚弱，听说方圆儿就是救命恩人，挣扎要起来道谢。 方圆儿赶紧拦了他们，仔细检查一翻，又诊脉过后，她才说道。 “二位兄弟，你们的伤确实太严重了。 但也不是没救，起码这会儿就比昨晚好了，是不是？ 你们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救下你们。” 第五百一十章 两颗保命丸！ 那个断腿的伤兵能说话，可惜气息有些微弱。 “谢谢大夫，我们能活…就是命大，不活…也不怕。” 方圆儿听得心酸，赶紧安慰道。 “话不能这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再说，虽然麻烦一些，也不是治不好。 你们等一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同山叔说道。 “二叔，帮我去找殿下。 先前我给殿下准备了两颗保命丸，请殿下赏赐下来。” “不成！” 屋里众人，连同刚进门的崔琰都是高声拦阻。 “方姑娘，那是殿下的保命丸，我们不能要！” “是啊，方姑娘，我们就是最没本事的大头兵！ 不能活就去死，绝对不能要殿下的保命丸！” 就是两个病号也挣扎着，红了眼睛。 “不，我宁可死，也不吃！” 方圆儿赶紧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太激动。 “你们先听我说，昨晚殿下嘱咐我一定要救治受伤的兄弟们。 他说战起的时候，他不能保证所有跟随他的兄弟们毫发无伤。 但起码在战后，要全力救治受伤的兄弟，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这两颗保命丸，是我求师门用世上最神奇的草药研制。 给了两个兄弟足够保下性命，而殿下那里… 怕是要劳烦各位兄弟们，以后好好保护殿下了。 而且，我相信，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敌，也不指望保命丸活命！” 众人听得都红了眼圈儿，哽咽不能说话。 他们崇拜殿下神勇，战无不胜，敬重殿下爱兵如子，冲锋在前。 但他们也知道殿下是沉默的，不会像崔琰这般同他们说笑打骂在一处。 可是今日，他们才知道，殿下为了他们一条烂命，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保命丸，只听名字就知道这药丸的神奇！ 殿下是把他的两条命，送给了两个治好之后也是废人的兄弟！ 山叔动作很快，眨眼到了隔壁府衙。 昨晚被打断的会客，这会儿在继续。 城里的名门豪族，商贾富商恭敬陪着笑脸，想要在言语间试探出九殿下的安排。 毕竟西南戍边大军已经开拔赶来了，若是云州府被当成战场，那真是所有人的苦难。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军中可还缺粮草？ 在下家里有存粮五百担，愿意献给殿下，供给大军出兵所用。” 不等叶天逸应声，山叔就突然闯了进来，行礼过后直接说道。 “殿下，方姑娘要两颗保命丸，救治两个重伤的兵卒。” 叶天逸愣了一下，但还是随手从腰上荷包里拿出瓷瓶，递了过去。 山叔接过，行礼就走了。 一给一接，不过是眨眼之间，待得众人明白过来，山叔已经没了影子。 陈大海当时就站了起来，焦急嚷道。 “殿下不可，那是保命丸，生死人肉白骨，但凡有口气都能保命。 您就这么给出去了，救两个伤兵！ 若是以后您有需要…” 叶天逸摇头，沉声应道。 “无论是兵卒，还是百姓，都是本殿下的子民。 更何况这些伤兵是跟随本殿下征战而受伤！ 英勇作战，是他们的本分。 其余所有事，都是本殿下的本分，包括治伤，包括让他们吃饱穿暖，无后顾之忧。” 陈大海红了眼眶，直接跪倒在地。 “殿下如此重情重义，英明神武，末将愿随百万兄弟，誓死追随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那些名门豪族，商贾富户们，见此也是赶紧跪倒在后。 “殿下高义!必将大业得成！” 先前，他们心里转悠的那个想法，劝近卫军远走同西南大军交战，也被严严实实收藏起来。 两个兵卒，可以让九殿下舍出保命丸。 若是让所有兵卒受委屈，被“驱逐”，那全城人怕没命了！ 隔壁伤兵营里，方圆儿拿了保命丸，直接取水融化，不容拒绝就给两个伤兵灌了下去。 一边众人都是心里沉甸甸的，紧握了双拳。 毕竟，说是一回事，当真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当真给了保命丸！ 两个伤兵更是眼泪哗哗从眼角流出来。 他们就是两个最普通的兵卒，一条烂命，连殿下的头发丝都不如。 如今居然吃了殿下的保命丸… 以后他们的命就是殿下的，后半辈子活着就是为了殿下！ 方圆儿拍拍两个伤兵，安慰道。 “吃了保命丸，你们肯定死不了。 以后好好吃药，配合治疗，早日好起来，继续追随殿下。” 说罢，她又转身去检查其余伤兵的情况。 除了秋雅山叔和晴红，还有几个大夫，包括崔琰在内，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很快，左右厢房，二院儿前院，整个伤兵营都知道了。 殿下拿了他仅有的两颗保命丸，救活了两个重伤濒死的兄弟！ 甚至那两个兄弟就是活下来，也是残废的无用之人了。 然后前来走动的伙夫营兄弟，又把消息带回了城外大营。 中午时候，所有人，所有追随殿下的一万近卫军，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此事了。 营地里一反往日的热闹，出奇的安静下来。 就是最蠢笨的人，这会儿也可以轻易比对出，这笔“生意”是如何亏本。 一边是未来的天下共主，一边是两个半废的兵卒。 但殿下就做了这个生意，没有任何迟疑。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无比的踏实。 因为在殿下眼里，他们的命同殿下自己一般金贵。 他们可以英勇作战，死得其所。 永远不会担心被随意践踏和牺牲！ “殿下没了保命丸，以后绝对不能受伤，不能流血！” “保护殿下!以后我们就做殿下的命，要受伤，我们顶上，要战死，我们冲前面！” “誓死保护殿下！” “誓死保护殿下！” 两颗保命丸，让一万近卫军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所有人操练起来更卖力了，巡逻值守都是抢着做。 府衙内外的侍卫们更是眼睛瞪的溜圆儿，进出之人恨不得都要看透五脏六腑才放行。 伤兵营里，所有人更是恨不得把汤药当水喝，盼着早日康复，继续追随殿下冲锋陷阵… 叶天逸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同卢书恒一起吃饭，听着崔琰一边吞口水，一边表决心，真是哭笑不得。 “坐下一起吃吧。” 叶天逸发了话，崔琰立刻就坐了开来，开始“进攻”桌子上的水饺。 第五百一十一章 有备无患 方圆儿今日太忙，晚饭赶不及，就让桃红亲手煮了饺子送过来。 方家本就是开饺子馆出身，几乎家里上下，男女老幼都是包饺子高手。 特别是空间里，不缺菜蔬和面粉，多买点儿肉就齐全了。 这次出来之前，方圆儿可是存了不知道多少饺子，就是防备这样的时候。 桌子上总共八盘儿饺子，两盘一种馅儿，倒也齐整。 哪吒踢蹬着小腿儿，抱着他最爱的猪肉大葱馅儿，吃的满嘴流油。 叶天逸喜欢韭菜鸡蛋虾仁的，味道鲜美，忙碌一日，吃上几个，胃里也舒坦。 卢书恒却是偏爱西葫芦鸡蛋馅儿的，剩下那两盘子牛肉萝卜的，就便宜崔琰了。 方圆儿忙完，带了秋雅过来，秋雅手里端了托盘。 托盘里是一盘子酱肉片，一盘子皮冻，一盘子炝拌土豆丝，一盘子果仁菠菜，都是爽口开胃的好菜。 “今日太忙，只能吃饺子了。 就是不愿意吃，也垫垫肚子，晚上闲下来，我再准备宵夜。” 方圆儿见桌上只有饺子，自觉忽略了这边，赶紧说道。 叶天逸伸手牵了她坐在身边，应道。 “这就很好了，你也别太累。” 崔琰还算有眼色，几口把饺子吃光，又偷偷塞嘴里两块酱肉，就赶紧告退了。 卢书恒望望眼前的盘子，有几分犹豫。 方圆儿赶紧说道，“大师兄慢慢吃，我说几句话就走。” 卢书恒这才又夹了一块皮冻，笑道。 “可是为了保命丸之事？ 我总说小幺能遇到你是莫大的福气，不过是两颗保命丸，就替他稳固了军心，士气大盛不说。 如今就是我出入府衙，侍卫都恨不得搜个彻底才行…” 方圆儿听得笑起来，应道。 “我那里还有备用的保命丸，直接给伤兵用了也成。 但公子是一军主帅，赏赐下去更合适。 一会儿，我就给公子补回来，以防万一。” 卢书恒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学过医，但玉皇顶挨着玉泉谷，又有某些特殊原因。 所以，玉皇顶师徒多少都懂几分药理，有这个眼界。 那保命丸，他也琢磨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只嗅上一口，就让人神清气爽，若是成了，对生机绝对是个莫大的补充。 有了这东西在师弟身边，就相当于多了几条命。 这次送了两粒给伤兵，虽然收获也很大，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师弟的性命安危更重要了。 师弟昏迷濒死这几年，玉皇顶上下就没谁笑过。 如今，听说方圆儿这里还有几粒，他就彻底放心了。 对这个神奇的弟媳，当然也是更满意了。 “我不需要，你留在身边备着急用吧。” 叶天逸给方圆儿夹了一块皮冻儿，神色里没有客套和虚假，是当真觉得自己不需要。 若是真有靠药丸保命的时候，他的大业也就是折戟沉沙的时候了。 方圆儿却不理他，从袖里拿出瓷瓶，晃了晃，然后又塞到了他腰上的荷包里。 “我的殿下，你啊，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没了保命手段，怕是刺客要前仆后继赶来了。” 叶天逸想了想，也就没再推让。 “来就来了，以后交战之时，云州算作后营。 不能清理干净，我也不放心在前征战。 腹背受敌，是征战大忌。” 卢书恒也是点头应道，“就是这般，虽然白日里人人来都来表忠心，真正可靠的却没有几个。” 众人边吃边说，哪吒在府衙里憋屈了一日，有几分不耐烦，扯了娘亲的袖子小声恳求道。 “娘，我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啊。” 方圆儿听得心里愧疚，这两日忙碌，自然是免了很多人的苦痛，但也真是忽略儿子了。 她立刻放下了筷子，笑道。 “当然好了，今晚和娘一起睡，明日家里就把你的小伙伴送来了。 以后就不怕坏人把你抓走了，但你还是不能跑太远，知道吗？” “知道了，娘！” 哪吒欢喜坏了，跳下凳子扯了娘亲的手。 方圆儿同叶天逸和卢书恒点点头，就领着儿子走了。 哪吒一身红色短裤和褂子，白白胖胖，人参娃娃一般活泼可爱。 方圆儿则是碧色的纱衫，象牙的百褶裙，山水间精灵一般。 这母子俩走进暮色，恍然间好似同暮色融入一体，突然让叶天逸有种说不出的慌。 好似他稍有松懈，这母子俩就要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微微皱了眉头，这念头让他烦躁… “怎么了？担心刺客？” 卢书恒玩笑了一句，“要不要把你三师姐找回来？” 叶天逸摇头，“不必，多来几个才好。” 不说师兄弟说话，只说方圆儿有心补偿儿子，带着他在伤兵营前后走动一圈儿，同众人打个招呼，又去了城外。 伙夫营里，正准备巡逻兵的夜宵和明早的早饭。 见得方圆儿带了儿子过来，老王和老苟等人赶紧迎了过来。 “方姑娘啊，您总算来了！ 这两日，我们可是差点儿被兄弟们的口水淹死！” “是啊，方姑娘，您这突然把人手都撤走了。 我们这手艺被兄弟们嫌弃的不成！” “就是，先前他们不是也吃了好几年，如今怎么突然就嫌弃了，真是没法活了。” 众人苦着脸，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可是没少诉苦。 方圆儿当然也知道这些，但伤兵营那边是救人如救火。 这边不过是三两顿饭，当然要分个轻重缓急。 可这会儿却不能这么说，她就笑道。 “这两天辛苦大伙儿了，伤兵营那边刚刚稳定下来。 这样吧，我明早调桃红姑娘和秋雅姑娘过来，给你们帮把手儿。 她们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但到底是姑娘，以后还要大伙儿多照料。” “哎呀，太好了！” “方姑娘放心，我们肯定护好两个姑娘。” “我们可还惦记同她们好好学学手艺呢！” 说笑几句，方圆儿看了看物资册子，说道。 “我想办法弄些猪羊，明日送过来。 还有鸡蛋也多送几筐，你们记得不要小气，多给兄弟们做了吃。 大战随时都会开始，总要大伙儿吃好睡好，养好力气，才好杀敌！” 听说有肉有蛋，老王等人更是欢喜。 身为厨子，最怕没有食材，又怎么会吝惜力气。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小气。” 又转了一圈儿，做到心里有数，方圆儿就带了哪吒回城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搬“救兵” 虽然这会儿天色黑了，城门也关了，但有崔琰这三号人物跟着，自然挡不住方圆儿母子。 回到伤兵营，方圆儿去灶间抱了个西瓜给崔琰，哄得他乐呵呵离开。 这才借口早些歇息，带了哪吒进了空间。 哪吒将近两日没回来，在空间里就是五六日了，可把众人惦记坏了。 几乎是一进去，赵金莲就冲上来，抱了外孙上下打量，心肝肉儿的喊着。 “外孙啊，是不是跟着你娘受苦了？ 这才几日，怎么就瘦了？ 快跟姥姥说说，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刘氏和王氏也是摸摸哪吒的小胖手，揉揉他的小脑袋，一迭声说着。 “哪吒，舅妈熏腊肉了，一会儿给你炒了吃啊。” “舅妈要烙羊肉韭菜和盒子，多给你烙两盘子！” 方圆儿见此，果断开溜啊，否则被老娘抓到，一定念的耳朵起茧子… 果然，赵金莲抱了孙子，开口就要数落闺女时候，发现闺女没了影子。 她又气又好笑，骂道，“这死丫头，跑的倒是快！” 哪吒赶紧抱了姥姥的脖子，撒娇道。 “姥姥，不要骂我娘了。 我娘可忙了，我这两日都是跟着干爹一起吃一起睡。 但是娘说，要让大黑和大王出去给我作伴儿。 以后娘忙起来，也有它们陪我玩儿！” “这还成，你在外边，姥姥总惦记你受欺负。 有大黑和大王给你撑腰，怕是谁也不敢靠前儿了。” 赵金莲招手，喊了一边蹲坐的老虎和黑熊上前，一边给它们顺毛，一边嘱咐着。 “大黑啊，大王啊，你们出去可要护好哪吒啊。 不要贪玩，寸步不离。 等你们回来时候，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 知道吗？” 她这是把两个猛兽当孩子一般对待了，结果大王和大黑居然点头了。 若是外人看到，怕是一定以为眼花了。 但旁边众人却是习惯了，这里可是洞天福地，守护兽有点儿灵性，不是应该的吗？ 你没看那些满天飞舞的鸟雀都能听懂人言了，在楼群和花篮山之间传信，吩咐一声就行了… 大王和大黑温顺的低下大脑袋，蹭蹭赵金莲的裙摆，这是应下了。 “好，都是好孩子。” 赵金莲眉开眼笑，哪吒赶紧说道。 “姥姥，多给我摘几个西瓜吧，外边好热，都没有西瓜吃。” “好，摘，多摘！” 这下，不等赵金莲说话，方老汉已经抱了外孙放在大王身上。 “姥爷种了十几亩地呢，想吃多少吃多少！ 走，姥爷带你去摘！” 七斤八斤正好写完大字出来，见到弟弟，也是高兴坏了。 两人跳上大黑的背，也跟去摘西瓜了。 西瓜地头原本放了几麻袋西瓜，这会儿已经没了影子。 方老汉就猜到是被闺女带出去了，他也没计较。 反倒想着，索性把熟透的都摘了，让闺女收起来，以后闺女想吃就方便了。 虽然哪吒没说太多，但他也猜得到，闺女怕是跟着那个叶天逸在行军打仗呢。 当爹的，拦不住闺女，也不能拦。 只能尽力支持闺女了，即便只是一点儿小事，但也是当爹的一片心… 方圆儿这会儿正坐在京都宿舍小院儿里，同众人一起啃西瓜。 京都因为有高大的城墙挡了风，城里绿树也不多，比之别处真是又热了很多。 众人抱了西瓜，吃的欢喜。 陈武说道，“小姐，先前桥安县的西瓜下来了。 三爷让人送了一车过来，虽然也算清甜，但比起家里种的，还是差了一些。” 不等方圆儿应声，姑娘们已经七嘴八舌的骄傲说开了。 “当然了，咱们家里什么都好！ 不是我们吹牛，家里的草都比外边的香！” “是啊，是啊！ 真是好久没吃过家里的菜了，想想就流口水。 这里卖的菜不好吃，就是觉得缺了菜味儿！” “还有家里的新米是不是要下来了？ 小姐，赏给我们几袋子新米吧？ 每日熬粥也好，否则真是不爱吃饭啊！” 三个女儿一台戏，这般一百多凑一起简直就几十台戏。 又是许久没有见到方圆儿，众人都是高兴的说个不停。 陈武果断退到了后边，把主场交给了姑娘们… 很快，郭荣也凑了过来，两人专心啃西瓜… 方圆儿同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儿，这才说起正事。 “这几日，花想容的生意是不是少了很多？” 朵五应道，“是啊，小姐，差不多少了一半左右。 毕竟南边打起来了，京都这里风声鹤唳，很少有人宴饮聚会了。 就是宫里那位也常抽风，前几日更是直接把一个大官家里满门抄斩了。 人人都害怕被迁怒，妇人女子都不敢出门过来了。” 朵六也说道，“我还想着同小姐禀报一下，是不是让姐妹们轮流休假，回家看看呢。” 方圆儿摆手，笑道。 “你们怕是没有机会休假了，我那里有些差事要你们过去帮忙。” “什么差事？” 姑娘们都是好奇，兴致勃勃越发凑到了跟前。 “简单说，就是做医疗兵。 之前在学校时候，你们都学过一些急救。 但这些还不够，回去再学学缝合之类，然后跟我去军营。 我如今掌管伙夫营和伤兵营，伙夫营就算了，有谁想去就跟着桃红。 伤兵营这边需要人手多，由我主要负责。 但无论去哪边，都是先锋军独立一营，每月有军饷。 当然，你们不能都走了。 这里还是要留一部分人手，起码维持铺子正常经营。” 小姑娘们都是听得眼睛亮晶晶，军饷不重要，毕竟家里从来没亏待过她们。 她们大部分是想出去开开眼，看看不同的世界。 特别是战争，历史上可是从来没有女子参战。 她们不会厮杀，也不敢厮杀，但帮忙治伤救人却还能胜任。 “小姐，我去，我要报名！” “我也去，我想跟着桃红姐姐去伙夫营。”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一时间越发热闹了。 方圆儿喊了朵五记名单，最后统计一下，倒也顺利。 一百多姑娘，六十多要跟去军营，剩下五十，足够撑着花想容和善缘堂了。 空间里，跟着孙老大夫学医的还有十个。 这般，按照姑娘们的意愿，去伙夫营十个，其余都进伤兵营，人手都足够。 陈武和郭荣听得都几分意动，他们当初也是常在外走动，刀口舔血的营生。 如今跟着东家，日子安逸自然是好，但偶尔又觉得心里痒痒，想出去走走。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主子的眼睛和耳朵 “那个小姐，我们用不用跟去照应姑娘们…” 方圆儿猜出他们的心思，就笑道。 “陈叔，你们不能动。 因为战事用不了半年，最后还要回到京都。 你们留下，要好好看着家里产业，多帮我打探一下京都各处的消息。 否则等我们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动了。” “回来？” 郭荣一时没听明白，还以为方玉要回京都。 陈武却是觉得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好似就差了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就是不清楚。 方圆儿挥手，吩咐打算去军营的姑娘们赶紧去拾掇东西，一会儿直接进空间培训。 待得身边安静了，她才低声同陈武和国荣说道。 “陈叔，叶公子就是九殿下。 我如今在九殿下的军营！” 陈武怔愣了一瞬，转而恍然大悟，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郭荣还是不明白，急的够呛，他想问，却被陈武扯了一把。 “小姐放心，我们就是死也不会同旁人多说一句。” “我自然是信得过陈叔，才多说两句。 这事儿不好张扬，否则家里都会有大麻烦。” 方圆多嘱咐了一句，“留下这些姑娘，陈叔也要多约束一下，别说走嘴了。” “是，小姐。” 陈武赶紧应了下来。 很快，方圆儿就带了六十多小姑娘回了空间。 其余姑娘们重新分配了宿舍，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儿，拾掇着房间。 郭荣实在忍耐不住，央求陈叔。 “叔，你快跟我说说，可憋死我了。” 陈武拍了他一巴掌，嫌弃他的脑子笨，但到底还是仔细替他解释。 “小姐说的很清楚了，她先前在山上照顾生病的叶公子。 叶公子康复，恢复了身份，就是九殿下夜天逸。 如今九殿下在云州府起兵，小姐今日寻姑娘们去做帮手，救治伤兵！” “啊呀，小姐真是太胆子大了… 那可是战场啊！” 郭荣还是抓不住重点，气得陈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你这脑袋是榆木疙瘩吗？ 这是胆子大小的问题吗！ 小姐带了哪吒，因为什么跟着九殿下到军营啊？ 或者说军营从来不准女人进入，如今小姐不但进了，还接管了伤兵营和伙夫营。 这一定是九殿下在背后支持啊！ 宫里那位已经失了人心，以后肯定是九殿下得天下。 九殿下回京都，小姐自然要回来，说不定小姐要进宫呢! 让我们留下，不，在京都开善缘堂和花想容的时候，也许小姐和三爷就算到这时候了！” 陈武越说，思路越清晰，对主子走一步算三步，也越发敬佩。 至于郭荣已经满眼蚊香圈儿了… 幸好，他的脑子还能归纳一下结论。 结论就是，小姐如今跟着九殿下征战，以后要回京都，进宫做妃子。 而他们留在京都，就是小姐的眼睛和耳朵… 不管陈武和郭荣如何激动，只说方圆儿带了小姑娘们突然回了洞天福地。 安静的空间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众人都是惊喜。 赵金莲等人张罗着给孩子们做吃的，问长问短。 待得听说，方圆儿要带这些小姑娘去军营，旁人还没如何，赵金莲就急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太招人眼了。 若是带去军营，岂不是小羊送到饿狼嘴边了。 万一有人起了坏心思，毁了姑娘们一辈子，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这个死丫头，整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等她回来，看我不骂她！” 赵金莲倒是想这会儿就骂人，但方圆儿跑得快，已经奔去花篮山找孙老爷子了。 小姑娘们生怕她们去军营的机会飞了，赶紧开口解释。 “老夫人，小姐说了，我们过去就是帮忙救治伤兵。 不用出去征战，没有危险。 还有，我们每晚都能轮换回来洗澡歇息，根本累不到。” “是啊，老夫人。 京都的生意最近很差，我们闲着无事，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再说，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学校里学了几年武艺，还有臂弩和簪子，谁也不怕!” 小姑娘们两眼放光儿，说起去军营，各个兴致高涨。 赵金莲见此，倒是无奈了，这一个个的，真是劝不住了。 刘氏和王氏就笑道，“娘啊，妹妹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她定然是安排好了，才敢带孩子们过去。” “是啊，你不是常惦记她和哪吒在外边，没人照应吗。 如今可好了，这么多人，谁敢欺负啊！” 赵金莲却还是不肯松口，“那也不成，去给我请巫婆婆过来。” 王氏和刘氏没有办法，一个去请巫婆婆，一个去给小姑子通风报信儿。 方圆儿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因为孙老爷子出了个难题。 “丫头，我今日就耍这个赖了。 你不带我出去，我就不给你伤药！ 医者父母心，我学了一辈子医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 结果，你要带一群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去伤兵营，居然不带我这个先生。 这怎么成！” 方圆儿耐心劝着，“老爷子，那是伤兵营，是战场。 实在太危险了，随时都可以燃起战火。 您年岁这么大了，万一有个闪失，我没法交代啊。 再说了，您这边的研究正到关键之处…” 可惜老爷子根本不听，理由很充分。 “我是跑不动，也不会打仗，但我会救人开药方啊。 大不了，万一真有危险，我直接回来这里就行了。” 方圆儿实在没有办法，这才点了头。 “行，那咱们约法三章。 第一，若是我觉得您身体撑不住，要您回来，您一定不能拒绝。 第二，您隔一日去一次，平日还是要多半在这里。 第三，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你一定要答应。” 这简直是霸王条款，但老爷子却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只要出去了，他就成功了。 至于到时候有问题，到时候再说了。 方圆儿带着老爷子的药童，拾掇东西的时候，王氏派来报信儿的人也到了。 老爷子幸灾乐祸，“哼，就欺负我能耐，我看你怎么过你娘这一关。” 方圆儿却不怕，她本来就有意多带几个半神族的人手，给姑娘们打下手，多一分安心。 老娘这般安排正好，她正中下怀，还能哄的老娘高兴。 第五百一十四章 代号梅兰竹菊莲桃 果然，赵金莲终于逮到女儿就是一顿泼天的唠叨，最后才说出结论。 “你这次一定要多带一些人手，否则，就给我老实留下，不准出去了。” 方圆儿赶紧装作苦笑无奈，抱了老娘撒娇道歉。 “娘，我错了，让你担心了。 我听娘的，这次一定多带人。 娘说带多少就带多少！ 而且，就是大王和大黑也都带出去。 谁敢惹我，就让大王和大黑咬死他们！” 赵金莲这才满意了，说道。 “方才，我问过巫婆婆了，她说族里各个都是好手，都能带出去。 但我想着这里也需要人…这么办吧，你带十八人出去。 就是有人对孩子们动心思，有他们也足够护得住了。” “好，力叔他们一家三口也在外边，这样加一起就二十一个大力士了。 对上百十个普通人，也足以打得过了。” 方圆儿是言听计从，点头如同捣蒜，总算把赵金莲哄高兴了。 而且小姑娘们也不是立刻就要走，总得培训几日。 再听说孙老大夫也要偶尔出去帮忙，众人就更放心了。 方圆儿不想暴露家里，小姑娘们的身份就要保密了。 所以，先前的名字都弃之不用，一人做了两套男装，前胸后背都绣了编号。 总共七十二人，分了六组，一组十二个。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讨论过后，以六种花代号。 梅兰竹菊莲桃，从一到十二。 每组的一字号就是组长，负责安排活计，整体协调。 梅字组是去伙夫营，搭配了六个半神族的族人，正好是一大家子，两个老人，壮年夫妻，外加两个半大小子。 巫婆婆人老成精，可是算的清楚。 天长日久相处，两个小子若是能在小姑娘们中找个媳妇儿就最好了。 半神族三年孕一子，这简直是发展人口的最大难题。 尽早娶妻，尽早怀孕，是她和所有族人盼望的。 其余兰竹菊莲桃五组，都跟着方圆儿去伤兵营。 到时候再具体分配活计，同样搭配十二个半神族，加力虎一家，就是十五人。 关键时候，足够自保，甚至也算奇兵一支了。 方圆儿带了姑娘们，别管是哪一组，紧急培训了两日。 迅速止血，外伤包扎，急救缝合，清理消毒，甚至是人工呼吸。 旁的还成，只有人工呼吸，让小姑娘羞得红了脸，死活不肯学。 最后，方圆儿无法，拿了轻纱的帕子阻隔，勉强算是教了教。 算着，外边要天亮了，方圆儿就赶紧出去了。 留下孙老大夫还要继续教，再等两日，外边黄昏时候，方圆儿才来接她们。 其余男女老少们也没闲着，烧起了蒸馏大锅，开始帮忙提取酒精了。 当然，纯度不可能同方圆儿前世一般，但也够用了。 伤兵营里，又过了一晚，伤兵们的恢复自然更好了一分。 就是先前两个濒死的，因为吃了保命丸，也彻底退了烧。 这会儿虽然还是虚弱，却已经彻底清醒了。 早晨的病号饭，桃红安排的是骨汤面，一人加了两个荷包蛋。 轻伤的兵卒们照旧端着大碗，凑在一起吃的热闹。 方圆儿同他们说几句话，简单问问，见得没有什么大碍，就去了后边重伤营。 春桃和夏雨几个正给重病号喂饭，年轻小姑娘即便穿了男装，也挡不住铺面的青春气息。 几个有幸被照顾的伤兵们，都是吃的脸红，不敢抬眼看人。 旁边那些自己端碗吃饭的，真是羡慕又嫉妒。 本来还想玩笑几句，但都极力忍耐着，不敢开口，生怕唐突了姑娘们。 崔将军来一次就敲打一次，就是不愿他们给先锋军丢了脸。 人家这些小姑娘忙忙碌碌，给他们治伤换药熬药，做饭喂饭，简直就是救命恩人。 他们若是还拿人家不尊重，简直就猪狗不如了。 下次再受伤，那就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再让人家照顾，可没脸见人了。 方圆儿进屋，见屋里诡异的安静，就忍不住笑了。 “今日大伙儿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 “方姑娘来了！” 众人纷纷放下碗，点头行礼打招呼。 “我们好多了，比昨天精神多了，伤口也不疼了。” “是啊，昨晚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刚才了一大碗面条，荷包蛋太香了！” 几个伤重的也要挣扎起来行礼，被方圆儿拦了。 “你们都别客气，扯破了伤口，还要重新缝合，可真是给我们添大麻烦了。 方圆儿给众人依次检查了一番，然后嘱咐大伙儿。 “确实恢复的都不错，一会儿记得都好好喝药汤。 晚上时候，我又找了一些人手过来。 明日就能扶着你们出去晒晒太阳，见见光了。” 说罢，她又吩咐朱红几个，“一会儿继续消毒，不能马虎。 被褥一定要晒透，该换就换，别怕麻烦。” “知道了，小姐。” 朱红等人都是应声，有伤兵笑嘻嘻问道。 “方姑娘，那么好的酒，当水一样沾了抹布到处擦，实在太可惜了。 不如给我们喝了吧，我们肯定好的更快。”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附和。 “是啊，方姑娘，我们都馋死了，整日嗅着味道淌口水啊。”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应道。 “消毒是一定要做的，你们可不能打消毒酒精的主意。 这酒精是普通酒水里提炼出来的，喝下去，会要命！ 空气了，或者说咱们一切能看到的东西，都会有一种病菌。 你们的伤口若是接触到了，就会腐烂化脓，导致你们发烧，甚至是没命。 所以，才要不停的擦抹，这是为了你们好！” 众人这才知道消毒的用处，赶紧应声。 “方姑娘放心，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叶天逸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卢书恒和陈大海。 “殿下！” “殿下！” 众人立刻激动起来，纷纷惊喜叫嚷出声，各个都要下地行跪礼。 虽然他们受了重伤，但可以说，他们的命是殿下救回来的。 攻城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岔子，内应迟迟不能把大门打开。 众人只能爬城头，没想到，云州府的府尹和府兵统领会抵抗这么厉害，提前准备了滚油和木石。 眼见先爬上城头的一批人重伤，殿下踩了马背，借力力虎扛着的一驾梯子，直接飞上了城头。 以一敌百，生生挡了一盏茶功夫。 这才等到众人登城，大门打开。 第五百一十五章 心大的母子俩 可以说，夺城，殿下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可是论功行赏的时候，殿下却都分给了他们。 这样的人，才是所有人甘心冒死追随的王者！ “不必多礼，养伤重要！” 叶天逸同众人点点头，然后很自然的上前，握了方圆儿的手，说道。 “还没吃饭就过来忙了吗？” 方圆儿微微红了脸，应道。 “一会儿再吃也来得及。” 叶天逸没有再说，牵着她一起去看那两个重伤的兵卒。 两个兵卒昨日吃了保命丸，去了心病，也当真是得了药效。 刚才吃了半碗面条，这会儿激动的不成，撑着上半身一定要起来磕头。 叶天逸亲手扶着他们躺下，安抚道。 “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本殿下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你们以后的日子没有着落。” 两个伤兵虽然听方圆儿说过，但这会儿亲口得了殿下的承诺，激动的眼泪哗哗流出来。 他们不怕受伤，甚至不怕死，就怕生不如死，废人一个，活的猪狗一样被嫌弃。 如今再也不怕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又简单说了几句，叶天逸就牵着方圆儿去隔壁府衙吃饭了。 卢书恒和陈大海直接去了城外巡营，也走掉了。 留下众人互相打了半天眉眼官司，眼见朱红几个消毒之后，也去前边吃饭了。 大伙儿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你们看见了，殿下牵着方姑娘的手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方姑娘就是殿下的红颜知己啊！” “什么红颜知己，胡说什么！ 方姑娘是殿下的女人，以后是要进宫的。” “殿下那么冷清的人，居然当着咱们的面儿，同方姑娘牵手啊！”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 殿下这是担心咱们不知道，冲撞了方姑娘，让方姑娘受委屈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 咱们可不能，方姑娘是救命恩人呢。 谁敢对方姑娘瞪个眼睛，老子都第一个冲上去砍死他！” “就是，方姑娘人美心善，最重要是有本事。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殿下！” “就是，一般女子见到血就吱哇叫个不停了，哪像方姑娘，不害怕也不嫌弃，可是亲手把咱们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 众人说的热闹，比之方才更精神了三分。 不得不说，八卦永远是调剂气氛最好的道具了。 方圆儿被叶天逸一路牵着回了隔壁府衙，别说伤兵们，就是府衙门口的侍卫们也是看的清楚。 好不容易走到屋里，方圆儿的脸都热的能煎鸡蛋了。 她赶紧甩开叶天逸的手，嗔怪道。 “我还能被人抢去啊，你这么急着跑去秀恩爱！” 叶天逸猜的秀恩爱三字的意思，也是笑了起来。 “没有，就是醒来不见你，想你了。” 这是暗示前晚的同床共枕？ 方圆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说起正事。 “下午我要去军营那边，顺道还要把人手接回来。” 刚说完，朱红就撵着送了食盒过来。 方圆儿挥手示意朱红回去继续吃饭，然后一样样往外拿。 眼见盒子里只有骨汤面和两样菜，方圆儿顺手从空间里又取了一屉小笼包，猪肉虾仁加了一点儿蒜苗儿做的馅儿。 两人对坐，边吃边说，果然叶天逸对小笼包很喜欢，一口气吃了大半屉。 方圆儿吃了半碗面条，又摸了一个果子啃。 前世她是个胖妞儿，减肥简直是甩不掉的痴心。 这辈子虽然也算圆润，却是那种看住很舒服的，不算肥。 但她还是有意控制，吃肉不多，油炸尽量少碰，尽量多吃水果青菜。 而水果青菜，都是洞天福地的灵气孕育，也滋养的她越发灵秀。 虽然已经是个几岁孩子的娘了，不知根底的人，甚至还以为她是个姑娘家。 叶天逸却同赵金莲一个想法，每次见她啃果子，都怕她吃不饱。 他一边吃，一边加了包子送到她嘴边。 方圆儿甜蜜又无奈的，乖乖吃掉了投喂的两个小笼包，这才被放过。 饭后，叶天逸继续忙，方圆儿就回了隔壁，叫出空间里疯玩的哪吒，一起去了城外。 照旧是力八多和山叔跟着，还有偷懒的朱红，以及崔琰带了十个侍卫。 城里百姓提心吊胆几日，许是觉得没什么危险，这会儿都出来走动，或者做生意了。 路边有摆摊子卖小孩子玩意儿的小贩，高声吆喝着。 哪吒好新奇，拔腿跑了过去，方圆儿几乎是没有迟疑，立刻就抽出腰上的弹弓。 果然，哪吒刚刚跑到摊子前边，那小贩就在摊子下抽出了长刀。 他左手一探，打算抓了哪吒，长刀架在脖子上，就算成功了。 可惜，他的手指几乎要挨上哪吒的肩膀。 方圆儿打出的石子也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小贩惨叫一声，不等回神，力八多和山叔也窜到跟前了。 两人直接踹翻了小贩，一人夺刀，一人踩脖子，就把人制住了。 崔琰和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戒严四周，生怕还有同伙出现。 山叔最疼哪吒，若不是要问口供，恨不得一脚踩死这刺客。 方圆儿嘱咐道，“带回去交给殿下吧，我们还要出城。” 崔琰犹豫了一下，想要劝说几句。 毕竟发生这么危险之事，若是出城再碰到一次，可怎么交代啊。 力八多却是扛了半死的刺客就往回走，崔琰没办法，只能派了几个侍卫跟上去。 而方圆儿已经扯了哪吒，蹲在摊子前，挑起了小玩意儿。 “儿子，这个小葫芦不错，拿着！ 以后装了水，挂在大王脖子下边，你渴了随时能喝水。” 哪吒有些没回过神，望望远去的力八多等人，再看看兴致勃勃挑选玩具的老娘，他果断加入了老娘的队伍。 “娘，我要这两个铃铛，挂在樱桃和小黑脖子上。” “好，那就拿着！ 不过樱桃是女孩子，给它换个金色的！” 这娘俩一边挑选，一边商量，就好似平日出来逛街，碰到了喜欢的东西。 好似方才根本没有人行刺，根本没有人半死被拖走。 更没有害怕差点儿殒命… 这是心大的没有边儿了，还是底气十足，无所畏惧… 很快，哪吒挑好了东西，扯了摊子上的一个小筐子装了，娘俩才往城外去了。 方才出事时候，迅速躲个干净的路人等，这会儿才敢跑出来。 “方才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母子俩身后跟着侍卫呢，是近卫军里的人？” “军营里不让女子和孩子进入啊，九殿下英明神武，怎么…” “你知道什么，我听二大爷家的嫂子的娘家弟弟的三舅姥爷说了。 九殿下身边有位女将军，管着伤兵营呢。 这兴许就是那位女将军！” “不能吧，瞧着不像凶神恶煞的样子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 教子要讲究方法 远处一座茶楼上，窗子后边，隐约站了一个人，脸色黑透，眉头紧皱。 弯腰守在后边的侍从，眼见如此，就小声劝慰道。 “老爷，不过是试探罢了。 原本也没想着会一次就成功！ 只是以后这女子和孩子身边，一定会多添人手。 到时候那人身边就容易接近了，必定会一击即中！” 中年人微微松开了眉头，但还是有几分不喜。 “打探的消息，不是说这女子和孩子身边没什么厉害人手吗，这会儿瞧着，都不平常。” 侍从心虚，赶紧应道。 “今日许是巧合，先前这女子到城外，都是一个人带了丫鬟，并没有多少人。” 中年人勉强接受了这说法，吩咐道。 “多找机会，多试探几次，能抓人更好，抓不到也要迷惑对方，最后一击比中！” “是，老爷。” 两人说的热闹，完全不担心方才被抓走的小贩儿，那不过是江湖上雇佣的一个普通杀手罢了。 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至于死活更是不必计较了。 方圆儿一手牵着儿子走在路上，见儿子高兴，她就问道。 “儿子，方才吓到你了吗？” 哪吒迟疑了一下，说道。 “没有，娘，我不怕。” 方圆儿赶紧表扬儿子，“我也知道，这么点儿小事怎么能吓到我儿子呢。 我儿子是谁啊，最聪明最勇敢的小哪吒！” 果然，哪吒立刻挺起胸脯，臭屁的不成。 “当然了，干爹也这么说！ 方才我只顾着看玩意儿了，没发现，否则我拎了他的胳膊，能把他摔飞出去！” “哎呀，我儿子力气真大，好东西没白吃。 不过，儿子，你发现方才娘是怎么知道这个小贩是坏人的吗?” 方圆儿循循善诱，跟儿子说的热闹。 “对啊，娘，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的？” 哪吒很是好奇，眨巴着大眼睛，“娘认识他，知道他是坏人？” “不是，”方圆揉揉儿子的脑袋，应道。 “你仔细想想，城里好几日没有人摆摊子了。 路上也没有多少人，更没有小孩子。 但这人居然摆摊卖小孩儿玩意，这多奇怪啊！ 所以啊，你跑过去的时候，娘就开始怀疑，做好了准备。 他一拿出刀，娘就已经动手了！” “啊，娘真厉害！” 哪吒听得眼睛放光！ 方圆儿趁机教导儿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比如一个人每天都要吃辣椒，突然一日不吃了，就一定有原因。 比如他吃太多辣椒，肚子疼了。 比如他嘴里划破了，比如…” “比如他早晨拉臭臭，屁屁疼了！” 哪吒调皮，笑嘻嘻接了一句。 方圆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是走在后边，因为方才之事有些脸色不好的山叔和力叔也听得笑了。 若是放在旁人家里，怕是担心孩子惊吓，再也不许孩子出来，或者要千叮咛万嘱咐。 但方圆儿好似根本没当回事，同儿子这么嘻嘻哈哈，玩笑一样就把事情说开了。 自然，哪吒心里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这般说说笑笑，到了军营，哪吒跑去马厩看兵卒刷马换马掌，方圆儿就去了伙夫营。 定菜单，帮忙做饭，一忙碌就是大半日。 眼见太阳西斜时候，她才要了一辆马车，带了哪吒和山叔出营去接人。 崔琰不在，陈大海在处置琐事，待得知道的时候，方圆儿等人已经不见人影了。 陈大海还要派人去保护，却被桃红拦了下来。 “我们小姐行事自有安排，陈将军不必如此，反倒给小姐添了麻烦。” 陈大海皱眉，总觉得有些好心当了驴肝肺。 结果，不过半个时辰，方圆儿就回来了。 不但她回来了，马车后还跟了六七十个拎着包裹的小姑娘。 虽然小姑娘们各个都穿了男装，包了头发，打扮的很是利索朴素，但还是轻易可以辨认得出。 小姑娘后边还有老少二十来口，见了力八多，这些人都喊族长，显见都是自家人了。 而马车里，还坐了一个老先生，带了两个小童。 最让人震惊的，还不是这些，是哪吒。 不，应该说是他骑在身下的…一头斑斓猛虎，还有猛虎身边懒洋洋的大黑熊。 这猛虎和黑熊不知道是哪里寻来的，平日显见吃的不错，膘肥体壮不说，毛色都在泛着幽光。 偶尔咧开大嘴，打个哈欠，再瞥向众人时候，那尖利森冷的牙齿，不屑的眼神… 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 即便是陈大海一向稳重谨慎，这会儿也说话打了磕巴。 方圆儿赶紧笑着解释，“陈将军，这是我找来的人手。 其中有十六人要留在这里，跟着桃红在伙夫营干活儿。 其余我要带回伤兵营，负责照管伤兵。 至于这只老虎和黑熊，都是哪吒自小的玩伴儿，不会轻易伤人，不必担心。” 不等陈大海说话，哪吒已经拍了猛虎一下，跑到了陈大海跟前。 陈大海下意识就退了两步，醒过神儿来，又觉得这般有几分气弱，勉强说道。 “那个…安全就好。” 方圆儿也不好再多说，就道，“陈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城去了。” “好，好，姑娘慢走。” 陈大海赶紧弯腰行礼送人…送虎送熊… 眼见，一行人走远，奔着城门去了。 营地里好半晌没人说话，桃红见此，也赶紧带了人手回伙夫营去了。 晚饭做到一半，正是忙着呢，这下可不愁没人帮手儿了。 “哎呀，吓死我了，那可是老虎啊！ 牙齿比手指都长！” “可不是，那大嘴张着，真是比陶盆都大！” “还有那黑熊，毛都反光儿！” “这要吃多少肉，才能长这么大啊！” “居然只是小公子的伙伴，自小一起长大？ 小公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兵卒们顾不得将军还在，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各个都是惊奇的不成。 陈大海干咳两声，扭身回去了，其实这些话也是他想说的… 不，很快，这些话也成了全城百姓想说的。 这会儿，城门口很多进出的百姓，还有城里慢悠悠收摊的小贩儿，上门板的小伙计。 突然见得一个孩子骑着老虎，带着黑熊，街路上立刻就炸锅了。 胆子大的，疯跑进屋子躲起来，胆子小的，干脆软了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哪吒淘气，见此就高兴的咯咯笑。 第五百一十七章 哪吒的“小”伙伴 方圆儿赶紧喊回儿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哪吒立刻缩了脖子，扯了大王的项圈，老老实实跟在娘亲身边。 方圆儿这才让身后的侍卫，前边开路。 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引起恐慌，但起码不至于有人下的昏死了。 毕竟侍卫就在老虎黑熊前边走，也不见老虎黑熊咬他们。 这般，百姓们躲在门后，总算敢偷偷看上两眼了。 方圆儿索性也骑上了大黑的背，摸出两个果子，一边走一边送到大黑嘴里。 大黑平日最喜欢吃果子，这会儿半落山的太阳照着又很热，起码没有空间里舒坦啊。 突然有果子，它心里的几分焦躁和不耐烦，被安抚下来，就欢快兴奋了。 它扬着大脑袋，咔嚓咔嚓嚼着果子，倒是多了几分憨态。 果然，有人看的新奇，悄悄说道。 “哎呀，这黑熊吃果子呢！” “是啊，黑熊不只吃肉，也喜欢吃这些。 我记得有一年秋，山上跑下来一头，可祸害了我们村不少苞谷。” “你们可别说了，黑熊是吃果子，但老虎可是吃人的！” 有人吓得哆嗦，小声抗议，生怕这几个胆子大的说话，把老虎引过来。 结果，好似听到他们的话一般，那老虎居然摇着大脑袋，低声吼了一句。 老虎背上的孩子，立刻从身侧的背包里摸出一个苹果递了过去。 老虎张开大嘴，啊呜一下就吞了进去，同样咔擦咔擦吃了起来。 “哎呀，这老虎也吃果子！” 立刻，所有人的关注点，就从老虎黑熊的可怕，转移到了，老虎黑熊居然都爱吃果子上了… 府衙里，叶天逸正同卢书恒说话，叶天逸虽然神色看不出什么，但眼底的冷意却足以冻死任何人。 卢书恒想劝几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听说有人刺杀哪吒，都气的厉害，更何况是师弟呢… 这个时候，突然府衙外边吵闹起来。 叶天逸就冷声问道，“何事喧哗？” 崔琰几乎是飞跑进来，嚷道。 “殿下，大先生！ 方姑娘带人回来了，那个…还骑着老虎和黑熊！” 叶天逸和卢书恒对视一眼，都是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府衙门前已经热闹的像菜市场了。 不同于普通百姓，兵卒们胆子要大很多，特别是近卫军，刚刚经历战火。 敌人的刀枪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两头野兽。 更何况这野兽还被他们熟悉的方姑娘母子骑着，戴着项圈，啃着果子… “小公子，这老虎吃肉吗！我这里还藏了一个肉包子！” 有兵卒眼睛放光，拿着包子用力挥手，许是想上前喂老虎，又有些不敢。 哪吒扯了大王的项圈，直接走了过去。 “大王吃肉包子，但我娘说不能多吃，否则容易坏肚子！” 那兵卒赶紧把肉包子递了过去，大王嗅了嗅，略微嫌弃的低吼一声，才把肉包子吞了进去。 哪吒笑嘻嘻说道，“大王嫌弃有包子有汗味儿！” 众人都是听得哄笑起来，纷纷打趣那侍卫。 “你是把肉包子藏到鞋子里了吗？ 哈哈，老虎没咬你一口就不错了！” 那侍卫红了脸，“我才没有，我真是放怀里了，舍不得吃，打算晚上值夜时候再吃！” 这个时候，叶天逸就走了出来。 哪吒好似同小伙伴显摆玩具一般，立刻跑了过去，高声嚷着。 “干爹，干爹！这是大王，那是大黑，我的小伙伴儿。” 夜天逸也有几分吃惊，他虽然知道哪吒的玩伴是老虎和黑熊，但以为是幼兽。 根本不知道他的小伙伴，这么“小”。 “好，真是两头威风的保护兽！” 夜天逸点头，眼见方圆儿要从黑熊背上下来，他就上前，握了她的手。 黑熊许是不习惯陌生人突然靠近，嗓子里有几分低吼，大脑袋晃了晃。 叶天逸左手扶了方圆儿，右手直接就按到了黑熊的脑袋上。 黑熊下意识想要用力抬起头，却突然发现抬不起来。 它有些恼怒，越发低吼，想要战胜头上那只手，却怎么都不成。 直到方圆儿跳下来，见此就嗔怪道。 “公子，别欺负大黑了。它是个憨厚的，这是有些认生，以后就好了。” 说着话儿，她从袖子里拿了一只小瓶子，倒了一些梨花蜜在叶天逸的手心儿。 叶天逸会意，送到大黑嘴边。 大黑嗅了嗅，立刻忘了方才的恼怒，伸舌头就舔了起来。 熊的舌头带了一些刺，扎在手心有些痛痒，感觉很新奇。 叶天逸忍不住也翘了嘴角，扭头看看笑眯眯的方圆儿，眼底的寒霜，终于散了个干净。 “干爹，干爹！” 哪吒瞧着干爹一直在和娘说话，根本没注意他骑着老虎的威风，急的赶紧喊起来。 “快来看看大王！我的大王多威风！” 叶天逸好笑，牵了方圆儿走过去，抱下哪吒，让他坐在自己肩头，一起去摸老虎的脑袋。 大王耳朵支棱起来，显见有些不爽，但也没有躲开。 哪吒高兴坏了，一本正经的开始给大王和大黑训话。 “大王，大黑，这都是家里人，你们以后不许咬他们啊！ 要是不听话，就罚你们…三天没有果子吃！” 众人听得都是哭笑不得，若是真有人被咬了，那怕是就没命了，再罚不能吃果子，有用吗？ 还有，这老虎和黑熊就算自小养大，通人性，怕是也听不懂人话吧，这么说能成吗？ 结果，大王和大黑居然好似听懂了。 大王点点头，大黑则意犹未尽的舔舔舌头。 哪吒赶紧说道，“只要你们听话，大王有烧鸡吃，大黑有蜂蜜吃。” 这一次，黑熊和老虎都高兴了，一起凑上前。 虽然碰不到哪吒，一熊一虎就开始蹭叶天逸的大腿。 叶天逸脸色古怪之极，不动声色把哪吒放了下去。 果然，小伙伴这类的，还是交给孩子最合适了。 哪吒立刻带了大黑和大王去看他的两匹小马去了。 也不知道小马会不会害怕… 众方圆儿喊了小姑娘们上前，给叶天逸行礼。 “公子，这就是我找来的人手了。” “好，你自行安排。 以后伤兵营自称一营，所有人手都收编在册，发饷银。 一应吃用等同近卫军，不差分毫！ 另外，这些女兵是为了救死扶伤而来，胆敢对其无礼者，杖责五十。 胆敢侮辱者，砍头示众！绝不容情！” 叶天逸声音不高，但却人人都恭敬听着，牢记在心。 小姑娘们本来见周边都是男子，有几分忐忑不安。 听到这话，倒是好了很多。 崔琰带头应声道，“殿下放心，兄弟们不是白眼狼，我们一定当她们是自家妹妹一般。 感激她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们！” “是啊，殿下放心！” 第五百一十八章 活着真好！ 叶天逸点头，却还是吩咐崔琰。 “写入军法，全军通传。” “是。” 崔琰赶紧应了，方圆儿见气氛太严肃了，岔开了话头儿。 “公子，伤兵营里，怕是住不下了。 还要寻个地方安顿这些人手…” 崔琰立刻指了隔壁，替自家殿下表功。 “方姑娘放心，早晨时候，殿下就仔细吩咐了。 隔壁的院子被腾空了，你们住着正合适。” 崔琰所指，正是伤兵营的隔壁，门脸儿不大，却瞧着很整齐。 几个兵卒正好出来，手里拿着水桶扫帚等物，显见是在做清扫刷洗。 方圆儿笑着望向叶天逸，眼底多了三分甜蜜。 “多谢公子费心，一会儿晚饭，给公子做两样好菜。” 说罢，她就招呼姑娘们去新院子安顿了。 留下叶天逸干咳两声，同众人淡淡点点头，也回府衙去了。 有侍卫小声说道，“是我看错了吗，殿下好像…脸红了。” 崔琰哈哈笑道，“把好像俩字去掉!” 众人都是跟着笑起来，他们见惯了殿下的勇武铁血，这般模样还是第一次。 不过，也因此，他们觉得同殿下跟更亲近了一步。 殿下也是人啊，是个会因为女子欢喜的普通男子！ 至此，伤兵营的医护队伍，因为增加了七十多人，是彻底壮大了。 方圆儿不想孙老大夫日夜守在这里，所以，没有特意介绍给叶天逸等人。 天黑之后，她亲自引着老大夫到后院给重伤病号们诊脉。 她开的药方虽然也不错，但太过普通，不如对症下药，药效更好。 老爷子一边诊脉，一边现场教学。 有好处一定会夸赞鼓励，有错处也当即就瞪眼睛吹胡子。 方圆儿仔细听着，学的认真，被夸奖不骄傲，被训斥也不恼。 之前，她同孙老大夫学医，更注重妇科和儿科。 如今却赶鸭子上架，要学外科，而且眼前这么多“实习机会”。 她怎么都要珍惜，艺多不压身。 伤兵们本就对方圆儿很敬重，听说老先生是方圆儿的师傅，制作保命丸的那位，更是受宠若惊。 上战场打仗，有时候死了反而是好事，因为受了重伤，太遭罪了，最后还是免不得一死。 倒是不如，直接战死更干脆了。 不想，如今他们不但被妥善照顾着，有吃有喝，甚至有人喂饭。 如今更有神医来给他们诊治开药方… 这简直是做梦一样，好似因为受伤，他们都变得金贵了… 但显见，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边。 孙老大夫和方圆儿出去开药方，让前院儿熬药的时候。 力八多就带了十几号老少爷们进来了，高声说道。 “兄弟们，这天气太热了，你们可是有日子没洗澡了。 是不是觉得身上都臭了？ 哈哈，别着急，水都烧好了。 我们帮你们洗洗，自己能动手的更好，不能动的也别怕，好好擦一擦。 明日，女兵们就进来给大伙儿喂饭换药了。 咱们总不能把这些小姑娘臭跑了吧？” 众人原本还觉得麻烦，听得这话，都是啊哈哈笑起来。 “力叔说的对，咱们也干净一下！” “哎呀，我可要第一个洗。 昨日秋雅姑娘给我喂饭，她一皱鼻子，我都吓得不敢动，就怕给人家小姑娘熏吐了。” “就是，咱们臭习惯了，如今这屋里石板都比咱们身上干净，还真是脸红。” 这般说笑着，很快，五六个大浴桶就被搬了进来。 温水兑好，先从能走动的开始，比如没了胳膊的，比如后背中刀的… 避开伤口，洗刷干净，就是头发都被打散，抹上了洗发乳… 第一批洗好，就是第二批，最后实在不能动的，也有人端了水盆，投了布巾，帮忙擦洗了好几遍。 大伙儿都是爷们，倒也不必避嫌脸红了。 况且半神族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帮着伤号翻个身，抬个腿，简直太容易了。 这般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所有人都被洗刷干净了。 换了新的半袖衫子，宽大的半截短裤，众人互相掺扶照料，齐齐坐在廊檐下，吹着带了几分凉爽的晚风。 晚风里，有洗发乳的淡淡香气，格外的好闻。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刻，他们彻底脱离了死亡阴影，重新活了下来。 “活着真好…”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深有同感。 虽然他们不怕死，但谁又不愿意活着呢。 这般有尊严，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活着，哪怕是缺胳膊少腿。 也许，以后一直这么活，也不会太难… 力八多等人，手里拿着笤帚，洒了大桶水，把屋里的青石地板彻底洗刷干净。 他这才站在门口，高声喊道。 “兰一，你们可以进来了。” “哎，来了！” 院门外有女子，同样高声应了。 很快，一溜十二个年轻姑娘们端了托盘，就走了进来。 姑娘们年纪都不大，穿着宽大的男装，看不出什么曲线。 但青春的气息，在这样的昏暗的夜色里，在廊檐下橘色的灯光里，还是让人轻易就分辨得出。 带头的姑娘一看就是个爽利的，笑道。 “各位大哥，我们是伤兵营兰字号，我是兰一，姐妹们依次往下排，一直到十二。 以后重伤员这里，就有我们负责了。 照顾你们吃饭喝药，换药之类，就都是我们的活计了。 还请各位大哥多多关照啊！ 我们切了几个西瓜，给大哥们解解渴儿！” 说着话，姑娘们就开始给伤号们分西瓜。 这院子里，正房加东西厢房，怎么也有四五十人，很快就各个捧了西瓜，傻乎乎不知如何是好了。 以后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就要照顾他们吃喝伤药了。 这怎么都觉得有些难为情啊，特别是伤口位置有些尴尬的，都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兰一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打过招呼就开始忙碌了。 众人的伤情册子，她拿在手里，开始给小姐妹们分配。 平均一人差不多分了四个病号，以后固定属于她们照顾，直到病愈出营。 这活计也不算多轻松了，吃饭吃药，洗涮换药，琐事一堆。 幸好，晚上她们不方便留下，自然有力八多等人轮流值夜，帮着不方便起身的重病号送个屎尿。 而她们则可以回去空间，外边一晚上，空间差不多两日，也足够她们歇息了。 简单安排好，兰字号就撤了。 留下重伤号们同力八多等人一起坐着啃西瓜，有人就问道。 “力叔，方姑娘从哪里寻来这么多小姑娘啊。 你说我们都是粗人，要靠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照顾，实在是心里不舒坦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带你去约会！ “是啊，以后可是不能喊疼，也不能说汤药苦了，丢不起那个人啊！” “不过，这个西瓜是真甜，真是解渴又凉爽！”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话头也乱，但却让院子里很是热闹。 力八多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句。 “咱们大老爷们，手重心也粗，抡起打仗不怕什么，但这些细致活计，还是不如女子啊。” “这倒是，就是别扭，光胳膊光腿儿的，委屈人家这些小姑娘了。” “那大伙儿以后就多配合一些，别让人家小姑娘为难。 说起来，咱们咱们家里都有姐妹，就把他们当姐妹对待。 不过，可都长记性，别犯浑。 殿下说了，谁敢动坏心思，军法处置，要砍头！” “哎呀，不能不能，胳膊腿都没了，谁还有那个心思！” “就是，这西瓜以后还有没有，真是太甜了！” 晚风吹过，院子外边的大树上，歇了两只飞鸟，听着一众老爷们闲话儿，无奈把脑袋插进了翅膀底下。 术业有专攻，老爷们儿们八卦，就是没有妇人们的精彩全面… 这样的事，同样在二院也上演了一遍。 只不过众人伤势轻，能照顾自己擦洗，擦洗过后也都啃了西瓜。 他们人数足有一百出头，分配给了竹字号和菊字号两组小姑娘。 而前院，莲字号和桃字号两组负责熬药和病号饭。 红曲带着半神族的五六个妇人，也在这里，做些力气活，给小姑娘们打帮手儿。 人多力量大的好处，第二日一早就体现出来了。 后院里，伤兵们刚起床，解决了鼓胀的膀胱，兰字号就提着水桶进来了。 湿透的布巾挨个送到跟前，伤兵们乖乖把手脸擦抹干净。 唯一不能活动的那个烫伤兄弟，也有小姑娘仔细帮忙擦了一遍，甚至还有麦管插进碗里，给他喂了一碗清水。 很快，早饭也送来了。 一人一大碗肉粥，外加两个白面馒头，两个鸡蛋，一筷子芥菜丝。 肉粥是名副其实的肉粥，一勺子舀下去，几乎三分之一都是肉。 馒头热乎又宣软，煮鸡蛋白白净净，就是芥菜丝都切得极细，撒了香菜和芝麻油，喷香… 众人也顾不得尴尬，风卷残云，吃的那个痛快啊。 兰一四下看了一圈儿，同力八多等人说。 “力叔，这里交给我们吧。 你们先去吃去，然后再来两个人搭把手儿就行。” 力八多应声，“好啊，你们先忙。” 吃过饭，兰一开始拿着册子，挨个问询伤兵们状况如何。 兰二几个开始检查自己分属的伤兵们伤处，是不是流脓，有没有发烧，都要记录。 一人一本册子，一人一支铅笔，随手就记了。 伤兵们悄悄看着都是新奇，有人就问道。 “兰一妹子，你们…都识字吗？” 兰一手下记着，头也不抬应道。 “是啊，我们读过几年书，吟诗作赋不成，但写算都很擅长。” 伤兵们都是惊讶，要知道这次可是来了七八十人呢。 方姑娘到底是什么出身，家里居然能供给这么多奴仆读书。 墨笔才流行不过一年不到，之前可是都用笔墨的。 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兰一也不多解释，虽然有军法在，她们也不好欺负，这些伤兵不见得敢欺负她们，但凡是多点儿防备总没错。 多几分神秘感，旁人就是有坏心思，也有个忌惮。 有了帮手就是好，方圆儿今日可是比昨日轻松多了。 早起亲手做了饭，陪着儿子和叶天逸吃了，这才过来巡营。 简单看看册子，听兰一几个汇报一下，就差不多了。 再看伤兵们，比昨日干净很多，也…乖巧很多。 她心里忍不住好笑，却也不拆穿。 待得到了二院儿，这里的伤兵们更是严重，有人走路都同手同脚，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朱红是个直爽性子，笑的差点儿掉了牙齿。 转而想起昨日还有两个兄弟，同她掰了腕子。 她又沮丧起来… 难道大伙儿没有把她当女孩子吗？ 正这个时候，叶迟站在门口，偷摸摸同她摆手。 她心里一动，赶紧跑了过去。 叶迟伸手拉她站在门后，塞给她几朵小花儿。 朱红立刻笑了，脸色红红。 叶迟小声嘱咐道，“先藏起来，一会儿慢慢看。 先替我去请方姑娘，公子在门外等着呢。” “知道了！” 朱红应的干脆，但几朵小花放哪里都舍不得，最后只能小心拢在袖子里。 “小姐，小姐！” 方圆儿正交代中午的病号饭，听得朱红叫嚷，就扭头看过去。 朱红就笑嘻嘻喊道，“公子在大门口呢，有事找小姐！” 方圆儿抬头看看天上日头，快要到了头顶。 她就应道，“知道了，这就来。” 晴红几个挤挤眼睛，小声打趣。 “小姐快去，这里有我们呢，别让公子等太久。” 方圆儿干咳两声，瞪了她们一眼，就赶紧走了。 大门外，叶天逸一身宝蓝长衫，骑在马上，好似夏日里一抹清凉，让人见之心喜。 方圆儿笑着走上前，“这是要出城？” 夜天逸摇头，迟疑了一下，从身后拽出满满一把野花。 金黄，艳红，浅蓝，洁白，几种颜色掺杂在一起，用一条绸带绑着，说不出的美。 方圆儿惊喜之极，一把接了过来，嚷道。 “哎呀，哪里采的，真是太漂亮了。” “回来时候，在土坡上看见的，猜着你能喜欢。” 叶天逸扫了一眼周围众人，虽然他们都低着头装作说话，数蚂蚁，擦刀枪，但耳朵竖的那么高，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偷听啊… 他冷哼一声，眼见众人都抖了抖，这才弯腰抱了方圆儿上马，坐在身前。 “可是忙完了？城里有一家酒楼，菜品有几分特色，带你去吃。” “好啊！”方圆儿心里甜的流了蜜，真想大大亲他一口，但到底还是人太多了。 所以，她假意扭头寻找儿子，额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哪吒呢，要不要带这小子一起去？” “不带，我们去约会。” 叶天逸轻笑，抱紧了怀里的姑娘，一抖马缰绳就出发了。 两人一马，男子高大俊逸，贵气天成，女子温柔美丽，灵秀内蕴，就是所骑黑马都雄壮威武。 一路走过街市，所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定格在他们身上，无法挪开… 第五百二十章 仗义之言 金玉楼是云州府最大也是最好的酒楼，因为先前的战乱，关了几日门。 昨日刚刚重新做生意，今日倒也坐满了大半食客。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话儿。 许是因为九殿下的近卫军，攻城时候有死伤，但进城之后，只杀了府尹和府兵统领等人，并没有侵扰百姓。 所以城里众人就少了几分敬畏之心，说起来也就没太多顾忌。 这会儿，大堂里，一伙儿人喝了半晌，有些酒气上了头。 不知因为什么提起九殿下，有人就大着舌头说道。 “殿下也是人啊，出征带了女人，真是多少年们都没听说过！ 听说殿下一日没有女人都睡不着觉呢！ 城东的吴家，正到处搜罗美女要送去府衙呢！” 旁人也是附和，撇嘴说道。 “要不说，谁都想往上爬呢。 手里有兵，有权，说杀谁就杀谁，这女人都随手一大堆。” “你们别乱说，我倒是觉得九殿下不错！ 当日攻城，那么吓人，我都以为要完了，结果殿下进城，也没屠城啊！”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但很快被友人们撇嘴冷嘲回去了。 “你知道什么，那是咱们云州城太重要了！ 他要在这里等着打仗呢，以后啊，说不定咱们就跟着倒霉了。 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杀过来呢！” “就是，这就是灾星啊！” “不是灾星是什么，除了宫里那位，他们夜家还剩几个活着了！” 隔壁桌子有人听不下去，几个书生高声骂道。 “你们喝点儿酒，就不要廉耻了，是不是？ 当年内乱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大魏差点儿就分崩离析！ 若不是九殿下舍生忘死征战，哪有今日啊。 说不定你们早就坟头草三尺高了！ 如今宫里那位荒淫无道，九殿下死而复生，为大魏重获青天净土，再举长刀。 你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在此大放厥词！” “就是，九殿下就是太仁慈了。 这等不分是非的畜生，就该挂墙头上吹风去！” “你们放屁！” 几个醉汉听得恼怒，指了书生们开始反驳。 “一群臭书呆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治国良才了。 打量着你们在这里捧臭脚，九殿下就能听到，给你们个一官半职，平步青云了？ 哼，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人家可忙着呢，认识你们是谁啊…” “谁说九殿下不认识他们啊？” 众人正吵得欢实，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略带了恼意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酒楼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对男女。 男子贵气，女子灵秀，亲密并肩，很是般配。 女子这会儿瞪了眼睛，狠狠瞪了那几个醉汉一眼，骂道。 “你们若是当真觉得九殿下起兵不对，大可加入城防营，真刀真枪，光明正大，为了彼此的立场，打一场。 是输是赢，你们也算个堂堂男子汉。 但你们呢，打仗时候，缩在老鼠洞里瑟瑟发抖，如今见九殿下英明，不会同你们这些老鼠计较。 你们又跑出来叽叽喳喳，真是可耻之极！ 怕是谁家爽快的女子，也比你们这些男人强上几分吧！ 之前，总听说云城是鱼米之乡，书香处处，如今倒是被你们几个脸上抹黑，盛名不负。 若我是云州人，真是想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这话可是难听，所谓打人不打脸，但这没一个字，都把几个醉汉正反抽巴掌！ 几个醉汉当时就恼了，眼睛也没那么好使了，起身就要上前打人。 “哪里冒出来的臭娘们儿！” “打死她，当咱们好欺负啊！” 结果，不等他们近前，叶天逸就一人一脚，赏他们去狗啃屎了。 几个醉汉惨叫，也吓得所有人都停了筷子。 方圆儿嫌恶的扫了他们一眼，喊了小伙计。 “楼上有清静的包厢吗？” “有，有！” 掌柜的亲自上前招呼，打躬作揖，很会恭敬。 他可不是瞎子，相反他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只看这两人的气度，还有方才那些话，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位就是如今云州府，手握生杀大权的那位九殿下。 而这个女子，恐怕就是掌管伙夫营和伤兵营的那位女将军… “二位贵客，请随小人上楼。” 叶天逸点头，回身望向几个呆愣惊疑的书生。 “若是有心报国，去府衙找大先生。” 说罢，他就牵着方圆儿的手上了楼。 整个大堂望着他们的背影，静默了好半晌，确定他们进了包厢，这才轰然议论起来。 “啊，那就是九殿下！” “人中龙凤，实在是气度不凡！” “当然进城时候，我见过一面，就是九殿下。 不过那时候九殿下浴血奋战，冷酷之极，今日多了几分…人气！” “当然不同了，你没见九殿下带了女子来吃饭吗？” 这个时候，叶迟已经带了朱红等人赶到了。 朱红问了伙计两句，直接上了二楼听候吩咐，叶迟则带了两个人手到了后厨。 主子要约会，他们就得保证主子不受打扰。 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趁机想要动些心思呢。 毕竟，先前方圆儿母子出城时候，就已经出过一次事了。 背后没查出什么，却一直没停了调查。 大堂里众人，见这个架势，从方才的兴奋中，也恢复了几分理智。 几个醉汉被直接拖了下去，不知道是扔到大牢，还是哪里了。 几个书生犹豫要不要去府衙报道，但总要回去商量一下，不好在这里说啊。 正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就闹了起来。 众人不等探头去看，一个红色锦缎衣裤的胖小子就骑着老虎冲了进来。 “妈呀，有老虎！” “救命啊，救命啊！” 大堂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侍卫们见此，立刻高声呼喝。 “都闭嘴，老虎不吃人！” 所有人被震住了，僵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跑吧，怕这侍卫抽刀子砍人，不跑吧，又怕老虎把他们啃了… 不必说，骑着老虎的肯定是哪吒了。 他本来在马厩玩耍，回头发现老娘和干爹不见了，问了一圈儿听说两人去吃好东西，把他扔家里。 他哪里会同意啊，骑着大王，一路就追来了。 这会儿惊了人群，他也知道有些莽撞了，想了想，跳下老虎后背，脆生生同众人说道。 “你们别害怕，我家大王不吃人！ 它只吃果子！” 第五百二十一章 抢手的剩饭剩菜！ 好似怕众人不相信，他回手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苹果，就递到了老虎身边。 老虎果然张嘴就咬了下去，汁水横流，很是香甜的模样。 众人看的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兴趣。 哪吒见此，摇晃着头上的冲天辫，还要说什么的时候。 朱红却在楼上喊道，“小少爷，小姐让您快点上来！” “哦！”哪吒有些遗憾，他还没显摆够呢… 他拍了拍老虎的脑袋，嘱咐道。 “大王，你在这里趴着，不许乱跑，不许吓唬人。 我上去吃饭，一会儿下来跟你玩儿。 放心，有好吃的，我一定给你留一份儿！ 好兄弟，够义气！” 老虎许是听懂了，直接趴在楼梯下，这里阴凉又通风… 哪吒这才屁颠颠上楼去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这顿饭，一波三折，看了好戏，胆子也差点儿吓破了… 楼上包厢里，老掌柜恭敬退出去，正好给哪吒开了门，这才下楼去后厨吩咐炒菜。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 “跟屁虫，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了？” 哪吒笑嘻嘻，跑去挨着干爹坐了，自觉有了靠山，就抗议道。 “娘太坏了，吃好吃的，都不带我！” 叶天逸尴尬的干咳一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送了一束花，带心爱姑娘吃个饭。 琢磨着，这就是方圆儿总说的，接下班，送花，豪车吃大餐… 结果，这小子撵来了。 牵手，拥抱，避开众人的甜蜜，一个都别想了… 方圆儿猜到叶天逸的心思，忍不住偷笑，抬手给儿子擦汗。 九殿下驾临，后厨当然不敢怠慢，几乎没用多大一会儿，饭菜就陆续送了上来。 都是一些本地的特色菜，以菜色清淡，食材新鲜，汤头鲜美为主。 方圆儿每一样都尝了尝，这才给叶天逸和儿子夹了菜。 “你们也尝尝，味道很不错。” 叶天逸和哪吒也都饿了，拿起筷子就吃，结果都皱了眉头。 叶天逸还好，只不过吃的慢了一些，哪吒却干脆放下饭碗了。 “娘，不好吃！” 方圆儿挑了鱼刺，给他送了一块清蒸鱼，嗔怪道。 “别挑嘴，赶紧吃。 外边不知道多少人吃不上饭呢，你还挑挑拣拣！” 哪吒瘪嘴，苦着脸把鱼吃了，小声抗议。 “就是不好吃啊，腥，一点儿也不甜！” 方圆儿无法，想说什么，也觉得儿子不算错。 之前，家里也常吃鱼。 但那鱼是养在泉水里的，无论什么做饭，不但没有腥味，肉嫩，还透着一种隐约的甜。 面前这道，厨师处理的已经很不错了，唯一就差在鱼不是泉水鱼了。 叶天逸平日陪哪吒不算多，但却极疼爱他。 这会儿，他也放了筷子，同儿子站了统一战线。 “确实不如家里的饭菜味道好！” 方圆儿挑眉，无奈笑道。 “这是在夸我？” 对面一大一小都是齐齐点头，眼神里透着无辜和可怜… “算了，算了，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等我一下，我去后厨看看，做两个菜端来，对付吃一顿吧。” “娘最好了！” 哪吒立刻欢呼出声，“我还要米饭，两大碗！” 叶天逸也是点头，添了一句，“我也要一碗。” 方圆儿认命的下楼去了，说好的约会呢，说好的浪漫大餐呢… 前边大堂里，这会儿食客已经跑到差不多了。 后厨自然也没什么活计了，叶迟带人看在这里，厨师和帮厨都缩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喘。 方圆儿见此，请叶迟带人都出去，她借着空间的便利，简单忙了忙。 一刻钟后，就蒸了一小锅饭，重新蒸了一条鱼，炒了蒜蓉生菜，还有一个回锅肉，然后端回了楼上。 等在门外的大厨们，嗅着香气，突然抽动鼻子，直了脖子，下意识想要仔细探看那托盘上的菜色。 结果被叶迟一个冷眼，吓得又低了头… 半个时辰后，大黑马照旧载着男女主子，大王驮着哪吒，一起回了府衙。 留下叶迟扔了掌柜的一锭银子，掌柜的哪里敢要啊。 但叶迟却不管，带人也走掉了。 掌柜的长松一口气，不等说话，两个大厨已经上了楼。 包厢里，他们亲手烹制的菜，几乎没动过什么。 只有几个盘子空空，留了一些菜汤，陶锅里还有半碗米饭… 一个大厨在掌柜惊讶的目光中，沾了菜汤送进嘴里，猛然亮了眼睛。 “这味道…太鲜甜了，真是没有一点儿腥气，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厨子也赶紧极了过去，抓了一个小的生菜叶子，结果也是惊讶了。 掌柜的忍耐不住好奇，又实在不愿意吃剩菜，于是就舀了一点儿剩米饭。 结果，他比两个厨子还要惊讶！ “这是什么米！太好吃了，好像一口就是一碗米饭那么香！ 不，十碗都不如一口！” 两个大厨也是过来抢，本来就半碗米饭，被他们一人两口抢光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觉得丢脸狼狈。 其中一个大厨叹气说道，“原本还挺骄傲，觉得这云州府里，我的厨艺也是数一数二的！ 没想到，真有高手…” 另个一个厨子，也是遗憾附和。 “可惜，这位夫人是九殿下的人，咱们就是想请教，也没机会啊。” “你说，咱俩若是去伙夫营帮忙，能不能有机会得她指点两句？” “怕是不成，人家不一定信得过我们。” 两人旁若无人商量的热闹，倒是惹得老掌柜翻白眼，狠狠咳嗽了一声。 “你们想什么呢，签的工契还有三年呢。 再说，你们走了，酒楼要关门吗？” 两个大厨这才讪笑，收了话头儿。 但这心里是真痒痒啊，再看他们烹制的那些，没有被动过的菜色，就越发难过了… 方圆儿倒是不知道，她们走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甚至剩菜汤都有人品尝！ 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心虚。 毕竟她厨艺实在一般，只不过占了空间食材，蕴含灵气，味道绝佳的便宜罢了。 哪吒吃饱喝足，又怕老娘寻他麻烦，借口睡觉，跑去空间了。 方圆儿在伤兵营前后走走，重点关注了几个重伤的病号，也就没什么活计了。 至于那些轻伤兵卒，只看他们坐在廊檐下，兴致勃勃讨论晚上吃什么，就没什么大碍了。 恐怕为了吃几日病号饭，他们都恨不得恢复的慢一些… 第五百二十二章 第一个 莲字号和桃字号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有的摘菜，有的用热水烫绷带，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方圆儿瞧着日头，做晚饭还有一段功夫，她也吩咐一声，进屋之后闪进了空间。 哪吒同七斤八斤，正在水池里游泳，一个个水鸭子一样，扑通的厉害，大呼小叫，吵翻天。 赵金莲等人在不远处看着，脸上都是笑眯眯，手里和这面，打算一会儿给孩子们烙馅饼儿。 空间里越发冷清了，让老人们一时有些不习惯，经常凑在一起，勉强觉得有些热乎气儿。 眼见方圆儿进来，赵金莲就扔了菜筐子，到一边说话。 “闺女啊，这里人越来越少了，你爹他们做活儿人手不够，大伙儿也都觉得冷清。 你看，是不是想想办法？” “娘，你别担心，我也正想这件事。 等我三哥什么时候进来，我同哥哥们商量一下再说。 这里是个好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万一有嘴巴不严的，容易惹祸。” 方圆儿刚说完，心头突然一动，脸色就难看起来。 赵金莲不知道怎么了，忐忑问道。 “怎么了？” 方圆儿稳了稳心思，笑道。 “没事儿，突然想起外边还有一点儿事没处理好。” “外边的是大事，家里还是老样子。 你别惦记，也不用总进来。 赶紧走吧，哪吒给我留下，这孩子要吃馅饼儿呢！” 赵金莲倒也不怀疑，方圆儿撒娇嗔怪。 “娘真是越来越不疼我了，烙馅饼，都不留我一起吃。” 赵金莲撇嘴，“你这个大忙人，我可不敢耽搁！ 要忙就赶紧去，别跑我这里歪缠！” 说罢，她就忙去了。 方圆儿假意去摘了两串葡萄，眼底却含了一层隐怒。 因为就在方才同母亲说话时候，她心里有所感应，出去的小子里，有人提起洞天福地了。 她想了想，不好耽搁，就悄悄喊了两个半神族的汉子，一起出了空间。 三人出现的位置，是个院子角落。 院子很大，许是住了很多人，到处堆着杂物，污水横流。 方圆儿皱眉，刚要抬脚，两个汉子却扯了一块木板。 “神主请坐，我们抬你过去。” 方圆儿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她娇气，脚上鞋子是嫂子亲手给她缝的，确实舍不得。 她就坐了上去，“好，辛苦你们了。” 两个汉子却是满脸欢喜，能为神主做事，是他们的荣耀。 半神族就是为伺奉神主才出生的血脉！ 方圆儿指了东厢房北边的屋子，两个汉子就走了过去。 刚到门外，就听屋里有人吵嘴，虽然压低了声音，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山松哥，你这事儿就是做错了！ 你怎么能把家里的事告诉外人！ 你居然还答应要取泉水给人家续命！” “对啊，山松哥，泉水不能续命，喝了只能喝下去舒服一些。 你就算送了泉水，王家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你！ 若是他们发现泉水是好东西，又要你拿出什么天灵地宝呢？ 或者他们干脆要知道我们主家在哪里呢！ 咱们出来之前，答应家里，不能透漏家里一字半句是铁律！ 你就不怕神主惩罚你！”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很是焦急，甚至已经吼了起来。 好半晌才有一个声音带了懊恼委屈，应道。 “我就是喜欢她，她也说喜欢我！ 她奶奶病重，我救了她奶奶，她家里人一定会把他嫁给我！” “糊涂！山松哥，那王家小姐是嫡女不假，但她母亲死了，外祖家里又是穷秀才。 她在王家就指望祖母庇护活着，她当然不想老太太这个时候死了。 你先前冒冒失失把家里带出来的药丸，给了人家。 人家吃见效了，当然会把你当救命稻草。 对你好，说喜欢你，都是为了从你这里拿东西！” “就是，山松哥，我打听过了，那个王小姐定亲了。 虽然夫家很远，但她和人家是青梅竹马，明年就要嫁过去了。 她继母把持了家里，她的嫁妆都要靠祖母争取，所以才格外想给老太太续命！ 你想想，一旦你偷偷从家里拿东西出来了，老太太是多活几年，王小姐就算也改嫁给你了。 但家里呢，你想过吗？ 京都那个疯皇帝，听说折腾几年了，就想长生不老。 要是听说咱们家里有这本事，第一个要把咱们家里人都抓起来，不给就砍头！ 到时候，家里人怎么办，主子们怎么办？” 叫山松的小子许是喝了一些酒，舌头有些硬，含糊嚷着。 “不会的，金鸾答应我，不会同任何人说的！ 主子心善，就是知道，也一定不会怪罪…” “谁说我不会怪罪！” 方圆儿冷冷开口，两个汉子推开门，她抬脚走了进去。 三个少年吓得脸色惨白，根本不知道门外站了人。 若是外人，他们方才的话，岂不是把家里卖个干净！ 其中两个直接就跪了下来，另一个原本躺在床上，一个翻身滚到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一个守在门外，一个汉子站在方圆儿身边。 三个少年并排跪着，齐齐低着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忐忑，悔恨，委屈，恐惧，在他们心里缠绕，复杂之极。 方圆儿在门外听得清楚，这会儿也没空儿多说，就道。 “拾掇一下，山松随我先回去。 剩下两人善后，别留下把柄。” “是。”两个少年赶紧磕头应声，山松却一股子绝望上头，高声喊道。 “不，神主，我不能回去！ 我答应金鸾…” “答应她什么？” 方圆儿压了半晌的火气，也终于忍耐不住了。 “答应送她天灵地宝，救她祖母性命？ 为她保驾护航，拿到嫁妆，然后嫁给青梅竹马。 然后再把你这个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一脚踢开！” 山松第一次见神主发火儿，有些惊惧，怯懦着应道。 “不，不是。金鸾说喜欢我…” “喜欢你？哼！” 方圆儿冷哼，“你在哪来遇到她的，怎么认识的？” “我在酒楼做伙计的时候，她和祖母来吃饭，她祖母晕倒了，她哭得太可怜，我帮了一下…” 山松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心虚了。 “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得一个小伙计援手，就要委身下嫁，那高门大户的公子怕是只有村姑可以娶了！” 方圆儿喝骂出口，“蠢货！ 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卖了你，还要替人家数钱！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肯嫁给你，你就要为了娶她，出卖家里，置所有人于不顾，只为了一个女子？ 你倒是得偿所愿了，那家里的安危就活该被你牺牲？” 山松涨红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 “主子仁慈心善…” 第五百二十三章 悔之晚矣 就是这一句才最伤方圆儿的心，她蹲身在山松身前，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你六岁时候被人贩子拐到京都，冻饿濒死的时候，三爷救了你们，照顾你们吃喝穿戴，治病喝药。 然后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又把你们劫下来，送到洞天福地，养了几年。 读书玩耍，习武学本事，吃的是天地精华，喝的是生命泉水。 然后你长大了，出了洞天福地。 就因为一个女子，你就要把所有恩情抹平，让那些为你做饭，为你洗衣，教你读书，庇护你长大的人，陷于危险？ 末了，你还要无辜的扔上一句，因为主子心善仁慈，一定会理解你的痴心，会原谅你的背叛和出卖！ 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胆子！” 方圆儿抬手就是两巴掌，她是真生气了，也用了全力。 山松被打的摔倒在地，嘴角出了血，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不是…我就是…” 方圆儿也不愿意听他再解释，她可以理解少年人初初动心的执着，也可以理解他被轻易蒙骗。 但她不能原谅，他以所有人的安危去做筹码！ 这些孩子出校门，放到大魏各地的时候，她也想过，他们会被各种利益引诱，也许最终会有背叛的。 可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早！ 方家没有把这些孩子当奴仆，但这些孩子却辜负了方家这份信任和疼爱！ 只要想想，赵金莲等人知道这事，会多失望难过，方圆儿就更恼怒！ “绑起来，没收瓷瓶，押回去关起来！” 那个半神族的汉子，立刻上前，直接掰了山松的胳膊，扯了他的腰带就捆的结实了。 装了泥土的瓷瓶被山松藏在怀里，一并搜了出来。 方圆儿扫了其余两个少年一眼，一挥手，她和两个汉子，押着山松就没了影子。 两个少年跪在地上，许久没敢起来。 “河渠，怎么办？山松哥…” “犯错了，就要认！ 就像神主说的，家里养我们长大，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就把家里人出卖了！ 山松本来就错了！” “那…神主会杀了山松吗？” “不知道…” 不说两个少年如何善后，只说方圆儿等人回来空间。 众人原本也没在意，但一见山松被捆着，都是惊讶。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把孩子捆上了？” 赵金莲刚烙完馅饼，正一边洗手，一边笑眯眯看着孩子们大口吃喝。 突然被这般也是惊了一跳，她赶紧上前问道。 刘氏也是凑上前，还有灶间里忙碌的几个妇人和小姑娘们。 有小姑娘认了出来，小声说道。 “是山松！” “啊，好像是，他不是出去闯荡了吗？ 一起的河渠他们呢，怎么自己回来了！” 这般，说话的功夫，这里就聚了二十多人。 山松死死低了头，咬着嘴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方圆儿上前扯了他的头发，让他看清面前的每一人。 “你要怎么告诉这些人，告诉这些养你长大，庇护你活命的人？ 怎么告诉他们，你为了一个说喜欢你的富家小姐，要背叛她们，出卖她们！” 山松再也不能逃避，他的眼睛望向一脸关心的赵金莲等人，活泼美丽的小学妹，嗅着空气里隐约的饭菜香气… 他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错了，呜呜，我错了！” 方圆儿松开手，心里却依旧出不去一口闷气。 “把他关起来，晚上我来处置！谁敢放他走，同罪！” 说罢，她就出了空间，回军营去了。 众人越发心惊疑惑，毕竟方圆儿很少生气，于是扯了那两个半神族的汉子问询。 两个汉子嘴巴不算灵巧，但胜在可以互相补充。 于是，片刻之后，众人从他们的话里拼凑出了真相。 众人围着山松，眼神不再亲近担忧，都淡漠了下来。 赵金莲叹气，转身往田边走去。 方老汉正带人在给稻田放水，显见，她是心里难过，找老头儿去说说了。 “山松，家里对你不好吗？你们原本该是奴仆，但家里待你们从来没亏欠一点儿。 甚至哪吒吃什么，你们吃什么！ 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刘氏这么厚道的脾气，都恼了。 几个小姑娘更是气的红了眼圈儿。 “山松，你们出去时候不是说要闯出一番天地，要报答主子，要衣锦还乡吗？ 你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 “你才多大啊，就想娶媳妇儿！ 谁家小姐能看上你啊！” “你就是叛徒！” “走，我们不和叛徒说话！” 小姑娘们转身就要走，山松却是忍不住哭着喊道。 “求你们，帮我跟主子求求情！我也没想这样！ 我就是觉得金鸾可怜！” 可惜，小姑娘恨他恨的厉害，谁也不理他。 这个世界，论生存，女子天生就不如男子有优势。 小子们出去可以做生意，可以做先生，账房，甚至可以闯荡江湖。 只要他们想，就能尝试。 但小姑娘们呢，却要托庇于主子的照顾和保护。 在桥安县做先生，在自家铺子做事，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还要防备，小心谨慎，以免同星素一般那样的遭遇。 她们不知道多羡慕小子们，结果他们居然不珍惜。 更是要出卖她们最依赖，也是世上最温暖的家！ 绝对不能原谅！ 小姑娘们回身，冷冷吐了口水，就算是对山松的回答了。 那个汉子提起他，关区了一个木楼下边。 他们半神族原本的习惯是，木楼下边围栅圈养一些猎物。 如今跟着神主不用愁吃喝，自然不用养猎物了，但这一楼的围栏却留了下来。 如今正好给山松用上了。 山松躺在干草上，想起方才众人的模样，在想想金鸾喊着眼泪求他帮忙的样子，一时有些茫然。 他真错了吗？ 伤兵营的晚饭，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光。 今晚的饭菜是米饭，蒸蛋羹，馒头，加白菜土豆炖了五花肉。 这样大旱的时节，外边几乎是赤野千里。 就是九殿下为了采一束野花也跑马半个时辰才找得到。 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在忍饥挨饿了，剥树皮找草根了。 而他们吃的是粳米细面，饭后还有西瓜解渴。 这简直是幸福得好像做梦一样。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他也是叛徒？ 众人蹲在阴凉处，躲避着一半落下山头的太阳。 被炙烤了一日的大地，好似也就这样的时候，才能偷偷喘一口气。 有人喝了一口菜汤，忍不住叹气。 “什么时候能下雨啊，这天也太旱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都要晒着火了！” “是啊，不说别的，咱们这院子的水井，拎水的绳子都加了一丈！” “老天爷这是因为什么发火啊！ 是不是要祭祀求雨？” “能管用吗？” “不知道啊，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啊。” 方圆儿站在锅灶边炒菜，也是热的满头汗，她烦躁的扔下铲子，听兵卒们闲话儿，倒是想起一事。 昨日出城，同路边老树闲话，好似七八日后有一场大雨。 若是利用的好，倒也是个好机会… 朱红蹲在一边烧火，眼见主子脸色不好，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 她即便不如桃红细心太多，也看出主子心情不好。 于是，她就开口问道。 “小姐，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还是伙夫营那边没有粮食了？” 山叔正在屋角劈柴，听得这话，也是放慢了动作。 方圆儿回神儿，下意识摸摸脸颊，苦笑道。 “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掩藏的很好呢!” “小姐平日都是笑着，突然不笑了，当然就是生气了。” 朱红愈发好奇，追问道。 “小姐，谁惹你生气了？我去揍他，给你出气！” 方圆儿弯腰，把锅灶里的菜盛出来，叹气应道。 “不是什么大事儿，出去闯荡的一个小子，被一个富家小姐瞒骗几句，就说了家里的事。 还打算回家偷宝贝去救富家小姐的祖母，然后娶富家小姐做媳妇儿…” “什么？” 朱红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去鸡蛋了，“这样的蠢货，真是咱们家里教出来的？” 方圆儿摊手，无奈道。 “看样子，以后家里学堂要开一门防骗课了。” 桃子组两个小姑娘在门口阴凉地方干活儿，原本听说家里的事，她们还很警惕，防备外人突然进来。 这会儿却是忍耐不住了，生气问道。 “到底是谁这么蠢啊？” “就是啊，要娶媳妇儿，自己去想办法。 拿家里当垫脚石，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家里几百号人，都不如一个什么小姐？ 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活该他被骗！” 方圆儿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提起家里太多。 “名字叫山松，已经抓回家里了。”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越发愤恨骂道。 “这种叛徒，就该吊死在树上！” “不对，应该撵出去，让他知道一下，没了家里，他活下去都是做梦！” 众人正说的解气，墙角突然哐当一声。 朱红眼见，扭头一看就嚷道。 “哎呀，山叔伤到手了。” 原来山叔砍柴时候，落斧子有些偏了，木柴擦着他的胳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口子不深，却也鲜血淋漓。 众人赶紧凑过去，方圆儿仔细看了两眼，嘱咐众人。 “你们先忙，我带二叔回家去处置一下。” 说罢，她扯了山叔就进了空间。 众人赶紧散开，该忙什么忙什么，但时时盯着门口门外。 防备谁突然闯进来，正好碰到主子从空间出来就不好了。 空间里，却是早晨刚刚天亮，炊烟袅袅，鸟鸣鸡叫，宁静又生机勃勃。 方圆儿跑回小楼拿药箱，自然也惊动了家里人。 知道山叔受伤，家里人都赶来探看。 方老汉就说道，“兄弟啊，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别在外边了，回家来吧。 跟我一起种种稻子，摘西瓜，享享清福。 你也别惦记圆儿，她身边人手不少了。” “是啊，老二。” 赵金莲也跟着劝，“就长留在家里吧，别出去了。” 方圆儿手下给山叔缠着绷带，笑道。 “二叔，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哪里，身边一万人保护，怎么会有危险？ 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一段吧，若是觉得无聊，就偶尔出去晃晃。” 山叔听得心里滚烫，他抿了抿嘴唇，想说上次那个小贩的刺杀。 但又怕说出来，家里人都跟着担心。 所以，想了想，他就寻了个借口。 “我还有事没处理完，过一段再回来。”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轻易不开口，开口就不会改变。 所以，也不好再劝，只能说道。 “那也先住个四五日，养养伤。 这里四五天，外边才一天，就是再忙也不差这点儿功夫。” 山叔倒是没有拒绝，他也想去看看那个叫山松的小子。 方圆儿外边不能耽搁太久，很快就出去了。 留下山叔说到处转转，众人也就继续做早饭去了。 山松几乎一晚没睡，虽然被解开了绳子，栅栏也算不得结实，但他却没有逃跑。 这会儿，他坐在栅栏里发呆，一抬头就见外边蹲了个老头儿。 他瞳孔一缩，认出了来人。 “二老爷…” 山叔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不，好似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你后悔吗？” 山松愣了愣，迟疑了一瞬就红了眼圈儿。 “后悔。” 山叔沉默，又是长久的无言，最后他起身走掉了。 山松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比之方才，他的肩膀好似又塌了几分… 他对这位二老爷的底细知道的不多，但主子一家对二老爷都很亲近照顾。 听说，二老爷救过神主和大少爷的性命。 所以，即便他不姓方，却是方家人人敬重的二老爷。 旁的不说，他身上的衣衫鞋袜，都是主家夫人们亲手缝制的。 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看他这个叛徒。 难道…他也是叛徒？ 山松摇摇头，觉得自己昨晚睡在地上，冻坏了脑子… 再说方圆儿出了空间，外边也不过半刻钟，先前炒好的菜都没凉呢。 “你们忙，我去隔壁送饭。” 不等朱红几个应声，就有人从门外闯了进来。 身形魁梧，手拎大锤的壮汉，虽然满脸是笑，但还是让灶间里突然显得逼仄，又多了几分紧张气息。 “四师兄，你回来了！” 方圆儿赶紧笑着打招呼，李捶笑着点头，应道。 “刚回来，饿的不成。 方姑娘给我多做点儿吃的吧，在外边，就惦记这个!” “好啊，师兄先去隔壁跟公子说说话，我添两个菜，就过去。” 李捶笑呵呵走了，惹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是笑起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公子，你来求雨吧！ “这位四先生，每次回来都先过来报道！” “是啊，还是多准备吃的。 四先生比力虎大哥的胃口也没小哪里去！”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手下也是不停，帮着方圆忙碌。 幸好，有空间可以作弊。 这种临时增加的食客，没什么比饺子更合适了。 有菜有肉有面，好吃又管饱。 方圆儿快手快脚添了两个菜的功夫，饺子也煮了两陶盆。 待得端去隔壁府衙，叶天逸等师兄弟也正说的热闹。 饭桌儿摆上，李捶的筷子就抡开了，风卷残云一般，饺子刷刷就进去一盆。 众人忍不住笑，卢书恒问道。 “锤子，你在外边这些日子，没吃饭吗？” 李捶摇头，含糊应道。 “我带了干粮，但找水太难了。 越往西南越旱，赤地千里，很多百姓已经往大山里躲避了。” 本来是玩笑，没想到得了这么一个沉重的答案。 卢书恒叹气，“今年这是大灾之年啊，夏稻不用指望了。 若是最近下雨，百姓补种一些白菜萝卜，兴许还能够熬过冬日的。” 方圆儿手里剥了一个油焖虾，随口说道。 “那公子就筑高台祈雨吧，六日后就是个好日子。” 众人听得都是手下一顿，望向方圆儿的神色很是惊讶。 这样的大旱时节，求雨自然不是什么新奇事。 但多半是帝王出面，在天坛带领群臣祭祀，祈求上天开恩降雨。 不过以往历史上，可是没几次成功过。 那些帝王无一不被骂的狗血淋头，威望尽失。 而叶天逸此时刚刚起兵没多久，百姓和各大家族势力，都在观望。 若是求雨失败，不但立刻沦为天下笑柄，更可能会把之前所有累积的威望尽数崩溃。 这样的提议，实在是见不到任何好处，反倒坏处一堆。 卢书恒想了想，就要说话。 不想叶天逸却是应道，“好啊，那就准备吧。 六日后，城外祭祀求雨！” “不成！” 卢书恒急的冲口就反对，“小幺，事关重大啊，还是要从长计议！” 李捶咽下嘴里的饺子，也是劝道。 “是啊，小幺，这老天爷的事儿，没谁能算准。 还是再想想吧！” 倒是吴叔和叶迟两个没有说话，他们在梨花坳的山上住了五六年了。 对于方圆儿望天断晴雨的本事，还是很信服的。 但事关重大，他们也不好随便开口。 叶天逸望向方圆儿，眼里没有半点迟疑，再次说道。 “准备吧，六日后登台求雨。” 方圆儿慢慢勾起嘴角，笑的灿烂。 “公子心诚，为国为民，一定会下雨的。” 叶天逸也笑了起来，同样剥了一只虾放到了方圆儿的碟子里。 众人见此，真是要无奈的翻白眼。 这么重要的事，两人居然置之不理，秀起了恩爱… 卢书恒想了想，也不拦着了，晚上还是沐浴焚香，卜一卦好了。 虽然他卜卦没有师傅厉害，可也勉强看个吉凶。 至于李捶，大师兄都默许了，他更不好反对了。 作为四师兄，他带了小队伺候，在外探查永王大军的行程，就是尽力了。 其余，动脑筋的事，就让大师兄和小幺头疼好了。 说起老天爷，对小幺也是偏爱，必死的局面都能给他一个救星。 这一次，应该也不差几点雨吧。 这么想着，他就继续低头进攻盆里的饺子了。 酸菜猪肉馅儿，实在是太开胃了… 于是，六日后求雨之事就算定了下来。 很快，陈大海接了命令，也是火急火燎赶到了府衙。 没过半个时辰，他就满脸愁容的出城去了。 第二日，几百兵卒开始在西城门外的空地上，搭建高台。 城里城外百姓见了，自然要问一句… 说不得，城里茶馆酒楼，街头巷尾，甚至是城外田间地头。 所有人的话题都统一换成了一个，“你们听说了吗？九殿下要祭祀求雨呢！” “那不是帝王才能做的事儿吗？” “哎呀，你这重点有些偏啊！ 管他什么身份，主要是旱了三个月了，这雨能求到吗？” “是啊，怕是不容易！” “若是真能来一场大雨，解解田里干渴，咱们还能抢着种些秋菜。” “是啊，多种白菜土豆地瓜，一家老小，冬日就不怕饿死了。” “可一定要成功啊。 到时候我也来一起磕头，求老天爷开恩。” “喊我一个，老天爷可一定要开恩啊！” 百姓淳朴，多半感谢九殿下能有如此动作，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一线希望。 但城里人更多却是嘲笑，“九殿下是突然脑子糊涂了吗？ 求雨这种事，居然也想得出。 这种时候，赤地千里，要下雨早就下了。 怎么可能求得到！” “到时候贻笑大方，不，怕是丢脸要丢到全天下了。” “九殿下虽然骑兵，但到底式微，怕是也想用求雨造势。” “但有可能赔上夫人又折兵啊！” “那就不知道了，就看过几日下不下雨了。” “我看难啊！” 众人一致都是不看好，但又都是很期待。 当然，不论他们怎么说，城外的高台眼见就累了起来。 足足两丈高，坐北朝南，两侧有台阶。 一尊大香炉被抬了上去，高台周围插满旌旗，只有背后高高立着一杆黑底金龙旗帜。 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九”字。 万事俱备，只等求雨了。 但祭祀前一日，天空依旧是万里无云，依旧是烈日炎炎。 这下，连近卫军上下都开始担心起来。 卢书恒虽然卜卦结果不错，但心里还是忐忑，处置一会儿公务，就要出门望望天儿。 直到黄昏时候，叶天逸抱了方圆儿同乘，哪吒骑着大王，一起从城外回来。 哪吒一见卢书恒就扯了手里的兔子，高声显摆。 “大师伯，看看我抓到的兔子！ 我娘说晚上做麻辣兔肉！” 卢书恒扫了一眼叶天逸和方圆儿，两人同样脸上带笑。 他突然就放下了担忧，笑着应道。 “好啊，哪吒，一会儿大师伯也尝尝你打的兔子！” 哪吒骄傲坏了，嚷道。 “大师伯喜欢吃，我下次再去打！” 这样的孩子谁不爱呢，卢书恒揉揉他的脑袋，扯了他去洗手。 方圆儿当然是认命去灶间，处理儿子的战利品了。 儿子大方，老娘就要挨累啊。 不过，她忙起来也是欢喜。 方才上山，又找了不少老树聊天，她也安心了。 当晚，饭桌儿上因为多了一道麻辣兔肉，众人都是吃的高兴。 虽然没有多少，一人只能分个一两块，但这可是哪吒的猎物。 卢书恒破例还喝了半壶酒，剩下半壶被李捶抢了去。 用他的话说，“不喝酒，怕是今晚要惦记的睡不着。”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上天的恩赐 待得饭桌撤掉，众人各自准备歇息的时候。 方圆儿撵了儿子先回隔壁，然后悄悄同叶天逸说道。 “别担心，你是天命之子，为了大魏百姓安居乐业起兵，上天一定会眷顾。” 叶天逸眼底慢慢被笑意占满，伸手抱了她。 半个下午都在山林里钻来钻去，回来又忙着做饭，让她的头发乱了都没发觉。 而她一直想着，惦记着的，还是给他宽心，不愿他太过费神。 “上天最大的恩赐，就是你。 其余，都不重要。” 方圆儿听得心头甜蜜，嘴上却嗔怪。 “少哄我，这是怕我跑了，没人给你做饭吃啊？” 叶天逸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猜对了，你不做饭，我就饿死！” “放心，我这辈子，算是扔不掉背上的饭锅了。” 两人腻歪几句，然后牵着手到了伤兵营门口… 第二日天色不等亮起来，所有人就都爬起来了。 当然，也有昨晚根本就翻来覆去，没有睡的。 东边的天空，泛着隐约的鱼肚白，众人都觉得欢欣鼓舞。 “哎呀，好像有一点儿云彩，这是好兆头啊。” 可惜，太阳彻底跳出东方，那点儿云彩就好像冰雪，居然彻底融化的消失不见了。 吃过早饭，天空早就是蔚蓝一片，太阳依旧是把天地万物当牛羊肉羊一样认真炙烤着… 所有人都是心里忐忑，甚至不敢开口说一个字，生怕乌鸦嘴，一语成谶。 李捶无意识耍着手里的大锤，忍耐不住的总是抬头望向大太阳。 就是卢书恒坐在廊檐下读书，却半晌都没翻一页。 再看叶天逸却是如同往常一般，任凭吴叔和叶迟帮忙换上衣衫。 哪吒骑着大王一路从门外跑进来，嘴里喊着。 “干爹，干爹！我要跟你去求雨!” 他跳下老虎后背，直接扑去抱了叶天逸的大腿，又嚷道。 “干爹，他们说今天这么热，一定不会下雨！” 吴叔听得忐忑，刚想帮忙打个圆场，叶天逸却笑着摸摸哪吒的头，说道。 “放心，你娘说今天一定会下雨！” 哪吒果然就不担心了，笑嘻嘻应道。 “那就一定能下雨！我娘说话从来都算数，她说晚上吃红烧肉，就一定会吃！” 众人都是听得哭笑不得，这下雨和炖红烧肉，有可比性吗? 可惜也不能同一个孩子计较啊… 方圆儿随后赶了过来，见儿子歪缠在叶天逸身边，就把他扯去一边，嘱咐道。 “今日求雨，几万人都看着你干爹呢。 你可不能像往日一样，同你干爹捣乱，知道吗？ 大王和大黑可以跟着去，但你要看好它们，万一吓到百姓，小心人家把大王和大黑一锅炖了。 懂吗？” “知道了，娘。” 哪吒应的心不甘情不愿，方圆儿太了解亲儿子的小心思了，他这般应着，说不定又要打什么主意。 于是，她手下忙碌着，嘴里依旧警告不停。 “你今日敢捣乱，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给你炖红烧肉了！大王和大黑也要送回家里去！” “娘，我一定不捣乱！” 果然，哪吒这一次答应的干脆多了。 方圆儿冷哼一声，瞪了儿子一眼，算是暂时相信他了。 正好她手下也忙完了，于是拍拍夜天逸的肩膀，很是满意。 这么热的天气，夜天逸要在高台上暴晒最少两个时辰，最重要的就是补水了。 偏偏众目睽睽，百姓们都在渴着，他也不好让人一次次送水过去。 所以，方圆儿这几日让人紧急又定制了一个小水袋，只有两巴掌大小。 这样，轻松就可以绑在叶天逸的右腿外侧。 一根长长的吸管顺着后背引上去，最后定格在领口。 到时候，叶天逸只要低头就能喝水了。 “你试一试，怎么样？” 方圆儿捏了领口凑到叶天逸嘴边，他低头吸了一口，就笑了起来。 “盐糖水，冻成碎冰了？” “聪明！” 方圆儿笑的得意，像表扬哪吒一般，摸摸他的头。 “实在是太热了，水袋里的冰全都融化，差不多要一个多时辰。 你还是要多坚持一会儿才成。 等求雨回来，我给你榨你最喜欢的桃汁儿！” “好。”叶天逸眼底满满都是笑，心里暖的滚烫。 哪吒在一边跳脚嚷着，“娘偏心，我也要喝桃汁儿！” “你要乖乖听话，才有的喝，否则，哼，我们喝着，你看着！” “我听话，肯定听话！” 娘俩这般吵吵闹闹，倒是让所有人都看的忍不住发笑，自然也就忘了紧张。 崔琰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禀报道。 “殿下，车马都准备好了。” 叶天逸点头，转向方圆儿。 “换一套漂亮衣裙，我们在门外等你。”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好啊，我马上就来。” 她说着话，摆摆手，回了隔壁院子。 听说主子要梳妆打扮，最激动的就是春桃了。 她原本就是因为擅长搭配衣衫和梳头发，才被送到主子身边伺候的。 结果，她的本事居然一次都没机会展示。 主子几乎就是粗布衣裙，随便挽个发髻！ 今日终于轮到她大显身手了，小丫头激动得恨不能仰天长啸！ 朱红几个也是激动坏了，一窝蜂跑回房间。 朱红守了门口，其余人都跟着进了空间。 不过盏茶功夫，方圆儿才从空间出来，一路走出了院门。 几十个伤兵本来端着水碗在院里张望，惦记殿下去城外求雨。 结果手里的水碗噼啪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 “这…这是方姑娘？” “是…就是变了好多！” 朱红几个骄傲又得意，忍不住嗔怪。 “我们小姐是天下第一美女，只不过为了救你们，忙的厉害，根本没有空闲梳妆打扮。” “就是，我们小姐最喜欢漂亮衣衫了，结果跟着殿下出来，再没打扮过！” 几个丫鬟替主子鸣不平，惹得伤兵们尴尬摸鼻子，心里却也感激。 不只是方姑娘，这院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喜欢打扮漂亮。 可惜，每日照顾他们，不是做饭，就是洗绷带，再不然就是换药，熬药。 就是再好的衣衫，也穿不出来啊。 “多谢姑娘们救命之恩！” 不知是哪个伤兵带头，弯腰行礼，真心道谢。 其余人也是赶紧跟着行礼，“多谢姑娘们救命之恩。”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天生的王者 几个小丫头不过是随口玩笑，嗔怪几句，见大伙儿这样，她们反倒红了脸，赶紧摆手。 “哎呀，不用谢，不用谢，我们都是听主子的安排。” 说罢，她们就小鹿一样跑掉了，惹得伤兵们都是笑起来。 “虽然太阳这么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殿下一定能求到雨。” “我也是！” 院门外，叶天逸高坐墨色千里驹之上，一身玄色绸缎长袍，金丝绣了八龙，缠绕胸前后背，同他头上赤金冠辉映。 衬得他墨眉越发深谙，双眸越发明亮，鼻梁高挺，唇微抿而起。 下巴抬起时，脊背挺直。 明明是一个人，却让见者都恍然错觉，这是一座山，不可征服的山岳。 沉默，高贵，巍峨而强大。 然后，门口迈出一个盛装的女子时候，山岳却好似被夏风吹过，突然鲜活起来。 那眉眼里，渐渐被爱意盈满，映出女子难得的美。 雨过天清色的衫子，用银线绣了折枝莲花，阳光若隐若现。 里面衬了月白沙缎的竖领中衣，下边配了一条新绿的长裙，盖住了大半绣鞋，只留了鞋尖上的两粒大珍珠，莹莹生辉。 一头墨色长发，被精心绾成发髻，点缀了几朵盛开的鲜花。 鲜花不知在哪里折来，不是浓艳的大红，而是美丽又温暖的橘色，隐约有香气发散。 几只蝴蝶受了吸引一般，迅速飞来，绕着舞动，不肯离开。 方圆儿一时好奇，抬手逗弄一下，蝴蝶就停在了她指尖。 微微的痒，让她笑开了脸，眉眼间的灵秀绽放。 于是，一瞬间，好似天地都更明亮了一分… “殿下，今日必定求雨得雨，马到功成！” 方圆儿放飞了蝴蝶，微微低头行礼。 众人回过神来，齐齐单膝跪地，高声呼喊。 “求雨得雨，马到功成！” “起来吧。” 叶天逸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伸手要抱了方圆儿上马。 方圆儿却是摇头，跳上了大黑的后背。 大黑在空间里养了两三年，如今壮的好似行走的小坦克。 方圆儿站在它背上，完全不会摇晃摔倒，反倒很踏实。 一身红色绸缎衣裤，扎了黑色腰带的哪吒，见此，也是淘气的站在大王背上。 母子俩一左一右护在叶天逸身边，惹得他笑了起来，一挥手，高声道。 “出发！”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一路往城外小跑而去。 无数百姓站在街路两边，目送一行人出城。 骏马之上的威武王者，虎背上的红衣童子，熊背上的美丽女子。 这样的组合简直是所有人前所未见，有人惧怕野兽的凶猛，有人好奇女子的美貌，有人感叹童子的大胆。 但更多人望向马背上的高贵威严的男子，都从心底里感慨。 天生的王者，也不过如此了。 也许上天因为这份宠爱，真会降雨，福泽百姓也说不定。 “走，跟殿下去求雨！” 不知谁说了一句，于是，所有人都扔下了手里的活计，呼啦啦跟着跑去了城外。 城外的高台周围，已经围了两三千百姓，都是拖家带口从附近村屯里赶来的。 相比于城里人，他们对雨的渴望更迫切！ “王大伯，你看这天儿…真能下雨吗？” “我也看不好啊，你王奶奶都被我送到山里去了，实在是太热了。 家里井水都打不出来了！” “我也是，家里小崽子晚上都不睡觉，实在没办法了。 今日不能下雨，我明日也要搬家了。” “山里也不好呆啊，昨日听说有人被狼叼去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希望九殿下能求雨成功，人家不是说他是什么天命所归吗。 被害死都能再活过来了，一定会有大福气！” “这个…说不准啊，谁知道老天爷什么脾气。” 百姓们一边扯了衣襟扇风，一边议论纷纷。 直到求雨队伍从城里出来，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人群一分两边，让出了宽敞的通路。 叶天逸同方圆儿点点头，就一抖缰绳直奔祭台了。 方圆儿扯了儿子跳下熊虎的后背，进了马车。 城里许是有高墙，有宅院，还不算太热。 这会儿到了空旷之地，真是晒的人好像瞬间就要熟透了。 叶天逸没有找什么道士做法，也没找和尚念佛。 甚至都没有念诵祭文，他就那么站在祭台中间，抬头挺胸额，背着双手望向晴空和酷烈的日阳。 所有人下意识安静下来，齐齐望向祭台上山岳般挺拔的男子。 玄衣金冠，金龙缠身！ 身后没有一个兵卒，没有巍峨宫群，却让人心折不已。 祭台上，叶天逸想起自幼孤苦，丧母被遗弃，得师门照顾疼爱。 年少下山闯荡游历，仗剑江湖。 年轻时候，得王叔和重臣跪请出山，百姓拥护，兵将用命。 三年血火岁月，一统大魏，驱逐外敌。 却在胜利时刻，被害险死。 幸好得上天赏赐，遇贵人，也是爱人，才有如今恢复如初。 重新争天下，为仇恨，更多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 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大魏盛世来临！ “请苍天怜悯大魏百姓，赐大雨漫天，赐江河水盈，赐山川新绿！ 夜天逸，愿九死一生，庇佑大魏重生，盛世来临！” 叶天逸高声同苍天祝告，然后一掀长袍，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赶紧跟随，高声呼喊。 “求苍天怜悯，赐大雨漫天！” 百姓很多没读过书，后几句不记得了，但者不妨碍他们真心恳求。 “老天爷开开恩吧，让我们活命吧。 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可怜可怜孩子吧！” “老天爷，呜呜，田里的稻子已经枯死了，求您下雨，让我们种秋菜吧。” 一声声哭声里，恳求声里。 叶天逸起身，结果崔琰跪着送上的三注手臂粗高香。 他弯腰把高香插进香炉，然后再次跪了下来。 太阳照在他的背脊上，很快就汗出如鱼，把衣衫湿透了。 方圆儿心疼，趴在窗上努力探看，结果发现叶天逸根本没喝一口水。 他就那么沉默的忍耐着，倔强又坚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手臂粗的高香已经烧了一半儿。 祭台下，不断有年岁大开的百姓坚持不住，开始头晕中暑，退到了远处的树荫下。 近卫军揭开马车上的油布，露出里面大桶的盐糖水。 但凡有不舒坦百姓，都可以喝一碗，缓解一下。 马车迅速被围了起来，毕竟这样的炙烤足以让人丢了性命。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然而祭台上的那个黑色身影，依旧跪的笔直，好似利剑想要刺破冷酷的苍天。 可是苍天更是倔强，就那么蔚蓝之极，高悬日阳，一点儿不肯退让。 崔琰实在看不过，跑来寻方圆儿。 “方姑娘，是不是劝劝殿下，歇息一会儿。” 方圆儿更是心疼，手心都被指甲掐的通红。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劝。 求雨是她提议的，公子信任她，答应下来，也是真心盼雨，解旱情，福泽百姓。 就像她给了一个必定能达到的目标，而他这会儿就是在一步步，以他的坚持，走过去… “殿下不会听的，我也不能劝。” 方圆儿叹气说道，崔琰苦了脸，恨不得跺脚。 结果，方圆儿却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向祭台。 哪吒偷偷吃着葡萄，见老娘走了，赶紧蹦跳着跟了上去。 这娘俩儿就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一前一后走上了祭台，分别跪在叶天逸的身后！ 叶天逸皱眉，暴晒让他微微有些眩晕，见这娘俩儿如此，就低声呵斥道。 “你们上来做什么，赶紧下去，太热了！” “我来陪你啊！” 方圆儿笑着应声，又往他身后凑了凑。 哪吒当然也要跟着，小心挤在干爹背后的阴影里。 “我也来陪干爹！” 说着话儿，他还偷偷往干爹嘴里塞了一粒葡萄。 葡萄当然是空间里摘来的，水分足，甜美中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清灵。 叶天逸干渴到疼痛的喉咙，被一粒葡萄滋润，腰背都越发挺直了几分。 他没有办法，稍稍侧身，抬起手臂，用袖子遮挡出更多的阴影… 台下众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 有人着急嚷着，“这是祭台，九殿下求雨，怎么女人和孩子都上去了。” “就是啊，什么时候祭天这样过啊，万一老天爷恼了，怕是更不会下雨了。” “唉，都这么久了，殿下晒了大半上午，天上根本也没有下雨的样子啊。” “完了，这雨不会下了。” “说什么天命所归，都是假的！” 有人许是失望的忘了分寸，开始在人群里说了难听的话。 “咱们之前虽然日子也艰难，但起码风调雨顺啊。 结果这九殿下今年起兵，就开始大旱！ 哪里是顺应天意，兴许就是老天爷恼了他轻易起战火，才降下大灾呢。” 旁人被蛊惑，也是应道。 “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 神仙打架，咱们老百姓又遭殃了！” 结果，两个容貌普通的汉子却突然上前，按住了那最先开口的男子，堵了嘴，迅速拖了出去。 旁人下了一跳，都是立刻闭了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事情，人群里树荫下，几乎发生了七八起，就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有什么不好说的原因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天上却突然有些暗了下来。 众人下意识抬头，天边居然有云朵迅速汇聚而来。 先是薄薄的云片，汇聚的多了，就变成了厚厚的黑色云层。 有凉爽的风，悄悄开始吹起众人的碎发、衣角… “哎呀，来风了，要下雨了吗？” 不知哪个后生，高声嚷了一句。 结果下一瞬，就被旁边的老汉狠狠打了一巴掌。 “闭嘴，别把雨吓跑了！” 老辈儿人有些说不得的规矩，盼雨的时候不能抢。 比如赶在雨前抱柴火，收衣服，这都容易把好不容易盼来的雨水撵走了。 没柴烧不过饿一顿，衣服湿透了可以再晒。 但把雨抢跑了，田里的庄稼怎么办… 就这般，所有人沉默的好似石雕一般，就那么站在风里，望向头顶越发黑沉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上咔嚓一声巨响过后，噼里啪啦的大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眨眼间，雨滴连成串，又成了瓢泼之势。 所有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头发湿透，衣衫贴在身上，狼狈之极。 但所有人都狂喜之极，高举了双手，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大喊！ “下雨了，下雨了！” “有救了，有救了！呜呜，老天爷开恩了！” “呜呜，下雨了，呜呜，饿不死了！” 男女老少，无论贫富，高低贵贱，这会儿，几千人都在雨水里蹦跳欢呼。 而高台上，叶天逸慢慢站了起来，左手抱着方圆儿，右手揽着哪吒。 三口人也同样湿透，脸上却笑得欢喜之极。 “殿下，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在心里，说不出，却刻印的足够深，足以记一辈子！ 大王和大黑在高台下，眼见众人疯魔一般手舞足蹈，都是不屑的甩着大头。 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因为下雨这么高兴。 一虎一熊直接跳上高台，想着主子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百姓们狂喜过后，回身一看高台之上。 九殿下依旧挺拔威武，女子美的依旧灵秀，男童同虎熊玩耍在一处。 不知谁带头，噗通跪倒，磕头高喊。 “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事实胜于雄辩。 再没人怀疑九殿下，这就是天下共主！真正的天命所归，真正的上天庇佑！ 叶天逸嘴角微微翘起，护着方圆儿母子下了祭台，一路上了马车。 道路再次让开，众人磕头相送。 马车消失在白色的雨幕里，九殿下没有邀功，没有说辛苦。 仿佛为民请命，就是他的职责，就是这么理所应当。 所有人都久久跪在地上，跪在雨水里，不肯起身。 即便多年后，在场很多人变成老头儿老太太，依旧会经常同孙儿们提起… 这大雨一下就是两个时辰，甚至又改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晚。 即便因此，做什么都不方便，但所有人却都眉开眼笑。 有孩子甚至跑到雨里，疯跑，用雨水洗澡了。 而家里老娘出奇的没有扯着耳朵往回抓人… 方圆儿惦记空间里还有事没处理，晚饭之后，早早同叶天逸说了一声，就回房“睡下”了。 外边六七日，空间里已经是差不多一月了。 山松早被放了出来，毕竟不能一直关在栅栏里。 这段时日，他一直跟着众人下地干活儿。 先前在学校时候，偶尔也要勤工俭学，他也是做过活计的。 但像如今这般，天亮就下地，放水，拔草，垫田埂。 中午吃一顿饭，简单歇息一会儿，就要继续干活，直到天黑。 一日下来，累的饭都不想吃，只想躺着，再也不起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从轻处罚 他这才知道，之前读书时候多幸福。 明明他们是奴仆之身，被主家救回来，供给读书，吃喝穿戴，从来不曾做任何重活儿。 这是对他们的庇护和疼爱，可惜他们没有珍惜，反倒觉得理所应当了。 如今做回本分，才知道这是多辛苦… 可惜，他明白了，但还是晚了… 方圆儿一进空间，就有人上前禀告。 “神主，三爷回来了，让您去一趟学校呢。” 方圆儿点头应下，就赶去了学校。 丫头小子们都毕业之后，学校里冷清了很多。 如今只有半神族的七八个孩子，连同七斤八斤，还有一个“游击队员”哪吒。 加一起也就十个孩子了！ 方圆儿忙的顾不上，方玉却从来没有松懈半点儿。 他几乎每晚都回来一趟，教孩子们两节课，留些作业。 而今日就是小考的日子，孩子们趴在桌案上，或者低头奋力书写，或者挠头挤眼睛，看得方圆儿在窗外偷笑。 方玉在屋里听见动静，就嘱咐孩子们。 “君子行于世，贵在诚。 你们可以写不出来，以后再努力好好学就是了。 但不能作弊，否则严惩不贷。” “是，校长。” 孩子们有气无力的应声，心里蠢蠢欲动，但又不敢，真是矛盾啊。 方玉出门，笑着打量妹妹，见她没瘦也没黑，勉强放了心。 兄妹俩也没进屋，直接坐在台阶上。 方圆儿随手取了一些荔枝，一边剥一边吃。 方玉跟着吃了几个，忍不住唠叨妹妹。 “你啊，真是比哪吒还贪吃。 先前跑去岭南州，打着探看小子们的名义，其实就是奔着这荔枝去的吧？ 别的州府，没有你想吃的，想玩的，就至今也没去看一眼。 这可不成！ 你最好排一个表格，每个州府都去看看。 小子们年岁太小了，出门在外，保不准就有危险和困难。 作为大家长，总要多关心一些。” 方圆儿听得心虚，她之前确实是去南边多一些。 那几个装了虾蟹等海味的池子，就是她特意跑去折腾的。 还有果林里，新安家的荔枝树，芒果树，水蜜桃… 当然，这几处的小子，也得她多照料一些。 但她也不是偏心，区别对待，只不过总觉得其余小子离得近，又在内陆，不会有什么危险罢了。 这会儿，她赶紧同哥哥保证。 “哥，我今晚就列单子，争取一个月内，把各处都走一遍。” 方玉想了想，就道。 “到时候，你先去我那里看看，若是我有空闲，就陪你一起去。 若是我不能去，你记得多带人手，戴帷帽，不要轻易露面。” “知道了，哥。” 方圆儿笑嘻嘻递给方玉一个剥好的荔枝，堵住了他的唠叨。 方玉笑的无奈，吃了荔枝，算是放过了妹妹。 “山松，你打算怎么处置？” 方圆儿冷了脸色，应道。 “我不准备轻轻放过，毕竟所有人都看着呢。 若是轻易揭过，以后人人遇到此事时，都如此效仿。 家里岂不是危险了！ 这条底线，不容触碰。” 方玉点头，他也没想过轻轻放过此事。 “你没打算要了他的命吧，否则不会扔在这里一月。 在外边处置更方便！” “是啊，到底是养了几年的孩子，而且也没有酿成不能弥补的后果。 我打算把他的记忆抹去，给些银钱，扔到北地的肥皂厂去做工。 沈老爷的任期还有两年，沈大哥在那边也有不少人手，可以监看一段时日。” 方玉点头，这么处置，确实更稳妥一些。 “你既然有了打算，我就不参合了。 还有京都那里，记得也经常去看看金子和根生。” 方玉说完，想起外边的战事，又多问了几句。 方圆儿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哥哥啊。 于是，她说的仔细，把出兵之后，一直到白日里求雨成功都说了。 方玉听得热血沸腾，身为男儿，哪个不盼着这般建功立业。 “太好了，有了这场雨，怕是天下人很快就会知道，九殿下是天命所归。 一定会更多人争相投靠，而免于战火的州府也会越来越多。 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年底，大魏就要改天换地了。” “是啊，公子和大师兄日夜不停筹谋，为的也是少征战，多收拢。 毕竟这是内战，生死都是大魏的子民。” “天下尽早安定下来，到时候，把七斤八斤都送去京都读书。 这两孩子一晃儿也长大了，我毕竟不能日夜在身边督促，他们的功课一塌糊涂，还不如哪吒呢。 总要找个严师，严格管教。” 兄妹俩又说了一些琐事，屋里孩子们写完了，方玉迅速改好卷子，或者批评，或者夸赞，简单几句就放了孩子们去玩儿了。 然后兄妹俩去寻了山松，山松一见两人，就知道他的事要有定论了。 他跪倒在地，茫然的望向远处开满鲜花的山头，碧绿的稻田，心里后悔之极。 旁边众人也猜到什么，围了过来。 特别是跟着山松一起在外的两个小子，更是满眼的焦急。 方圆儿喊了九儿，“去取二十两银子，要没有痕迹的碎银。” 九儿应声去了，方圆儿望向河渠两个，不等说话，他们就跪了下来。 “神主，我们知道山松犯了死罪，但他没有坏心。 能不能饶他一命！可以让他做苦力，可以送到最远的州府…” 方圆儿不置可否，反而吩咐人把他们也绑了起来。 众人见此，更是不敢说话了。 很快，九儿取了碎银子过来。 方圆儿指了人仔细检查过山松的衣衫鞋袜，确认上边都没有家里的标记，就把装银子的袋子塞到了他怀里。 她这才说道，“山松在外历练期间，被人蛊惑，轻易透露家中情形，意图偷取家中之物，帮助外人延年益寿。 幸好被及时抓获，今日罚他抹去记忆，发配北地。 河渠两个知情不报，差点儿酿成大错，罚二十板子，在此劳作一年，再另行安排去处。” 众人都是长松一口气，只要不是死罪就成。 毕竟自小看到大的孩子，谁也舍不得。 山松当时就哭了出来，不用死，他自然也是高兴。 但他的记忆全部抹去，流放北地，自生自灭。 这就相当于斩断了他的根！ 他在这里读书长大，这里就是他的家，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河渠两个也是红了眼圈儿，心里庆幸，也说不出的轻松。 这一个月，他们同样心里日夜煎熬。 如今，只要真心悔过，就还是家里人。 第五百三十章 人性的丑恶 方圆儿也怕自己心软，弯腰，右手抚上山松的头顶，山松的眼神就慢慢迟钝起来，最后熟睡一般昏了过去。 一个半神族的汉子，扛起山松，跟着方圆儿出了空间。 北地的夏夜，比之南边可冷太多了。 肥皂厂里依旧是忙的热火朝天，如今大魏百姓用的肥皂，大半出自这里。 薄利多销，倒也轻松养活了整个贫苦的县城。 即便活计累了点儿，脏了点儿，但来这里做工的人都很知足。 下工的一批研究着，在路边小摊喝两口酒，再回家睡觉。 结果角门打开时候，地上躺着的一个半大小子，却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这是哪里来的小子啊，怎么躺这里了？” “看看，是不是病了？” “去叫管事吧，这是碰到难处了，看看能不能帮一把。” 远处街角，方圆儿等人眼见山松被抬进去，这才闪身回了空间。 河渠两个已经打过了板子，被抬下去上药了。 方圆儿转了一圈儿，见没什么事了，这才压着疯玩儿的哪吒出去睡觉了… 雨后的早晨，空气都格外的清新滋润。 好似，一夜之间，天空都干净了几分，街路也洗刷的没有一丝灰尘。 原本透着死起的山林，喝饱了水，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树叶儿舒展了，树枝也开始随风招摇了。 裂成龟背般的田地，也合上了干裂的嘴巴，平和很多。 心急的农人们，甚至等不到田垄干爽一些，就拖家带口下地了。 你家种一块地瓜，我家种几垄萝卜，他家半亩土豆白菜。 总之，一切能过冬的，能填饱肚子的，保证家里老少饿不死的，都在所有人的谋划之列。 伤兵营，第一批痊愈的轻伤病号，吃了早饭就要回去城外大营了。 方圆儿特意给他们包了饺子，伤兵们吃的眼圈儿红红。 “真是舍不得走啊。” “呜呜，我也是。” 崔琰正好也跑来蹭饭，听得这话就笑骂道。 “什么舍不得，你们是舍不得这里的病号饭吧。” 众人也是哄笑，“肯定是啊，胡大宝都胖了一圈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伤兵营里养猪了呢！” 说说笑笑里，饺子吃了，四十多康复的兵卒就要跟着崔琰出城去了。 碰巧方圆儿从后院出来，众人也知道谁带的头，齐齐跪了下来。 “多谢方姑娘救命之恩！” 这话可不是客套，是众人实心实意的感谢。 看看如今这样干净温暖，处处饭菜香气的伤兵营，再想想当初遍地污泥，疼痛叫嚷充耳。 他们能够这么快，恢复的这么好，都是方姑娘的功劳。 方圆儿赶紧摆手，笑道。 “可不要谢我，你们康复如初，首先是殿下不惜财物，吩咐全力救治你们。 再者就是大夫们妙手回春，也是兰竹菊等字号的姑娘们勤快照顾。 我只不过是跟着多张罗一些罢了。 你们若是当真记得伤兵营同吃住这段时日的情义，以后忠心殿下，遇到大夫和小姐妹们多照拂几分就好了。” “方姑娘放心，以后兰姑娘她们就是我们的亲妹妹！” 兵卒们信誓旦旦保证，听得小姑娘们脸红。 “你们不要再受伤，给我们添活计就好了。” 再不舍，也要分别了。 幸好，只是城里城外这么远罢了。 方圆儿趁着午饭前的空闲，打算去隔壁府衙看看。 哪吒一早晨就跑去找干爹了，不知道是不是闹着叶天逸耽搁正事。 结果，一出院门儿，她就被吓了一跳。 府衙门前，足足围了百十人，看着模样都是城里百姓。 有人高声喊着，“云州城就算九殿下说了算，也总要讲道理，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抓人啊。” “就是，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难道还要把大伙儿嘴巴封上！” 方圆儿突然想起昨日抓回的那些人，就皱了眉头。 绕道侧门时候，不用她多话，侍卫就打开了门。 有人许是着急了，见此又喊道。 “凭什么我们不能进，一个女子就能进！ 放我们进去，我要问问九殿下，凭什么抓了我大哥！” 也有女子扯着嗓子哭喊着，“这是不让人活了，抓了孩子爹，我们以后怎么办，不如死了算了！” 方圆儿听得这些话，回身时候扫了一眼，正好见侍卫举起刀鞘砸了过去。 她眼底冷意一闪，并没有理会。 人有时候，欺软怕硬是天性。 近卫军攻城时候有死伤，进城之后却没有烧杀劫掠，牵连无辜百姓。 在她，在近卫军一方看来，是九殿下的仁义，不愿战火伤害大魏子民。 甚至城中富绅和世家，除了摊派的粮草之类，也没有额外被盘剥。 昨日，为了求雨，为了百姓后半年温饱，九殿下亲自跪求苍天降雨。 按理说，百姓应当感激，云州府更该感恩戴德。 当然，大半百姓也是如此。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把仁慈当做软弱。 好似他们无论怎么蹦跶，九殿下都不会计较。 之前，方圆儿同哪吒出城时候被刺杀，昨日求雨时候，有人蛊惑策反，都是不怕死的试探。 可惜，这些人却是不知道，有时候老虎不发威，不是无能为力，是不屑罢了。 如今底线被一再践踏，等待他们的就是雷霆手段了。 后院儿里，叶天逸同哪吒正在切了生肉喂大王和大黑。 大黑还罢了，杂食，对生肉没太大兴趣。 但大王却是喜欢，血盆大口张开，跳着接下扔到头顶的肉块，吃的那个爽快啊。 眼见娘亲过来，哪吒赶紧把最后一块肉扔给大王，然后欢快喊着。 “娘，你怎么来了，要吃饭了吗？” “不是刚吃过早饭吗，怎么又想吃午饭了！ 一天就长个痴心眼儿，今日的大字写了？” 哪吒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噘嘴应道。 “干爹教我训大王呢，我这就去写。” 方圆儿敲了儿子一下，催促道，“快去写，写的不好，中午不给饭吃。” 这个威胁可是最管用了，哪吒立刻奔去书房。 卢书恒还在忙着，正好他写大字，权当陪着大师伯了。 这也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喜欢哪吒的原因。 这小子是淘气，贪吃，但也真是贴心。 方圆儿回身吩咐门口的侍卫，“兄弟，劳烦你去隔壁灶寻夏雨。 要她榨三杯冰西瓜汁儿送来！” “是，方姑娘。” 侍卫笑呵呵走了，这可是美差。 榨西瓜汁儿，就要切西瓜，当然他这个报信儿，也能混上两块吃。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叶天逸听得好笑，方圆儿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对谁越凶，实际就心里待谁越好，越心疼。 “外边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方圆儿一边拾掇装生肉的盘子等物，一边问了几句。 叶天逸不想她太累，拉了她坐在身边，说道。 “先前你们出城遇到刺杀，没找到太多线索。 昨日求雨，很多人被买通煽动百姓，倒是有了眉目。 口供都录完了，吃过饭，陈大海就要抓人了。” “杀鸡骇猴？” 方圆儿拿了帕子，轻轻为他擦去手上残留的生肉血腥味道。 “是啊，你和哪吒最近两日不要出城了，小心吓到。” 夜天逸揽了方圆儿的腰，语气淡淡，但方圆儿就是听得出其中的复杂。 他本心是不想杀人的，奈何有时候不得不杀。 “今日的流血和争斗，是为了将来长久的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再说，有些人就像跳蚤一样，挨上一鞋底子，也是活该。” 叶天逸听得笑起来，“这比方真是不错，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少杀人…” “切，”方圆儿翻个白眼儿，“当我是圣母呢？ 我不喜欢读书，圣贤说什么，我记不住几句。 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句我还是知道的，谁也不是小孩子，为自己的行事付出代价，是应该的啊。 他们既然谋划杀我们母子，谋划保京都那位，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被杀了，你失败了，那是我们本事不行。 同样，他们被抓到，被砍头，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而且，我一向觉得，两方对战，可以诡计多端，但行刺女人孩子，实在太卑鄙了。 没有丝毫可以同情和原谅的可能！ 那一日若不是我心生警觉，若不是山叔在身边，也许哪吒就要被伤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不亲手砍几个脑袋，已经是仁慈了。” 叶天逸紧紧握了她的手，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哎呀，我都说了，别当我是笨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方圆儿嗔怪瞪了他一眼，有种被小瞧的倔强。 叶天逸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这个时候，取西瓜汁儿的侍卫回来了。 然后，也带回了一个消息。 “殿下，孙家来人了。 陈将军留了人，入夜之后送到府衙来。” 这是孙大管事送人来说和赔罪了？ 方圆儿进屋给卢书恒和哪吒送了西瓜汁儿，再回来，亲手递了西瓜汁儿给叶天逸，劝道。 “孙家舅舅一向是不错的，这次也是白落梅自作主张…” 叶天逸点头，喝了一口西瓜汁，清甜凉爽，让他眉头舒展很多，应道。 “你不用惦记，这事我心里有数，就是晚上要辛苦你做几个菜，请舅舅一起吃晚饭。” 说罢，他又添了一句，“尽量丰盛些。” 方圆儿会意，笑道。 “放心，保管满意。” 叶天逸把杯子凑到她嘴边，两人一口一口分喝了，就各自忙碌了。 下午时候，方圆儿在伤兵营忙碌，没有出院子，可也没好听说外边的动静。 城南一个世家被抄了家，连同之间抓到的刺客，和昨日蛊惑百姓的地痞之类，统统绑起来送到菜市口。 所有人证物证和口供齐全，无可抵赖。 先前围在府衙门前的人都傻了眼，还想求情的时候。 近卫军的长刀，已经雪亮的举了起来，一刀一个。 无论是地痞，还是世家老少，统统人头落地。 这些所有人可是瞎蒙了，有胆子小的，已经尿了裤子。 原本以为九殿下仁义，顶多是打板子，囚禁。 哪里想到，居然是血流成河。 这一刻，所有人才想起来，九殿下是战将，大魏第一的战将！ 当年平灭内乱和外敌，滔天功勋，都是他一人扛起。 如今死而复生，更是带了复仇的意志，怎么可能是好捏的软柿子！ 但后悔也晚了，人死了，整个府城也安静了。 不只是安静了，也更让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分寸。 几乎是这般杀完人，那边各个世家就开始主动往府衙送单子。 各色粮草物资，流水一样，送到了城外大营。 云州上下，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人性的丑恶和无奈，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方圆儿一边忙碌，一边听着众人闲话儿。 众人无不是觉得解气又解恨，就是手下活计都干的卖力很多。 方圆儿眼见外边昏暗下来，招呼众人。 “加紧一些，赶紧给后院开饭把。 夏雨和晴红、银红，来帮我准备酒席。” “是，小姐。” 众人都高声应了，夏雨几个也上前帮忙。 倒不是她们懒惰，而是府衙那边的饭菜，几乎都是方圆儿亲自动手，从不用旁人。 一是她的心意，二也是为了安全。 晚上的酒宴，难得叶天逸开口要求丰盛一些。 方圆儿也不在藏着掖着，食材尽管挑难得的准备。 菜单定了六热两凉一汤，热菜是清蒸鲈鱼，橙酿蟹，椒盐虾，白斩鸡，双椒牛柳和苦瓜鸡蛋。 两个凉菜是香椿豆腐和五彩腐竹。 最后一个汤是比较清淡的竹笋香菇汤！ 这其中，鸡鱼肉蛋都包括了，酸甜苦辣也没落下一个。 主事不必说，雪白的米饭就可以了。 空间泉水浇灌出来的白米，只简单蒸煮一下，就是人间难得美味了。 酒水就用家里的梨花酿，不喝酒的，还有西瓜汁儿。 忙完这些，天色就彻底黑透了。 方圆儿出了灶间，问了山叔一句。 “二叔，公子那里的客人到了吗？” 不等山叔应声，崔琰已经从门外笑着进来了。 “方姑娘，殿下的客人到了，可以开席了。” “好啊，先让晴红她们上菜，我换件衣服就来。” 方圆儿应声，又嘱咐山叔。 “二叔，我给你单独留了双椒牛柳和椒盐虾。 你想喝酒也好，但别喝太多，手上伤口刚好。” 山叔笑着点头，看的崔琰这个羡慕啊，什么时候方姑娘能单独给他留菜呢，那该多幸福啊。 不过，很快他就又眉开眼笑了。 因为晴红银红等人陆续开始往外端菜了，那个香味，淌口水都擦抹不及… 隔壁府衙院子里，叶天逸和卢书恒，还有陈大海，陪着孙达正在喝茶闲话儿。 孙达比上次见面，明显瘦了一圈儿，眼下有些青黑，显见是赶路很是辛苦。 叶天逸亲手给他续茶，关切道。 “舅舅，您年岁也不算小了，生意能交代下去的，就别亲自照管了。 多养养身体为好。” 孙达听了这话，忐忑一路的心，总算安定几分。 “多谢殿下惦记，但下边人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我也习惯事事亲自张罗了，但前防万防，还是出了乱子。 先前…” 他刚要借机提起之前交接粮草时候的误会，崔琰就带了晴红几个开始上菜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最大的错误 孙达原本以为，他这里的粮草没有送到。 这一段儿，孙家名下的商铺，也没接到采买单子。 云州府更是大旱，赤野千里。 九殿下这里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吃用都要很艰难。 结果，他只扫了一眼饭桌儿就愣住了。 鸡，肉，蛋和青菜这些还好说。 但新鲜的鲈鱼是怎么运过来的？ 还有三寸长的大虾是哪里寻来的？ 更离奇的是那道橙酿蟹… 这也不是橙子成熟的季节啊，还有螃蟹，九十月份才当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晴红最后摆好的酒壶和西瓜汁儿不算，又端出两盘子水果。 一盘儿是紫色的葡萄串，一盘子是粉红的水蜜桃。 孙达已经忍不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殿下，这…这是哪里来的？ 最近谁在供给您这里的吃用…” 叶天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神色却淡淡应道。 “都是方姑娘在张罗，这样小事，我没有空闲顾及。” 方姑娘？ 孙达心里这滋味，真是打翻了五味瓶。 提起这个名字，他真是有几分心虚。 他明知殿下身边已经有方姑娘了，还把义女送了过来，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更何况方姑娘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两人感情也极好。 但殿下这样的身份，就是这会儿身边不添人，以后也一定会广开后宫。 他把义女送来，在身边伺候照顾，也不算如何大错。 白落梅的母亲对她一腔情深，无奈他却早把心给了殿下生母。 白落梅痛哭远嫁，却难产落了病根儿，硬是撑到他赶到，把白落梅托付给他，才闭眼睛。 这么多年，他把白落梅也当了亲闺女抚养。 自然是盼着她有个好归宿，不要像她娘一样，悲惨一生。 而白落梅喜欢殿下，成为殿下身边众多女子之中的一个，也不算奢望。 娶谁都是娶，纳谁都是纳，看在他这个舅舅的颜面上，殿下总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白落梅被宠的忘了本分，失了分寸，惹下这样的大祸。 想想跪求痛哭的义女，如今绝食瘦成竹竿一样，孙达又有几分心疼。 “殿下，那个…落梅…” 他刚提起话头儿，在院子里玩耍的哪吒就跑了进来，顶着满脑门儿汗珠子。 “干爹，干爹！我娘做什么好吃的了?” 叶天逸望向门口的晴红，晴红立刻送上一块帕子。 叶天逸细细给哪吒擦了汗珠子，然后端了西瓜汁儿喂他喝了几口，这才说道。 “一会儿你娘来了就开饭，先做好，小心你娘又唠叨。” 说罢，他就牵着哪吒，招呼孙达等人入座。 哪吒自然而然坐到了他身边，众人依次而下。 孙达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神色里没一点儿惊讶，显见平日这么坐已经是习惯了。 他心里更沉重了，想到了四个字，母凭子贵… 结果，等了半晌，众人都在说话，叶天逸也没有提筷子。 直到，方圆儿从外边进来，一身水绿的衣衫，玉簪盘发，整个人清清爽爽，好似闷热夏日的一缕凉风般… “就等你开席呢。” 叶天逸把哪吒抱起来，放到身边的小凳子上。 方圆儿自然而然坐到空出的位置上，笑道。 “出门时候，临时看了一眼物资单子。 白色细棉布没了，我记得今日城南王家送了百十匹吧，我要调出来用了。” “好，你做主就是。” 两人简单几句话，很随意，一如平日的样子。 但孙达却是看出太多，也听出太多了。 上次，他就见到方圆儿时候，她还是个厨娘，顶多是半个大夫。 但如今她却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了，极得倚重。 他忍不住说道，“方姑娘也在军中接了差事吗？ 这里不比家里，可是太辛苦了。” 方圆儿好似才见到他一般，起身行礼，得了孙达的还礼，这才坐下笑道。 “大管事也知道，我一个女子，实在没别的本事。 但眼见殿下忙的厉害，也想着为殿下分忧。 所以，如今伙夫营和伤兵营，是我在张罗。 今日知道大管事过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只做了这么一桌儿简单的饭菜。 大管事不要介意，明日闲下来，我一定好好做几个大管事喜欢的菜色。” 孙达听得惊讶，心里忍不住叹气。 不可避免，方姑娘这语气是生疏很多… 叶天逸提起了筷子，先给方圆儿加了一只虾，然后是给哪吒夹了白斩鸡… 孙达的脸色也就越发复杂了，众人随后也动了筷子，一边说着闲话儿，一边吃喝。 饭菜美味，天气也因为那场大雨，凉爽很多。 喝酒的觉得痛快，喝西瓜汁的更觉得清甜。 一顿饭也算愉快，就是孙达满心的心事，也放开了几分心怀。 美食永远是最迅速最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 吃过饭，夜色也深了很多，晴红几个拾掇了碗盘，陈大海和崔琰赶回城外大营。 方圆儿撵了哪吒先回去睡觉，然后她又给叶天逸等人到了解酒茶，这才出门。 不想，先前出去方便的孙达正等在廊檐下，见她出来就赶紧上前说话。 “方姑娘！” 方圆儿停下脚步，笑道。 “大管事，可是有事吩咐？” 孙达迟疑了一下，一揖到底，起身说道。 “方姑娘，落梅不懂事，先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落梅身世太可怜，我免不得多照顾几分，也为她的归宿多考量几分。 殿下为人正直，又念旧情，我就想着把落梅托付给殿下。 没想到落梅如此不懂事，惹恼了殿下，也给姑娘添麻烦了。 我替她赔罪，还请姑娘以后不要同她多计较…” 方圆儿慢慢收了笑，摇头拦了孙达的话头儿。 “大管事，您想把白姑娘托付给殿下，那就是殿下的事。 您不必同我说这么多，而且先前白姑娘所为确实有很多不妥之处，殿下也惩罚过了。 我不会再追究，但也谈不上对她原谅或者照顾。 她当初放纵丫鬟，骂我的儿子是野种。 你知道这两个字对一个没有爹的孩子，是多大的伤害吗？ 我想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大度到简单原谅吧。 所以，孙管事还是不要说了。” 孙达也是脸色大变，他以为白落梅最大的错是扣下了粮草物资的牌子。 没想到，真正触怒九殿下的是骂了哪吒，野种… “方姑娘，她肯定是有口无心…”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小心眼儿是女人的专利 方圆儿眼底有些冷，勾起了唇角，应道。 “对，她做任何事都是有口无心，而被伤害的人，都该原谅。 大管事是男子，自然心胸宽阔，但我是女子，天生就记仇！”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孙达想留也不用知道怎么留了。 不想，方圆儿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还有，孙管事恐怕有所不知，我同殿下是有约定的。 说句通俗易懂的话，虽然我同殿下没有成亲，但殿下如今是我碗里的饭。 也许以后这碗饭会很多人一起吃，但我的规矩是，从来不同旁人分食。 如今这碗端在我手里，它本身也没有被分吃的意思，那就谁都不能动！ 谁动，谁就是我的敌人！” 孙达愣愣站在原地，眼见一抹绿色的身影走到门口，侍卫低头行礼，他心里越发沉重，也多了几分迷茫。 屋子里，卢书恒同叶天逸正说着闲话儿，眼见孙达有些神思不属，走进来时候差点儿绊了门槛。 卢书恒就起身回了书房，叶迟也去守了门口，吴叔笑眯眯给孙达倒了一杯凉茶。 孙达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低声说道。 “殿下，老奴不知落梅如此放肆，犯了死罪。 只是…” 叶天逸伸手扶了他起身，开口却说道。 “舅舅，我同方姑娘有约定，无论成亲前，亦或者成亲后，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不会纳妾，不会沾染任何其余女子。 因为她一心待我，我也不能待她有二心。” “殿下！” 孙达惊讶的叫嚷起来，就是吴叔也是第一次听说，抬起了头。 “殿下，您如今就罢了，但以后，您是九五之尊，天下公主，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您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子！ 即便方姑娘对您有救命之恩，也有… 但这般，也不能坏了规矩。 毕竟绵延血脉，辅佐您稳固朝堂和江山，不是一个女子就能做到的。” 孙达是真急了，“殿下，您若是不喜欢落梅，老奴绝对不会再提。 但您不能这般把所有女子都拒之门外，否则您的大业，怕是要艰难重重。 特别是京都那里的世家豪门，没有联姻可以做保，他们怎么会放心支持殿下！” 叶天逸放下了茶碗，神色里带了三分寒意。 “舅舅是觉得，我的江山该依靠娶妻纳妾取得？” “不，不是…” 孙达再蠢笨，也知道九殿下生气了。 可忠言逆耳，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殿下，若是可以轻易取得，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甚至付出巨大代价！” “舅舅心意，我明白。 但此事我应了她，她也担得起这份荣耀和承诺。 我不准备更改，舅舅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云州府这里如今天下瞩目，舅舅在此多留，恐怕招惹灾祸。 明日我就让人护送舅舅离开，以后若有来往，舅舅可让孙洪恩负责。”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起身回了书房。 先前求雨成功，附近州府受益，已经派人来试探。 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对上赶来的永王大军，胜算就更高了几分… 孙达被晾在原地，真是又急又尴尬。 到底还是吴叔上前，劝道。 “孙管事，殿下自有决定，您就算是为殿下好，也不好违逆了殿下的心意。” “吴总管，殿下这是…怎么就，哎！” 孙达不知怎么说，只能叹气。 吴叔也是第一次知道殿下和方姑娘有这样的约定，他其实不奇怪殿下如此。 殿下自小出宫，对生母的早死很是遗憾，多半怨恨都归根在进宫这件事了。 一个男人，无数女子，争抢间怎么可能不添人命。 殿下的母妃就是受害者，如今他有了方姑娘。 方姑娘不同于一般女子，极有主见，本事神秘，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与众不同。 殿下被吸引，想要一辈子相伴，不拉扯其余女子进来，日子温馨又安静，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方姑娘，农家出身，就算有个哥哥做了县令，也身份低微。 自小养在家里，没见过什么世面。 甚至带了一个“生父不详”的儿子，被世人唾骂。 是什么底气，让她敢提出这样独占殿下的要求… 方圆儿可不管这些，这会儿已经领着儿子回“娘家”了。 不是她不给孙管事颜面，实在是当了娘之后，孩子就是她的命。 白落梅得罪了她，她可能会原谅，但当初白落梅主仆骂了哪吒，她却会记一辈子。 退一万步说，也许有一日，她会把叶天逸让出去，但也绝对不会是白落梅。 别说女人小心眼，不小心眼儿叫什么女人！ 哪吒不愿睡觉，跑去找姥姥讲故事。 方圆儿拿了单子，带人继续去各个地方，探望在外闯荡的小子们。 昨日抽空去了一趟大魏最南的沂州，分到那里的三个小子，拿了银子，今日张罗齐全，她过去正好把东西收进来。 另外，又把家里给三个小子准备的吃用之物送过去。 第二日一早，众人醒来，旁边的果园里，就添了几十个新成员。 二十多棵香蕉树，十几棵百香果树。 这可是新奇东西，众人都围着看个不停。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像手掌一样，这一根根就是手指头啊。” “谁的手指这么多啊，这一串足有几十个了！” “那个是什么，像土豆呢，圆溜溜的！” 方圆儿不等开口解释，哪吒和七斤八斤心急，已经掰了香蕉就咬。 结果，下一秒，他们都是呸呸吐了起来，脸色苦的皱在一起。 “呜呜，不好吃！” “舌头好麻啊！” 方圆儿半点儿不心疼，敲打几个小子。 “让你们心急，不吃苦吃什么！ 幸好这是果子，如果是毒药，你们早就救不活了。” 几个小子吐舌头，钻在赵金莲身后撒娇。 果然，赵金莲护短，立刻唠叨闺女。 “你也不说一声就种进来，孩子们知道什么！” 方圆儿摸摸鼻子，再次被老娘镇压。 她赶紧喊了大哥帮忙，砍了几串香蕉，十几个一把，分别放进箱子里。 然后又点燃了一根香塞进去，彻底密封好。 “这叫香蕉，要催熟一下才能吃。 青涩的时候，不好吃，但催熟之后，又甜又绵软，还有助于排便，是极好的东西。 这般放这里别动，三日后就可以吃了。” 说罢，她又摘了几个百香果。 “这个叫百香果，或者鸡蛋果，倒是可以立刻就吃。” 说罢，她喊了九儿去取温水和蜂蜜。 很快，一壶百香果蜂蜜水就调出来了。 众人都好奇，分着喝了，结果人人都说好喝。 “这果子，太香了，就简单冲个水，居然就这么好喝！” 第五百三十四章 甘之如饴 方圆儿兴致勃勃又冲了几壶，众人都没少喝。 这一早晨，饭没吃，倒是先喝了满肚子的水… 在娘家又吃有住了两天，外边也就天亮了。 方圆儿带了一筐百香果出去，于是，吃过早饭，伤兵营所有人也喝到了香甜的果汁儿。 最主要是果汁里还加了几块冰，冰凉，香甜，喝上一口，从嗓子爽到肚子，整个人好像全身毛孔都通透了。 轻伤兵卒已经康复出院很多了，后院的重伤兵陆续搬到了二院儿。 这会儿，坐在廊檐下的阴凉里，不是滋溜一下，幸福的简直要冒泡。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找来的果子，真是太好吃了。 方姑娘真是厉害，一定是会逼迫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出血了！” 旁人得意打断他的话头，应道。 “你知道什么，如今城里那些人都屁颠儿的往咱们这里送东西，哪里还用逼迫啊。 大旱三月，赤野千里，也就咱们殿下能求来雨！ 哼，殿下就是天命所归，这个时候不来献殷勤。 以后殿下登基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就是，跟着殿下有肉吃。 不，有冰果汁儿喝！”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就是缺了胳膊腿儿的，还有那个重度烫伤的兵卒，也都半靠在椅子上，眯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 隔壁院子里，卢书恒和叶天逸忙碌间隙，尝过百姓果汁儿，也都喜欢。 卢书恒博览群书，虽然没去过偏远的沂州，但也是知道到百香果的。 他惊讶说道，“曾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说西南有种果子，形似鸡蛋，色紫，内里清香扑鼻，可做汤。 没想到居然还有亲口尝过的机会，味道果然不错。” 方圆儿听得心头一跳，她以为相隔这么遥远，这里不会有人知道。 倒是小瞧天下人了… 幸好，卢书恒没有再说，叶天逸也没问询。 不过，还是让方圆儿打消了把香蕉也拿出来吃的想法… 中午时候，陈大海过来送信，叶天逸披挂上马，要去二十里外迎接投奔的隔壁州府府兵六千人！ 孙达伪装成兵卒，跟着出城。 许是还有些不甘心，临走前，他去伤兵营走了一圈。 出来时候，他就叹了气，好像瞬间老了几分。 卢书恒是看着叶天逸长大的，先前也没少得孙家的吃用之物，到底念孙达一些情分。 见此，就开口劝了他几句。 “大管事，老话说儿，儿孙自有儿孙福。 有些事，我们外人以为的好，也许对殿下来说却不一定好。 殿下睿智，方姑娘定然有过人之处，才会让殿下如此倾心。 殿下自小孤苦，以后要相守一辈子的女子，总要他喜欢才好。 最主要是，方姑娘除了出身，其余品行才能，足够匹配殿下。” 孙达点头，好半晌才道。 “只要殿下高兴就好，只是，殿下以后会艰难很多。” 卢书恒笑道，“但对殿下来说，甘之如饴。 就如同大管事您，在外人看来，吞了孙家，翻身为主，不是也很好吗？ 可是大管事这么多年，以奴仆自居，待殿下如主如亲子。 为的不也是心头一点坚持？” 孙达长长叹气，拱拱手，混入队伍，很快离开了… 叶天逸不在府里，方圆儿趁机也想偷个懒儿。 于是，安排好琐事之后，她就回了空间，正好陈武回来走动，托付他给金子和根生捎个信儿。 然后她就先拐去桥安县看方玉了。 今年桥安县种了更多的西瓜，但也没有完全放开。 毕竟京都百姓的消耗也有限，突然西瓜泛滥，影响会特别低。 另外，田地也要留出一部分种粮食。 沙土地种地瓜好，同样也能种地瓜之类，而且高产。 京都附近，同样大旱，只不过比南边几州要情况好一些。 县衙也带头打造了水车，但田地多，还是不够。 无法之下，方玉带头，赤脚光腿儿，扁担挑两只水桶。 硬是带着全县百姓，日夜不停挑水，生生浇活了所有庄稼，西瓜也长势极好，而且比往年更甜上几分。 方圆儿带着帷帽，找到方玉的时候，方玉正坐在田埂上同农人们说话。 几日不见，方玉更是黑瘦了几分。若不是仔细分辨，怕是谁也认不出这是一县父母官。 一个老汉正指着远处的西瓜田，得意说着。 “大人，我们村这片田，已经摘第三茬了。 瞧着这架势，还能再摘两茬，今年真是发财了！” “王大伯，您这是惦记收银子，给儿子娶媳妇儿了吧！ 听说你家儿媳是城里烧鸡铺子的姑娘？” 方玉笑呵呵接了话茬儿，这是老汉最喜欢的话题了。 果然老汉更是脸上笑开了花儿，胸脯挺得老高。 “可不是吗，要是先前，人家可舍不得把闺女嫁到我们这农家院子。 但如今家里日子好过，我那二小子也机灵。 以后成了亲，在家种西瓜也成，去帮他丈人卖烧鸡也罢。 总之，日子不会差啊。 到时候，我这老家伙一蹬腿去见阎王爷，也能放心闭眼了。” “那可不成，到时候您老人家抱了大胖孙子，还不得给孙子种西瓜吃啊。” “哈哈，借大人吉言，那我就多活几年。” 正说笑时候，方玉一抬头就见到了妹妹，于是赶紧起身。 “王大伯，我家妹妹来探亲了，我先会县衙去了。 有事等我明日过来再说。” “好，好，大人赶紧回去。 这天下当官的，真是少有您这样，整日同我们泡在田里的。” 王老汉赶紧起身送客，远远瞧着方圆儿带了帷帽，杏色衣裙，月白的裙子，装扮素净，但也看的出是个好姑娘。 老汉忍不住叹气，“这要是大人的妻子就好了。 大人哪里都好，就是不愿成家呢，旁人这般年岁，孩子都满地跑了。” 拎着茶壶送水的老太婆，听得着急，催促道。 “你可别说闲话了，赶紧摘两个西瓜给大人送去啊。 难道放着满地的西瓜，还让人家小姐看着眼馋！” “哎呀，哎呀，忘了，忘了！ 快，我去摘西瓜，你回家把鸡蛋捡一篮子，一起送去县衙！” “成！” 方圆儿接了哥哥，见他满脑门儿的汗珠子，直接塞了他一只水袋。 “哥，你快喝！怎么热成这个样子！” 方玉笑道，“我们这里可没人帮忙求雨，当然更热一些。” 方圆儿撇嘴，嗔怪哥哥拿叶天逸打趣，应道。 “方才帮你看过了，后日就有一场透雨，不会耽误秋日丰收。”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人生幸事 “真的？那可太好了！” 方玉欢喜，“这一春夏，挑水差点儿累死人。 秋天不丰收，真是对不起这些汗珠子。” 说着话儿，他抬头大大灌了一口水，下一瞬欢喜问道。 “哎呀，这是什么水，味道真是香甜啊。” “百香果蜂蜜水，提神醒脑，对身体好。 家里移植了不少，你喜欢就自己去摘。” 方圆儿心疼哥哥，手里拿着斗笠，替哥哥一直扇风。 “你这官儿当的，真是比家里读书时候还辛苦。” 方玉苦笑，“百姓多艰难，我多尽一分力，他们日子就好过一些。” 方圆儿也不好多说，兄妹俩个回了县衙，方玉去换衣衫洗漱。 方圆儿就同吴嫂子等人一起张罗午饭，找了个机会，她可是没少往外拿东西。 吃穿用，各色果子，甚至是泉水都放了两大缸。 结果，正是忙碌着，衙门口就闹了起来。 很快，守门的谢老头儿跑进来禀告道。 “小姐，门口来了很多百姓，送了不少西瓜和鸡蛋，还有土鸡青菜。 说是小姐来探亲，给小姐送些家里东西，尝个新鲜。” 吴嫂子赶紧说道，“这可不成，大人交代，不收百姓东西的。” 方圆儿却是摆手，吩咐道。 “谢伯，东西收下来。 我也带了不少点心果子，还有家里蒸的肉包子。 这就让吴嫂子拾掇了，拿出去给乡亲们做回礼。” “哎，好咧，小姐。” 谢老头儿笑呵呵出去了，吴嫂子帮着分出东西，就喊了吴岩杨武他们帮忙。 很快，成筐的梨子，大红的果子，还有家里常备的点心，甚至方圆儿存在空间里应急的馒头，肉包子等，都被抬了出去。 百姓们自然不想要回礼，但吴嫂子说了。 “我们小姐说了，就是邻里邻居，送吃食来了，也要还一些，这样走动，以后才更亲香。 这些果子是家里种的，点心包子都是小姐亲手做的。 大伙儿也带回去，哄哄孩子！” 这话可是亲切，众人一听，方大人的妹妹也同方大人一样，半点儿不拿架子啊。 所以，你两个果子一包点心，我三个梨子五个馒头… 很快，东西被分光了，百姓们也乐乐呵呵回家去了。 路上真是逢人就炫耀，“方大人家里来人探亲，我们送些青菜鸡蛋，方大人回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呢！” “这馒头真是白啊，都是细面蒸的。” “还有这果子，又大又红，不知道怎么保存的，嗅着就知道很甜！” 而方玉拾掇好出来，也被家里海量的鸡蛋和青菜土鸡之类惊了一跳。 待得知道原因，他也没多说什么。 平日百姓们送东西，他是不收的。毕竟大伙儿日子还没那么富庶，鸡蛋都是攒着不舍得吃。 但今日妹妹来了，也准备了回礼，收着也成。 方圆儿带了妇人们，很是拾掇了一阵子。 青菜可以留着最近几日吃，土鸡养在鸡架，鸡蛋放不住，就大半都扔进坛子里，腌咸蛋，以后早晨配粥。 至于午饭，方圆儿亲自下厨，给哥哥做了几个喜欢吃的好菜。 浇汁儿鱼，回锅肉，肉末土豆泥，烧大虾，再加一个凉拌三丝，雪白的蒸米饭，摆满了小小的桌子。 结果，方玉刚刚坐下，沈君泽就哈哈大笑着疾步走了进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刚赶回来，就遇到这样的好饭菜了！” 方玉翻了他一个白眼儿，“难得吃顿好饭，也躲不开你这个抢饭碗的！” 沈君泽笑的更得意了，因为赶路，他后背衣衫几乎被汗水石头，头脸也是灰突突，但也舍不得去洗洗，生怕回来时候，好吃的就没了。 方圆儿就笑着劝道，“沈大哥先去洗漱换衣，等你回来一起吃。 另外沈老夫人那里，已经让谢嫂子送过去一份了。” “哎，好，谢谢妹子! 还是妹子周到，可不像你那个没良心的哥哥。 我这趟替他送了多少箱子墨笔去北地，他不感激就算了，饭菜都不舍分我一口！” 沈君泽玩笑，转身去厢房洗漱换衣衫。 他同方玉实在太熟了，方玉又没有家眷，索性他在这里也霸占了一间房，经常过来落脚儿。 很快，三人重新坐定，开始吃饭。 沈君泽说起北地的情形，也是欢喜。 沈老爷完全没了京都时候的模样，居然好似大彻大悟，在北地带着百姓发家致富，极得拥戴。 这越发让沈老爷找到了人生目标一般，别说女色，连升官发财都不感兴趣了，一心做好他的父母官了。 “我爹啊，恨不得连车马费都不给我，逼着我又降了一成利润。 据说他要在北地各处建小学堂，让所有孩子都能读书识字。 仲良，有功夫帮我琢磨一下，怎么简单迅速教孩子们学会写算。 不要那些老掉牙的之乎者也，不实用。” “好啊，我这里有些写好的，教授简单写算法子，晚上拿给你。” “我就知道，问你这事肯定错不了。 咱们桥安县这里，学堂也办了许久了。 随便抓个村童都能写自己名字，算上几个西瓜卖多少银钱。 旁的地方，可是不成，就是在外走动的男子，都没几个能做到。” “教化，开启民智，是个需要减长期布局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只要开始了，就总有实现的一日。” 方圆儿听着他们说话，手下帮忙挑鱼刺，剥虾皮，也是欢喜。 大魏可不是后世那样开明的世界，在这里，有梦想，并且能够为之奋斗，是件值得庆幸和骄傲的事。 而她的哥哥就是其中之一，多好啊。 方玉见妹妹笑眯眯，听得欢喜，就说道。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们。 你听出什么了，这么高兴？” 方圆儿从桌子下边掏出一只酒壶，笑道。 “我高兴是因为，我的哥哥可以不受世俗和权势的欺压约束，可以为了心里所想，竭尽全力。 这值得喝两杯！” 说着，她就满了三只酒杯。 方玉和沈君泽都是笑起来，端了酒杯。 “家里多亏你照顾，我这个做儿子的，才能如此任性，久居在外，心无牵挂，更不必为金银弯腰！” 方玉同妹妹轻轻碰杯，眼底的暖意流淌。 沈君泽也是随后跟上，同样真诚道谢。 “我该谢过妹子的事，也实在太多了。” 方玉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妹子，你该称呼方小姐。” “哎呀，你妹子就是我妹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沈君泽哈哈大笑，坚决把兄妹这事定下来，根本不容方玉反抗。 三只酒杯碰到一处，美酒下肚儿，再呼出一口酒气，真是分外的痛快。 第五百三十六章 珍惜少年时 一顿饭，方玉和沈君泽都有几分醉意。 方圆儿惦记云州府那边，安顿他们去睡觉醒酒。 然后嘱咐吴嫂子几句，她就赶了回去。 叶天逸还没有回来，伤兵营和府衙都如同往日模样。 方圆儿简单四处看看，这才又回了空间。 赵金莲和福婶子，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不少东西。 说起来，两个小子几天前已经回来一趟了。 但老人的心思，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孩子护在翅膀下边才好。 在外一天，都担心孩子受委屈，吃睡不好。 幸好她们也知道不能太扎眼，只准备两只筐子和两只箱子。 额外给辛先生的见面礼，还有一份儿，这是方圆儿亲手准备的。 两个半神族的汉子帮忙挑了东西，九儿和翠萍拎着见面礼，主仆五个就到了辛家外边的小巷子。 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了，马上就要放学了。 山峰不知出去买什么东西了，绕过前门的时候，突然见到自家主子，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小姐，终于盼到您来了。 您不知道，学堂里的小少爷们都要把两个少爷耳朵念出茧子了。 上次您答应做饭菜给他们吃，大伙儿都盼着呢。” 方圆儿拍拍他的脑袋，平日看着稳重，其实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我先去拜见辛先生，你先引着家里人把东西送回宿舍。 我过会儿就过去，见到你主子，告诉他们，留同窗们吃晚饭。” “好咧！” 山峰可是高兴坏了，也不走侧门了，跟着方圆儿从大门进去，拐来拐去才回了学堂院子。 路上，辛家众人瞧见那些大竹筐和箱子，就知道程家又来探望孩子了。 待得进了院子，正盼着下学的学子们，立刻就轰动了。 每日辛先生这个时候，都回去歇息了，留下他的书童监督学子们背书。 结果，这个时候书童就压不住场面了。 “程鹏，程鹏，快看！一定是你姑姑来了！” “万里，万里，你可输给我三个果子呢，不好赖账啊！” 学子们都凑在窗边，高兴的简直要飞出去。 小书童高声喊着，“大家快坐好，还有一刻钟才放学呢！” 可惜，根本没人听他的啊！ 金子和根生更是惊喜之极，招手喊了山峰。 “是不是姑姑来了？” “是啊，少爷。 小姐去拜见辛先生了！ 小姐说了，让二位少爷晚上留同窗们吃饭，小姐下厨。” 不等金子和根生应声，几个少年同窗已经高声喊了家里的小厮和书童。 “回家告诉我娘，我吃过饭再回去！” “对，对，告诉我祖母一声，我晚上带好吃的果子孝敬她老人家！” 眨眼间，各家的小厮和书童已经结伴回家报信儿了。 他们也是习惯了，回家报个信儿，不觉得为难。 自从这程鹏和万里两个小少爷住到辛家，进了学堂。 他们各家的少爷对读书这件事也渐渐热衷起来，不只是程鹏和万里两位少爷读书刻苦，常被先生夸赞。 还是因为这两个小少爷不知道来自哪里，家里瞧着不是如何富庶，但吃用之物却极新奇美味。 他们各家的少爷平日也是锦衣玉食，但偏偏喜欢同这两位少爷争抢，盼着吃点心，互相分享。 也盼着晚上吃饭，偶尔在两位少爷的少爷蹭一顿。 上次，两位少爷的姑姑来探望，走了之后，所有人都在盼着。 今日可终于盼到了！ 各家接到消息，也都拿自家孩子没办法，赶紧吩咐灶间准备一些食材让小厮带回去。 辛家学堂的两个新来的小少年，各家也是打听过得。 读书刻苦，为人处事很和气圆滑，而且只带了两个书童，吃用都是自己张罗动手，很出息。 他们也都高兴自家孩子同这样的同窗多相处。 待得方圆儿拜见过辛先生，留下辛先生对着好酒，点心，泉水，还有各色果子欢喜，盘算着请老友们聚聚，一同品尝。 她就赶紧到了学堂，果然金子和根生，已经带了同窗们，排排坐，等着吃果果了。 “姑姑，姑姑！” 方圆儿一露面，小少年们就统统围了过来。 方圆儿给了两个侄儿大大的拥抱，惹得他们脸红。 其余小少年们看的羡慕，都是笑嘻嘻。 方圆儿也没放过他们，揉揉这个脑袋，拍拍那个肩膀。 “姑姑说话算话，来给你们做好吃的了。 这次我从南边得了一些新奇果子，因为太不好运送了，所以数量不多。 一会儿先拿给你们尝尝，只是不要多吃。 毕竟还要吃饭呢，留点儿肚子。 但吃过饭，可以给你们带回去一些，别嫌少啊。” “不会，不会，谢谢姑姑！” “姑姑最好了！” 小少年们都跟着金子喊姑姑，一个比一个叫的欢实。 方圆儿喊了他们帮忙摆桌椅，晚饭就开在廊檐下，有风吹着，更凉快，也比屋里开阔。 这个时候，各家的食材也陆续送来了。 方圆儿也没拒绝，招呼少年们一声就开始忙碌了。 九儿快手快脚切了一个西瓜，少年们一哄上前，嘻嘻哈哈抢了就开啃。 “哎呀，这西瓜真是太甜了。 比外边卖的还甜啊！” “是啊，我家每日都会从街上买，真是没这个好吃！” 九儿笑眯眯端出一罐梨花蜜，两个百香果，一边冲泡，一边说道。 “这是小姐路过桥安县时候，特意买来的。 据说是瓜田里最好的。 但是，还有更神奇的。 奴婢冲的这个果汁儿，一会儿小先生们喝了，肯定更喜欢。” “当真？这是什么，紫呼呼的，像鸡蛋！” “哎呀，这里边是黄色，真香蛋黄啊！” 小少年们都坐不住了，围着九儿站了一圈儿，待得一人端了一杯果汁儿喝下，都是惊喜嚷道。 “这真是太好喝了，这是什么鸡蛋！” “哎呀，这怎么可能是鸡蛋，一定是果子。” 九儿赶紧给他们仔细解释，然后又拿出一串黄橙橙的东西。 “这不会也是果子吧？” 这次就是金子和根生都好奇了，因为他们上次回家，也没见到这个啊。 九儿笑着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根香蕉，剩下四根给了山峰。 山峰会意，喊了河石，把几根香蕉切成小段，然后分给各家的小厮和书童们。 各家小厮和书童年岁也不大，自然好奇心也足。 这般只看着少爷们吃喝，正偷偷吞口水，不想也有他们的份儿，都是高兴坏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姑娘，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另一边，少年们已经学着九儿的样子剥了香蕉皮，一口咬下去。 “香甜绵软，这是什么果子？我都没吃过！” “我也没吃过！这个我祖母一定喜欢吃！” 方圆儿在灶间忙碌，不时从空间取东西，像水晶肘子这类费火候的，都是提前预备好的半成品。 听着外边小子们惊喜说笑，她忍不住也跟着高兴。 少年，真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了。 没被世俗沾染，也脱离了童稚的天真，肆意说笑游走，自由自在。 好似，她这样的年纪，还在昨日，一眨眼就是胖小子的娘了… 这般忙了半个时辰，饭菜就都做好了。 少年们一窝蜂跑去洗手，嘻嘻哈哈笑的欢快。 平日即便因为家世，因为学业，有一些小矛盾。 这会儿也完全扔到脑后去了，只剩了同龄伙伴间的自在。 水晶肘子，溜双段儿，红烧鱼，香辣蟹，糖醋排骨，黄豆酱猪蹄，孜然羊肉，加一道焦烧肉条。 只荤菜就八道，完全照顾到了少年们无肉不欢的口味。 另外还有两道清淡的炝银芽儿和醋溜土豆丝。 而配菜的饮品，方圆儿特意准备的葡萄酒。 空间葡萄做原材料，酿出来，香甜中带了一丝酒味，简直是少年们最适合的酒水了。 一个小少年家里离得近，闹着要书童回家去找老娘要一一套白玉杯，配这个葡萄酿。 方圆儿赶紧另外倒了一壶，让小书童一起带回去，免得人家父母以为她给孩子们喝酒，心里生了芥蒂。 结果，小书童很快就跑了回来，还说葡萄酿夫人很喜欢… 方圆儿这才放了心，陪着吃了几口，她就放了少年们自己吃喝说笑。 然后，她带了九儿和翠萍，取了七八个草编小篮子。 每个篮子里，都放了两根香蕉，三个百香果，五个梨子，四个苹果，做了个简单漂亮的果篮儿。 忙完这些，她瞧着天色黄昏，就同少年们告别。 约好半个月后再来，就是金子和根生都没有红眼圈儿，欢欢喜喜嚷着下次还要吃什么好东西。 方圆儿一一答应下来，哄得少年们更高兴了。 待得碗盘干净，酒壶也空了，少年们都有几分醉意。 金子撑着精神，同根生一起给同窗们分了果篮儿，然后就栽倒床上，睡着了。 而同窗们回了家，家里人眼见儿子在学堂，蹭吃蹭喝不说，还拿了果子回来，都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之后隔三差五就请金子和根生去吃饭做客。 这倒是让金子和根生，与同窗们走动更多了，也更亲近了，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方圆儿在辛家学堂玩了两个时辰，仿佛回到了读书的时光，忍不住嘴角高高翘着，心情大好。 赵金莲和福婶子见她这般，也就彻底放心了。 叶天逸从城外回来，跨进院门就见屋里亮着橘黄色的烛火，方圆儿正往桌子上摆筷子。 哪吒许是饿了，伸手偷菜吃，被老娘打了手背。 他委屈噘嘴，一回身见到干爹，就蹦跳着冲了上去。 “干爹，你怎么才回来。 娘一定要等你，我都饿死了！” 叶天逸直接他扛在肩头，惹的他笑声哈哈。 方圆儿手里盛着汤，笑着嗔怪他们。 “别闹了，赶紧过来吃饭了。 天气太热，天天头疼吃什么菜凉爽开胃了。 今天做了凉皮，看看你们喜不喜欢！” 叶天逸扛着哪吒进屋，把他放到椅子上，卢书恒和李捶也从书房过来了。 吴叔端了切好的西瓜，放到桌上，众人团团围坐，晚饭就开始了。 叶天逸在烈日下奔波一日，少有的疲倦烦躁，但一口冰西瓜下肚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就觉得好过多了。 方圆儿忍不住埋怨道，“给你准备了水袋，你不要。 在外边吃苦了吧。” 叶天逸笑道，“由奢入俭难，以后万一没了你的水袋，就怕再扛不住干渴疲惫了。” “那怎么会，我一直都在，当然也一直会给你准备水袋。” 方圆儿随口反驳一句，根本不知道，这话就是答应一直留在叶天逸身边，不离不弃了。 叶天逸眼底暖意浮现，应道。 “好啊，明天还要出城，给我准备一些百香果汁儿带着吧。” “好，这个容易。” 两人一问一答，自然无比，却塞了众人满嘴的狗粮。 就是李捶这么粗神经的，都拎起手里排骨看了看，好似没有往日香了… 因为城外大营多了六千新军，城里各家先前吓破胆子，也没少送物资过来。 加者孙大管事前日送来的，实在不少了。 方圆儿惦记去城外大营，好好整理一下，登记账册。 所以，第二日早晨叶天逸带了混入碎冰的百香果蜂蜜水走了。 日上三竿，方圆儿嘱咐了伤兵营的琐事，再看看儿子在空间玩耍的热闹，她就带了大黑，还有山叔、力八多几个往城外去了。 府衙的马厩里，也有方圆儿的马匹，但想比起骑马，她更喜欢用大黑代步。 大黑自小被家里人养大，通人性之极，又长得壮硕。 侧坐在它背上，赶路很是平稳。 唯一缺点就是，生人勿进，谁见了都跑出老远，生怕被咬了。 不过，在城里住了这么久，城里人基本也都知道这头黑熊不伤人了，勉强做到，迎面遇到不尖叫不逃跑了。 许是先前那场大雨的功劳，这几日进城卖菜的农人多了不少。 特别是洒下种子就能迅速出芽的小白菜，小菠菜之类。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方圆儿瞧着一个老汉许是什么事耽搁了，刚刚赶到。 扁担挑的两筐小菠菜很是新鲜，水灵灵，她就打算买下来。 老汉脸色被晒得有些黑，笑起来却憨厚里带了两分谨慎忐忑。 方圆儿猜到是因为大黑，就喊着大黑退后几步蹲着。 然后，她拿了铜钱同老汉商量。 “大伯，我也没拿什么篮子，你能不能连着柳条筐都卖给我啊。 我多付给您十文钱，辛苦您回去再重新编筐子了。” “哎，哎，可不敢要贵人的筐子钱啊。” 老汉赶紧摆手，推辞道。 “家里河沟边割了柳条就编了，不值钱啊。 贵人只给小菜的钱就成了！” 方圆儿却是不肯，把手里的一串铜钱都塞给了老人家。 想了想，她又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两个果子。 “大伯，天气太热了，这两个果子你带着路上解解渴儿吧。” 老汉瞧着方圆儿身后的山叔和力八多等人，都是彪形大汉。 许是天气热，几人都穿了露胳膊的褂子，露出胸前的毛发… 瞧着不像好惹！ 但偏偏方圆儿这么和气，好似隔壁邻家的闺女一般，他倒是看的疑惑了，努力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闺女啊，你后边这些人很凶啊，你是不是被人家绑架了？ 要不要我帮你回家求救啊？” 第五百三十八章 找茬儿！ 方圆儿听得愣了一下，转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不是，大伯，你别害怕，我没被绑架…” 力八多等人耳聪目明，怎么可能因为老汉压低声音，就当真听不到啊。 这会儿摸摸鼻子，也是无奈。 他们虽然长得丑，长得壮，但他们可是好人啊… 老汉这会儿也知道他误会了，晒黑的脸色红了大半。 他手里赶紧忙着整理筐子里的小菜，不愿滴水脏了方圆儿的衣裙鞋子。 “那个…贵人，是我多嘴了。 这小菜，您拎好了。我家里还有很多，贵人吃的好，以后可以常来这里找我。” “好啊，大伯。” 方圆儿笑着应了，刚刚伸手去拿筐子，不想却斜刺里传出一个人，一把把筐子抢了过去。 筐子是柳条新编的，还带了一些毛刺，立刻把方圆儿的手刮了一个口子，滴出了血。 方圆儿明显愣了一下，那老汉却是心疼嚷道。 “哎呀，这是怎么的，刮出血了！” 方圆儿捏了伤口，扭头去看，就见抢菜筐的是个姑娘。 一身红色衣裙，两根辫子坠着金铃铛，一手马鞭，一手菜筐，神色里很是得意轻蔑。 对于伤了方圆儿，她半点儿没有歉意，反倒从荷包了抓了一角银子扔到老汉脚边，嚷道。 “老家伙，给你的菜钱，这筐菜，我买了！” 老汉赶紧摆手，“不成啊，姑娘，这位贵人已经买下来了，铜钱都给过了！” 那红衣姑娘却瞪了眼睛，“老家伙，你是不是想死！ 凭什么她是贵人，我就是姑娘？我比她第一等吗？” 老汉一时嘴拙，拼命摆手，又不知道怎么说。 方圆儿弯腰捡起银角子塞给老汉，“大伯，这里没你事儿了，回家去吧。” 老汉为难，“不成啊，贵人，这菜是您买的…” “没有关系，大伯，这事我能处理。” 方圆儿推了他一把，老汉瞧瞧围上前的力八多等人，勉强放了心，转身走了。 但农家人淳朴，总觉得这样不厚道，生怕这么和气的贵人吃了亏，就远远站着，想要随时搭把手。 方圆儿扯了帕子想要把受伤的手指缠上，这么一松开，血珠子又滴落下来。 山叔和力八多等人，这才看见她受伤这么“重”。 力八多等人当时就怒了，却被山叔拦了一把。 方圆儿慢条斯理包着手指，瞧着地上被踢翻的菜筐，显见这姑娘不是真要买菜。 她冷冷一笑，开口问道。 “姑娘，你认识我吧，知道我是谁吧？” 那姑娘下意识扫了一眼弓着背脊，呲着尖牙的大黑，耿着脖子嚷道。 “我凭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啊? 怎么，你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谁都要认识你啊！” 可惜，方圆儿这会儿已经确信，她认得自己，就是冲自己来的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向山叔和力八朵等人说道。 “拿下她，拖到城外军营去。” 那红衣姑娘听得一愣，这同她想象的剧本完全不同啊。 难道不是该单挑，然后她胜出，这女人哭着去找殿下，丢脸之极，让殿下看看她无能的样子吗？ 可惜，早就忍着恼怒的山叔和力八朵等人却围了上来。 她一边挥舞着马鞭应战，一边气急败坏骂道。 “姓方的，有种你就跟我单挑！ 让一群男人欺负我一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 “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不是冲着我来的吗？ 那怎么知道我姓方呢？” 方圆儿凉凉应了一句，蹲身仔细拾掇洒在地上的青菜。 “还有，方才你欺负买菜老伯的时候，也没觉得你会武，欺负一个老人家哪里不对啊？ 大旱三月，赤野千里。 殿下亲自跪求，苍天开恩降雨。 百姓这才能种出青菜，带进城来卖。 几文钱，都能买一捧棉花，冬日做袄裤御寒。 买一碰苞谷面，加些白菜土豆熬粥，还能保一家老小活命三日。 就是你们这些不知道人家疾苦的蠢货，仗着有几分本事，欺软怕硬！ 利国利民的正经事，一件不做。 欺压百姓，倒是跑得最快！” 方圆儿骂的痛快，直接把私仇，上升了一个高度。 果然，一直在看热闹的百姓都不干了。 众人纷纷开口谴责，“就是，这是哪里跑来的蠢女人！ 种这一筐小菜多不容易啊，先前家家吃水都困难，更别说吃菜了。” “瞧着不像咱们云州府的人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群情激奋，简直是一边倒，口水喷的那红衣姑娘脸色铁青。 “姓方的，有本事，你跟我单挑！ 鼓动这些贱民算什么本事！ 殿下英明神武，你这样的恶妇在他身边，就是给殿下丢脸！” 方圆儿拎了菜筐，连眼神都没赏她一个。 “你是个什么东西，殿下身边有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还是先把自己小命保住再说吧！” 那姑娘被骂的气不过，一个分神，被山叔一脚踹在腰上，直接前扑摔在地上。 不等力八多等人上前，大黑已经扑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身上。 大黑足有五六百斤，压的红衣姑娘一口血喷出来，直接翻了白眼儿。 大黑也利落，跳下来，张开大嘴，叼住红衣姑娘的头发，就往方圆儿跟前拖。 方圆儿好笑，拍拍它的大头，“大黑好样的，晚上回去给你蜂蜜吃。” 大黑欢喜坏了，摇头晃脑，倒是把红衣姑娘当了抹布。 众人纷纷叫好，“这黑熊真是聪明，难得知道护主！” “是啊，我前日路过府衙，还看见那只老虎捡藤球呢。” “不知道这事怎么驯养出来的，否则真该给我家儿子养一个。 以后，走到哪里都不怕了！” 正这个时候，七八匹快马跑了过来，原本都要过去了。 但当先马上的年轻人，偶尔往这里扫了一眼，惊得直接扯了马缰绳。 那枣红马被拉的乌溜溜叫唤一声，停下来脚步。 马上几人都是跳下，直接冲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就要抢上前去救红衣姑娘。 但山叔直接一脚奔着他手臂踹过去，他只能收了手，但眼里的恼怒却更深了。 “找死!你们把小姐怎么了？ 胆敢伤了她，我们忠义门，要你们全家陪葬！” 方圆儿直接给力八多使了个眼色，力八多会意，低声吩咐一个族人回府衙报信儿。 那当先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色青山，腰上悬着长刀，浓眉星目，瞧着很是正派的模样。 这会儿他微微皱着眉头，打量过众人，也是抱拳说道。 “这位夫人，在下忠义门少门主毕方，千里迢迢赶来，拜见九殿下。 初到贵地，不知贵地规矩。 但我妹妹先行一步，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各位，被打伤至此？ 各位最好先把人放了，其余事慢慢分说。”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这个女子不好惹！ 这话听着客气，在情在理，但实际去极护短。 不问他妹妹犯了什么错，上来就要人，而且还要追究责任。 这真是平日霸道惯了，总觉得自家嘴巴大呢。 方圆儿虽然极不喜欢这些人，但该说的道理，还是要说明白。 仗势欺人，这四个字，她不想随便安到身上。 “这位少侠，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来见谁。 但天下的道理总是相通的，买东西有个先来后到，不小心伤人要赔罪，习武者不能轻易欺辱弱势百姓，这没错吧？ 我原本蹲在这里买菜，同卖菜大伯说的热闹，已经付了钱，正接过菜筐时候，你这妹妹突然窜出来。 蛮横抢了菜筐不说，刮伤我的手，滴血淋淋。 她不但不道歉，还扔了银子砸人，辱骂卖菜老伯。 我同她理论，她嚷着要跟我单挑。 哼，这不是明摆着看我不会武，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幸好，我带了几个人手，这才把她拿下了。 否则，这会儿，地上躺着的就是我了！ 试问，我就买个菜，怎么就得罪她了，怎么就让她喊打喊杀！ 别说她自小被娇惯，什么年少不懂事！ 那我在家里，还是爹娘长心宝呢，难道在外边就能这么横行霸道？ 忠义门？ 你们这名字叫的很响亮，但行事可真是完全相反啊。 若是想保住名声，以后还是管好这些辱没门楣的蠢货为好。” “放肆！” 先前那个最着紧红衣姑娘的男子，忍不住怒骂出口。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忠义门指手画脚！” “我不是什么东西，也不屑对忠义门如何，毕竟跟我也没关系。 但我要警告你们，江湖人，行走天下，最好记住自己的本分。 大魏的子民，特别是云州子民，如今是九殿下治下。 九殿下宁愿长跪，求来大雨，救百姓于困境。 每一个男女老少，无论身份贵贱，都是就九殿下珍惜之人。 不容许任何人欺辱！ 哪怕你们觉得对九殿下帮助极大，但若是仗势欺人，德行败坏，在九殿下这里，也绝不容情！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是大魏根本，不容许你们随意践踏！” “好，好！方姑娘说得好！” “呜呜，九殿下英明，待我们真心实意，就是我们的保护神。” “对，什么江湖人，欺负我们老百姓，就是坏人！”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被方圆儿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 他们还是第一次被抬到如此高度，作为大魏的根基，作为九殿下庇护的子民，怎么可能被几个江湖人欺负了！ 那个叫毕方的男子，脸色极是难看，望向方圆儿的眼里满满都是惊异。 他们过来之前，也不是聋子瞎子，起码的消息还知道一些。 九殿下身边有个方姑娘，极得九殿下欢心，甚至是信重，时刻待在身边，一日都不能不见。 他们也都是听说过的，当时妹妹就闹着要一起来。 他本来以为，到了这里在适时而动。 没想到，妹妹这么沉不住气，方才一定是听说这女子就是九殿下身边的方姑娘。 她就寻个由头上前找茬儿了！ 没想到，这方姑娘本事如何不知道，这嘴皮子是真利落。 几句话就引得所有百姓同他们忠义门对抗了！ 他心头急转，还想转圜一下的时候，突然有马蹄生生，雷鸣一般赶到。 卢书恒一身长衫，骑在马上，后边跟了一百近卫，甚至还有三十多伤兵，蜂拥赶到。 不等卢书恒说话，那些伤兵已经冲到了前边，把方圆儿团团围住。 “方姑娘，你伤到哪里了？” “谁动的手，老子活吃了他！” “方姑娘别怕，我们来了，你说是谁，剁了他蒸包子！” 方圆儿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抬手敲敲身前那个伤兵手臂上的木板夹子，无奈道。 “你们怎么来了，不过是件小事！ 你们这伤还没好，跟着参合什么！ 赶紧回去，小心伤口挣开了，还要重新缝合！” 伤兵们瞧着她除了手上有些血迹，其余真没有什么不妥，就是头发都没乱几根，这才放了心。 但还是没人让开一步，总要事情解决，彻底确定安全。 卢书恒也是上下打量，问着方圆儿。 “方姑娘，你没事吧？ 回去报信之人说你受伤了…” 方圆儿只能说道，“让大师兄担心了，我只是伤了手指。 我身边的人勇武有余，智慧不足，怕是心急没有说明白。” 卢书恒点头，这才望向神色复杂的毕方。 “你们是忠义门之人？” 毕方猜到他身份，哪里还敢托大，赶紧抱拳行礼。 “大先生有礼，晚辈毕方，家父忠义山庄毕恒。 晚辈和妹妹几人，奉父命前来追随殿下。 不想，进城时候有些误会…” 他也是运气实在不好，正说话的功夫，昏死过去的红衣姑娘却醒来了。 她的头发一直被大黑叼子嘴里，大黑的口水湿透了她的半个身子。 这会儿，她一眼就见到哥哥，于是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呜呜，大哥救命！杀了那个贱女人，杀了她！” 卢书恒当时就冷了脸色，淡淡说道。 “多谢少门主好意，但今日之事，恐怕不好轻易了结。 委屈你们先同我回府衙，晚上殿下回来之后，自有殿下决断。” 说罢，他手一挥。 一百近卫军立刻上前，毕方等人的长剑，马匹，都被没收，就那么成了光杆儿司令。 而红衣女子，也从大黑的嘴里，别解救出来。 可惜，不等她站直就捆了绳索，扔上了马背… 毕方就是心里恼怒，这会儿也不敢抗议一句。 方圆儿同卢书恒点点头，说道。 “大师兄，我先去大营了。” “好，放心去吧，多带人手，别再有不开眼的。” “好。” 一众伤兵们见此，也是赶紧就要撤退。 结果被方圆儿拦了一通唠叨，“回去老实反省，记得去找你们对应的医护说几句。 哪里疼，哪里抻到，都要说明白。 另外，你们擅自出营，晚上的西瓜没有了！” 伤兵们都是笑嘻嘻应下来，没一个后悔模样。 方姑娘从来都是嘴硬心软，晚上西瓜扣下了，兴许就会换上果子或者梨子，总不会亏了他们就是了。 很快，人群就散去了。 力八多扛了菜筐，方圆儿同众人点点头，就骑着大黑往城外去了。 城外军营里，叶天逸难得带头操练府兵，干渴回了帐篷，却没有冰西瓜汁，让他有几分不习惯。 于是，他就问道。 “方姑娘没过来吗？” 叶迟这个八卦能手当然知道城门之处的事了，这会儿赶紧说个清楚。 叶天逸当时就皱了眉头，起身去伙夫营寻人。 但到了伙夫营，桃红说，“小姐去清点粮草了。” 叶天逸找到粮草辎重营，兵卒又告诉他，“方姑娘回去伙夫营了。” 他再找到伙夫营，桃红又说，“小姐回城去了。” 叶天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圆儿这是故意躲着他。 不是心虚，更不是忙碌，是当真生气了。 第五百四十章 幸灾乐祸 叶迟跟在主子身后，真是提心吊胆啊。 先前听说城门口的事儿，他就觉得不好。 方姑娘虽然在百姓面前，几位推崇敬佩殿下，但实际心里怕是已经恼怒到极致了。 从先前的朱华，到白落梅，再到今日这个江湖女侠。 公子就像一朵绝世美艳的花儿，蜜蜂蝴蝶不断往上扑。 方姑娘即便知道不是公子的错，恐怕也是心里不舒坦。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以后还有多少。 这些狂蜂浪蝶，不敢，也不舍得直接扑到殿下身边，方姑娘这个“情敌”就倒霉了。 好似谁看中殿下，都想踩她一脚… 这样的道理，叶迟都知道，叶天逸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想了想，就道，“回城。” “是，殿下。” 叶迟哪里敢耽搁，牵了马，招呼近卫，直接奔回了城里。 伤兵营里，正在开午饭，雪白的米饭，菠菜鸡蛋汤，外加肉沫烧茄子。 众人抱了大碗，坐在阴凉下，吃的欢实，眼见殿下过来。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殿下，殿下！” 叶天逸点头，扫了一眼院里，问道。 “方姑娘在哪来？” 众人眨巴两下眼睛，小声说道。 “我们不知道啊，分饭菜，都是晴红姑娘她们…” 叶天逸心里叹气，转身回了前院。 晴红正在拾掇东西，见叶天逸过来，脸色淡淡行礼。 “殿下，我们小姐说有些累，要安静休息一下，具体去哪里休息，我们不知道。 许是我们小姐不累了，就回来了。” 叶天逸再也忍耐不住，问道。 “她去了哪里？带了多少人手？” 晴红半垂的眼帘遮住了眼里的恼怒，应道。 “我是做奴婢的，不好盯着主子的行踪。 但我们小姐也是家中娇娇女，一点儿委屈都没受过。 天地之大，我们小姐想去哪里都容易。 总比在这里，日日伺候人，还要…” “晴红！” 晴红说的痛快，却被听到动静出来的银红拦住了。 她上前，行礼笑道。 “殿下，我们小姐最近常说头晕，许是有些中暑。 最近打算歇息两日，殿下的饮食只能我们几个照料了。 我们手艺粗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至于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康复，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小姐从小被娇宠长大，身子有娇弱…” 这话说的客气，但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家小姐讨公道。 叶天逸心里叹气苦笑，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后果却要他独自承受。 他默默回了隔壁府衙，卢书恒端着紫砂小茶壶，一边喝茶水，一边探头往外看，见师弟回来，难得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方姑娘病了，不知道去哪里养病了？” 叶天逸直接进了屋子，不理会这样的大师兄，惹得卢书恒哈哈大笑。 当初，师弟初次下山行走江湖的时候，比他的剑法更然个江湖传颂的就是绝世容颜了。 一身白衫，衣袂飘飘，玉簪束发，长剑在手，曾经撩拨过多少江湖女子的心啊。 十九岁，不及弱冠之龄，闯下偌大声名。 之后隔了一年就开始顶盔罩甲，为国征战，更成了无数女子心里独一无二的当世豪杰，盖世英雄。 若不是，那一场变故，师弟假死六七年，不知道多少女子要在玉皇顶下结庐而居，指望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如今，当年的女侠们，几乎都成了人妻人母，否则云州城早就被挤满了。 今日忠义门的几个人，他都审过了。 那个红衣姑娘是忠义门门主的小女儿，豆蔻年华见过到家里赴宴的九殿下，念念不忘。 几乎是九殿下死而复生，她就要赶来。 结果家里要观望一下形势，耽搁了一个月… 说不得，这会儿路上还有多少女子正奔赴像这里呢… “好了，不取笑你了。 说起来方姑娘才发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先前可是好几次了，仔细想想，换做是你，怕是早就火了。 先让方姑娘安静两日，你再想办法好好哄哄吧。 忠义门这里，还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处置。 江湖人，虽然成不得大事，但总有几分用处。” 叶天逸拿起茶壶，想倒杯凉茶，结果壶里空空。 往日，他只要回来，立刻就会有冰凉的果汁儿送来。 如今，见不到人，水也喝不上了。 “二师兄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过来？ 把江湖人交给他去处置，不要到我跟前！ 再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所有门派都给我驱逐出去。” “冲发一怒为红颜啊！” 大师兄玩笑一句，见师弟双眼冒火望过来，他立刻改口。 “好，我这就让人去寻老二。 忠义门这几个，我让人先送回去，之后看毕家的诚意吧。 若是毕恒不够聪明，大不了拿忠义门开刀。 江湖人桀骜不驯，予以重利，也要严格约束，否则也是祸患。” 叶天逸摆手，开口想叫茶，还是转身回屋换衣衫，继续忙碌了。 叶迟在门口探头探脑瞄了几眼，偷偷同卢书恒说道。 “大先生，四处都找过了，哪里也没有方姑娘的影子，就是哪吒都跟着没了…” 卢书恒眼神闪了闪，吩咐道。 “那就先别找了，但是要多留意。 随时同你们公子禀报，他没吩咐，但心里必定惦记。” “放心，大先生，我最清楚我们公子的脾气了。” 叶迟笑嘻嘻应下，壮着胆子玩笑。 “还是第一次见到方姑娘生气，我们公子可是有的折磨了。” “小心被你们公子听到，你就别想安生了。” “哎哟，我这就去忙！” 不提两人幸灾乐祸，只说方圆儿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果园里，啃着果子，臭着脸。 “招蜂引蝶！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虽然，她也知道这事不怪叶天逸，毕竟招人喜欢，不是他的错。 但不是他的错，还能是谁的？ 怪她占了位置，碍人眼了？ 这才刚刚起兵，很多人在静静观望，没有凑上前。 以后若是当真功成名就，入住京都，还不知道多少人往前冲呢。 一个年轻的帝王，没有娶妻的帝王，送个闺女贴上去，把帝王变成自家女婿，还有什么比这个攀附更牢靠的！ “哼！打的好算盘！” 她又扯了一把草根，狠狠扔到半空。 野草落下，呼了她一脸，惹得她狠狠呸了两口。 “呵呵，二哥说你发疯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二哥真没说错！” 方玉一掀长衫，坐在妹妹身边的石头上，笑道。 “谁惹你生气了？说说，哥给你出气！” 第五百四十一章 离家出走 “能有谁！” 方圆儿气鼓鼓的坐起来，嚷道。 “还不是那个招蜂引蝶的东西，整日招惹一些女子，各个都想着踩我上位。 早说啊，求姑奶奶一句，姑奶奶让给她！ 什么好东西啊，我还不稀罕呢！” “当真不稀罕？” 方玉忍着笑，戳了戳妹妹鼓起的脸颊，“你房里那件长衫是给谁的啊？ 还有，整日从这里偷偷往外拿东西，是给谁吃的啊？” “那个…我是闲着没事才做针线打发时间！ 那些吃的，是我和哪吒要吃的！” 方圆儿死活不愿承认，但眼圈儿却是委屈的红了。 方玉叹气，心疼妹妹，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啊，还是心太窄了。 当初你同他离开家的时候，就同你说过。 他这样身份，注定身边不会断了女子。 你们想要一辈子相守，需要他的坚持，守诺，也需要你对他的信任。 但凡你们一方松动，都容易被外人钻了空子。 就像这次，明明不是他的错，你却在这里生气，万一这会儿他身边有女子，温柔体贴，说不定就真是成功了。” “不可能，朱红晴红她们都替我看着呢！” 方圆儿脱口而出，才发现哥哥笑的促狭，她懊恼的跺脚。 “哥，人家在生气呢，你怎么还这样！” “好，好，我妹妹生气了，我妹妹最大。” 方玉赶紧拍拍妹妹的脑袋，好像安慰炸毛的小猫咪。 “既然生气了，那我们就谁也不敢。 正好我这几日也清闲，咱们去外边走走。 先前抓回的海鱼都要吃光了，不如咱们去海边走走。 山海和日耀、日升，三个小子估计又没少淘换好东西。 上次还说要在京都给他们开个海货铺子呢，这次过去顺便看看。” 方圆儿有点儿扔不下外边的事，但转念想想，天长日久陪伴在身边，也许都会厌倦。 索性离开几日，某人反倒会更珍惜。 于是，她直接点了头。 “好啊，哪吒喜欢吃大虾，这次多带一些进来。” 方玉心里叹气，不好戳穿妹妹的小慌。 哪吒更喜欢吃肉，怎么就喜欢吃虾了。 喜欢吃虾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兄妹俩说走就走，换了一身凉爽的衣衫，带了力八多和二叔，还有力虎杜鹃。 杜鹃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但她闲不住，即便在空间里养胎，也是跟着一样下田做饭。 方圆儿索性带上她，权当出去散散心了。 不要怀个孕，反倒像蹲监狱了。 杜鹃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惹得力虎吓得赶紧护着。 军营那边，有红曲婶子和七八个族人，倒也不怕没人手。 临走的时候，哪吒带了七斤八斤窜到跟前，这个扯袖子，那个抱大腿，闹着要一起去。 赵金莲和方老汉等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笑呵呵站在一边。 显见都想去看看大海，看看不同的风光了。 方圆儿索性来个全家大出游，“爹娘，你们先准备一下清凉的衣裤。 我们先过去看看，安排好住处，就来接你们。” “好啊，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赵金莲一口就答应下来，眉开眼笑。 “海里的好东西吃了，也总听你们说，但还真是没见过呢，我们也开开眼界。” 方老汉已经扭身去找几个相熟的老汉了，这是打算都带着… 刘氏和王氏也欢欢喜喜却翻衣箱了。 “巫婆婆，族里人这两年在这里种地砍树，辛苦了。 这次也一起出去看看吧，但这里不好不留人。 所以，您老人家安排一下，分批出去。” “是，神主。” 巫婆婆刚应下，半神族人已经高声欢呼起来。 “神主万岁！” “哦，出去看大海了！” 方圆儿赶紧扯了方玉等人，闪身就挪了出去。 她怕再耽搁下去，空间里的花草树木都想出去溜达了。 先前出去闯荡的小子们，有三个历尽辛苦，路上足足走了半年才到了海边。 上次方圆儿过来探望的时候，几个小子刚刚扎下脚跟。 他们没有选择城镇，而是选了一个山弯里的小渔村。 渔村才二十户人家，家家都有船，以捕鱼为生。 三个小子租了一个空下的小院子，买了一条船。 这些就花光了他们所剩不多的银钱，每日打渔填饱肚子。 琢磨着，这里有什么机会，能让他们一展所学。 结果，方圆儿上次过来，买了村人不少的鱼获，也给小子们留了不少吃用之物。 整个小渔村这才发现，几个半大小子，也许是他们渔村的贵人… 这次，方圆儿等人一出现在村口，就立刻有孩子往回疯跑报信儿。 两个胆子大的小子，凑上前，笑嘻嘻说道。 “你们是不是找山林先生？ 他们下海去了！” “不对，日升先生还在家！” 方圆儿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包芝麻糖，“那你们带我们去找日升先生去吧。” “多谢夫人！” 两个孩子有些生疏，但还是行礼，接过芝麻糖就在前边跑着。 众人随后跟着，没走几步，就见日升迅速迎了过来。 “神主…不，小姐，校长，你们终于来了！” 方玉拍拍他的肩膀，“晒得更黑了，倒是更结实了。” 日升红了脸，赶紧请众人往家走。 有些留在家里的老渔民和妇人孩子，听到动静，从院里，纷纷走出来。 有人认出方圆儿，上前行礼，笑着招呼。 “夫人来了，我们家里有早晨打回的鱼虾，一会儿给夫人送去。” “好啊，我也从家里带了一些米粮，晚饭时候，大伙一起来家里说说闲话儿，咱们热闹热闹。” 方圆儿开口邀请，众人都是高兴。 上次还不熟悉，方圆儿没请他们吃饭，但临走时候，可是一家给了二斤白米，请他们多照顾三个小子。 那米可是真香啊，各家都留着喂孩子了。 这次居然能被邀请一起吃饭，哪怕没有旁的，一人一碗饭也足够他们解馋了。 说笑几句，众人就到了日升住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被三人拾掇的很干净。 方圆儿趁着村人还没到来，几乎把灶间和一间厢房填满了。 白米，细面，果子，能长久保存的木耳大枣等干货儿，还有一些常用的丸药，简单的洗漱用品。 日升欢喜的，一口小白牙就没收起过。 这会儿，日头已经半落了。 村里老少百十号，加自家人也是不少。 方圆儿迅速定了菜单，打算炖两锅菜，蒸白米饭，空间里还有一些馒头、肉包子应急。 论起炖菜，豆角炖土豆排骨是首选，白菜豆腐五花肉是第二。 但村里老人家要坐一席，还要炒几个菜才好。 第五百四十二章 落脚儿很简单 没过一会儿，山林和日耀就兴冲冲跑了回来。 原本同往日一般去打渔，哪里想到一到岸边就听说家里来人了。 俩人鱼获都不要了，直接跑回来，结果满院子的人让他们高兴疯了。 “神主！校长！” 方玉正同日升说话，方才渔村的小孩子教他先生是有原因的。 村里小孩子如今在晚饭后，都要过来跟着他们学半个时辰的写算。 如今也有半个多月了，孩子们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日升几个的想法很好，他们也不要束脩，这里的沙土和树枝多的是，先简单教学。 争取让村里孩子都会简单写算，足够应付日常卖鱼和生活。 若是遇到好苗子，他们就再多教一些。 无论到哪里，读书人都格外得尊重。 渔民们没想到，三个普通小子，居然都是能写会算的好手。 惊喜之下，都带了家里孩子来拜师，偶尔卖大宗鱼获的时候，也请三人帮忙。 这帮助他们很好就在村里扎了根儿，生活的如鱼得水。 方玉拍拍山林和日耀的肩膀，“刚才听日升说了很多，你们做的都不错。 一会儿，家里要宴客，请渔民们吃饭。 你们准备一下，再去各家说一声，礼数尽到了。” “是，校长。” 山林和日耀被夸赞，都是欢喜兴奋。 两人跑去，拿回鱼获，又挨家去喊了一声。 没有一会儿，渔民们就带了三分羞涩，端着家里煮的海螺，蒸的海鱼等上门了。 结果，大锅的炖肉，还有满桌儿好菜好酒，让他们都是有些愧疚拘束。 按理来了贵客，他们应该好好招待。 但无奈家穷，还要贵客整治酒菜招待他们，这真是不成体统。 方玉同百姓打交道简直太有经验了，毕竟整个桥安县百姓都待他像亲人一般，谁也不觉得隔阂陌生。 这会儿，他站在门口，笑着把众人迎进来。 众人带来的鱼虾直接摆到了桌子中间位置，他更是拱手行礼同众人道谢。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山林、日升和日耀三个小子的先生。 这三个孩子年岁小，又跑到这么远来闯荡，我们家里很是担心。 不想他们有幸遇到了各位，对他们照料有加。 我一直很是感激，苦于没有机会谢过各位。 正好今日到此，备了一些简单饭菜，请村里老少乡亲们不要嫌弃，一起吃喝热闹一下。 也算是我们家里谢过各位乡亲，以后咱们常走动，一定越来越亲香！” 渔民们一听，方玉是日升等人的先生，却没有一点儿读书人的清高模样。 待他们说话又这么亲切，这么客气。 众人都是放下了紧张，纷纷摆手说道。 “先生客气了，我们可没帮什么忙，倒是小先生们在教娃娃们识字呢。” “小先生们还帮我们卖鱼获，可是不会再被镇里那些铺子骗了。” 这般说着，众人就落了座。 村里不过二十户人家，老人七八个同方玉做了主桌儿。 其余七八个汉子同山林日耀日升，还有力八多、山叔一起坐了。 面对大碗大盘子里盛的肘子，排骨，烧鸡，清炒的新鲜菜蔬，还有香味冲鼻子的好酒。 无论老少，渔民们都下意识咽了口水。 方玉赶紧招呼他们，“我们赶路一日，实在是饿了，大伙儿想必也是忙了一日，咱们先吃。 吃饱了再慢慢喝酒说话也不迟。” 说着，他就动了筷子。 渔民们互相看看，也是跟着吃了起来。 初始，众人还想客气一下，但饭菜实在是他好吃了。 一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美味，让他们把所有矜持都忘了。 筷子纷飞间，谁也没空儿说话… 另一边，灶间门口，方圆儿带了杜鹃也在给妇人孩子们盛炖菜，发馒头和包子。 家里没那么多陶碗，方圆儿索性让妇人们回家拿了，把炖菜都分了下去。 这般，就是家里有不方便走动的老人，不好过来，也能跟着解解馋。 妇人们眼见自己的大陶碗里，盛的不再是海带汤和鱼虾，而是鸡肉蘑菇，五花肉和豆角，都是激动坏了。 特别是雪白的馒头和肉包子，简直过年时候都吃不上一次。 有人当场就红了眼圈儿，连连道谢。 小孩子们蹦跳着，闹着立刻就要吃，妇人们却有些犹豫，舍不得就这么吃掉。 方圆儿见这样，就道。 “嫂子不要舍不得吃，今日只是热闹一下，明日我家里人还要过来走动。 到时候还要开酒席，还有馒头。” “当真？” 妇人孩子都是高兴坏了，有的妇人还有几分矜持，脸红说道。 “让夫人笑话了，实在是这样的细粮太少见了。 大孩子吃了，家里小的就吃不到了。” 方圆儿怎么会明白她们的为难，方家原本日子难过的时候，方老大在外边做工。 有一日得了半个馒头，他硬是留了两天带回家给妹妹吃。 “嫂子别这么说，家家女人都这样，孝顺老的，还要照顾小的，其实最苦的是自己。 我们家里人留在镇里，还没过来。 车队里带了不少细粮，到时候再给嫂子们分一些。 只不过，毕竟东西有限，大伙儿不要传扬出去，万一引来别处的乡亲。 不给不好，给了，咱们自己就不够分了。” “好，好，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不说。” 方圆儿生怕今日这顿饭菜，让村人出去显摆宣扬，惹得外人注目。 毕竟他们一家的行踪，不好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 果然，听说要分细粮，妇人们立刻点头如捣蒜了，恨不得把嘴巴缝上。 男人们这会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杜鹃给他们添了一些菜。 男人就开始端起酒碗，敞开了话匣子。 方玉为人亲和，懂民生疾苦，没有官架子，同老渔民们说得很是投缘。 而力八多天生勇武，同汉子们掰腕子，说捕猎，也是热闹的吵翻天。 妇人们回家送了炖菜，也跑回来同方圆儿闲话儿。 这个说明晚带方圆儿去赶海，抓小螃蟹做蟹酱。 那个说，她知道哪里能捞到珍珠，到时候让男人们划船，一起去玩耍。 小孩子们吃饱喝足，老老实实蹲在旁边听热闹。 偶尔有两个特别好学的，在地上划着昨日学到的生字。 哪吒和七斤八斤就闲不住，闹着要去海边玩耍。 方圆儿担心他们没人陪着，容易淘气惹祸。 于是，她就喊了杜鹃进灶间去切西瓜。 第五百四十三章 意外收获 两桌儿添上满满两大盆子，妇人孩子这里也是一样。 这里几乎是大魏的最东南了，守着海边，别说内陆的吃用之物，就是内陆之人都极少见。 如今不只见了这么多，居然还有内陆的果子可吃。 所有人都是兴奋了，有个经常到镇里的老渔民，捧着西瓜，像捧着什么宝贝，激动说道。 “我在镇里，听说书先生说过，这西瓜只有京都的贵人才能吃到！” 众人都不敢下口，齐齐望向方玉。 方玉笑道，“说书先生夸张了，如今京都之外有个县城，几乎所有田地都种的这西瓜。 京都里，几十文就一个，普通人都吃的上。 只不过，你们这里太偏远，运过来，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金贵一些。”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方玉去了帽子，脱了外衫，挽了袖子，同他们一桌儿吃喝说笑。 也确实不像京都贵人的样子… 甘甜凉爽的西瓜，吃在嘴里，吹着晚风，听着远处海浪的哗哗声，真是别样的惬意。 就是最快嘴的妇人，最淘气的孩子，这会儿都安静下来。 默默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若是他们以后走不出这个小渔村，这样的西瓜，这样的时刻，一定是人生里极难得了… 一顿饭，一直吃到夜半才算散去。 男人们喝的半醉，互相搀扶着，嘴里不知夸赞些什么。 女人们惦记家里的炖菜要放在井里，小心腐坏，家里人明日还能再吃一顿。 孩子们则惦记明日的酒席，到时候是不是还有西瓜吃！ 方家众人，留了力八多几个守着院子，其余有一个算一个都回空间去了。 就是山林几个都被带回去“窜门”了！ 空间里，老老少少还都等着呢，听说外边过了一晚，就带他们都出去。 于是，人人都是高兴了，整理早就整理好的行李。 方圆儿琢磨着给渔民们分些什么细粮，倒不是她小气。 实在是升米恩，斗米仇。 没有付出，就能拿到的回报，容易滋养出一些劣根性。 以后，家里的海鲜要出自这里，甚至京都还要开个海鲜铺子。 这都要同渔村多来往，所以这个相处的“度”，更要仔细把握。 最后，她定了一家五斤白米，五斤细面，外加五斤小米。 二十户渔民，加一起才三百斤，就是借口从内陆运过去，也不是难事，不会惹人怀疑… 第二日一早，海边的渔村总是刚在太阳升起时候就忙碌起来。 男人们揉着眼睛，嚼着鱼饼子，从家里出来，推着小船下海去了。 海边人家的进项大半依靠这一趟，午时前赶回来，鱼获送到镇上的码头那边，多少都能赚个十几二十文。 若是运气好，得了好渔获，就能多些进项。 镇上回来时候，带点儿家里需要的油盐用物。 下午时候，织网补船，打理一下家里小园子和村后山里的一块薄田。 而妇人们更忙碌，下海摸海货儿，捞蚌壳，卷海带喂猪，照看孩子，做饭洗衣，整日不得闲。 山林三人的小院子里，因为多了几十人更是热闹了。 虽然已经换了单薄的衣衫，但所有人还是低估了海边的热度。 于是，不得不又回去空间换了一批。 男人们是半袖衫和半截裤，草编凉鞋。 女人们则是光腿穿了暗色的轻纱灯笼裤，配上宽大的衫子，戴上大斗笠。 不但防晒，只要有风吹来，飘飘欲飞的神仙一般，很是凉爽。 小渔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外人，而且还是出乎意料的早。 原本众人以为要晚上才到的客人，居然踩着晨光就到了。 男人们已经下海，妇人们匆忙拾掇家里，然后跑来做向导，带众人在村边走走。 淘气小子更是闲不着，带着哪吒、七斤半斤和半神族的小子们，已经眨眼间跑的没了影子。 山叔随后就撵了上去，方圆儿这才放心。 刘氏忍不住笑着嗔怪，“原本以为金子小时候就很淘气了，但这会儿相比起七斤八斤，金子已经很乖巧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方圆儿，她放了众人在海边溜达，然后转道空间，又去了京都一趟。 半个时辰后，金子和根生就已经兴奋的光着脚冲向了长辈们和大海。 方圆儿记着山林几个说起，要在京都开个海鲜铺子。 要知道，这里离得京都，足足将近三千里。 干鲍，干贝，海参等上等干活，由商贾们运到京都。 其中的利润几乎能翻到一百倍以上。 但即便如此，做这个生意的商贾也不多。 因为实在太远了，路上足足要走三个月，万一有个好歹，兴许小命就要留下了。 这么多年，也只有府衙那边往宫里进贡的时候，出动府兵，才能多捎带十几二十车货。 若是能在京都开个铺子，不卖扎眼的新鲜鱼获，就是干货，也是一本万利。 但想法是好的，方向也不错，具体卖什么，总要琢磨一下。 既要有传统的干货儿，也要有些新奇东西镇铺子。 方圆儿把家里老少交给方玉，然后就带了日升三个，把他们选种的东西，挨个看了一下。 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个好东西。 但不是吃的，而是用的。 本地有一种鱼，几乎全身透明，个头不大，没什么腥气，喜欢成群结队在近海出没。 渔民们捉了这种鱼回家，熬成粘稠的胶水，糊窗子之类当浆糊用。 方圆儿却觉得，这是很好的一种载体，可以用来琢磨面霜，比动物油脂要好很多。 还有一种绿色海藻的种子，浸泡之后会涨发，极湿润。 若是确定没什么坏处，用来开发个补水面膜也不错。 日升几个原本是想多卖些渔获，不想绿藻和鱼胶居然成了主角。 这算不算意外的惊喜… 中午时候，渔民们从镇里划船回来，见得方家人到了，就没心思去干活儿了。 当然，他们也是好客的。 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分头带了方家人下海钓鱼，捞海螺，敲鲍鱼，玩的很是欢快。 方圆儿可没忘了答应妇人们的事儿，早早带他们回了院子。 每家的细粮分下去，妇人们都是欢喜的眉眼飞起，纷纷回家放下，就跑回来帮忙做饭。 这次人更多，但饭菜也不难做。 照旧是渔村众人吃饭菜，方家众人则是吃海鲜。 刚出海的大虾煮一煮，海螺煮一煮，海鱼蒸一蒸。 扇贝加了粉丝，鲍鱼改刀儿红烧… 总之，你吃腻烦的，我吃着新鲜。 我每日的平常，却是你的美味。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后继有人 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天下百姓在意的事，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孩子的出路，老人的归宿。 所以，二百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倒也没什么矛盾。 说笑起来，都是热闹又有趣。 太阳落下西边小山头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也凉快很多。 方家的酒席再一次摆开了。 这一次，不同于昨日的匆忙，各家妇人从家里搬了桌椅过来。 同样是男人们凑一起喝酒，女人们带了孩子，随便吃一口，就跑去赶退潮了。 方圆儿同样光着脚儿，拎着篓子，跟着妇人们抓了满满一篓子的小螃蟹。 潮水退去时候，被海浪冲刷平整的海滩上，小螃蟹密密麻麻。 一把筢子，一只簸箕，就是最趁手的工具了。 众人都是满载而归，孩子们挑灯照着夜路，欢快跑在前边。 哪吒淘气，被螃蟹在脚丫子上夹了一下。 他也不哭，摘下来，就捏着螃蟹，跑回家扔进火堆，烧红吃掉，算是报了仇。 照旧，西瓜还是要开的。 男人们啃西瓜解酒，妇人孩子就是解渴解乏了。 趁着男人们还没吃完，妇人们又教方圆儿把螃蟹洗干净，捣碎做蟹酱… 这般玩到半夜，众人才算散去。 小院子里当然住不下方家这百十号人，村人们纷纷开口邀请众人去留宿。 众人也是难得来海边一趟，都想过个夜，听听海浪声。 所以，大半人都跟着去了渔民家里。 更是打算第二日一早，跟着去出海打渔，帮忙，也看个新鲜。 方老汉和方老大喝的都是有些多，刘氏和王氏也惦记空间里的杂事，被方圆儿送了回去。 倒是赵金莲搂着哪吒和七斤八斤睡了一屋。 方圆儿拉了二哥三哥，还有金子根生，山林三个，一起商量开海鲜铺子的事。 方圆儿额外提议，“既然是开铺子，索性不如再多开一个卖水果。 城里人要买果子，通常都是要跑去农家，或者车队从南边运过来。 而普通人想买果子，只能在街上碰运气。 不如开个专门的铺子，把各色果子都集合一起售卖。 买主只要进来，就能买到果子，不必到处去寻。 洞天福地里的果子可以做特等品，价格高一些，专门卖给那些富贵人家。 也可以做些果篮，漂亮一些，年节时候走礼，定然也是一笔好钱。” “姑姑这主意好，京都可真是不缺有钱人，就是没地方买东西。 先前姑姑拿去的香蕉，我同窗的祖母很喜欢吃。 他说家里愿意出十两银子一斤买呢，就是没有哪里卖。 问到我这里，我也只说是姑姑的朋友从南边回来时候带的，遭损太多，只有那么几个。” 金子赶紧举双手赞成，根生也是帮腔。 “是啊，京都人不缺有钱人。 听说一日赌钱，扔进去几千两的都很多。 咱们家里多卖他们一些，贵一些，得了银子，做什么都好。” 方玉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同你姑姑一般，劫富济贫是把好手。” 方老二却是摩拳擦掌，应道。 “就这么定了，京都就是个聚宝盆，这么容易，再不捞点银子，简直太傻了！” 方圆儿想想叶天逸的身份，还有陆续冒出来的狂蜂浪蝶。 权势这东西，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累积的。 但银子却相对容易。 这世上，银子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海鲜铺子和水果铺子最好开的近一些，也方便照管。 家里这么多人手，派去几个锻炼一下。 左右是自家买卖，怎么也赔不上。” “列单子，看看两个铺子，都要上架一些什么货品吧。 太扎眼的还是要小心一些！” “好，海鲜铺子，还是先上干货儿，新鲜的就是鱼虾海螺扇贝一类。” “水果铺子，根据季节走，比如这些日子可以主要卖西瓜，带着苹果和梨子、葡萄这些。 过些日子，家里梨子下来，就主要卖梨子。 这般，等冬日时候，就说果子都是储藏的。 果酱，果酒，也可以跟着一起卖。” 方圆儿和方老二定大方向，尽量让金子和根生琢磨一些细节。 这就是锻炼他们的统筹和安排能力，不愿他们整日读书读傻了。 可惜，为了安全，不好让两个孩子出面，否则交给他们经营更好。 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实在困倦，就回空间睡觉了。 不说方家人在渔村度假，日子多热闹欢喜。 只说叶天逸整整两日没见到方圆儿，吃不好，睡不下，心里油煎一般，却无处发火。 整个府衙，伤兵营，甚至是城外大营，所有人都莫名感受到殿下压抑的焦躁和怒火。 下意识夹紧尾巴，不想挡枪的同时，人人也都在奇怪。 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永王大军增兵了？或者得了什么助力？ 当然崔琰和陈大海是知道原因的，凑在一起时候，忍不住偷偷说几句。 崔琰替殿下抱不平，“咱们殿下也是冤枉，那个什么江湖女侠，也不是他找来的。 殿下也不喜欢那女的，方姑娘怎么就生气了？ 女人的心眼儿真是小！” 陈大海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 “等有一日，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有时候，犯错这件事，不见得跟你有关系，但就是你的错。 而且，跟女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显然是经验之谈了，崔琰瞪眼睛，却是不以为然。 “真是麻烦，好在我没有成亲！” “所以，你才不懂啊。 这几日老实练兵，别去惹殿下。” “我知道，方姑娘不在府衙，闲着无事我就不回去了。 左右也蹭不到饭！” 崔琰很是沮丧，想想这几日跟着兵卒一起吃，虽然饭菜比之先前好太多了。 但比起方姑娘亲手上灶，做给殿下的饭菜，还是差远了… 府衙里，卢书恒喝着凉茶，也是觉得没有滋味。 “哎呀，这么热的天儿，要是有一碗凉面就好了。 配几片酱肉，几碟子酱菜，爽口又开胃。” 一边握笔写字的叶天逸，笔尖一顿，纸张上就多了一块污点。 他干脆扔了笔，问道。 “师兄，帮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让她回来？ 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卢书恒挑眉，忍不住笑道。 “我们小幺儿，居然也有为女人苦恼的一日。 当初闯荡江湖的时候，多少女子为你哭着要跳江。 你都没多看过一眼！ 若是让那些女子见到你这会儿的黑眼圈，怕是要气得再跳一次了。” 第五百四十五 师兄的经验之谈 “师兄！” 叶天逸被师兄气的哭笑不得，他狠狠揉了太阳穴。“我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会有其余女子。 但我不能把天下女子都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比行军打仗，攻城略地，要难太多了。” 卢书恒见师弟确实犯愁，也不开玩笑了，当真为他开解起来。 “我虽然没成过亲，但当年下山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有过喜爱的女子。 最后，她嫁了别人，我回了山。 这么多年，我偶尔想起，也明白当初的不足之处。 今日说到这里，倒是可以跟你多说几句，也许对你有些帮助。” 叶天逸听得惊奇，他记忆里，六七岁的时候，大师兄下山去闯荡，两年后归来，就大半时候在山上，读书习武。 说有人都没看出大师兄有哪里不同，不想，他居然有过喜爱的女子。 卢书恒见他脸色，就猜得他所想。 “你那什么表情，我年轻时候也是江湖难得的俊秀公子，好不好？ 当年追求我的女子，比你如今也少不到哪里去！” 叶天逸挑眉，不管真假，他是“相信”了。 卢书恒翻个白眼儿，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喜欢的女子性情很直爽泼辣，美艳之极。 我们互相倾心，也约好要白头到老。 但偶尔英雄会等酒宴，我同友人喝酒论剑，对她多有忽略。 甚至也有女子同我示好，我以为我不喜欢那些女子就罢了。 可是在她眼里，我忽略她，就是冷落。 我同女子饮酒说笑，就是不喜。 渐渐我们争吵越来越多，最后分开。 她很快另嫁，丈夫是个小门派的掌门，为人方正，从来不与女子多话，待她也尊重。 听说，如今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儿了。 我初始很恨她，以为是她背叛了我们的山盟海誓，不相信我对她的感情。 后来，我想了几年，某一日，突然就想通了。 若是我心爱的女子，同别的男人一起喝酒说笑，我定然也是心里不喜。 若是我心爱的女子，整日忙于别的事，哪怕吃个饭，说句话都极困难，我也会心里不舒坦。 更何况，对我们男子来说，女子是世界的一部分。 但对于女子来说，我们是她们的全世界。 整日望着我们的背影，盼着我们分出一些空闲给她，是件很煎熬的事情。 就如同你如今这般心情… 所以，方姑娘这次躲开你，是因为那些女子，但更多是因为你没有让她踏踏实实知道，你只喜欢她一个。 她的世界都是你，你的世界，只有一角才属于她。 这么骄傲的女子，本事也不输男子，却为你一次次受刁难，换谁也不高兴。” 叶天逸听得心虚，原本以为自己情深，这会儿才发现，他确实做的太少了。 不知不觉间，当真是忽略她太多。 若是再不改正，怕是也会同师兄一般下场… “师兄，我明白了。” 卢书恒还要说话，却听叶天逸吩咐门口的叶迟。 “中午隔壁送饭菜来，就说我没胃口，中暑吃不下。” “是，殿下。” 叶迟应着下去了，卢书恒赶紧抗议。 “不成啊，师弟，你不吃，我还要吃呢！” 叶天逸却重新拿起了笔，凉凉应道。 “师兄，为了师弟不走你的老路，辛苦你也要跟我一起演苦肉计了。” “我…唉，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师弟啊！” “师兄放心，等你弟妹回来，请她给你包鱼肉饺子。 上次你不是说人家极品美味吗？ 这次，我的那盘也给你吃。” “好，说话算话。” 师兄弟俩因为一盘饺子，达成了统一战线。 果然，中午时候，朱红过来送饭，叶迟没收，苦着脸说道。 “公子已经两晚没睡了，公务又忙，还要出城练兵。 许是有些中暑不舒坦，早晨吐了两口，方才躺下了，午饭不能吃了。” “当真？” 朱红不相信，但叶迟的苦脸也不像假装的。 “那我先拿回去，晚上给公子做点儿容易克化的粥吧。” 叶迟点头，还小声嘱咐着。 “公子生病是大事，不要说出去，容易动摇军心。” “知道了。” 朱红前脚儿回到伤兵营，同晴红几个商量几句，就直接回了空间。 空间里，人影寥寥，几乎都在海边度假呢。 但幸好不时有人回来送海鲜，于是朱红赶紧给小姐捎信儿。 方圆儿正带着朵五几个琢磨绿藻做补水面膜，突然听说叶天逸病了，不肯吃饭。 她惊了一跳，转身想走，又狠狠心坚持住了。 “知道了。” 说完，她就继续往朵五脸上糊海藻。 朵五紧紧闭着嘴，真是想劝小姐赶紧回去看看吧。 这绿藻也许可以补水，但应该是不能吃吧。 小姐总往她嘴里抹，是怎么回事啊… 晚上时候，朱红送了蔬菜粥到府衙，又被叶迟挡了回来。 “不成，公子吩咐了，不想吃。 下午时候又吐了，大先生跟着着急，也不想吃饭。 我们要去寻大夫，公子也不让。 也是，前脚找了大夫，怕是后脚儿整个云州都知道了。” 一日不吃饭？ 这下朱红也担心了，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隔壁。 没一会儿，方圆儿也接到了消息。 她恨得跺脚，手里炒菜的锅铲敲得叮当响。 到底还是同众人交代一声，然后回空间寻孙老爷子求了两粒药。 然后，伤兵营众人就惊喜的发现，方姑娘终于回来了！ “方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呜呜，你快起看看殿下吧。” “殿下过来两趟，我们都被差点儿被他的冷脸冻死！” “可不是嘛，叶迟快把们快踏破了，一日三百遍过来问您回没回来！” “还有，还有，方姑娘，今晚有西瓜吃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上前说话，惹得方圆儿哭笑不得，也更担心叶天逸了。 她赶紧让朱红给大伙儿分西瓜，然后才去了隔壁府衙。 从府衙门口到府衙后院，所有人见了她都是喜出望外。 叶迟更是差点儿哭出声来。 方圆儿见他要出口，赶紧堵住了他的话匣子。 “这里不用你惦记了，去隔壁吃西瓜吧。 记得给这边的兄弟拿一些过来！” “好咧！” 叶迟欢喜的一蹦三尺高，赶紧跑掉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和好如初 正房西间的书房静悄悄，卢书恒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了叶天逸在皱着眉头忙碌。 两日没见，他的脸型就瘦了一圈儿，没有刮胡子，显出几分沧桑。 许是有一会儿没喝水了，嘴唇干燥，微微发了白… 方圆儿越看越心疼，推门就走了进去。 “你做这个样子干什么？是我被人家针对，当踏脚石，又不是你？ 你这是打算殉情啊？我可担不了这个责任！” 叶天逸抬头，见得门口噘嘴气恼的女子，立刻就笑了起来。 他大步上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隐约的香气，低声说道。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难得他这般孩子气，倒是让方圆儿想起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日子了。 她心里再多的委屈都软化下来，咕哝着应道。 “不回来，我还能去哪里？” 叶天逸听得心里泛酸，越发愧疚。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不在身边，喘气都觉得多余。 说好要对你好，却没有做到。” 方圆儿抽抽鼻子，抱怨道。 “你没做到的多了，谁敢找你算账啊，九殿下。 围着你的蜜蜂蝴蝶多了，不差我一个扑棱蛾子！” 夜天逸忍不住轻笑，抱了他坐下，把她困在双臂间。 “你是扑棱蛾子，我就做烛火，这样你在哪来，都要往我这里飞。” “哼，想得美。” 方圆儿作诗在他光洁的额头咬了一口，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实质的矛盾。 不过是一个心思不够细腻，一个对未来的不确定罢了。 这会儿，相拥在一起，哪怕不说什么。 但听着彼此的心跳，明知谁也离不开谁，这份惶然反倒被挤了出去。 管它以后如何呢，如今他们彼此爱着，谁也替代不了。 这就足够了！ 叶天逸心里终于踏实下来，轻轻叹气，吻上了想念几日的红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他们已经分开六个春秋了。 方圆儿被他激烈的“攻城略地”，逼迫的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脱离攻击，就红着脸，瞪着眼睛要嗔怪。 结果，叶天逸的肚子却及时的叫嚷起来。 叶天逸尴尬的咳了两声，小声说道。 “那个，一日没吃饭了，肚子有些空…” 方圆儿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外人怕是见到他们敬畏的九殿下这般，大牙都要惊掉吧。 这个时候，屋门被敲响，卢书恒在外边高声问道。 “小幺，方姑娘，我在外边都躲了半个时辰了。 你们再不出来，玉皇顶大师兄就要饿死了。 到时候写到门派典籍里，可是要遗笑万年了。” 方圆儿听得脸色爆红，赶紧跳下地，开了门迅速跑掉了。 叶天逸随后走出来，瞪了大师兄一眼。 卢书恒眨巴两下眼睛，小声问道。 “怎么，搅了你们的好事？ 我是听着弟妹笑声，又实在饿得不成，才开口问一句啊。” 这弟妹二字，成功让叶天逸的脸色多云转晴。 “等一会儿吧，马上就开饭了。” 果然，没有一刻钟，朱红几个就拎着食盒过来了。 清蒸石斑鱼，辣炒螺肉，蒜蓉菜心，鱼丸汤，外加一锅鲜虾粥，一盘子金银小馒头。 丰盛的菜色，让卢书恒和叶天逸都笑开了脸。 吴叔都不请自来，早早坐下盛粥。 叶迟吞着口水，看看这饭菜的分量，果断跑去了隔壁灶间。 朱红一见他过来，就嚷道。 “给你留了鲜虾粥和炒螺肉，还有金银小馒头，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晴红几个笑嘻嘻，赶紧扯了借口去忙了。 留下叶迟也是脸红，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朱红倒是大方，上次见到爹娘，已经开始催她的婚事了。 既然她和叶迟都看着对方顺眼，那就好好相处，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以后小姐嫁给九殿下，她也不会离开，照旧能伺候在小姐身边。 其实丈夫什么的，不重要，不是坏人就好。 重要的是，她一辈子都要跟着小姐！ 叶迟美滋滋吃着，根本不知道，他心爱的姑娘看着豪爽粗笨，其实最聪明了… 时隔两日，终于吃一顿饱饭。 叶天逸和卢书恒都吃多了，饭后再来几块清甜的西瓜，真是人间难得享受了。 “你们小姐呢？” 眼见朱红拾掇碗筷，叶天逸问了一句。 朱红头也不抬，应道。 “我们小姐说，她有点儿事没处理好呢。 让殿下早些歇息，明早给殿下做鱼片粥。” 说完，她就蹦跳着跑掉了。 留下叶天逸实在有些挫败，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卢书恒。 “小幺啊，你这媳妇儿可是大忙人，你不整日看得紧一些，居然还招蜂引蝶，惹人家生气。 哼，小心人家不要你。 我可跟你说，玉皇顶没了你不要紧。 要是敢把方姑娘丢了，你看师傅又得扛着牌位下来收拾你!” 不说这师兄弟俩斗嘴，只说方圆儿匆忙回了小渔村，加紧了先前的计划。 既然和好如初，她就不能时常“离家出走”了。 但一本万利的生意，还是不能丢。 所以，她迅速指出了负责人，再一次做了甩手掌柜。 不，她这个甩手掌柜，这一次还要兼顾运输。 金子和根生又知道姑姑商量，还是要帮忙。 方圆儿同哥哥们商量了一下，让他们两个做了海货铺子的“账房”。 也就说，以后海货铺子的账册归他们整理，进出利润核算，也是同样负责。 两个小子虽然还是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他们如今最大的任务是读书。 家里能做到这般，把一个这么一本万利的铺子交给他们，已经是足够开明了。 毕竟他们的同窗，同家里要个零用都要撒娇卖乖呢。 而他们独自求学，凡事自己做主，如今又要那工钱做账房了。 “你们每七日核算一次账册，如何拿到账册，不被外人发现你们的身份，都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方圆儿嘱咐两个少年，“铺子挂在方家名下，京都会人人皆知。 但你们是方家人，这不能泄露，懂吗？” “懂，姑姑放心。” “那好，你们的工钱是每月二两银子。” 两个少年高兴坏了，纷纷跑去同家里人报喜。 “奶奶，我赚了工钱给您买银簪子。” “娘，我给您买银镯子！” 第五百四十七章 战争的一份子！ 刘氏已经习惯小叔子和小姑子帮忙管教儿子了，福伯福婶子更没有什么担心了。 于是，两个小子的新差事就定了下来。 这般，以后渔村这里，就要开始供货了。 山林三个倒是足够，但京都那边的海货铺子，总要一个对海货熟悉的人啊。 而且掌柜伙计，也要两个。 方圆儿和方玉几乎同时想起了几个小子，那就是山离和山尚山痕。 当初因为银矿之事，闹得很大，这三个小子不能留在沧州府。 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于是，山离被分来渔村。 而山林同山尚山痕到京都，经营海货铺子，山林做了掌柜，山尚和山痕做伙计。 至于水果铺子，定了交给姑娘们经营。 星素做掌柜，之前那次惊吓，这姑娘倒是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也没耽搁她干活儿。 但方圆儿还是想给她寻个好出路，幸好这姑娘手巧，编篮子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这会儿，把水果铺子交给她，再配两个小姑娘。 半神族选一对年轻夫妻，撑起一个水果铺也容易。 到时候，陈武和郭荣等人帮忙照看一下，绝不会有太大问题。 事情定了，当晚，方家众人都回了空间。 算计着时间，方圆儿把京都的一波人送了过去。 金子和根生原本还要给同窗兄弟们带些海产，但又怕他们多心，到时候猜到什么。 所以，只能带了一些点心，果子也没拿。 而山离知道要去海边，也兴奋之极。 他是个天生愿意冒险的，对大海早就充满了渴望。 山痕和山尚也因为要开铺子高兴… 星素等姑娘就更别说了，新面膜要送来了，还有果子铺，依旧就是吃次品，也足够她们解馋了。 方圆儿一晚上忙成狗，总算都安排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她换了一身水蓝衣裙，清清爽爽出现在伤兵营，随后灶间里就忙碌起来，香气再次盈满了整个院子。 伤兵们几乎都是欢呼，“哈哈，今早是方姑娘上灶啊！” “哎呀，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殿下可别再惹方姑娘生气了，连累咱们都饿了两天！” 叶天逸刚进门听得这话，冷脸咳嗽两声，院子里瞬间，人影跑的精光。 方圆儿探头看了一眼，笑道。 “你不在隔壁，跑来吓唬大伙儿做什么？” 叶天逸冷哼，“这些家伙，养了多少日了，该痊愈了吧？” 方圆儿好笑，“今日就做检查，确定痊愈了，就把他们送去大营。” 叶天逸这才罢了，待得方圆儿拾掇了食盒，他拎在左手，右手牵了方圆儿，一起到隔壁去吃饭。 伤兵们这才纷纷冒头儿，“殿下开窍了，知道女人要哄了，居然过来接方姑娘吃饭了！” “废话，这年头，谁的媳妇儿不看紧了啊。 特别是方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了！” 吃了早饭，叶天逸刚要去军营，崔琰已经快马赶到了。 “殿下，永王大军已经到了二百里外！” 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叶天逸整理了衣衫，回身望向卢书恒。 卢书恒点头，“殿下去吧，其余事情不用惦记。” 叶天逸再次望向方圆儿，方圆儿忍下心里狂跳，同样应道。 “殿下，请赐我腰牌和将军刀，伙夫营和伤兵营，不必殿下分心半点儿！” 叶天逸眼底闪过一抹歉意，谁家的女子不是在后宅赏花，做做针线。 而他的女人跟他背井离乡，还要经历战火！ 他解下腰牌递了过去，沉声说道。 “方氏今日拜为四品副将，掌管伤兵营和伙夫营。 大先生行文书，列入军册，战后一同以功论赏！” “谢殿下！” 方圆儿单膝跪倒，行了军礼。 先前，她不肯拜将，是因为她始终把自己放在“帮手”的位置。 她会做饭，就接下伙夫营。 她会医术，就接下伤兵营。 当然也是看不惯兵卒们吃不好，也白白没了性命。 但如今大战将起，伙夫营要负担越来越多人的饭碗，粮草物资来往，涉及太多。 伤兵营更是要更忙更乱！ 到时候，她没有正经的名头，调拨人手也好，分配物资也好，都名不正言不顺。 说不得，她这个将军必须做了。 也正式加入了近卫军，不再是九殿下的厨娘，更不是九殿下心仪的女子。 她是方氏，四品副将，从此大魏军册有名有姓。 可以论功行赏，延误战机或者形势不利，也要被责罚！ 她不再是看客，而是战争的一份子！ 叶天逸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晴空万里，日耀生辉！ 永王大军就要到了！ 不过两个时辰，云州城内外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有人都慌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有。 但当真来到了，居然这般让人恐惧！ 若是九殿下以云州城作为屏障，同永王大军展开攻防战，云州城就倒霉了。 战火也许会把城池烧成废墟，所有人都会陪葬！ 有人已经开始忙着拾掇东西，准备出逃到外地去。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伤兵营却开始往城外大营搬迁。 府衙中也开始把各种文书装箱子。 九殿下这是要搬走？ 所有人都是忐忑，很快府衙门前又贴了告示。 九殿下以近卫军两万大军，迎战永王十万。 对战之地定在百里外平原，战火不会波及云州百年古城。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有些脸红。 云州府得九殿下大恩，却在这样的时候，盼着九殿下离开，不要牵连云州… 于是，这份愧疚统统用物资弥补了。 新一批的粮食用物，药材，布匹等等，流水一样送往府衙。 方圆儿来者不拒，安排人手登记造册。 卢书恒突然派人来寻她，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卢书恒居然求助，“方将军，我这里有二十多箱子重要文书，带着行军不方便。 也怕被战火损毁，或者丢失。 你可有好办法，帮我保管？”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大师兄若是不问我藏到哪里，什么时候想要这些箱子，提前同我说一声。 我倒是有个好地方，安顿这些。” “好，随便你藏哪里，只要不损毁就好。 殿下以后进京，这些都有大用。” 卢书恒很是洒脱，甩手先去城外大营了。 方圆儿寻个无人的时候，直接把箱子都收尽了空间。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上阵一家亲 城外大营里，叶天逸聚将议事，待得众人散去。 四师兄李捶瓮声瓮气，问询师弟。 “小幺，听说方姑娘拜将了？ 真是太好了，早就该这样了。 方姑娘就是太客气了！ 大魏没有女将军怎么了？ 她把伙夫营和伤兵营打理的这么好，做个将军绰绰有余！” 五师兄莫闻听得眼睛一亮，扭头望向叶天逸。 叶天逸会意，点头应道。 “是，待得战过永王，论功行赏，就正式拜将。” 莫闻难得笑了，扯了李捶就走。 午饭过后，叶天逸巡营，远远就听得远处车马声声。 他随着众人抬头望去，结果，当先一匹快马，马上坐了一个女子。 银色战甲加身，大红的披风在身后飘荡，英姿飒爽，让人惊艳之极。 战马两侧，分别跑着一虎一熊。 让人更惊奇的是，老虎背上骑着一个同样穿了铠甲的娃娃。 难为巧手的工匠，居然打造出这么小的铠甲！ 娃娃神气活现的扯了老虎脖子上的项圈儿，挺着小胸脯，那模样很是威风！ 不必说，这是方圆儿带了哪吒了。 眨眼间，母子俩已经到了近前，齐齐跳下马背虎背。 “殿下，副将方氏报道！” 方圆儿抱拳行礼，高声报道，哪吒也凑热闹，跟着喊。 “殿下，童子军报道！” 众人齐齐哄笑，围上前纷纷说道。 “方将军这一身真是太威风了！” “小少爷也一样，骑虎将军！” 叶天逸一手牵了方圆儿，一手牵了哪吒，去了帅帐。 众人在身边望着，突然都是无比的羡慕。 这一幕，即便过了多少年，也鲜明刻在所有人的心里。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九殿下却是上阵一家亲！ 不说，云州城外，近卫军同永王大军的征战一触即发。 只说京都那边，朝堂上也是整日乌烟瘴气。 朝臣们原本以为九殿下异军突起，为当年被抢夺的江山，为险死还生，寻个公道。 皇帝一定会打起精神，组织军力，同永王内外夹击，一举消灭九殿下的近卫军。 哪里想到，皇帝只在初始几日大发雷霆，督促六部准备平灭这场叛乱。 结果，道观依旧再建着，甚至户部好不容易寻到一笔银子做军资，立刻被皇帝拿走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皇帝这是笃定永王会独自把近卫军消灭？ 还是皇帝明知道不敌，已经破罐子破摔，打算在九殿下进京之前，尽早飞升成仙？ 宫里陆续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皇帝常常在夜晚疯狂大叫。 也有说皇帝不穿衣衫，满宫殿乱跑的。 为此，皇城的西本门不知道拉出多少车死人了，都是倒霉看到过这些的太监和宫女。 家里送了闺女进宫选秀的，恨不得摆了香案，日日磕头，就怕那些死人里，有自家闺女的身影。 有人见此，偷偷开始打算的更欢实了。 京都整日往外跑的马匹，几乎要把官路踏平了。 夜晚时候，鸟雀也是乱飞，谁知道哪只腿上就带了铜管啊。 也有忠直之人，打算一起联名上奏折，要御医给皇帝会诊，看看是不是有人暗害了皇帝。 可惜，皇帝大发雷霆，最后这些朝臣，跪了两日，才终于说动皇帝，请御医们检查所有吃用之物。 最后也是毫无结果！ 这下，原本当年拼全力推皇帝登基的人，也开始害怕了。 慢慢陆续转移人手和家财出京，打算给家族留个后路。 当年，他们虽然没有参与暗害九殿下，但为了谋富贵。 他们这些年，可是没少排挤九殿下的忠心下属。 那些人有些解甲归田，有的被派去边疆戍守。 如今，几乎大半都在路上了，奔赴九殿下身边的路。 若皇帝是个精明的，稳坐皇位，总能有一战之力。 可惜… 难道是上天也看不得皇帝窃取皇位？ 特别是云州府的消息传来，九殿下登台求雨，硬是把万里晴空变成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天命之子，这四个字，就是京都百姓孩童都听说过了… 虽然风雨飘摇，大魏江山花落谁家，尚在未知之数。 但各家的日子照样要过啊，说到底，皇位丢了也怪皇帝癫狂，自有阁老们操心。 其余没有被卷入其中的，安生过日子，不站队，就不必害怕。 于是，京都的街市照旧热闹，只不过议论朝政的时候小点儿声罢了。 这个时候，方家的两家铺子又开业了。 一条街路，两家对门，门面都不算大。 一家门前挂了个大大的招牌，写了“海鲜”俩字。 铺子里，青砖铺底，很是宽敞，门口设了结账的柜台。 进门迎面的墙上，就挂了一副足有两丈长的海天图，海景浩瀚辽阔，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墙壁之下则是一个个硕大的木盆，足有大半人深，一丈长。 各个灌了海水，走进就能嗅到咸腥之气。 而海水中，或者是十几尾活鱼，或者是密密麻麻的大虾，甚至是紧紧吸附在桶壁上的鲍鱼，挥舞着大钳子的龙虾。 地中间还有一些木架子，架子上有稍浅一些的木盆。 盆子里巴掌大的扇贝，大小不一的海螺，蛤蜊… 屋子半空挂了叮当作响的贝壳风铃，有微风吹进来，叮当作响，很是欢快。 右侧角落有小门，可以通到后院。 后院还有会客的茶室，有专门存储了各色干货儿的库房。 若是有大买主，就可以带到这里小坐奉茶，慢慢谈生意。 而对面的果子铺，门楣上写了“百果园”三字，布置的更雅致一些。 进门同样左手边柜台，迎面的挂画换成了金秋丰收图。 只不过这图，画的不是农田稻浪，而是硕果累累的果园。 满树金黄的梨子，红彤彤的果子，倒是常见，让人欣喜。 而两侧墙壁，还有一些小的挂画，画的果树却古怪很多。 有的果树很高，下边没有叶子，只在上边长了几个圆溜溜的果子。 有的果树直通通，树干四周却长满了一个个长果子。 有的果树，像种庄稼一样，长在田里，叶子中间顶着果子，丑模丑样… 墙壁下，高低错落摆着很多木架子。 木架子上，又是一个个木格子，只刷了桐油，看着干净又整洁。 木格子里，整整齐齐堆放着果子。 木格子则是各种大小的筐子，各个精致非常。 右侧靠窗位置开了一个角门，挂了帘子。 掀开帘子进去，这里靠窗有椅子和摆了茶具的桌子。 角落高脚凳子上，摆了花盆，盆里却是坠满金桔的小树，分外应景，浅浅香甜扑鼻。 第五百四十九章 海鲜坊和百果园 对面的墙壁下是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有几只编织异常精巧的浅筐。 筐子里放置的就是最稀罕，也最昂贵的果子了。 昂贵到什么程度，稀罕到什么程度，可以说整个京都极少有人见到，吃过。 为了这个，刚一开业，百果园就被踏破了门槛。 很多人就是为了这份稀奇而来，谁都想看看长条的果子是什么样子的，还有那些带毛刺的，壳子比石头还硬的。 百果园也不小气，几个年轻小姑娘干脆在铺子前摆了桌子。 然后，几样特殊的果子被端了出来，近距离让大伙儿看个清楚。 掌柜星素是个嘴巴利落的，笑着同众人不时说几句，解释众人的提问。 “掌柜的，这个长条的果子也太贵了。 十两银子一斤，简直是抢钱啊！” “这位贵人有所不知，这长条果子叫香蕉，产自咱们大魏最南，还要再往南的地方。 距离京都，怎么都有三四千里了。 这果子又特别绵软，稍微碰一下，就变黑腐烂了。 我们铺子，整棵树运回来二十几棵，最后只有三棵存活。 这香蕉别说十两银子一斤，就是二十两，我们铺子都亏本啊。 而且，一日只能卖五斤，一人限购一斤。 这般才能保证不断货，否则一日卖光，以后贵人们再想吃，那都要三个月之后了。” “哦，这么金贵？” 众人都是咋舌，忍不住惊讶。 星素又拿起一个石头球一样的果子，笑道。 “这个叫椰子，产自海边，里面自带果汁儿，很是清甜，果肉也能吃。 这倒是好运，不容易腐烂，但同样因为路途遥远，人手车马都要银子，所以，一个也要卖一两银子。” 有了香蕉做对比，众人倒是觉得椰子很便宜了。 这时候，铺子里端出了大盘子，盘子里是果子块儿，插了小小的牙签。 星素招呼道，“当然，我们铺子除了这些新奇水果，还有很多大伙儿常吃的苹果，梨子之类。 都是我们亲自去农家收来的，保证品质，价格也公道。 各位不介意，就尝尝看。 以后走亲访友，孝敬老人师长，都可以来铺子转转。 我们还可以装果篮，保证体面漂亮。” 说着话，就有小姑娘提着果篮，站在台阶上，同众人展示。 那篮子是柳条编制，既然成了浅浅的绿色。 篮子里放了颜色各异的果子，满满登登，篮子手柄上还绑了绸带，真是分外漂亮。 送礼自然体面，就是讨好心仪女子，也能立刻成功。 当即就有两个公子哥嚷道，“别管多少银子，给小爷装两篮子。” 小姑娘赶紧引了他们进屋，挑选果子，最后两个公子哥笑眯眯拎着果篮走了。 一路招摇过市，惹得旁人惊讶好奇，他们就感觉这银子花的更值了。 而对面的海鲜坊，同样是人头攒动。 那些从海里运来的鱼虾，什么味道不重要，没见过才是真的。 特别是小孩子，恨不得跳起来往桶里探看。 “爹，这东西好多腿！” 小伙计机灵，跟在一边不时介绍几句，若是有人有意尝尝。 小伙计就笑道，“我们铺子，备了一些烹制的菜谱。 贵客可以拿一份回去，让家里的厨子试试。 保管味道鲜美！ 咱们京都的贵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吃的腻烦了。 这海里游的，一般都是干货儿，我们铺子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回这么多鲜活的。 下一次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爹，我要吃这个腿多的！” 小孩子立刻嚷着要吃，当爹的也不能让孩子失望啊。 于是，海鲜坊也顺利开张了… 偌大的京都，即便有些小热闹，也很快归于平静。 毕竟这是一国都城，新鲜事层出不穷，就像花想容的面膜，居然要把海藻糊在脸上。 贵女们都是犹豫，但尝试一次之后，就人人都觉得离不开了，甚至开始期待鱼胶美白系列… 若一定说哪里有些小波澜，居然是辛家的学堂。 金子和根生的同窗，之前可是跟着他们一起吃过香蕉的。 甚至还带回家去，孝敬过长辈。 如今百果园突然卖香蕉，昂贵的程度，惹得全城议论。 几个同窗们听家里说起，才知道当初接受了多么金贵的礼物。 于是，上学时候，他们纷纷问询金子。 “那个百果园不会是你们家开的吧？” “不对啊，你姓程，那个铺子是方家开的。” 金子就笑道，“不是我们家开的铺子，是我姑姑之前赶路过来的时候，遇到了方家的运果子的马车。 我姑姑帮了人家一个忙，人家送了我姑姑一些。 我姑姑也不知道多金贵，都给了咱们。” “这样啊，那真是太失望了！” 同窗少年们叹气，“原本还以为以后能走走后门呢。 你不知道那个香蕉卖的多火爆，一天就几斤。 我哥哥为了讨好他岳丈，去了几次都没买到。 还托我问问你呢，这样可没戏了！” 根生也是笑，“我也后悔呢，早知道香蕉那么贵，咱们卖掉换银子多好。” “你个财迷！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香蕉金贵，你喊十两银子一斤，怕是人人都当你是疯子了。” 少年们说笑几句，这事也就算了过去了。 倒是辛先生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果篮，里面不只有香蕉和椰子，还有菠萝和芒果。 他直接开了个鲜果会，喊了老友们一起来聚聚。 自然免不得，又被众人羡慕一番。 他们的弟子也没少收，年节时候当然也会送礼过来。 但像方玉这般，在吃食上下狠功夫的，真是不多。 不是如何贵重，收的没有心理负担，又脸上有光，实惠欢喜。 几乎每次来辛家小聚，不是品方玉送来的茶，就是吃方玉种的西瓜，再不然就是喝方家的梨花白，梨花蜜糖… 如今倒好，又要吃方家送来的极品果子了。 待得中秋，怕是还有方家的螃蟹… 若是知道这般，当初真是该把方玉这个好弟子，抢过去！ 辛先生把老友们的羡慕嫉妒看在眼里，笑的更是惬意了… 不说，小小孩儿和老小孩儿们的热闹。 只说方圆儿彻底入驻大营，当晚就张罗了一桌儿酒菜，关系亲近的众人，坐在一起吃喝说笑。 五师兄莫闻，面前放到是他最爱的几道菜，碗里也被哪吒勤快的堆满了肉。 这是谢过他亲手打制的铠甲。 第五百五十章 以本事服人 莫闻笑眯眯，不说话，筷子却很忙碌。 哪吒这个小马屁精，闹着要五伯伯给他再编一个马鞭。 莫闻逗他，不肯点头，他把自己饭后的西瓜汁儿都许出去了。 最后，莫闻点头了，他也高兴的满地乱蹦。 结果，因为吃饭没样子，被老娘敲了脑门儿。 众人都是乐呵呵看着，难得军营里有这样的欢笑热闹。 第二日，军营里就紧张起来。 所有人各司其职，开始拔营赶路了。 后勤营尤其忙碌，因为要收帐篷，要运送粮草物资。 小到锅碗瓢盆，大到马匹马车，哪一样都需要操心。 方圆儿走马上任，但实际这活计，她却担起来很多时日了。 所以，虽然忙碌一些，却没出什么乱子。 伤兵营里，大半重伤兵卒痊愈了，但还有十几个缺少胳膊腿的，痊愈也不能再回军营了。 所以，方圆儿把他们留在了云州城。 他们每人都有一张文书，上面盖了方圆儿的印章，还有九殿下的帅印。 战后，他们无论是去京都，还是去家乡附近的府衙，报备名字，都会得到照顾。 就是这会儿，他们也拿到了一人二十两银子的伤残补贴。 回家，还是进京，或者留在云州落脚儿，都能保证他们一年衣食无忧。 不同于刚接管的时候，如今方圆儿手下可是“兵强马壮”。 力八多一家领着半神族十几号汉子，外加梅兰竹菊莲桃六组，七十多个姑娘。 还有晴红银红朱红桃红等六七个管事，凡事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她们张罗分配的明明白白。 日上三竿时候，两万人的军营，就这么出发了，离开了云州城。 云州城城门内外，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这一幕。 有人感激，“九殿下真是仁义，这是不愿连累咱们老百姓呢。” 但也有人猜测，“九殿下是不是设了什么埋伏，打算杀永王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也有无数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大魏各处，不知多少人正辛苦赶来。 当年九殿下的旧部，还有一些流落二等的家族，豪赌九殿下可以夺得皇位，而他们以从龙之功，再度光耀门楣。 就是拔营行军这一路，第一日，近卫军就收下了五千，赶来投奔的兵卒。 第二日又是一万一，第三日… 二百里路程，赶到新营地的时候。 近卫军已经从两万人，变成了五万之多。 虽然永王十万大军，还是占有绝对优势。 但人人都对九殿下取胜更有信心，毕竟当年，他只带了两万兵将，一举平定多嫡之乱，外加镇压边疆各国。 如今，区区一个永王，绝对不是对手。 方圆儿因为新加入的这些兵卒，忙的焦头烂额。 新兵卒可以不换军服，但要棉布绑腿，要检查诊脉，排除时疫等可能引起传染的因素。 更要吃喝拉撒住，一切规矩都要抓起来。 聚将议事的时候，方圆儿就提议，打乱一部分编制，老兵带新兵，把近卫军的规矩尽快传出去。 否则天气炎热，若是不注意饮食卫生，注意排泄问题，引起时疫，不等永王打来，近卫军就彻底损失战斗力了。 叶天逸当时就发了军令，打乱五千禁卫军，混入新兵中，重新编队。 军纪军规，编成易懂易记的形势，全军通报背诵。 有新来的将领，对方圆儿这个女将军不喜。 倒也不是方圆儿得罪了他们，存粹就是男子对女子天生的骄傲和鄙视。 若是论起女红做饭，男子多有不如。 但这是军营，战争之下，女子就是拖累。 方圆儿自然看的出来，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抓到谁的队伍不遵守军令，该打军棍就打军棍，该告状就告状。 完全是公事公办，有理有据。 就是有人不高兴，也不能说她刻意报复。 这般三五日后，情势才有所缓和。 因为所有将领发现，五万兵卒在这么炎热的夏日里，居然没有一个中暑，也没有一个坏肚子。 要知道，再严格的军营，这样的时节，十个里都有三个要坏肚子，甚至殒命一两个都不是稀奇事。 但别说他们新来的人，就是近卫军原本的两万，从起兵到如今，都没有一个。 这就实在难得了… 世人对有本事的人，总是格外尊重几分。 再聚将议事的时候，再也没人对方圆儿皱眉了。 当然，方圆儿也不是那喜欢卖弄的。 涉及到后勤之事，她当仁不让，但其余行军作战，她不懂的，从来都是一言不发。 兵卒们对女将军的接受，反倒高于将领们。 因为，他们更看重的是实惠。 近卫军的伙食简直太好了，比之他们原来，有饭有菜，有汤有水，运气好，居然还有西瓜吃！ 偶尔闲话儿，再听说伤兵营里，顿顿有肉有蛋，恨不得所有人都想着受点伤儿，进去体验一把。 人多力量大，人多热闹，但人多同样也有弊端。 就是后来这三万人的底细，不如先前两万近卫军那么干净了。 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查到祖宗三代，于是，擒贼擒王，针对叶天逸的刺杀也开始了。 这日，叶天逸带了崔琰练兵，不知哪里飞来三只暗箭。 距离实在太近，躲避空间有限，叶天逸躲开了两只，第三只被崔琰的胳膊挡下了。 箭头贯穿了前臂的肌肉，鲜血滴答，好在伤口没有发黑。 那发暗箭的兵卒，当即就服毒自尽了。 众人都是惊呆了，想要疯狂涌上前的时候，叶天逸却是高声喝止。 “不要乱，继续练兵！” 将领们仔细打量，见他确实没伤到，这才呼喝兵卒们继续。 叶天逸特意带队，在对抗冲杀中赢了一局，这才赶回后营。 这会儿，崔琰胳膊上的箭已经取了出来。 贯穿伤口，要沾了酒精的棉球塞进去消毒。 崔琰疼得咬牙切齿，但也没喊一声疼。 眼见叶天逸进来，他还没忘了提要求。 “殿下，我是不是可以吃病号饭了？” 众人听得真是哭笑不得，方圆儿倒是应的认真。 “崔将军救了殿下，大功一件。 不只有病号饭吃，以后我每日都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崔琰简直欢喜疯了，但望了殿下一眼，他到底还保持了几分清醒。 “嘿嘿，多谢方姑娘。 不用麻烦，我吃病号饭就好。” 第五百五十一章 疯狂刺杀 方圆儿替他上了伤药，缠好绷带，还要挎在脖子上，他却不肯。 “哎呀，小伤，三两日就好，不耽搁我做先锋，杀永王一个落花流水。” 方圆儿无奈，只能罢了，末了说道，“中午多给你煮两盘饺子！” “哈哈，这个好，这个好！” 叶天逸同卢书恒回了营帐，方圆儿切了一盘西瓜送去，小心打量叶天逸确实没受伤，才算放心。 “殿下，以后一定要小心。 京都那位，还有永王，怕是不想光明正大同咱们征战。 这种下作手段，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是啊，小幺，一定多防备。” 卢书恒也是劝说，末了想起哪吒，他又说道。 “哪吒太淘气了，方将军看看，是不是送到哪里暂住。”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暂时不用，若是形势不好，再送也不迟。” 说着话，哪吒就带了大王和大黑冲了进来。 “干爹，你受伤了？” 叶天逸见他跑了一脑门儿的汗珠子，心头一暖，抱了他放到膝盖上。 “没有，别害怕。 是你崔叔叔，已经包扎好了。” “哦，吓死我了。 我听马厩的那些人说呢！ 我就说，干爹神功盖世，万寿无疆，谁也打不过干爹！”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抬手扯掉儿子头上沾着的草棍儿，嗔怪道。 “哪里学来的话，乱七八糟！” 哪吒笑嘻嘻，“养马的老崔说的！” “你今日的大字写了吗，又跑去马厩！” 方圆儿瞪眼睛，对这个淘气的儿子，真是又气又无奈。 哪吒抢了一块西瓜，一溜烟儿跑了。 “我去看看崔叔叔，给他送西瓜！” 方圆儿翻个大大的白眼儿，“臭小子，不喜欢读书，长大了就送他去种地!” 叶天逸和卢书恒都是笑起来，劝道。 “这么聪明的孩子，做什么都错不了。” 方圆儿闲话儿几句，就去了伙夫营。 空间里还存有猪蹄，时候还早，炖了给崔琰以形补形。 中午的饭桌儿，崔琰单独对着一砂锅的猪蹄，肯定是满嘴流油。 “哈哈，我就知道，方将军最是周到，肯定不会亏待我的。 我这胳膊伤的真是太好了！” 众人齐齐翻白眼儿，表示了对他的嫉妒和不屑… 虽然说着要小心警惕，但总不能因为可能出现的刺杀，就不过日子了。 叶天逸照旧忙碌，方圆儿也是如此。 只在晚饭后，伙夫营熄了火，叶天逸也巡完了营，才有片刻的安闲。 方圆儿换了一套凉爽的衣裙，同叶天逸牵着手，在稍微宽敞的营帐后走动。 说几句话，看看月亮，吹吃晚风，难得的安闲时刻。 可惜，偏偏有人看不过一般，这个时候也跑来捣乱。 一个兵卒一边走一边解着裤子，好似想要偷偷方便一下。 结果抬头见到叶天逸和方圆儿，吓得他一哆嗦，差点儿掉了裤子。 “那个，殿下…” “滚，去领军棍二十!” 叶天逸皱眉，不是被打断了温馨时刻，而是让方圆儿看到了别的男人丑态。 方圆儿装作看不到，抬头望天，一副赏月出了神的模样。 那兵卒苦着脸，应了一声，“是”。 然后他扭头就跑，但裤子掉了一半，踩在脚下，他就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支在地上的瞬间，两粒黑色的珠子就被扔进了篝火堆里。 篝火堆离得方圆儿和叶天逸只有三步远，原本已经半熄灭了。 却因为这两粒珠子，突然爆发开来，轰隆隆两声巨响。 白色的浓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原本躲在暗处保护的叶迟和暗三等人，都被这等变故惊住了。 几乎是一瞬后，就疯狂扑了进去。 却听叶天逸高声喊道，“别进来，我们没事！” 晚风吹过，没一会儿，白烟散去，众人这才看的清楚。 叶天逸已经搂着方圆儿站在五步开外，而火堆原地，方才那个提裤子的兵卒脖子歪在一边，血流成河。 叶迟嘴巴动了动，他想问，方才那一瞬间，主子们是怎么及时发现，躲过刺杀的！ 毕竟，事情太突然了… 但他不敢开口，方才的凶险，惊得他心都要跳出来了！ 叶天逸望向那死去的刺客，眼底冷厉，搂着方圆儿的手，微微收紧。 方才那一瞬间，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躲过的。 巨响，浓艳，他的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 他只能下意识把方圆儿揽到身边，却恍然间换了一个… 一个世界！ 好像刺鼻的浓烟，突然没了，空气里都是花香果香。 然而不等他仔细分辨，就回到了这里。 面对扑空的刺客，一招毙命简直是本能。 难道他方才是出现了幻觉… 方圆儿也是惊得厉害，方才实在太突然，谁想到刺客会以这样的方式突袭。 她情急之下，带了叶天逸进空间，再转出来，躲开了致命的杀招。 若是慢一点儿，这会儿，他们两个必然有一个见阎王爷了… 但叶天逸方才看没看到空间全貌，她可不确定… 略带了几分心虚，她试探问道。 “这浓烟好像加了东西，我有些头晕，方才还出现了幻觉…” 叶天逸点头，“我也是。” 方圆儿立刻放心了，扯了叶天逸就走。 “回去喝点儿水，吃颗解毒丸。” 叶迟等人赶紧跟上，自有听到动静赶来的兵卒，拾掇善后。 幸好，篝火本来要燃尽了，就算爆炸，也没引燃一边的几座帐篷。 一日两次刺杀，虽然都没成功，但这成功激怒了整个军营。 所有将领都在严查手下兵卒的底细，一时间倒有些人心惶惶。 叶天逸听陈大海禀报之后，传了命令，压下了所有质疑，一切照旧。 毕竟刺客们的幕后主事，只有两个目的。 能杀了他最好，若是不能，惹的大营里人人猜疑，不攻自破更好。 幸好，第二日，蒋子杰赶到了。 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百十个江湖人。 不知是不是忠义门之事，给了所有人一个警醒，还是蒋子杰“人工屏蔽”过了。 这些江湖人都是男子，没有一个女子，哪怕是老妇人。 蒋子杰不知忙了些什么，比之上次见面可是黑瘦很多。 方圆儿听到消息，端了一盘肉包子赶到主帐的时候，也是看的惊讶。 “哎呀，弟妹，你简直是活菩萨！ 你怎么知道我两日没吃饭了，呜呜，在山上饭菜还好。 可是出门之后就完了，差点儿饿死我了！” 蒋子杰一把抢过盘子，两口就是一个肉包子，那个着急模样，任谁也不怀疑他的话有假。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再一再二不再三 倒是卢书恒太了解这个师弟了，“别使苦肉计了，你不这般，弟妹也不能饿到你。” 果然，蒋子杰嘿嘿傻笑，手下吃包子的速度慢了一些。 “小幺，听说你被刺杀两次了？ 这些狗东西，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放心，往后这些事儿交给我！ 这一段，我把江湖那些门派都走了一圈儿。 江湖上分了三派，一派中立，不想参合。 一派要上你的船，博个前程，当然他们也都出了人，这次我都领了过来。 还有一些游兵散勇，想着趁乱发财，扬名天下，你就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了。 听说有人出了十万两买你的人头，还有旁的不少好处。 你如今可是金贵了，我看着你脑袋都在发着金光儿！” 卢书恒听不下去，手里扇子敲了师弟一下，喝骂道。 “好好说话，小幺如今是主帅！” “哎呀，我是习惯了，忘了这事儿！” 蒋子杰赶紧讨饶，“总之，小幺专心打仗就好，那些杂碎刺客交给我就成了。” 叶天逸点头，二师兄虽然有些口花花，但行事很是稳妥，粗中有细，可以托付。 他若是一个人，倒也不怕。 但方圆儿和哪吒，却是一点儿都伤不得。 方圆儿对江湖人没什么好印象，但来者是客，这些人以后还要为叶天逸出力。 所以，她也传了命令下去，为这些人整治饭菜。 许是得了门派的嘱咐，这些散漫惯了的江湖人，难得很是规矩。 懂得道谢，不挑拣饭菜，也没有横行霸道。 第二日，蒋子杰又狠狠吃了个饱足，就带着干粮和这些江湖人消失了。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总之，先前猖獗的刺客，居然一下消失了。 当然，这是营地之外的，兵卒里还是不能确信。 但两次不成，一时倒也没谁敢动手。 营地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就在众人以为这种平静，会持续到交战的时候。 突然又有事情发生，但这次不是针对叶天逸，也不是方圆儿母子。 而是兰字号的姑娘们！ 兰字号，伤兵营第一得力救治小队。 这些日子练兵，偶尔有受伤的兵卒，都会过来上药包扎，或者讨要一些红花油之类，揉揉跌伤扭伤。 这一日，刚吃过早饭，有两个兵卒，练兵时候用力过猛，一个被打得肩膀不能动，一个过意不去，扶着过来检查上药。 上午时候，方圆儿通常要检查粮草物资，必定在后勤营。 哪吒骑着大王，也在后勤营转悠。 按理说，马匹见到老虎和黑熊这类猛兽，都会害怕不安。 但许是厮混久了，马匹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倒也安稳。 伺候马匹的老兵们也习以为常了，甚至偶尔趁着哪吒在，还会摸大王两把。 看着大王不屑的晃着大头，他们就会哈哈大笑，好像占了便宜。 大黑怕热，这几日躲在空间不肯出来。 毕竟这里没有泉水可以随时游泳，也没有吃不完的果子。 方圆儿带着星辰，一边过目册子，一边说话。 “最近粮草耗费很快，告诉桃红那边，还是要想想办法。 尽量多加菜，节省一些粮食，但还要大伙儿都能吃饱吃好。” “是，将军。” 星辰等人，这些时日都改了口，不再叫小姐，统统换成了将军。 每叫一次，她们就骄傲一分。 要知道，她们的主子可是大魏第一个女将军，而且是凭本事拜将，不走后门儿！ 正说着话，两个兵卒就到了。 许是没想到方圆儿也在，两人慌忙行礼。 结果这般，那伤兵就扯到了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附近的兰三和兰四赶紧过去问询，然后迅速取了药箱子，给那个兵卒检查肩膀。 肩膀伤的很厉害，青肿的像馒头一般。 兰三就道，“侯大夫呢，请他来给看看吧。 别是伤了骨头，那就麻烦了。” 侯大夫就是先前云州城里伤兵营临时抓的大夫，结果跟在方圆儿身边学了缝合术之后。 这大夫居然不肯走了，这次拔营也跟了过来。 据说他醉心医术，没成亲也没有儿女，孤身一人，很是自由。 兰四却是摇头，“不成啊，侯大夫跟人回城里去采买药材了。 怕是晚上才能回来！” 兰三无法，就只能喊了主子。 “将军，这里有个兄弟受伤，您过来看看吧。” 方圆儿正同星辰忙着，一时走不开，她就应道。 “等我一刻钟。” 兰三和兰四不好催促，就安慰两个兵卒。 “先等一下，骨头应该没问题。 我们去给你们倒一碗凉茶…” 说着话儿，她们就要走开。 结果两个兵卒丢失一眼，居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分别卡住了兰三和兰四的脖子。 兰三和兰四在学校里，也是学过防身之法的。 但她们从未想过，上一瞬她们还在给人家治伤，下一瞬就被割了脖子。 “你们要做什么!” 两个姑娘倒也没太害怕，只是气恨。 众人听到动静，也是望过来，当时就变了脸色。 方圆儿扔了账册，怒火当即就顶到了脑门儿！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敢找叶天逸和她，如今已经开始拿这些小姑娘动手了吗！ “混账！谁派你们来的？赶紧放人，饶你们不死！” 两个兵卒可没有方才的病弱模样，那个肩膀受伤的人还故意在兰三脖子上，割了一个口子！ 鲜红的血流出来，兰三疼得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呦呵，还是个狠茬子！” 那兵卒匕首越发贴近，笑的得意望向方圆儿。 “怎么样，方将军？ 不是说你最是心善吗，这些小姑娘都是跟着你的。 你忍心看她们去死？ 我们也不求别的，你来换她们！ 然后跟着我们兄弟走，只要出了大营，我们兄弟拿了万两赏银，保管不伤你性命！” “不行！” 不等方圆儿应声，兰三和兰四已经喊了起来。 “将军，我们不怕死，你不能答应！” 说着话，她们甚至主动往匕首上挨近，恨不得立刻死了，生怕连累了主子。 两个兵卒吃了一惊，下意识一抬手的功夫。 他们身后已经闪过白光，力八多和山叔齐齐挥刀，直接砍下两人举着匕首的手臂。 两人惨叫一声，不等栽倒，已经被兰三兰四扯着还剩下的手臂摔到场地中间。 瞬间，两人胸口扎了十几根弩箭！ 所有人，包括方圆儿、哪吒，星辰，兰字号其余几个姑娘，都抬着手臂… 远处几个伺候马匹的老兵，连同听得消息赶来的一队巡逻兵卒，都是惊愕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敢惹的后勤营 在他们印象里，伤兵营里的小姑娘都是温温柔柔的。 伙夫营里的，更是手艺好，勤劳又能干。 像邻家妹子一样，不矫情，又善良。 但谁能想到，方才两个被劫持的，主动求死，那份勇敢和决绝，怕是男子都做不到。 而其余所有人，袖子里居然都有弩箭，一瞬间把两个刺客钉成了稻草人！ 扮猪吃虎？ 还是逼急的兔子咬人了？ 方圆儿却是没有功夫顾忌他们的想法，她冲上前，扯过兰三和兰四，仔细检查，见得只是皮肉伤，这才大发雷霆！ “你们两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就是换了你们也不怕啊，这两个蠢货也伤不到我！ 倒是你们，方才再用力一点儿就割破喉咙了！ 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们两个，懂不懂？” 兰三和兰四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这会儿脖子疼的厉害，也开始后怕。 但后悔却是没有半点儿… 两人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方圆儿骂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她手下飞快给两个丫头止血消毒包扎，星辰几个也过来帮忙。 力八多等人上前检查，见两个刺客已经死透了，就要让兵卒们拖下去。 方圆儿却是一口气闷在心里，出不来。 方才若不是兰三和兰四拼死，若不是山叔和力八多配合默契。 这会儿，两个小姑娘就血流满地了。 她们本是被拐卖到京都的可怜孩子，这么多年，跟着她读书，又跟着她开铺子， 如今更是一头扎进军营，这样的危险之地。 若是她们有个好歹，她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如花的年纪，十几岁的好时候，差点儿就结束了！ “慢着！” 方圆儿一声低喝，几个兵卒立刻停了手，老实站在旁边。 他们方才来的太慢，若是当真追究起来，也是要挨军棍的。 但方圆儿却不是要寻他们的麻烦，而是吩咐力八多。 “力叔，把这两个畜生劈成两半，找根杆子挂起来！ 以后，胆敢犯我后勤营的，就是这个下场！” 力八多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应道。 “是，将军！” 说罢，他喊了几个族人，上前扯了两个死人就走。 那队巡逻兵卒赶紧跟了上去，哪吒望了老娘一眼，骑着大王也是悄悄溜了… 校场上，这会儿正是热闹，练兵仍在继续对战。 力八多等人突然拖了两个死尸过来，立刻惹得所有人都看过去，手下也慢了下来。 陈大海传令停止，望向叶天逸。 力八多身形魁梧，这会儿又带了气，脚下走路坦克一样轰隆隆。 他上前抱拳，把方才之事说了。 末了又道，“殿下，我们将军吩咐，把这两人劈了挂起来！” 夜天逸扫过两具死尸，只问了一句。 “你们将军可伤到了？” “没有，就是气得厉害。” 力八多瓮声瓮气应道，“两个姑娘正给他们治伤，不想他们就动了刀子！ 还要我们将军换了两个姑娘，跟他们出营去换银子！” 叶天逸点头，指了不远处的旗杆。 “挂上去，祭旗！” 陈大海迟疑了一下，刚要劝阻。 力八多已经高声应了，转身喊了一个族人，两人也没用什么长刀。 一人一条腿，就那么一较力，死去的刺客就像青蛙一般被从中间撕裂开来，内脏瞬间淌了一地。 在场几万兵将，即便都曾上过战场，经历过战火的残酷无情，但这么血腥的一幕还是少见。 当即就有人吓得惊呼，退了开去。 力八多等人却是根本不在乎，如法炮制，四半尸体就扔到了地上。 扯绳子，有头就栓脖子，没头就系脚脖儿，没一会儿就绑好了。 一个半神族汉子，身形稍显高瘦，一手拎着四半尸体，一手抱着旗杆，蹭蹭就爬了上去… 好似眨眼的功夫，又好似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玄色绣金龙旗下，就挂了四半… 有风吹过，尸体摇晃，没有凝固的血液滴答，好似小雨。 众人下意识有退后很远。 女人狠起来，真是没有连男人都多有不如。 先前殿下遇刺两次，刺客死了也就死了。 但这次，按理说最是好欺负的后勤营，却做的这般狠辣。 杀人，分尸，悬挂！ 那尸体上的弩箭甚至都没取下来，远远看去，倒是像一只秃尾巴鸟儿… 惹谁都不能惹后勤营，惹谁都不能惹方将军！ 这是所有人瞬间达成的共识！ 甚至在之后多少天里，看一次旗杆就加深一下这个认知… 帅旗是一军最高之物，别说整个营地，就是外边十几里，也看的清楚。 这般突然挂了东西上去，自然惹得很多人好奇，猜测。 结果，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所有人都是惊讶了！ 分尸悬挂！ 还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百里外的一个县城里，被包下的茶馆小包厢里，几个江湖人喝着茶，说起这个都是唏嘘。 “先前听说那人身边带了个女子进军营，又有忠义门那事，我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 今日一看，还是低估她了。 这手段，咱们江湖上的魔头也是多有不如。” “可不是吗，消息传出去，怕是打算在那人身边缠绕的女子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怕不怕挂旗杆了！” “不说这个，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波失败的了。 这赏银可不好拿，咱们还要继续等下去？” “来都来了，当然要等下去了，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再说了，咱们也不是要同那人为难，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众人正议论着，突然门扇就被人踹开了。 几人惊了一跳，下意识要翻身跳窗。 结果窗外却更利落的翻进来两人，手里长刀雪亮。 “方才谁说看热闹来着？ 难道不知道，看热闹的，往往是死的最早的吗？” 蒋子杰从挎包里摸出一把糖衣花生，扔进嘴里两颗，又分外珍惜的，把剩下的塞了回去。 “就是你们这群狗东西，折腾到老子到处跑。 否则这会儿是不是舒舒服服躺在阴凉里，吃上一碗冷面了？ 你们不知道，我弟妹做的冷面，汤汁酸甜，面条劲道，还要放煮鸡蛋，辣白菜，酱肉片，黄瓜丝，撒一把芝麻… 最主要是，汤里要放冰块，一口下肚儿，那个爽啊，什么暑气都能跑得无影无踪！” 蒋子杰说得恨不得淌口水，再看像屋里几人，又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当先那男人两个大耳光。 “霹雳门大弟子王当，家里有六十岁老母，妻妾两人，孩子三个！ 前些日子，孩子和小妾被你送去六欲庵，你师姑那里藏着了。 只留了老母亲和妻子在霹雳门！ 你可真是没良心啊，发妻留下跟你同死，小妾却送走了。 好啊，我成全你，把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都送去见阎王爷，谁也别落下。” 第五百五十四章 患难之交 那男人被打，本来还恼怒，但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噗通跪倒在地。 “公子饶命，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 不，不，我没想参合，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我…公子饶命，小人愿意为九殿下鞍前马后！” “哼，殿下是天下共主，想要什么得力属下没有，不差你一个三脚猫功夫。 真当你们霹雳门如何厉害了，三流门派都挤不进去，太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蒋子杰骂的刻薄，王当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愧。 至于其余人，恨不得脑袋埋到地下去了，根本不敢抬起，生怕蒋子杰把他们认出来，然后牵累了家里。 方才门扇被踹破的一刻，他们就后悔了。 银子是好用，但那也要有命花啊。 蒋子杰伸手又去包里掏花生米，瘪瘪的背包让他烦躁。 若不是为了抓这些臭虫，这会儿他跟哪吒一起躺在老虎身上当靠垫，一边乘凉一边吃西瓜，不香吗？ 这般，他也懒得再说下去。 直接吩咐手下，“赶紧给他们喂了药，打发滚蛋！” 跟随他的江湖人立刻上前，三两脚踹倒王当等人，一人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王当等人吓坏了，有个人下意识想反抗，结果跳起来没跑两步就被打昏了。 蒋子杰托着下巴，蹲在椅子上，饶有兴味的望向王当等人。 王当等人还要说话，却突然腹痛难忍，继而全身蚂蚁啃咬一般，麻痒痛，让他们痛苦万分，却又没有流血受伤… 足足两刻钟，蒋子杰已经看得百无聊赖，王当等人才缓过来。 蒋子杰踢了王当一脚，骂道。 “以后这罪啊，你们要一个月遭一回，算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别想着找人解毒了，累死大夫也不成。 待得九殿下得了天下，到时候自然有人喊你们到一处领解药。 当然，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还是贼心不死，就干脆送你们全家见阎王爷了。 不识时务的蠢货，活着也是无用!” 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这县城里可是没少躲“臭虫”，真是抓也抓不完！ 这种只是动心，还没动手的江湖人，这般处置，吓唬一下，还算好的。 那种已经开始谋划动手的，就不能留了。 他也知道，这些手段算不得方正。 若是师傅或者大师兄知道，怕是会拎着他讲大道理。 但他却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正也好，邪也罢，好用就成。 对待敌人，永远不要仁慈，这是他行走江湖最大的教训。 更何况这些人谋算的，可是他的小师弟！ 虽然自小，他没少欺负小师弟，抢他的吃食。 但有种疼爱叫，只许我欺负，旁人谁也不成！ 不说蒋子杰在外奔波，也不说营地里不安分的人是不是被帅旗下的几坨肉吓到，彻底安静下来。 只说，这日晚上，营地又迎来一个熟人。 “哎呀，刘大夫，你可总算来了!” 方圆儿原本在后勤营忙碌，突然听到叶迟报信，欢喜赶到主帐，就见刘大夫坐在那里喝茶，脚边放着熟悉的药箱。 刘大夫也是高兴，站起身行礼。 “方姑娘，听说你拜将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方圆儿摆手，笑道，“哎呀，我是赶鸭子上架，临时充个数了。 倒是你，刘大夫，走时说好很快就回来，结果这都多久了。” 刘大夫赶紧道歉，“谷里一个师兄，拜托我去看一个病患。 结果病情有些棘手，耽搁了一段时日。 说起这个，我还惦记同你辩证一番。” “是吗，那先吃饭，吃过再说也不迟。” 方圆儿也是感兴趣，但刘大夫风尘仆仆，显见路上吃睡不好，总要先让他垫垫肚子。 很快，朱红送了食盒过来。 方圆儿过来之前，特意从空间拿了饺子出来，煮一煮就成了，很是方便。 刘大夫饿的厉害，但吃的却很慢很珍惜。 方圆儿奇怪，问道，“刘大夫，可是不合胃口？” “合胃口，我就是舍不得吃啊。” 刘大夫说得可怜巴巴，“方姑娘，多谢你之前送过去的两个小子。 有了他们，我们可是再也不用担心被自己烧的饭菜毒死了。 就是我那些几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师伯，都能日日在饭桌边儿见到了。 只不过，我出来好几个月了，外边的饭菜不能说不好吃，但也算不得可口啊。” “原来是这样，你这次来，是不是打算常住了？ 那以后就不怕了，我一日三顿给你做好吃的，保管你想吃什么有什么！” “当真，真是太好了！” 刘大夫和方圆儿边说边吃，很是投契，把叶天逸等人都扔到了脑后儿。 卢书恒忍不住笑道，“原本还以为弟妹已经对我们很好了，没想到刘大夫一来，才看出差别。” 方圆儿听到，大大方方承认。 “大师兄不知道，当初公子还昏睡着，二师兄也没寻来侯老爷子。 我试着给公子治疗，可都是同刘大夫一起商量的。 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互为师长。” 刘大夫也是点头，“可不是吗，这次回去，缝合之法，我也同师门说了。 我那些师伯可是没少尝试，最后都惊讶又佩服，恨不得把你收入门下。” 方圆儿得意，瞄了叶天逸一眼，笑道。 “看见没，我可是香饽饽。 做得了将军，也做得了大夫，以后不愁吃饭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待得刘大夫吃了饭，他就迫不及待说道。 “方姑娘，我先前救治的病患，是个姑娘家，容貌很好。 可惜体内天生带了火毒，脸上疙瘩密密麻麻，常年不断。 我替她调理了一段儿，内火倒是消了，就是脸上留下不少疤痕。 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女子的容颜几乎是第二条命了，这姑娘常常以泪洗面，很是可怜。” 方圆儿也是女子，同样爱美，倒是理解这姑娘的苦楚。 于是，她答应的爽快。 “这个好办，刘大夫可以送信给这姑娘，让她去京都的花想容。 那里多半是为女子护理调养面容的，很是高明。 我也会送信过去，让人多照顾这姑娘一些。” 刘大夫赶紧道谢，“哈哈，我就知道找方姑娘帮忙，肯定没错。” 两人说得高兴，倒是提醒了一边的叶天逸和卢书恒。 第五百五十五章 死不足惜 刘大夫吃饱，也去了心事，就早早去歇息了。 当然，他是住在了后勤营。 离开云州时候，先前征召的大夫只跟来了两三个，如今正是缺他这样的“大师傅”呢。 方圆儿心里盘算着，明日就让刘大夫给姑娘们继续培训，紧急救治。 比起孙大夫，刘大夫这方面更专业。 夜天逸上前握了她的手，“走，该出去转转了。” 方圆儿这才发现外边已经夜深了，两人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出去吹吹风。 “刘大夫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想让他教教姑娘们紧急救治，多学一点儿，以后总会有用处。” 方圆儿脑子还没从方才的打算中抽出来，叶天逸应道。 “好，后勤营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方圆儿听得笑起来，“说的对，我的地盘我做主。” 崔琰甩着裹布带的胳膊，嘴里啃着一个果子，带了十几个亲卫走在两丈外。 原本以为，先前刺客那么猖獗，殿下和方将军不会每晚散步了。 没想到，一日都没耽搁… 不过想想，他们也就不惊奇了。 因为三波刺客，两拨死个彻底，一拨如今还挂在旗杆上风干呢。 方圆儿还在说着，“兰一她们之前都是给那些贵妇贵女按摩护肤的，如今每日做粗活儿，忙的团团转。 真是觉得对不住她们，待得以后大事成了，不能忘了她们的功劳！” “后勤营同所有兵卒一般，论功行赏，只能更厚，不会轻一分。” 叶天逸应的郑重，让方圆儿笑开了脸。 “这还差不多！” “那你呢，你要什么？” 叶天逸拨开方圆儿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方圆儿一抬头就能望进他眼底。 她想了想，就道。 “我还没想好，我也真是没什么想要的，到时候再说吧。” “好。” 叶天逸揽了她的腰，跳上一堆草料上，这里晚风更凉爽，离得天上月也更近了。 “我有封信，很着急，想要送给京都的三师姐。 你有办法吗？” “很着急吗？” 方圆儿好似没当回事，靠在他怀里问道。 “着急，若是晚了，我怕三师姐有危险。” 叶天逸微微皱眉，不知道想起什么为难之事。 方圆儿抬手揉开他凝聚的眉心，应道。 “那把信给我，我有办法很快送到。” “好，也要小心。 这个时候，若是暴露，会受牵连。” “放心，我有办法。” 方圆儿随手从腰侧挎包里，摸出两个橘子。 叶天逸顺手接过，剥了皮，你一瓣，我一瓣，分吃了。 橘子很好，甜蜜中带了一丝酸，却刚刚好。 两人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时光，一个没多问，一个也不多说，却亲密无间。 橘子吃完，方圆儿轻轻哼起了歌儿，叶天逸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别多想，那两人都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每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死不足惜！” 方圆儿歌声一顿，转而又哼了起来，脑袋动了动，越发往他怀里凑了凑。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这般强势，并没有冷硬到杀人不眨眼。 她只是想保护她必须保护的人！ “以前总是不理解你皱着眉头，如今倒是越来越明白了。 有时候，我们肩头的责任太重了，不得不谨慎，不得不果决，不得不…杀人。” 方圆儿扯了他的手，捂在自己眼睛上，好似不想看这人间的一切苦难和丑恶。 “我想梨花坳了，想山顶的小院儿了。” 叶天逸听得愧疚又心疼，低头在她低头亲了亲。 “好，我们回去。” 方圆儿不过是说说，哪里真会要他扔下一切，回去那个小院子蜗居。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别犯傻。 如今这般，我们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不能让那些甘心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兵将失望！ 我就是有些累，说几句胡话，你别放心里。” 叶天逸叹气，为这么懂事的姑娘，越发愧疚了。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静静依偎… “你看过海吗？我当年行走江湖时候，一直想去海边看看。 看看大魏的山河如何壮丽，最高的山有多高，广阔的海有多广阔。 真是海的那边是什么，当真是太阳夜晚停留的地方？ 是不是有个巨大的坑，把太阳藏住了。 可惜，我只有两年时间，没有完成这个愿望。 待得以后，我报了仇，做了大魏的主宰，这天下都尽在我手之时，我希望，我们能牵着手去看看。 我知道，那个位置是万人之巅，也是世上最孤寒之地。 但有你在我身边，我想，我不会觉得孤单。” 方圆儿听得心头暖极，她想说地球是圆的，太阳没有被困在大坑，海也很辽阔，她前几日就看过。 但最后都只汇聚成了一句话，“好啊，我们一起。 不带哪吒，太淘气，等他长大了，让他找了媳妇儿再去看。” 叶天逸笑了起来，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这样的娘亲，真是少见了。” “我怎么了？我可是天下最好的娘！” “好，好，你是天下最好的！” 两人斗嘴，轻笑声声，为这静谧的夜色添了几分生动。 万众期待的永王大军，终于到了百里外。 近卫军大营这边，斥候快马一次次跑回禀报。 “永王大军扎营了！” “永王的先锋军三千人出营了！” 近卫军不但没害怕，从将军到兵卒，各个战意高昂。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们每日吃的好，睡得好，练兵辛苦，为的就是这一刻。 崔琰更是扯了布带子，嗷嗷叫着，要带先锋军出营，先战一场。 先前，他为了多骗几顿病号饭，伤好了，也不肯把带子撤掉，这会儿也顾不得再伪装了。 可是，永王大军却着实有点儿奇怪。 先锋军在七八十里外游走，就是不肯上前。 这般拖延了一两日，两军没有打起来，倒是各地的消息送来了。 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往年这个时候，百姓们都要准备收粮食了。 但今年整个大魏，十个州府里九个大旱。 云州这里还能种秋菜，冬日充饥。 其它州府几乎都是颗粒无收，但宫里那位却一直没有圣旨下来。 不赈济，不免粮税！ 百姓们失望了，为了活命，铤而走险几乎是定局。 于是，一个又一个州府都开始出现了民乱。 有些州府的府尹得人心，开了太平仓给百姓分粮，带了全州府观望。 有些州府的官员平日刮地三尺，这时候，就成了百姓们第一个出气筒。 破门抄家，开仓抢粮！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反跟踪 大魏就像一个筛子，神仙下凡，也堵不住这么多的窟窿了。 叶天逸越发忙的厉害，各地送来的信，几乎堆满了书桌儿。 卢书恒也是，一日睡不上两个时辰。 方圆儿打理好后勤营的同时，就调着花样儿的给他们做好吃的。 空间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她从来都不吝啬。 除了这些，隔三差五，她还要跑一趟渔村，运一趟海鲜给京都的海鲜坊。 不得不说，京都真是从来不缺有钱人。 海鲜坊的鲜活鱼虾，百果园的新奇果子，过了最初让全城百姓惊讶探看的阶段，才迎来了真正的买家。 最开始上门的，都是买去送礼的。 送先生，送上官… 拿到的人，吃过之后，都觉出东西好了。 于是，没人送之后，就打发管家之类来铺子里采买。 两个铺子渐渐生意就开始风生水起了。 生意好，自然就有人眼红。 但这次，再眼红也找不到地方下手。 因为路途太远，他们不知道怎么保证海鲜的鲜活，保证果子不腐烂啊。 要知道跨越几千里，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铺子日进斗金了。 有人嫉妒，就开始传流言。 “这小方大人做官真是屈才了，若是做个商贾，怕是要富可敌国了。” “是啊，方县令到了桥安县，不过是带百姓们种个西瓜。 这样日进斗金的好本事，怎么没说教一教百姓呢。” 但也有人知道内情，为方玉打抱不平。 “你们知道什么！ 方县令已经着实不错了，今年年景这么差，别处怕是百姓要饿死一半。 但桥安县因为种西瓜，百姓反倒比往年收入还高。 同样都是大旱，别的地方都在求雨，在抱怨。 只有方县令带着百姓挑水浇田，生生救下大半的收成。 放你们去当这个县令，你们能做到？” 先前说话的人都闭了嘴，这人又道。 “而且方县令别的不说，为人极中正仁善。 咱们京都这么多做济安堂，如今还是人家在资助呢。 这次两个铺子赚银子，听说又要把赚到的银子拿到桥安县，修建学堂。 百姓能写会算，以后活路更多。 要知道，他的任期只有这么几年，为桥安县做这么多，也许就便宜以后的县令了。 但方县令从来没考量这些，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这才是一县父母官的样子，没有辱母百姓父母这几个字！” “是啊，这份心胸，可不是谁都有的。” 也有人不服气，嘲讽道。 “官做的好怎么了，不过是七品县令。 如今这情形，以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说起这个，所有人都沉默了，重重叹气。 这话是说方玉，又何尝不是再说他们所有人。 朝堂风雨飘摇，外有九殿下卷土重来，再有各地叛乱迭起。 大魏就好像一尊金贵的玉瓶子，眼见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会伸手把瓶子捞上来… 秋老虎依旧暴虐，白日里，街市上人少，傍晚时候出来走走，透透气。 直到夜色黑透，才回家去睡觉。 善缘堂最近的生意一般，但这是好事儿，说明生病的人也少。 花想容同样生意下滑，因为太热，赏花游玩，酒席赴宴都少了。 贵妇贵女们不好出门，就是好不容易出来，护肤化个美美的妆，用不上半个时辰就都花了… 当然，花想容的各色面膜还是让她们很满意的。 这般，虽然先前方圆儿调走一半人手，两个铺子也完全能支撑。 这日黄昏时候，外边街路上的人又多了起来。 郭荣站在药铺门口，手搭凉棚，看个热闹。 晚风吹来，还有几分凉爽。 陈武从后院过来，见四周无人就道。 “主子交代了一件事，我要去处理一下，你一起去，帮我望个风儿。” “好啊，整日窝在铺子，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有点儿事做真是太好了。” 郭荣跃跃欲试，很是兴奋。 陈武瞪了他一眼，嘱咐道。 “主子交代这事很重要，不能有丝毫差错。 把你的脾气收收，万一耽误了，别说主子，我都饶不了你。” “哎呀，陈叔，你又来了。 你这唠叨大法，真是比老夫人都厉害。” 郭荣推着陈武赶紧往后院走，交代清楚，两人换了套不起眼的衣衫就出发了。 郭荣跟着陈武越走越是疑惑，后来见得宫墙都隐约在望。 他就忍不住了，“陈叔，你不会是要偷偷进宫吧？” 陈武示意他闭嘴，打量四周没有旁人，才小声说道。 “主子吩咐把一样东西放到一处宫墙下，放完我们就走，其余不用管。” 郭荣咧嘴，终于去了几分玩心，谨慎前边开路。 两人避开偶尔的行人，很快到了宫墙附近，躲在一棵树上，直到三更。 陈武才摸到了宫墙下，从某棵歪脖树往南，数到第十二块转头，他轻轻一抽，当真是松动的。 砖块抽出，内里中空，他飞速把怀里的铜管塞了进去… 郭荣从树上跳了下来，两人一句话没说，迅速回了善缘堂。 姑娘们都回去宿舍小院歇息了，这里只留了茅草夫妻守院子。 力山知道两人出去办事，见他们平安回来，也不多问。 郭荣倒了一壶凉茶，分了陈武一碗，小声说道。 “陈叔，咱们小姐跟着那位叶公子走了。 如今又让咱们帮忙传递消息… 那位叶公子，是不是…” 他的话没敢说全，陈武倒也听命白了。 “主子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其余，主子不说，我们就不需要知道。 毕竟，这事牵扯太大，一个不好，容易连累家里。” “这倒是，咱们就是替主子守好铺子，以后主子真是来了，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你们主子有你们这样的忠仆，倒是运气。” 突然有一个女子插话儿，惊得陈武和郭荣脊背一凉，瞬间退出几步，手里的弩箭已经端了起来。 那说话的女子一身黑衣，倚在墙角站这，若不是她开口，这样的夜色里，想要发现绝对不容易。 “你是什么人，擅闯我家后宅！” 女子摆摆手，随意几步上前，应道。 “自己人，你们小姐要叫我一声师姐，哪吒叫我师姑。” 第五百五十七章 给你们看个大热闹 小姐？哪吒？ 陈武和郭荣听得心头一松，但还是保留了几分警惕。 “这位小姐，您说的什么，我们不清楚。 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我们东家在桥安县。 您怕是认错人了！” 女子嗤笑，很是无奈。 “你们可别嘴硬了，我是叶天逸的三师姐。 梨花坳上的叶家小院，我也去过。 就是方才你们去送的铜管，也是给我的。” 不必说，这是三师姐文霞了，这么长时日，她居然一直潜伏在皇宫里。 陈武和郭荣对视一眼，彻底放心的同时，也是胆颤。 他们方才还以为行迹隐藏的不错，哪里想到，被人家跟踪到了这里，自己都不知道。 “行了，你们也别多想，我原本就在那里等消息。 碰巧碰到你们过去，这才跟了过来。 有心算无心，你们落下风儿也是应该。” 文霞不耐烦的摆摆手，末了揉揉肚子，问道。 “你们这里可有吃的，给我拿一些来，今日都没怎么吃饭，饿死我了。” 陈武冲着郭荣点点头，郭荣转身要走。 文霞又说道，“记得拿好的，别糊弄我。 你们小姐总有些好东西，我可馋很久了。” 郭荣神色复杂，终于确认这是“自己人”。 连自家的好东西，人家都清楚明白。 陈武也道，“把家里送来的西瓜切一半送来，还有那盘子酱骨棒…” 郭荣哪里还敢耽搁啊，赶紧乖乖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文霞坐在石头桌子边，一手肉骨头，一手西瓜，也不管是不是对路了，吃了个痛快。 末了，她才对陈武和郭荣说道。 “以后再送消息，一定小心一些。 这次跟过来的是我，下次说不得是谁了。 你们这铺子太扎眼，只要发现一点儿端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你们家，你们小姐。 另外，以后谁若是问起，九殿下身边的方姑娘，是不是方县令的妹妹，你们一定不要承认。 只装作不认识，知道吗？” 陈武和郭荣知道这是好话，赶紧应了下来。 文霞打了个饱嗝儿，摆摆手，“走了，吃饱喝足，总该做点儿正事。 你们看着，今晚有大热闹。” 说这话，她就翻出院墙没了影子。 陈武和国荣对视一眼，好半晌，陈武说道。 “这位姑娘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郭荣点头，神色古怪应道。 “她说的大热闹，不会是…” “弑君？” 陈武接了一句，转而就自己否决了。 “不会，弑君是大罪，要遗臭万年。 叶公子要多是名正言顺！” “那会是什么大热闹？” “不知道，等着吧，左右这一晚已经过了一半了。” 两人说着话儿，也不睡了。 靠坐在廊柱上，慢慢闲话儿，偶尔困倦就打个瞌睡。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黎明。 两人以为这热闹不会有了，心弦放松之下就睡了过去。 但就在这样的时候，东边的皇宫方向，突然就冒起了黑烟。 浅淡的晨光里，被这样的黑烟突然遮蔽，就像柔弱少女遇到了彪形大汉，顿时花容失色。 走水了！皇宫走水了！ 郭荣和陈武懵了一瞬，立刻跳了起来。 “她居然放火了，放火了！” 郭荣忍不住叫嚷出声，被陈武一把捂住了嘴巴。 “乱喊什么，不要命了！” 郭荣这才知道害怕，那可是皇帝的住处啊，如今还不知道烧成什么样子。 若是被旁人知道，他们事先知道，绝对是同伙跑不掉啊。 “怎么办？” 郭荣傻傻问了一句，陈武瞪了他一眼，应道。 “什么怎么办，咱们也不住那里，更不知道前因后果，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睡觉！” “睡觉？” 郭荣还想说什么，但仔细想想，除了睡觉，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难道要跑去皇宫救火，怕是功劳没有，还要被抓去顶缸砍头。 旁人怎么没发现皇宫走水了？ 你们难道不睡觉，一直盯着皇宫了？ 为什么盯着皇宫，一定是别有所图啊。 所以，皇宫走水一定是你们干得！ 他简直可以脑补出，御林军审讯他们的样子和语气… “那就…睡觉！” 两人达成了一致协议，都回了房间。 但他们是安静了，皇宫里却真是慌乱的时候。 因为这次走水的地点是皇帝的寝宫，虽然皇帝没有一点儿损伤，但这事可当真是惊破天。 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在皇宫里放火，还烧了皇帝的住处！ 文武百官匆忙赶到，抓了御林军统领问个不停。 御林军统领犹豫半晌，才在于丞相等重臣阁老的追问下，说出了原因。 “是皇上自己放的火… 我们本来守在寝宫外，皇上…突然走了出来，那个…穿的很清凉。 我们以为皇上是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结果，没一会儿皇上回去了，这火也起来了。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皇上正端着烛台在点燃幔帐。 屋里没有任何人，所以，绝对不会错。” 众人都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知道皇帝最近行为诡异，甚至可以说惊世骇俗。 但他们以为裸奔，到处夜游就是极限了。 可惜，皇帝立刻就把寝宫烧了，刷新了记录…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阁老们一起下了决定，对外就说，值夜的小太监打翻了火烛。 不必说，不知名的小太监成了替罪羊。 火气时候，是黎明时分，虽然救火及时，但烟气冲天，很多早起的百姓都看到了。 街市上免不得就议论纷纷，“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在老虎头上动土？”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云州府那位了。” “我觉得不会吧，离得这么远，而且烧皇宫都做的出来，为何不直接…那个？ 这不是隔着墙上炕，多此一举吗？” “是啊，想不通，想不通。” 众人议论了两日，宫里的消息到底没瞒住。 “你们听说了吗？宫里着火那次，不是那人谋划的。 是宫里那位…自己点的火!” “什么？不可能吧，那可是寝宫，那人疯了，不要命了。” “谁知道呢，我也想不明白。” “就消息绝对准确，我三舅老爷家的二哥的媳妇儿的表姐夫就是给宫里倒夜香的。 他说听宫里太监说的，千真万确。”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灾临近 而花想容和善缘堂，接触的都是富贵之人，自然也听说了。 陈武为此特意回了一趟空间，给三爷和小姐都留了消息。 方玉是每晚都要进空间的，知道之后，心情很是复杂。 自然，他是希望叶天逸夺得天下的，一个明理英武的帝王，是天下人的幸运。 但眼见旧的朝代就要过去，还是免不得叹气。 方圆儿这些日子忙着，进空间也是匆匆。 拿到消息，也是惊讶了一下，出去就给了叶天逸和卢书恒。 千里之外的事，不过一日就送信到，又拿到了回信。 如此迅速，两人都一字没问，只说要加快速度了。 否则不等近卫军打到京都，怕是魏文帝先把大魏折腾亡国了。 再说，方家老少原本等着闺女回来，商量一点儿事，哪里想到闺女来了就走。 好不容易，再等到闺女进来，赵金莲就扯了闺女袖子，一副不抓紧了，就怕她又跑了的架势。 方圆儿哭笑不得，赶着问老娘。 “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还忙着呢!” 不想这一句话，就让赵金莲恼了。 “对，你忙，你忙，你赶紧去忙！ 家也不要了，爹娘也不要了。 养个闺女做什么，整日见不到人影儿！” 说着话儿，她就抹上了眼泪。 方圆儿可是着实被惊到了，先前家里条件差，老娘被舅舅一家气得没少掉眼泪。 但自从她穿越过来，家里日子红火，儿女孝顺，老娘整日都是笑呵呵。 这突然掉眼泪，简直让她觉得天塌了。 她赶紧抱了老娘胳膊，笑嘻嘻哄着。 “哎呀，我家娘啊，天下最美最衬银子的老娘，这怎么掉眼泪了呢。 谁惹您了，您说，闺女帮你报仇出气。” 一边说，她一边赶紧给哥哥嫂子使眼色，询问出了什么事。 可惜，方老二耸肩摊手，王氏和刘氏也不知道，方老大和方老汉两个就更别提了。 赵金莲对着闺女脸上“狠狠”掐了两把，勉强算是出了气，这才说道。 “能有谁，全家上下，就你一个不省心的。 七斤八斤和哪吒都比你强！” “哎呀，原来是我啊，真是罪过罪过！ 这可怎么办，我娘生气了，那就罚我带娘去海边钓鱼好了。 我娘不是最喜欢吃蒸石斑吗，咱们就钓这个！ 不钓满一船不回来！” 方圆儿继续笑嘻嘻哄老娘，果然，赵金莲就笑骂道。 “说什么胡话，家里吃不了，钓那么多鱼做什么，不如放海里，让他们活着更好了。” 方圆儿多聪明啊，立刻听出这话有些不对劲。 方老二也抓住了重点，赶紧说道。 “咱们东州府今年也是旱的厉害，大半人家都绝产了。 咱家的庄稼因为挑水浇灌，倒是保住不少。 山上梨园也不错，结了六成梨子。 这样就有些扎眼了，前些日子陆续有人来偷梨子。 有个小孩子，被守园子的村人呼喝，吓得逃跑，摔断了腿。” 方圆儿皱眉，虽然一直知道旱灾严重，但她跟在叶天逸身边，吃喝也大半出自空间，所以，并没有如何感同身受。 就是近卫军，因为云州城门挂的人头，也得了乡绅们的鼎力相助，并没有缺少粮草。 如今家里人一说，她才知道，旱灾就在身边。 “旱灾这么严重？我们东州府可是鱼米之乡…” “什么余米之香啊，如今可是满眼的灾民。 闺女啊，你这么聪明，帮忙想个办法吧。 否则，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要被饿死了。” 赵金莲拉着闺女，“你不知道，我前日进了一趟城，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挑了担子在卖孩子。 马上就要天冷了，没有粮食，孩子都要被饿死。 卖出去，就算做奴仆，起码还能活命啊。 那孩子都像小萝卜头一样，实在太可怜了。” 方老汉在一边吧嗒着空烟袋锅儿，也是叹气。 “不只是城里，今早也有人来咱们庄园送孩子。 不要银子，只管孩子吃饭就行，为奴为仆都行。 我怕你娘更焦心，没敢说。” 方圆儿想了想，就说道。 “爹娘，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是打算多收留一些孩子，还是舍粮食多救一些乡亲？” 赵金莲同方老汉对视一眼，就道。 “我们老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要知道，救人是好心，但闹不好也容易惹下大祸。 兴许人家就盯上咱们方家，起了贪心，跑来打砸抢呢。” 方圆儿听得这话，倒是放了心，爹娘还不是烂好人，冻懂得自保。 “那好，娘，我跟哥哥们商量一下这件事。 您二老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保管让你们满意！” “我们满意不重要，是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吧。 都是人命啊！” “好，娘，你放心。” 方圆儿耐心把老娘老爹劝走，她才问向方老二。 “二哥真是，眼见我被咱娘数落，也不帮我一下。” 方老二可不认这个罪，冷哼道。 “娘说的没错啊，你走得时候，还说每日都回来一趟，会多陪陪爹娘。 你看看你，这都多少日子了。 每次回来，火烧屁股一样，沾脚儿就走。 你在外边不觉得，但外边一日就是这里的四日。 你算算，你多久没有陪爹娘吃顿饭了？” 方圆儿脑子里一转，总算开始心虚了。 “那个，我是真忙啊，二哥。 我以后一定记着，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方老二这才算放过妹子，“行，看你以后怎样再说吧。 我让人去叫老三晚上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行。” 方圆儿应着就出了空间，哪吒顶着一脑门儿汗珠子跑进帐篷，见到娘亲，就嚷道。 “娘，太热了，我要吃冰激凌！” 方圆儿想了想，就问道，“你干爹忙什么呢？帐篷里还有谁？” 哪吒立刻应道，“就我干爹和大师伯、吴师伯，没有别人。” 方圆儿这才寻了个托盘，从空间拿出几只小碗，小碗里装了大半冰激凌。 有的混了草莓碎，有的混了西瓜汁儿，有的是黄桃碎，颜色不一，却都是好看又好吃。 哪吒欢喜的一蹦三尺高，一溜烟儿跑去主帐，压低嗓子嚷着。 “干爹，我娘送了冰激凌来，咱们偷偷吃！” 方圆儿随后走了进来，拍了儿子一记，笑骂道。 “小气样子，谁说要偷偷吃了。 一碗冰激凌而已，不知道，还以为你偷吃什么灵丹妙药呢！” 第五百五十九章 求助 众人都是笑起来，叶天逸拉了方圆儿坐在身边，卢书恒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笔，笑道。 “这个时候，一碗香甜又凉爽的冰碗，真是给灵丹妙药也不换啊。” 方圆儿笑着指挥儿子干活儿，“给大伙儿端冰激凌！” 哪吒立刻屁颠颠忙开了，“桃子口味是干爹的，西瓜口味是大师伯的，草莓口味是吴师伯的。 我的也是草莓！” 胖小子馋的流口水，忙完，大大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欢喜的摇头晃脑。 众人都是看的高兴，摸摸他的脑袋，一脸的疼爱。 叶天逸舀了一勺，先给了方圆儿，见她红着脸吃了，他才开始吃。 虽然他平日很少喜怒形于色，但方圆儿对他太了解了，见他吃一口就微微挑起了眉头，眼里发亮，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是他极高兴，极喜欢，才会这般。 另一边，从不说话的莫闻，也拿起小本子和墨笔，写了一句。 “人间美味！” 方圆儿赶紧说道，“五师兄喜欢，我以后再做。 这东西也就是在盛夏时候才能吃，平常时候，多食寒凉伤脾胃。” 莫闻点头，算是应下。 方圆儿见得帐篷里都是自己人，就说道。 “殿下，东州府今年也旱灾严重，如今已经有人卖儿卖女了。 若是再等一两月，怕是也有百姓加入乱民，为祸一方了。 我们家里存了不少粮食，银钱多少也有一些。 我爹娘和兄长看不过乡亲们流离失所，想要救济一下乡亲。 但这个时候，若是谋划不仔细，反倒容易惹下祸患。 不知道殿下和师兄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卢书恒和莫闻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惊讶。 就他们所知，方家就住在梨花坳里，当初的叶家小院山脚下。 有梨园，有百十亩地，城里有个小药铺，还是方圆儿名下，多半时候舍药义诊，根本不赚什么银钱啊。 如今大灾之年，方家能自保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余力，拿出钱粮救济乡亲。 不，甚至是想救济一府百姓… 倒是叶天逸从来没有小看过方家，当初方家也不是没赈济过灾民。 如今魏文帝赏赐的匾额，还挂在家里呢。 而且方玉在京都和朝堂上，也因此受益良多。 一晃儿已经几年，以方家人的脾气，没这个本事，绝对不会提出这件事。 他想了想，就道。 “当初，你们家里以工代赈的法子就很好。 不如你让家里人去见一下夏侯敬元。 有一次闲话，我曾同他讨论过云州水利。 云州水利多年未曾修整，今年大旱，明年大半机会会大涝。 趁着这次，若是能重新修葺一下各处水库，河堤，明年也许还能再救下一州百姓。” 卢书恒是天生的过目不忘，几乎大魏各地的所有资料都在他脑海里。 这会儿，他也是应道。 “殿下这法子不错，东州府一共有水库三座，河道七百里。 若是聚集三千百姓做工，一日以一人一斤计算，耗粮三千斤，也就是二十担，一月六百担。 以四月为期，总共二千四百担。 如今是八月末，四月后，正好大年。 开年之后，稍微坚持一下，二月末春暖花开，也就没有饿死之忧了。 而三千人一日足以修葺河堤十里，四月间，足以把七百里河堤和三座水库修葺好了。” 方圆儿听得清楚，心里有数，但想想空间里存下的米粮，她又动了一个念头。 空间出品的米粮，味道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灾民们只求吃饱肚子，味道好坏，倒是次要。 不如把空间米送去京都，一斤换二斤普通米粮，或者更多粗粮，还能得到更多粮食，救济更多百姓。 但这件事，不容易操作，一个疏忽，就容易露出方家的底细。 前几日的海鲜坊和百果园，已经够扎眼了。 天灾时期，又放出这么多好米，不知道多少人要眼红算计了。 小心无大错。 “殿下，京都可有合适的人手，帮我一把。 我家的米粮，就是我们平日吃的这种，味道极好。 我想送去京都，多换一些粗粮和普通米。 毕竟三千人以工代赈，足以活命，但他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 若是米粮充足，发一些回去，他们自己再省一些，也够喝粥糊口，熬过这个寒冬了。” 莫闻到底同方圆儿相处不多，摸出小本子写到。 “东州府到京都，路途遥远，运送米粮，危险！” 方圆儿赶紧说道，“五师兄，我有办法运送，不用担心这些琐事。” 莫闻心里越发疑惑，却也没再说什么。 叶天逸开口替方圆儿解围，“我名下有些铺子，在京都多年。 一直都是吴叔在打理，一会儿你同吴叔说一下。 让他把令牌给你，你可以随意调动。 若是我记得不错，其中就有一处米铺。” “当真？太好了！” 方圆儿欢喜牵了他的手，“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晚上给你做海鲜粥，蒜蓉蒸扇贝，炒个龙井虾仁，好不好？” 叶天逸笑着点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卢书恒干咳两声，假意感慨道。 “真是没有天理了，我出谋划策半晌，都不如人家一个铺子！ 哎，伤心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惹得方圆儿脸红，赶紧应道。 “大师兄想吃好东西，就直说啊！ 晚上给你添个四喜丸子，一道蛤蜊蒸蛋！” “这还差不多，补补我耗费的脑力！” 卢书恒听得眉开眼笑，干咳两声替自己描补。 “我可不是为了你这两道菜，我是为了东州百姓。” 这话可是太假了，莫闻直接翻起了白眼，为如此厚脸皮的大师兄… 夜色降临时候，丰盛的饭菜送到了主帐，就是崔琰和陈大海都跑来凑热闹。 方圆儿留了哪吒，寻个借口回了空间。 果然，方玉已经早早进来了。 方圆儿笑嘻嘻哄着爹娘，一起吃了饭。 一家人难得团聚，说了好半晌的话，赵金莲多吃了半碗饭，然后同方老汉一起散步遛弯去了。 留下方圆儿兄妹四个，商量起了换粮赈灾一事。 方圆儿把叶天逸和卢书恒的谋划一说，立刻得到了方家兄弟的一致赞同。 就是方老大都难得说道，“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我已经带着村里人开始修水渠了，就是防备明年庄稼再受灾。” 方老二也是点头，“换粮这事儿也很好，咱们家里的白米太好了，若是送去赈灾太可惜。 若是能多换一些，也多活几条人命。” 第五百六十章 物尽其用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二哥，三哥离得远，不好出面。 你陪我去东州府找夏侯府尹吧，这个时候，咱们家不好出头，以工代赈这事儿，还是要官府牵头最好。” “行，家里这边，我多安排一下，让人多巡逻，保证安全。 明日吧，我随时等你来，一起去东州府。” 方老二应得痛快，方圆儿点头，又同大哥商量。 “大哥，咱们这里，要多种一些白菜土豆红薯之类。 这些虽然不如粮食顶饿，但产量高。 到时候掺在杂粮粥里，也能糊弄一下肚皮。” “好，这几日，我就带人把稻子收了，赶紧种白菜。 估计外边二十日，这里的白菜土豆就能收获了。” 方老大简单算算，“五百亩，差不多也够三千人吃几月了。” 方玉提议道，“既然是赈灾，不能只顾这三千百姓。 不如改改规矩，比如一日一斤粮食的定量，每月还有十五斤做工钱。 但伙食可以分两种，一种就是按照一斤的定量做，工钱照旧。 一种按照半斤的定量，这样，工钱就可以换成三十斤粮食。 到时候，第一种里少放菜，第二种多放菜。 都能混个饱足，只不过吃的好坏有区分罢了。” “这样好，若是家里有妻儿老小的，俭省一点儿。 若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就不必了。” 方圆儿很是高兴，果然一人计短，多人计长。 “我也让山离他们在海边，多收一些海菜，破烂鱼虾。 用不了几文钱，就能买半船。 到时候加菜，也能换换口味。” 兄妹四个说的热闹，陆续把事情安排明白，也记录下来，方便随时跟进进度… 事不宜迟，方圆儿当即就带了力八多和力虎去了京都。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早就净街了。 方圆儿直接去寻了陈武，陈武这两年早就把京都转遍了，也算半个本地通了。 但这米铺的名字，很是普通，叫王记。 整个京都不敢说有十个，起码也有八个了。 陈武仔细问了几句，待得确定，才说道。 “小姐说的这家，应该是西市副街街尾的那家。 去年有无赖盯上了这家，闹的挺厉害。 结果，第二日那无赖就没消息了。 也没听说这家有什么背景，当时还有人议论过。 但几日之后就没人再关注了。” 方圆儿取出一块玉牌，对着灯光一照，不等她说话。 陈武已经嚷了起来，“哎呀，这个徽记，同那家铺子匾额上的一模一样。” 方圆儿就道，“那好，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以后我不方便常过来，还要你多跑几趟。 但是也要注意，不要露了身份。” “是，小姐，我明白。” 主仆几个前后照应，很快潜行到那家米铺门前。 铺面的门板合的极严实，里面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简单商量一下，留了力虎守在前门，力八多和陈武就随着方圆儿绕去了后门。 铺子的后门不高，翘脚儿就能看到院里一片黑暗。 但三人谁都知道，这里面不可能当真没有防备。 方圆儿想了想，就冲着里面说了一句。 “抱歉，深夜来访。吴叔有话捎带过来，还有信物。” 好半晌，里面才有人低声问了一句。 “那位公子，排行多少？” “九。” 方圆儿应了一声，院门随后就打开了。 门里站了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月色照在他花白的胡子上，映出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 方圆儿穿了男装，于是拱手行礼，小声说道。 “王掌柜。” “贵人请进。” 王掌柜让开了路，方圆儿刚要抬脚进去，力八多却是抢先一步，确定门后没有危险，才点点头… 两方都互相留了三分戒备，好不容易进屋分宾主坐下。 烛光下，彼此仔细打量，那王掌柜就笑了。 “贵人一定是主子身边的方姑娘吧？” 方圆儿点头，也笑了。 “吴叔说王掌柜是个极聪明的人，这话当真没错。 掌柜的，居然这么容易猜到了我的身份。” “不是老奴聪明，实在是您的大名，我们所有人都熟知，并且盼着能见您一面。 我们都是公子多年前置办下的班底儿，守着一些产业，也给公子做个耳目。 先前公子突然遭遇横祸，我们就像没娘的孩子，不知以后要怎么走。 幸好，遇到了方姑娘，我们公子得以死而复生。 我们恨不得给方姑娘立生祠供奉，但吴总管说的好，公子大事未成，万一有事，不能连累了姑娘。 没想到，今日姑娘居然亲自找来了。 旁事不说，姑娘先接受老奴三拜。” 老掌柜的，说着话就跪了下来，任凭方圆儿亲自拦着，他也坚持磕了三个头。 末了，起身，他又说道。 “外边院子里的两个伙计，也是可信之人。 这会儿他们在外边守着，就不让他们给姑娘磕头了。” “王叔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当初也是碰巧，我会些小法子，帮了公子一点儿忙罢了。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我就是不帮，公子也定然会恢复，只不过晚一些罢了。 倒是你们，常年在京都这里守着，实在是辛苦了。 我因为一些事，同公子说起讨要人手。 公子说在京都有一家米铺，掌柜伙计都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手，让我放心大胆的来寻。 如今一看，公子真是没说错。 以后，怕是要劳烦掌柜了。” 方圆笑着捧了两句，果然听得公子夸赞他们，如此信重，老掌柜笑的开了花儿。 “公子可安好，我们已经七八年没给公子磕头了。” “公子很好，不但彻底恢复了，瞧着英武更胜当年。 先前攻打云州府的时候，公子第一个杀进城门，斩敌无数。 如今正同永王大军对峙，大战随时将起。” 方圆儿简单说了两句，听得老掌柜热血沸腾，赶紧问道。 “公子有何吩咐？我们一定尽心竭力。” 方圆儿赶紧说道，“其实这事是我要劳烦掌柜，今年大旱，各州府百姓难以活命，或者变成乱民，或者卖儿卖女，实在可怜。 我在东州府找到一批好米，若是拿去赈灾，实在太过可惜了。 我打算在京都这里，把好米换成粗粮杂粮。 这般，更多人填饱肚子，也算物尽其用。 公子很支持，所以，才来麻烦王掌柜。” 赈灾？ 王掌柜听得着实惊讶，他本来还以为，方圆儿是要找什么东西，毕竟京都繁华，女子总喜爱首饰布料之类。 或者干脆就是要大批米粮给禁卫军。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女子居然是为了赈灾。 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不是空手讨要粮食，只是要换粗粮… 第五百六十一章 稻花香里说丰年 他这么一迟疑的功夫，方圆儿以为他是怀疑空间米的品质，就从身侧挎包里拿出两只油纸包。 一个里面包了一把生的白米，一个里面则是焖熟的米饭。 “王掌柜看看，这样品质的白米，可换粗粮多少？” 王掌柜下意识抽动了两下鼻子，他常年同米粮打交道，辨别味道已经成了本能。 结果，这一嗅闻，他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米好香啊！” 不等方圆儿再说话，他已经捏起几粒白米在灯光下，仔细辨别了。 “米粒长，米身透明，嗅有浓烈米香，好米，当真好米！” 说罢，他又抓了一块米饭送进嘴里，于是眼睛也更亮了。 “软糯清甜，米油也多。可熬粥可清蒸，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米。” 方圆儿几人都是笑起来，“老掌柜说的不错，这米难得，所以才觉得送去赈灾太可惜了。 毕竟灾民只需要填饱肚子，不会太在意味道。 倒是京都这里，富贵之人云集，这米能卖个好价格，不会辱没了身价儿。” 王掌柜连连点头，问道。 “方姑娘，这米可有名字，库存多少担？” 方圆儿一直把这白米叫空间米，如今倒是不成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很出名，她也很是喜欢的北方大米，于是就应道。 “这米叫稻花香，由那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而来。 我那里库存有一千二百担，想换粗粮杂粮等三千六百担。 掌柜觉得如何？这生意能做成吗？” 老掌柜皱眉，低头又吃了一口米饭，再次坚定了信心，就点头应道。 “姑娘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偌大的京都，权贵云集无数，这么好的米，不缺人喜欢。 我一定竭尽全力，替姑娘办成这件事。 但有一点，姑娘要如何把这些粮食运出城？ 今年大灾，各地都缺粮食。 这么三千担粮食，也不算少了。” “掌柜的放心，我在这京都也有一些人手。 我打算在咱们米铺附近租个院落，方便掌柜随时把换来的粗粮运过去。 之后，就不必掌柜费心了，自有我的人手负责运送。 另外，吴叔说了，做完这件事，怕你们曝露身份太危险。 所以，你们可以休假一段时日，等公子回归京都之日，也是你们再次开业之时。” 方圆儿交代的清楚，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块玉牌递了过去。 老掌柜恭敬接过去，仔细验看之后，跪倒在地。 “老奴王富贵接公子令。” 方圆儿扶了他起身，然后示意陈武上前。 陈武一身黑衣，戴了头套和斗笠，遮掩的严严实实。 他拱手同老掌柜拱手见礼，笑道。 “王老哥，我姓陈，以后要劳烦你了。” “不，陈兄弟客气了，都是为了主子的大业。” 王掌柜半点儿没觉得陈武这般装扮古怪，笑呵呵回礼。 方圆儿倒是替陈武解释了两句，“王叔见谅，陈叔身上有件极重要的差事，不好随意以真面目示人。 以后，若是想确认是否他本人，陈叔可以问一句话，无论什么，只要陈叔回答一个字，梨。 这就是他本人，错不了。” “好，姑娘放心，老奴记下了。” 又商量几句细节，方圆儿就带了陈武和力八多离开了。 力虎从前门绕来汇合，拐出胡同，几人直接回了空间。 留下米铺里，王掌柜和两个小伙计偷偷闲话儿。 “掌柜的，这女子可靠吗？为了什么事过来？咱们可要撤退！” 两个伙计也有二十几岁了，但照旧被老掌柜拍后脑勺。 “胡说什么，那是公子身边的贵人！ 公子有件大事交给咱们办，办完之后，咱们最少能歇息半年。 等公子回归京都的一日，咱们再回来领赏。” “当真？咱们是要离开京都？ 那能不能去找公子啊！公子可是要跟永王大战了。” 两个伙计兴奋，被老掌柜再次拍的只揉后脑勺。 “两个蠢蛋，公子又不是在过家家，你们去了只能添乱。 赶紧把这差事做好，咱们出京去。 你们也该娶媳妇儿，把娃怀上，就能带着媳妇孩子一起回京都来了。” 老掌柜打算的长远，打是打的，但对两个伙计也是真关心。 两个伙计提起媳妇儿，都是嘿嘿笑个不停，也不说去打仗了。 毕竟，什么也没有媳妇儿香啊… 老掌柜以为，陈武只要过两日才能送来好米，结果，第二日一早，他就被满院子的粮袋子惊呆了。 半夜送走方圆儿等人，他们三人睡下，到这会儿不过两个时辰。 居然就运来这么多米粮了，而且完全没有惊动他们，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两个伙计更是惊讶，可是刚要问出口，就被王掌柜堵了回去。 “把嘴巴给我闭严了，再奇怪都给我忍着。 咱们公子是天命所归，身边有些奇人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两个伙计想想，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不说老掌柜和两个伙计摩拳擦掌，琢磨着开始换粮食。 只说方圆儿这一晚，拜访米铺，送粮食，也是忙碌。 但这事儿还没完呢，日上三竿时候，她和方老二又带了几个人出现在东州府衙后门。 夏侯敬元是整个大魏，一个表态支持九殿下的。 而东州府也是九殿下起兵之地，如今虽然大军已经开拔，转去云州那边。 但东州府依旧平静，没谁敢搞点儿小动作。 不得不说，夏侯敬元这个府尹也是手腕高超，为官清正，得民心。 但最近一段，他也焦躁的厉害，吃不香，睡不着。 因为东州府同样大旱，几乎颗粒无收。 整个东州府如今就像一个火药桶，所有人都在极力保持镇静，却效果欠佳。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火星落下，就彻底引爆了。 东州府也会像别的州府一般，乱民遍地，烧杀劫掠。 他想同九殿下求救，但这是天灾，九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而且，永王大军已经开到云州府，大战一触即发。 他就是帮不上，也不能拖后腿啊。 正这样的时候，亲随拿了一块玉佩进来禀告，他就有些不耐烦。 以为又是哪家饿世族乡绅跑来找茬儿，结果仔细辨别，他却是惊喜的立刻站了起来。 “快请，快请！” 亲随别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后门请人。 而夏侯敬元也是紧随其后，居然要亲自迎接。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送上门的功劳 两人一前以后到了后门，方圆儿同二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方圆儿瞧着夏侯敬元走得一头汗，就笑道。 “辛苦夏侯府尹了。” “姑娘折煞下官了，姗姗来迟，还请姑娘恕罪。” 夏侯敬元行礼，方圆儿还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赶紧移步到夏侯敬元的书房。 亲随送了茶水点心，就退出去守了房门。 连同几个半神族之人都留在了门外。 方圆儿和方老二这才摘下了帷帽和斗笠，方圆儿把方老二介绍给夏侯敬元。 “夏侯大人，这是我家二哥，冒昧前来，实在是打扰了。” “哎呀，原来是方二爷。” 夏侯敬元很是客气，虽然不知道方圆儿带了兄长上门是为了什么事。 但他可是把礼数做足了。 方老二也是笑呵呵回礼，并不多嘴说话。 夏侯敬元更是摸不到头脑了，仔细想想，最近他一直在为了旱灾日夜焦虑，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所以，他脑子里转了转，还是从最稳妥的话头儿说起。 “姑娘可是从大营过来，殿下最近身体如何？” “殿下一起都好，虽然大战在即，但兵强马壮，众志成城，永王大军倒也不足为虑。 先前大人送去的粮草，殿下还说，为难大人了。 这样的天灾人祸之前，大人定然也是竭尽全力，才筹措到那些物资。” 方圆儿顺着他的话头儿捧了几句，果然哄得夏侯敬元乐开了花儿。 这个时候，一分功绩落在九殿下眼里，日后都会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 登天的梯子，可以说已经铺完很长一截了。 “都是下官该做的，只盼着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入主京都。” 这般说了几句闲话儿，夏侯敬元才问道。 “姑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方圆儿点头，笑道。 “确实，有件事关系到东州府千万百姓，需要大人帮忙。” 千万百姓，帮忙？ 夏侯敬元心里打鼓，但还是痛快应道。 “姑娘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方圆儿望向方老二，点了点头。 方老二这才开口说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先前几年都是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我们家里存了一些粗粮，一直没有售卖。 这几日，东州府的流民开始增多，已经出现了偷盗等等情形。 若是不赶紧加以疏导，怕是终将会同南边几州一般闹出民乱。 所以，我们家里打算把这些粗粮都捐出来。” 捐粮？ 夏侯敬元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虽然他同方圆儿见面不多，不如陈大海和崔琰等人熟悉。 但方圆儿的行事，他可是听说不少。 绝对不是虚荣又莽撞之人，既然她能带着哥哥找来，就说明这批粮食绝对不少。 “当真？ 真是太好了！ 方二爷简直是整个东州府的大救星! 我代东州府几万百姓，谢过方二爷大恩。” 说着话，夏侯敬元就要跪倒磕头。 方老二赶紧拦了他，“夏侯大人严重了，请起，快请起!” 方圆儿也赶紧说道，“大人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也说给殿下听了。 殿下和大先生给了一些建议，大人听听看如何?” “好，好，姑娘尽管说，下官洗耳恭听。” 夏侯敬元听说九殿下都知道此事，更是激动了。 “是这样的，夏侯大人。” 方圆儿把叶天逸以及卢书恒关于以工代赈，兴修水利，救济灾民的提议说了一下。 方老二补充道，“按照大先生估算，三千百姓，四月的的耗费，外加以粮代工钱。 总共需要三千六百担粮食，就算有所损耗，四千担子足矣。 另外，我们家里还有百亩白菜土豆之类的秋菜，也可以充饥。 应该是足够支持工程结束，那时候也到了年底。 稍微熬一熬，就到春暖花开。 山野一绿，可以果腹的东西多了，自然就没了饿死之忧。” “好，好！” 夏侯敬元听得连连点头，这会儿，方圆儿兄妹在他眼里，已经是在世菩萨了。 他是一州府尹，对东州府更是了解。 三千民工，抽掉了各家中，最能吃也是最能干的人手。 其余老弱妇孺，每日有一斤粮食，吃不饱，也绝对饿不死。 若是赶上家里妇人有成算，往年粮食还留存一些的，说不定这个冬日过得还会很自在。 这次，任凭方家兄妹拦着，他也坚持跪倒，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下官替整个州府的百姓，谢过方家大恩大德。 若能度过难关，必定万家供奉生祠。” “夏侯大人，千万不要如此。” 方圆儿等着夏侯敬元重新坐下，这才郑重嘱咐。 “大人也知道，如今天下形势很复杂。 我跟在殿下身边，已经担心给家里惹来祸患。 如今各处都在受灾，我们家里有如此多的粮食，在外人眼里，恐怕就是肥羊一只。 一个不慎，好事就容易变成坏事。 所以，还请大人帮忙遮掩一二。” 夏侯敬元心头一亮，立刻应道。 “姑娘，殿下就是在东州府起兵，不如说这粮食是殿下从粮草里拨出来的。 百姓们必定更感激！” 方圆儿自然是点头，笑道。 “夏侯大人果然有大智慧，以后定然被殿下倚重。” 夏侯敬元笑的真是要乐开了花，这会儿他真是把方圆儿看成天上仙女下凡了。 她来了这一趟，不但解决了他的大难题，救了东州府几万百姓，还送了他一场莫大的功劳。 “多赖姑娘提携，夏侯敬元以后必定报答姑娘。” 方圆儿笑了笑，不肯在说话。 倒是方老二同夏侯敬元说起很多细节，如何交付粮食，修葺哪里的河渠和水库，如何正着民夫。 这些几乎都是夏侯敬元的差事，只有一点儿，方老二留了下来。 那就是监督，这么粮草要发到各处，其中经手人太多。 若是不能严格监督，蛀虫们一层层盘剥下去，到百姓手里，怕是连一半都没有。 照旧会饿死人，说不定还是要民乱。 夏侯敬元也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府衙到时候会发公文，但凡敢贪墨之人，超过二十斤粮食就会砍头。 这条规矩可谓严苛了，但要遏制大乱，必定要用重刑。 而如何揪出这些贪墨之人，就要靠方家人。 方老二会调出几十人手，各处工地都放两个，负责给付粮食，监督民工的伙食和一切琐事。 这么说着，足有一个时辰，才算是把一切安排妥当。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一取一送都是惊讶 三人约定三日后，送来第一批粮食，方圆儿和方老二就告辞了。 不说夏侯敬元如何兴奋的聚集了所有属官，安排以工代赈这事儿。 就说方圆儿和方老二回到空间，方玉惦记，已经等了半晌了。 方圆儿提议把先前派去桥安县的几十小先生，调来东州府做监管。 方玉痛快答应了，毕竟桥安县各处的小学堂，已经开了很久了。 从学生当中挑拣几个，接任小先生的位置，也足以胜任。 最主要是还能少赚一些束脩，帮助家里糊口。 匆忙安排好这些，方圆儿就回了军营。 而京都那边，王记米铺已经开始换粗粮了。 王掌柜也是个精明的，什么好东西，若是到处找人买，也变得廉价易得了。 做生意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买主主动上门来。 于是，前边的铺子里，搬走了一半货物，直接搭建了一个小灶儿，然后不停的蒸白米饭。 但凡上门的客人，嗅到米香，都被吸引要多问几句。 而伙计好客的盛上几口让客人尝尝，自然，这生意就没有不成的。 不只如此，就是过路的闲人也有很多被吸引进来的。 一日功夫，很多人就知道商街后小小的王家米铺，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批好米，比进京的贡品珍珠米还要好吃，香甜。 不，应该说，这米蒸了饭吃一口，好似要成仙一般，好吃的要命。 有人不相信，找到铺子，出门时候就喊了随从回去运粗粮… 第二日，第三日，王记米铺硬生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铺子，变得整个京都都扬名了。 而稻花香也彻底让整个京都都飘满了米香。 这样的好米，说起来价格也不算贵。 王掌柜不要银钱，只换粗粮。 五斤苞谷面，换一斤稻花香。 也可以是二斤普通米换一斤稻花香。 更可以二斤细面换一斤稻花香… 京都从来都不缺富贵人家，先前几年风调雨顺，各家都存了不少陈粮。 怎么都够家里上下吃个三四年，如今拿出一些换了好米，根本不算事。 第三天晚上，方圆儿抽空来到米铺隔壁的院子时候，就被大堆的粮食惊了一跳。 许是惦记着方便运送，王掌柜把白米和小米之类，都用麻袋装了。 玉米面和白面才用了粗布袋子。 林林总总算了算，白米和小米各有三百多袋子，白面二百多袋子，玉米面最多，足有五百多袋子。 而先前留下的稻花香，才搬走一小半。 方圆儿很高兴，一挥手收了粗粮，转手就送到了东州府里租好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王掌柜和两个伙计过来取稻花香，眼见满院子空荡荡，很是惊了一跳。 若不是看见了约定好的标记，他们甚至以为粮食被偷了。 但左右隔壁院子住着，他们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粮食是怎么被运走的？ 同样的，夏侯敬元这会儿带了属官正对着满院子的粮食袋子感慨。 这么多粮食，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就是马车拉着送来，怕是也要几十辆马车的大车队了，但城里城外根本没有动静啊。 但疑惑归疑惑，差事还是要赶紧安排。 府衙的所有捕快差役已经都带了官文出城去了，所有县城村屯，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落下。 必须都通知到了，同百姓们说清楚明白。 初始，百姓们还真是不肯相信，害怕征召民夫是要送去战场。 有人甚至听到消息就躲去了大山里，就算饿肚子，起码也能挺一两个月再去寻阎王爷。 但若是上了战场，怕是几日都活不到。 幸好，差役和捕快们都是被府衙下了死命令的，完不成任务，他们就要差事不保。 所以，他们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把公文掰开揉碎同百姓们讲个明白。 百姓们看到公文上鲜红的大印了，再听说，干活儿不但有饭吃，还有粮食做工钱。 而且这粮食还是九殿下从军粮里拨过来的。 渐渐就有百姓相信了，“要是九殿下吩咐的差事，倒是不能差。” “是啊，大伙儿都说九殿下能当皇帝呢。 先前在云州府，听说九殿下求雨就真下雨了。 老天爷都不敢惹他呢！” “大旱之后有大涝，九殿下这是怕咱们明年再受水灾，从牙缝儿里挤出粮食给咱们。 让咱们去修河渠和水库呢。” “九殿下真是仁义啊！这样的好人，做了皇帝，才是老百姓的福气。” “前几日村里还有要去逃荒的呢，既然做工就有粮食，那还出去干什么。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是啊，是啊，我家也不走了。 我去做工，自己赚口饭吃，也给家里爹娘赚点儿粮食回来。” 这般，七八日功夫，划分成十八段的河渠，四座水库，就都有民夫到了。 而东州府里装粮食的院子也要塞不下粮袋子了。 为数不多的府兵，押解了车队，开始往各处送粮食。 各个工地，早有年轻的小姑娘和半点小子等着了。 他们各个都是灰色衣裤，手里拿着册子和墨笔，随时飞快的记录着。 整个工地，无论是个所有民夫的出工，还是灶头上取了多少粮食，都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而民夫们开工的第一日，就是一顿土豆白菜杂粮粥。 土豆切条，白菜切丝，都用荤油炒过，葱姜爆锅儿，添上满满的汤。 然后加入白米小米玉米面等等，混杂一起，煮成厚厚的煮杂粮菜粥。 大号的陶碗，所有民夫一人端了一个，装的满满。 顺着碗边儿吸溜一口，有米有菜，有油有咸味，真是让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这已经比他们在家吃的好太多了… 以后，这样的好饭，他们能吃四个月，足够养活他们自己了，再想想一个月三十斤的工钱粮食，就更让所有人期盼了。 百姓是淳朴的，吃了人家的饭，当然就要努力干活了。 更何况修葺河渠和水库，说到底也是为了大伙儿着想。 万一明年发洪水，这些河渠和水库，就是他们保证收成，保证活命的底气。 当然，人多了，好人坏人，聪明或者愚笨，总会有所不同。 百姓们顶多是抱团排外，或者斗嘴吵架之类。 但府衙派来那些小吏，就不行了。 雁过拔毛，是他们多年不变的习惯。 即便府尹大人已经说了，贪墨超过二十斤粮食就要砍头。 但没几个人当真啊，毕竟按照这个规矩，府衙所有人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光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顶风作案 于是，开工第三日，有两个小吏把领到得二百斤粮食，分了五十斤送回家里去了。 而且还让灶头给他们蒸了白米饭，炒了两个菜。 偏偏他们这里，负责督查的是星云和星丹两个小姑娘。 发现这件事之后，她们直接找到喝酒的两个小吏，当面质问。 因为方家不肯扬名，所以，所有负责督查的姑娘小子们，对外就说夏侯敬元寻来的帮手。 并没有人知道姑娘小子们的真正底细。 小吏们平日客气，其实心里都有几分不以为然。 这会儿刚有几分醉意，再被两个小姑娘指着鼻子质问。 两个小吏觉得伤了脸面，可都化了原形。 其中一个，直接拍了桌子，骂道。 “两个丫头片子，你们吓唬谁呢！ 不就是几十斤粮食吗，老子愿意拿，是看得起你们。 就是贡品，老子都拿过！ 这是规矩，懂不懂？ 这叫润手银子！” 另一个也是冷笑附和道，“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老子在外边走动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呢！ 这么几个半人，一天居然要吃二百斤粮食，当着里养猪呢！” 两人都是哈哈大笑，得意的不成。 若是来的男子，他们还要顾忌一些，但不过两个毛丫头，几句话就打发了，不用当回事。 果然，星云和星丹半晌没说话。 两个小吏越发得意了，吆喝着灶堂，“赶紧的，老子都饿了，怎么还不上菜! 也就是为了救你们这些泥腿子活命，否则老子这会儿还在城里喝酒吃肉呢！” 大灶上，本来是征集了十几个妇人帮着做饭熬粥。 两个小吏往外扣粮食，又让她们炒菜蒸饭，妇人们都是舍不得。 她们都是跟着家里男人一起来的，粮食被克扣了，她们的男人就要少吃，少吃怎么有力气干活。 不够吃，就要动备用粮食。 那粮食可是他们的工钱，是要拿回求给家里老少熬稀粥活命的！ 换句话说，这两个小吏，吃的是他们全家人的命！ 但她们不过是普通百姓，见到官差，就是不满也不敢说话啊。 星云和星丹同样是女子，年纪也小，但能写会算，做着督察的差事，这几日跟着大伙儿一样喝菜粥。 她们可是喜欢的不成，也羡慕佩服的不成。 结果，两个小吏明摆着欺负她们啊。 有妇人好心，壮着胆子招呼星云和星丹。 “二位姑娘，来棚子里坐坐吧。 出门在外不容易，忍一忍吧。” 星云和星丹却是不肯，转向两个小吏。 “你们承认从民夫口粮里，扣了五十斤送回自家了吗？” 两个小吏扫了一眼，围拢过来的民夫，还有十几个妇人。 他们有心要含糊几句，或者不承认。 但方才已经承认了，这会儿再改口，脸面也过不去。 于是，其中一个就骂道。 “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老子就是拿了粮食怎么了？ 老子整日坐这里，风吹日晒，还不能多吃一口饭了！” 另一个也是点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啊！” 星云却不理会他们，同民夫们说道。 “各位大哥大嫂，叔伯大爷，你们可要作证，他们方才承认拿了大伙儿的口粮。 我们账册上也记着呢，今日的口粮二百斤，如今只剩了一百五十斤。 他们拿走了五十斤！ 我们这就要上报，府尹大人会亲自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些粮食，是九殿下从前边打仗杀敌的兵将嘴里省下来的。 为的就是大伙儿能吃饱饭再干活，能带了粮食回家，把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们养活。 为的是明年发洪水，大伙儿的庄稼不至于淹死，不至于像今年这么艰难。 他们偷了粮食，犯了规矩，就是在坑我们大伙儿。 大伙儿分十几个人看守着他们，其余该干什么干什么。 马上就会有人来收拾他们！” 这话可是说得实在，背井离乡到这里干苦力，为的就是活命啊。 谁坏了规矩，就是在坏大伙儿的活命机会。 “好，我来看着他们！” “我也来！” 瞬间就有十几个汉子站了起来，手里的镐头紧紧撰着，一副随时要挥舞过去的模样。 两个小吏都是变了脸色，终于知道这事闹大了。 但他们后悔也晚了，星云和星丹已经去找了外围把守的府兵。 这些府兵是负责运送粮食，也负责这处工地的安全。 这会儿见星云拿出腰牌，立刻骑上马就跑了。 也就一个时辰，夏侯敬元居然亲自赶来了。 说来也巧，他本就是个能吏，这次又是天上掉下的好机会，大功劳。 他当然是万分上心，不顾秋老虎火辣辣，骑马带了两个属官，挨个工地走动巡查。 结果，他们今日走到隔壁工地，就听说这里出了小吏贪污口粮之事。 而且还是方家派来的管事禀报上来的，这简直是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 要知道，这天大的功劳，就是方家让给他的。 他手下的人，居然做出这样的蠢事。 传到方家耳朵里，他还没做出的功绩，就要打折扣。 若是再传到殿下耳朵里… 他几乎是一路打马跑了过来，民夫们就算不认识府尹老爷，也知道那身官服不一般啊。 两个小吏更是吓得魂都飞了，他们没想到两个小姑娘真能叫来帮手，而且还是帮手里的最大一个。 “大人，大人…” 两个小吏直接跪倒磕头，“大人，我们冤枉！我们拿的粮食，是提前支取的工钱。” “对，大人，是工钱！ 一日一斤，我们提前支取了几日，家里揭不开锅了，暂时救个急!” 两个小吏的脑子转的挺快，这样的时候，还能找到理由和借口。 显见，他们干这事儿之前，也是商量过的。 之所以，方才没同星云和星丹她们说，是根本看不起她们。 夏侯敬元却是没听他们这些，转而问询星云和星丹。 “二位姑娘，你们证据可是充足？” 星云和星丹上前行礼，点头应道。 “府尹大人，证据确凿，他们方才当着大伙儿的面前也承认了。 还说这么多人，一日二百斤粮食是喂猪，一百五十斤足够了，大有以后每日都贪墨五十斤粮食的意思。” 女人的心眼儿从来都不大，特别是空间学校里出来的丫头小子们。 无论做什么事，他们都是以主家为重。 自己可以丢命，但不能给主家丢脸。 她们受欺负，受歧视，就是这些人没看得起她们的主家。 所以，这会儿，稍稍加上一句话，就把两个小吏判了死刑。 第五百六十五章 杀一儆百 两个小吏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们虽然有这个意思，可是没说过啊。 “二位姑娘，你们可不能这么冤枉人！” “是啊，我们不过是支取一下工钱，你们不愿意可以饿说，不能当面答应，背后就告状啊。” 可惜，周围的民夫们不干了。 若是留下这两个小吏，今日不把他们整死，怕是以后每日当真要少五十斤粮食。 “大人，我们方才都听得清楚。 这两个官差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要每天都克扣粮食。 而且还让婆娘们给他们炒菜，蒸干饭呢！” “是啊，大人，他们撒谎，他们方才可得意了！” 两个小吏恨得咬牙，还想辩解的时候，夏侯敬元已经不耐烦听他们说什么了。 他直接一挥手，吩咐身后的府兵，“砍了他们脑袋，石灰腌了，送到各个工地，让所有差役都看看！ 以工代赈，是殿下亲自安排的差事。 谁敢怠慢，谁敢破坏，定斩不饶！” 立刻有府兵上前，两个小吏被扯到不远处的空地。 长刀雪亮，挥舞落下，两颗人头就落地了，腔子里的鲜血喷出多远！ 许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丢了性命。 两个小吏的脑袋骨碌碌滚出一丈后，依旧圆瞪了眼睛，张大着嘴巴。 附近的民夫吓得哗啦啦退后了十几步，有胆子小的，甚至捂了眼睛，也有捂着嘴想要呕吐的。 夏侯敬元扫了一圈儿众人，惊异的发现，方家的两个小姑娘，居然面不改色，没有呕吐，甚至都没有挪开眼睛… 他免不得对方家更好奇了… 但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高声同众人说道。 “一人半斤的口粮，一天一斤的工钱，这是铁打不动的规矩。 谁敢犯规矩，就像这两人一样。 九殿下爱民如子，绝对不允许百姓吃亏。 你们大伙儿记住了，只要好好干活，忠心殿下，就绝对不会没着落！” “是，多谢大人替我们做主！” “大人是好人啊！” “我们听大人的！” 民夫们纷纷应声，夏侯敬元听得心里满意，这才对星云和星丹说道。 “多谢二位姑娘为大伙儿出头，我明日再派两个懂规矩的小吏过来。” “大人言重了，这是我们的本分。 倒是辛苦大人跑一趟了！” 星云和星丹回礼，应的客气，但也不卑不亢。 夏侯敬元在工地走了一圈儿，又带人走掉了。 星云和星丹坐镇工地，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闲着无事了，她们就赶紧回了空间。 在外边，她们是先生，是管事，但回了空间，她们就永远是孩子。 她们哪里还有白日的镇定啊，红着眼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呜呜，老夫人，您不知道。 那人头就像陶盆那么大，一刀就砍掉了！ 骨碌碌滚出那么远，我都怕那脑袋跳起来咬人！” “我也是，我也是，呜呜，太吓人了！ 那两个人真是该死，就是死的太吓人了。” “哎呦，两个可怜的丫头，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 赵金莲一手一个抱了，心疼的厉害。 “这两个该死鬼，真是不成样子，死就死了，吓唬我们家孩子干什么！ 咱们不怕，不怕，他们是犯错了才被砍头，可不是冤枉了他们。” “就是，这些小吏最是可恶了。 这次不杀鸡骇猴，下次说不定他们就敢一日贪墨一百五十斤粮食，只留五十斤给民夫。 到时候，饿死人了，可都是他们的错。” 王氏几个也是劝，巫婆婆等半神族的老少妇人们却是笑着说道。 “咱们家里的日子太好过了，丫头们都没见过这样的事，害怕也是正常。 倒是我们，先前还在万云山的时候，哪日不得给猎物剥皮抽筋啊。” 刘氏厚道，特别是生了两个儿子，对姑娘尤其喜爱。 这会儿就道，“要不要让小妹给这两个丫头安排个别的活计，换两个小子去啊！” 不想，星云和星丹立刻摇头拒绝。 “不，不，大夫人，我们能成。 我们还要回去呢，不要让小姐给我们换差事。 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他们小子干什么，我们也不差。 再说，不就死个人吗，我们不怕！” 两个丫头脸色惨白，说的话倒是硬气。 碰巧，两个半神族小子，手里拿着馒头，抹了一些红呼呼的草莓酱，一边啃一边挤进来看热闹。 两人只看了一眼，就扭头吐开了。 众人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啊呀，快拿水来，给她们漱漱口。” “再摘些果子和青菜，给她们带出去。 这俩丫头怕是最近一段时日不能沾荤腥了…” 方圆儿晚饭时候，进了空间，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早。 夏侯敬元算是个能干的，对州府掌控力也强。 即便这样，也避免不了这样贪墨之事。 可见，其余州府更是严重。 那些爆发民乱的州府，想必天灾占一半，人祸占一半了。 叶天逸就是夺了天下，坐上那个位置，恐怕不会轻松，只会更累。 吏治，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大问题。 待得方玉也进来的时候，方圆儿下厨做了几个菜，拉了哥哥们一起闲话儿。 方老大自觉没什么本事，帮不上弟弟妹妹什么，就想带人去田里放水。 结果，方圆儿坚持大哥要上座，甚至还把七斤八斤哪吒，甚至是京都的根生和金子都喊了进来。 其实，说起国家大事，吏治民生，孩子们不见得能听懂。 但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说的不是遗传，而是家庭的熏陶，孩子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很重要。 像今日这般，方玉以一个典型大魏读书人的视角，底层接触百姓最多的县令的经验。 加上方老大种粮食，接触各处农人。 方老二经常跑县城，怕府城，同人打交道的见识。 还有她前世看到听到的一点儿皮毛。 凑在一起，不敢说这家庭座谈会多高大上，起码也能让孩子们有些收获。 金子和根生原本在写功课，放学后，学堂只有他们和两个小厮，同窗们都回家去了。 没想到，姑姑突然把他们带了进来。 这会儿，两人一边用心听着，手里还没忘了往嘴里塞葡萄，啃香蕉… 当然，在学堂，在师长同窗面前，他们是稳重又懂礼。 但这可是自家，怎么自在怎么样。 没看见，就是三叔都在扒了橘子往嘴里送吗… 第五百六十六章 偷袭的好机会 眼见时节就进了九月，天气终于去了几分酷热，早晚已经有些凉爽的意思了。 但老天爷依旧没有下雨，各州府的旱情，并没有因为入秋而缓解。 先前中秋时候，忙着备战，方圆儿都没工夫烤月饼。 唯一吃下的一块，还是回空间时候，匆忙抓来啃着的。 这会儿，永王迟迟不前，近卫军抓紧练兵，两方试探交锋。 方圆儿掌管的后勤营，反倒比之先前清闲很多。 偶尔蒋子杰回来说起，方圆儿索性带了梅兰竹菊莲桃六组一起烤月饼。 近卫军如今足足五万人，就是一人一块，也要五万块。 这工程实在不小，幸好方圆儿从来不缺帮手。 京都那边的姑娘们，空间里就怕闲着无事的老年团，都是主力军。 后勤营里，临时搭建了几座烤炉，日夜不停的烧着火，香甜气味溢满了整个营地。 原本还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有几分紧张的兵将们，硬生生被这香气引得咽口水。 哪里还记得紧张是什么，大伙儿闲着无事就猜今日烤的月饼什么馅儿… 虽然近卫军的物资充足，但到底比不得在家。 所以，方圆儿就定了枣泥和豆沙、还有雪梨果酱三种馅料。 空间果园的枣子结了满树，差点儿要把树枝压断了。 摘下来，去核，加了糖霜熬煮，也不必去皮了，捣乱就是简单枣泥。 方老汉和方老大爷俩儿都是种田的好手，在他们心里，若是有闲着的土地，就是罪过。 所以，田里种粮食，田埂和沟边就种大豆小豆黄豆… 几年累积下来，家里的小豆简直泛滥成灾了。 这次拿出大半，简直是给仓库减轻压力了。 最后就是雪梨果酱了，今年受旱灾影响，动乱又延续这么久，人心惶惶之下，果园的生意大不如前。 方老二雇了村里人，早早把梨子摘下，送进空间。 京都的百果园卖一批，还是剩下不少。 这会儿做月饼馅料儿，倒是很合适。 这般忙了四五日，蒋子杰匆忙回来一趟，背了几十块月饼，一些满口香花生，不多的麻辣牛肉粒，就走掉了。 而满营得的兵将，也终于在晚饭后，领到了一块月饼。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大魏的武将始终不如文官地位高，连带着当兵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好出路。 一般都是家里日子奸细，兄弟多，才出来闯一闯。 或者干脆很多人就是被强征入伍的。 军营里，中秋佳节时候，顶多是加个荤菜，就算庆贺了。 结果，今年这样的时候，大战将至，所有人居然吃到月饼了。 虽然迟了一个月，虽然这月饼只有掌心大，但所有人还是倍觉珍惜，激动非常。 有兵卒仔细端详，欢喜嚷道。 “这是放了多少油啊，居然烤成了金黄色。” 有老兵也是笑道，“这么一块，怕是要二两细面，还要油和糖霜，没个七八文钱下不来吧。” “主要是费工夫啊，这么点点的东西，一块块烤出来，真是太费工夫了。” 有人得意说道，“我前日被抽调去后勤营送东西，碰到几个娘子军在闲话儿，她们说这几日都要被烤成咸鱼了。 我一看，嚯，她们的小脸都红扑扑的，可不是被烤去一层皮的样子吗！” “不说这个，以后说不定有指望人家救命的时候呢，可不好开一点儿玩笑。 来，吃月饼，吃月饼！” 有老兵及时拦了话头儿，众人也是觉得议论人家姑娘不好，赶紧应和。 “吃月饼，吃月饼。今晚这月亮也算不错，咱们就当中秋过了吧。” “人家是十五月亮是十六圆，咱们是中秋月亮九月圆。” 众人说说笑笑，掰开月饼就开吃了。 偶尔遇到不同馅料儿的，就互相尝尝，倒也热闹。 帅帐里，方圆儿亲手炒了几个菜，加一盘月饼，一盘西瓜葡萄等果子，就算补了赏月宴了。 卢书恒诗兴大发，当场赋诗一首，得了满堂彩。 哪吒看的羡慕，也腆着小肚子背诵了一首。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众人免不得又是夸赞，又是叫好，可把胖小子得意坏了。 就是大王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感染，抬头吼了一声，吓的帐篷外马匹躁动，也惹得众人大笑。 李锤从外边进来，洗了手，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道。 “附近，又抓了几个对面的斥候，但跑了两个。” 叶天逸点头，应道。 “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永王的打算。” 李锤一口半块月饼，吃的痛快，应道。 “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这些斥候就像苍蝇，不抓了，吃饭时候影响胃口。” 众人都是听得笑，改了话头儿。 五十里外的永王大军军营里，一个年轻将领气呼呼走进帅帐，恼道脸色黑透。 他拱拱手，行礼很是敷衍，开口就嚷道。 “父亲，又有一个斥候小队被抓了。 到底什么时候拔营出战？ 在这么下去，人都被抓光了，还打什么打？” 坐在书案后的男子，也就四十岁，但满鬓头发却都白透了，眼角眉梢也全是皱纹。 乍一看，还以为是六十多岁的老汉。 可他眼里的冷光，却让人怎么也不会错认。 老汉哪有这样锐利的眸色… “你慌什么？ 告诉你几次了，斥候不要派的太近。 你当那边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我没治你一个抗命之罪，你倒是跑来兴师问罪，正当我不敢砍你的脑袋吗？” 年轻将领神色一僵，脖子下意识缩了缩，硬撑着应道。 “我也是一时心急，想要多打探一下对面的情形。” 不必说，这就是永王叶天升，还有他的儿子叶蒙。 许是觉得自己占了理，叶蒙有多了几分底气，继续说道。 “父亲，对面实在太小看我们了。 这样的时候，对面居然烤了几万块月饼，分发给左右兵将。 大战将至，简直是儿戏！ 但也是个好机会，父亲，儿子请命，带两万先锋军突袭对方大营。 保管旗开得胜！凯旋而回！” 可惜叶天升根本不受他蛊惑，依旧冷着脸呵斥道。 “胡闹！滚出去！” “父亲！” 叶蒙也记不清到底多少次被父亲拒绝出兵的请求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又见当年话短长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吼了起来。 “父亲，你到底再怕什么！ 难道真像外边说的，你被那个黄口小儿吓破了胆子吗？ 你可是永王，堂堂西南王！ 征战外族无数，怎么就怕了一个叶天逸？ 他当年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一个蠢货罢了，你到底怕他什么？” 他还想再说，但一只茶碗已经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茶杯落在地上，碎个彻底。 叶蒙脑门也青肿了一块，他下意识一把捂住，望向父亲，好似不相信父亲舍得打他！ 要知道，他可是家里的独苗。 当年，他娘生他时候难产了，临死时候要他爹发誓一定好好待他。 结果，他爹也真是信守承诺，除了身边收了个小妾伺候，再没娶妻。 一直把他当眼珠子养到如今，可以说要星星不给月亮，但也正是这般，养的他目空无人，自傲自大。 当然，他自己是不觉得，天下唯我独尊，简直是应当应分，只不过如今被老爹挡了路。 “你居然打我？” “打你？若是按照我心意，我当年就该杀了你！ 否则怎么会有今日？” 永王不知道想起什么，目光里的一抹心疼，彻底变成了恼怒厌恶。 叶蒙暴跳如雷，疯狂大喊着，“你说过不怪我！ 你说过，我要的都会给我！ 但如今我不过是兵权，不过是不想做缩头乌龟。 你居然就打我！” 他许是恼怒坏了，直接奔上前，把脑袋当了锤子，咣当咣当往桌子上磕打。 “你杀了我吧，我把命还给你，我去找我娘！ 我重新投胎，就是做个农家汉子，也好过如今这么窝囊！ 天下简直是唾手可得，你偏偏止步不前。 知道外边怎么说吗，你是缩头乌龟，我是龟儿子！ 我也没脸活了，不如死这里算了！” 这番哭闹吵嚷，简直和市井泼妇一般做派。 若是外人见了，怕是要惊掉大牙。 这毕竟是二十几岁的汉子了，毕竟是身上挂着先锋将军的名号。 居然好像白活了二十年，几岁孩童闹着要吃糖一样。 但门口的几个亲卫都是低了头，好似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 或者说，他们都习惯了。 只要王爷不答应世子的要求，就一定会出现这么一幕。 果然，永王头疼的用力揉着太阳穴，再一次屈服了。 “好了，别闹了！ 赶紧滚，我好好考量一下，你出去听信儿！” 叶蒙低垂的眼睑里，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他也不说什么，好似气恼一般，抬脚就走。 永王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万般无力。 孩子就是父母前世的债，显见他的这份债，还着尤其难。 这时候，屏风后转出一个中年文士来，长袍大袖，头戴方巾，五官清秀，眉宇间书卷气极浓郁。 他叹气上前，劝道。 “王爷，不要同小将军一般计较，他还年轻…” “他已经二十二了，怎么还能说年轻！ 成亲三年，纳妾无数，一个承继香火的血脉都没生出来！ 明明腹中空空，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听了那帮子小人的撺掇，以为自己文武双全，居然要同那人对战。 这简直是在送死！ 他若不是我亲生的，我真想一刀砍死他！” 中年文士上前，亲手给永王倒了一杯茶，叹气道。 “不要说气话，否则过后，你还是要心疼。 说起来，当年也怪我… 若是他有母亲教导，也不至于如此。” 永王伸手握了他的手，拉他坐在身边，两人就那么自然的靠在一起。 “不要这么说，当年的事，就算要怨恨，也该怨我。你你一个堂堂书香门第的嫡子，若不是被我硬生生留在身边。 如今也是封侯拜相，何必如此见不得光，影子一样。” 中年文士抬头扫了一眼门口，见亲卫们已经都退了出去。 他也放心的依靠在永王肩头，“我不后悔跟着王爷，但王妃确实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一气之下才早产难产。 对世子，我总存了几分愧疚之心。” “我又何尝不是。” 永王叹气，紧紧握了他的手。 “但这孩子这几年越发桀骜不驯了，心智又不全，免不得被人利用。 如今我们骑虎难下，一个不好，耗掉的，不只是我们的性命，还有忠心跟随我们多年的部下。” “王爷不要挂心，世子再过几年，终究会成长起来，独挡一面。 再说当年，那人落难，您也是迫不得已。 就算有战败，被生擒的时候，那人也不见得会当真怪罪您。 毕竟，他当年，必须承您的情。 没有您，他根本没可能一统大魏…” “不能这么说，你还是不了解他。 他是个极心冷之人，除了玉皇顶那些人还能让他有些估计，其余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同万物一般无二。 说好听的，神灵一样俯瞰人间。 说难听的，所有人的死活都同他无关。 如今经历了生死大劫，听说性情大变。 但我却不相信，他会念旧情，不计较我当年的过错…” 正说着话的时候，两人脚下的地皮突然颤动起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好似踩在两人心上一般。 两人猛然抬头，对视一眼，都是神色大变，大步奔去帐篷外。 “出了什么事？” 亲卫神色惊讶，赶紧应道。 “王爷，不是您给了世子爷兵符，命令他带领三千先锋军突袭对面大营吗？” “什么？” 永王立刻回头去看，果然案板上兵符已经不见了。 他的儿子，他以为还是孩子脾气的儿子，方才撒泼不是为了抱怨，而是偷了兵符！ “该死，胡闹！” 永王气的跺脚，他想说他根本没给兵符，但这话说出去，叶蒙就是战胜归来，也要被砍头，严肃军纪！ “王爷别恼了，快带人去追赶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中年文士催促，永王恨得咬牙，但还是吩咐起来… 近卫军大营里，众人吃了月饼，都是觉得高兴，说说闲话儿，睡下时候就有些晚。 结果刚躺下，敌袭的鼓声就敲响了！ “甲级战备！” 所有人都是拿了兵器，窜出帐篷。 夜色下，叶天逸已经一身金色盔甲，身边跟了李锤和崔琰两个好战分子，还有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力虎。 这般倒是把叶迟排在外边了，他也不生气。 他一身的功夫，比较适合刺探跑腿儿。 战场上，论起对敌，刀枪挥舞，大开大合，他比起崔琰等人多有不如。 第五百六十八章 猝不及防的开始 方圆儿同样一身盔甲，连同哪吒都是。 虽然她们母子都上不了战场，但这样的时候，谁也保证不了，是不是前边征战，后边就被人家偷袭了。 所有人马，都要装备起来，随时进入战斗。 叶天逸扭头望了一眼方圆儿，眼底有愧疚，也有惦记。 方圆儿会意，笑得灿烂。 “殿下放心去征战，后勤营已经准备好了！ 殿下此去，必定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所有人举起手里的刀枪，高声呼喝，喊声直冲云霄，热血沸腾！ 叶天逸高举手里的长枪，“先锋营，随我迎战！” “战，战，战！” 三千先锋营，旋风一般追随最前方的金色身影，冲出了营地。 哪吒骑着大王，也是兴奋的小脸通红，举着手里的匕首，也要冲出去。 结果被老娘一手扯了脖领子就给拎回去了。 他还要抗议，“娘，我要跟着干爹去杀敌！” “胡闹什么，赶紧跟我干活儿! 去马厩看着，不要随便让人接近。 小心有人烧粮草，放马匹，让你干爹分心！” “是，末将遵命！” 哪吒学着那些将军一般，接了命令，就兴冲冲跑掉了。 方圆儿也不担心他，早在之前这段试探接触的时间里。 她就同所有人手都交代过了，一旦大战起来，要如何安排人手。 哪吒虽然可以扔回空间，但这小子可以自由进出，万一一个兴起，跑出来，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身边是一定要时刻跟着人的。 而这个人手，不是旁人，就是山叔。 山叔沉默寡言，待哪吒也是眼珠一样喜爱。 最主要是功夫好，有个意外，起码能护得住哪吒。 而方圆儿身边，力八多带着半神族几十号人，还有梅兰竹菊等六七十姑娘。 就是方圆儿自己满身都是药粉，臂弩，匕首。 前两次被人家找茬，刺杀，简直是看准她是软柿子。 她嘴里不说，心里可是不高兴。 今日武装一点儿这个，明日准备一点儿那个，可是没少划拉。 就是叶天逸，想要抱着她看个月亮，都被匕首嗝到过… 先锋军三千出征，几乎是没过片刻，大军两万也离开了。 整个营地只剩了一万兵将驻守，至于其余差出的那将近两万人哪里去了。 方圆儿不问，也没功夫问。 因为后勤营地，这会儿就像一台大型机器，迅速运转起来了。 先前准备好的所有东西，今日都要派上用场了。 “快，大锅里不能断水，烧，一直烧。” “还有，红绿黄布条备好，放下门口的箱子里，只要抬了伤员进来。 迅速检查，然后绑上布条，送到对应的帐篷里。 朱红安排人手，守在门口，千万说明白，不要混杂在一起，耽搁救命。” “还有夹板，石膏，都放到固定位置，做好标记。 绷带箱子呢，重伤帐篷，一个一箱，做好记录。 止血药粉同样是一个帐篷一箱子，还有家里带来的水桶，一定做好标记，区分开普通水桶。 但凡抬了人进来，都先给灌一碗，吊命。 还有…炭盆也要烧起来，有手脚断了，不好止血的，只能烫一下了。” 方圆儿一边在营地各处走动查看，命令也是一条条发了下去。 星辰如今像个小秘书一样，把所有的命令都记录下来。 然后在分配出去，落实到每个人头儿。 一旦出现问题，也好查找是谁的问题，及时补漏。 就是伙夫营里，也开始把大锅都烧了起来。 他们倒是不用烧水，但是要熬粥。 白米加了小米，下锅熬得粘稠，再打鸡蛋，加咸盐，洒葱花。 老远儿嗅着味道，就香的厉害。 这是给出征的兵将们准备的，征战是个体力活儿，而且还是大半夜的。 只要回来的，受伤的治伤，没伤的，先喝一碗粥垫垫肚子。 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要被派出去。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切都有可能。 陈大海原本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方圆儿是个女子，平日还成，但这次是第一次跟着打仗。 结果，他到后勤营地看了一眼，就赶紧走了。 自然，心里再也没有了什么女子不如男的想法。 后勤营里，安排的井井有条，人人都是忙碌，但却没有半点儿慌乱。 那些小姑娘们没一个惊叫害怕的，腰上挂着本子和墨笔，随时忙完，随时记录几笔。 不时还要同一个小姑娘报账，各个空帐篷都挑了门帘，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杀毒。 帐篷里，角落撒了石灰，中间喷了烈酒。 一个老大夫带了药童，正守了几十个药罐子，药气扑鼻。 不时，老大夫还撸着胡子，中气十足的喊着小药童。 “一定把签字给我挂好了，就是吊命的药汤也分剂量。 我不点头，不要动红色那几罐子啊，那是解百毒的。 万一哪个缺德的，刀枪上抹毒药了，可是最不要命的！” “知道了，师傅！你老就放心吧！” 小药童忙的满头大汗，还不忘了嘱咐老大夫。 “您老人家可记得手臂上的弩箭啊，碰到什么不对劲，您就赶紧动手。 伤了您一根头发丝，小姐肯定会把我们腿打折！” “哎呀，放心放心，我又没老糊涂！” 陈大海边走边听，忍不住咧嘴。 怪不得整个营地都说，后勤营惹不得。 不说那些汉子，各个天生神力，小姑娘们也是杀人不眨眼，如今就是老头儿都配了弩箭，一口一个毒药了… 不说营地里如何，直说前边战场。 两方大军中间隔了一个山谷，山谷两侧是个三丈高的山坡。 山坡不高，也没长什么密林，平日几乎可以说一眼就能看个清楚。 永王那边也是查探过得，绝对没什么问题。 所以，叶蒙大着胆子偷了兵符，带领三千先锋军，极嚣张的奔着山谷就跑了过来。 三千匹快马，轰隆隆好似打雷一般，气势汹汹。 可惜，就在通过山谷的时候，山谷前平坦的土地，甚至长了野草的露面，突然就被掀了起来，露出长长的铁链。 铁链抻得绷直，足有五尺高，战马本来就被惊了一跳。 想要跳过去，实在太高，钻过去更是不可能。 猝不及防之下，就一个前扑，摔倒在地，折了马蹄子。 而后边紧紧跟随的其余战马被阻碍了前路，也一片片倒了下去。 人马叠了罗汉，瞬间人喊马嘶。 第五百六十九章 黄金战甲 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叶蒙高声呼喊着，“把马丢下，赶紧走！” 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对方既然藏了绊马索，就一定还有别的手段。 果然，不等众人爬起来，两侧山顶的草皮也突然掀开了。 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过，无数的滚木和巨石，轰隆隆砸了下来。 原本就受伤的兵马，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来临。 有聪明的兵卒，躲在马匹身下才算捡回一条命。 但在想上马杀敌是不成了… 三千先锋军，先前有多威风，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除了最后一千先锋军还算完整，其余两千都成了残兵。 前后不过一盏茶功夫，先锋营就完蛋了。 叶蒙脸色惨白，在亲卫的帮助下，终于重新爬上了一匹马背。 借着夜色，他扫了一眼战场，突然就想起了父亲第一句话。 “那个人不是你可以面对的！” 可惜，这几年，作为永王世子，横行西南，他的野心和傲气已经到达了顶点。 又怎么能听进去这么的话！ 但这会儿，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先锋军折损大半，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他还要喊些什么，重整旗鼓，却没了机会。 一根羽箭，带了风声，瞬间扎进了他的左臂，疼得他惨叫一声，又跌下了马。 亲卫们也是吓个半死，一人把他背到身上，其余几个护着，就要往回杀。 结果，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千人，跟着滚石和木头的后边，就冲了下来。 羽箭像雨点儿一样落了下来，虽然是暗夜，根本瞄不准什么，但实在太多了。 十根羽箭，能扎到一个先锋军就赚到了。 亲卫门拼死跑了一半，就被彻底围住，做了俘虏。 叶蒙直到别捆成粽子，还是不能相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 好似先前的意气风发，都在做梦… “父王…” 挨打就喊爹，他真是一贯如此，从不改变… 有人高声喊着，“永王世子已经活捉了！ 剩下之人，放下武器，饶命不杀！ 都是大魏子民，不要互相残杀！” “殿下有令，放下武器，饶命不杀！” “世子被抓，放下武器！” 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么个道理。 听说世子被活捉了，先锋军就失去了主心骨，又死伤大半，还打什么啊。 除了跟在后边的百十人突围出去报信求救，其余人都束手就擒。 永王带了大军这会儿已经赶到几里外，迎面跑来求救的先锋军。 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再听得儿子被活捉儿，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 他就咬了牙，“设伏的是什么人，多少人？” 先锋军倒也不缺聪明人，应道。 “王爷，不知设伏之人是谁，但瞧着人数不多，依赖机关突袭，瞧着也就几百人。” 永王深吸一口气，想想被活捉的儿子，到底不能放弃。 于是，他大手一挥，下令道。 “全军出击，救回世子，立刻回撤！” 大军像夏日洪流，轰隆隆奔去了山谷。 山谷内外一片狼藉，惨叫声处处，大军正要杀进去。 对面近卫军也到了，当先战将一身金黄色铠甲，暗夜里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九殿下！” 有跟随永王多年的老将，几乎是一口就喊了出来。 这个天下，能穿着金黄战甲的，除了皇帝，就只有天子了。 但皇帝怎么可能亲征，所以，几乎金黄色战甲就是太子的标志。 当年，先皇死的突然，大魏动乱。 老王爷和永王，重臣到玉皇顶请九殿下出山的时候，送上的就是金黄色战甲。 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认同九殿下为太子。 天下平定之后，坐上皇位。 九殿下虽然对做皇帝犹豫，却是喜欢这黄金战甲。 几乎是日日穿戴在身，征战无数，军功赫赫。 黄金战甲也成了独一无二之物。 可惜后来，出了太多事。 所有人能忘了很多事，但唯一忘不了这道金色身影。 而如今，他们不是追随在这身影之后，而是对面敌阵。 永王也是脸色复杂，不等他下令，近卫军已经杀到了。 根本没有一点儿犹豫，黄金战甲带领的一千人就像尖刀，直接扎进了永王大军之中。 不断有兵将倒下，不断有人惨叫，暗夜里好似炼狱一般，战火纷飞。 永王哪里还有机会迟疑，战鼓兴起，正面对战终于开始了。 可惜他们冲来的的太急，来不及多布置。 但近卫军却是守株待兔多时了，两侧山头突然又冲下几千人，快马加鞭，携带雷霆之势。 瞬间，永王大军就被三面围攻。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士气和狠辣了。 永王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气儿上就差了几分。 再说，先锋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世子爷如今还在人家手里呢。 再看近卫军，九殿下一马当先，神勇非常。 亲自上阵杀敌，冲锋在前，这就是最好的强心剂了。 加者刚刚大胜，又是三面合拢围剿。 若是这般都不能打赢，他们都对不起伙夫营每日绞尽脑汁儿，给他们准备的一日三餐！ 高下立判！ 有老将忍不住劝说永王，“王爷，形势不利，我们失了先机。 不如退守大营，再从长计议！” “是啊，王爷！” 旁人也是这般说着，如今刚刚开始，若是撤退，即便有损伤，也不过是几千人罢了。 若是再打下去，陷入胶着，突围就不成了。 永王也没想到，叶天逸会这么勇猛，近卫军会这么勇武，简直同他的戍边军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好，鸣金收兵！” 可惜，不等铜锣响起，有人就惊叫道。 “完了，大营起火了！” 暗夜里，分辨不出什么，但火光还是太醒目了。 几十里外，火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不好，大营被偷袭了！” “他们是怎么绕过去的！” “突围，突围！” 这个时候，谁也镇定不下来了。 前边有三面埋伏，后边退路又被毁，简直是像一个口袋。 而他们就是口袋里的老鼠，无处可逃。 近卫军的鼓点变换，所有人突然都开始喊起来。 “都是大魏子民，投降不杀！” “殿下有令，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几千上万人这么高声喊起来，两侧山谷间回荡。 好似雷霆一般，戍边军开始动摇。 各地都有人在传说，九殿下是上天庇佑之人，天选之子。 难道是真的？ 被堵在中间的兵卒还罢了，外边面对近卫军的兵卒，犹豫间就被砍倒了一片。 其余双膝一软就跪倒了，手里举起长枪。 果然，近卫军只扫了一眼，就越了过去。 当真是，投降不杀！ 第五百七十章 兵败如山倒 其实，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主见的。 只有少数人，会坚定信心，一直奔着目标前进。 剩下的人，选择跟从或者看热闹。 战场上尤其明显，就像投降这种事，更是一个跪倒，跟着就是一片。 初始只是几个怕死的，其余人还想着，自己人数多，可以拼一拼。 但当真被雪亮的刀光砍刀眼前，膝盖就都软了。 于是，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迅速就变成了几万。 永王号称十万大军，其实也不过七万多。 三万留守大营，他带了四万，过来营救三千先锋军。 这会儿，一个照面，被三方包抄，就伤亡几千。 再这么投降一大半，最后负隅顽抗的就只剩下保护永王的那几千人了。 而后方大营火光冲天，喊杀惨叫听不到，但也想象得到。 别说永王，所有将领也没想到。 世子带了先锋军偷偷出营，就像山崖上的落石，骨碌碌滚下一块，就引起了山崖崩塌式失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十万大军，居然就土鸡瓦狗一般崩溃了… “王爷，加紧突围吧！ 若是运气好，还能聚集两万人…” 有将领一边扯着马缰绳，一手挥舞着长刀。 永王躲过一只飞箭，嘴巴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 这时候，突然近卫军的鼓声就越发急促了。 好似再催促什么，又在兴奋什么！ 所有近卫军近乎疯狂一般，越发把刀枪挥舞的飞快。 而那个夜色下，依旧耀眼的黄金战甲也像利箭一样，眨眼间就插了进来！ 大溃败！ 近卫军后勤营里，已经开始有伤兵送了过来。 没有手脚的，脖子被砍断一半的，没有耳朵的，甚至是瞎眼，或者胸口肚子中箭的。 总之，都是重伤员濒死的。 因为轻伤的，依旧没下战场，在前边拼杀作战呢。 幸好，所有都安排妥当了。 后勤营地门口，点燃了十几只火把，亮如白昼。 伤兵们排队迅速通过，通过时候，就被简单检查了，手腕上，绑了各色布条子，然后抬去对应的帐篷。 帐篷门上也绑了布条子，插了两根火把。 而每个帐篷里都有人在等着，忙的团团转。 一个个年轻姑娘身后都跟着两个兵卒，姑娘随时发出命令。 “把人按住，我要消毒缝针了！” “哎呀，这个严重，必须迅速止血，上烙铁！ 兄弟对不住了，保命要紧，你这没的是左右，以后右手不耽误干活，更不耽误娶媳妇啊！” “还有这个，幸好这箭头扎进去的不深，先别拔出来，等我一刻钟。” 这样的对话，几乎充斥着所有的帐篷。 一个帐篷分配十个重伤员，尽量保证半个时辰内，都救治完成。 当然，这都是初步的，简单的止血缝合，骨折给简单的固定，后续还有更精细的治疗。 但如今却是顾不上，毕竟时间就是生命。 有兵卒拎着水桶，手里拿着木头的粗针管，还清醒的伤号，就递上一碗水。 昏迷不醒的，就用针管直接插到嗓子里，直接灌下去。 兵卒疼得昏迷恍惚，喝了水居然醒了过来，哑着嗓子说道。 “再给我喝一口。” 提水兵卒就欢喜高声道，“还行，知道要喝水，死不了！ 老实躺着，别动，马上就给你治伤! 别管什么伤，一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今天病号饭是肉粥，里面还加了鸡蛋，你小子有口福了。” 这话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还含了几分羡慕之意。 但偏偏伤员们听了这话，都觉得伤口不那么疼了。 因为后勤营的病号饭，是近卫军所有人都知道的好。 甚至后来加入的府兵，投过来的各处兵将，也都清楚。 因为全军只要吃饭的时候，就会有人提起。 肉粥，蛋羹，骨汤面条，肉包子，金黄面饼，羊汤，带米饭，红烧肉… 还有饭后果子，甜掉牙的西瓜，枣子那么大的葡萄，拳头大的雪梨，红彤彤的果子… 总之，进了伤兵营，除了缺胳膊少腿，让人犯愁，其余都是喜事… 于是，诡异的，全军上下对于上战场，受伤都不怕。 只要保住命，进了伤兵营就没事了。 所以，相对于说，没事儿，死不了。 不如说今晚吃什么更有用！ 为了晚上的蛋花肉粥，所有人都能吊住一口气。 也就是这口气，坚持着处理完伤势，坚持着大半人都没昏死过去，到底捧上了粥碗。 而这个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帐篷外都吹熄了火把。 而前边彻底大捷，永王父子被抓，用王大军溃败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整个营地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疯狂欢呼。 这是可以写进史书的胜利啊。 五万对十万，以少胜多，一夜功成。 方圆儿手里不停，穿针引线替一个伤兵缝合后背的刀口。 伤兵认出方圆儿的铠甲，他更是殿下身边的侍卫，这会儿忍不住一直说个不停。 “方将军，你不知道！ 我们殿下简直是战神临世，永王要逃跑，被我们将军硬是抓着衣领子摔倒了地上。 有个军事模样的人，居然跟着跳下马救永王。 被我们殿下，一枪扎下去，两人的腿直接对穿。 就像叉子扎蛤蟆一样！ 那个痛快啊！ 我就是多看一眼，才被一个龟儿子砍了后背。 永王带的那些兵啊，一看永王被抓都跪下了。 省了我们好多手脚，否则怕是兄弟们还要多损伤几个。 殿下太神武了，只要他穿着黄金战甲在前，我们就是死也愿意跟在后边冲杀！” 旁边的伤兵们也是跟着一起喊，“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方圆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眼底的骄傲简直要满溢出来。 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她这也算做到了吧，他在前边冲锋陷阵，她在后边接应。 典型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啊！ 哪吒不知道哪里跑了出来，凑到娘亲身边嚷着。 “娘，我要去帮干爹杀敌！” “不行，你太小了，别去给你干爹添乱！ 你干爹都胜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惜胖小子选择性的听了半句，干爹胜利了！ “干爹打赢了？ 那我去接干爹！” 说完，这小子扭头就跑，方圆儿手里正捏着酒精给伤兵消毒，想要撵儿子，也不能扔下伤兵。 她只能高声喊了一句，“二叔！” 外边远远传来一句，“放心。”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夫唱妇随 方圆儿长长松了一口气，恨得咬牙。 “这臭小子，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结果，这么说，手下免不得用力，疼得伤兵直抽冷气。 “哎呀，对不住，小兄弟，马上就好！” 方圆儿赶紧收起恼怒，专心处理伤口。 伤兵还没忘了劝说，“方将军这么骂小公子，我也想起我娘了。 我小时候，我娘也总说打断我的腿！ 结果，我娘没舍得动我，我倒是被永王的兵打折了！” 说罢，他倒是乐观，笑了起来。 方圆儿替他缝合了伤口，又把骨头重新固定，笑着应道。 “放心，我这里有好药，过不到半个月，你就能下地了。 保管走路看不出，等你回去，你娘不会心疼。” 这般忙碌了的天光大亮，外边突然有欢呼声传来，声浪惊人。 方圆儿扫了一眼帐篷，眼见所有伤员都得到处置了。 她就钻出了帐篷，一路奔去前边营地。 初升的太阳，没有多灿烂，映在那身穿黄金战甲的男子身上，好似天上又多了一个太阳。 男子身下的高头大马，抬着脖子，很是骄傲。 背上却多驼了一个孩童，孩童坐在男子身前，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惹得周围之人都在笑。 不必说，这是凯旋的叶天逸和哪吒了。 大王走在马匹旁边，不时无聊的打个哈欠。 张大的嘴巴，露出它牙齿上的血迹。 显见方才它也跟着杀敌了！ 哪吒眼尖，瞧见娘亲过来，就拼命挥手，得意大喊。 “娘，我刚才杀了一个敌人！ 那人想放箭射我干爹，我用弹弓把他脑袋打开花了！” 说完，他生怕娘亲不相信，连比划带模仿。 “就这样，砰，脑袋就像咱家园子里的桃子，熟透那样，掉在地上，摔成一滩！”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这小子，真是不想她以后吃桃子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叶天逸一手搂着身前不老实的小子，望向不远处的方圆儿，被她翻的白眼儿逗得更是翘了嘴角，但转而又是叹气。 这一晚，她到底是救治了多少伤兵啊。 铠甲沉重，早被她脱了下去，里面的青色裙子，已经被血迹沾染的不成样子了。 就是她的脖子上都有血迹，脑门上更是因为擦汗，留下一道道暗红色… 但这样的她，在他眼里，却是最美，无人能及。 晨风吹起她略显蓬乱的鬓发，也送来她的话。 “殿下，先垫垫肚子再处置公事吧!” 这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她心疼他一夜征战，她只要在身边，也从来不会让他饿肚子。 甚至他一度怀疑过，就算有一日身在沙漠，她都会乐呵呵把仙人掌切了炒菜给他吃… “好，先吃饭！” 崔琰脸上挂了一点儿彩，听得这话，第一个欢喜跟着高喊。 “先吃饭，先吃饭！” 结果，他这么一喊，兵卒们不知怎么也跟着喊上了。 “先吃饭，先吃饭！” “吃饭，吃饭！” 第一次，也是历朝历代的史书上从无记载。 大胜，大捷，凯旋回应，不是喊万岁，不是喊威武。 而是，吃饭？ 吃饭！ 叶天逸楞了一下，转而却是朗声笑了起来，其余将领也是不再忍耐，同样哈哈大笑。 吃饭比皇帝还大，比胜利还大！ 远处后勤营里，伙夫兵们刚准备早饭，突然听到这震天的喊声，都是吓得差点儿摔了盘子。 我们这做饭也很快了，根本没偷懒耽搁啊。 这怎么就全军上下都在催我们呢！ “兄弟们，加把劲儿啊，刚打了胜仗的兄弟们正等着吃呢！” “好咧，马上就能开饭了！” 所有人都在挥汗如雨的忙碌，梅字号的姑娘们更是脚不沾地。 而桃红单独占了一个灶头，她准备的就是九殿下等人的饭菜。 其实也不是如何丰盛，白菜木耳炒肉，蘑菇炖小鸡，还有豆腐羊肉，配了白米饭。 所有人看在眼里，还在想着，九殿下爱兵如子，身份如此尊贵，也不肯比兵卒们吃喝金贵多少。 只有桃红知道，这菜还要过主子的一遍手。 到时候，自有主子再另外添加。 果然，伙夫营准备的早饭，被大桶大桶的抬走之后，朱红和叶迟也赶了过来。 桃红交了一个食盒给叶迟，另外还有一个空的给朱红。 朱红会意，当先跑去寻小姐。 然后到了帅帐，往桌上摆着的时候，空空的食盒里，就多了几道硬菜。 椒盐排骨，干炸刀鱼，溜双段… 颜色避开了同血色相近的，尽量好吃又干净，不至于让刚下战场的众人联想到某些不好的场景。 这份体贴，其实有些多余。 因为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若是连这个都要忌讳，还上什么战场，打什么天下。 但有人记着，有人避讳着，有人用这样的细节心疼他们，让所有人都吃的分外欢喜… 叶天逸也确实饿了，杀敌可是个体力活，更何况，他不但要冲锋，还要统领全局。 叶迟和崔琰、李捶更是吃的头不抬，眼不睁，实在是太饿了！ 方圆儿给众人夹菜，“慢点吃，还有，要吃多少都有。” 卢书恒也是，动了一下筷子就放下了，想要众人多吃点儿。 叶天逸吃了半饱，突然说道。 “一会儿让桃红做两盘子豆腐酿肉，五师兄喜欢吃。 还有午饭，有三千人的伙食，同病号饭一般，尽量丰盛一些。” 方圆儿会意，应道。 “放心，我亲自带人准备。” 不必说，这次大胜，五师兄莫闻和他带领的三千兵卒，功劳最大。 五师兄这一段时日，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为的就是方才的山谷埋伏。 那么多偷袭的军械要藏起来，避开人眼，可不是简单的事。 那三千兵卒更是，若是猜的不错，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太阳了。 自然他们的补给都是干粮，甚至喝水都是渴到极致，才抿一小口… 这个早饭，垫垫肚子，中午时候绝对要给他们做顿好吃的。 五师兄更是辛苦，就是这个时候，大军凯旋，他们还在拾掇战场的军械… 哪吒坐在干爹身边，也是吃的摇头晃脑，不时还指挥老娘。 “娘，我要吃虾仁！” “娘，我要喝桃汁儿！” 方圆儿气的牙齿痒痒，想给这小子两巴掌，又有些舍不得。 普通孩子这般大小，怕是都在家里尿尿活泥巴呢。 这小子却已经上了战场，甚至已经动手杀敌了。 原本就不是普通孩子，怎么也不能以普通孩子教导。 但到底要怎么教导，才是正确的… 方圆儿总觉得儿子就像小树苗，越长越歪脖儿了… 可惜，哪吒可不这么觉得，琢磨着一会儿就去空间同小伙伴们吹嘘… 第五百七十二章 手下败将 一顿饭吃的热闹，算是个小小庆功宴了。 但实际上，众人吃的快，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饭桌儿撤去，就开始聚将议事，把所有后续琐事，一件件安排下去。 两军对战，从来交战才是最简单的。 粮草后勤，战后的收尾安置，最是麻烦和重要。 方圆儿也只同众人说了几句话，偷偷吓唬儿子几句，就匆忙回后勤营了。 因为永王大军的伤兵也送来了！ 不必说，这是叶天逸的命令。 没有他的命令，这起码一千的伤兵俘虏，要动用的人手和伤药不是小数目。 近卫军这边的自家人，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 毕竟方才不知道他们当中谁的胳膊，就是这些人中的某个砍掉的。 有人高声叫骂，“方将军，不要给他们治伤！ 让他们死！” “给老子一把刀，让我剁了他们！” 有人甚至挣扎着要下床，再去撕打！ 这个时候力八多就站了出来，高声骂道！ “都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嘴上痛快！ 这是九殿下的命令！ 说到底，刚才打在一起是各为其主，咱们也没少杀他们的人，更何况，咱们还赢了呢，能不能有点儿胸襟度量！ 再说了，他们是西南过来的，咱们是东州府过来的。 哪里不是大魏的天下，哪个不是大魏的百姓啊！ 说不定，养好伤，以后都要为殿下效力呢！” 不得不说，力八多这么多年的族长也不是白当的。 几句话还算有水平，让叫嚣的伤兵们都是安静下来。 方圆儿这时候才开口说道，“殿下殚精竭虑，筹谋了一个多月，为的就是少让你们伤亡几个。 毕竟你们背后是无数等待你们回家的爹娘妻儿亲人。 同样，他们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同样是人啊。 家里人若是知道他们流血不止，命不久矣，却没人救治，怕是要疼得肝肠寸断。 不是我们假仁义，是大魏终究会在殿下的带领下，统一河山。 而无论我们，还是他们，都将是新天下里的一员。 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在京都守城门，他们就在家里赶着牛耕地种豆子呢。 他们不曾投得明主，做过错事，那就罚他们干活好了。 这总比让他们死掉要划算，是不是？ 咱们大魏有很多路要修，很多河渠要挖，很多田地要耕种。 哪一样都会让大魏变得更好，百姓日子更方便啊！” 这么一硬一软，两人互相配合，很快就让兵卒们转过弯来了。 “对，把他们救活，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的主子更厉害！” “是啊，让他们干活儿！” “起码要把这些药粉的银子赚回来！” “不看别的，还是看他们家里爹娘妻儿吧。我只要想想我家里的小儿子，就心软了。” “哎，没办法，只盼着以后再不要打在一处了。 要是打外族也就算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真是没意思！” 方圆儿一边听着，一边带着众人赶紧施救。 其实，不是她圣母心，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如何。 实在是这些永王兵卒伤的太惨烈了，因为滚石和圆木的偷袭，他们有的腿骨折断，骨头茬子都支出来了。 有的胳膊晃悠着，就连了一层皮。 有的脑袋像个血葫芦… 只要是人，看着都会不忍心，毕竟是一条命，是家里人翘首盼望活着回去的顶梁柱… 众人都是熟手，大半都是骨折，比断手脚可容易处置多了。 方圆儿帮忙救治完几个重伤濒死的，眼见自家病号已经端碗开始喝肉粥了，就扭身出了帐篷。 在不远处有个单独的小帐篷，帐篷外起码一百精兵层层把守。 不必说，这里面关着的是永王等重要人物。 方圆儿想了想，喊了力八多和山叔两个，拿了药箱走了进去。 守着帐篷的兵卒早就接到命令，知道要给里面的人治伤。 而且，来人还是方将军，他们更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方将军整日在殿下身边，殿下极位信任爱重。 若是方将军都会背叛，那就谁都别活了，后勤营动动手脚，所有人都能被毒死… 方圆儿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 帐篷上方留了一个小天窗，倒也不算昏暗，但通风不好，免不得有些闷热。 帐篷里侧角落，躺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嘟嘴，这会儿正咒骂不停。 “该死的叶天逸，你有种儿跟我正面对战，居然设下埋伏。 老子不服，不服！” 而帐篷中间的阳光下，并肩坐着两个中年人。 一个头发花白，剑眉虎目，很是英武，想必就是永王叶天升了。 另一个是文士模样，头上扎了方巾，身穿长衫，气质儒雅，只不过这会儿有些狼狈。 方圆儿皱眉，低头看看两人的伤势，就转去看了叶蒙。 叶蒙手臂的骨头折断，肋骨也折了两根，这会儿一边骂，一边往外咳血。 方圆儿就道，“力叔，给他松绑，可能是肋骨断了，扎到五脏六腑了，要仔细检查一下。” 力八多立刻上前，三两下解开绳子，不想叶蒙不知哪根筋儿不对劲，居然突然撒了邪火儿。 一脚就踹了出来，正好方圆儿蹲在他腿边，猝不及防就被踹的坐到了地上。 这幸好是山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否则就是实实成成挨了一脚！ 力八多当时就恼了，一手抓了叶蒙的衣襟就把他拎了起来，想要狠狠摔出去。 “不可！” 方圆儿同叶天升两人一起喊出口，力八多虽然停了手，但眼睛血红，却不肯把人放下。 叶蒙也是个彪形大汉，起码二百斤，拎在力八多手里，就像小鸡子一样，半点儿不吃力。 “神主！这样的人留着他做什么？ 就是殿下在这里，也一定会亲手杀他给你出气！” 方圆儿揉揉小腿，只是轻微有点儿疼，想必青肿了一块，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儿，先把人放下，治过伤，等以后再算账。” 叶蒙虽然莽撞暴躁，急功近利，但也同样大男子主义，从来没打过女子。 方才实在也是本能，这会儿眼见方圆儿是个女子，又拎着药箱要给他治伤，就有几分后悔。 但他可不会道歉，只低声咳嗽，不肯再开口。 第五百七十三章 吃你家大米了 力八多气得厉害，虽然没有摔下去，但却一松手，直接让叶蒙掉了下去。 叶蒙免不得又吐了一口血，方圆儿没法再说，同山叔点点头。 山叔就一同蹲下来，若是叶蒙再出手，他随时都能制止。 方圆儿低头，迅速处理叶蒙的伤处。 叶蒙也是个硬汉，疼得额头冒汗，却也没有喊一声。 足足忙了一刻钟，叶蒙的胸前后背，还有手臂，都被白布条包的好似粽子一般，方圆儿才算停了手。 她习惯性检查一下，哪里是不是有疏漏。 叶蒙不知道是不是嘴欠，冷哼一声说道。 “怎么，看中老子了？” “小子，找死！” 力八多大巴掌抬起就要打，却被山叔拦住了。 他的力气那么大，一巴掌把人扇飞了，小姐还要重新包扎。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才明白方才被语言调戏了。 她真是哭笑不得，随口应道。 “一个砧板上的鱼肉，谁给你的自信啊？ 手下败将而已！” “你！” 叶蒙被气个半死，还要挣扎，方圆儿又来了一句。 “别动啊，小心骨头错位，还要重新给你包扎。 要说我们殿下就是心善，你这样的，扔去肉铺都卖不了二两银子，留你干什么！ 让我们殿下杀得大败，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找找原因，倒是有精神跑这里大放厥词。 男人当到你这个程度，也是挺不容易了！” “你…” “你什么你！”方圆儿想起伤兵营里那一千伤兵，还存了一肚子邪火儿呢！ “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好生活不过，一定要跑来打打杀杀。 就不能等我们殿下收复了京都，然后派人来找殿下谈个判。 到时候，我们殿下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也会对你们让步啊。 你们不至于落到这个丧家犬的地步，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兵将。 谁不是爹生娘养，在家春种秋收，下河打渔，出门卖个菜，给儿女买几块点心，不好吗？ 非要这么杀来杀去，都是杀的自己人! 真是没有比你们更蠢的人了！ 退一万步说，你们一定要打打杀杀，那就去打那些总是侵扰边关的外族啊。 哪里找不到扬名天下的机会，非要把刀枪对准自己人。 我们殿下原本都没关注你们，就想着把京都那个疯子皇帝扯下来，也轻点祸害大魏。 你们倒好，自己送上门挨打！ 还是在这样天灾的时候，老百姓都要吃土了。 你们不想着帮一把，就知道抢那把椅子，拿自己人开刀，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叶蒙几次张嘴想说话，可惜方圆儿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最后也闭了嘴巴，同女人吵架，他不是对手，也觉得说不通。 因为这女人的出发点就是，大魏是九殿下的，他们就是争抢的劫掠者。 但这是谁规定的？ 他也姓夜，凭什么天下就不能是他的！ 方圆儿也没有再理睬他，走向叶天升和中年文士。 两人除了腿上一人一个窟窿眼，贯穿伤，倒是没有别的伤处。 但显见流血很多，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摊。 方圆儿皱眉，这种伤治疗起来很疼，防止感染，要用酒精棉球，伸进去擦抹消毒。 她迟疑了一下，戴着手套开始处理血迹。 中年文士显见不如兵将刚强，搬动一下，就倒抽一口冷气。 叶天升低声安慰，“很快极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方圆儿下意识抬头，结果好巧不巧，就看到两人握在一处的手… 她愣了一下，然后就低了头，继续给中年文士处理伤口。 甚至，她还喊了力八多。 “别管那个蠢货了，去取一些水给这两人喝一些。” 力八多会意，知道是要取空间泉水。 他有些不愿意，嘟囔道。 “那么好的东西，可惜了。” 他这嗓门，就是低声，也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方圆儿无奈好笑，山叔照旧是站在一旁警戒，连个眼风都没给力八多。 力八多倒是忠心，他只站在门口，喊了两个兵卒去寻桃红讨要，根本不愿离开，生怕那蠢货再对小姐不利。 方圆儿手下忙碌，半低着头，鬓发有些凌乱，但落在叶天升眼里，却突然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姑娘，我们两个男子这般亲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方圆儿手下正在拿了酒精棉球，听到这话，又忘了他一眼，眼底都是奇怪，确实没有鄙夷和厌恶。 她开口要应声，不远处的叶蒙却冷笑嘲讽道。 “在家丢人就算了，如今还要让仇人一起跟着笑话！” 这话实在不敬，不说这是他亲爹，就是论起年纪也该客气几分。 方圆儿对老人孩子是无条件的维护，立刻反驳道。 “方才觉得你是愚蠢，这会儿倒是觉得你是井底之蛙，心胸狭窄的无可救药了。 谁规定，男子一定要喜欢女子啊？你吗？老天爷吗？皇帝吗？ 不犯法，不伤害旁人，这有什么关系。 谁没个心上人啊，只不过他的心上人同他一样是男子罢了。 大惊小怪的样子，怪不得你输的这么惨，原来德行也是亏缺啊！ 若是这件事问到我们殿下跟前，我们殿下一定说。 同我有什么关系！ 意思就是旁人的事你少管，吃你家大米了。 不，不，这是你爹，你吃他赚的大米活命的。 你更没资格说这些了！ 不孝子!” 叶蒙别骂的简直是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什么叫强词夺理？你的道理是道理，我的就不是？ 你当自己是谁啊！” 方圆儿前世时候，可是嗑过一段同人的，就是为了那些无数次进入她梦想的帅哥们，她也要给这古代土老帽，好好科普一下！ 纠正一下他狭隘的思想！ 她是边忙碌边说的痛快，却不知道众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 那中年文士，甚至伤口被酒精棉花上下对穿擦了几个来回，都没感觉到疼。 说起来，他是永王伴读，两人自小就在一起。 一起读书，一起吃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觉得离不开彼此了。 但天下人的眼光，对待这样的与众不同，都是带着钩子的，看出一点儿端倪，都恨不得勾出他们的一块肉。 然后笑嘻嘻吃下去，到处说嘴。 第五百七十四章 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不怕自己如何，只是不想给爱人脸上抹黑。 堂堂皇家血脉，怎么能因为他的存在而光辉被染… 但他们又钟情，永王更是不愿意他离开一时半刻。 就这样，他以清客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一晃儿就是二十年。 他知道叶蒙是恨他们的。 堂堂皇子不能不成亲，永王迎娶了叶蒙的母亲，也怀了身孕。 却在生产之前，突然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于是气怒之下生产，直接去了，留下叶蒙。 对于叶蒙，他们都是有愧，也本能娇惯。 在叶蒙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更是变本加厉，好似骂一句，就能替母亲报仇一分。 他也默默忍受着，他在赎罪。 但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问过上天。 他到底哪里错了，就因为他钟情之人是个男子吗？ 可惜，没有答案。 但是今日，这个女子嘴里却得到了他想要的。 钟情没有错！ 只不过他钟情的人于他同性！ 眼泪，好似决堤的河水，突然间就流了出来。 噼啪嘀嗒在他衣襟上，甚至是方圆儿的手上。 方圆儿被惊了一跳，抬眼一看，又低了头。 只不过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很多… 这时候，外边的兵卒终于送了水过来。 力八多嗅闻一下，甚至倒出来尝了尝，这才递给叶天升。 “喝吧，这是好东西，关键时候都能吊命。 也就是我们小姐心善，否则，哼！” 力虎昨日跟在殿下后边杀敌，胳膊被划了一刀，虽然不算大伤，他这会儿更是满营地乱窜呢，半点儿不耽搁。 但谁的儿子谁心疼，力八多对这些人也实在没有好印象。 叶天升接过水壶，先是尝了一口，他立刻惊奇的瞪了眼睛。 “这水…真是清甜！” 力八多得意，越发抬高了下巴，想起洞天福地，神色里满满都是骄傲。 这可是神仙喝的水，多大的福气，才能喝一口啊。 还是那句话，给你们都是可惜了！ 叶天升忍不住又大大喝了一口，这才把壶嘴凑到中年文士嘴边。 “知秋，你喝几口。” 中年文士抹了一把眼泪，拿起水壶咕嘟嘟就是几口，好像畅饮美酒一般。 叶天升沉默叹气，“这么多年，对不住你了。” “不，王爷，我无怨无悔！”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个水壶，深情对视起来。 方圆儿实在是八卦，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两人，结果被结结实实塞了一口狗粮… 她迅速处理好两人的伤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力八多和山叔赶紧跟上，出了帐篷，方圆儿长松一口气，吩咐力八多。 “力叔，你去看看，若是大先生闲着，就把方才的事说给大先生听听。 兴许对殿下有用！” “是，小姐。” 力八多应声去了，方才小姐骂的痛快，他正想同谁说说呢。 小姐这吩咐真是太可他心意了！ 方圆儿回去后勤营，喊了朱红，“盛三碗肉粥，不，两碗送去小帐篷。 记得，只给中间坐着那两个中年人。 另外有西瓜，也给拿两块。 那个年轻的不管！” 朱红眨巴两下眼睛，就知道小姐什么意思了。 她立刻蹦蹦跳跳跑掉了，很快，她就拎了食盒去了小帐篷。 许是彻底打开了心结，永王两人正低声说话，神色很是平和，眉眼间都是深情。 朱红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然后眼底就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感谢小姐，太知道我心意了。 这么有趣的事，就知道她喜欢，才派了她过来！ 远处正忙碌的方圆儿：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朱红迅速拿出肉粥，端给永王两人，笑道。 “二位，这是病号饭。上好的粳米熬了一个时辰，里面加了肉末，还有鸡蛋，油盐都有。 特别的香糯，也好克化。 您二位赶紧垫垫肚子，伤处也好的快。 另外，这里还有饭后水果！” 说着话儿，她就拿出三块西瓜。 永王镇守西南，也算圈地为王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 就是京都外边那个桥安县的西瓜，他都吃了一个夏天。 但这西瓜显见就是不一样，瓜皮更绿，瓜瓤更红，就是瓜籽儿都黑的透亮儿。 更重要的是，清甜，不等吃就能嗅到的香气。 这是瓜王吗？ 永王挑眉，接了肉粥，先递给身边人，然后才端起自己那碗。 “谢谢姑娘。” “不谢不谢，都是我们小姐吩咐的。” 朱红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两人身上瞄。 永王心里好笑，问道。 “你们小姐是不是姓方，掌管着后勤营？” 朱红立刻收了眼里的好奇，同样笑嘻嘻，却多了几分警惕。 “是啊，我们将军掌管后勤营，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呢。 就是你们的兵将，这会儿也正在包扎伤药呢。 我们将军说，都是大魏的百姓，不该这么互相厮杀。 所以，能救活一个是一个，家里爹娘都盼着呢。” 这倒是同方才力八多说的挺像，看样子他们平日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导。 他还要再问，结果，朱红拿了一块西瓜，跑去叶蒙旁边蹲着，咔擦咔擦就啃上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个西瓜汁儿顺着她的嘴边流下，清甜香气更是浓郁几分。 惹的一头雾水的叶蒙，忍不住喉头都是动了几下。 馋的！ 他从昨晚偷摸带兵出营，到如今，真是吃没吃，喝没喝啊。 方才送进来那壶水，不知道是父亲忘了，还是喝光了。 在医者走后，也没有分他一口。 结果，这会儿来了一个小丫头，居然当着他的面前…啃西瓜！ “滚蛋！” 这是羞辱，明晃晃的羞辱！ 偏偏朱红还撇嘴吐瓜子，对他一脸不屑。 “我说大个子，你方才是不是欺负我们家小姐了？ 我可跟你说啊，我们小姐可金贵着呢。 敢惹我们小姐，别说殿下能活吃了你。 我们家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小姐心善，可不代表好欺负。 先前不知道多少人犯傻，这会儿坟头都长草了！ 你们既然败了，就老实呆着，等着我们殿下处置。 别给我起什么幺蛾子，小心姑娘饿你个十天半月的！” 她这小嘴叭叭说的痛快，倒是把叶蒙气坏了，还要抬脚踹人。 朱红可是练过功夫的，闪身躲开，一巴掌就拍到他骨折的地方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不锻炼不成才 叶蒙猝不及防，疼得眼前发黑，嗷的一嗓子喊得那个惨啊。 朱红翻个白眼儿，手里抛着西瓜皮，扭头不再理会叶蒙。 叶天升和中年文士对视一眼，赶紧喝了粥，西瓜也啃得干净。 朱红这才笑眯眯拎着食盒走了。 门口站的比较近的兵卒，见她出来，神色都有些古怪。 朱红傲娇的一抬下巴，“干什么，没看过美女啊？” 说罢，就哒哒离开了。 几个兵卒凑一起，扯开帐篷一看，三个重要人犯好似没什么事。 他们这才放了心，放才那惨叫，他们还以为朱红杀人灭口了！ 帐篷里，沉默了好半晌，叶天升才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中年文士也是笑的咳嗽，“这主仆几个真是妙人儿！” “是啊，若是我猜的不错，就是那位专管后勤营的女将军。 据说小九对这女子极位疼宠，我还以为是如何魅惑，没想到是个…有趣的。” 那些探查的情报，中年文士也是看过的。 他点了点头，轻轻叹气。 “他的运气…很好，怪不得能死而复生。 那个方将军眉眼间有灵气，特别难得。” 叶天升心里微微有几分嫉妒，“他一向运气好。” 中年文士拍拍他的手，两人没有再说话。 倒是叶蒙恨的咬牙切齿，疼得脑门冒汗珠子。 他想喝水，想吃东西。 但父亲不提，他也拉不下脸面服软讨要… 后勤营里，依旧在超负荷运转。 处理完重伤员，就是轻伤员，缝合伤药包扎，这样的动作重复了无数遍。 而几万人的中午饭也开始准备了。 还有带队追击散兵的兵将们，还要准备干粮。 林林总总加一起，前营安静下来，后勤营倒像是开了锅的沸水… 昨晚抓了将近两万的俘虏，杀敌八千多，伤敌人三千。 最多的就是趁乱逃跑的散兵了。 这些人手里有武器，又要逃命，最是容易做出什么恶事。 而倒霉的就是周边的百姓，轻者被抢了钱粮，重则要家毁人亡，妻女被辱。 所以，这些人要么杀掉，要么抓回来做俘虏，而且是越早越好。 几乎是刚才吃过饭，崔琰等七八个将领就带人出发了。 李捶，甚至是莫闻都加入进去了。 这不是大型战争，只是追杀收拢散兵。 个人武力很重要。 方圆儿忙到一半，眼见吃午饭了，还是没见到哪吒。 她扫了一眼空间，结果也没找到，就知道这小子怕是闯祸了。 果然，她找去主帐，就见叶天逸同卢书恒，还有两个副将在研究堪舆图。哪吒也不在… “殿下，哪吒是不是跟着去抓散兵了？” 叶天逸点头应道，“放心，我给他配了五百精兵，还有吴叔…” 方圆儿恨得咬牙，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不必说，这是生气了。 就是保护再好，那也是生死厮杀，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啊。 再说，哪吒才几岁，几岁！ 昨晚虽然就经历过杀人了，但夜晚里看不清，他顶多是听到声音，学的活灵活现。 这可是青天白日，死人的恐怖惨状，怎么是一个孩子可以承受的！ 叶天逸干咳一声，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卢书恒赶紧帮忙遮掩两句，“女子本就疼爱孩子。 但小子，总要多捶打，才能成才。” 叶天逸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心里却是提起了两分，不必说，晚上散步，他腰上又要多两处青紫了… 而这会儿，三十里外的一个山头下，叶迟和哪吒带了五百精兵，正站在一座山头下的树林里暂时歇息。 哪吒望着山头，忍不住叹气。 “我娘要是一起来就好了，一定能知道那些人藏在哪里。” “方将军过来也不成，这山头树林太密了，除非细细搜寻…” 吴叔接了一句，结果不等说完，哪吒身边的大王已经窜了出去，眨眼间就叼了一只兔子扔到了哪吒脚下。 哪吒眼睛一亮，蹲身摸摸兔子。 很快，又有一只野鸡… 五百精兵看在眼里，都是有些无奈。 其余几队怕是都在抢功劳，他们呢，在这里陪孩子…打猎！ 哪吒不知道他已经被吐槽了，贴上了纨绔子弟的名号。 他突然跳起来，欢喜嚷道。 “知道了，咱们走。 半山腰的水潭边有三十多人，右边那处松林里，还有五十多。 他们正在烤马肉吃！” 众人都是听得惊讶，“这个，确定吗？” 吴叔同哪吒足够熟悉，小声劝道。 “小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知道的？不如派人先去探一探？” “我就是知道，跟我走，大王会带路！” 哪吒可不管他们迟疑，跳上大王后背就钻了进去。 众人没有办法，留百人看马，其余都赶紧跟随。 半个时辰后，七八十个俘虏被拴成一串下了山，有人嘴里还嚼着没有吃完的马肉… “小少爷，真是神了！”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难道嗅到了烤马肉的味道？” “也许吧，怪不得殿下这么宠爱小少爷，真是天生将才！方才，小少爷可是亲手打倒了两个兵卒。 就那么把人举了起来！” “小少爷几岁？五岁，六岁？真是…” 兵卒们私下议论纷纷，不敢大声，但神色却都极兴奋。 吴叔骄傲极了，眼睛亮的怕人。 哪吒却没管这么多，继续让大碗王去抓耳目。 就这样，山鸡兔子，小野猪，甚至是狐狸，都成了这队人马的猎物。 兵卒们的马上越挂越多，队伍后边押解的俘虏也越来越多。 待得人数超过五百文，吴叔让人送回大营一趟。 而哪吒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了一处山村外。 黄昏的暮色下，山村却起了火，无数人在惨叫，哭骂声，乱成一团。 “救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乱兵进村了！ 最不想发生，也最怕发生的事情，还出现了！ 十几个兵卒手里拎着鸡鸭，身后扛着包裹，正要往栓在村口的马匹上攀爬。 “嗖嗖！” 羽箭就在这个时候，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肩膀，前胸，甚至是身下的马匹。 没人想着留下马匹，也顾不上了。 乱兵惨叫掉下马，或死或伤。 吴叔留下百十人封住村里各处路口，然后跟着哪吒冲了进去。 村子中间一家院门大开，一个乱兵提着裤子正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而院里的磨盘上趴了一个女子，脑下流血，已经没了气息。 屋门紧闭，隐约听见孩童的哭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天降的不是横财，是娃娃！ 哪吒即便只有几岁，不懂男女之事，但这会儿也明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身后的火光，眼前的血色，哭泣的孩童，让他的脑子嗡嗡响个不停。 那提裤子的兵卒显见也发现大事不好，顾不上裤子，拎着长刀就冲了上来。 吴叔生怕吓到哪吒，刚要迎战，不想哪吒却冲了上去。 只一个照面，他就把兵卒的半条膀子劈砍下来。 兵卒的长刀咣当掉在地上，人也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哪吒上前，又是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拎去那磨盘边，放到了死去的女子身边。 不知是巧合，还是当真女子在天有灵，她圆睁的双眼居然闭上了。 吴叔在后边看的提心吊胆，真是怕哪吒受了惊吓。 即便再勇武，但毕竟是几岁的孩子。 哪吒却扭头就走，吴叔赶紧跟上。 哪吒却在他出了门之后，高声说道。 “吴爷爷，把这村里所有没了爹娘和家人的孩子都聚在一起，我有用。” 吴叔愣了一下，不明白哪吒要做什么。 但哪吒却第一次对他冷了脸，越发提高了声音。 “这是军令!” 吴叔和几个亲卫都是惊了一跳，出营时候，殿下确实说过，他们这队人马归哪吒调动… 村庄里，勉强活命的村人只有二三十，有一些还带了伤。 不知是孩子没用，还是被家人藏起来的多。 最后居然聚了二十多个孩子，七八岁的，两三岁的都有。 哪吒关了院门，呆呆望着这些孩子很久，然后一挥手，就把孩子送去了空间里。 再打开门，他就带着吴叔和兵卒们离开了。 所有的乱兵，都被杀了，一个俘虏都没有。 这样的畜生，已经不配再活命。 吴叔跟在哪吒后边，使眼色示意一个亲卫回去查看。 亲卫来回跑的满头大汗，最后在吴叔耳边说了几句话。 吴叔眼睛微微眯起，嘱咐了两句… 空间里，这会儿正是黄昏，众人吃过饭，坐在小广场一边挖枣核，一边闲话儿。 树上的枣子太多了，赵金莲打算再烤一批枣泥的月饼。 这般，大伙儿出门带了月饼做干粮，好吃又顶饿。 或者给分散在各地的小子丫头们送一些，孩子们也爱吃。 结果，这枣子核挖的好好的，闲话儿也说的正热闹。 众人旁边突然就多了一堆娃娃，丫头小子都有，大的小的齐全… 轰！ 众人都炸开了，纷纷跳起来，高声嚷着。 “这是谁家的娃娃，怎么送进来了！” “哎呦，这个胳膊怎么还在淌血！快叫山峦过来！” “山峦是不是跟着老爷子出去了？” “没有，没有，方才还看见他在吃饭呢！” 众人嘴里嚷着，手下也不慢，纷纷把孩子们拽到跟前，仔细检查。 毕竟这些孩子，有的身上沾了血迹，有的头发都烧焦了，有的在狠命的咳嗽，显见被呛到了。 孩子们方才还在院子里，同一个胖小子大眼瞪小眼儿。 胖小子杀了人了，身上和刀上都是血，他们以为他们也要死了，要被刀砍死。 结果，下一瞬就在这里了。 这些妇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拉扯他们，呜呜，爹娘，你们在哪里，好害怕！ 一个娃娃开始哭起来，其余也是扯着嗓子跟随。 一时哭声震天，惹得四处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聚了过来。 方老二最是聪明，见得这般，什么也没问，先让人去取了点心和果子来。 孩子们手里拿着香甜的点心，红彤彤的大苹果，都是有些愣神，也就自然收了哭声。 众人松了一口气，赵金莲就扯了方老二骂道。 “老二，一定是你妹子那个不靠谱的，突然就送了这么多孩子进来，也不打个招呼，差点儿把我们吓死！” 方老二也猜测是妹子，但这会儿可不能火上浇油。 他赶紧说道，“娘，看这些孩子好似没少吃苦，一定是妹子看不过去，才送了进来。 妹子许是忙什么，顾不得进来打招呼。 咱们先把孩子安顿了，总会知道底细。” 赵金莲听着有道理，就喊了女人们回家翻翻旧衣，再带这些孩子去洗刷干净，拾掇出个样子。 半个时辰后，一群孩子重新聚集在小广场，一个个捧了粥碗大口吃着。 王氏等人慢慢套话儿问询，总算知道了真相。 还真是冤枉了妹妹，送这些孩子进来的，居然是…哪吒！ 赵金莲却更急了！ “你妹妹到底在想什么，哪吒才多大啊，怎么就上战场了？ 万一被刀枪伤了，我就打折她的腿！” 方老二心里也惦记啊，但他可不能说，只能笑着劝。 “娘，妹子身边人手可多着呢。 不说别人，力八多族长他们都跟着呢。 怎么可能让哪吒自己去冒险，我估计啊，哪吒就是跟着看个热闹。 这些孩子太可怜，他就顺手把人送来了。 兴许妹妹根本都不知道这事儿呢！” 王氏也赶紧说道，“哪吒可是我妹妹的心头肉，旁人兴许舍得，她怎么会让哪吒冒险。 娘，您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又有十几个孩子被送了进来。 众人哪里还有空闲琢磨啊，赶紧继续方才的一套程序。 安抚，洗涮换衣，吃饭，问询… 这一晚谁都没睡好，因为隔一两个时辰，就有孩子被送进来啊。 三凑两凑，居然就有一百多个了。 众人守着小广场，困倦的直打哈欠，但也不敢离开。 倒是巫婆婆笑着说道，“自从孩子们都出去了，咱们家里真是空荡安静很多。 以后啊，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可不是吗，这些孩子也是有福气，掉进福坑儿了。” “之前就是再可怜，以后也不必害怕了，他们的爹娘家人啊，也能放心了。” 赵金莲嘴上骂着闺女，但心里也实在惦记，小声叹气道。 “不知道圆儿那里怎么样了，瞧这些孩子，怕是外边很乱啊。 也不知道她忙些什么，这几日进来都是匆忙看一眼就走。” 外边营地里，方圆儿好不容出了营帐，望着天边的晨曦，捶捶酸疼的腰背，问道。 “哪吒还没回来吗？” 朱红也是熬红了眼睛，应道。 “没回来呢，倒是送回二百多俘虏了。” 方圆儿摸摸有些发热的耳朵，疑惑道。 “这小子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我着耳朵热的厉害。” 第五百七十七章 坑娘的儿子 “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要不要让人去迎一迎。” 朱红刚说完，前边就有了动静。 很快，哪吒就跑了过来。 他满头满身的血，惊得方圆儿当时就冲了上去。 “哪吒，你怎么了？哪里伤了？” “娘，呜呜，他们好可怜！” 哪吒搂了娘亲的脖子，哭得哗啦啦。 方圆儿顾不上说什么，上下检查儿子手脚，见得没有受伤，才长出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杀乱军了？” “嗯，”哪吒瘪嘴点头，抱了老娘的脖子不肯撒手。 方圆儿担心儿子吓到，想要带儿子回空间，又怕被家里人骂个狗血淋头。 最后，只能回了她的帐篷，给儿子舀水洗澡换衣服。 帐篷里只有娘俩儿，方圆儿就试探着给儿子做心理辅导。 “儿子，你今天好棒啊，杀了很多坏人吧？ 按理说杀人是不好的，但是坏人就是该杀，否则他们会杀更多好人。 是不是？ 你不要害怕，若是觉得不喜欢，以后就在娘身边，帮着娘救治伤兵好了。” 哪吒却是不同意，“不，娘，我还要去杀敌，去找那些逃出去的乱兵。 娘，你不知道，他们可坏了，欺负那些别的孩子的娘。” 方圆儿猜到大半，越发后悔没有拦着儿子。 小小年纪，就看到人间这么悲惨丑恶的一面。 她给儿子换了干净衣衫，搂在怀里劝道。 “我儿子真厉害，但娘这里也很忙啊。 娘今天累得饭都吃不下，就想着，我儿子在身边帮我一把就好了。 可惜啊…” 果然，哪吒立刻说道。 “娘，那我今天留下帮你干活儿。” “真的？我儿子真棒，娘真高兴。” “娘，我是好孩子吗？” “当然是了。” “那我犯了一个小错误，娘可不可以原谅我。” 方圆儿见儿子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就以为儿子是因为杀人之事。 她赶紧说道，“好，娘一定原谅你，不追究。” “太好了，娘，我最爱你了。” 哪吒搂着娘亲的脖子，重重亲了一口。 然后，他麻利的跳下地，一边跑一边喊着。 “娘，我往家里送了很多人，你记得去看看。” 往家里送人？ 方圆儿猛然站起，气得跺脚！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可惜，哪吒跑的越发快了，眨眼睛就钻进了帅帐。 朱红几个听到动静，都是凑来问询。 “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方圆儿恨得咬牙，压低声音应道。 “哪吒这小子，方才往家里送了不少人。 估计都是他在追捕乱兵的时候，看着有人可怜，就把让送了进去。” 朱红几个都是咧嘴，要知道她们怕家里担心，每次进空间都要精心准备。 换衣衫鞋子，甚至洗头发，就怕家里人嗅到她们身上的血腥气。 但凡家里问起，她们都说在后方城池里做点儿买卖。 顶多在取菜比较多的时候，才会说在伙夫营帮忙做饭而已。 结果，哪吒彻底揭了她们的老底。 方圆儿无法，嘱咐几句，扭身回帐篷，硬着头皮进了空间。 果然，广场有半神族人守着，一见她进来，那老头儿就憨笑着说道。 “神主，对不住了，老夫人有交代。” 不等方圆儿应声，老头儿就扯开嗓子喊道。 “神主回来了，神主回来了！” “别…” 方圆儿本能的心虚啊，想拦着也来不及了。 这老头儿岁数大了，大这几年在洞天福地养的身体倍儿棒，嗓门也格外洪亮啊。 很快，附近的小楼都开了门，很多人汇聚过来。 打头的就是瞪眼的赵金莲，还有一脸不赞同的方老汉，已经偷偷比手势的王氏刘氏… 还有存粹看热闹的七斤八斤，笑嘻嘻的众人。 完了！ 方圆儿心里哀嚎，有个坑娘的儿子，真是不能活了。 但她这会儿也不能跑了啊，否则老娘一定更生气。 她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迎上去。 “娘啊，你们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是不是想我了？我琢磨着娘该是想我做的菜了，刚有点儿空闲，赶紧进来给娘炖个鲫鱼豆腐汤。” “少来这套！” 赵金莲想起昨晚那些几乎各个身上带血的孩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被救的孩子都如此了，那救他们的，别管是哪吒，还是闺女，一定是处在危险中。 绝对不是望着月亮，吃着果子，就把人救了。 她放闺女和外孙出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他们不能置身危险中。 这娘俩儿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转过身就不记得了。 “少给我来这套，方圆儿，你给我说清楚！” 赵金莲是真生气了，连名带姓喊着闺女。 “你说，你们在外边到底做什么呢？ 是不是跟着上战场了？是不是杀人了？ 别跟我撒谎，敢骗我，我就…我就一头撞死，省着跟你提心吊胆！” “娘，我错了!” 方圆儿是看出来老娘真生气了，她赶紧跪倒在老娘身前，抱了娘的大腿。 “娘，我是上战场了，但是我不在前边冲锋陷阵，我在大营里做饭，帮忙救治伤兵。 我没骗你，是真的！ 我如今也是将军，管着后勤营。 我也不会打仗，怎么会去冲锋陷阵呢。 我想去，旁人也不能同意啊，怕我坑了那些兵将啊，是不是？” 赵金莲许久不见闺女跪着了，很是心疼，再听闺女说的有道理，就借坡下驴，扶了闺女一起坐下，问道。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好多孩子被送进来。” 方圆儿暗暗咬牙，但还得替儿子遮掩。 “还不是哪吒，公子大获全胜，但跑了一部分乱兵，怕伤了附近的百姓。 于是，派了人去搜捕乱兵。 哪吒趁着我救治伤兵，骑上大王就跟着去了。 许是他瞧着那些孩子没了亲人，遭了难，太可怜了。 就给送进来了！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小子还跟我扮可怜，惹得我心疼才说真相。 我赶紧就进来了，就是怕你们着急担心。”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骗我？” 赵金莲仔细打量闺女神色，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那哪吒呢，怎么不进来，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娘，他那队人马足足五百，俘虏就抓了二百，怎么可能受伤？ 他是怕我骂他，直接钻进帅帐里躲着去了。 等我抓到他，一定狠狠打他一顿。 这小子越大越有主意，把我说话当耳边风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力虎的实力演绎 方圆儿气得握拳头，惹得赵金莲心疼外孙，赶紧护着。 “哎呀，好了，好了。 哪吒也是个心善的孩子，哪能眼见人家遭难不帮一把。 再说，咱们这里本来就冷清，多点儿孩子也好。” 说罢，赵金莲就喊了二儿子把那些孩子都带了过来。 大大小小一百多，男多女少，各个都是可怜巴巴的模样。 方圆儿还能说什么，再带出空间，就要都清除记忆，很是麻烦。 再说，带出去也没地方安顿啊。 近卫军刚打赢了永王，很快就要调头，一路奔袭作战，直指京都了。 带上这么多孩子，简直是拖后腿。 不带，又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 “既然进来了，就留下吧。 左右学校也闲着呢，按照先前的样子，养他们几年，长大再说吧。” “哎，这就对了。” 赵金莲立刻应下，神色里也多了几分欢喜。 “咱们家里也不缺粮食，日子也安宁，这些孩子留下最好了。 再说了，先前的孩子们都出去了，这里也有不少活计缺人。 这些孩子们以后都能是个好帮手…” 刘氏王氏等人也是点头，“可不是吗，每天听不到读书声，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娘，要开库房，给孩子们做校服和书包呢。” “我们帮忙缝一缝啊。” 妇人们簇拥着赵金莲，说干就干，已经起身去库房踅摸布料了。 赵金莲还没忘了外孙，高声嘱咐闺女。 “哪吒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你可不能打他啊！” “好，娘，我不打！” 方圆儿答应好好的，出了空间就抄起了鞋底子。 朱红几个一看，这还用猜吗，这就是小姐修理小少爷的标配武器啊。 “哎呀，小姐，小姐！ 小少爷在帅帐里呢，殿下在同众将军议事，你这时候去，根本打不到小少爷啊。” “是啊，小姐，您如今可是将军，将军！ 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方圆儿气得无法，最后只能憋出一句。 “力虎，你去告诉哪吒，今天不准他吃饭。 还有叶天逸，告诉他，他也没饭吃！” 力虎应声就走了，手里飞快啃着一根肉骨头。 生怕小姐生气，连他一起饿着。 方圆儿勉强出了一口气，伙夫营那边来人禀报，她就匆忙过去了。 大营添了几万俘虏，永王大军那边也缴获了大批的粮草，这都需要她张罗呢。 算账这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她是去忙了，却疏忽了一件事，力虎太实心眼啊，脑子根本不拐弯。 否则当初也不会干出绑架哪吒的事儿… 于是，叶天逸带了众将议事的时候，门帘突然就被掀开了。 力虎钻进来一看，也被惊了一跳，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 叶天逸不知哪吒闯了祸，还以为方圆儿那边有事。 他就开口问道，“力虎，方将军可是有事？” 力虎迟疑着应道，“我们小姐有几句话要我来说。” “什么话？” 叶天逸皱眉，他当然知道方圆儿去给永王治伤了，猜测着是不是永王给方圆儿脸色看了。 结果，力虎却捏着嗓子学着女声说道。 “哪吒，你今天不准吃饭！ 还有，告诉叶天逸，他也没饭吃！” 帐篷里众人好像被掐了脖子，瞬间都没了声音。 真是有人正在喝茶，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这位很想把咳嗽忍下去，但心里实在太震惊了，忍也忍不住啊，茶水都从鼻子出来了… 堂堂九殿下，大魏皆知的天下共主，即便京都那位还在龙椅上，但人人也知道他只是暂时坐坐，近卫军杀到，大魏立刻换主人。 但就是这位未来的新主人，这会儿居然被人家指了名字告诉，今日不准吃饭！ 好似孩童犯错一般，没有饭吃，没饭吃… 这要他们怎么相信，这要他们怎么装作聋子瞎子？ 偏偏这些，好似还不够一般。 坐在叶天逸身边的哪吒，听说他连累了干爹，很是内疚，小声安慰干爹。 “干爹，别担心，这次咱俩还吃烤鸡！ 我一会儿就让大王去山上猎两只回来！” 这次，还… 难道还有上次，上上次？ 都说殿下宠爱方将军，这哪里是宠爱啊，这简直就是让人家治的服服帖帖，说饿饭就饿饭啊！ 若是有一日殿下入主皇都，方将军也许真不是做个贵人妃子那么简单，也许真可以试试殿下身边的位置… 众人已经不敢想了，突然就对地上没铲干净的杂草感了兴趣。 这草啊，它怎么生命力这么顽强呢… 到底还是卢书恒摆摆手撵了力虎，然后硬生生把话头儿掰了回来。 “殿下，如今永王之危已解。 您看，我们下一步从哪里攻去京都？” “对，对，殿下。 如今各地祸乱丛生，越早攻入京都，稳定形势越好。” “是啊，殿下，天下百姓都在等着被拯救于水火。”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营帐里气氛一片大好，恨不得立刻出兵杀敌，为大魏一统抛头颅洒热血… 一刻钟后，众人纷纷退出大帐，神色古怪的各自去忙碌了。 但所有人只要有空闲，眼睛就会瞟向帅帐。 结果，午饭过去了，真的没有人送食盒进去。 就是卢书恒都借着问询小事的机会，同陈将军共进的午饭… 众人忍不住开始同情殿下，“别管官做的多大，甚至拥有半个天下，说没饭吃，就真没饭吃啊！” 其实，方圆儿不过是句气话，她忙起来就忘了，但朱红等人不知道啊，当真没送食盒。 幸好，哪吒自认为连累了干爹，一直留在身边，义气陪伴。 只不过，这陪伴有些忙碌… “咔擦！” 哪吒大大咬了一口苹果，擦抹去嘴角的汁水儿，小声嘱咐干爹。 “干爹，你可不能告诉我娘，我给你果子吃了啊。” 叶天逸手里摆弄着一根金黄色的香蕉，慢慢拨开外衣，咬了一口，入口的绵软香甜让他眼里一亮。 他想问胖小子，这香蕉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他自小生在皇家，又有孙家遍布全国的商队和铺子供给衣食住行。 可这种产在极南之地的果子，也只是在游记里才看见过一两句描述。 结果，哪吒这个胖小子，居然就那么随便的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他那个背包，不过有书本那么大，也不见如何饱满。 是怎么塞下那么多东西的？ 要知道，哪吒已经吃了两个果子，三个香蕉了。 就是他也吃了一串葡萄… 第五百七十九章 来自朱红的惩罚 他有太多话想问，但最后都随着香蕉，一口口咽回了肚子里。 再开口的话头儿也变成了，“哪吒，昨晚让你带人去追击逃兵，你可害怕了？” “不怕，干爹。 那都是坏人，不抓住他们，他们就会伤害很多无辜的百姓。” 哪吒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着小脑袋，一脸的坚决，甚至为了给自己鼓劲儿，还举了举拳头。 叶天逸眼底的疼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故意装了可怜，叹气道。 “但是你娘生气了，她担心会吓到你。 毕竟你还太小了！” “不，干爹，我才不害怕。 我娘是女子，头发长见识短！” 哪吒急了，生怕干爹不再让他出去，开口就是名言，听得叶天逸忍笑。 “你也不怕你娘听了，会当真不给你饭吃？” 哪吒也是心虚，赶紧看向帐篷门口，眼见老娘没有进来。 他又大了胆子，摆摆手满不在乎。 “我娘听到又能怎么样？ 她总说，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老鹰把小鹰把孩子推下悬崖，就是为了孩子学独立飞翔。 结果她呢，恨不得把我腿绑上。 言行不一！ 但我是小子啊，我要学本事，我要保护我娘！ 我姥姥和我舅舅他们都说了，我娘为了生我，吃了很多苦。 我小时候，我娘搂着我睡觉，我都知道，我娘偷偷哭过很多吃，总说对不住我，因为我没有爹，怕我长大受欺负！ 所以，她才恨不得把我放眼睛里，不给旁人欺负我的机会。 我知道我娘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要学本事！” 叶天逸听得心里酸胀，几乎愧疚的说不出话。 他一生光明磊落，即便被背叛，也没有自暴自弃过。 但这一刻对着这个孩子，他突然觉得抬不起头。 他一把把哪吒搂进怀里，紧紧地，长长叹气。 “哪吒，你以后一定极有出息。 一定会学会很多本事，文武全才！ 你必定辉耀天下，所有人都以你为荣。” 哪吒被干爹夸赞的有些开心，骄傲问道。 “那一定能保护我娘了！” “当然！” “太好了，到时候我娘也不能不让我吃饭了。” 叶天逸失笑，这小子，就算没饭吃，你这果子也停了嘴啊。 这个时候，叶迟悄悄摸了进来，笑嘻嘻说道。 “公子，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两碗阳春面，很快摆在书案上。 哪吒忍不住欢呼，扑上去就喝了一大口汤，下一回却是嫌弃的皱了小眉头。 “这不是我娘做的，也不是桃红姐姐做的！” 叶迟尴尬，挠挠后脑勺，“这个…她们都忙着，我偷偷请朱红姑娘做的。” 哪吒又喝了一口汤，嫌弃的撇嘴。 “叶迟哥，你不能喜欢桃红姐姐吗？ 朱红姐姐做饭太难吃了！” 叶迟听了个大红脸，他和朱红相处亲近，从来没瞒着众人，但突然被挑破，还是有些害羞。 他挠着后脑勺，嘿嘿半天也说不出话。 叶天逸挑了一筷子面条，吃的也是分外缓慢。 太咸了，还有生油味道… 但他还是劝着哪吒，“赶紧吃吧，小心一会儿被你娘发现。” 哪吒苦着脸，迅速吸溜着面条，低声嘀咕。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我娘生气了。” 黄昏时候，方圆儿终于忙的差不多，从伙夫营回到伤兵营。 朱红立刻上前迎接，扭扭捏捏不敢说话。 方圆儿分外奇怪，这丫头平时就是个直肠子，恨不得有什么话都直通通往外倒。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突然一跳，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要同叶迟成亲吧？不用说了，我准了！” “哎呀，小姐！” 朱红羞得跺脚，“我不是…我还没带她看过我爹娘呢，怎么能成亲！”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中午叶大哥找我，我给殿下和小少爷做了两碗面，结果…他们坏肚子了！” 说罢，她生怕主子恼怒，可怜巴巴又添了一句。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都是按照桃红平日的样子做的，可我好像太着急了，菜油没烧开，盐也放多了，那个酱油…也撒多了…” 方圆儿大大翻个白眼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迟也真是胆子大，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在他眼里就觉得朱红样样都好吗？ 不知道这丫头是个厨艺白痴，白吃第一，下厨就能毒死人！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去了帅帐。 虽然有刘大夫在，但以她对那一大一小的了解，他们一定不会找刘大夫讨药吃。 果然，她赶去帅帐的时候，哪吒正皱着小眉头躺在床上，而叶天逸也苍白了脸色，依旧奋笔疾书在忙着。 “你们两个真是…” 方圆儿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接从腰包里拿出瓷瓶，到处两粒药丸，分别塞进这一大一小嘴里。 “嘿嘿，娘，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哪吒爬起来，搂着老娘的脖子不肯撒手。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能不能不要饿着我啊。 吃果子，根本吃不饱！ 还有，朱红姐姐做饭太难吃了！ 要不是叶迟哥哥帮忙吃了大半碗，你儿子都要去见阎王爷了！” “说什么傻话，谁死你也不能死！” 方圆儿听得心疼，想训儿子几句，又顾忌叶天逸在身边，只能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到底没把他推出去，巴掌都舍不得抡一下。 叶天逸也是赶紧承认错误，“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有事一定告诉你一声。” 方圆儿扫了他一眼，见他一手按着肚子，就更心疼了。 “你不会比哪吒吃的更多吧？” 叶天逸点头，“粮食来之不易…” “你们两个是不是傻，这是心疼粮食的时候吗？ 你可是一军主帅，万一以为你中毒，岂不是动摇军心！” 叶天逸干咳两声，“当时也是饿了，想着下午还要忙…” 方圆儿突然后悔的厉害，说到底，这一大一小虽然有错，但她也同样逃不掉。 这是战场，总是不合时宜的耍性子，差点儿就闯了大祸。 叶天逸可不是她一个人的“男朋友”，还是几万人的主帅，肩负多少性命呢。 若是有个好歹，她真是怎么弥补也不成了。 “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取粥，坏肚子不能吃油腻，先吃清淡一些，明日再给你们补补。” 说罢，她扭头就出去了，留下哪吒同叶天逸的巴掌响亮拍在一起。 “哈哈，成功了，我就说我娘最心软了。” “臭小子，小点儿声，让你娘听见，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第五百八十章 俘虏的尊严 两碗粥下肚儿，外加三个素包子，一盘子爽口小菜。 哪吒就活蹦乱跳了，听崔琰进来禀报说，要继续去追捕乱兵。 他就又闹着要跟着一起去。 方圆儿瞧着儿子确实不像害怕的样子，再想想空间里那些可怜孩子，就请了山叔和力八多护在一边，这才放哪吒出营地。 叶天逸见方圆儿久久站在帐篷前张望，就放下了饭碗，出门牵了她在周围散步。 夜幕早已降临，天上繁星点点，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高高的草堆上，叶天逸揽着方圆儿，摩挲着她手心的茧子，心里越发愧疚。 在梨花坳的时候，她的手多细嫩。 若不是跟他出来，风里雨里，刀枪战火，她怎么会吃这么多苦。 他轻轻叹气，随着夜风飘散出去，倒是让方圆儿有些心软。 “哎呀，放心，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哪吒好。 但我是女子，总免不得心眼小，不想孩子有一点儿磕碰，所以才…” 叶天逸轻轻亲了她一下，拦下了她的话头。 “是我错了，不该没有告诉你一声，就让哪吒出营。 我自小被扔到玉皇顶学文习武，若不是如此，如今怕是真的坟头荒草三尺高了。 所以，总想哪吒多锻炼一下，也许以后当真碰到了危险，这些都是他保命的本事。” “我知道，我也希望他多学本事，就是…心疼。” 两人互相依靠在一起，方圆儿微微有些委屈。 “我第一次当娘，真是不知道怎么养儿子才好。 娇惯了，怕孩子不成才。 严厉了，又怕孩子同我不亲，没了童年的快乐。 总之，真是麻烦啊。 想想我也够倒霉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生了哪吒。 若是有一日，让我知道他爹是谁，我一定亲手宰了他，剁碎包包子！ 不是我不爱哪吒，我也不后悔生了他。 我是痛恨有人擅自插手我的人生！” 叶天逸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已经改了话头儿。 “哪吒在外边好像救了一些孩子，你是打算给他多培养一些人手吗？ 若是这般，我传下命令，让崔琰他们碰到家里人遭难的孩子都带回来？” 果然，方圆儿立刻忘了骂渣男，立刻应道。 “好啊，方才只顾惦记哪吒，倒是忘了这件事。 那些孩子若是当真没有家人，想要活下去太难了。 碰巧我家缺人手，先送回去教导。 哪吒长大，无论做什么，总有些可靠人手帮忙。” 叶天逸点头，笑道。 “你虽然第一次做母亲，但为哪吒无论长短谋划都如此尽心，实在难得。” 方圆儿难得被他夸赞，心里甜蜜，主动亲了他一记。 “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本将军是谁。 只要本将军想做，一定会做好。” 话音刚落地，朱红就找了过来。 “小姐，小姐，有一队兵卒被逃兵埋伏，伤了很多人。 你快过去看看吧！” “来了！” 方圆儿赶紧应声，扯了叶天逸跳下草垛。 叶天逸替她扯去裙子上的干草，嘱咐道。 “别着急，尽力而为就好。” “知道了。” 方圆儿风风火火跑掉了，叶天逸失笑，想了想走去吩咐亲兵。 “去找桃红，让她准备一些酒菜，我要见见永王。” 亲卫赶紧应下… 近卫军的大营，这一晚因为追捕乱军，不时有俘虏送回来，也不时有兵卒出发，完全没了往日的安静。 小帐篷里，叶蒙终于耐不住饥饿，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的叶天逸，想要饿死老子啊！ 只会耍阴谋诡计的东西，老子败给你，老子不服，不服！” 永王同中年文士并肩靠在干草捆子上，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这也惹得叶蒙更生气，“父亲，你都说句话啊！ 难道就这么等死！” 叶天升冷哼一声，应道。 “不是给你治过伤了吗？死不了！” “父亲！” 叶蒙气得简直要吐血，压低了声音说道。 “父亲，边塞还有三万大军，只要咱们逃出去，不是没有卷土再来的机会…” 不等他说完，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起。 叶迟带了几个近卫闯了进来，开始仔细搜检三人，甚至他们的头发都被打散，鞋袜都被剥了下去。 帐篷里，每一寸草皮都几乎被翻开。 永王同中年文士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叶天逸要来了。 叶迟临出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回身帮忙把永王和中年文士的发髻，又简单粗暴的扎了起来。 永王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要谢你，还记得给本王留个颜面。” “哼，你以为我是可怜你啊！” 叶迟翻个白眼儿，“我才不是呢，是我们方将军说了，别的暂且不说，应该念在你们驻守西南多年的功劳上，善待你们几分。 起码你们没让大魏沦为外族肆虐的乐园。 不只是你们，就是追随你们那些兵将，但凡受伤的，也一样被抬回来，在接受诊治呢。” 说罢，他就出去了。 帐篷里沉默了一瞬，中年文士叹气道。 “如今看来，输给他们不冤。” 永王点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叶蒙却努力吹开遮挡眼睛的散发，大骂道。 “老子也驻守西南了，凭什么不给老子吃饭，又不给老子束发！” 永王和中年文士听得都是笑了起来，很没有同情心的那种。 这个时候，帐篷帘子再次被掀起，有亲卫搬了桌椅进来。 很快，又有两个大食盒拎进来。 一盘盘热菜被摆上桌子，双椒牛柳，孜然羊肉，软炸里脊，农家小炒，清蒸石斑，红烧虾，外加一道香辣蟹。 雪白的米饭，还有一坛子好酒。 立刻帐篷里就被香气盈满，也惹得叶蒙肚子疯狂叫个不停。 永王和中年文士被扶着坐在椅子上，两人都被眼前的酒菜惊到了。 石斑？虾蟹？牛肉？ 难道他们不是在云州外，而是身处东南海边？ 这么热的天气，这些东西是怎么运送过来的？ 叶迟见他们神色如此，很是得意的高抬了下巴。 永王到底没有问出口，反倒说道。 “小兄弟，能不能投两块布巾，让我们洗漱一番。” 叶迟倒也没拒绝，很快，水盆被端了过来，两人洗干净脸上的尘土和颓废，瞧着精神很多。 叶蒙实在忍耐不住，高声喝骂着。 “狗奴才，还不伺候老子洗漱！” 可惜，他越是喊得厉害，越是没人理会他。 叶蒙也是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翻身而起。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兄弟见面话真相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帘再次被掀起，走进一个男子。 身形倾长，却不单薄，一身玄色绣金龙长衫，腰扎墨玉带，越发显得宽肩乍背，勇武过人。 一头黑发同样被墨玉簪束起，衬得面如冠玉，墨眉，高鼻，双目含星。 眉宇间，气质高华，贵气逼人… 九殿下夜天逸！ 叶蒙下意识闭了嘴，就是永王同中年文士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夜天逸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永王两人对面。 跟随在他身后的吴叔，同永王两人拱拱手，然后笑眯眯上前摆好碗筷，退到一边。 帐篷里一时沉默，到底还是永王先开了口。 “几年不见，九弟越发丰神俊朗。” 夜天逸抬手替他们倒酒，淡淡应道。 “生死关头走一遭，看透一些东西，自然有所进益。” 永王心头一颤，不知如何借口。 倒是那中年文士说道，“当年初见殿下的时候，殿下风华正茂。 岁月无情，却也有义。 殿下今日能来见我们一面，就是殿下没有忘记当年并肩战斗，平定大魏之情。” 他这番话说出口，心里却是没有底气。 若是先前，他还有把握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保下永王性命。 但这会儿面对这样的九殿下，他却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夜天逸扫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只是抬起了酒杯。 “这坛酒很难得，尝尝吧。” 三只酒杯碰到一起，永王一口喝下，中年文士犹豫了一下，也喝了下去。 两人细细品尝，眼里齐齐亮了起来。 “真是好酒，似乎有梨花香气。” “是啊，西南那里虽然也不缺果子，但偏偏长不好梨子。 本王已经多年没有嗅到梨花香气了。” 永王主动拿起了酒壶，替三人又满了杯，说道。 “记得，当年收服锦州的时候，粮草一时接续不上，九弟你不让侵扰百姓，强行征粮。 大伙儿每日就吃一顿饭，往州府赶路。 路边有个果园，就种了梨子。 还是我在果树上挂了一块玉佩，然后咱们把所有梨子都摘光了。 那梨子是真酸啊，想想就倒牙。 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 “是啊，我也记得，就是不知道那种梨子的百姓，看没看到那块玉佩。” 中年文士也想起，笑着附和。 夜天逸却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推倒了他们面前。 永王疑惑，低头一看，却是惊讶抬头。 这玉佩正是他当年，挂在果园的那一块。 吴叔适时上前替他们解惑，“这块玉佩是老王爷赠给王爷的，王爷很是喜爱，长挂在腰上。 我们殿下自然知道，当日悄悄吩咐我，用他的玉佩换了下来。 原本想着过后还给王爷。 但打下锦州之后，赶路去京都，一时忙碌就忘了。 在之后，我们殿下就… 不想时隔多年，我们殿下还有亲手还给王爷的机会。 也许这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 永王脸色涨红，紧紧握着玉佩，几乎要把玉佩刻进掌心。 这就是他的堂弟，沉默寡言，却胸中自有锦绣乾坤，也从来不缺柔情的堂弟。 他初次见这个堂弟的时候，是在二十几岁的时候。 他从西南回去京都办差，路过玉皇顶，因为好奇玉皇顶是什么模样，借口探望这个自小被撵出皇宫的堂弟，就上去了。 堂弟当时五六岁，本该是最淘气的时候，却小大人一般行事一板一眼，说话也极少，练功极刻苦。 他心里可怜，陪着他住了两日，一起去打野鸡兔子烤了吃，下河摸了两次鱼。 临走时候，他就看到了这孩子眼底的不舍和泪光。 回去之后，他总是想起，于是只要路过，他就会去看这个堂弟。 虽然只有三次，每次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后来，先皇突然过世，大魏乱成一团。 几个皇子争先恐后跑回他们的封地，带了人马开始争夺天下。 朝臣和那时候还没过世的老王爷一起商量，接回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 原本不过是想树个旗帜，免于大魏被几个蠢货皇子控制。 结果，这个堂弟却给了所有人和大魏，从未有过的惊喜。 他文武双全，能征善战，每次出战，必定得胜而回。 军心大振，民心所向，朝臣们欢喜的恨不得跪地痛哭。 大魏的新皇，开启一个盛世的来临，似乎就在眼前。 可惜，赶回京都的路上… “小九，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永王眼里落下来。 这么多年，兄弟俩并肩作战，无数次夜天逸带着人马生死关头赶来救援他。 他知道这个弟弟同他亲近，感念他去山上探望的情义。 他也想做个好哥哥，可是最后却让他后悔的肝肠寸断… 中年文士心里厉害，顾不得腿上有伤，挣扎着跪倒桌边儿。 “殿下，当年王爷不是故意要递上那杯毒酒的。 实在是世子爷被宫里那位抓去了，性命危急。 您也知道，我们王爷只有这一个子嗣。 而且王爷受过暗伤，不可能再生一个，王妃又过世了。 宫里那位答应我们王爷，给您下的药是让您虚弱几月，他登基之后，您就会彻底痊愈。 而且宫里那位说他活不了几年，他死后，这天下依旧是您的。 可没想到，宫里那位骗了我们王爷，世子也是同宫里那位合谋做戏。 您出事之后，我们王爷把世子爷打的半死，足足养了半年才敢下地。 就是您的亲卫把您偷偷挖出棺材送走，都是我们王爷安排人手帮忙拦阻了很多耳目。 可惜后来就失去你们的踪迹了！ 这几年，我们王爷没有一日睡好，知道您死而复生那日，我们王爷一个人坐在山头大哭。 这次接了圣旨，带兵赶来，我们王爷也是…” “好了！” 永王打断中年文士的话，扯了他重新坐好。 他亲手倒了酒，抹去眼泪，笑的一如当年初次见面的那个堂兄。 “小九，咱们不说当年。 这杯酒谢过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夜天逸一直垂着眼眸，谁也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 这会儿再抬头，他依旧淡淡点头，三人碰杯，再次一饮而下。 中年文士的酒水是混着眼泪吞下的，他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了，王爷不肯求，他求了也无用。 就是九殿下想留他们性命，旁人也都不会同意。 前边有朝廷的十万兵马，有十一州府等着攻克，谁也不想后边还放着他们这个心腹大患。 万一他们再次攻打，近卫军岂不是腹背受敌！ 第五百八十二章 她是我的命 永王却好像突然想开了，也放下了心里所有的愧疚和悔恨。 他提起筷子夹了一口石斑鱼，笑道。 “小九，都是行军打仗，我那边整日的啃饼子。 你这里倒是好伙食！ 是不是孙家送来的？ 我记得当年咱们一起征战，孙家可是没少给你送好东西。 说起这个，我都羡慕的眼睛发红。 虽然你母妃过世早，你也早早离开皇宫，但孙家对你可是太照顾了。” 叶天逸点头，替他夹了一只大虾，应道。 “孙家忠心无二，但这些吃食却不是出自孙家。 是掌管后勤的方将军张罗的，她也是我的未婚妻。” “方将军？” 永王听得笑了，长长叹气。 “都说老天疼憨人，你本身也不是蠢的，为什么好事都汇聚到你这里了。 先前那位方将军过来给我们治伤，我倒是见了。 不得不说，是个好女子。 难得心善又大气，不同凡俗女子。” 中年文士也勉强放下心里的焦灼，附和道。 “是啊，而且行事利落，言语极干脆。” 叶蒙实在忍耐不住，冷笑参合了一句。 “对，骂人骂的极干脆。” 夜天逸根本没有理他，好似想起什么，眼底多了一抹温柔之色。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可以吃苦，但不能受委屈。” 永王被一口辣椒辣的冒汗，赶紧喝了一杯酒，带了三分醉意问道。 “小九，你很中意这个女子？ 她也的确是个好女子，但有一日你进了皇宫，坐上那个位置，恐怕就不是这个心意了。” “不会，我的命是她给的，她也是我的命。” 叶天逸应的简单，却字字千金。 永王听得怔愣，转而却是笑了起来。 “你这么个冷清的性子，又不爱说话，没想到真到了动情的这一天，也有这样死心塌地的时候。” 说罢，他握住了中年文士的手。 “你比我这个堂兄要厉害，我这一辈子都没敢承认倾心于他。 可怜他跟在我身边一辈子，影子一样。” 中年文士再也忍不住眼泪，哽咽应道。 “王爷，不要这么说，我不后悔。” 说罢，他亲手给夜天逸倒酒，恳求道。 “殿下，我活着不能光明正大陪在王爷身边，死后，我希望能同王爷葬在一起。” 夜天逸倒也没为难，点了点头。 中年文士立刻抹去眼泪，满脸都是欢喜。 “多谢王爷！” 但一边的叶蒙却不干了，大声反对。 “不成！你们葬在一起，我娘怎么办？ 我娘才是明媒正娶的发妻！” 中年文士的脸色刷的变成惨白一片，想要抽出手，却被永王握的紧紧。 他扭头望向儿子，“我自然是对不住你娘，但这么多年，我把对她的亏欠都还到了你身上。 甚至当年你同宫里那位合谋，诓骗我被抓，信命不保。为此我亲手捧了毒酒，几乎毒杀了兄弟。 那般，我都没有杀你。 这么多年，你以世子之尊，享不尽荣华富贵。 再多的债，我也还完了。 倒是我该还另一笔债了，你好自为之吧。” 叶蒙彻底慌了，他这两日可是没少耍脾气，猖狂骂人。 底气是什么，就是父亲的疼爱和娇宠啊。 即便如今山穷水尽，但西南还有两万留守的戍边军呢。 父亲就是用兵符交换，也能换他活命啊。 但这会儿，父亲这口气是要彻底不管他了。 那他怎么办？砍头？毒酒？ “不，父亲，我错了！” 叶蒙开口就认错，显见已经是惊恐之极。 若是他不认错，众人还高看他几分。 但他这般，却是让永王这个亲爹都失望了。 “惯子如杀子！ 若是当初他一出生就也被送出去，是不是会成为另一个黄金战神！” 叶天逸没应声，吴叔却是不愿意了。 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同他们殿下一般呢，要知道殿下有今日，背后付出多少苦痛和汗水！ “王爷说笑了，这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九殿下。” 永王惨笑，拱拱手，算是对自己失言的抱歉。 吴叔一摆手，示意亲卫把叶蒙拎下去。 叶蒙以为他的死期到了，拼命挣扎起来。 “父亲，救命啊！父亲，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父亲，我以后一定听命…” 可惜，拉扯他的亲卫，根本不理会，两人一抬就出去了。 永王深深望了儿子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 叶天逸却是说话了，“堂兄，你发兵至此，有迟迟不前，是为何？” 永王叹气，手里慢慢剥着虾，有什么实话说什么实话。 “我有心投诚，想保下这几万兵卒。 毕竟他们都跟了我几年，忠心耿耿，也因为戍守边塞吃了不少苦。 但…我到底不甘心，想同你交手试试。 同为夜家人，我也是皇家血脉，这天下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可惜，我这一辈子，坏就坏在行事迟疑，难以果决之上。 又生了这么个莽撞蠢笨的儿子，他偷了我的兵符带了三千先锋冲出来，中了你的埋伏，也就功亏一篑了。” 夜天逸点头，这倒是同他猜测的差不多。 “你放心，伤兵都在救治，俘虏也会妥善安排。 就如同你所说，他们曾为大魏戍边，有罪，也有功劳。” 永王起身行礼，郑重谢过。 为他的兵将活命。 仔细想想，他越发消沉了。 早年对不起妻子，后对不起堂弟，再对不起做了几十年影子的真心人，最后又对不起追随他的兵将部下… 烈酒一杯接一杯，很快，一坛子酒就喝干了，桌儿上的菜也吃光了。 叶天逸扭头望向吴叔，吴叔会意，应道。 “方将军刚刚忙完，在外边等着殿下去散步呢。” 叶天逸起身，同永王和中年文士拱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吴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酒壶，上前给永王和中年文士续满杯，笑道。 “二位，该上路了。” 永王握了中年文士的手，同吴叔说道。 “吴总管，请记得，他的名字叫云知秋。 劳烦你仔细刻到墓碑上！” 中年文士也是笑道，“死到临头，我也放肆一次。 请吴总管在我的名字前边加一个‘妻’字。 来世，凭借这个字，我一定能找到王爷。” 吴叔点头，应道。 “这是小事儿，我一定办到，二位放心。 另外，王爷，你不问问世子爷会如何吗？” 永王笑了，“我都要死了，还管他做什么？ 儿女都是债，我的债已经还完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毒酒两杯人一双 吴叔竖起大拇指，“王爷豁达，那这就上路吧。 放心，您二位都会心想事成，相守相伴。” “多谢。” 永王和中年文士齐齐道谢，端起酒杯，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片刻后，两人相拥没了气息。 吴叔上前检查了一下，然后喊了亲卫上前抬人。 很快，整个大营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永王和他身边第一谋士，被赐毒酒身亡。 永王世子随后也被灌了毒酒，追随了父亲的脚步。 很多人，亲眼看着这三人被抬出营地。 近卫军挖了坑，把三人放进准备好的棺材，直接下葬了。 坟墓前，插了牌子。 夫永王叶天升，妻云知秋，共葬于此。 近卫军直觉大快人心，又一个强敌去见了阎王爷。 但俘虏们却是很多都痛哭出声，特别是那些将领。 他们都是跟着永王戍守西南多年，不能说忠心耿耿，但也对永王很是敬重。 当然，这哭声里还有一部分是担忧自己的未来。 堂堂永王，大魏亲王，西南边陲重将，就这么没了。 他们这些人，还会被留着性命吗。 虽然如今有人给饭吃，有人给治伤，但下一瞬是不是就要去见阎王爷，谁也不敢保证。 家里还有妻儿老母，想起他们若是死去，家中顶梁柱倒塌，以后该如何是好… 整个大营，诡异的，一边欢喜，一边悲伤。 这个时候，卢书恒就出手了。 他的一百亲兵，迅速分散到了整个大营。 特别是俘虏营里，“兄弟们别哭啊，你们肯定没事儿。 我们九殿下可不是乱杀之人，从起兵到如今，就是百姓家里的鸡都没抢一只。 我们殿下是真的想统一大魏，到时候，别管你是西南人，还是西北人，只要是大魏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知道你们舍不得永王，但是永王必须死啊。 可不只是因为他这次带兵杀过来，还有些当年的事。 你们也听过我们殿下当年平定天下，马上要登基做皇上吧？ 为啥突然就被毒死了，那是因为永王这个堂兄，亲手给给我们殿下端了一杯毒酒。 我们殿下对永王真是当亲兄长一样，根本没防备啊。 结果，直接被毒死了。 若不是我们殿下师门厉害，穷尽天下好药救治，我们殿下怕是就真死透了。 永王这次见到我们殿下，后悔坏了，恳求要一杯毒酒送自己上路，算是偿还了之前的罪孽。 要不说呢，这人啊，不能犯错，犯错了就得还。 这段恩怨算是了了，你们都是大魏的子民，我们殿下最讨厌的就是自己人杀自己人了。 若不是宫里那位闹的太厉害，让大伙儿活不下去，我们殿下都不会起兵，宁肯把仇恨揭过去。 你们啊，少胡思乱想，吃饱喝足了，把伤养好了。 咱们两处合一起，十几万人，一路杀去京都，简直易如反掌。 到时候论功行赏，说不定咱们还能封个官，把家里人都接到京都做贵人呢。” 这话当然不是全部实情，但说清楚了九殿下和永王的恩怨，也给俘虏们指了出路，更让他们安了心。 很多时候，人群和羊群没什么分别。 只要指个方向，别管是哪里，大伙儿都奔过去，就跟着过去，肯定没错… 于是，恐慌迅速在营地里消失，俘虏营里，越来越多掺进了近卫军。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闲话儿，说说家乡新鲜事，说说京都繁华，甚至说说伙夫营那些难得的美食。 而为了配合这些，迅速收拢融化永王大军。 后勤营也是下了大力气，一天三顿伙食简直好到让人咋舌。 早晨是米粥，咸蛋和馒头，中午就是油焖饭，米饭里混合了肉丁青菜土豆，一口下去饭菜都有了，香的吞舌头。 晚上就是羊汤配大饼，满营地的膻香，还有因为加了辣椒，被辣出的咳嗽声。 当然，为此后勤营的存粮也是眼见的往下掉。 五六日之后，叶天逸再次聚将议事，除了一直跟随的十几个将军，这次又添了五个新面孔。 这五人就是永王大军里挑拣出来，表现极好，暂时可用的。 方圆儿同样列席，坐在叶天逸右侧后边，一直在核算粮草用物，最后得出粮草只能吃五日的结论。 拔营出发，已经刻不容缓了。 当晚，整个营地都在忙碌，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出发，正式调头北上，向京都进发。 而哪吒有了军令帮忙，这几日又收拢了二百多孩子，都送去了空间里。 他自觉累的够呛，睡的昏天暗地，倒是让众人都忙的厉害。 加先前的一百多，总共三百四十六个孩子。 吃喝住，穿衣，读书，都不是小事儿。 幸好有先前的经验，否则要更麻烦。 方圆儿负责后勤营，同样是忙的焦头烂额。 空间里根本顾不上了，完全扔给了家里人。 总算忙的差不多，赶去主帐的时候，眼见哪吒只穿了个小肚兜，小短裤，躺在叶天逸的床上睡的摊手摊脚。 她气得“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臭小子，真是让人眼气的清闲！” 叶天逸刚拾掇完文书，上前握了方圆儿的手，笑问道。 “累了？” “当然累了，累的想吃人。” 方圆儿趁势抱了他的胳膊，把自己当个挂件完全挂在他身上。 叶天逸弯腰，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坐在椅子里。 方圆儿动了动，寻个最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们说你赐了永王毒酒？” “嗯，一人一杯，最后埋在一起了。” 叶天逸应的随意，方圆儿却是撅了嘴巴。 “骗人，我才不相信呢。 你要是想赐死他们，就不会让我给他们治伤了。 再说，永王带了大军过来，拖了大半月都没进攻，显见也是不愿与你为敌。 这次能轻易取胜，当然是你和兵将们勇武，但总觉得永王也放水了。” 她说着话，手指点了点叶天逸的胸口。 “你这里比别人想的都软，根本不会杀他们。” 叶天逸眼底都是暖意，嘴里却是故意问道。 “不一定啊，留下他们活着，万一养虎为患，以后他们再卷土重来呢。” “哼，”方圆儿又打了个哈欠，越发往他怀里挤了挤，含糊应道。 “他们带了十万大军，你都没有半分惧怕。 就算卷土重来，一个败军之将，你当然更不会怕了。” 叶天逸的心口窝里，极致的欢喜突然就漫溢开来。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五路大军奔京都 就是大师兄那么智计无双之人，都以为他必定杀了永王。 只有她，只有怀里这个女子，懂他的骄傲和心底的柔软… 他低头想要亲吻她的额头，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红润的脸颊，微微撅着的小嘴儿，这就是无声的邀请。 叶天逸却轻轻叹气，忍下了心里的巨兽，轻轻抬手拍着怀里的心爱姑娘，一下又一下。 如孩子般慢慢摇晃，盼着她的梦里满满都是幸福和甜蜜… 近卫军加永王大军，加在一处正好凑了十万人。 重新打乱之后，分为五队人马。 这次，卢书恒不能再跟着叶天逸，他要带着叶蒙，带了一万兵马赶去西南边关。 那里还有两万戍边军，负责镇守边关，防备南夷各小国进犯。 一旦永王死亡的消息传到，恐怕会生出大乱。 不怕这两万人固守，也不怕他们赶来报仇，只怕他们弃掉边关，放外族进入，毁了西南几州的安宁。 第二队是崔琰，他将带领两万人，从东路包抄京都，途经两府。 第三队是李锤，莫闻辅助，同样带领两万人，从西路包抄京都，途经两府。 第四队就是叶天逸带领一万先锋军，中路直接攻向京都，途经三府。 这三府都是宫里那位的死忠，登基后一手提拔，而且家里老少妇孺都被扣在京都，显见不会投降，不会和谈，智慧死战到底。 第五队就是陈大海带着四万大军，中路殿后，负责战后收尾，后勤物资收集，伤兵安置，安抚百姓。 这是卢书恒和叶天逸琢磨许久，才定下的战术。 就如同五根手指，分开时候各指一处。 但收拢握拳，兵合一处，就能把京都彻底握在手里。 待得拔营出征这一日的早晨，太阳不等跳出地面，李捶和崔琰就守在伙夫营了。 方圆儿带了人正忙得脚不沾地，赶在兵卒们吃完早饭，拔锅毁灶前，多张罗一些干粮出来。 而李捶和崔琰等的就是这个！ 待得最后一口火灶熄灭，十几筐肉包子和五口袋肉松，五坛子辣椒肉酱，就被分了下去。 崔琰，李捶和莫闻，卢书恒，陈大海，一人一份儿。 虽然这些只够吃几日，但方圆儿尽力了，他们也都很满意。 特别是辣椒肉酱和肉松，都不怕腐坏。 路上无论是配馒头，还是和粥都不错。 陈大海带大军殿后，没想到还有他一份，笑眯眯跟着道谢。 叶天逸拐来寻方圆儿，见此就狠狠瞪了众人，吓得他们立刻鸟兽一样散去。 “将军，末将出发了！” “师弟，我们走了!” 方圆儿掌管后勤，但这次却要跟着叶天逸的中路先锋军一起离开。 这是叶天逸提出来，并且坚持的。 他当初求到方家门前，要带方圆儿和哪吒母子出来，就是不愿她们离开自己身边。 这次攻入京都，途径三洲，跨越千里开外。 万一路上有些变故，他承受不了，只有放在身边才好。 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她们母子俩受一点儿伤害。 哪吒自然是高兴的蹦跳，能跟在义父身边，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简直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而方圆儿倒是有些犹豫，但仔细想想，她有空间傍身，路上不会缺了吃喝用度，万一有危险，再把儿子扔进去，就真是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同样，与爱人并马前行，风雨与共，也是她欢喜之事。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 但梅兰竹菊等姑娘们和半神族人，不能都在一起。 陈大海听说殿下要带走方将军，当时就求到帅帐了。 “方将军，你可得给我留些人手啊。 下边这些小子们已经养刁了胃口，若是再吃回先前伙夫营煮的‘猪食’，怕是不等上战场，他们自己就叛乱了。” 这话实在是玩笑，近卫军忠诚度极高，怎么可能因为一口吃的叛乱。 但行军在外，伙食绝对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就是农人干了一日活，还想坐在家门口抽上一袋旱烟，喝一碗媳妇儿擀的热汤面条呢。 行军辛苦，若是伙食跟不上，兵将们没有力气，消耗又大，容易焦躁，于君心不利。 方圆儿为此，特意同桃红朱红等人开了个小会。 最后分工，桃红带了梅字号和半神族一家六口，照样跟着大营。 负责带着伙夫营，安排大军的伙食。 行军时候，不比扎营练兵。 一般就是晚上才搭灶台烧水做饭，让兵将们吃顿热乎的。 早晨若是赶得及，会做热汤热粥配干粮，中午干脆就是干粮对付一口。 这般，桃红等十几人牵头安排，伙夫营干活儿，倒也足够应付。 其余兰竹菊莲桃五组，外加力八多等几十号，若是都跟着先锋军，还是有些多。 方圆儿索性分了兰字号给了崔琰，力虎正好也跟在崔琰一路，行军攻城时候，出现伤亡，也有人救援照应。 竹字号分给了李捶和莫闻这队。 菊字号的姑娘们相对年岁小一些，就被分去了卢书恒手下。毕竟他赶去西南，危险也最低。 剩下莲桃两队，加朱红晴红等七个丫头，日辛河宝两个小厮，还有力八多红曲夫妻带了十几个半神族。 方圆儿怎么看，都觉得还是人数不少。 最后，她又给兰竹菊三队，一队分了三个半神族。 万一这些姑娘们跟着行军，路上有个不方便的地方，有自己人帮忙，总好过要求到将主那里，再安排兵卒，很是麻烦。 几队人马自然高兴有这些娘子军跟随，毕竟这些姑娘们做饭还是治伤，都是一把好手。 所有人都是郑重保证，一定保证姑娘们的安全。 这倒是方圆儿最不担心的，因为空间就是谁可靠的后盾。 一旦危险来临，姑娘们随时可以“回家”。 林林总总，零零碎碎，这些都忙完，天亮时候，十万大军分了五路，就分头出发了。 一万先锋军都是骑兵，跟随的粮草车马就算不多，也足有百十辆。 方圆儿为了不拖后腿，耽误行军速度，十几车沉重的物资，都是半神族赶车押送。 其实，她早把东西挪进了空间，车上不过是些空筐篓子。 果然，这般速度快了很多。 第一个途径的县城，县令和县尉都是识时务的，不但没有抵抗，反倒主动送了五十车粮食。 可惜，这些对先锋军来说就是累赘，直接甩给后边的陈大海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水米缺一不可 第二个县城紧守城门，不理睬也不反抗。 但城门外聚拢的流民足有一千人，饿死也有四分之一，显见县令不是个有担当的。 先锋军顺手把县城攻打下来，开仓放粮施粥。 县城里关门闭户，人人都吓破了胆子，自然没人反对。 而反对的人，脑袋已经挂在城门口了。 方圆儿趁机又补充了一些物资，然后就是疯狂蒸干粮！ 一万人马，一日的耗费真不是开玩笑的，只馒头就要最少三万个！ 而为了防止被算计下药，还不能请城里的百姓帮忙。 如今，空间里，除了照顾新来的孩子是大事，所有人每日大半时候都围着大灶转，家家户户有空闲就是蒸馒头，老面饼。 甚至苞谷饼子也成，一盆又一盆，从来攒不下。 这般，耗费的粮食实在不是小数。 空间里倒是存了不少粮食，但也不能直接拿出来用。 一来味道实在好太多了，二来也是有些浪费。 一斤空间米面，足可以换普通米面三斤了。 所以，京都那边，王记米铺的换粮生意不但要继续。 就是东州府和云州府那边，也要迅速开始。 先前分散在两地的小子们，都被召集起来忙这件事。 有了王记米铺的样板，小子们上手极快。 这几日，已经往空间送消息，让去取粮食了。 方圆儿趁着在县城短暂停留的时候，赶紧去处置这些事。 京都的王记米铺，存下的粮食是最多的。 而送去东州府那边以工代赈的粮食足够了，方圆儿就直接留下给先锋军了。 额外她又拿出二百担子空间米，嘱咐王掌柜继续换下去。 王掌柜是个谨慎稳妥的，坦白禀告。 “京都的米粮已经换的差不多了，虽然大户人家喜欢吃好的，但年头不太平，都要多储备粮食，不能都拿出来交换。 另外，有心人若是仔细留意，也会发现我这里进出粮食太多，招来查探。 这二百担粮食还完，我们就要撤退了。 藏起来，盯着京都，万一有事也好给主子通风报信…” 方圆儿自然要应下，她考量的多半是军粮够不够，真是没顾忌到王掌柜等人的安危。 叶天逸信任她，把这处隐藏多年的铺子提出来，万一真是被人挑破，或者王掌柜等人有折损，她也不好交代。 “好，这二百担粮食换完，你们就可以撤离。 若是这期间有变故，可以同陈叔求救，他会尽力援手。” 安排妥当，方圆儿又去东州府和云州府运了一次粮，甚至还跑了一趟渔村，帮着海鲜坊送了一批海鲜。 就是百果园也补了新鲜果子。 善缘堂和花想容两处搜集的京都动向，一直是归方玉掌管，她也省了不少心。 若说一定有事，也有一件小事儿。 就是花想容那边，已经接待了刘大夫介绍过来的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满脸的疙瘩，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油脂分泌过剩，长的类似于青春痘一类。 只要调理饮食，配合上空间出品的各色护肤品，有个半年一年就能恢复。 这不算难事，方圆儿不想暴露她同刘大夫相识，就吩咐朵五借口这是长期的调养，给这位小姐打了八折，能不收银钱的小东西也就不收。 朵五几个很是兴奋，因为那位小姐实在是长的太好了。 即便满脸疙瘩，毁容大半，也绝对能看得出底子出色。 想必恢复容貌那一日，一定是天仙下凡一般。 朵五几个已经预备把这小姐当最好的广告招牌了。 方圆儿也没拦着她们，只要不坏规矩，用店里一些产品不算什么，左右家里有一座山的原材料呢。 这般，一路行军五六日，过了三座县城，补充的粮草，加偷偷从空间挪出来的，倒也让先锋军每顿都吃的很饱。 但新的困难，很快就出现了。 缺水！ 先前的干旱，并没有因为到了秋末就缓解。 好似老天爷懒得转换，打算等到冬日一起下雪算了。 行军路上，一万人马，就是人可以忍耐干咳，马匹却不行。 这日，从早走到晚，碰到的河流都干涸了，路边的村庄大半都是空无一人，水井也都干枯了。 就是偶尔有一口井还有些谁，但里边却有家畜腐烂。 这样的水，喝下去，不说拉肚子，还容易起疫情。 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叶天逸下令众人下马歇息。 说是树林，其实树叶早被流民撸光了，树皮都扒了一人高，露出白森森的树心，说不出的凄惨。 兵卒们舍不得战马，都是把自己水囊里的水倒出来，喂给自己的马喝。 他们则掰开馒头，和着口水硬噎下去，不时有人因为嗓子干痒，咳嗽不止。 哪吒想偷偷吃个苹果，但瞧见众人这样，也不好意思了。 他骑着大王跑去找了娘亲，偷偷问道。 “娘，能不能把家里的水装一些出来啊？” 方圆儿摇头，若是几百人的用水，还好遮掩，就说车上带了水桶。 但一万人，一人两碗水，都需要几百桶，根本说不通。 叶天逸亲自带了人去附近村庄探查，还有地势低的山谷，想要找到水源。 这倒是给了方圆儿机会，她带了哪吒，骑了大王赶紧进山。 山叔和力八多随在后边，他们两人一个会轻身功夫，一个生在山林，长在山林，更是穿梭山林中，如履平地。 几人爬到半山腰，依旧没发现什么水源，方圆儿从空间取水分喝。 眼见四周的草木依旧蔫的厉害，她都想要放弃了。 但又往上爬了一会儿，寻到一棵老树，终于有了一点儿线索。 “二叔，对面的山壁据说曾有水流出。 今年天旱，就没有水了。 我猜测山壁里面封了泉眼口儿，不如咱们试试，能不能砸出水来。” “好啊，我先来！” 不等山叔应声，力八多已经兴奋的奔去了对面。 那是一道山壁，脚下依稀有溪流的痕迹。 方圆儿几人耐心的在山壁上抚摸寻找，一寸一寸试探。 最后居然是大王当先发现了，它用爪子刨着一处山壁，低声咆哮。 众人闻声聚集过去，发现，那处山壁有一尺宽左右，从下到上边两丈高的位置，很明显有潮湿的痕迹。 “这是水线，山壁里渗透出来的，里面绝对有泉水！你们看这一片的藤蔓都是绿色，不像别处枯黄。” 力八多极肯定，扯了那些藤蔓，猴子一样就爬了上去。 他同力虎一般，都是用锤子，从后腰上扯出来，照着山壁就是一会锤子。 山壁被敲得冒火星，哗啦啦掉下不少碎石。 但依旧没有泉水冒出，显见方法不对。 第五百八十六章 泉水炖狗粮 方圆儿分神到空间，很快寻了个二尺长的铁钉出来。 这是平日钉在地头儿，随时栓个牛马用的。 一头尖，一头平，极适合钉凿。 山叔手下用力，直接抛了上去。 力八多把藤蔓缠在腰上，后仰借力，一锤锤就把铁钉凿了下去。 哪吒拍着手给他加油，方圆儿坐在树荫里，琢磨着从空间里能拿出些什么，既不扎眼，还能有些帮助。 先前在外边游玩的时候，踅摸了几棵枣树扔进空间果园一起种着。 其中金丝小枣，老少女人们都当零嘴吃了，核小味道甜，而且还补血美容。 朵五她们每次有机会回空间，都会摘一筐，带出去同姑娘们分吃。 另外还有几棵大枣，肉厚，甜味一般，平日就留作烤点心时候的馅料儿，比如枣泥的月饼。 除了这些，还有两颗夹带进来的酸枣树。 原本只是好奇，不想空间的土壤许是有加强的功效。 甜果子会更甜，酸枣子当然也更酸。 平日孩子们玩闹打赌，都会以几颗酸枣子做惩罚。 如今，倒是可以全摘出来，到时候一万先锋军，一人分一把。 骑在马上，塞嘴里一颗，估计酸出的口水就够解渴了。 方圆儿专心在空间里摘枣子，山叔警戒，力八多和哪吒一唱一和凿山壁。 一时间，众人谁也没闲着。 力八多是个极有耐心的，以前生活再万云山里，狩猎时，往往一等就要一两日。 如今，凿泉水，他这股韧劲儿也充分发挥了。 一根长钉凿进去，没有水，他就起出来，再凿下一处。 这般，凿到第八个位置的时候，那处山壁突然松动起来。 隐约间好似有什么声音传来，咕嘟嘟！ “闪开，来水了！” 方圆儿直接跳起，扯了哪吒就退到了一边。 力八多也解开藤蔓，攀到了不远处的山石。 下一瞬，那块松动的山壁再也坚持不住，轰隆一声被掀翻开来。 一道足有陶碗那么粗的水流，哗哗冲了出来，浇在下边的小河道里，顺势而下。 “啊，有水了，有水了！” 哪吒疯狂欢呼起来，力八多跳下来，也是在水头下蹦跳，迅速被打湿透衣衫，凉爽的不成。 哪吒和大王见此，也冲了进去，两人一虎，集体淋浴了。 方圆儿也是高兴，伸手接了一捧，仔细尝尝，没有任何异味，隐约还带甘甜。 这绝对可以喝，也可以饮马了。 “二叔，劳烦你顺着河床下去看看，这水能流到哪里，告诉殿下一声。 再把莲一她们叫上来，给我打个遮掩，我把家里的酸枣摘些出来。” “好，你们别乱走，小心有野兽。” 山叔嘱咐一句就下去了。 叶天逸带了人在周围村庄走了一遍，只有一口即将干涸的水井，还有一些水，养活着村里几十口老弱。 至于村里其余青壮，不是被县城征召走了，就是去讨饭求活命了。 他跳下水井亲自测了测水线，若是再挖一下，还能再引一些水。 于是，留了一百兵卒先行挖掘，他则带人赶回来传信。 眼见到了临时扎营之地，他突然听到有水声，甚至空气里也隐约带了水气。 他初始以为听错了，但抬手示意众人停马，水声却越来越明显了。 “殿下，好像有水声？” 有亲卫激动的嚷着，生怕听错了。 “走，去看看！” 众人打马循着声音跑上前，迎面就见山叔在干涸的河床上飞奔。 “殿下！” 山叔眨眼间跑到跟前，高声禀报道。 “方将军在山上发现泉眼，引水而下！”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河床上就有水流滚滚滚而下。 初时水不多，但眨眼间就湿透了河床，变成没过脚脖那么深的小水流，推着一些枯枝烂叶，继续往下流去。 “啊，有水了，有水了！” 亲卫们等不得殿下下令，已经疯了一般冲去上游，捧起水大口喝，有的扯了马，让马站在河水中，往马背上拼命浇水。 更有人疯跑回营地，宣告这个喜讯。 没一会儿，留守的人马也都跑来了。 一万人马，守着一条小河，足足抻出了二里远。 叶天逸一路上有哪吒偷偷往他嘴里塞葡萄和果子，倒是没有那么干渴。 但这会儿，他还是跟着一起喝了不少。 留下大黑，扔给亲卫刷洗，他带了几个人往山里走，去迎方圆儿。 半路上就碰到了骑着大王的哪吒，胖小子炮弹一样冲过来，直接窜到干爹怀里，得意嚷着。 “干爹，我们厉害吧！哈哈哈，我们找到水了!” 叶天逸抱了他往天上抛了几下，笑道。 “哪吒就是小福星！” 哪吒可是欢喜坏了，嘎嘎笑个不停。 方圆儿带了十几个姑娘们，一人背了一个大柳条筐，从山上下来，累的额头见汗。 叶天逸上前接了她的筐子，替她擦去汗珠子，眼见她脚上都是泥泞，脸上却晒得通红，很是心疼。 “累了吧？” 方圆儿笑道灿烂，日阳下好似生长肆意又坚强的野花。 “不累，就是爬山腿酸！ 我们原本是要逮个山鸡兔子，没想到找到一处山壁渗水。 力叔凿了小半个时辰，居然就出泉水了。 真是运气太好了！ 我还碰到酸枣子，摘了不少，路上可以给大伙儿分着吃。” 叶天逸拉着她坐到石头上，剥去鞋袜，又要撩水给她洗去脚上的泥沙。 方圆儿慌忙看向众人，脸色红透。 “我自己来！” 结果，小河边哪里还有人影儿啊。 别说亲卫们，就是哪吒山叔莲一等也都早早下山去了。 “都怪你，又撒狗粮！把人都吓跑了吧！” 叶天逸可不知道什么是狗粮，他只是爱极了她娇嗔的模样，抱了她就亲了上去。 阳光下，潺潺河水之畔，一时桃心遍地。 方圆儿好不容易能够大口呼吸，恼的直接塞了叶天逸一颗酸枣。 眼见他下意思咬一口，酸的皱鼻子就咯咯笑的得意极了… 微风吹来，水边的大石头晒着干净的鞋袜，坐着低声说笑的两人，两道人影长长拖在河水里，随着河水流动交缠在一起… 难得有水，先锋军夜宿在此，缓一缓急行军几日的疲惫。 即便山泉奔流而下，附近村屯走到河边就可以取水。 但那个村庄的水井，依旧被挖开加深，只为了方便村里老弱以后取水。 方圆儿带了众人忙碌着，埋锅造饭。 为了行军不拖后腿，她们只带了二十口铁锅，食材也没什么花样。 土豆白菜半车，十几袋子白米。 这会儿都切了熬汤，再把白米倒进去，熬成咸粥，分批让大伙儿岭上一碗，就着馒头，所有人都是吃的满足又香甜。 第五百八十七章 泥猴县令 方圆儿趁着这个功夫，又回了一趟空间，偷渡一些馒头出来不说，也看看家里什么样。 这几天，她实在是忙碌，没有看看孩子怎么安置呢。 空间里这会儿也是黄昏，因为这些时日帮忙蒸馒头，烙面饼，大灶棚里，又多砌了不少灶台。 孩子们换了新衣，打扮的干净利索，正帮忙运送面饼。 擀好的饼坯要送到锅里去烙，烙熟要盛出来送到不远处的木板平台上晾凉，再装进筐子里。 这不是什么大活计，也没什么危险，所以才交给孩子们来做。 其实这些孩子，都是农家孩子，原本在家里的时候，大半都要喂鸡挖野菜，喂猪砍柴，活计比这重的多。 如今虽然失去了父母家人，但来到这里。 吃上了白米细面，有新衣服穿，还能读书识字。 就是帮忙干点儿活儿，还会被夸赞，奖励果子和芝麻糖，简直幸福的像梦里一样。 没谁闹着要出去，只是害怕不能长久留下。 方圆儿随手拿了一张热面饼，一边啃着一边蹲在灶台边，同老娘说话。 赵金莲忙的脑门儿都是汗珠子，原本还想埋怨几句，但见闺女这般，又开始心疼，吆喝着儿媳。 “七斤他娘，你快把小灶上那锅鸡汤端过来。 你妹妹回来了，赶紧让她喝了，不省心的东西，饿死鬼投胎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虐待她，不给她东西吃呢！” 方圆儿听老娘骂她，也不生气，笑嘻嘻同嫂子摆摆手，嚷道，“嫂子，给我多盛点儿蘑菇啊”。 赵金莲“狠狠”瞪了闺女一眼，“也不知道你出去到底为了什么！ 人家都是衣锦还乡，到你这里还要回家来讨饭吃，真是被你气死了。” 话是这么说着，手头儿还是麻利的和了一点儿糖馅儿，给闺女烙了两张汤饼。 方圆儿寻了个小凳子，一边喝鸡汤，一边啃糖饼。 老娘的数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幸福的不成。 有句话说，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了，人生就只有归途了。 每天听到老娘心疼的唠叨，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呢。 别人不说，就说叶天逸吧，出生时候娘就没了，爹还是那么个种马，骄奢淫逸把天下都折腾四分五裂了。 这么想着，她真是觉得碗里鸡汤更香了，手里糖饼更甜了。 “娘，我好爱好爱你啊！” 赵金莲被闺女突然表白，听得脸红又心暖，嘴上嗔怪。 “是不是又闯祸了，有话就说，别哄我这个老太太！” “哎呀，谁说我娘是老太太了，等我找她算账。 天底下哪有我娘这么漂亮又心善的老太太啊！” 方圆儿嘴里的好话儿不要钱一样往外扔，听得周围一起烙饼的妇人们都是笑个不停。 “每次看见神主同老夫人说笑，我就羡慕啊，怎么就生了个臭小子，说话都硬邦邦。 要是生个小闺女多好，哎呀，这肚子真是不争气。” “可不是嘛，我催着儿媳一定先生个小孙女出来。 到时候给她买个大金镯子做奖励！” “哈哈，我也这么说呢！ 闺女就是比小子贴心！” 赵金莲脸上乐开了花，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们可算了，就看她嘴巴抹蜜了，没看她气人的时候饿呢。 从小，她三个哥哥都听话，就她淘气的不成。 也就是那次，她偷偷进山给我摘野梨治咳嗽，不小心磕了脑袋，回家之后，把我哭个半死。 她那之后，才算是慢慢懂事了。” 方圆儿生怕老娘说着说着突然怀疑她换了芯子，赶紧开口打断，问道。 “娘，我三哥最近过来了吗？ 我还有事跟他商量呢，这些孩子读书，课程也都该准备了。 我和三哥没空闲，怕是要把出去的小子丫头们调几个回来。” 赵金莲果然转了心思，应道。 “这会儿外边天黑了吧，你三哥差不多也该进来了。 他那个县城也旱的厉害，好好的县令，硬生生挑了几个月的水，比你爹晒得都黑，累的都瘦。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 人家当官搂银子，咱家不搂银子就算了，怎么还去做上苦力了。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都不让我省心。” 方圆儿偷偷吐舌头，成功转移了老娘的注意力。 碰巧，方玉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他许是刚从田里回来，身上长衫沾满了泥水，手里却拎了一套干净的。 显见，这是跑来洗澡换衣衫的。 赵金莲气的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哎呀，泥猴县令来了！” 方玉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今日是怎么了。 往常老娘该心疼他才对，怎么今日“嘲讽”上了。 方圆儿偷偷捂嘴笑个不停，赶紧跑上前扯了哥哥往浴池那边走去。 “哥，娘跟我生气呢，你跑来分担火力了，多谢多谢！” 方玉聪明，立刻就知道被坑了，他真是哭笑不得，点了点妹妹的脑门儿，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方圆儿跑去摘了一串葡萄，泉水里洗了洗，刚吃了几粒，方玉就洗漱干净了。 “你今日怎么有空闲回来？” “外边行军呢，实在太旱了，一万先锋军差点儿渴死。 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了泉水，扎营歇息一晚，我忙里偷闲进来看看。” 方玉叹气，“京都这边也不好过，虽然已经是秋末了，所有秋菜都是担水种下的，但长的还是不太好，过些日子下霜了，也就勉强够百姓一冬的吃用。” 方圆儿塞了哥哥一把葡萄，安慰道。 “行了，你这县令已经尽力了，方才娘还念叨你呢。 好好的县令，比苦力还辛苦。” 她跳下木楞子，笑道。 “走，咱们去东州那边看看，不知道河渠修的怎么样了。” “好啊，给孩子们带些吃的吧。” 方玉提议，先前毕业的丫头小子们都带了黑土瓶子，是可以随时回来的。 但孩子们都很懂事，生怕进出次数太多，把黑土用完，或者对洞天福地有影响。 没有大事儿，他们都不会随意回来。 所以，每次去看他们，给他们带些家里的果子吃食，孩子们都高兴的不成。 很快，一堆果篮就准备好了。 香蕉那类的稀奇果子太扎眼，容易家里惹麻烦。 所以，这次装的都是葡萄，果子，梨子，还有蜜桔，很应时节，谁也挑不出毛病。 方玉方圆儿带了几个半神族人，就出了空间。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东州府因为有以工代赈，修河渠给粮食，百姓们几乎都留了下来。 出去逃荒的都很少，更别说叛乱了。 这才刚刚过了一个月，河渠已经修了很远。 工地里，白日出力辛苦，吃过饭，所有力工就早早睡下了。 星云和星丹却正忙的厉害，因为明日就是发工钱的日子了，也就是发粮食的日子。 这处工地有力工二百，每个选择都是口粮半斤，工钱一斤。 也就是说，明日一人就要领三十斤粗粮做工钱了。 京都那边换回粗粮，有苞谷面，苞谷碴子，小米，高粱米，也有一些陈年的白米，粳米细面都不多。 星云翻着名册，同星丹嚷道。 “丹丹，小米总共多少斤？ 册子上记着，报道时候，有三十二人说拿了粮食回去给孩子吃。 明日尽量给这些分小米和白米吧，熬粥给孩子吃更好。” “成，小米还有五百多斤，添三百斤白米，剩下给高粱。 不能太过优待，容易惹旁人不高兴。” “不患寡，患不均，先生们教过的。” 两人一边忙碌一边说话，几个帮忙的妇人听着，忍不住插嘴。 “小先生们能写会算还会记账，已经很厉害了！ 真是想不出小先生的先生，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我要是有个闺女这么能耐，真是睡觉都能笑醒。” 也有人脸皮厚，直接就问道。 “小先生，你们可定亲了，家里有没有安排啊？ 我娘家有个侄子长得浓眉大眼，在城里酒楼做伙计，一月工钱就有五百文。 小先生要不要见见？” 星丹和星云手里忙碌不停，脸色都没变，直接应道。 “我们家里有安排，不劳婶子们费心了。” 妇人们都是有些讪讪，瞪了一眼那厚脸皮的同伴。 上次提起这个话头儿，小先生们就这么说过。 不想这次，这人还拿出来说，带累她们都跟着没脸。 那妇人许是觉得星云星丹年岁小，她家又住在附近，就翻个白眼儿说道。 “小先生，我可是好心。 这女子啊，可不能心高，有男人看中就嫁最好。 否则挑到最后，成了老姑娘，就是白给，许是都没人要了。” 星丹挑眉，就要怼回去。 不想，棚子外却有人接口说道。 “我们家的姑娘，什么时候劳烦一个外人费心了？” 妇人们惊了一跳，星丹和星云却是满脸惊喜，直接奔了出去。 “校长，小姐！” 两个姑娘欢喜的抱了方圆儿的胳膊，眼圈儿都红了。 她们也不是对付不了这些妇人，但这个时候，家里突然来人，她们高兴又委屈。 妇人们好奇，也纷纷跟了出来。 方圆儿戴了帷帽，但一身水蓝衣裙，金丝在领口袖口绣了云纹，受伤的玉镯子莹润生辉，瞧着就是通身的贵气。 而方玉一身石青的细布长衫，腰扎玉带，头上墨玉簪束发。即便是暗夜，也看的清楚儒雅沉稳的模样。 她们身后几个半神族汉子，更是魁梧彪悍。 妇人们心头下意识就是一缩，纷纷后退了几步。 方圆儿可没打算放过她们，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亲耳听着自家孩子被挤兑，谁也大方不起来。 “方才谁说我们家姑娘心高了？ 心高怎么了，那是我们家姑娘聪明勤快，想要找个好男子做夫君。 这无可厚非啊，哪个姑娘不是如此。 再说了，我们家姑娘，自有我们家里费心，外人参合什么！” 几个妇人都是低头，很是心虚。 那脸皮厚的妇人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同伴狠狠扯了一下胳膊。 方圆儿权当没看见，数落星丹和星云。 “你们两个是不是累傻了，前些日子刚砍了两个小吏的脑袋，那时候的泼辣哪去了？ 家里送了几千担子粮食过来，是为了整个东州府水利通达，不是为了让你们受委屈的！ 你们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成，怎么还要把自己搭这里？ 让人家欺负到头上，都不知道骂回去！ 吃着咱们家的粮食，还要欺负咱们家的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明日给她们工钱一起结算了，换批懂事的过来干活！” “是，小姐。” 星云和星丹赶紧应声，虽然被骂了，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是小姐护着她们呢，一句话都舍不得让她们委屈。 但妇人们可是慌了，她们的男人都在工地上干活儿，她们在这里做饭。 家里少了两张嘴吃饭，每天还能拿到二斤粮食的工钱。 明日就要发粮食了，家里老人孩子都等着呢。 这突然没了差事，以后可怎么办。 男人知道，怕是要打死她们！ 这时候，一份差事，一份粮食工钱，就是一分活命的希望。 “不，小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碎嘴了！” “呜呜，小姐求您饶命啊，我们就是闲话儿，我们不敢欺负小先生。” “是啊，小姐，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两个老人要养。 我不能没了这份差事，求小姐开恩。” 那个厚脸皮的妇人这会儿也是吓懵了，她想跪下求饶，又觉得不愿意，迟疑的功夫，就被妇人们推搡了几下。 “你赶紧跪下啊，都怪你！” “就是，你那个侄儿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村里都没姑娘愿意嫁，你居然还敢打小先生们的主意！” 方圆儿听得更生气了，突然就后悔，平日教导姑娘们心善，怎么就没教她们心狠厉害一些。 以至于什么人都觉得她们是块肥肉，什么人都敢打她们的主意！ 那妇人终于知道害怕了，跪下哭诉。 “贵人，我就是随便说说，也不是真要怎么样。 我家还有老人孩子，呜呜，您可不能夺了我的差事，否则老人孩子饿死了，罪孽就大了。 我…” 这哪里是求情，简直就是威胁。 方圆儿不愿儿同她纠缠，吩咐星丹。 “值守的小吏呢？ 拿了牌子喊人把她拎出去！” 其余几个妇人听得这话，生怕方圆儿再撵了她们，不等小吏和兵卒进来，就七手八脚把妇人按住，扯了出去。 那妇人还要吵闹，被一把土塞到嘴里，彻底没了声音。 草棚里一时安静下来，星云和星丹低了头，犯错孩子一般，想讨好主子又怕挨骂。 方玉这时才开口劝妹子，“好了，不过是几句闲话，一个泼妇罢了。 赶紧坐下歇歇，你不是给她们带了果篮吗？” 第五百八十九章 势如破竹 方圆儿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在家里的能耐呢，是谁跟小子们踢球、比武都不让分儿的？ 到了外边，随便阿猫阿狗欺负你们，都能忍着，是不是？” 她嘴里这么骂着，手下却从空间拎出一个果篮。 水灵灵的大葡萄，红彤彤的果子，黄橙橙的梨子和蜜桔，让两个姑娘欢呼着扑上前。 “呜呜，我好久就想吃葡萄了。 这里的水都是水塘里打上来的，怎么过滤烧开都有股怪味。” “我要吃蜜桔，前晚儿做梦，我还梦见了呢！” 两个丫头欢快的叽叽喳喳，好像小燕子一般。 方圆儿拿她们没有办法，她或者说她们一家都是心软和气，待谁都愿意先给予三分善意。 空间里，不缺吃喝用物，更是物质丰富。 这就造就了养大的孩子，没有任何锋芒，太过心善平和。 这并不是说心善平和有错，但遇到同样善良，懂得感恩的人，自然千好万好。 但碰到没良心的，贪心的，真是免不得吃亏。 方玉对妹妹最是了解，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放心，我回去想想，写本教材，给新入学的孩子们家加新课。” 方圆儿点头，勉强算是放了心。 星云星丹听说家里来了新的师弟妹，都是好奇，恨不得跑回去看看。 但明日要发工钱，两人只能算了。 方圆儿扯了两个丫头，一边吃水果，一边给她们恶补“如此对付泼妇”。 方玉听得好笑，出去巡查了一圈儿河堤，很是满意。 显见，夏侯敬元是用了心的，也打定主意把这差事办好。 工程做的很漂亮，也没有偷工减料。 随意喊了两个力工说话，他们也说每日都能吃饱。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样工地，足足十几个，东州府遍地开花。 夏侯敬元要做到这般，需要付出很多心力。 待得方圆儿同姑娘们说的尽兴，众人又去了三处，直到夜半，方圆儿不敢再多耽搁，就要回先锋军。 方玉不放心，多嘱咐了几句。 “一定要注意安全，别以为有退路就大大咧咧。” “哎呀，知道了，哥。 有哪吒在身边呢，我就是偷懒，也得小心看顾他啊。” 方玉点头，妹妹虽然很多时候淘气了一些，但不得不承认，绝对是个好母亲。 而一个好母亲，是不会让孩子遭遇危险的。 他又嘱咐了两句，“平日不要受苦，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要因为害怕暴露家里，就忍饥挨饿。 大不了，咱们全家都进洞天福地。 过些年，选个山清水秀，或者干脆出海寻个海岛自在过日子。” “知道了，哥。 你可别唠叨了，再唠叨都变成老太太了。 我只要得空就回家吃饭，肯定饿不到。” 方圆儿推了哥哥一把，赶紧带他们回了空间，然后又拐回了先锋营。 临时营地里，除了值守的兵卒，其余人都睡下了。 叶天逸临时扎了个帐篷，正在看地图，腿上躺着酣睡的哪吒。 方圆儿见到这般，赶紧又铺了一个小床，把哪吒挪了过去。 叶天逸的腿有些麻，一边用力揉搓两下，一边低声说道。 “你吃过饭了？” “吃了，你别惦记。” 方圆儿听他没有问询她去了哪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从身侧挎包里拿了两个蜜桔两根香蕉塞过去。 “你也饿了吧，垫垫肚子。” 末了，她替他按摩麻木的大腿，又说道。 “我弄到一些鸡蛋，一会儿让人煮了，明早给大伙儿加餐。 你不必等我，早点儿睡。 我明日困了，可以在大王背上眯一会儿。” “好。” 叶天逸慢慢吃了两个蜜桔，两分酸，八分甜蜜的味道刚刚好。 他也没有洗漱，留了嘴里的酸甜味道，揽着哪吒睡了。 两根香蕉儿就放在了哪吒枕头边，虽然知道方圆儿不会缺了孩子那一份儿，但他还是留下了。 十几大筐鸡蛋，要煮出来，也不是小活计。 莲字组的姑娘们比较大，撵了桃字组去睡觉，然后挑水烧锅。 巡守的兵卒听说明早有鸡蛋吃，也都是高兴，帮忙抱柴烧火… 天亮时候，众人起床，一人一碗白粥，两个鸡蛋，一个馒头，吃的饱足就继续出发了。 急行军，中午不好停留做饭，只能干粮对付一口。 所以，早晨这顿是顶下一日的关键。 众人虽然好奇鸡蛋是哪里来的，但更感激的是方将军费尽心思给他们改善伙食。 就这般，先锋军势如破竹，往前推进。 碰到县城顽固抵抗，就攻城，开仓放粮。 碰到识时务的，肯交出大印，服从命令的，就留下百十人，等待陈大海带大队赶到交接。 许是近卫军势头太猛，这一日兵临陶州府城下，知州和通判等人就绑了知府，出来投降了。 叶迟翻了大先生留下的册子，找出陶州府知府的名字，小声同殿下禀报。 “殿下，这人是宫里那位的伴读，五年内坐到知府的位置，全是那人一手提拔。 先前宫里那位建道观，他还搜集了不少奇石送去，路上累死了民夫三百多人。 实在是个十恶不赦的！” 方圆儿在一边听得咋舌，她以为在军营里，眼见大魏子民互相残杀按已经是人间惨剧了。 不想还有这样鱼肉百姓，以人命为刍狗的冷血官员。 叶天逸也是皱眉，下令道。 “原地驻扎，补充粮草。 贴出公告，明早公审，斩杀此人。” “是，殿下！” 叶迟兴奋坏了，赶紧忙碌开了。 叶天逸不耐烦应付这些投诚的官员，虽然他们这会儿看着各个义愤填膺，忠心不二，但之前恐怕人人都是帮凶。 于是，他打发了这些人，传令要陈大海连夜行军，赶到这里。 明日一早，先锋军要继续前进，攻城略地。 眼见初冬就要来临，若是每处耽搁太久，一旦落雪，行军会困难很多。 万一京都坚守，说不定还要拖过一年… 这些却不在方圆儿考量范围内，她正忙着往空间里倒腾细面和苞谷面等物，这是蒸馒头烙饼的主要粮食。 另外，今晚还要给先锋军张罗一顿好饭菜，起码就有肉。 行军打仗可是辛苦活儿，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碰巧府兵的库房里，居然还有三千套棉袄。 虽然一看就是偷工减料，棉花不够厚，布料也粗糙，但绝对要带走！ 越往北越冷了，提前做好准备，总好过突然降温时候，措手不及。 掌管库房的小官儿被撵的很远，待得方圆儿等人走了，他跑进去一看，心疼的恨不得掉眼泪… 第五百九十章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但凡能用得上的，都被方圆儿扔进了空间，万一路上需要，找个机会拿出来就成。 穷家富路，更何况这可是一万人马呢，两万张嘴啊。 她是后勤大总管，比任何人都要精心筹谋。 停留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传令兵禀报，陈大海带领的四万大军，离得这里还有五十里，一上午可到。 叶天逸留下百人帮忙交接，然后就带着先锋军先走了… 云州府里的京都一千五百里，八百里加急快马赶路报信，也要三四日才能跑到。 就在叶天逸带着先锋军像一把尖刀，向北直插的时候，京都终于接到了消息。 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背着大旗，一路从城门跑到皇宫门口。 就算什么都没喊，但他凝重的表情，狼狈的模样，都说明了太多。 几乎整个街路的人都冲了出来，酒楼饭馆二楼的窗口也差点儿被压垮。 “不是我眼花儿吧？ 是不是八百里加急？” “没眼花，我也看到了，是八百里加急。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 “我觉得是涿州府的，听说那里的民乱很厉害，已经聚集了一万多人了。” “你真是，脑子是榆木的吗？ 一万人的民乱算什么？如今外边最厉害的是…那位啊！ 西南的永王可是带了大军，预备决战云州府呢。 这说不定是交战结果出来了！” “对啊！永王十万大军，听说那位才六万。 应该是…永王胜了吧!” “这个…说不定啊，若是大捷，方才那传令兵应该高喊报喜啊。”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但皇宫里却是不用如此，很快文武重臣都被聚集到了御书房。 皇帝眼窝青黑，不知是不是酒色过度，瞧着也比消瘦很多，一身道袍，哪里有一国之君的威严。 文武重臣们心里叹气，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兵部尚书手里拿着战报，眉头皱得都夹死蚊子，开口说道。 “永王十万大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一战就大败。 几乎一半兵卒被俘虏，完全被近卫军容纳，简直是给近卫军送兵源去了。” “是啊，永王在西南也是威名赫赫，不想居然如此…” “西南戍边，平日出兵不过是同南夷对战。 南夷兵器人力都不如我们，自然百战百胜。” “永王倒是死了，一了百了，留下如此烂摊子！” 众人都是议论，众口一词的讨伐永王无能，却没一个人说出如何应对。 魏文帝焦躁的转着手里的玉把件，原本以为永王十万大军，怎么都能抵挡两月，到时候降雪天寒，战事就要拖到明年开春儿。 那时候，道观修好，他得了想要之物，延年益寿。 登高一呼，天下应答，以正统之名，想要拿下“反叛”，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惜，永王那个废物，永远是犹犹豫豫，想做不管做，做了又后悔的废物！ 当年为了他帮忙除掉那人，很是废了一番手段。 如今，他带了十万大军，比之当年不知强势多少，居然这么轻易又被打败，送了性命！ “调兵！” 魏文帝越想越生气，“无论如何，要把夜天逸堵在京都千里外，只要坚持两月，大雪封路，他就只能扎营等待年后。 有这几个月，朕一定会让他成为手下败将！” 众人都是低着头，谁也不肯应声，也不肯抬头望向皇帝，心里不屑，也是不愿被点名。 魏文帝见此，哪有不明白的，直接砸了茶杯。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做什么的？ 文不能定国，武不能杀敌，要你们什么用！” 最后还是阁老们出面安抚皇帝，“皇上，事关重大，一时间臣等也没有好办法。 不如容许臣等商量一个可行之策，再来同您禀报。” 魏文帝虽然生气，但也真不能把这些文武重臣都拉出去砍头啊。 只能应了下来，摆手撵人。 众人出了御书房，走在路上，都是紧皱眉头。 还是于丞相先开了口，“各位，还是到值房里喝杯茶，商量几句吧。” 值房就在宫门附近，平日有阁老重臣轮流再次值班，备着皇帝处理奏折时候，需要应答。 众人自然都说好，但心里揣着什么念头，就不知道了。 大魏的皇宫就是个筛子，有风一吹，就什么消息都能带出来。 阁老门不等凑在一起说几句话，京都各处已经知道，永王大败，近卫军大胜，而且壮大，五路挥兵奔京都而来的消息。 “什么，永王真败了？那可是十万大军啊！” “是啊，十万对六万，一场就败了！” “还给近卫军送了几万人的俘虏！” “这永王…真是，若不是他被赐死，我都要怀疑他是投敌了！” 无论身份贵贱，这会儿都在惊讶永王的不堪。 也有聪明人嘱咐家里人，“出去都别乱说，这京都以后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听说九殿下行军打仗，从来不扰百姓分毫，显见是不愿伤了大魏底蕴。 咱们只要安静看着，两不相帮，肯定没坏处。 可别出去跟着那没脑子的说什么，给家里惹祸。” “知道了，爹，说实话换个人坐那个位置，兴许更好。 如今这个，可是把咱们老百姓折腾的不轻。” “快闭嘴吧，你越说胆子越大了，就当不知道，给我夹紧尾巴过日子。” 也有想到更深的，不是怀疑永王如何，已经是可以确定永王把西南戍边军送给九殿下了。 “当年，内乱的时候，永王待九殿下就像亲兄弟一般。 多少次，两人带兵互为臂膀，联手退敌，一时佳话。 后来九殿下突然暴毙的消息传出来，不过两日，永王就封王，直接远走西南。 那个时候，多少人就觉得有蹊跷，然后宫里那位就成了唯一的选择，登基做了皇帝。 如今想来，其中的事情怕是不少。 永王夹在中间，定然有什么不光彩之处。 这次大败，也许就是他给九殿下赎罪呢。” “也有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朝堂上要如何决定了。 若是继续征战，就要调集西北的戍边军，外加个州府府兵。 不说凑在一起要多少时日，调集多少粮草。 就是再凑出个十万大军，恐怕也不是九殿下的对手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我有一个好消息！ “朝廷会不会和谈啊？” “这个还真有可能，宫里那位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火烧眉毛了还不知道着急。 只知道建那个破道观，难道道观建成了，还能引雷，直接把九殿下劈死！” “小声些儿，可不好这么说。 等着吧，明日是大朝会，肯定会有消息。” 果然，百姓也有眼睛雪亮的。 第二日大朝会，阁老们提议同九殿下和谈，今年大旱，民不聊生，为了保住大魏底蕴，可以暂时划地而至。 东州府以南，都归夜天逸治理，一切等明年夏日，大魏和百姓都恢复生机再谈。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详细的条款。 到时候，可以随着叶天逸那边提出的要求再修改。 总之，和谈，主要在谈。 而朝堂也算诚意十足，派出的使臣由于丞相带队。 消息一出，京都又热烈议论开了。 善缘堂和花想容，百果园和海鲜坊，都是京都里生意极好的铺子，来往也多半是有钱有势之人。 得到的消息，当然要更多一些。 当晚，陈武和郭荣，朵五朵六几个商量了一下。 打算让朵五回趟空间，把京都的消息同小姐说说。 为了安全起见，铺子里大半姑娘是不知道内情的。 关于京都人人嘴里说着的九殿下，就是自家东山上的叶公子，如今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这还是因为小姐要他们多打听京都消息，无论大事小情，要做到对京都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为以后小姐到京都生活，未雨绸缪，打好基础。 这次，东州府以工代赈，家里上等米换粗粮，他们才知道更多。 朝堂决定和谈，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要早些告诉小姐。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好事，若是能和平解决，小姐不用跟着行军大战，少吃辛苦，也不用担心有危险了。 但朵五不等出发，三师姐就找到了善缘堂后院，大吃一顿之后，同先前一般扔下一个铜管… 这下，朵五不回空间都不成了。 说来也巧，朵五刚进空间，就遇到了方玉。 方玉也是在桥安县，得了消息，匆忙赶来给妹妹通消息的。 当然，他知道的没有朵五等人详细。 方圆儿追着先锋军，这一晚露宿在一个县城外，这里多山，旱情稍微好一些。 有个水潭，勉强够人马取水。 但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她还是把潭水掉包成了空间泉水。 眼见兵卒们吃上饭了，她实在舍不得夜天逸一样喝粥啃馒头，就打算偷偷到空间里做两个好菜，给他加餐。 结果，进了空间就发现全家人都在等着她。 她可真是惊了一跳，脑子里下意识就开始盘算，最近是不是又做什么错事了。 不想，两个嫂子上前就拉了她，嚷道。 “小妹，京都那边要和谈呢，以后不用打仗了！ 这可太好了，省的家里上下，天天惦记你。” 方圆儿听得有些懵，不等望向哥哥们，又被老娘拉住唠叨。 “先前，我就担心你一个女子混迹在军营里。 偏偏你又是脾气倔强的，谁也拦不住。 你不知道，我每日惦记的吃睡不香。 如今可好了，不用打仗，我也放心了。”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赶紧安抚老娘和嫂子们。 “娘，嫂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们怎么就先高兴上了。 总要让我仔细听听啊。 再说，打仗不打仗，你们也不用惦记我啊。 我随时都可以进来，不缺吃喝，也没有危险，你们平白担心什么！” 可惜，赵金莲和刘氏王氏却不听她说，就算放了她的手，还是自顾自的安排上了。 “走，去做几个好菜，庆贺一下。” 婆媳几个说着就下厨去了，方圆儿想起叶天逸还等着吃饭，赶紧趁机点菜。 “嫂子，给我炸一个茄盒，再熘炒一个三鲜豆腐。” “知道了！” 刘氏平日不常说话的，这会儿都应的很大声，显见她也极高兴。 不说以后不用惦记小姑了，就是在京都的儿子也不会受到波及了。 方圆儿无奈，上前问哥哥们。 “谁送来的消息，京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朵五赶紧上前，应道。 “小姐，永王大败的消息传到京都了。 朝堂上听说皇帝发火了，要那些阁老们想办法往后拖时间，最好拖到明年春日呢。 结果阁老们就说要和谈，同九殿下南北划地而治。 京都派出的使臣，是于丞相带队，很快就要南下寻九殿下了。 陈叔和我们商量一下，觉得应该早早告诉小姐一声，我就进来送信儿了。” 方圆儿点头，夸赞道。 “好，这件事你们做的对，以后除了固定送消息的日子，有这样的突发情况，就及时送回来。” 朵五赶紧又把铜管拿了出来，“这是一位姑娘送给陈叔的，她突然出现在后院，还吓了我们一跳。 幸好陈叔说是自己人。” 方圆儿猜到是三师姐，就接了铜管塞到了挎包里。 朵五笑嘻嘻，趁机同小姐提要求。 “小姐，那奴婢可以住一晚再出去吗？” “可以，住吧，出去时候，想带什么吃的也多拿一些。 过些时日，若是真和谈，没有这么忙了，到时候带你们去海边玩儿。” “当真？”朵五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她们可是盼了好久了。 海鲜坊那些古怪又可怕的海里鱼虾，她们都看过，自然对大海也是好奇。 若是可以亲眼看看，开开眼界，可真是太好了。 打发了朵五，方圆儿才同三个哥哥坐下来说话。 方老大不懂这些大事，但他从爹娘一样，总是惦记妹妹在外边的安全。 若是可以不打仗，怎么说都是好事儿。 方老二是无可无不可，一来对妹妹有信心，二来，国无二主的道理他很清楚，就算如今和谈，以后总要再开战，也许如今一鼓作气打完，反倒好一些呢。 方玉就想的多一些了，开口提醒妹妹。 “你同殿下说说，宫里那位虽然看似疯狂，但也不是无能之辈。 这般和谈，拖延时日，他定然是有谋划。 小心殿下中计吃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势如破竹的时候，突然停战，绝不是好事。” 方圆儿点头，她相信叶天逸会放过了永王，却绝对不会放过宫里那位。 宫里那位有什么算计，也绝对没有叶天逸算计的深。 第五百九十二章 求救 但这话，就算最亲信信任的哥哥们也不能说。 万一哥哥们无意识漏出一点儿，可能就会毁了叶天逸几年的心血… 不一会儿，七斤八斤跑腿儿来喊吃饭。 方圆儿笑嘻嘻装了茄盒和豆腐，顶着老娘的嗔怪瞪眼，又抓了一盘子素包子就跑掉了。 自从上次方圆儿生气之后，叶天逸再没让哪吒经受血火，但他依旧愿意把哪吒带在身边，巡营或者议事。 耳濡目染，最好的教导从来都在日常行事中。 而不是逼迫孩子背什么圣贤书。 方圆儿忙的厉害，倒是觉得让他“带孩子”，很是心疼又感激。 于是，眼见叶天逸带了儿子从外边进来，她就招呼两人洗手，想了想，到底又给叶天逸添了一杯西瓜汁儿。 这个时节，西瓜早就已经罢园了，而且还是这般行军路上。 这西瓜汁儿如何寻来，实在是不好解释。 幸好，叶天逸一如既往“只吃不问”，倒是让方圆儿很高兴。 分了叶迟和吴叔几个素包子，方圆儿才坐在桌边儿，给叶天逸和哪吒夹菜，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儿。 待得两人吃完，碗盘空空，哪吒跑出去骑着大王玩耍了。 方圆儿才把铜管拿出来，说道。 “这是三师姐给你的，听说京都那边知道永王大败的消息了。 朝堂上要找你和谈呢，丞相亲自带队。” 叶天逸神色里毫不惊讶，应道。 “当初同大师兄也说起有这个可能，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一战定胜负，把此事提前了一两月。 想必京都那边也是措手不及，才有这般谋算。” 他拆开铜管，拿出纸条，仔细看过，同方圆儿说的差不多，就道。 “我要聚将议事，你自管去忙。 过会儿寻你去散步！” “好啊。” 方圆儿应声，她惦记趁着这个时候，拎哪吒回空间去洗洗澡，也看看学校里的新成员们。 赵金莲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要睡觉，见闺女又突然进来，免不得唠叨几句。 可惜，方圆儿已经锤炼的脸皮极厚，耳朵也贯通顺畅，左近右出了… 哪吒同七斤八斤疯跑去洗澡，实际是游泳玩水，就是大王都跳进池子，愉快的扑腾起来。 方圆儿迅速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衣衫又去木楼查寝。 银红晴红几个都在外边，所以，九儿和翠萍、兰草三个，连同留在花篮山琢磨护肤新品的两个丫头，一起做了新学生们的教导姐姐。 一人负责一栋宿舍楼，照管几十个小姑娘。 男孩子那边，这次没有用半神族，而是从外边调了两个小子回来。 都是先前在桥安县做过先生的，白日给孩子们上课，教授写算。 晚上就是宿管，大小事务都管。 到底是有过经验，这些孩子们安顿起来很是顺利。 小子们适应快一些，毕竟有吃有喝，上课学习，下课踢球，放假去砍木头打猎，让他们消耗了太多精力。 但小姑娘们心细，晚上还有偷偷抹眼泪，想念爹娘家人的。 可惜，生命无常，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她们慢慢遗忘和成长了。 方圆儿看了一圈儿，很是放心，又给孩子们留了一批好纸。 都是先前在各个县城府城的库房里搜刮的。 孩子们用的是墨笔，也就是铅笔，砚台，墨块和毛笔无用，也就只有纸，还能派上用场了。 只不过这些纸，还是不够光滑硬实，墨笔写上去，很容易就会破掉。 她心里盘算着，以后有时间要琢磨改进一下造纸了。 刚要出空间的时候，不想力虎突然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身上衣衫脏污不堪，甚至还有血迹，头发也披散着。 杜鹃差不多到了预产期，突然见丈夫这个样子，吓得跑上前想要问几句。 结果，羊水就流了出来。 “哎呀，要生了，要生了！”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赶紧抬了她回去生产。 力虎急的跳脚，想要追上去，又想起大事，慌忙同方圆儿禀报。 “神主，我们中计被人围困在狼头山，粮草没了，我是来求救的！” “什么？” 方圆儿听得皱眉，崔琰带了足足两万人，比先锋军还多一万，怎么能中计被埋伏？ “你仔细说明白，事关太多人命。 不用担心杜鹃，她是头胎，不会很快生出来。” 力虎也知道事关重大，勉强安下心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神主，我们先前也很顺利，一路打到了安州外一百里。 结果有府兵夜里劫营，追击时候，遇到埋伏，折损很大。 崔将军很恼怒，第二日探明白情况之后，大军压上，结果还有埋伏。 把我们隔在了一个山谷之后，天气热，好不容易找到水源，试过之后没有问题。 但大伙儿喝了之后，就开始拉肚子，止也止不住。 只有三千多兄弟不算太严重，硬是挡住了府兵的围杀，最后退守旁边的狼头山。 没药没水，只有两日的干粮。 崔将军往外派人报信儿，都被截了下来。 我想起还有这里，这才趁夜跑来试试…” 力虎想起山上惨状，也是红了眼睛。 “神主，快救救大伙儿吧。 那些府兵就围在山下，显见是想大伙儿病死再上来捡便宜。” 方圆儿也是惊得厉害，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仔细问了地名位置，还有伤亡，甚至对面领兵将军的名字。 最后她直接寻了孙大夫，说了几句，就把他和力虎送了出去。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孙大夫才回来，脸色不好。 “丫头，外边那些兵卒中的不是什么毒，就是普通泻药，但无色无味，很容易中招儿。 要解毒也容易，黄麻叶熬水喝下去，三五日就可痊愈。 但这黄麻叶，家里并没有多备，熬水只够百十人的分量。” 方圆儿心神在储存空间那边翻检，也没有黄麻叶，说不得要去附近的府城县城药铺里搜刮了。 就算搜刮到足够分量，熬水送去，但这三五日恢复期内，若是被攻打，依旧是凶险。 更重要多是，两万人的粮草啊，三五日内要怎么解决。 说到底，这事儿还真要告诉叶天逸，救援或者两边包抄，再取一胜，都要他决定。 “这样，我这就去禀告殿下。 至于黄麻叶，分头行动，能搜来多少是多少。 熬水之后，我帮忙送到山上去。” 方老二早就听到动静过来，他一直没插言，这会儿就说道。 “家里县城这边，我立刻带人就去翻找。 吴岩今晚在这边，让他去通知老三，那边也能找到一些。” 第五百九十三章 有危难，找力虎！ “还有京都那边，让陈武和郭荣也去找黄麻叶。” 方圆儿添了一句，就匆忙出了空间。 叶天逸已经等在帐篷外，久久不见方圆儿回来，哪吒也不见了影子，他就皱了眉头，正打算在附近找找的时候。 方圆儿却突然从她的小帐篷钻了出来，低声说道。 “殿下，出事了！ 崔琰两万人马被设计伏击，围困狼头山。 水源被投药，全军拉肚子，没水没粮食。 没有援兵，怕是要全军覆没。” 叶天逸扭头就扯了她进帐篷，地图拿出来，“他在哪里？” 方圆儿闲着没事也是看过很多次地图，很快找到了狼头山和那处山谷。 “据说是在这里遭到了诱敌伏击，如今在这个山头，敌军围困在下边，打算困死他们。 派出报信儿的兵卒都被斩杀了，只有力虎跑出来了，用他们族人特有的法子，把消息送到了我手上。 我已经安排人手，帮忙找解药了，明日就能送到崔将军那里，给兵卒们服下。 但要恢复战斗力最少要三日，而这三日，崔将军等人没有水和干粮，怕是不好坚持。 而且万一敌军攻击，怕是…” 叶天逸盯着地图，良久用墨笔标出一条细线。 “狼头山距离我们这里六百里，但这是走官路。 若是从这道鬼见愁峡谷抄近路，只要一百里。 最多两日就可到达。” 方圆儿听得这名字就忍不住咧嘴，“咱们人马也不少，万一有危险，没救到崔琰，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是不是换条路？” 叶天逸摇头，“当年行走江湖时候，我同二师兄走过一次，虽然一侧是山崖，但开辟的山路不算窄，足够人马通过，马车不成。 我先带八千人赶去救援，给你留两千人，够不够用？” 方圆儿点头，“几百人够了，不用这么多。 我把马车等物留给陈将军，在附近搜集了药材就去追赶你。” 叶天逸伸手抱了她，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我不会和谈，一口气打到京都，平定天下，到时候你和哪吒就不用跟着我四处奔波了。” “别顾忌我，怎么有利就怎么来。 哪吒恨不得整日打仗才好呢，我也没受什么苦。 反倒是整日把我关在院子里，锦衣玉食，当养金丝鸟一样，才真要我的命了。” 方圆儿在他胸前，小猫一样蹭了蹭。 “路上小心，不要惦记我。 说不定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取胜了，正好帮你打扫战场。” “好。” 两人紧紧拥抱，再分开时候，就各自忙碌去了。 很快，大批的火把就发了下去，八千先锋军各个带了三日的干粮，灌满了水囊，然后随着叶天逸迅速出发了。 方圆儿带着剩下的两千人马，弃掉马车，只带走最实用之物。 比如伤药成药，比如干粮等物。 其余都留给陈大海的大部队了。 方圆儿安排好这些，就一边派人给陈大海送信，一边带了伍佰人去先前路过的县城找寻黄麻叶。 先前的县城是属于主动投诚的，守城门的校尉见到令牌，还有气势汹汹的先锋军，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几乎是连滚带爬把消息报了上去，很快，县令就出现在城投上。 方圆儿也不同他废话，更没提出进城，只要一样。 “黄麻叶，把全城所有药铺里的黄麻叶搜集到一处，给我送出来。” 县令一听不用开城门，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敢拒绝啊。 当即，城里所有药铺都被敲开了门，不知道惊醒多少人，闹累了多少条的狗。 半个时辰后，一大包黄麻叶就从墙头送了下来。 方圆儿赶回营地，找机会送去空间，让家里帮忙熬汤，装木桶，然后连同力虎一起送到了狼头山。 往日走路虎虎生风的崔琰，这会儿虽然在巡营，但他自己知道，他咬着后槽牙，才忍着没有倒下。 殿下不在，陈大海不在，他是这两万人的主将。 先前中了埋伏，已经折损了一千多人，若不是他及时下令撤到这里坚守，怕是起码要没了一半人马。 这会儿山下围拢的敌军，不过一万，依旧不如他们东路军人数多。 但人家是养精蓄锐，吃饱喝足。 他们是各个拉肚子拉倒腿软，没吃没喝，能够拒守，不被攻上来，一网打尽就不错了。 想到这些，他就想狠狠打自己几耳光。 分兵时候，殿下和大先生都嘱咐过他，一定不要贪功冒进，要稳妥谨慎，慢慢往前推，注意先锋军和西路军的行程。 但一路上实在太顺利了，所过县城都在投诚，送粮送物，没有一点儿反抗。 没想到都是有预谋的，骗他松懈，让他轻敌… “将军，力虎回来了！” 力虎？ 崔琰眼底的狂喜，简直快要冒出来了！ “快，怎么样，找到解药了吗？” 崔琰跌跌撞撞往前跑，原本所有送信的兵卒都被斩杀，他才派力虎去试试。 没想到，他居然很快就领了个老大夫回来，给众人诊断之后又没了影子。 这次，难道是带了救兵回来？ 结果，力虎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让崔琰彻底心凉了。 好在，力虎是个直肠子，跳脚儿喊着。 “崔将军，我带解药来了。 九殿下那边也送了信儿，殿下正带了先锋军抄近路赶来救援。 将军赶紧把解药发下去，大伙儿尽快恢复，殿下一到，咱们就可以杀下去了。” “当真？” 崔琰欢喜疯了，扯了力虎大力拍打他的肩膀。 力虎提起一桶还有些温热的药汤，嚷着。 “将军，一人一碗，药到病除。 不够也不怕，一会儿还有。” 崔琰就要上前，却被亲兵扯了一把。 亲兵倒不是觉得力虎会下毒，坑害将军。 但他们围困在山上，荒郊野岭，别说人烟了，野鸡兔子都没见几个。 力虎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夫，又是在哪里熬得药汤？ 崔琰猜到几分，却是扯了亲兵，说了一句。 “出兵时候，殿下说，有危难找力虎，他绝对可以信任。” 殿下说的？ 亲兵立刻放了心，但依旧上前舀了一碗药，咕咚咚喝了下去。 原本冰冷酸疼的肚肠，因为这一碗温热的药汤舒坦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治病，但起码没毒。 “将军，可以喝！” “当然可以喝，原本就可以喝！” 崔琰瞪眼，一把推开他，同样咕咚咚喝了一碗药汤。 末了，他看了看，地上只有二十多个水桶，就吩咐道。 “先送过去，从病重的兄弟开始喝。 告诉大伙再坚持一下，还有药汤。 而且救兵就要到了！” 有药治病，也有救兵来援，这简直就是两剂强心针，让死气沉沉的营地，瞬间爆发了生机…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不作不死 方圆儿这会儿正带人在一个小镇搜寻黄麻叶，小镇不大，只有两家药铺，能找到的，也不过半斤。 方圆儿叹气，但也只能赶回营地，迅速开拔，往前追赶。 不知为什么，鬼见愁这三个字，总是让她心里惦记。 “走吧，咱们必须回去了。 殿下怕是已经走出五十里，咱们要快些赶上去了。” 叶天逸带走了吴叔，留下叶迟给方圆儿打下手。 叶迟更是着急，应道。 “当年，殿下走鬼见愁的时候，我刚跟在殿下身边没多久，真是吓得腿软。 方将军，不能着急追赶殿下，一定要慢一些。” “好，安全第一。 不能赶车，咱们就一人背十斤粮食，到地方，正好也能给打了胜仗的兄弟们做顿饱饭。” “我连水都想背一些呢，这鬼天气，真是要旱死人了！” 叶迟抱怨，一边说着一边往小镇外边走。 镇子里的百姓，能躲都躲进城里去了，留下一些穷苦人家，晚上几乎都要藏在地窖里。 特别是这样的暗夜，村里狗叫都没有一声。 结果，就在马上要出镇子的时候，道边的一个院子，突然就吵嚷起来。 有女子疯狂的喊叫，“救命，杀人了！” 可惜只有一句，就好似别人捂住了嘴巴，只剩了呜咽之声。 说来也巧，若是方圆儿等人打马跑过，马蹄声声，也不见得能听见。 偏偏方圆儿在不远处迟疑了一下，勒马想要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村镇灯火。 就这么一个空档，女子的惨叫声传进了耳朵。 叶迟警惕，当时就挡在了方圆儿身边。 “这里是不是有乱兵？” 方圆儿皱眉，按理说同永王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七八日了，这里也最少距离二三百里。 乱兵不至于波及到这里啊。 但她还是说道，“去看看，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叶迟一挥手，大半人把方圆儿护在中间，他则领了几十人去敲门。 那院子里死一样安静，敲门也不肯吭声。 叶迟没了耐心，就喊道。 “开门！再不开门就杀进去了！” 里面的人，好似觉得实在抗不过去了，于是一把苍老的声音小心应着。 “贵人，小老儿一个人在家。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小老儿吧。” 这显见是假话啊，方才院里的动静，大伙儿可是都听见了。 叶迟不耐烦再听下去，同亲卫们比了个手势。 立刻有亲卫突然跳上墙头，也有上前，猛力把院门踹开的。 很快，院里就被火把照的通亮。 叶迟瞧着院里只有一个老汉，三间正房也没什么光亮，就要进屋。 老头儿却是噗通跪倒，“原来是军爷，军爷饶命！ 小老儿真的只有一个人，家里什么粮食都没有了。 求军爷饶命啊！” 叶迟不等再说话，屋里却突然又有了动静，好像什么东西摔碎的清脆之声。 “老伯，对不住，吓到你了。 我们路过，听到动静，进来看看。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叶迟嘴里说着，手下却是毫不迟疑，一把捂住老汉的嘴巴，一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直接把他砍晕了。 同时，已经偷偷摸到正房外的十几个亲卫，同时行动起来。 东西屋的窗子和堂屋门被踹开，惨叫声接连响起。 很快，屋里亮起了火光，有亲卫喊道。 “叶大哥，你快来看！” 叶迟应声进屋，也是惊了一跳。 屋里藏了五六个汉子，瞧着也不像是乱兵模样，只是普通农家汉子。 这会儿已经被亲卫们踩在地上，完全控制住了。 但那炕上却有两个女子，衣衫褴褛，很是狼狈，甚至可以说…衣不蔽体。 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畜生！” 叶迟狠狠唾了一口，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活命都来不及，你们还敢干这样的蠢事！” 炕上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突然就挣扎起来，嘴里呜咽。 叶迟想了想，扯了炕角儿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这才示意亲卫上前解救。 女子被绑住的双手双脚解开了，嘴里的破布也拿了下来。 不想，她第一句居然喊道，“叶迟，呜呜，叶迟…” 叶迟惊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箭步跳上炕，拨开女子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好似不能相信，又翻过另一个女子，也是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已经没了气息… 方圆儿在外边等了半晌，见屋里突然没了动静儿，就有些担心。 于是，高声问道。 “叶迟，到底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屋门就打开了。 亲卫们扯了五六个汉子扔在门外，那些汉子被摔的惨叫，嘴里不停求饶。 “饶命啊，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我们就是…就是一时没忍住。” “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方圆儿隐约猜到几分，脸色实在不好。 叶迟却一脸为难的赶到跟前，小声说道。 “将军，您进去看看吧，有些…有些棘手。” 方圆儿更纳闷了，跳下马，随着他走了进去。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亲卫都撤了出去。 四五个火把照着炕沿上发呆的女子，惊得方圆儿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你怎么在这里！” 这女子不是旁人，居然是白落梅！ 先前她以粮草要挟，惹恼了叶天逸，被撵回孙家。 后来孙大管事还专门来赔罪，也说以后要给白落梅选个夫家嫁出去。 这会儿，她不是该出嫁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被… 白落梅听得动静，抬起头，露出被打的青肿的脸。 好半晌，她的眼神才聚焦在方圆儿脸上。 即便跟着先锋军行军打仗在外这么久，风吹日晒，但方圆儿比之先前在东州府时候，可是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她肤色更白皙，眉眼间灵动里添了三分沉稳。 特别是这会儿一身铠甲，越发显得英姿飒爽，美丽大方。 白落梅被打肿的眼睛里，透出无尽的嫉妒，愤恨，最后只剩了悲哀… “我这般下场，你一定很高兴吧？” 方圆儿皱眉，心里厌烦的厉害。 自然，同为女子，眼见白落梅遭遇这样的惨事，她很同情。 别说在这里，贞洁就是命的大魏，就是在现代，都免不得被人诟病，各种指点。 但对白落梅，她实在是想吐槽几句。 好好的富贵花儿不做，非要作死。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以死相逼 先前不了解叶天逸的脾气，明知道叶天逸对她没有丁点喜欢，也要厚着脸皮赖在身边。 后来被送回孙家，纯粹就是依仗孙管事多年对叶天逸的照顾了，否则就像朱华一般下场了。 如今，她又出现在这里，不必说，一定是偷跑出来，执着的还要追寻“真爱”了。 但她怎么就没想想，这是什么世道啊，人人都在躲藏保命，一个女子在外边瞎跑，这个下场简直是注定的。 “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附近有没有你们孙家的人手？ 我让人去帮你报信儿。” 白落梅好似很惊讶，她没有嘲讽，也没有幸灾乐祸。 “你看到我这样，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我再也不能同你抢殿下了，我再也不能做皇后了了…” 方圆儿实在忍耐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儿。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还是想着，怎么好好活下去吧。” 她扫了一眼惨死的秋水，心里叹气，这也是个倒霉的，跟了个蠢主子，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她扭身就要出去，不想白落梅却是突然跳下炕，直接抱了她的腿。 “呜呜，方姑娘，我错了，先前是我不懂事，是我自不量力。 求你，去去，求你帮一个忙吧。 我不能活了，我只有死才能洗刷脏脏。 我想见表哥一面，最后再见她一眼，就一眼！ 我从小就喜欢他，我就是想嫁给他。 可是他不喜欢我，我以为我跑来找他，他会感动。 可是，呜呜，这些人抓了我，呜呜，我不能活了！ 求你，让我见表哥最后一面… 死，我也能闭上眼睛了！ 我再也不跟你抢了，我不抢了！” 她这么一动作，身上披着的被子就掉了下来，露出半裸的身体，青紫的伤痕，处处都在说明她遭受的悲惨… 方圆儿想推开她，到底下不去手，只能扶了她坐好，重新披好被子。 “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这里，谁给你指的路，附近可有孙家人在找你？” 白落梅疯狂摇头，“义父给我定了亲，而且要立刻出嫁，我借口亲手置办嫁妆，带了银钱和秋水，雇了马车就跑了出来。 那些人说表哥打败了永王，要去京都，我就想到这里等着。 但那个车夫偷偷在水里下了药，把我们的银钱都偷走了。 我和秋水走到这里，遇到这家想投宿一晚，天亮去城里找家里铺子。 没想到…呜呜，突然来了很多人，把我们…” 方圆儿听得无力吐槽，两个单身女子在外边乱走，而且随便轻信于人，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但她可不想说太多，本来两人就没什么交情。 如今白落梅又落难，她落不下救命之恩，兴许还要被仇恨呢。 女人心，海底针，谁也不敢说就摸得清楚。 “抱歉，我很同情你遭遇这样的事。 但殿下不在这里，已经带人先行出发了。 我是过来寻药材的，马上也会快马撵上去。 若是带上你，多有不便，路上遇到敌情，更容易让你送命。 这样，我让人送你到县城，孙家的铺子里。 想必，他们能照顾你，也会很快通知孙家。 至于院里那几个人，死有余辜，也算替你报仇了！” “不，”白落梅疯狂摇头，再次跪倒哭着恳求。 “方姑娘，我求你，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求你让我见表哥一面！ 否则，我死也合不上眼睛！ 求你行行好！” 方圆儿心里滋味真是复杂，她深吸一口气，想想鬼见愁，就硬了心肠。 “不成，白姑娘。 你不知道，殿下带人走悬崖边小路去救援崔将军了。 我们也要赶去，实在太危险，也许不等你见到殿下，路上就没了性命。 你还是留在县城，我会同殿下说一说，他若是愿意见你，就会回来。” 白落梅却不肯松手，但也改了口。 “好，我可以等表哥，但我要亲手杀了那些畜生！” 方圆儿不好再拦着，就道。 “你等一下，我给你找套衣裙。” 她假意到了外屋，片刻后再进来，手里就拿了一套半旧的衣裙。 白落梅迅速换上，还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就出了屋子。 方圆儿最后看了一眼秋水，心头又赢了几分。 秋水纯粹就是被愚蠢的主子连累死的，可惜，她的主子半点儿愧悔之心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她的尸体，更别提伤心落泪了… 白落梅穿戴整齐，叶迟等人才敢看过去，但也只是一眼，就半垂了头。 白落梅抽出一个亲卫的长刀，指着几个农家汉子，眼睛通红。 那几个汉子吓疯了，争先恐后的求饶。 “姑娘饶命啊，我不想来，是张三说有好事儿，才被他扯了来！” “我也是，我也是，张三欠了我银子，他说用你还债！” 那个叫张三的，也就是先前老头儿的儿子，眼见雪亮的刀锋，吓得屎尿齐流。 “不，不，是我爹，我爹喊我回来的！ 我爹要留你做我媳妇儿，给他生孙子！”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瞬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白落梅噼里啪啦掉眼泪，举起长刀就胡乱砍向他们。 她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但近卫军的马刀却是最锋利的，挨到就见血。 汉子们惨叫声声，很快血流成河。 但偏偏他们的伤口不致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亲卫们冷眼看着，半点儿不同情。 身为男人，欺辱女子，还是这样落单的女子，简直是畜生不如。 平日看着老实巴交，憨厚本分，居然也会做下这等丑恶之事！ 叶迟悄悄靠近方圆儿，小声问道。 “将军，怎么安置白姑娘？” 方圆儿皱眉，“她要跟着我们去见殿下，说是最后见殿下一面，好像存了死志。 我没同意，打算送她去县城，那里有孙家的铺子。 若是不成，就送到陈将军那里。” 叶迟点头，应道。 “这就是个累赘，蠢货没有脑子。 带着她上路，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乱子呢！” 不等方圆儿再说话，白落梅却是突然跪倒在地，手里马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方姑娘，求你带我去见殿下最后一面。 我肯定活不了了，我就想见见殿下，哪怕看一眼，一眼就行。 姑娘不答应我，我就死在这里！”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时心软 叶迟见此，就悄悄往后挪动，想要示意亲卫抢下马刀。 白落梅难得聪明一把，高声喊道。 “你们就是现在拦下我，就是把我送回孙家，我也会自杀。 到时候我因为你们而死，我义父心疼我，总会同殿下离心！ 我就要看一眼殿下，就这么难吗？ 方姑娘，殿下喜欢你，我知道。 我不同你抢殿下，我就要看他一眼，否则做鬼我也不甘心！” 众人听得有些迟疑，不等方圆儿说话，白落梅又放声大哭。 “他们几个把我玷污了，呜呜，我不能活了。 我没有清白了，他们的脏手把我摸遍了。 我只能去死了，我不同你抢，我就是想看殿下最后一眼。 这都不行吗，呜呜，我求你了，方姑娘！” 说罢，她手下一用力，刀口碰到了脖子，就流了血。 “白姑娘，不要激动啊！” 这下，叶迟也不敢动手了。 倒不是同白落梅如何亲近，只不过她到底是孙大管事的义女，先前也住过一个院子。 如今又遭遇这样的惨事，怎么都有几分同情。 其余亲卫也是面露不忍，悄悄望向方圆儿。 方圆儿想了想，只能说道。 “白姑娘，不是我不愿你见殿下。 而是殿下出征在外，我们要去追赶殿下，需要通过一处险地，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 我想把你送回孙家，然后见到殿下时候，一定告诉他这件事。 殿下想见你，自然会派人去接你，或者亲自前往。 但若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带上你。 不过，行军在外，一人出问题，很可能就会连累所有人。 你必须保证，路上一切行动听指挥，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否则，一旦我发现你连累大伙儿，保证第一个把你斩杀。 不会有半点儿顾忌！ 你好好考量一下，若是能接受，就要立刻出发。 在这里已经耽搁很久了！” 叶迟和亲卫们都是点头，心里微微有些愧疚。 他们只顾着同情，却忘了行军在外，方将军负责的是所有人的安全。 白落梅立刻应道，“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只要你让我死前，远远看殿下一眼就行。” 方圆儿点头，一挥手，叶迟就上前拿了白落梅的马刀。 亲卫们也是提刀，帮忙把那半死不活的汉子们直接结果了。 但还不能就这么走了，小镇的里正立刻被找来了。 方圆儿说明一切，又扔给他二两银子，请他帮忙买棺材安葬了秋水。 白落梅这会儿才想起忠心耿耿的小丫鬟，但也就哭了几声… 方才还觉得无比同情的叶迟和众亲卫们，都是有些后悔，看向方圆儿的眼神，也透着更多心虚。 方圆儿假意没有看到，平日在营地里，众人敬着她，愿意听令，多半是因为叶天逸。 如今叶天逸不在，她开始发号施令，众人对她不够信任，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她也没有拉山头，另组队伍的意思，所以，只要大伙儿不阴奉阳违，她也没有计较的意思。 里正一进院子，吓得腿软，毕竟满地流血，人头翻滚。 叶迟的快嘴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前因后果说明白，里正还真没怀疑。 因为这户人家实在是镇里的一个毒瘤啊。 老头儿端着一张老实面孔，实际奸懒馋滑，好事不做，坏事一堆。 儿子更是狐朋狗友一堆，吃喝嫖赌跑第一。 白落梅主仆落在他们手里，这个下场，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如今这一院子人头，也算为小镇除害了。 方圆儿安排了人手去给陈大海送信，他们走后，就是陈大海负责找寻孙家人，或者通知孙家铺子了。 毕竟白落梅要跟他们一起走，万一到时候白落梅嘴巴一歪歪，说她为了报复，诱骗她被人玷污，那可真是打不完的嘴仗了。 她不害人，但也要防备被人家泼脏水… 叶迟带了白落梅骑马，回到营地的时候，哪吒都等急了，骑着大王等在路口。 一见娘亲，哪吒就扑了上前。 白落梅被大王吓得尖叫，差点儿挂在叶迟身上。 叶迟越发后悔了，真是不该心软带她回来。 方才还一副要死的模样，这会儿被老虎吓到发抖，说好的视死如归呢… 方圆儿可不管白落梅，一把抱了儿子，亲了亲他的额头。 “担心娘了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拾掇一下，这就去最你干爹！” “好啊，娘，我跟大王说了，让大王保护你。” “幸好是大王在这里，若是大黑，还要头疼，他实在太胖了。 下次把大黑带出来溜达一下，就当减肥了。” “不要，大黑太懒了，还要喂它果子！” 娘俩儿细细碎碎说了很多话，都没什么用，但娘俩儿说的很高兴。 白落梅在一边冷冷看着，眼底有嫉妒，更多是羡慕。 哪吒终于发现了她，惊讶的搂了娘亲的脖子，趴在娘亲耳边说道。 “娘，她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还要抢干爹！” “放心，你干爹是个大活人，又不是玩具，不是谁想抢就抢的。” 方圆儿安慰儿子，“娘要忙，你帮娘把东西送回家，然后咱们就出发了。” “知道了，娘，保证完成任务。“ 哪吒接过大包小包的黄麻叶，也不用帮忙，骑着大王就钻进了一边的树林。 很快，就又跑了出来。 大伙儿都在忙着，没谁去琢磨他把药材到底放到哪里了。 但空间里，这会儿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黄麻叶要熬水，还要蒸馒头，烙面饼，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说，所有人都是近卫军打胜仗的功臣，无名的功臣。 世人不会知道，甚至除了叶天逸等少数几个人，其余吃着馒头，喝着药汤的兵将们，也都不知道。 但众人却没觉得半点儿委屈，因为他们不是再帮别人，是在帮他们的神主，帮他们的女儿、妹妹。 力虎每次只能带出去一桶药汤，他就来来回回不停进出，顺道也听听杜鹃的动静。 方老二仗着脸熟，已经敲开了县城的门，搜刮了不少黄麻叶回来。 刚进空间，就见众人都是眉开眼笑，力虎更是恨不得满地打滚的欢喜。 “杜鹃生了？” “生了，生了，是个小子呢！” “八斤二两，可是个胖小子！” 众人都是争抢应答，显见都为力虎一家欢喜。 第五百九十七章 生死一线间 半神族更是高兴的，人人载歌载舞。 巫婆婆已经上了高台，开始跪拜了。 不是他们重男轻女，而是先前多年在冲林中求活命，男人要打猎，要负责保护老弱妇孺的安全，比女子重要太多了。 即便如今进了洞天福地，有神主庇护，但他们心里依旧是更喜欢小子。 就像现在，力虎就可以跟着大军出征，为神主征战。 而女人们只能在家蒸馒头，劈柴烧火。 就是方老汉等农家人，再疼爱女儿，说到底也是希望家里儿孙多一些。 只说种个庄稼吧，从犁地，铲地，秋收，抬粮食，样样力气活儿都缺不了男丁啊… 方圆儿这会儿已经带领两千先锋军走上了悬崖小路，马匹都扔在了营地里。 每人或多或少都背了一些必备物资，粮食，水，药品，还有武器刀枪不能扔。 每隔三四人还有一个火把，勉强照亮脚下小路。 白落梅很难得没有找茬儿添麻烦，为了赶路方便，她甚至把裙子撕扯了一半，也学着众人把裤脚绑了起来。 叶迟要带人在前边开路，不好带着白落梅，更因为男女有别，搀扶都别扭。 所以，白落梅只能走在队伍中间，同方圆儿娘俩一起，身前身后是朱红等人和莲字号、桃字号等姑娘们。 姑娘们虽然厌恶白落梅，也惊讶她又找了过来，但她们听说白落梅遭遇了那等惨事，免不得都心软了几分。 带着她一起赶路，不时伸手扶一把，或者火把往她脚下多照一照，算是难得的照顾了。 队伍最后压阵的是力八多带了几个半神族，还有二百精锐先锋军。 方才忙里偷闲，方圆儿把力八多送回去看了看他的小孙子。 力八多欢喜的差点儿疯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他不好同先锋军说起，不能暴露洞天福地，但却可以同族人们说啊。 于是，几个半神族汉子就受折磨了。 耳朵里满满充斥着，“我当爷爷了，哈哈！” “我家那小子简直是天生的勇士，那胳膊腿儿太壮了。” “哈哈，半神第一勇士！” “哈哈，我有孙子了！ 最后几人干脆扯了点儿干草，把耳朵塞上了。 无论力八多说什么，他们只要笑着点头就好了… 鬼见愁实际是一道悬崖，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只在右侧山壁半腰开了一条小路。 小路一人半宽，隔三五丈远会有一处三尺见方的地方，可以短暂错身或者停留。 这道山崖长十五里路，隔断了两个州府，若是绕路，起码五百里，耗时两三日。 但若是从山崖上穿过，之用两个时辰。 当然，这是慢慢挪。 因为山崖下是常年散不去的黑色瘴气，根本看不清下边是什么。 偶尔能看到树冠和藤蔓，但却半点儿没有鸟雀的鸣叫，野兽的动静。 死地！ 这是所有人的共事，只要脚下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踏上悬崖之前，方圆儿连吓唬带劝的，想要用身后的筐篓遮掩，把哪吒送进空间。 可惜哪吒天生神力，胆子极大，这段时日又跟着叶天逸出征巡营，更是自信心爆棚。 怎么也不肯进空间，不停保证他会好好听话。 方圆儿没有办法，只能把他留下来，越发三章。 第一，只能骑在大王身上，不许下来走路。 第二，只能跟在她身后，不许乱跑。 第三，一旦累了或者害怕，必须进空间。 哪吒答应的好好的，这才被允许进了队伍。 两千人，一个接着一个，小心走在悬崖小路上。 几乎是前边第一人走了一半，队伍最后一人才踏上来。 初始有火把照亮，只能看到脚下这么一点儿地方，恐惧感还没那么强。 但随着晨曦的来临，天色越来越亮，众人终于看清了他们身处何处。 山崖的陡峭山壁，好像天神用斧子直接劈砍出来的，光滑如镜，根本没有一点儿凸出凹陷，鸟雀都没有落脚地。 山壁下是黑黝黝的深远，偶尔谁踩落了碎石掉下去，初始还有哗啦啦的声音，但很快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也就说峭壁之下，有多深，根本别想推测出来。 众人脚下踩着小路，身侧山壁上是一道道斧痕，完全是人工暴力开凿。 朱红等姑娘们慢慢跟着队伍往前挪，许是有些害怕，就努力找话题。 “这是谁啊，胆子太大了，居然在这样地方开了一条山路。” “是啊，这是怎么凿出来的呢！难道吊着绳子从上边下来，然后一下一下开凿？” “别说，别说，吓死人了！” 朱红比旁人胆子大一些，托了一下身后的筐子，应道。 “我听叶大哥说，当年他跟着殿下走过一次。 好像是贩私盐的贩子，抓了很多山民开凿的。 当时为了这个，死了不少人呢。 后来被官府发现了，盐贩子跑了，这里也就废弃了。 但因为连同两州，实在太近了。 有些行脚商为了多赚一点儿钱，经常走这条路，慢慢就成了这样子。” “怪不得呢，闲着没事，可是没谁敢跑到这里开路。” “起码我就不敢！我这腿啊，忍不住一直抖。” “我也是，别说这个，咱们换个话头儿吧。” “那个我来，我来，我想吃家里的葡萄了。 又大又甜，放到泉水里一镇，简直再好吃不过了。” “我…那个，我想吃家里的蜜枣！ 最好是包粽子放在里边，一个粽子放五六个，又甜又喏，简直太好吃了。” “我喜欢吃大灶上的红烧肉，配上白米饭…” 吃，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话题。 姑娘们叽叽喳喳说着，前后照应着，走得不快，但也没停下来。 前后的兵卒们，原本还怕她们坚持不住，结果听她们说得热闹，连他们听着都高兴，害怕和疲惫都请轻了很多。 大王毕竟四脚着地的猛兽，走起这样的小路，比众人可是稳当多了。 哪吒坐在它背上，不时从空间偷渡一些好吃的，一人一虎分吃，很是欢喜。 哪吒偶尔累了，就趴在大王背上，真是最享受的一个了。 方圆儿也有些腿软，前世连海盗船都没敢玩过的人，这时候直接上蹦极高度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但她这会儿是方将军，所有人的主心骨。 更有空间，可以随时做退路，救命。 所以，她倒可以装着平静，神色不显。 就在这样，还算顺利的时候，白落梅到底闹了起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哭开了。 “呜呜，我不走了，我害怕，我要回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出大事了！ 方圆儿当时就黑了脸，不等她说话，朱红已经骂开了。 “放屁!你说的是人话吗？赶紧起来，后边还有一千人呢。 你害怕，你跟着上来干什么！ 要死要活，要见殿下一面的，不都是你说的吗？ 这会儿，你怎么想不认账了！ 赶紧起来！” 说着话儿，她就同前边的晴红一错身，挤了过去，站在了白落梅身后。 白落梅越发往峭壁一侧瑟缩着，不肯动一下。 “不要过来！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恨不得我死！ 呜呜，你们根本没说明白，要走这样的死路! 否则我才不能跟来！” “你赶紧起来，跟谁耍赖呢，不想走，你也得走！ 你挡在这里，我们怎么办！” 朱红要弯腰扯起她，白落梅就疯狂的踢打，碎石被她扫落，掉下悬崖，惹得她越发疯狂尖叫。 这会儿，前边的队伍已经在五六丈开外了，后边的队伍因为这个变故都停了下来。 这样危险的路段，最忌讳前后断开，万一有事，根本不能互相援手。 方圆儿狠狠皱了眉头，想了想，就同白落梅说道。 “你不是说要见殿下最后一面吗，殿下就在对面，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 这个时候，你若是不走，横在这里，挡了路。 我们就只能把你扔下去了！” 白落梅越发拼命扒这崖壁，不敢动一下。 “我也想走，但我害怕，我腿软，我总觉得要掉下去！” “那你都别上来啊，谁哭着喊着要死，这会儿又怕死了！” 朱红恨不得咬她一口，但这样到底也解决不了问题。 方圆儿只能摆摆手，示意朱红住口，然后她回身趴在哪吒耳边说道。 “哪吒，你下来走吧，把大王让给她骑一会儿。 你若是累了，或者害怕，就进篓子，回家去。 好吗？” 哪吒早就想自己走了，别老娘逼着才上了虎背。 这会儿听得可以下来走路，他当然高兴，但把大王让给最讨厌的女人，就有几分不情愿了。 “好吧，娘，只能让她骑一会儿啊！” “当然了，再有一会儿，咱们走到对面，就让她下来！ 她是孙家舅爷爷的义女，当真在这里摔下去了，你舅爷爷要伤心，你干爹也不好解释。 咱们不能让她死，是不是？” 哪吒点头，麻利的下了虎背，又趴在大王耳朵边上说了好半晌，算是哄得大王点了脑袋。 方圆儿这才喊了白落梅，“你过来，骑在老虎上，它会驮着你走路。 这个时候，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 白落梅缩着脖子，不肯应声，显见她怕悬崖，更怕老虎。 方圆儿恨不得给她两巴掌，心里后悔疯了。 早知道这样，昨晚就不该心软，把她扔去县衙多好。 但后悔也晚了，她只能手段尽出，威胁道。 “是把你扔下去，还是骑老虎，你赶紧选一个。 我们要赶路！没有空闲同你在这里耽搁！” 说着话，她就装作示意朱红上前，好似随时要把白落梅扔下悬崖。 白落梅果然害怕了，尖叫着。 “我骑老虎！” 众人齐齐翻个白眼儿，大王平日只让哪吒和主子骑在背上，就是殿下都不成。 今日让她起了，她还嫌弃。 原本，大王驮着哪吒走在方圆儿后边，白落梅这般折腾，方圆儿就转到了大王身后。 这会儿，她把哪吒推倒山壁一侧，错开位置，让白落梅上前，扶着白落梅上了虎背。 许是害怕，白落梅直接就趴在了大王身上。 大王不耐烦的喷了一下鼻子，抬脚就往前走。 白落梅下意识伸手一抓，原本想抱着大王的脖子，但她留的长指甲却划到大王的眼睛。 大王吃痛，扬起脖子就吼了一声。 白落梅滑落虎背，抬腿的时候，把方圆儿直接就扫下了悬崖。 一切发生的就在瞬间，众人只听见白落梅惊叫，看过去的时候，方圆儿已经在悬崖下了。 “娘！” 哪吒惊恐大叫，直接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娘亲，却一同掉了下去。 倒是白落梅扒住了小路边缘一处凸出的石头，三两下爬了上来。 她脸色惨白，也明白自己闯祸了，拼命解释道。 “是老虎突然动了，不怪我，不怪我！” “小姐！” 朱红等人吓得几乎疯了，谁还有空理会她啊，红着眼睛就要往下跳。 可惜，她们耽搁这么久，前边的山叔带了兵卒已经回来了，后边的兵卒也挤了过来。 谁也不能看着她们跳崖啊！ “都别动，别动！小姐肯定没事儿！” 山叔高声喊着，扒着石壁，迅速挤到中间，白落梅还要说话，被他一巴掌甩脸上，直接糊到了山壁上。 朱红几个也被紧紧扯着，扣在一边。 “小姐可以回家！你们跳下去，才是找死！” 众人突然得了这个提醒，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对啊，小姐随时可以回去洞天福地，根本不用担心当真掉下悬崖。 “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 “快回去看看，看看小姐！” 朱红银红几个哭得眼泪泉水一样，方才那样的时候，她们根本就忘了这一点，以为小姐必死无疑。 她们跟下去，就算不能救小姐，起码也能陪着小姐一起死！ 山叔身后的兵卒，还有力八多身后的，加一起足有几十人能清楚看到这里。 谁突然消失，回洞天福地都会被发现。 山叔同力八多对视一眼，都开始呼喝身后的人往后退。 有兵卒听到方才的惊叫，关心问道。 “是方将军掉下去了吗？” “不是，一个小姑娘！ 已经抓住小树了，扔条绳子就拽上来了。” 山叔和力八多简单几句，众人倒也没怀疑。 毕竟女子胆小，掉落个石头都要惊叫哭喊呢，更何况掉下去一个人。 姑娘们见附近没有外人了，赶紧凑在一起，掩护朱红回空间。 可是朱红摸出挎包里的瓷瓶，紧紧握在手里，半晌都没消失。 “我…我好像进不去了！” “不可能，我来！” 晴红急的一把抢了瓷瓶，可是她也依旧站在原地… 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不，不，怎么回不去了？救命，救命啊！” 朱红放声大哭，所有人终于意识到，出大事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我回不去家了！ 百里外，已经趁夜跨过鬼见愁，奔赴狼头山的先锋军，这会儿藏身在一片树林中，多短暂的休息。 一个偏将摸到殿下身边，小声说道。 “殿下，斥候已经放出去了。 估计这里离得东路军还有七八十里，若是小心一些，不被发现，天黑时候就差不多能赶到狼头山了。” 叶天逸点头，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 手里撕了一块干饼，就着清水吃了下去。 这次出来的急，方圆儿没来得及给他准备太多东西。 没有肉脯，没有花生小食，但他却不是因为这些皱眉。 “方将军他们还没过鬼见愁吗？” 副将点头，“沿途留下的人手，还没来报信儿。 不过算计着时辰，也快了。” “派人去探，小心一些行迹。” “是，殿下。” 副将下去安排人手，鬼见愁实在太难走了，马匹跟本过不来，所有人都是徒步到此，包括叶天逸。 这会儿要迅速联系就要想些办法了，这附近有小镇，有不少收买皮毛的铺子。 稍稍用些手段，倒也找回来三匹马。 吴叔牵了马吃草，简单检查一下，预备一会儿给殿下骑。 眼见主子好似很惦记，他就笑着劝道。 “殿下，方将军可不是普通女子，什么难事到她那里都能轻易解决。 您不要担心，晚上时候，一定能顺利汇合。” 吴叔是抱着夜天逸从宫里出来的人，亦父亦兄，从来没当做奴仆看待。 夜天逸同旁人还要遮掩几分，但对着吴叔却可以说几分心里话。 “叔，我方才突然心惊肉跳，从未这样恐惧过。 我担心她们走鬼见愁会害怕！ 我们走鬼见愁的时候是晚上，白日看得清楚，更恐怖。” “殿下别担心，已经让人去迎方将军了。 再说还有大王呢，那老虎可像成精了一样。 方将军和哪吒可以骑着它走过来啊！” 吴叔其实也惦记，但可不能再给主子添心烦。 这般歇了两刻钟，即便斥候没有回来，众人也重新出发了。 崔琰一万多人被困，病弱没粮草，早一刻钟赶到，就能早一刻钟应对，保他们性命无忧。 别看近卫军如今十万人，但论起忠心可信，崔琰手下这支万人队，绝对排在首位，不能折损在这里。 七十里路，急行军不过两个时辰，狼头山就隐约在望了。 山上隐约有些烟火气，山下则是七千府兵驻扎围困。 狼头山一侧是山崖，两侧是密林，只有靠北一侧相对平坦，出入方便。 府兵重点围了这里，也就堵死了东路军大半活路。 叶天逸带了副将爬到半山腰，举目望去。 副将忍不住说道，“殿下，这个罗泽方有几分本事啊。 原本以为朝中都是些素餐尸位之流，没想到还藏了这么强将。” 叶天逸清醒过来这几年，从来没端了收集消息，往各个州府县城安插人手。 否则这一路来，不可能如此顺利。 投诚的县城，都有人去劝降，起码保持中立。 碰到顽固的，也有人策反守城兵将，或者干脆趁乱开城门，里应外合。 总之，一切能保证最小代价，最大胜利的，都提前谋划过了。 这个罗泽方，家里父亲官拜冠军侯，当年护着宫里那位上位的大功臣。 同样是武将世家出身，家里儿孙不少，各个能真善战，这个罗泽方更是其中佼佼者。 当年，罗家也是跟在他身边，看似最忠心不二的一员。 结果呢，当真计较利益的时候，罗家选择了宫里那位。 因为那位不懂行军布阵，同勇武俩字不沾边儿。 他们罗家在那位手下，受到的倚重和恩赏，要多的多… “不要因为北上顺利，就小看天下人。 大魏藏龙卧虎，只不过宫里那位太过疯狂，很多人都在观望罢了。” 叶天逸嘱咐了一句，吩咐道。 “派人偷偷潜去狼头山，看看东路军如何了。 若是没有问题，天黑时候，里应外合，突围而出。” “是，殿下。” 副将应声下去了，转而派了几个好手，绕路从密林潜入狼头山。 怪不得罗泽方没有在此布下重兵，密林里除了林木众多密集，还有丛生的荆棘，想要穿过极困难。 几个兵卒见到东路军的时候，身上衣衫几乎都碎成布条了。 东路军苦盼救援，见到自己人，简直乐疯了，赶紧送了几人去见崔琰。 崔琰这会儿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力虎更是暴跳如雷，嚷着要下山。 “让我下山，我要去找殿下！ 我们小姐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我回不去家了！” 崔琰恨不得给力虎两拳，“你说明白了，你怎么就知道方将军出事儿了？ 殿下正赶来救援，方将军肯定一起，殿下怎么会让方将军出事！” “你不懂，我不能说！ 我回不去了，就是小姐出事儿了！ 不行，我要走，我要去找我爹，我爹跟着小姐呢！ 小姐肯定出事了！”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气得崔琰无法。 这个时候，几个先锋军就赶到了。 力虎简直像见到了救兵，扑上去就抓了几人，高声嚷着。 “你们是不是殿下派来的？ 我们小姐呢，方将军呢，是不是出事了？” 几个先锋军听得一头雾水，赶紧应道。 “殿下着急赶来救援你们，带我们八千人先行，方将军带了两千人押后是。 也是为了给你们找黄麻叶，算着时辰，差不多也过了鬼见愁了。” “不，不！” 力虎眼睛都红了，再笃定不过。 “完了，完了，我要去找殿下，我们小姐一定出事儿了！” 他说着话就往山下跑，众人自然不能让他自己去冒险啊，都是上前拦阻。 力虎已经急疯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凡挡在他面前的，都被他当布口袋一般，直接拎起来，扔了出去。 几个先锋军急忙扯了崔琰问询，“你们腹泻怎么样了，天黑时候能发起进攻吗？ 殿下说，里应外合突围，最好拿下罗泽方。” “我们有一半人喝过药了，已经止住了腹泻，就是力气差了一些。 但我们人多，有殿下配合，突出重围不难。” 崔琰吃了亏，也终于学的稳重了，把实情一一列出来。 第六百章 进出不得 “那就定天黑时候发动进攻，我们先回去禀报殿下。” 几个先锋军赶紧招呼力虎，“李虎大哥，跟我们回去见殿下，方将军肯定没事儿！” 力虎拔腿就走，留下一地的兵卒在龇牙咧嘴。 力虎肯定不能对他们下死手，但摔一下，也要疼一会儿… 空间里，方家老少正在吃饭，今日太忙，没空闲做饭，只简单擀了面条，打了个卤子对付一顿。 不远处是几十桶药汤，已经不冒热气了。 刘氏就道，“力虎怎么没回来取药？” “许是不需要了吧，先前也带走不少。” 王氏应了一句，“小妹也没再送药材进来啊。” 众人也都这般猜测，所以，没谁心急。 但吃过饭，方老二出去安排家里杂事的时候，却怎么都出不去了。 王氏洗了碗，远远瞧着丈夫傻愣站在外边，就高声问道。 “你磨蹭什么呢，外边快天黑了。 今日不是说要给大伙儿发工钱吗？” 这个时节，梨园的果子已经收完了，作坊里该忙的也忙完了。 各村过来帮忙的村人也该拿了工钱猫冬儿了，果园里只剩几个老汉帮忙维护一下就成了。 家里这几日换了不少散碎银子和铜钱，还张罗了一些点心，又杀了两头猪，猪肉分成一条条。 算是犒赏村人们的辛苦，也是方家仁义大方。 结果… 任凭王氏怎么喊，方老二都不应声，她走上前却被方老二一把抓了胳膊。 “你快试试，能不能出去？” 王氏惊了一跳，不敢多问，抓了腰上荷包，试了又试就白了脸。 “好像…出不去！” 夫妻俩连滚带爬跑去人参田里，抓了新土，依旧出不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不去了！” “力虎…力虎不是不用药汤了，是进不来了！ 咱们也出去了！” 方老二精明，立刻抓到了其中的关键。 “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王氏也慌了，七斤和八斤还在外边呢。 昨日孩子姥姥说想外孙了，特意让人赶车来接。 若是不能出去，孩子怎么办? 王氏当时就哭了，“不行啊，儿子，儿子怎么办！” 方老二却想得更多，“一定是妹妹出事了！” 这番动静，很快就引了方家人问询。 “这是怎么了？” 方老二赶紧让所有人想法出去，结果无一例外，谁也出不去。 赵金莲不是多聪明的人，但闺女外孙是她心尖子，她第一个就想到她们。 当时，她就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一定是圆儿和哪吒出事了！ 呜呜，怎么办？ 快想办法，救你妹妹！” 方老汉扭头就走，很快喊了所有半神族。 在他看来，女儿是半神族的神主，他们总该能有些感应。 可惜巫婆婆也是摇头，她当时就带所有族人开始祭祀，洒落兽骨占卜。 卜卦结果，却是吉凶各半… “这可怎么办？圆儿啊，娘的圆儿！ 哪吒！呜呜，哪吒！” 赵金莲哭得几度昏死，就是傻子，这会儿也明白，定然是出了大事，甚至是关乎生死。 否则闺女那么孝顺，一定不会这般让他们担心。 方老二急的眼睛都红了，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一个理由。 “娘，你别急。 我猜妹妹肯定是受伤，或者什么原因，才把这里的进出关了。 妹妹肯定没有大事，说句难听的，若是她没命了。 这里怕是就要塌陷，不会是关闭进出这么简单！” 众人不管相信不相信，这会儿也只能附和。 “是啊，肯定是这么回事？ 外边一日，这里四日。 都别着急，想必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 王氏和刘氏两妯娌，紧紧握着手，担心小姑子，更担心儿子啊。 若是一家人齐全守在一起，有事也不怕，见阎王爷也认了。 但这会儿儿子在外边啊，她们都出不去。 庄园里只有护卫和奴仆，万一有人起了贪心。 两个小孩子，哪里抵抗得了… 半神族跪地虔诚求肯，巫婆婆命人点起篝火，敲起沉重的鼓点… 一声又一声，好似敲在众人心头… 西山的太阳一点点落下，黄昏马上就要降临。 先锋军藏身于山林中，静静啃着干饼，擦抹这刀枪，或者靠在树干上打盹儿。 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副将有些着急，“传令兵还没回来，要不要迎一迎？” 话音不等落地，就有亲卫小声嚷道。 “回来了！” 先前派过去的几个传令兵样子很是狼狈，副将就道。 “辛苦了，崔将军那边怎么说？” “殿下！” 力虎却直接推开几个传令兵，冲到前边。 亲卫们惊了一跳，刚要围上前，却被夜天逸拦住了。 仿佛心有所感，见到力虎的一瞬，他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边的寒意，从见不到的角落，直接冻的他血液都结了冰！ “出了什么事？说！” 力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咧开大嘴就哭开了。 “殿下，我们小姐一定出事儿了！ 呜呜，我回不去了，我们家里关门了！ 还有药汤没拎出来，呜呜，从来都没这样。”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样荒郊野外，两军交战，怎么回家？ 更何况这意思还是被家里人拒之门外了！ 但这同方将军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跑去哪里守门了？ 真是荒唐！ 但叶天逸却听懂了大半，他上前直接扯了力虎的领子。 “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回不去了？” “呜呜，不到中午的时候，我想着家里熬好药，再回去取第二批。 结果突然就回不去了！” 力虎也是真急了，难得聪明伶俐了一次，问什么答什么，很是痛快。 叶天逸脸色一点点白透了，若是方圆儿带了两千人后，脚程慢一些，上午时候正过鬼见愁！ 他摸出怀里的兵符，直接扔给了副将。 “交给你，全权负责。” 说罢，他扯过一匹马，跳上去就狠狠踹了一记。 马匹本是镇里买来劣马，被这么一吓唬，疯了一样，撒开腿就跑。 “殿下，等我们一下！” 吴叔紧急召唤了一百近卫，飞快追了上去。 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转眼就没了叶天逸的身影。 吴叔急的心里冒火，喊上力虎，一边跑一边问询。 结果，越听，他越是心凉。 怪不得殿下扔下战事，往回赶。 方将军一定是出事了！ 结果，天色刚刚黑透，离得鬼见愁还有五十里的时候，他们就遇到前来报信儿的先锋军和朱红。 第六百零一章 如你所愿 “朱红！小姐呢，小姐呢！” 力虎跑上前，一把抓了朱红，“我回不去家了，进不去了！是不是小姐出事了！” “呜呜，”朱红眼睛肿的就剩一条缝儿了，她拼命点头。 “小姐掉下山崖了，还有小少爷！ 我们也回不去了，小姐一定是伤的很严重！ 都怪那个白落梅，我真想掐死她。 小姐去镇子上找药材，她带个丫鬟被人家糟蹋了，说不想活了。 要在死前见殿下一面，脖子上横了刀威胁小姐。 小姐只能带上她，天亮以后，她看见悬崖下边就害怕了。 小姐让小少爷把大王让出来，给她骑。 结果她骑上去就掉下来了，把小姐踢下了山崖。 小少爷跳下去救小姐，也… 呜呜，小姐有事，我们都不想活了。 我们没脸回家了！” 白落梅怎么又冒出来了，真是贼心不死！ 所有人心里都在骂，毕竟先前在东州时候，白落梅就没少作妖，人人都厌烦。 好不容易送回孙家，她居然又跑来了！ “你们碰到殿下了吗，殿下怎么说？” 吴叔急的搓手，问道。 “碰到了，殿下打马先走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力虎扯了朱红，吴叔领了亲卫们往鬼见愁飞奔。 这会儿，他们可是恨死了鬼见愁，若不是小路太难走，他们不会把马匹都留下。 两条腿赶路，实在太慢了！ 平日里，飞鸟都没有几只的鬼见愁，这会儿几乎从头到尾都点燃了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陈大海已经带了四万后营，赶到了先锋军留下的营地，接下了战马和剩下的物资。 结果，没多久就接到了方圆儿母子掉落悬崖的消息。 陈大海惊得直接就跳了起来，来不及安排琐事，带了两千人和绳索、火把等所有能用上的杂物就赶了过来。 晴红银红等丫头，死活不肯离开，一定要等着小姐被救上来。 但她们留在这里，又堵了路。 于是，这些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趴在了悬崖边。 脚和身体横在路上，脑袋悬空。 这般，不耽搁众人在她们身上迈过，也死活不要离开。 这倒是给众人行了方便，两千先锋军赶去了对面大半，剩下二百多人，都这般趴下了山路上。 或者举着火把，照亮深远之下！ 就在这样的时候，叶天逸飞奔而至。 晴红等人好像见了救星，当时就哭开了。 “殿下，求你救救我们小姐。 我们小姐掉下去了，还有小少爷！ 殿下，救命啊！呜呜，我们回不去家，小姐一定受伤了！” 陈大海赶紧上前，也来不及行礼了，开口就道。 “殿下，我才收到消息，带了绳索，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长。 殿下再等一下，我已经派人到附近县城去找了，很快就有更多绳索送来。” 叶天逸扫了一眼山崖下，地狱一般幽暗的深渊。 只要想起心爱的女子和儿子在下边，不知生死。 他心里就疼的眼前发黑，喉咙一阵阵腥甜。 “绳子给我！” 陈大海迟疑了一下，退后两步，还想再劝。 叶天逸已经一把扯了绳子过去，一端被他迅速系在头顶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 “殿下！”陈大海直接跪倒，抱住了叶天逸的双腿。 “殿下，你不能下去！ 这下边是常年不散的瘴气，下去也许立刻就没命了！ 十万近卫军，大魏百姓，都不能没有殿下！ 末将替殿下下去救人！ 末将一定把方将军母子救上来，末将以性命担保！” 其余亲卫也齐齐跪地，高声恳求。 “殿下，我们下去救人！” 吴叔和叶迟嘴巴动了动，也是想劝。 但火把的光亮照过去，他们突然发现殿下眼角的晶亮。 两人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干粮，弩箭，匕首，马刀，解毒药粉，干净的布巾，迅速被搜集齐全，分成十几份儿，送到了前边。 “殿下，方将军母子在下边，不知是不是受伤了？ 等着您去搭救，所以您更要保护好自己。 万一您有个好歹，她们指望谁去？ 这些东西，您带上一份儿，还有亲卫人手，也不能轻易甩开，彼此有个照应。 必要时候，我们安排更多人下去。” 果然，叶天逸迅速背了篓子，布带上撒了药粉，围住了口鼻。 臂弩装好，匕首别在腰间… 附近亲卫争先恐后抢了剩余的东西，却没想到，山叔和力虎、力八多等人手脚更快，被分去七八个。 陈大海见此，急的跺脚，但他也知道，拦是拦不住了。 他之所以死心塌地跟随九殿下，当然是因为当年共同征战的救命之恩和崇拜，也是因为殿下对方姑娘的情义。 一个多情的帝王，总比冷血帝王，更让人放心… 但这会儿，这份多情却让他痛恨。 势如破竹，推进京都，眼见大魏天下唾手可得。 万一九殿下在这里有个好歹，简直…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装隐形人的白落梅却忍不住了，嘤嘤哭了起来。 “表哥，都怪我。 呜呜，我没想到那个老虎不老实，把我甩下来，才不小心碰到了方姐姐…” 叶天逸扭头望过去，眼里深幽不见底。 “听说你想在死前见我一面？如你所愿！” 白落梅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边的山叔探手扭了她的脖子，咔擦一声脆响，她就被掰断了颈骨，彻底没了气息。 叶天逸一眼都不愿再施舍给她，扯了绳子，直接就跳下了悬崖。 “殿下！” 众人惊呼，谁也没想到他第一个跳了下去。 山叔默不作声，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众人赶紧抓了绳子，生怕小树撑不住两人的体重。 结果，一直蹲坐在旁边的大王，也两爪子抱了绳子，第三个跳了下去。 众人被扯的差点儿摔下去，只能一个抱了一个的腰，在狭窄的小路上，合力拉扯着绳子。 力八多和力虎等人，等了半盏茶功夫，估计叶天逸和山叔、大王都到了悬崖底下。 他们才陆续跳了下去！ 不说，鬼见愁上边如何热闹。 只说方圆儿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不等睁开眼睛，她就悔青了肠子。 落下悬崖的时候，她其实真没害怕，甚至还想等着过一两次呼吸，彻底离开众人的眼前，再进空间。 这般，她借一下路，无论从云州府还是东州府出现，再赶过来，都不至于出太大事。 第六百零二章 别怕，有娘在！ 但倒霉就倒霉在，这悬崖峭壁没有上半截那么光滑。 无数山石突出，不等她进空间就重重磕到她的后脑。 一瞬间的眩晕，让她只来得及抓住落下的哪吒，根本来不及进空间… 她努力睁开眼皮，入眼的黑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稍稍动一下身体，别说好像碎裂的后脑，就是胳膊腿，甚至全身，简直没有不疼的。 而且好似她躺着的地方还是水边，透心凉。 “哪吒，哪吒！” 她极力爬起来，高声大喊，想要从空间里取东西照明，却惊恐发现，空间根本打不开！ 幸好，下一瞬，她就听到了哪吒的动静。 “娘…” 她顾不得多想，顺着声音，努力爬了过去，摸索着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儿子别怕，娘在这里呢。 你哪里疼，摔没摔坏？” “呜呜，娘，我害怕！ 我以为你死了，我也死了！” 哪吒平日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几岁孩子。 经历跳崖，这会儿又身处不明之地，他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方圆儿也很想哭，因为，她想抱着儿子进空间，又失败了… “儿子，你听娘说。 你慢慢动一动，看看哪里受伤了吗，告诉娘！” “呜呜，娘，左边胳膊疼，肚子疼！” “好，儿子，你听娘说。 你试试能不能进洞天福地，但是记得，若是你进去了，再出不来，不要着急，好好在里面养伤。 告诉姥姥和舅舅也不要着急，娘磕到后脑了，等娘养好了，估计就恢复正常了。” 方圆儿猜测儿子是震到五脏六腑了，胳膊挫伤或者骨折，稍稍放了心。 “呜呜，不，我不要离开娘。 娘会害怕，我保护娘。” 哪吒许是听出娘亲语气不同，他紧紧凑在娘亲怀里，不肯同意。 方圆儿真是好气又好笑，赶紧催促道。 “听话，赶紧进去。 我都进不去了，你能进去就偷笑吧。” 哪吒瘪嘴，可怜巴巴应道。 “那我进去了。” 可惜，他憋了半晌，还在娘亲怀里。 “呜呜，娘，我进不去了！ 我吃不到果子了，我看不到姥姥舅舅了！ 我的玩具还都在姥姥家呢！” 方圆儿叹气，进不去空间，他们娘俩在这样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都两说，这小子居然再舍不得他的玩具… “别哭，娘不是说了吗，等娘好了，你就能回去了。 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你别哭，小心招来野兽。” 哪吒立刻把哭声憋了回去，小身子也往娘亲怀里，靠了靠，嘴上却不肯服输。 “干爹说我是男子汉，我不怕。” 方圆儿搂着儿子，极力往四周看去。 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即便在暗夜里，月光星光折射，也该能看清几分啊。 但偏偏这里，一点点光亮都没有。 她咬咬牙，把儿子圈在怀里，“儿子，抱着娘的头，不要用力，娘的头受伤了。” “好。”哪吒站起身，小心搂着娘亲的头。 方圆儿嗅着儿子身上淡淡的腥味，开始检查手脚。 左边胳膊的前臂很疼，但摸着骨头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是骨裂之类。 肚子上有拳头那么大，应该是青紫了，一碰到就疼得抽冷气。 这应该是下落时候，砸再石头上了。 最严重的是右边小腿，有些流血，骨头已经支出来了… 她再去摸身侧的挎包，挎包已经湿透。 里边原本有两块月饼，是她装了备着随时拿出来给姑娘们垫垫肚子的，这会儿已经泡成了一滩面糊。 幸好还有两个果子，虽然也磕破了，却没有烂的太厉害。 最让她高兴的是，两个瓷瓶没有摔碎。 一个装了酒精棉球，一个装了伤药。 这是出发之前，她防备万一，怕路上谁伤了，随时要救治一下。 绑腿里，还有一把防身的短匕首，胳膊上绑着的弩箭也在，这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但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最重要的火折子在空间里，这就是她要带着儿子生存下去的全部装备了。 “儿子，你轻轻抱着娘的头，跟着娘动一下。 咱们好像坐在水潭边上，咱们找个石头或者山壁，靠一靠。” “嗯。”哪吒极力看向四周，无边无尽的黑暗，让他害怕，却极力忍耐着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娘受伤了，他嗅到血腥的味道了… 方圆儿把儿子圈在怀里，时刻感受着儿子，不用担心儿子有危险，她就开始摸索起来。 一点点，顺着她猜测的方向，向前。 碎石，枯枝枯叶，不知什么动物的细碎骨头，尖利的荆棘，粗粝的藤蔓…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她终于摸到了山壁，大片的平滑石面。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努力靠了过去，全身疼得已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 哪吒小心翼翼喊了一句，生怕娘亲有事，低头努力想看看娘亲却看不清。 方圆儿赶紧提起一口气，笑道。 “别怕，娘在呢。 我儿子真棒，答应抱着娘的头，都没松手。 你不知道，娘的头可疼了，但是儿子抱着，就好多了。” “嗯，那我一直给娘抱着，娘不疼。” “好，娘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咱俩一起吃果子。” “娘，你带了果子？我肚子早就饿了！” “等娘一下，马上就好。” 方圆儿摸索，把裙子内衬扯下来，又扯开裤子，给受伤的腿胡乱涂了酒精，上了药，裹上布条。 忙活完这些，她已经头晕眼花，一阵阵想吐了。 不必说，这是脑后那个大包的“功劳”！ “娘，可以吃果子了吗？” “可以了…” 方圆儿挣扎着脱了裙子，依靠在石壁上，把儿子搂进怀里，用裙子包了儿子的双腿，生怕有东西突然出现，咬了儿子。 虽然一条破裙子，挡不了什么，但好歹有个心里安慰。 一个磕破的果子被她摸出来，塞给了儿子。 嗅着熟悉的果香，哪吒欢喜起来，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呜呜，娘，你怎么不吃？” “娘伤口疼，吃不下，你先吃，吃饱了睡觉。 等你睡醒就换你警戒，娘睡觉。” 方圆儿哄着儿子，听着他大口吃果子，慢慢蹭着儿子头发，眼睛却在无边黑暗中梭巡，防备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 若是她一个人，她可以哭，可以害怕。 但这会儿，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 她要保护儿子不受伤害，要带着儿子求生。 她就没有任何资格软弱！ 第六百零三章 死地求生 哪吒很快吃了果子，缩在娘亲怀里，小声问道。 “娘，干爹是不是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是啊，你干爹听说咱们掉进悬崖，一定会飞来救咱们。 说不定这会儿，你干爹就在不远的地方呢。 所以啊，你好好睡觉，等你睡醒，你干爹就在眼前了。” “真的？” “真的！娘不骗你，睡吧，娘抱着你。” 方圆儿摸索着亲亲儿子的额头，把他怀里拢了拢。 哪吒连吓带伤，也是累坏了，这会儿娘亲的怀抱让他安心，就打了哈欠。 “娘，我后悔了，以后吃不了的点心，再也不会偷偷扔掉了。 姥姥说，饿了吃糠甜如蜜。” 方圆儿刚要应声，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 哪吒立刻问道，“娘，你饿了？” “没有，娘的肚子再给你讲故事呢。” “是吗？” “是啊，你仔细听听，肚子再说什么？” “嗯。” 哪吒缩在娘亲怀里，努力听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听着儿子轻微的呼吸声，方圆儿神色里终于露出了痛苦。 即便儿子看不见，她方才也不敢泄露半点儿。 全身剧烈的疼痛，让她恨不得放声大哭。 上一次这般流落野外，惶恐难安，还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同样的暗夜，同样的山林里求生。 但那片山里，她还算熟悉，有星光有月光。 这会儿却是完全陌生，黑暗一片。 更甚至她还带了儿子，她怕死，更怕带着儿子一起死。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要坚强，要乐观。 一定很多人在找她们，只要坚持一晚，一定会等到救援。 退一万步说，叶天逸在征战，还有山叔和力八多，晴红银红等姑娘们。 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们出去。 除非这里很难找，或者偏离了落崖的位置。 但鬼见愁只有十五里长，从头搜到位，有三天也搜完了。 三天，最长坚持三天，也一定会获救。 只是，空间突然关闭，家里那边是瞒不住，怕是都知道她在外受伤了… 想起爹娘兄嫂们不知道怎么着急，老娘会不会惦记的病了，她这心里就也发焦灼了。 只能愈发贴上背后冰冷的石壁，才能稍稍好一些。 还有东路军那边，不知道力虎把药汤都送过去了吗？ 有多少兵卒喝过了，能恢复几成战斗力？ 还有空间里准备的干粮，估计也没送去呢… 最后就是白落梅了，关于救了她，带她上路这件事儿， 方圆儿并不后悔。 不是她如何圣母，是同为女子，白落梅别强暴，肯定是不能再对心爱的男子有任何念想了。 在这个时代，自杀是她唯一的路。 即便孙家愿意帮她隐姓埋名，找个地方活下去。 她自己也不会同意，被强暴，是过不去的噩梦。 而一个注定要死的女子，只想看一眼曾经爱过的男子。 这不应该成为奢望！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老虎是野兽，不是人，即便再聪明，脾气也不受控制。 当时，她若是打晕白落梅，让大王驮着，或者让力八多背着，都不会这个结果… 但后悔也没用了，如今谁也别惦记了，还是担心自己吧。 方圆儿苦笑，忍着痛挪动了一下伤腿，不让儿子压到。 黑暗里，除了儿子清浅的呼吸，周围一片死寂。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方圆儿小心护着儿子，闭了眼睛，极力把所有精神都用到了耳朵上，哪怕一丝动静都不敢放过… 另一边，叶天逸等人下到了悬崖之下，扑面的瘴气把他们整个包围起来。 哪怕有撒了药粉的布巾围住口鼻，众人还是头晕脑胀。 火把点燃，很快就因为缺氧而熄灭。 几个亲卫，最先坚持不住，扶着崖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叶天逸心里油煎一样，这会儿就是想让上边拉他们下去都不成了。 因为绳子不够长，最后三四丈，他们都是依靠匕首插进崖壁，硬是滑落下来的。 就是这会儿，他们人人的膝盖和胳膊都有擦伤。 幸好，力八多的水囊里，装的是空间泉水。 这一日夜，太过心急，他根本没想起来喝，如今到时派上用场了。 两口空间泉水下肚儿，亲卫们缓了过来。 众人一人分了一口，提提精神，就掺扶着亲卫们往前走。 至于如何判定方向，则是跟着大王。 野兽的嗅觉总是比人类要强得多！ 果然，走了两刻钟，瘴气好似就消散了很多，头顶也勉强能见到一点点星光了。 众人赶紧重新点燃火把，照亮了四周。 这悬崖之底，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走动，高大的灌木丛生，藤蔓缠绕，把所有空间遮挡的严严实实。 常年落下的雨水，不能及时挥发，堆积下来，沤烂了枯枝枯叶，自然瘴气弥漫。 “亲卫留下，拿着火把和铜锣，有危险及时示警。” 夜天逸心急，吩咐一声，就在蒙口鼻的布巾里重新撒了药粉，再一次钻进了瘴气之中。 他落地的位置，按理说就是方圆儿母子掉落的位置。 她们不可能间隔太远，要寻找也该是在附近。 “圆儿！哪吒！” “方将军！方将军！” “小姐，小姐！” 山叔和力八多等人随后，都是跟了上去。 众人三步一个，小心照应着往前搜索。 没有火把，没有光亮，忍耐着瘴气的眩晕呕意，就那么忙一步步往前走。 可惜，足足半个时辰，他们甚至搜索到了落脚地另一侧的二百步开外，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走在叶天逸左侧的山叔，听着他呼吸越来越沉重，果断开口。 “殿下，先回去，缓一缓再过来找。 兴许，小姐挂在树上了！” 叶天逸摇头，还想说话，脚下却是绊倒藤蔓，差点儿摔倒。 众人也不顾他反对，立刻聚集在一处，原路返回。 这般，众人缓上半个时辰，就重新过去搜寻一次，次次都扩大范围，但都是一无所获。 渐渐天色亮了，他们也终于看清了崖底的情形。 夜晚看不清，还真是有好处。 若是他们下来就看的明白，人人都要吓得腿软。 这根本就是一片死地，除了灰色的树木藤蔓灌木嫁错，再看不到任何活物。 不但如此，那藤蔓上挂着饿的，还有树根下散落的，还有不少鸟兽的尸骨。 常年的瘴气，让误入的小兽，飞过上方的鸟雀，都难逃性命。 被熏晕倒下之后，常年的潮湿憋闷，让它们的尸体迅速腐烂，化作养料，越发滋养了这些藤蔓草木，只剩了枯骨在彰显着它们的不甘… 第六百零四章 终于找到你 力虎没什么心眼儿，急的跺脚。 “不成，要快些找到小姐。 万一小姐和小公子伤了，走动不了，这地方耽搁几日，怕是就没救了。” 吴叔赶紧把话头儿接了过去，“方姑娘和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受伤的。 咱们这次都看看天上，兴许是被树枝挂住了。” 叶天逸迅速穿戴好，深吸一口气，又带头钻了进去。 山叔在树木和藤蔓上攀爬，极力想要看清上边是不是挂了人。 众人在下边穿行，偶尔惊呼，碰到了毒蛇等物。 幸好，人人身手都不错，不至于做了盘中餐。 这般，崖底的天色越来越亮，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和痕迹。 最后，众人把目光锁定了最后一个目标。 那就是偏离了落崖之处，足有十丈远的一个水潭。 水潭不大，临近悬崖，上方也比别处多了一点儿空间，勉强能看到一抹天光。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常年落雨才汇聚了这么一个水潭。 潭水不算干净，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样子。 众人围绕着水潭搜寻，大王突然嚎叫一声，跳上了一块石头。 叶天逸直接飞身跳过去，一把摸上石头，手掌上沾染了层血色。 原本应该干涸的褐红色，因为潭水浸润石头下半截。 血色被保留下来，依旧血红…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最怕的一件事发生了。 这是人血，还是新鲜的。 一定是方姑娘或者哪吒受了伤。 叶天逸掖了衣襟，就要跳下潭去。 吴叔几个扯了他，死活不肯。 “殿下，还是让我们先下去探一探。 这水潭实在太浅了，估计方姑娘母子不会在里面。” 他这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淹死人了，就会飘在上边，怎么会在水潭底下。 叶天逸熬了一晚，嘴唇泛白，裂了口子，眼下青黑。 衣衫被藤蔓刮的破碎，实在是狼狈。 但他眼神里却好像有火焰在燃烧，而且越烧越旺。 那是生命力，什么时候火熄灭了，人也就活不成了。 或者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了！ 吴叔看的明白，心疼的滴血，他明白劝不住，也一定要劝。 “退下！” 果然，叶天逸根本劝不住，冷声喝退众人。 “若我有意外，你们立刻退守东洲，坚守南边九州。 可保夏侯敬元，如何行事问大先生。” 说罢，他扭头就跳进了水潭里。 水潭看着不大，实际下边很深，足有三四丈。 叶天逸在水下睁着眼睛，借着天光搜索一些痕迹。 然而，胸口里的所有空气耗尽，也没有方圆儿母子的踪影。 他突然有些绝望，出生时候被送出皇宫，就是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刑克父母。 正巧母妃过世，这名头就被坐实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在这样的时候，在他终于有妻有子，终于在冰冷人世有了最深牵挂的时候。 却突然被这么决绝的斩断了！ 也许，那句批语当真没有错。 你看，他把妻儿也克死了… 他这样的人活着做什么？ 说不定以后师傅和师兄弟们，忠心兵将们，吴叔他们，也都要因为他没了命… 平生第一次绝望，就这么轻易击溃了他。 他平摊了双手，不肯再滑动一下，任凭潭水灌进口鼻… 一心求死的他，没有发现，一股暗流突然诡异的出现，卷了他流向某处隐秘的暗洞… 同样的时候，方圆儿正抱了儿子，惊讶的望向头顶。 虽然对伸出的环境早有预料，但终于看清楚，她还是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 她同哪吒居然身处一座山腹内，除了头顶有巴掌大的一处光亮，隐约能看见天空，这里再没任何出口了。 形象一点儿比喻，这就是一个小口细颈瓶子。 至于他们母子是怎么进来的… 方圆儿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那汪潭水里。 这水潭实在不大，顶多就同空间里的大澡池一般。 哪吒常和小子们在里边扑腾，直径也就三丈左右。 这里光线不好，看不清潭水多深，但方圆儿除了这里，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怀疑了。 毕竟那上边的“瓶口”实在太小了，而且还很高。 她不认为，她们母子掉落悬崖之后，又落到这口子里，继续掉下十几丈深的山腹… 哪吒早就睡醒了，却被娘亲一直圈在怀里，不让动，就是尿尿，都是站在娘亲腿边，不能离开一步。 这会儿，洞里有了一些亮光，他就央求道。 “娘，让我去旁边看看吧。 我摘果子给娘吃！” 方圆儿的目光仔细辨认四周，虽然也有些喜潮湿的藤蔓，但哪有果子啊。 就是有，也不敢随便吃。 她把挎包里最后一个果子拿出来，塞给儿子。 “娘这里有，你先吃着。 娘想想怎么出去！” 哪吒不情不愿的拿了果子，啃了几口，他眼珠儿转了转，好似不小心，果子从手里掉下去，骨碌碌就到了几步开外。 他就惊讶嚷道，“哎呀，我的果子！” 说着话，他跳出娘亲的怀抱，就跑去捡果子。 方圆儿一心研究上边的“瓶口”，也没当回事，稍稍探身，想要赶紧把儿子召唤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原本平静的潭水，突然翻滚起来，炮弹一般弹射出一物。 潭水哗啦啦落下，浇了哪吒满头满脸！ “哪吒！” 方圆儿顾得伤腿，本能的窜起来，扯了儿子，紧紧搂在回来，迅速退回山壁前。 原本包裹好的伤腿，因为吃力，骨头越发支了出来，疼得方圆儿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她一口咬在舌尖上，才勉强撑着没有昏死过去。 “娘，呜呜！” 哪吒吓傻了，更担心娘亲，他极力挺着小胸脯想要挡在娘亲身前，又想查看娘亲的伤腿，急的嗷嗷哭。 这个时候，那个冲出潭水，被狠狠摔在岸边的“东西”却爬了起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哪吒？” 方圆儿和哪吒都是听得身子一僵，转而齐声哭喊起来。 “干爹！” “叶天逸，呜呜，你怎么才来？” 叶天逸呛咳着，吐出几口水，踉跄奔到两人身边，狠狠把她们抱在怀里。 “终于找到你们了！” 哪吒紧紧搂着干爹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干爹，我害怕！ 干爹，我饿，我娘也饿！我娘说她不吃果子，都给我吃！ 干爹，这里好黑，我娘腿折了，胳膊也不能动了！ 干爹救命，呜呜，干爹救我娘！” 第六百零五章 我是你亲爹！ 方圆儿眼泪也是哗哗流，再坚强的女人本性里都想有个男人依靠，遮风挡雨，也同担苦难。 这一晚，她抱着哪吒，简直是数着心跳熬过来的。 她怕保护不了孩子，怕死在这里，没人知道，怕太多太多。 幸好，他来了！他这么快就来了！ “我想你，我害怕。” 叶天逸的心啊，好像被人摘出来，放在地上踩了一万脚，碎了无数瓣儿！ 眼泪无声的低落，哽咽让他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我错了，不该扔下你们。 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呜呜，干爹，干爹!” 哪吒这次可真是吓坏了，搂着干爹的脖子不肯撒手，嗷嗷哭的整个山腹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干爹，他们说我不是你儿子，你以后有了亲儿子，就会不要我！呜呜，我都听见了。 干爹，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和娘了，呜呜，干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叶天逸再也忍耐不住，掰开哪吒的胳膊，捧着他的小脸，一字一句说道。 “哪吒，我是你爹。你是我的血脉，我的亲生儿子！” 啊？ 哪吒听得有些懵，哭都忘了，睫毛上两滴眼泪落下，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边的方圆儿却好像遭了电击，脑子里瞬间想起很多事。 很多她以前觉得奇怪，却没注意的小事。 比如她走丢那一晚，醒来时候依稀残留的梦，身体的异样。 比如她怀孕不久，就带着病重之人搬来的叶家。 比如对她异常关心维护的吴叔等人，甚至因为她差点儿流产，吴叔下令杀了侄女朱华。 比如哪吒出生，叶家半强留她在叶家坐月子。 比如吴叔等人待她们母子都毕恭毕敬。 比如九阳道长和所有师兄师姐，没有一个反对她同叶天逸生情。 比如白落梅一句野种，就成了叶家上下的仇人… 原来，如此！ 她的手慢慢放开了叶天逸的胳膊，但不等落下，就被叶天逸一把抓住，重新紧紧搂紧怀里。 “圆儿，不要怀疑我，不要怨恨我。 我那时候刚刚被毒杀，二师兄为了保下我的性命，给我吃了一颗假死丸。 吴叔他们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为了给所有忠心追随我的人寻一个希望，就想给我留一条血脉。 正好你迷路从山里出来… 我没有任何印象，还是醒来之后才知道，哪吒是我的儿子。 而你为此，吃了太多的苦。 我很抱歉，但事情已经这样，我如论如何也补偿不了。 只能以后余生都好好疼爱保护你和哪吒。 你若是不肯原谅我，可以打骂，可以不理我。 但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相识这么多年，方圆儿还是第一次见叶天逸说这么多的话，他的急切恐惧，可想而知。 她心里的焦灼委屈，突然就轻了一些。 “你放开我，我要想想…” “不放，放开你就想东想西，然后再不原谅我了。” 叶天逸不知从哪里学的，无师自通了耍赖技巧，这样的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他甚至还喊了哪吒。 “儿子，帮爹抱着你娘，否则你娘就不要咱们了。” 哪吒到底年岁还小，不懂干爹变亲爹哪里不好，虽然有些突然… 他赶紧帮忙抱了娘亲，小声问道。 “娘，我有爹了，不是野种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这句话，可是扎了方圆儿的心，压抑了几年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 她一把推开叶天逸，紧紧抱了哪吒，放声大哭。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不觉得未婚生子是什么该死的大罪。 但这里是大魏啊，不是现代。 她突然怀了孕，家里人跟着遭了多少白眼和口水，私下为她留了多少眼泪。 就是她多少个日夜，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人没法庇护哪吒平安长大。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没有爹的孩子，一个出生不详的野种，以后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委屈和苦难！ 虽然她整日嘻嘻哈哈，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好似什么都不犯愁。 其实她愁死了，她怕死了，她恨不得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把儿子永远护在身下。 这一切，都是谁害的？又该怪谁？ 吴叔吗，忠心老仆，为主子费尽心机考量。 叶天逸吗，他当时是半死之人，根本不知道。 但不怪他们，难道要怪她倒霉，怪哪吒不该投胎？ 就是这种无处发泄的委屈，让她恨的心里爆炸一样！ 叶天逸第一次见方圆儿哭得这么厉害，哭声里满满的不甘和委屈，还有…恨。 他默默起身，退了两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他亏欠她太多了… 哪吒吓坏了，小手一直替娘亲抹眼泪，自己却跟着哭个不停。 方圆儿哭了半晌，委屈好像随着眼泪没了大半。 她到底怕吓到哪吒，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她抹了两把眼泪，拍拍儿子。 “儿子别怕，娘没事儿。” 她想抱抱儿子，但不小心牵动了伤腿，疼得轻哼一声。 方才心神都在当初的事上，倒是忘了腿伤又严重了。 叶天逸也是发现了，顾不得再跪，抢上前，捧了她的腿，借着天光仔细一看，疼得半晌没说话。 原本白皙细嫩的小腿，这会儿已经磕的没有好地方了，腿骨隐约支出来，许是上了伤药，但依旧在渗血，红肿的不成样子。 “不成，要尽快带你出去医治！” 叶天逸轻轻把腿放下，手都在哆嗦。 “还有别处伤了吗？” 不等方圆儿应声，哪吒就说了。 “爹，娘的胳膊也不好用。” 方圆儿点头，“好像是骨裂，不算严重。哪吒也说胳膊疼，摸着不像伤重，应该是挫伤或者扭伤。” 结果，哪吒却抬起胳膊晃了晃，说道。 “娘，好像不那么疼了。” 方圆儿默然，心里羡慕的不成。 半神族的血脉，到底有些可取之处，就这强悍的恢复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叶天逸仔细打量四周，见没什么危险，就开始在山腹里转悠，想找寻出口。 他从潭水中来，自然也能从潭水中出去。 但方圆儿伤的太重了，哪吒也太小。 她们应该是从悬崖上掉落在潭水里，无意之中被卷到这里来的。 他能寻到这里，也是冥冥之中的奇迹了。 方圆儿心里再是纠结，也知道不是算账的时候。 她尝试了一下，还是进不去空间，心里也急了。 第六百零六章 方向和希望 外边一日，空间四日，耽搁这么久，空间已经六七日了。 爹娘兄长不知道怎么担心… 她扭头探看，找了个半死不活的藤蔓，抓了上去，想要打听一下消息。 结果，这里也许是常年不见天日。 藤蔓不如外边有灵性，传递给她的信息都是阴暗，消沉，让她很不舒服，迅速松了手。 她是帮不上忙了。 再看四处探查的叶天逸，她轻轻叹了气。 就依靠他一次吧，至于以后，先离开这里再说… 如今，她更担心的是家里如何了。 这几年，实在太顺利，她和家里人对空间依靠太多，重心几乎都移到空间了。 如今突然进出不得，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次大灾难。 再说山叔和吴叔、力八多等人，眼见叶天逸跳下潭水之后，再也没有上来。 所有人都是急了，难道是溺水了？ 叶迟和山叔直接就跳了进去，结果… 一次，两次，三次，不管下水多少次，潭水里都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这水里也没有水兽，不可能吃人。 水深，但也不不过三丈，不至于藏下人，找不到…” 山叔话不多，这会儿倒是最清醒。 “水底有没有山洞暗流，会不会有别的出路？” 众人都是皱眉，猜测这个可能性。 结果大王却是忍耐不住了，第四次跳进了潭水。 老虎会凫水，但潜水就实在难为它了。 但大王可不同于普通老虎，灵智开启让他相当于五六岁孩子的智商。 平日喂它吃肉吃果子，陪它玩耍的小主子不见了，女主也不见了，留它一个在这里，它急的要发疯。 它潜入水里就不动了，四处寻找。 老虎的眼睛比人在水下视线更好，还真被它发现了一处白点儿。 于是，它奋力游了过去… 叶天逸走遍了山腹的每个角落，当真是一点儿通往外界的痕迹都没有。 而且除了不多的藤蔓，许是从上边山口掉下的飞鸟尸骨，也没有任何生命痕迹。 若是他没有无意被卷过来，方圆儿母子也许就要困在这里，当真走不出去了。 如今，只有他从潭水里再回到崖底，寻找山口，顺了绳子下来，救方圆儿母子上去。 但方圆儿伤的这么重，哪吒又小，他们扔下，万一这里有隐藏的毒蛇猛兽… 两难，一时让他很是犹豫。 结果，这个时候，潭水又开始翻涌，下一瞬大王就跳了出来… “大王！” 哪吒欢喜疯了，跳上前，抱了大王的脑袋就是狠命揉搓。 大王也欢喜坏了，两只前爪抱了哪吒，在地上翻滚，不时吼叫两声，表达着它的兴奋。 就是满腹心事的方圆儿见此，都是笑了起来。 叶天逸上前，扶起哪吒，谭边都是污泥，这一人一老虎滚得泥鳅一般。 他蹲在方圆儿身边，小声说道。 “有大王保护你们，我就放心了。 这四周没有任何出口，我要从潭水出去，然后带人寻找上边的山口，顺了绳子下来，找你们。” 方圆儿有些担心，虽然他们的问题没解决，但她也不希望叶天逸冒险。 这潭水显见和外边有连通，但人可不是是鱼儿，在水下不能呼吸，全靠憋气。 万一有个耽搁，气不够用了，岂不是… “不成，太危险了，咱们还是等等吧。 山叔和吴叔他们看着你下水的？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过来的。 即便不是通过水路过来，他们也一定会在附近继续找。 用不了三两日，一定会找过来。” 叶天逸听她担心自己，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扯了袖子，轻轻给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她的伤腿一定很疼，虽然她没有喊过一声，怕他们担心，但她额头的汗珠子一层又一层，从没断过。 这会儿，甚至愿意继续忍耐，也不愿让他轻易涉嫌… 这样的女子，他怎么不会爱，又怎么舍得放手… “别担心，水下是一个暗流。 我练过闭气的功夫，很容易就能回去。 你记得让大王隔一会儿就吼一嗓子，方便我们辨别方向找过来。” 方圆儿还是担心，扯了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叶天逸狠狠心，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低声道。 “我说过，要用余生好好爱你，把亏欠的，加倍补偿给你。 所以，我一定不会死在这里。 放心。” 说罢，他狠心扯出袖子，扭头吩咐哪吒。 “哪吒，爹走了，出去喊人从上边顺绳子下来救你们。 你娘伤着，你和大王一定好好保护你娘，不许到处乱跑，听你娘的话，能做到吗？” “知道了，爹！” 哪吒立刻跑到娘亲身边，同大王一左一右守着。 叶天逸勉强放了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妻儿，然后跳进了潭水。 水面涟漪晃动，很快没了动静… 不说方圆儿焦急等待，只说吴叔和山叔等人见大王也没了踪影，终于确定水下有暗道之类了。 吴叔带人接应，山叔同叶迟，力八多都跳了进去。 一次两次，都没有任何收获。 结果，第三次终于见到了黑影。 几人捞了就往上游，好不容易爬到岸边，吴叔等人就忍不住惊喜喊叫起来。 “殿下，殿下！” 叶天逸脸色憋的青紫，大口喘着气，半晌才缓过来。 “找到了，在暗流后边。” “当真？” 所有人都是惊喜坏了，“找到了，找到了！” 力八多和力虎等半神族更是跪倒，也不知道冲着哪里，拜哪路神仙了，就是咣咣磕头啊。 吴叔看的咧嘴，赶紧扯了他们起来。 “别磕了，一会儿还要出力救人呢。” “哎，哎，可惜回不去家，不能报信儿。” 力八多和力虎跳起来，继续搓手，还是犯愁。 吴叔也不劝了，有时候他真是好奇，方家到底有什么法子，让奴仆如此忠心耿耿。 不说这会儿兴许还趴在悬崖边上的姑娘们，就说力八多几个，若是说他们一命可以换回方圆母子。 他们保管立刻就抹脖子了，都不带犹豫的… 叶天逸缓了一会儿，几乎要炸裂的肺子，终于好过一些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仔细说道。 “这水下有一处暗洞，离得进了，暗流会把人吸进去。 那边是个中空的山腹，有潭水同这里相连。 山腹上边有个洞口，很小，顺绳子下去救人正好。 马上在附近扩大寻找，上边也送消息。 大王在守着方将军母子，听着呼啸搜寻，注意辨别方向。” “是，殿下。” 众人立刻分头开始行动，上崖去报信儿的，在附近搜寻的。 只要有了方向和希望，即便困难一些，也是不怕的。 第六百零七章 重见天日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消息。 晴红等人在悬崖小路上，已经趴了两天一夜了。 任凭所有人在她们山上走来走去，她们也不肯离开。 不只如此，狼头山那边，崔琰手下兵卒的战力恢复了五分，凑了七八千人，配合八千先锋军。 打了罗泽芳一个猝手不及，歼灭一千多，俘虏三千多，逃走一千多。 而且活抓了罗泽方和罗家另外两个小子，如今都压在军营中。 崔琰听说为了增援他这里，方将军带了两千先锋军过鬼见愁时候，连同哪吒一起掉下悬崖。 崔琰恨不得给自己脖子抹一刀！ 他也顾不得稳固一下战局，带人就全力赶到了鬼见愁另一侧。 而跟随东路军的兰字号姑娘们，更是疯了一样。 谁拦着都不成，都爬上了鬼见愁的小路。 过往的兵卒们，往下送绳子，送吃食清水，偶尔看一眼这些姑娘，都是叹气。 她们再哭下去，怕是山崖下边都要被泪水淹没了。 幸好，消息传来，方将军母子找到了，而且还活着！ 一时所有人都是欢喜，姑娘们更是哭成一团。 “呜呜，小姐活着!” “小姐有事，我也不活了。呜呜，可以回家了！ 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 兵卒们还以为她们怕家里主子责罚，赶紧劝道。 “方将军最是心善，一定不会怪你们。 就是家里怪罪，她也会讲情的。 你们快别哭了，将军还等着大伙儿搭救呢。” “对，对，快去找！ 仔细听着，大王在哪里叫，小姐就在附近！” 先前走在小路，姑娘们吓得都是腿软，这会儿也不害怕了，如履平地一般，分头跑到两侧，再包抄到山头，一寸一寸仔细搜寻。 而半神族的男人们，亲卫们，但凡比普通兵卒身手厉害的，都下了崖底去搜寻。 崖底有瘴气，视线不好，也容易碰到危险。 这一找就是两个时辰，人人都提着心，不敢放下分毫。 山腹里，方圆儿的伤腿，疼得她时刻清醒着。 即便有大王，她也不敢让哪吒离开身边。 大王隔一会儿就冲着上边的山口，大声嚎叫一嗓子。 偶尔这家伙儿叫的厌烦，或者嗓子不舒服，就晃着大头发发脾气。 幸好哪吒同它“交情”极好，太了解它的脾气了。 什么烧鸡，烤肉，煎牛排，都许诺出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肉能使老虎叫。 大王也是兢兢业业工作，叫声在山腹回荡，震颤的山壁的碎石都稀里哗啦往下掉。 终于，头顶那处天光，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小小的一块儿。 “主子，是你吗？神主！神主！” 这是力八多，他在山崖下搜寻了一个多时辰，实在觉得没有希望，就攀上了悬崖。 又仗着身手好，直接爬上了整个山崖之上。 旁人不敢上的坡，他敢。 旁人不敢下的沟壑，他敢。 这般胡乱走了大半个时辰，居然真让他找到一处山口。 四周杂草重生，也没什么树木，还被几块大石头围拢着。 若不是细心，若不是运气好，绝对找不到这里，实在太隐蔽了。 听到动静，不只方圆儿激动了，哪吒已经跳脚喊上了。 “力大叔，呜呜，我在这里，在这里！” 大王也是蹦跳着，拼命嚎叫。 力八多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跳上大石头拼命呼喊。 “来人，在这里，我们主子在这里！” 他嗓门本来就大，山林间也安静，立刻传出多少里。 所有人都开始往这里汇聚，叶天逸熬了两天一宿，水米未进，这会儿脸色白得厉害。 却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好像爆发了无尽的能量。 几乎风一样，他就爬上了那处山顶。 在山腹里，看天光，好似近在眼前一般。 这会儿在山口，才知道落深有多少。 他们根本看不到里面如何，昏暗一片。 幸好，能听见哪吒和大王的叫声。 大捆的绳子被迅速扛了过来，一条条结起来，然后顺下山口。 足足二十丈，才勉强拖到潭水之上。 叶天逸推开众人，直接抱了绳子跳了下去。 山叔第二，力八朵第三，众人还想再往下跳，却被吴叔拦住了。 “够了，下边不算宽敞，不能下去太多人。” 他又道，“找藤蔓，临时编个椅子，方将军受伤了，吊上来容易一些。” 众人赶紧又忙了起来。 山腹里，山叔和力八多眼见方圆儿一身泥水，头发散乱，腿上伤的这么重，简直忍不住眼泪。 两人直接跪了下去，呜咽痛哭，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恕罪。 他们就跟在主子身前身后，怎么就让白家那个贱人把主子害了。 哪吒抱了山叔哭，又抱了力八多哭，也是委屈坏了。 方圆儿勉强提着的一口气，这会儿知道彻底得救，就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昏死过去。 叶天逸惊得心脏都停了，抬手一摸，入手滚烫，让他彻底慌了… 藤条编的椅子算不得多整齐，更谈不上精致。 绳子拉扯着椅子，一点点上到山口，十几只手一起伸出去，抓了椅子，直接抬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候，橘红色的夕阳照在山头，原本该是难得的美景。 但落在竹椅上，人人都是疼的忘了呼吸。 叶天逸一身泥水，一手握了绳子，一手紧紧护着椅子上的方圆儿。 方圆的双手被放在身前，伤腿放在椅子外，这会儿血水往下滴着，看不出一点儿生气。 “小姐！”桃红等人听到消息，从大营赶过来，刚爬到山头，就看到这般，当时就长嚎一声，昏死过去了。 倒是秋雅这个平日看着柔弱的，咬着嘴唇，扑上前，帮着殿下小心把主子从藤椅上扶下来。 “都过来！主子还活着！” 春桃和星辰赶紧跌跌撞撞爬上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贞洁。 她们扯下衣衫就给主子盖了起来。 朱红直接掐了桃红的人中，把她掐醒。 “小姐还活着！” 桃红缓过神，手脚并用开始往前爬，抱了主子的脚，一边擦抹污泥，一边无声的哭。 晴红银红几个也是如此，根本不用男人们动手。 简单的帐篷被迅速搭了起来，石头灶也砌上了。 热水刚烧开，哪吒被吊了上来，倒是几百斤重的大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吴叔抱了哪吒，一刻都不敢松手。 哪吒惦记娘，哭得眼睛红肿，他就抱着坐在帐篷门口。 帐篷里，叶天逸想要亲手给方圆儿洗漱换衣衫，桃红几个却不同意。 第六百零八章 发妻和长子 虽然她们知道小姐以后会嫁给殿下，但如今到底没成亲。 她们不能让小姐没了贞洁。 “殿下，还是我们来伺候小姐吧。 请您避嫌！” 叶天逸所有心神都在方圆儿身上，手下忙碌，头都没抬。 他直接开口吩咐帐篷外的吴叔，“传令下去，方氏为本殿下正妻，哪吒为亲子。 待天下平定后，正式迎娶。” 吴叔楞了一下，立刻高声应道。 “是，殿下。” 他原本还想为方家的安危考量，劝殿下几句。 但殿下更多是不想方姑娘母子再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受外人诟病。 于是，他抱了哪吒站起，眼望山头上所有人，包括崔琰，陈大海，几百亲卫兵卒，梅兰竹菊等所有姑娘们，高声说道。 “当年殿下遭遇小人暗害，假死归隐。 那时同方将军结缘，后生了小公子。 为保护方将军母子平安，此事一直没有名言。 今日，方将军追随殿下征战，重伤至此。 殿下不愿方将军名节有损，故此昭告天下。 望诸位周知！” 众人听得愣神儿，除了叶迟和山叔，其余人都只知道殿下钟情方将军，待哪吒也格外疼爱。 很多人私下说起，都道方将军是个厉害女子，能俘获殿下的心。 如今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发妻，哪吒是殿下的血脉！ 这可真是… 传扬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惊掉下巴。 殿下死而复生就算了，居然有妻有子，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也定然有多少暗地里盘算的人家，要失望了… 但这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世家贵女，大家闺秀，他们不认识。 不过，做饭给他们吃，辛苦治伤为他们救命的方将军，所有人都是熟悉，敬佩。 也更高兴她可以名正言顺陪在殿下身边，以后甚至是母仪天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恭喜方将军，恭喜小公子！” 众人齐齐单膝跪倒，高声道喜。 至于桃红朱红等姑娘们，这会儿已经又默默哭开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这世上从来不缺狼心狗肺之人，她们平日在伙夫营、伤兵营，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 毕竟，殿下为了小姐坏了军营不带女子的规矩，平日又那么信重。 背后说些难听的，多几句猜测，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小姐还带了哪吒这个，外人眼里的“拖油瓶”。 她们从来不敢同小姐说，想必小姐也知道。 如今好了，殿下给小姐正名了！ 小姐就是殿下的发妻，哪吒就是殿下的亲子！ 虽然想起这么多年小姐和家里受的委屈，她们很想探究一下其中的因由，替小姐和家里抱怨几句。 当更多的是，替小姐和小公子高兴！ 呜呜，以后再没人说小姐一个寡妇，带个拖油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魅惑殿下了！ 叶天逸替方圆儿一粒粒扣上扣子，听着姑娘们压抑的哭泣之声，心里越发愧悔。 在他不知道的时刻，方圆儿母子承受了更多委屈。 怪不得她不肯原谅… 原本以为山口一定在山崖之下，刘大夫也下了山崖。 这会儿匆忙赶回来，累的简直肺子都要吐出来了。 但他可不敢停留，直接进了帐篷。 只看了那伤腿一眼，他就开口骂人。 “怎么伤的这么重？这是要活活疼死她吗？ 赶紧退开，我要放出脓血，消毒接骨，上要包扎。 没有麻药，她是怎么撑了几天的！” 叶天逸手里拿着匕首，一点点把方圆儿后脑的头发割掉，这里一个苹果大的肿包，依旧在渗血，只有剃了头发，才能治疗。 “哪吒在身边，她才撑下来。” 他替方圆儿把剩下的头发盘起，手下利落，生怕碰到伤处，但几滴眼泪无声落尽发间，显见是疼极了。 刘大夫手下忙着，嘴里也不客气。 “整日说方姑娘是你的福星，我看你就是她的灾星。 从碰到你，她就倒霉。 一点儿好事儿没有，不是挨骂，就是挨累。 如今倒好，连命都要搭上了！ 你以后要是不对她好，我第一个把你开膛破肚！” 他是真心疼坏了，之前叶天逸还半死不活的时候，他就同方圆儿一起琢磨给他续命。 然后亲眼看着方圆儿生了哪吒，讨好哄劝侯老爷子出手解毒，深入万云山找药。 甚至跟着进了擅长，血火里，张罗填饱几万张嘴，救下一条条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女子能做到。 偏偏方圆儿都做到了，没抱怨一句，也没说过一句苦！ 这些都罢了，如今居然连命都要搭上了！ 桃红几个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在她们心里无所不能的小姐，伤成这个样子，对她们来说，就是天塌了。 若是家里知道，怕是更要出大事了… 桃红还是想的少了，空间里已经十天了，不能进出。 没有任何人送消息进来，也任何人都出不去。 方老大夫妻和方老二夫妻，想尽了借口，劝慰爹娘。 可惜，最后他们连自己都劝不好了。 因为他们的儿子在外边呢，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孩子。 再出不去，真是要出大事了。 当然，最重要，也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妹妹和外甥了。 妹妹怕是伤的很重，外边两天一宿了。 若是妹妹清醒，能够进来，绝对不会让家里这般着急。 刘氏和王氏哭得眼睛通红，方老大脸色惨白，方老二嘴唇上的火泡成排。 一家人都靠吃果子，喝水在维持生命，至于饭菜，实在是吃不进去。 巫婆婆带了半神族，没日没夜的，在祈祷跪拜。 就是学校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家里出事了，老老实实，每日上课描红，下课干活儿，自己睡觉洗衣吃饭，不敢给家里添一点儿麻烦… 到第十一天的时候，一直硬撑的赵金莲，到底病倒了。 高烧，烧的老太太说胡话。 “我家不要大福分了，把我闺女还给我！ 哪吒啊，哪吒，姥姥想你。 哪吒，快跟你娘回来！ 别当神仙，那不行，来姥姥家吃饭！” 王氏和刘氏伺候在床前，给老太太喂药喂粥。 方老汉坐在门前抽旱烟，眼见头发就白了。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没有一个，就是剜心之痛。 何况是生死不知，就是一直剜心，不知何时停止… 桥安县里，方玉当晚有事，没有空间，倒也免了被关在里面。 但二日一早，他着急进去取一本账册的时候，却怎么也进不去了。 第六百零九章 快马加鞭 出事了！ 方玉不同于家里，还要犹豫等待一下，他太果决了。 确定进不去空间之后，他立刻打开地图，开始查找估算妹妹如今的位置。 为了让家里安心，平日方圆儿偶尔也会说几句她哪里的大事小情。 比如驻扎在哪里了，比如缺水去，刚找到水源。 家里人虽然担心，但方圆儿时常进来，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 说句实话，家里如今储备的粮食，真是供给十万大军吃喝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若不是因为空间米味道太好，容易引起怀疑，这次东州府以工代赈修水利，都不用在京都换粗粮。 所有人吃粳米，方家都供给的起。 毕竟五百亩水田旱田，外边一个多月，空间里就可以收割一茬了。 这还是家里怕储存太多，故意放慢速度种植，偶尔还要种一季药材或者西瓜、大豆小豆青菜之类呢。 所以，闺女说近卫军有死伤，家里人会叹息，说缺吃少穿却没人在意。 因为方家就是后盾啊，随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啊。 但方玉在官场，比家里人又要细心。 每隔几人同妹妹说话，都会详细问问，然后在地图上标注。 不是有何企图，就是为了时刻知道妹妹在何处。 万一有些纰漏，他会开口提醒。 结果，今日这地图就用到了。 五路大军，如今东路大军差不多在安州府，而中路先锋军应该在惠州附近。 西路大军因为所过之处，都是贫瘠之地，人口也相对稀少。 所以，东路大军和先锋军靠的更近。 若是出了问题，就是在两路大军中间位置！ 方玉当即派了人，兵分两路。 杨光带了谢铭和何权，快马赶回梨花坳老家，防备有人动心，撬了家里根基。 而杨武快马加鞭，去京都喊了陈武回来。 陈武和郭荣这会儿也正慌着，今日是固定回去取东西，走动的日子。 但是进不去了，他们不知道是小姐出事了，还是另外有安排，不准许他们进去了。 虽然后者代表，他们不再被信任，可依旧盼着不是前者。 结果三爷就派人来了，当时陈武和郭荣就知道不好了。 陈武飞身上马就走，京都一切都留给郭荣守护了。 为了安全，方玉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九殿下身边，传说很得宠爱的寡妇和孩子是自家小姐。 实在是他们就算在庄园的时候，小姐也一直很神秘，接触不多。 天下寡妇带着孩子的多了，怎么可能那么巧。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方玉也没打算多说。 陈武刚到桥安县，就带了四个半神族，出发去寻找交战之地，打探消息了。 方玉站在门前相送，心里像有滚水在沸腾。 若非朝堂有规矩，擅自离任，要罢官杀头。 他都恨不得自己带人去了！ 不得不说，刘大夫是真心疼方圆儿，麻药，安神药，总之能减轻疼痛，让她多睡一会儿的药，全用上了。 方圆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窗户上，夕阳映照出的橘红，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摸摸身下的锦缎被褥，她微微皱了眉头。 这里应该不是她熟悉之地，因为她不喜锦缎，太过凉滑。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被褥，无论东西都是细棉缝制。 稍稍动一下身子，她忍不住疼得抽了一口冷气。 许是这动静有些大，屋门突然被推开了。 桃红和朱红立刻奔了进来，两人齐齐趴在炕沿边，眼见主子确实睁了眼睛。 两人再也忍不住，立刻哭了起来。 “小姐，呜呜，小姐醒了！” 方圆儿猜到她们肯定吓坏了，忍着疼，安慰道。 “别哭，我没事儿。” 可惜，沙哑的嗓音，她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桃红立刻就去倒温水，朱红则转身就跑了出去，于是，下一瞬，外边立刻想起了她惊喜的叫嚷。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桃红小心插了麦管，伺候主子喝水。 尽量不让主子动一下，生怕碰到伤处，主子会更疼。 方圆儿侧躺着，伸手摸摸被包裹严实的后脑，下意识就要进空间，可惜，还是不成。 她叹了气，问道，“我昏了多久？” “两日。”桃红猜到主子担心什么，赶紧说道。 “小姐，您活着就什么都好。 就是家里知道，也定然都这么想。” 方圆儿还要说话，门扇却被突然撞开了，哪吒风一样跑了进来，直接跳上了炕。 “娘！” 哪吒脸上挂着泪，手下却小心翼翼抱了娘唯一没伤到的胳膊。 方圆儿也红了眼圈儿，想起在山腹里，她们母子相依为命，她一刻都不敢让儿子离开身边。 这会儿忍不住也是心酸，“别哭，娘醒了，慢慢就好起来了。” “嗯。” 哪吒用力点头，原本胖乎乎的小脸，显见瘦了两圈儿。 这两日，他时刻都守在娘身边，方才就去上个茅厕，娘就醒了。 “娘，爹也一直守着你，刚才到前边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方圆儿眼神一闪，点了儿子额头一下。 她昏睡了两日，叶天逸这是给儿子洗脑了，这小子开口就是帮他说情，往脸上贴金呢。 哪吒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娘已经猜到他和爹的秘密了。 这几日，爹和他一起守着娘，可是没少说话。 他想起被骂野种，在山上的时候，娘也很少回去姥姥家。 这些都是爹造成的，娘一定生气。 但爹说的也对啊，爹那时候半死不活，根本不知道啊。 后来知道了，对他和娘也一直很好，以后甚至会更好。 他希望娘能原谅爹，一家人在一起。 以后，他就有爹也有娘，不是野种了！ 他还想给爹说几句好话，叶天逸就大步进来了，后边跟了刘大夫等人。 但除了山叔和吴叔，其余崔琰、陈大海等都规矩的站在屋外。 以前，对于规矩，谁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方圆儿的身份是将军，后勤营将军，他们要每日打交道，算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伙伴。 但如今殿下已经言明，方圆儿是他的发妻，而且生了殿下的长子。 这规矩就不得不立起来了。 若不是实在担心惦记，他们这会儿跟过来，都有些不对了。 叶天逸上前，仔细探看方圆儿的脸色，见她嘴唇很湿润，知道喝过水了，稍稍放了心。 第六百一十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不等他说话，刘大夫已经急了。 “赶紧让地方，我要诊脉。” 叶天逸摸摸鼻子，让到了一边。 方圆儿本来还有几分别扭，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态待他，见他吃瘪，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叶天逸见了，神色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恨不得再被刘大夫挤兑两句。 刘大夫可不知道这夫妻俩的心思，他仔细诊脉，又看过方圆儿手脚和后脑的伤处，这才说道。 “方姑娘，你也懂医术，应该知道自己这次伤的不轻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要三个月，你才能下地。 最严重是脑后，只能涂抹膏药，喝些化瘀的药汤。 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我没有办法保证。” 方圆儿轻轻点头，又是眩晕，低声应道。 “放心，刘大夫，我一定配合治疗。 但我手脚的伤处没有关系，脑后这肿包，我希望早些恢复。 过上三五日，刘大夫为我施针吧。” 刘大夫迟疑了一下，没有轻易答应。 “到时候看看再说，我这几日也查查医书。 到底是脑袋，经络太多，万一有个差错就是要命的事。” “好，谢谢刘大夫。” “谢什么，倒是很多人该谢谢你。 你要是有事，不知道多少人跟着丧命呢。 下次记得，别什么人都可怜，管谁死不死呢，先顾好自己小命儿再说！ 你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刘大夫狠狠瞪了叶天逸一样，“某人又愿意招蜂引蝶，你学不会下狠手，以后就等着吃亏吧。” 他比方圆儿年岁大很多，真是把方圆儿当妹妹一样。 眼见平日活蹦乱跳，这般好像破布娃娃一样，简直没一处不伤，忍不住唠叨几句。 方圆儿苦笑，早知道这般，她当时确实该把白落梅扔去县城。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 “多谢刘大哥，以后我一定注意。” 听她叫刘大哥，刘大夫干咳两声，忍了心里的欢喜，嘱咐道。 “这段日子一定不要动，这么多人呢，让她们仔细照顾你。 我每天下午来给你诊脉！ 放心，有我在，一定保你同原先没什么两样儿。” 说罢，他就拎着药箱出去了。 众人听说方圆儿没大问题，又见九殿下吃了瘪，能撤退的，就赶紧都跟着撤退了。 桃红几个倒是舍不得走，但也知道不是时候，就道。 “小姐，灶间熬了粥，我们去端来。”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了哪吒和叶天逸。 叶天逸第一次觉得儿子有些碍眼，但这会儿他是罪魁祸首，可是没资格撵人。 方圆儿想了想，这么尴尬相处也不是事，就道。 “殿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做，暂时顾不上太多。 我们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好，你好好养病。 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好。” 叶天逸不敢再轻易握她的手，只能拿了水，喂她又喝了几口。 方圆儿扫了屋子一眼，心里好奇，就道。 “这是哪里？” “惠州府城，以后会长期在这里驻扎。 你别担心，养伤要紧。” 方圆儿叹气，问道。 “你要和谈？” 叶天逸点头，到底还是握了她的手。 “原本我想一路打到京都，震慑一些有心人，以后方便整合各方势力，迅速恢复国力。 但如今看来，征战，对兵将死伤太多，百姓也因为乱兵多有损伤。 索性不如和谈，京都那边有些布置，待得生效之后，再直接进京。 当然，这免不得要有两三年纷乱。 各有利弊而已，不是因为因为你，不要多想。” 方圆儿望向他眼里的心疼，心里也是软了三分。 虽然说着各有利弊，但他原本坚决不和谈，如今突然转变，就是因为她。 她伤的这么重，养伤要两三个月。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末了，再耽搁下去，下雪难行，进军京都就实现不了了。 他是一定不会丢下她，带兵先行的。 所以，再此过冬，陪着她养伤，才是同意和谈的关键。 她想劝几句，但也知道没有用处，就索性点了头。 “好，我伤了，暂时帮不上你。 你看着安排好了。” 叶天逸眼底终于有了一点儿笑意，手下也握紧了三分。 “你好好养伤，不必惦记我。 我就在前边理事，有事随时让人去唤我。” “好，你赶紧去吧，我要吃饭了，吃完饭吃药，然后睡觉。 我要早些好起来！” “好。” 叶天逸嘴里答应着，到底等桃红送了蔬菜粥进来，亲手喂了半碗，这才去了前边。 临走时候，他还嘱咐儿子。 “哪吒听命，好好照顾你娘，寸步不离！” “尊令，大帅！” 哪吒有模有样的行了军礼，小脸绷着，很是郑重，惹得方圆儿好笑，又忍不住心里叹气。 认下这个亲爹，对于哪吒来说，恐怕是最欢喜之事了。 桃红又盛了半碗粥，慢慢喂着主子。 她倒不是替殿下说好话，只是实事求是同主子禀报这两日之事。 “小姐，您那日被救出来，原地处理完伤势。 殿下亲自抱了您下山，崔琰将军将功赎罪，带人来收徽州府。 结果这个府尹脑子不太好用，跟殿下谈条件。 殿下直接下令攻城，府尹人头如今就挂在城头了。 当晚，咱们就住进这里了。 这是府衙后院儿，先前一直空着，府尹一家住在隔壁的大院子里。” 说罢，她怕小姐心里不喜，赶紧又道。 “被褥枕头都是新的，朱红带人去采买的。 小姐先用着，春桃已经在缝制细棉的了。” 方圆儿吃了大半饱，就示意桃红拿开了碗勺。 “大伙儿都好吗？” “好，小姐放心，谁也没受伤。 就是小姐落崖，都吓得够呛。” 桃红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我们都尝试回家报信，但是…都回不去。” 方圆儿早有预料，但还是很失望。 这时候，若是有人能回去报信儿就好了，省得家里担心。 桃红赶紧劝道，“小姐放心，二老爷和力虎已经出发了。 二老爷回老家报信儿，力虎去了桥安县。” 方圆儿叹气，暂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很快，朱红几个又端了汤药进来。 方圆儿一口气喝了，嘱咐几个大丫鬟。 “殿下要和谈，恐怕要在这里过冬。 你们该准备都准备起来，别委屈自己。 家里那边，每日都试试，若是进去，第一件事是保平安，不要隐瞒我受伤，但也别吓到大伙儿。” “小姐放心，我们记住了。” 丫头们都是眼泪汪汪点头，她们什么时候也没见到过小姐伤这么严重啊。 平日，前边有小姐撑着，后边有家里做靠山，她们只要听话就好。 如今就像被爹娘抛弃的小孩子一般，真是要打起精神了。 没有家里依靠，小姐也要她们照顾！ 汤药里有安神成分，方圆儿同哪吒又说了几句话，就昏昏睡了过去。 哪吒要了个炕桌儿，守在娘亲身边写大字，当真是寸步不离。 第六百一十一章 活着就有希望 许是担心方圆儿多想，刘大夫在药里可是没少加安神药材。 几乎每日里有一大半功夫，方圆儿都在睡觉，清醒时候要吃药，吃饭，又占了大半，能让她胡思乱想，惦记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 但只要清醒，她就尝试进空间。 可惜，后脑的肿包，不知道是不是压迫了哪里的神经，让她的意念出了问题。 无论如何，她也进不去。 从心急如焚，到顺其自然，她用了三天。 而这三天，快马加鞭赶路的众人也几乎都赶到了。 桥安县，方玉站在县衙门前，都等不及进屋就扯开信件细看。 书信是桃红代笔，写的不算太详细，但也足够说的清楚。 坠崖受伤，性命无忧，但伤了脑，暂时回不去家。 方玉长长松了一口气，妹妹还活着。 但下一瞬，他的眼圈儿就忍不住红。 力虎看的清楚，他虽然憨直，却不傻。 三爷瘦的燕窝深陷，脸色苍白，显见就是几日没睡觉了。 不必说，这是担心小姐和家里。 他赶紧说道，“三爷，二老爷也赶回东洲去了，算着日子，这会儿也应该到了。 三爷放心。” 方玉扭头迅速抹了一把脸，回身正色说道。 “你应该知道，你们小姐的身份不好明说。 我和家里，这会儿都不能派人过去。 你们小姐的安危就要托付给你们了，一定，一定看护好她。” 力虎单膝跪倒在地，双手交叉胸前，行了半神族特有的大礼，郑重应下。 “三爷放心，我们誓死护佑小姐平安。” “去吧，带口信儿给你们小姐，就说，京都这边不用她惦记，她早些好起来，所有人就都好了。” 方玉深吸一口气，扫了周围一眼，又道。 “路上注意身后，必要时候，狠下杀手。” 他虽然是个小小的县令，但京都的几家铺子生意好，人人都眼见着日进斗金。 若不是几家铺子养着济安堂的老弱妇孺，若不是善元堂三两日就义诊一次，舍药舍吃食。 怕是京都早就有人参他一本了。 当然更多是因为宫里那位太疯狂，京都人人自危，没有时间管这点儿小事。 但凡事多个防备总没有坏处，这会儿来往百姓很多，眼见力虎同他说话，万一有谁的眼线探子，跟上去，就容易发现方家最大的秘密。 力虎听得明白，起身低声应下，两人对视一眼，力虎扭身上马就飞奔走了。 方玉见他走得没了影子，这才进了后院，有差役要上前禀报差事，被迎上前的谢铭赶紧拦下了，然后护着方玉回了后宅。 吴嫂子快步迎上前，眼里都是盼望，小声问道。 “三爷，小姐…” “没事了，”方玉摆摆手，应道，“只是受伤，需要将养。” 吴嫂子当时就掉了眼泪，她和吴岩虽然不常进空间，但隔三差五会回去取些吃食用物。 自然也常见到小姐，她是最开始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同小姐感情不一般。 突然进不去空间，知道小姐出事，她也是日夜惦记。 她还要说话，方玉却是身形一晃，她赶紧一把扶住。 “三爷，你这几日都没太吃东西，我这就去端粥。 你可要养好身体，家里还指望您呢。” 方玉点头，也不进屋，就坐在院子里石桌旁边。 “你去端来吧，就在这里吃。” 十月的冷风已经不温柔了，轻易可以吹透夹棉的袄裤。 方玉有抬头望向天空，终于看到了湛蓝的颜色。 活着就好，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千里之外的东州府金河县梨花坳里，方家大院儿门外很是热闹。 原本几日前就该发的工钱，主家一直拖延没有发下来。 要知道，几年了，他们给方家做工，这种情况可是从来没有过。 相处这么久，所有人都摸透了方家的脾气和习惯。 只要大伙儿干活儿别偷懒，多用心一些，方家必定不会亏待。 不说工钱年年都会涨一点儿，碰到年节，就是临时来做工的，也会收到细粮，点心或者一条肉之类的吃食。 而签了工契，常年在方家的，更是待遇丰厚的羡慕死个人。 四季衣衫，夏日发瓜果，冬日发鸡蛋猪肉。 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过年还有沉甸甸的赏钱。 十里八乡，不，整个县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方家呢。 有一个差事的空位，都一堆人打破头争抢。 若是某年赶上天灾，方家也会舍粮食，舍棉被，舍药材。 县里有家方家的药堂，常年为穷苦的妇人孩子义诊，舍药。 就是最尖酸刻薄的书生，也不敢把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词按在方家头上。 因为，方家这几年，没听说买任何庄园田地，也没置办铺子。 家里只有几十亩地，一个梨园。 有心人仔细算算，好似所有出息，都舍出去了… 这是怎样的善心啊，或者说，有些傻透气了。 要知道方家长房两个孙子，二房一个孙子，还有个方三爷能成亲呢。 难道说，这些都是做样子。 方三爷这个县令能私下偷偷弄回不少银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县里县外，关于方家的说法可是不少。 但从来没被证实，也没人敢去证实。 因为方家在百姓中口碑太好了，特别是梨花坳附近几个村屯。 跟着方家种西瓜，养鸡，这两年又开始从方家换稻种。 春日浇树要人手，秋日熬梨膏要人手，都是做工的机会。 可以说，附近十个后生成亲，八个的聘礼银子来自方家。 每到过年时候，这家半篮子鸡蛋，那家一串干蘑菇，土产山货，方家能收半院子。 也正因为如此，方家这次如此反常，惹得所有人都是好奇，也多关注了几分。 这会儿，杨老爷子带了儿子杨文、姚强、张松等人，护在七斤八斤身后，听着朱盛同众人说话。 七斤八斤，今年满七周岁了，平日在家里和空间两边跑，吃的好喝的好，也跟着三叔读书。 他们比之村里普通孩子要长得高大一些，也见过不少市面。 但再如何优秀，他们都是七岁的孩子。 前几日，他们本来同村里孩子一起，跟在村人后边进山采核桃榛子。 下山时候，一个村人受了伤，耽搁了行程。 他们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前进空间啊，所以就拖到了半夜才下山。 幸好有杨文、姚强几个陪着，倒也不怕凶险。 结果，到家时候，朱盛就守在院门前，一脸的惊恐。 第六百一十二章 讨债上门 要知道朱盛可是家里大管家，平日什么事都不会这样。 两个小子心里就是打鼓，好不容易糊弄走姚强几个。 朱盛请小主子进了屋子，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进空间。 两个小子没当回事，背了打回来的核桃榛子，却怎么努力也进不去了。 两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朱盛心里也是急的要撞墙，但可不敢吓了小主子，只能安慰。 “也许家里是有事，那个…关门了。 明日一早起来，就好了呢。” 七斤八斤当然知道不能这么简单，试了一晚上都不成。 天亮时候，熬红了眼睛的一仆两主，只能接受现实，开始想办法应对。 王氏和方老二只有八斤这一个儿子，平日娇惯了一些。 八斤这会儿忍不住哭开了，“以后见不到爷爷奶奶和爹娘了吗？ 呜呜，怎么办，我要回去！” 难得七斤只比他早出生一刻钟，却很有哥哥样子，抱了弟弟安慰。 “别哭，咱们还有三叔。 三叔肯定也回不去，三叔会回来救咱们。” 朱盛听得苦笑，赶紧安慰。 “对，小少爷，三爷离得不远，有三四日快马就跑回来了。 你们同往日一般，我去寻杨老爷子安排一下。 坚持几日，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杨老爷子等人不知道有洞天福地存在，他们只知道主子一家有个别院，好似在城里，但又不像在城里。 总之，很神秘，但主子们很喜欢，大半时候在那里落脚儿。 他们初始也不习惯，很惶恐。 时日久了也就看开了，主子不常在家，差事就少。 他们只要看护好整个庄园和大院儿，主子回来时候吩咐一声就跟着忙一忙。 主子不回来，就安静过日子。 对于旁人来说，也许还会觉得无趣。 但他们都是刀口舔血，脑袋挂腰带上过了半辈子的人。 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宁静日子了。 再说了，主子在不在，他们的月银都照发，衣衫用物，年节福利，只能更厚，从来不会匮缺。 特别是家里孩子们还能上学堂，不怕受任何欺负。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结果，好日子久了，突然就出大事了。 朱盛不好多说，只含糊说道。 “主子们有事被困在别院了，怕是几日之内回不来。 只剩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在家，大伙儿要打起精神，守好家里，等着主子回来。” 杨老爷子人老成精，虽然猜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是立刻安排了下去。 这几日，庄园和院子的一切如常。 但今日，一个看果园的老汉家里出了事，跑来讨要工钱，引得所有人都跟来，也想问问看，为何延迟发放。 大伙儿都知道方家是诚信人家，不会亏了他们，但忙了一秋日，工钱没到手，心里就是不踏实啊。 有人试探着问道，“朱管家，二爷不在家吗？ 工钱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我家儿子要成亲了，等着银钱置办聘礼啊。” “是啊，朱管家，眼看要入冬了。 咱们这里雪大，那了工钱，家里要置办一些柴米油盐，做件棉袄的。 否则，再过一段，进城就费劲了。” 有人开口，大伙儿就打开了话匣子，里外都是想讨要工钱。 七斤和半斤对视一眼，七斤鼓足了勇气，按照同朱盛商量的话说道。 “父亲还在别院，大约三五日才能回来。 家里存银，没有父亲的印章是不能动的。 我们手里还有些零用，谁家着急可以先来领取。 我们会把名单记下来，父亲回来，给父亲过目。” 果然，方才还很着急要钱的人立刻都缩了脖子。 方家的差事实在太好了，谁也不想失去。 方老二回来，若是听说，他耽搁几日没回来，他们就逼到门口讨要工钱，逼迫儿子把零用都拿出来。 那他们以后怕是也不能在方家做工了… 这个时候，学堂的魏先生走了过来，扫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 “你们每日辛苦劳作，养家糊口，没读过书，不懂礼义廉耻，这无可厚非。 但知恩图报，总在话本或街头巷闲话儿里听过吧。 你们端方家的饭碗，孩子在方家读书，不收束脩，中午还有一顿饭。 方家对你们，可以说是衣食父母。 如今就因为方家长辈在外，晚归几日，你们就恨不得分了方家。 脸面何在？ 良心何在？ 你们这样的父母，教养出的孩子，以后又有几分懂得感恩！ 莫不如，工钱拿回去，孩子也领回去！” 读书人对农人，天生就多高贵几分，压制力一流。 众人越发把脑袋低得要钻进地缝儿里，有人赶紧说道。 “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工钱，就是惦记二爷不在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对啊，对啊，方家家大业大，还有三爷在做官，怎么会缺了我们这点儿工钱，我们就是问问，问问…” “哼，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魏先生一甩袖子就走了，众人都是讪讪，互相看一眼都散了。 朱盛留下那个确实缺银子应急的老汉，给他结算了工钱。 老汉感激之极，千恩万谢走了。 七斤八斤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着… 虽然众人散去了，但方家人滞留在外，家里只剩两个孩子的消息却传了出去。 当晚，刘家和王家人就都赶到了。 刘家来的是七斤的舅舅和姥姥，进门先看外孙，然后就放下一只小箱子。 五两一只的小银锞子，总共二十个。 刘老太说得好，“七斤啊，姥姥家只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这就都给你拿过来了，谁再来要工钱，就给他！ 你爷爷奶奶爹娘不在家，还有姥姥呢，咱不怕。” 刘家大舅也是拍着胸脯，“大舅在这里陪你，等你爹娘回来。 谁敢欺负你，大舅锤死他！” 七斤眼泪汪汪搂着姥姥脖子，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王家来的也是八斤的舅舅和舅母，可惜，这两人却没拿银子，话里话外都是问八斤。 “你爹娘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啊，这么大的院子，还有庄园？ 城里还有药铺呢？” 八斤从来就不喜欢姥姥一家，抿着嘴不说话，王大舅又哄他。 “你爹就是不在家，也一定留了存银和印章吧。 你去找出来，大舅替你把工钱发下去，省得再被人围了院门儿。” 朱盛听得脸色铁青，这明摆着是糊弄小主子年岁小呢。 但他一个奴仆，不到关键时刻，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主心骨 八斤摇头，直接站到了杨老爷子等人身前，硬撑着说道。 “舅舅，这是我们方家的事，不需要舅舅操心。 舅舅还是回去吧！” “这孩子!”王老大当时就瞪了眼睛，恼道。 “我是你亲舅舅，你娘就是在跟前，也得听我的！ 再说，你们方家没人，舅舅怕你吃亏，都是为你好。” “我娘嫁给我爹了，是我们方家人，要听我爹的，听我爷爷奶奶的。 舅舅是王家人！” 八斤眼见杨老爷子等人把他挡在中间，也壮了胆子。 “娘以前就说过，舅舅就想骗方家的银子！ 舅舅赶紧走，否则我爹娘回来，我一定告诉爹爹！” 王老大可是打听清楚才来的，方家已经三四天没人了。 谁也没看见方家人，老爷子老太太，大房二房都没人。 只有这两个小孩子，他猜测方家人是去哪里，出了意外。 否则绝对不会只扔下两个孩子不管啊，这就是他的机会。 把这个外甥说服了，方家留下的院子庄园铺子银钱，怎么都能捞到一半。 他这个舅舅名正言顺帮忙照管，那岂不是… 他心里越想越兴奋，也越发恼怒外甥不肯配合。 “八斤，你还是别骗人，你爹娘，你爷爷奶奶都出事了。 舅舅是为你好，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把你们家分了呢。 舅舅要帮着你，不能吃亏！” “不，你走，你走，我爹娘很快就回来了！” 到底是孩子，八斤已经带了哭音儿。 刘老大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王掌柜，亲家一家肯定是耽搁在哪里了，不会有事儿。 咱们只要照顾好孩子，其余自有方家人呢。 你不能这么逼迫孩子！ 退一万步说，就是方家有事，还有方三爷，这个叔叔呢!” 王老大却是不肯罢休，嚷道。 “方家可是分了三房，让方三爷做主，岂不是都归了三房？ 那可不成，我妹妹为这个家可是没少挨累，我得护住她儿子，该是八斤的，一文都不能少！” 说着话，他就要上前拉扯八斤，不等杨老爷子伸手，远处已经有快马赶到。 山叔飞身跳下马，上前扯了王老大就甩了出去。 王老大被摔得昏头撞向，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但七斤八斤已经冲进山叔怀里，放声大哭了。 “二爷爷，二爷爷！呜呜，我们害怕！” 山叔不善言辞，但这会儿也是抱紧了两个孩子。 “别担心，你们爹娘有事在外，晚回来两天。 你三叔担心你们在家害怕，特意让我回来接你们到京都去。 以后，你们的功课，你三叔要亲自教授。” 山叔拍拍两个孩子的脑袋，感受着两个孩子不自觉哆嗦的小身子，他望向王老大的目光，简直要吃人一样。 王老大吓坏了，心里暗恨方才太心急了，应该再等等。 “那个，二老爷，我也是担心孩子在家受欺负…” 山叔却是不理会他，转向朱盛和杨老爷子等人，说道。 “家里人都平安无事，老三回来省亲，在府城遇到了家里人，一起多住几日。 结果府城外因为下雨，冲毁了山路，要耽搁几日。 我先回来看看，安排一下。” 杨老爷子等人稍稍放心，朱盛夫妻却是差点儿红了眼圈儿。 他们两口子知道二爷是跟着小姐走的，这么说，就是暗暗告诉他们，小姐平安无事。 这会儿，刘老大扶着刘老太上前，刘老太担心闺女，简直要高兴的念佛了。 “没事儿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既然二老爷回来，家里有人做主，我们就不惦记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人去喊一声。” 山叔点头道谢，刘老太和刘老大嘱咐七斤几句就走了。 银子他们也没拿走，还说。 “先留着，万一有用呢。 等你娘回来，确实用不到再说。” 当初，山叔被方老汉认下做兄弟，可是请了酒席的。 不只如此，山叔因为当时没有身份，家里特意在县衙寻了关系，给山叔上了户籍，正经八百的方家二老爷。 就是山叔不爱说话，脑子好似也有些一根筋，平日很少在外人面前露脸。 但村里村外，姻亲故旧，可都知道这些事儿。 逢年过节，山叔只要在，那是方玉这个官，都要磕头的长辈。 所以，刘老太和刘老大见到他回来，才这么放心。 王老大倒是还想挣扎一下，但身上太疼，又实在怕小命不保。 他只能支持爬起来，坐上马车，灰溜溜跑掉了。 村人们从头看到尾，都是有些神色讪讪，想要说点儿什么，又实在心虚。 他们方才确实有大人不在，欺负孩子的嫌疑。 这时候，又有马蹄声声想起，这一次跳下来的是杨光等人。 杨老爷子可是许久没见儿子，高兴坏了。 但这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果然，杨光只同亲爹点点头。还要说话，却被山叔拦了下来。 他方才不好说从方圆儿那里来，打的是方玉的旗号。 这会若是杨光说露了，就麻烦了。 “你们骑得真慢，先安顿，都回家去看看。” 说罢，他又吩咐朱盛，“家里该打扫就打扫，该采买就采买。 三爷带了不少人，最迟有个十日就到了。” “是，二老爷。” 朱盛高声应了，山叔最后才望向众人。 “都别在这里围着了，把心放肚子里，方家不差你们这几文钱！ 等老二他们回来，再来领工钱。 我不耐烦翻检那些账册！” “是，是，二老爷，我们不是来要工钱。 我们就是来看看，家里有没有活儿了。” “对，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明日就把山路铺铺，东家回来也好走一些。” 众人哪敢再说什么，纷纷表了一番忠心，这才散了。 山叔一手一个扯了七斤八斤，喊了杨老爷子和朱盛，杨光进屋。 一时间，都剩了自己人。 山叔才把想了一路的借口说了，“小姐因为一些事受了伤，家里人心急都赶过去了。 这一段时日，我在家里坐镇，有事都来回我。 另外，家里人怕是十日半月都不见得能回来。 庄里庄外，城里铺子，大伙儿都打起精神守好了。” 这话说的明白，朱盛夫妻知道方圆儿受伤了，所以那个神奇的洞天福地打不开了，主子们都在里面，十日半月才能出来。 杨老爷子和杨光不知道洞天福地，但知道小姐在主子一家心里的重要性。 杨老爷子理解了主子一家突然都走掉，不能回来的原因。 第六百一十四章 千里绑人来 杨光也明白方大人那般焦急，派他们回来的原因，定然也是知道家里人紧急赶过去，家里没人了。 什么事情，就怕不知道底细，待得想清楚，也就方便行事了。 朱盛出去，安排人手打扫采买，额外又把庄园里一处房子拾掇出来，做出一副忙碌样子。 杨老爷子却带了儿子回去，重新安排了巡逻队伍，城里药铺都派了两个人，饺子馆也安排了两个。 外松内紧，众人是打定主意，要在主子离家期间，好好守着这个家了。 无人时候，山叔抱了七斤八斤，仔细交代两个孩子。 “家里人都在姑姑的那个别院呢，暂时因为姑姑受伤，咱们进不去，家里人也出不来。 但不怕，半个月，姑姑好起来，就没事了。 这半个月，你们跟着二爷爷一起吃睡，练武写字。 你们是方家的男子汉，长辈不在，要撑起家门。 否则旁人见你们软弱，就更要欺负你们了，懂吗？” “懂！” 两个小子用力点头，握紧小拳头，瞬间成长很多。 山叔心里叹气，很是心疼。 他没有亲人晚辈，方家认下他，他就把方家当自家了。 七斤八斤出生就是掉进蜜罐一样，半点儿苦没吃到。 家里人也不舍得苛责他们读书习武，每日疯玩就是任务。 如今突然遭遇这样的事，也许也是好事。 孩子，总要长大的。 而且，以后方圆儿母子到了京都，方家定然是整个大魏的目光汇聚之地。 方家一举一动，许是都要牵动很多人。 不只是孩子，大人们也都要成长才好… 方圆儿这几日，除了吃就是睡，药汤恨不得当水往肚子里灌。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早些好起来，早点儿进空间去。 仔细算着，从她掉进悬崖到如今，已经十日了。 空间里一个多月，她不怕家里人出不来，因为空间里什么都有。 她是怕因为她受伤，空间里有什么变化，毕竟花篮山和楠木山另一侧，至今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有猛兽或者什么未知的东西，家里人岂不是危险了。 刘大夫手里用酒精擦抹着银针，偶尔瞧着方圆儿走神，还以为她躺烦了，就劝道。 “你已经恢复的很快了，这才几日啊，骨头都开始愈合了。 后脑这里，你不能着急，毕竟是脑袋，万一有一点儿差错都是要命的。 要我说啊，就该再养半月动针，你偏偏着急。” 不等方圆儿说话，门外有了动静。 叶天逸居然引着侯老爷子走了进来，老爷子发髻都松散了，满脸的尘土，身上衣衫更是变了颜色… “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方圆儿惊了一跳，想起身行礼，又忘了自己受着伤。 叶天逸一把扶了她，小声嘱咐。 “你安心躺着，我派人请了老爷子来。” “哼，你还好意思说是请？” 老爷子一屁股坐下来，抓起茶壶咕咚咚就喝光了，末了一拍茶壶，恼道。 “叶迟那小子到了玉泉谷就催着我拾掇东西，然后扛了我，上马就跑。 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要歇一会儿，他居然把我捆在背上。 五天，我睡觉吃饭都在马背上！ 可怜我这把老骨头，都以为要交代在外边了！” 说罢，他瞪向罪魁祸首的叶天逸。 “叶小子，别以为你当了什么殿下，我就不敢拾掇你！ 你惹了什么烂桃花，害了方丫头，坑了我这把老骨头替你还债！ 你等着，我回谷就去找你师傅! 他不把玉皇顶赔给我，绝对不成！”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捶着胳膊腿儿，路上真是吃了不少苦。 但说起来，他也是甘愿的。 否则以叶迟的本事，可没办法把他强硬带来。 方圆儿当初可是深得他的喜爱，当个小女儿一样宠着，也没少教本事，算是半个弟子。 如今伤的这么重，他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 众人当然也清楚老爷子就是嘴硬，方圆儿更是赶紧哄着。 “都是我的错，害得老爷子辛苦赶来。 看病也不急在这一时，老爷子先好好洗漱歇息，我让桃红给您老人家做几个好菜，垫垫肚子。” 刘大夫也是说道，“是啊，师祖，您先歇歇，这里有我呢。 我刚要给方姑娘施针活血化瘀，脑后的肿包这几日吸收的太慢了…” 到底是大夫，三句话不离本行，原本是劝师祖，很快就成了陈述病情。 侯老爷子听得认真，也忘了发火。 夜天逸同方圆儿对视一眼，方圆儿悄悄握了他的手，她受伤，他一定是吓坏了。 居然千里迢迢跑去找老爷子，七八日往返，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快马。 惠州刚刚打下来，马上朝堂的和谈队伍也要到了。 他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但始终她都被放在心尖… “咳咳，”侯老爷子走上前，干咳两声。 “行了，你们等会儿再黏糊，先让我诊诊脉。” 方圆儿红了脸，叶天逸却只让了一步，依旧守在方圆儿身边。 侯老爷子长吸一口气，彻底稳了心神，这才给方圆儿诊脉，又仔细检查了手脚和后脑的伤处。 “处理还算得当，药方也不错，我再酌量增减一下药量。 等我稍稍歇一歇，晚上来给你施针。 后脑的肿包确实要尽快处置，否则压迫某处经络，容易影响手脚灵活。” 叶天逸听得这话，冷冷扫了刘大夫一眼。 刘大夫摸摸鼻子，赶紧解释道。 “那个，我也是怕你们当心，才没说。 再说方姑娘比旁人都恢复的快，如今手脚也能活动，应该不至于。” 方圆儿赶紧说道，“我体质好，常年不生病，这次肯定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 殿下别担心！” 说罢，她就吩咐桃红几个。 “给老爷子安排住处，天冷了，最好有热炕。 饭菜要清淡好克化的，别可着老爷子的口味做大鱼大肉，先缓一缓。” 侯老爷子这一路，可是想着红烧排骨和浇汁儿鱼支持下来的。 听得这话，有些失望，但更高兴方圆儿是真惦记他，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操心。 “好了，你这丫头，顾好自己就行了。 她们还能让我饿到啊，我先去拾掇一下。 晚上给你施针！” 侯老爷子摆摆手，拎着刘大夫出去了，边走还没忘了教训。 “臭小子，就说你学艺不精，你还不服气。 那药方开的是什么东西！” 可怜刘大夫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让老爷子训的像小孩子一样。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广厦千间，安眠六尺 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然后也都退了下去。 一时屋子里只剩了叶天逸和方圆儿，方圆儿瞧着叶天逸眼圈青黑，就拍了拍身侧。 “过来坐会儿，歇歇吧。” 叶天逸却直接脱了鞋，躺倒了她身边。 许是怕碰到她的伤腿，中间隔了一尺的距离。 “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都要等你好起来。” 叶天逸不知道方圆儿在急些什么，但也知道她这几日都很焦虑。 方圆儿点头，轻轻叹气，另外寻了个话头儿。 “哪吒这两日总往外跑，带回的东西很多。 惠州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物产好像很丰富。 以后倒是可以作为一个进京的中转要地。 就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听得轻轻的呼噜声，低头一看，几句话的功夫，叶天逸居然已经睡着了。 显见，他这些日子一定很忙很疲惫… 方圆儿有些心疼，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替他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几日对叶天逸冷淡，是因为白落梅这朵烂桃花。 其实，根本不是。 白落梅是她心软，带去鬼见愁的，有如今这个结果，她谁也不怨，大半还是在自己的原因，也是运气不好。 其实，她疏远叶天逸，是当年这事的真相，是哪吒找到了亲爹。 若是说出去，怕是多少人都会觉得她古怪，不知福。 这事儿，放到旁人身上，怕是要欢喜的上天了。 这可是未来的帝王啊，不等进京，她就提前这么多年生了长子。 以后就是叶天逸有多少女人，她都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谁也越不过去。 而当初之事，是吴叔等人自作主张，也不是叶天逸谋划。 她闹点儿小脾气，让叶天逸更爱她就成了。 再多折腾，就是矫情了。 但偏偏就是这些想法，才让她更受折磨。 在她心里，荣华富贵不算什么。 广厦千间，夜眠不过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而且她有空间在，绝对的洞天福地。 随时都可以住的更好，吃的更好。 她在意的，是家人，是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而叶天逸的身份，以后不知道全心全意四个字，能不能做到。 却因为当初意外怀孕，让方家老少承受了太多的苦痛。 原谅他，携手走下去，愧对家人，面对的又是不确定的未来。 不原谅他，这几年的相处，相爱相知，好似都成了泡影。 还有哪吒，要怎么办？ 就是这样的犹豫，让她心里纠结矛盾，进退两难。 旁人不清楚，叶天逸却是明白。 所以，这几日他除了必须去前边忙碌，其余所有时间都在陪伴她。 极力想要她知道，他的真心，不离不弃。 但… 哪吒从外边进来，见得这般，就脱了鞋，凑到了爹娘中间，小心搂了娘亲的脖子。 “娘，我给您买果子了，就是没有家里的甜！” 说罢，他生怕老娘唠叨，赶紧又道。 “我没走远，就在府门口遇见的，我很听话。” 方圆儿低头亲亲儿子的额头，笑道。 “儿子想吃果子了？ 别着急，娘很快就好了，到时候随便你吃。” “好，娘。 你快快好起来，我可以不吃果子。” 哪吒小心翼翼凑在娘亲怀里，生怕碰疼了娘的伤处。 “娘，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跑。 我等娘好了，带我出去玩儿。” “真乖，我儿子已经是小男子汉了，知道听娘的话了。” 方圆儿被儿子哄得心头一片绵软，伸手拍了儿子的后背，嘱咐道。 “若是一定要出去玩，就多带人手，也不能走太远。 知道吗？ 外边坏人多，想要抓了你，威胁你爹爹。 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爹爹了，懂吗？” “嗯。” 哪吒用力点头，“吴爷爷同我说了，他说大王在聪明都是畜生。 有坏人想要害我，大王不能保护我。 娘，以后我会好好学武，然后保护娘，保护姥姥，保护姥爷，保护舅舅，保护…” 胖小子把家里人都念叨了一遍，听得方圆儿好笑又心暖。 “好，陪娘睡一会儿。 你在娘身边，娘就什么都不怕。” 娘俩儿说了几句体己话儿，就这么睡着了。 叶天逸睡得迷迷糊糊，发现妻儿都在身边，也凑上前，把她们搂在怀里… 吴叔从前院过来，见朱红和秋雅守在门前，就小声指了指里边。 朱红压低声音，应道。 “主子没有召唤。” 吴叔想了想，前边有事比较急，就轻手轻脚进了屋子。 结果，一家三口睡得香甜，让他立刻退了出来。 什么事再急，这会儿也不算急了。 朱红翘脚往里望，问询吴叔。 “怎么样？” 吴叔笑呵呵摆手，“主子们睡了，你们守着，谁也别让进去打扰。” 朱红和秋雅赶紧应了… 夜色降临时候，方圆儿才醒了过来，难得的好眠，让她恢复不少。 再看身边，叶天逸已经不见了影子，哪吒在无聊的摆弄手指头，显见是不敢动，怕吵醒了娘亲。 方圆儿在儿子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儿子，你早就醒了？” 哪吒一咕噜爬起来，欢喜应道。 “娘，你终于醒了，我都饿死了！” 如今不能随便从空间拿吃的，他的饭量又大，这小子终于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了。 方圆儿心疼儿子，赶紧应道。 “去喊桃红开饭吧。” 哪吒欢呼一声就跑了出去，很快饭桌儿摆上了炕。 朱红力气大，扶着主子坐好，尽量不碰到伤处。 叶天逸从前边赶回来，陪着母子俩吃饭。 牛肉蛋花粥，葱油花卷，配了四个菜，板栗烧鸡，牛肉烧土豆，香菇炒肉丝，还有一个醋溜白菜。 大魏的耕牛是不允许随便宰杀的，但富贵人家想吃牛肉，还是有各种意外让牛“献身”。 方圆儿受伤，不好吃羊肉和鱼肉等，牛肉就是补身首选。 不用吴叔出去张罗，惠州城里早就等着巴结的人就送了过来。 毕竟惠州城破，九殿下可是亲自抱着一个受伤女子进了府衙。 虽然不知道身份，但多讨好肯定错不了。 方圆儿也不管那么多，尽力多吃，身体多吸收养分，也会尽快恢复。 吃过饭，侯老爷子就来了。 睡了一下午，吃饱喝足，换了干净衣衫，老爷子比先前可是精神很多。 再次诊脉，详细检查后脑之后，老爷子才小心开始施针。 哪吒心疼娘亲，不肯下去玩耍，抱着爹爹的脖子，一定要留下，结果见那么长的细针扎进娘亲的脑袋，他又害怕，强忍着不肯哭。 第六百一十六章 暂时回归 叶天逸抱了儿子，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心里也是刀割一般。 这几日，他一遍遍检查方圆儿的伤处，甚至每一碗药，他都要尝一口。 以此，不停的提醒自己，以后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江山可以不要，性命可以不要，但他的妻儿一定要护得周全。 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不得不说，侯老爷子的医术当真厉害，方圆儿后脑扎了不下二十根针，却没有觉得疼，只是说不出的麻涨… 半个时辰后，侯老爷子才拔了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嘱咐道。 “今晚小心，不要动作太大。 以后每日一次，看看效果如何。 若是不出意料，应该会不错。” “多谢老爷子。” 叶天逸起身行礼，哪吒更是一揖到底，无奈太胖了，大头儿沉，差点儿翻了跟头。 众人都被惹的笑了起来，屋里凝重的气氛也就打破了。 “这小子，真是太可爱了。” 侯老爷子伸手撸了一把胖小子的小辫子，笑道。 “走，跟我去看看。 我那里还有几样小玩意儿，估计你能喜欢。” 哪吒听得眼睛晶晶亮，但还是望向娘亲，显见在玩具和娘亲之间，很是犹豫。 方圆儿赶紧说道，“去玩吧，不许闹人。 娘累了，正好睡一会儿。” “好，谢谢娘。” 哪吒跳下地，扯了老爷子的手，欢欢喜喜走了。 叶天逸扶着方圆儿躺下，刚要说话的时候，吴叔就进来了。 叶天逸皱眉，“什么事？” 他明明吩咐过，没有大事不要过来打扰。 吴叔为难，小声应道。 “殿下，孙大管事赶来了，跪在前边不肯起来。” 叶天逸神色不好，小时候，他把孙达当亲人，甚至可以说唯一的亲人，值得信赖，又全心全意为他。 但如今才发现，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 孙家为他做了很多事，同样也是想要求个回报。 比如一个妃位… 不得不说，之前，他还是太过天真了，但… 他望向方圆儿，烛光下，她侧躺着，长发铺满枕头，伤腿缠着白色布条，被软枕头垫起，骨裂的胳膊抬在胸前，完全不同往日的明快，让人忍不住心酸。 只有这个女子，不求回报，只要一份同样的真心。 幸好，还有这样的例外，成为了他心里仅剩的温柔和光明。 “你睡一会儿，我去前边看看。” 叶天逸低头，在方圆儿额头亲了一下，替她理好长发。 许是施针有些效果，方圆儿迷迷糊糊应道。 “去吧，孙叔对你一直很照顾，这次的事同他也没多大干系…” “我知道，你别费神。” 叶天逸听得她伤成这样，还要为孙家说情，心头更是酸软，再次亲了亲她，才转身出门。 朱红和秋雅见了，一个关门，一个替主子倒果茶。 结果一回身，炕上却空空如也！ 两人惊得尖叫，却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另一边，空间里，天光正好，半神族众人对付吃了一口早饭，刚刚聚在一起，正要继续磕头祈祷。 突然，祭台上就多了一个人。 巫婆婆惊了一跳，转而却是疯了一样扑了上去。 “神主，神主！” 方圆儿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到巫婆婆，也是吓了一跳，再看四周才发现，她定然是方才迷迷糊糊间，惦记空间这里，就进来了。 她心有所感，一边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子，一边飞速说道。 “婆婆，告诉家里人，我受伤不严重，哪吒也没事儿。 家里那边都派人回去了，不要担心。 我再恢复几日，就能一切…” 不等她说完，后脑一阵疼，她又突然没了影子。 巫婆婆手伸在半空，愣了半晌，回身望向半神族人。 “方才，是不是神主回来了？” “是，是，婆婆！” 众人哭得不成样子，重重点头。 “是神主回来了，神主说受伤了，很快就能恢复。” “神主说，家里那边派人回去了，让咱们别担心。” 巫婆婆跌跌撞撞就往台下跑，边跑边喊。 “老夫人，神主回来了！神主回来了！” 众人也是哭喊着跟在后边，疯狂往小楼跑去。 赵金莲苦等了一个月，依旧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老太太终于坚持不住了病倒了，方老汉也是日渐消瘦，但依旧时刻守在老伴儿身边。 方老大和方老二夫妻心里同样焦灼，惦记儿子和妹妹外甥，但每日都端出笑脸，安慰爹娘。 “娘，咱们这里一个多月，外边也才十天而已。 您别着急，说不定明日就有动静儿了。” “是啊，娘，我们陪你去田里走走啊。 这次种的棉花，这几日都结棉桃了，远远看着像白花一样，可漂亮了。” 赵金莲瘦的厉害，费力摇头，“不，你们别哄我了。 你妹妹一定出了大事，外边都十天了。 她若是平安无事，一定会进来的。 还有哪吒，还有七斤八斤自己在老家…” 老太太念叨一句，眼里光彩就暗淡一分，对女儿和孩子们的惦记，就像火苗，时刻燃烧着她的生命力。 众人看得简直心如刀割，但他们就是有天大的力气，也出不去，帮不上外边分毫… 突然，外边吵闹起来。 方老大开了门，不等说话，就听得，“神主回来了！” 赵金莲从床上一下就跳了下来，疯狂跑了出去。 众人也是拼命的往外冲！ 赵金莲扯了巫婆婆四处找闺女，却怎么也没有影子。 “圆儿呢，圆儿呢！” 巫婆婆缓过一口气，高声说道。 “老夫人，神主方才出现在祭台上，只说了几句话，就又出去了。 神主确实来了，确实来了！ 神主说她受伤了，过几日养好就进来了。 还说老家那边派人去了，让你们别担心！” “我不信，呜呜，她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你们一定是骗我，呜呜，她伤到哪里了！” 赵金莲哭的厉害，踉跄着要摔倒。 方老大蹲身背了老娘，顾不得抹眼泪，就往祭台那边跑。 祭台上空空如也，众人都是失望。 方老二甚至猜测是不是半神族求了一个月，磕头有些头晕眼花了。 结果，赵金莲却惊喜的抓了一只桌子，惊喜大哭。 “是圆儿回来了，这是她的镯子，她的镯子！” 刘氏和王氏都是凑上前，末了也哭得不成。 “是妹妹的镯子，她从不离身的那个！ 是咱家梨园，第一次卖梨膏赚钱，娘给她买的那个！” “呜呜，有救了，有救了！” 众人这才相信，巫婆婆被要求，一遍遍回想，方圆儿到底说了什么，气色如何，哪里受伤了。 巫婆婆也没瞒着，说的清清楚楚。 听得方圆儿胳膊和腿伤了，家里人自然心疼。 但更多是高兴，她性命无忧，高兴终于看到了希望… “爹，娘啊，你可得好好吃饭睡觉了。 妹妹怕是没几日就又能进来了，看见你们病着，又这么瘦，一定会伤心。” 王氏听说小姑子往老家派人了，不用担心儿子受欺负。 她放了心，就开始劝公婆。 果然，老两口都来了精神。 “对，对，可得多吃饭了。 你妹妹孝顺，看见我们瘦了，一定心里难受。 她还伤着呢，可不好让她跟着再费心。”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情分耗尽了 再说朱红和秋雅突然不见主子，惊了一跳，下一瞬，一个关窗，一个守着门口儿，都是忐忑又欢喜。 不用说，主子一定是“回家去了。” 果然，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主子就又出现了。 两人立刻扑了上去，“小姐，是不是回家了？ 家里好不好？” 方圆儿长松一口气，忍着头里的眩晕，笑道。 “确实是回家了，虽然只能停留一小会儿。 放心，一切都好。 我再养几日，估计就一切都恢复了。” “呜呜，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朱红和秋雅欢喜的抱在一起，满地的蹦跳。 朱红还罢了，爹娘都在梨花坳，她又是独女。 但秋雅等人都是自幼被拐卖到京都，懵懂年纪就进了空间。 在空间读书，吃饭睡觉，成长，空间就是她们的家，所有情感寄托和底气依靠。 秋雅抹了一把眼泪，“小姐，我去告诉大伙儿一声，省得大伙儿惦记。” “朱红也去吧，我睡一会儿就好，记得看好哪吒。” 方圆儿吩咐一句，就闭上了眼睛。 方才虽然只进去一小会儿，也耗费了不少的精神。 “是，小姐。” 秋雅和朱红赶紧出去了，留下方圆儿其实还是没睡着。 她摸索着，握住了胸前的玉牌，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 就像她猜测的一般，家里人生活的空间，应该不是在这个玉牌里。 就像很多修仙小说里写过得，这玉牌里应该有个什么阵法。 她的精神力就是开启的媒介，玉牌是通道。 而空间就是通道尽头的独立小世界。 她的精神力和玉牌，缺一不可。 若是玉牌碎了，可能同小世界通道就彻底关了。 她这次伤了脑子，精神力受影响，只是相当于开关不灵了。 也幸好如此，她才有安静下来，仔细想透彻的机会。 看样子，以后，第一要保护好自己。 第二，要守好玉牌。 第三，就是小世界那边不能把所有家底都存放进去了，万一中断了联系，她也好，方家也好，多年积攒都容易折进去。 如此，衍生出的几个解决办法就是，她身边不能断了保护的人。 只依靠她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和弹弓，根本不成。 秋雅倒是有些天分，但年纪太小，力量太单薄了。 新人手，要重新择选，不能马虎。 另外，还要选几处库房，或者隐蔽之地，从粮食布匹到棉花、药材，甚至是空间之物都要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空间内外的人手，更要合理安排，不能出现这次一般，全军覆没的情形了… 这般想着，到底太耗脑力，她慢慢就睡着了… 前边府衙里，徐达正跪着请罪。 他是接了消息，从老家快马跑来的。 到底上了一些年纪，身子骨不成了，这会儿几乎要没了半条命。 但半点儿不觉得累，满心都是悔恨，恐惧。 之前，他是有点儿心思要白落梅到殿下身边。 想着以后殿下入主京都，即便对白落梅没什么宠爱，只要给个妃位，也能保孙家三代荣华富贵。 他一生没有儿女，可以说，九殿下就是他心里最尊贵的儿子，白落梅是满心亏欠的女儿。 还有众多跟随他多年的义子，管事，枝枝蔓蔓加一起，总有一二百人，再加上他们的家族。 可以说，孙家衰败还是兴盛，关系太多人的日子了。 他的这点儿私心，也算不得私心。 无奈，白落梅实在太不争气了。 但凡她能安静守在殿下身边，不争不抢，殿下看在孙家的颜面上，也会有所考量，给她一个名分。 他真是磨破了嘴皮子，但这丫头就是天生一个榆木脑子，总以为他偏心外人。 可方圆儿母子哪里是外人，那是殿下的发妻和长子，还是有救命之恩，患难之义的爱人！ 上次，白落梅犯下大错，差点儿毁了孙家同殿下的纽带。 白落梅被孙洪恩带回去，他就选了人家，想着多陪送一些嫁妆，也算全了白落梅母亲当年对他的一片心意，和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 结果，白落梅嘴上答应的挺好，寻个机会就跑了。 孙洪恩带人奔着大军行进方向找寻，总算找到，却是这样惊悚恼怒的消息。 “殿下，都是老奴没有管束好白落梅。 害得方将军和小少爷受伤，请殿下责罚。” 孙洪恩跪在他身后半步，也是埋头跪着，心里恨得要死。 义父多年辛苦，累积的情分，被白落梅毁的彻底。 眼见九殿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大魏一半江山，入主京都简直是指日可待。 孙家可是从龙之功，殿下的钱袋子，军饷军粮起码有三成是孙家张罗的。 待得论功行赏，绝对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如今都会在白落梅手里了，他真是恨不得活活啃了她！ 但人死了，多少怨恨恼怒也只能咽下去！ 叶天逸坐在书案后，望着孙达伏在地上，后脑的发色已经白透了。 想起小时候，他最盼望的就是孙家舅舅到玉皇顶看他。 师傅和师兄弟们待他很好，但没让他饿到冻到，已经不错了。 毕竟他们平日吃的饭还时不时就糊就一次，菜里不是盐多就是盐少… 吴叔那时候又当爹又当娘，竭尽全力，才能让他吃的更好一些。 他不缺银子，却因为很多原因，不能过的更好。 但孙家舅舅偷偷探望他的时候，会给他带好吃的点心，会带很多小玩具。 那时候，他小小的心眼儿里还想着，为什么孙家舅舅不是他亲爹，就可以生活在一起，每日都有点心吃，有玩具玩儿。 后来，他长大了了，明白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当然，更珍惜孙家舅舅对孙家这份忠义，对他这份儿坚持。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从他清醒过来，从他开始有心争夺天下，从他可以一句话改变一个家族的未来… 这是世界从来就没有一次不变的事，关键在于代价够不够。 孙家也是其中一份子罢了… “起来吧，孙管事。” 叶天逸淡淡应了一句，孙达背脊一僵，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叔上前扶起。 吴叔笑呵呵安顿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道。 “孙管事不要如此客套，我们殿下小时候可是没少受您照顾。 如今就算出了一些意外，也不影响殿下对您老的感激。” “不敢，不敢。” 孙达听得心头冰冷，这话里的疏远，让他无力。 有些错误，造成的裂痕，怕是弥补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叶天逸还要说话，听得后边突然很热闹，就扭头去往吴叔。 吴叔迅速出去问询，很快就转了回来。 “殿下，方将军无事。倒是朱红和秋雅等姑娘们很是高兴…” 至于高兴的原因，他没问，也问不出来。 但所有人这几日，都把这些姑娘们的忠心看在眼里。 从方将军落崖，到如今，还是第一次露出笑脸。 不必说，有些他们不知道，但一定对于方将军很好的事发生，否则这些姑娘们不会如此高兴。 叶天逸点头，眼底也添了三分暖色，再望向孙达，他就说道。 “孙管事年岁大了，以后还是少些在外奔波，有事让孙洪恩过来。” 说罢，他就起身去了后边。 孙洪恩眼神闪了闪，心里被狂喜淹没。 这是九殿下把对孙家剩下的旧情，转移到他身上了。 以后，他是铁定的孙家主事人了… 孙达却脸色青黑，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是舍不得孙家，他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情分。 可谁让他起了私心… 吴叔同他也算交情深，毕竟当年一起合力为九殿下挡下不少危难。 这会儿，他想了想就多嘴两句。 “孙老弟，有些事，你怕是不清楚，我多嘴替殿下说几句。 当晚，崔将军东路军因为水源被下毒，几乎全军覆没，围困狼头山。 殿下带人先去救援，方将军带人在附近搜寻药材。 结果碰到了落难的白姑娘，白姑娘以死相逼，方将军无奈带她过鬼见愁，去见殿下。 结果白姑娘走到一半时候闹起来，方将军和小公子让出了坐骑，想要驮着她过去。 但白姑娘胆小落下虎背，又把方姑娘踹下了悬崖，小公子担心娘亲，随后也跳了下去。 那悬崖深二十丈，下边常年瘴气不散，没有任何活物。 殿下扔下战事，飞马赶回，亲自带人下去找寻。 后来更是跳下水潭，拼死跟随暗流找到了方将军和小公子。 那是一处山腹，深十几丈，只在头顶有陶盆大的出口。 方将军右腿骨折，骨头都支出来了，左手手臂也骨裂不能动，后脑差点儿都碎了。 她硬生生把小公子圈在怀里两日一夜，小公子没受伤，吃了两个烂果子，方将军水米未进，撑到获救时候就昏死过去，足足一日才醒来。 可以说，若不是殿下运气好，方将军母子就要活活饿死在山腹里了。 所以，孙老弟多担待，殿下已经很念旧情了。” 孙达和孙洪恩听得后背冷汗都湿透了，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们只知道，白落梅找到了方圆儿，同路去寻殿下。 然后白落梅把方圆儿母子害得落下悬崖。 他们根本不知道，居然如此惊险，方圆儿母子就是捡条命。 而他们母子是九殿下的命根子… 孙家只是换个人主事，当真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吴总管…” 孙达一瞬间老的肩膀都塌了下去，他拱手想要道谢，吴叔却拍了他的背。 “孙老弟回去吧，有好药材送来一些。 殿下不是心狠之人，只要孙家尽本分，就不用愁以后。” 孙达深吸一口气，起身，一揖到底，再没有说任何话，就带着孙洪恩退了下去。 这一退，退出了太多，也太远… 府衙门外，即便已经天黑，还有不少马车，送了各色吃食用物等，正排队往里搬。 看守着马车的管事，正小心塞了银子给门前的亲卫，特别是那些年轻小姑娘们。 指望打听出来一两句话也好，家里主子们，如今是手捧黄金，却投效无门呢。 因为九殿下这里，只肯收一些吃用之物，暂时没有接受任何一家的投诚。 就是这吃用之物，还是因为后院儿有伤者。 否则他们连门前这条街都进不来… 孙达带着孙洪恩远远站着，神色复杂，以后孙家同这些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不，也许比他们还好一些，但也只是好那么一丁点。 若是再出任何纰漏，肯定连这些人都不如。 “洪恩啊，一定记住，不可学我一般心软。” “是。” 方圆儿同空间联系上了，哪怕只有几句话，也足够安心了。 更何况，第二日，她又见到了陈武和三个半神族人。 陈武等人奔波几日，找寻大军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又怕主子有事，暗地里摸进城打探消息。 今日刚刚靠近府衙，被亲卫发现马脚，抓了起来。 他们不得以才亮明身份，吴叔和朱红出来亲自确认过了。 这才被带去见方圆儿，方圆儿惊喜之极，待得看了三哥的书信，知道三哥对她们母子的担心，还有派人回家照应。 她心里百般愧疚，到底还是让家里人跟着吃苦受罪了。 陈武半垂着头，等着小姐看信，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他虽然知道当年东山上住着的叶公子，就是九殿下。 但一直只是知道而已，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差别有多大。 城外的几万大军，夜里篝火绵延多少里。 城里更是巡逻兵卒不断，这府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他们方家的小姐，就在重重保护之下，就在九殿下的背后… 再想起，朱红方才见到他说过的话，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哪吒是九殿下的长子！ 长子啊？传承基业的长子！ 也就说，九殿下若得了天下，小姐岂不是皇后，哪吒小少爷就是太子… 怪不得，整个方家上下把小姐和哪吒看的比命还重。 不，他又想起那个神奇的小世界，虽然他也没进去过几次，但他已经把小姐当神仙看了。 如今再想想，皇后怎么了，太子怎么了，小姐和小少爷愿意，那都是大魏的福气。 兴许，小姐还不稀罕呢！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再看小姐的伤腿，心里又不是滋味。 若是三爷看见，怕是要心疼死了。 谁不知道，三爷最疼小姐了，怕是这个时候，就是九殿下来了，三爷都要甩脸子！ 方圆儿折好信，想了想说道。 “陈叔，辛苦你们几个了。 我昨日侥幸回去了一趟，家里老少都好，你们都放心吧。 先下去吃饭，歇息一日。 等我写好信，还要辛苦你们再送回去给三爷。” “小姐言重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陈武几个赶紧行礼应声，三个半神族很高兴，他们也惦记家人族人，知道平安无事就好。 方圆儿又道，“我在这里的事儿，不好外传。 特别是三爷还在朝中做官，你们方才以奸细的身份被抓进来，怕是出去也要遮掩一下。 这事儿，我托付给吴叔，你们听他的就好。” “是，小姐不必费心，我们记下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戒尺炒肉 正说着话，叶天逸从前边过来。 三个半神族还好，他们先前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后来进了空间，尊崇的是神主。 对于人间帝王有敬畏，但更多是好奇。 陈武就不成了，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大魏人，尊卑刻在骨子里。 他当时就跪倒磕头，三个半神族犹豫一下，也跪倒在地。 叶天逸点头，虚扶他们起来，扭头望向方圆儿，见她脸上没有泪痕，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不必惦记，我会安排好，你只管好好养伤。” “知道了，一会儿我写封信给三哥，否则三哥不会放心。” 方圆儿赶紧应了一句，这几日，叶天逸和哪吒这父子俩，简直化身狱卒了。 两人轮流守在她身边，简直一根手指都不让她动。 若不是今日当真是好多了，哪吒才出去“放放风儿”，她这会儿还在监控中呢。 叶天逸扫了一眼她的左手，骨裂好的很快，已经不用吊在胸前了，右手本来就没受伤。 迟疑了一下，他才说道。 “少写几个字，我也会写一封，替你说明白。” 方圆儿瞪了他一眼，算是应下了。 陈武半垂着头，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外边传言，九殿下对方将军极位宠爱，甚至有人嫉妒说方将军是狐狸精转世之类。 但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宠爱了，这是当命一样在护持着… 这一幕被外人看见，怕是要吓的连话都说不出。 这般想着，他又骄傲的，越发挺直脊背了… 吃饭时候，陈武拉了桃红朱红几个熟悉的，仔仔细细问了很多，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可以应对三爷了，这才罢休。 他也没敢当真歇息一晚，吃饱喝足，带了干粮，小心藏好两封信，就带了三个半神族人回返了。 值得一提的是，哪吒想念三舅，特意把他新得的一块玉佩塞给陈武，请他捎给三舅。 这小子可没忘了，他答应过舅舅要好好保护娘亲。 可是娘亲如今却伤重躺在炕上，他实在是心虚… 这玉佩是外边送进来的，叶天逸怕妻儿无聊，都送到后边给她们把玩儿解闷。 哪吒最喜欢这块雕刻了小羊的生肖佩，给了舅舅，他的小心眼里就好过很多了… 辛家学堂里，响亮清脆的戒尺声，敲在金子的手掌心，听得所有同窗都是噤若寒蝉。 一边的根生端着红肿的手掌，死死忍着眼里的眼泪，不愿掉下来。 先生停了戒尺，见两人这般就皱了眉头。 他是辛先生的族弟，多年的老举人，最近因为辛先生身体不适，被请来暂时代课。 他倒也不是针对这两个学子，但昨日布置的课业，两个小子是一个字都没写。 他这个先生，总要立威啊。 若是不惩戒一番，以后怎么管住这满堂的小子们。 他干咳两声，说道。 “这是你们不写功课的惩戒，今日课业加倍，若是明日再交不上来，戒尺也加倍。” 说罢，他放下戒尺，拿了书本冷冷扫了众人一眼。 “下课!” 待得他走出学舍，少年学子们齐齐跳了起来，纷纷涌到金子和根生身边。 “哎呀，我看看！肿的太厉害了，我家有膏药，我这就让书童去取!” “先取冷水帕子，敷一敷，否则膏药送到，人也疼死了！” “哎呀，先生也太狠毒了，打的太用力了！” “不是我说你们，平日都把兄弟们当启蒙小孩子碾压，怎么突然就不写功课了！ 就是有事，早说一声，我们帮你们写啊！” 少年们七嘴八舌，都是急的厉害。 就是平日有些小矛盾的，这会儿也都忘到脑后儿去了。 少年人的情义本就简单，金子和根生住在学堂，他们都是走读。 平日嫌弃家里憋闷，多留一会儿，或者干脆蹭住一宿，都是常事儿。 金子和根生也大方，同谁都处的好，没有什么小性子。 但凡家里送来什么吃的，都是带着同窗们一起吃，不藏私。 最主要是他们的课业很好，勤奋努力，天分也足够。 这样的好同窗，以后一起走科举路，简直是最好的同伴和助力了。 不只是他们，就是他们家里，也愿意他们多走动啊。 这会儿，见平日的好兄弟好同窗挨打了，自然各个都是着急了。 金子和根生都是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里喊着眼泪，却当真没把红肿的手掌当回事。 因为他们心里更焦灼，前日就该是姑姑过来探望他们的日子了。 他们没盼到人，以为姑姑有事耽搁了，结果昨晚还没来。 他们就想着回去看看，然后… 进不去了，两人轮流尝试，直到半夜才不得不相信。 姑姑出事了，他们回不去家了。 他们想冲去善缘堂问个清楚，又怕漏了馅儿，给家里惹麻烦。 熬到天亮才想起没写课业，于是顺势挨了先生惩罚，这般就能让小厮去买药，不着痕迹的探问消息了。 这会儿，金子就拦了同窗。 “没事儿，别回家去取药，让长辈们担心了。” 说罢，他就喊了山峰，“不是有个善缘堂吗，说是成药极好，去买盒药膏回来。” 山峰应着就要出去，却见辛先生身边的书童过来了。 书童行礼，同金子和根生说道，“二位公子，我们先生要小的来传信儿说，二位公子家里送了消息，虽然出了一些小事，但家人平安，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让你们不要担心，安心读书。” 金子和根生立刻想到了三叔，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没人知道这一日夜，他们多惊恐。 他们不敢想象姑姑若是出事没命了，要怎么办。 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姑姑了，见不到家里人了！ 虽然他们平日看着懂事又大方，那是家里给的底气。 没有家里，他们就是两个可怜孩子！ 少年学子们互相看看，有一个机灵的，突然嚷道。 “哎呀，前日是姑姑来探望的日子！” “对啊，我说怎么少了什么呢。 姑姑还答应给咱们拿瘦熏肠呢！” “你就知道吃！” 少年们这才猜出，金子和根生没写课业，是知道家里出事了，而且还是来他们都非常喜欢的姑姑… “别哭了，先生不会撒谎，你们家里一定是平安无事了。” 第六百二十章 大变活人 “是啊，就算有事，你们只要说，我回去找我爹和我哥哥帮忙。 实在不成，我去找我外祖，我外祖最疼我，一定会帮忙！” 金子和根生哭了一会儿，卸掉了心头一口气，就利落抹去泪痕，团团作揖，谢过同窗的好意。 “多谢兄弟们好意，让你们都跟着担心了。” “别这么说，我们也没少吃姑姑送来的好东西。” “是，等姑姑再来，多分我一盒子点心就成。” 不说小子们这里如何想尽法子，安慰金子和根生。 只说桥安县这边，方玉正焦急等待南边的消息。 虽然知道妹妹性命无忧，但不知道具体情形，这几日他依旧吃睡不好。 幸好，秋收早就结束了，县里没什么重要事情了。 沈君泽原本在北边州府谈生意，方家的楠木依旧是一月三根的定量供应，当然也一直是供不应求。 如今又加上沈老爷那边的肥皂，还有沈家原本的生意，他一年也难得闲下来。 方玉没想告诉他，但沈老夫人就住在县衙后啊。 平日吃着方家的白米，果子，梨膏，甚至是泉水。 偶尔吴嫂子做几个好菜，都有她老人家一份儿。 老太太活的分外滋润，一身的老毛病好了，腿脚都利索了，精神头儿极好。 这突然，前边县衙不送东西过来了，隐约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沈家的管事快马加鞭去寻了沈君泽回来。 沈君泽待方玉可不是“官商勾结”，这么简单。 方家对沈家是恩人，不只是方圆儿当初帮他寻药救治祖母，这几年供给祖母那么多好东西，就是沈老爷在北地的政绩，也是方家的功劳。 更何况，他待方玉如知己挚友，如亲生兄弟！ “仲良！” 沈君泽风尘仆仆跳下马背，见到方玉就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仔细打量，心疼的不成。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不给我送消息！” 附近的差役闻声看过来，见县令大人被握着的手，都是神色古怪。 要知道大人可是二十多了，还没成亲，甚至连定亲都没有。 这在旁人家里可是少见，难道…大人是同沈公子有些超乎常人的情义？ 方玉一把甩开沈君泽的手，无奈道。 “有话进去说，家里有点事儿，但已经过去了。” 沈君泽瞧着他虽然神色有些憔悴，确实不像撒谎模样，就扯了他大步往后院书房走。 甚至还没忘了喊着吴嫂子，“嫂子，给我夏一碗面，再去后边同老太太说一声，我晚些回去。” 吴嫂子应了一声，赶紧煮面条，自家三爷今日也没吃什么呢，正好沈公子回来，一定有办法让三爷跟着吃一碗。 杨武媳妇儿也赶紧从后门赶去沈家报信儿，省得老太太惦记。 书房里，沈君泽就着方玉的水盆，哗啦啦洗了一把脸清醒很多，这才问道。 “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能不能帮上忙？” 方玉倒也不瞒着他，简单应道。 “离得太远，我也不是太清楚。 但可以确定，我妹妹受伤了，没有性命之忧。” “什么，方小姐受伤了！” 沈君泽可是不淡定了，方圆儿对他来说，可不只是好友的妹妹，更是恩人啊。 而且，他也忘不了当初那个坐在马车里，通身贵气的男子… “派人去问询了吗，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方玉摇头，“已经喊了陈武回来，他带人南下了。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沈君泽满地乱转，还是不放心。 “不行，我还是替你去一趟吧。 你不好轻易走动，但我不怕啊，我是商贾…” “不用，陪我等消息就成。 南边的形势有些复杂…” 方玉摇头，一手握着腰上悬挂的荷包，一手去端茶壶。 结果，茶壶没有端起，他的身形却突然消失了。 沈君泽手里的布巾惊愕的“吧嗒”掉在地上，嘴巴张的足够塞下一个鸡蛋。 好好的大活人，正说着话，怎么就没了！ 他用力揉着眼睛，又壮着胆子把方玉的椅子拖走，检查了桌子下边，甚至是茶壶里… 这个时候，吴嫂子端了两碗面，满脸惊喜的推开了门。 “三爷，陈武回来了，带了小姐的书信！” 陈武随后跟进来，也是嚷着。 “大人，我回来了！” 可惜，屋子里除了呆傻的沈君泽，哪里有自家主子的影子。 沈君泽艰难咽了一口口水，望着两人结结巴巴说道。 “我若是说，说那个…仲良突然就消失了，你们信吗？” 信吗？当然信啊！ 陈武和吴嫂子对视一眼，都知道方玉是进空间了。 两人眼里都有狂喜，这说明小姐恢复了，她们和家里人都能自由进出了。 只不过，两人再看看沈君泽，都是为难了。 这要怎么同沈公子解释…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留给主子。 “那个…沈公子，”吴嫂子把两碗面和四碟子小菜摆到桌子上，小声说道。 “公子，您肯定饿了，先把面吃了吧。 兴许吃完，我们三爷就回来了。 到时候，您问我们三爷就好。 我们先退下了！” 说罢，两人就退了出去，但陈武心里存了警惕，喊了三个半神族，也不歇息了，直接守了门窗。 这会儿，空间里也正热闹。 方玉方才同沈君泽一边说话，一边惦记空间这边，一个念头闪过，居然就进来了。 狂喜之下，他直接奔去小广场。 果然，方圆儿支着伤腿，脑袋上包着棉布带子坐在木塌上。 赵金莲婆媳正哭得水漫金山，“你个不省心的丫头，你是想吓死娘吗？ 呜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家里人怎么活！” 赵金莲的手高高举起，落到闺女胳膊上，力气连个蚊子也拍不死了。 方圆儿瞧着爹娘和家里人各个都神色憔悴，知道他们没少担惊受怕，心里也是难过自责的厉害。 但这会儿可不是心疼的时候，因为两个嫂子拉着她，哭的是，“小妹，七斤八斤还在外边呢！” 方老二抹了几把眼泪，也终于想起儿子了。 他扭身就要出去，正好遇到匆忙赶来的方玉。 他只来得及拍拍弟弟的肩膀，就没了影子。 方老大也是，仔细瞧着妹妹气色不错，也匆忙出去了。 梨花坳已经半个月没有主子了，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宁死追随 方玉上前，一眼就见到妹妹穿戴整齐干净，脸色不错，唯一就是右腿包着夹板，显得很是粗壮，不能挪动。 再就是头上缠着白色布带子，这同他猜测的差不多。 妹妹平日进出这里，取东西，都是一动念头就可以做到。 若是伤到别处，这里也不会关闭，他就知道，一定是伤了头。 方圆儿差点儿被老娘的眼泪淹死，想想差点儿生死两隔，她心里也是后怕愧疚。 但若是抹眼泪，家里人怕是更要担心，她只能一直笑嘻嘻岔开话头儿。 幸好，三哥来“救”她了。 “娘，我真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以后也能随时回来，有泉水，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有孙老爷子在，我肯定没几日就好利索了。 您快别哭了，我馋您包的饺子，您受累，给我多包两碗，好不好？ 一会儿，哪吒肯定也会进来。” “死丫头，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赵金莲知道闺女是不舍得她伤心，但这么半晌一直抱着闺女，见她确实好很多，不像随时没命，她也稍稍放心了。 “好了，知道你们兄妹有话要说。 你们说，我去给你包饺子。 哪吒能吃，这段时日，这小子一定亏到嘴了，可是要多包几帘子。 还有七斤八斤，还有金子和根生…” 老太太越算越多，麻利的下了木塌，带着妇人们一起去忙碌了。 但灶棚的门窗被统统打开，赵金莲手里忙碌，眼睛却一直盯着木塌这边，时刻要看见闺女才心安。 方圆儿也知道这个，所以，一直坐在木塌上，同哥哥说话。 巫婆婆这几年在空间里，虽然身体养的不错，但到底在深山老林熬了一辈子，有些损伤弥补不了。 这几日，她带了族人日夜磕头祈祷，吃睡不好，又惦记主子的安危，眼见就苍老很多。 方圆儿很是安慰了老人家几句，“婆婆，这处洞天福地，我收回也只有几年，有些传承还没摸索清楚。 这次意外，临时关闭了几日，倒是让我找到了一些关键。 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您老上了年纪，安心休养。 即便有一日我不在了，无论任何人承继这处洞天福地，都会有半神族的一席之地。” “神主！” 巫婆婆领着族人们跪倒磕头，神主说到了她心里最担忧之事。 半神族流浪了几百年，如今尝到了安定富足的滋味，若是再回到原本艰苦求生的日子，怕是一个也活不下去。 但有了神主的许诺，他们就可以在祖地一直活下去。 半神族的子嗣本就艰难，女子孕三年产子，实在太长了，在外边就是慢慢灭族的结果。 只有在这里，才能繁衍生息。 “神主，半神族愿世代效忠。 神主若有差遣，半神族誓死追随。” 所有半神族，留在空间的，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了，年轻男女都在外边。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在族里给我挑四个孩子吧，八九岁的，两男两女。 我要带出去教导，两个小子给哪吒，两个丫头跟着我。 以后许是我身边会很危险，这四个孩子要学武，学一些保命也害命的本事。 所以，她们也许会有损伤，甚至丧命。 记得同他们家里好好说清楚，若是不愿，不要强迫。” “不，神主！” 巫婆婆很是激动，半神一族就是侍奉护卫神主存在的。 五路男女老少，出生起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蛰伏了几百年，为的也是这个。 如今终于等到了神主需要他们的一刻，怎么可能退缩害怕。 “神主放心，半神族所有人都愿意为神主献出生命。 神主有命，宁死跟从。” 果然，她的话音落地，跪在她身后的半神族老少纷纷激动高声嚷着。 “神主，我家小六子最机灵，请神主收下小六！” “还有我家三花，吃的少，学写算最聪明！” 巫婆婆也趁机给她的小徒弟争取，“神主，觅神这丫头也跟在我身边有几年了，该教的都教过了。 神主这次也把她领去外边，开开眼界。 以后，她会接替我，成为半神族的巫师。 多些见识，她才能更好约束族人效忠神主。” 方圆儿点头，倒是不差这么一个小丫头。 “好，你看着安排吧。 过几日，我来接孩子们。” “是。” 巫婆婆高兴了，领着族人们磕头，很快退了下去。 方玉站在一边，见得这般，才上前坐在妹子身边。 方圆儿见哥哥望着她，半晌不说话，心里就有些发虚。 “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我伤的不重，很快就恢复了。” 方玉叹气，抬手摸摸妹妹头上的布带子，低声说道。 “旁人都说你有大福气，这里的洞天福地，还有那些神奇的本事… 其实，我和家里人却希望你普通一些。 嫁个村里的憨厚汉子，生几个孩子，就在娘家附近，可以时常走动。 可能日子会清贫一些，但起码不用担心你受欺负受委屈。 可惜，如今说这些都晚了。 说说吧，你那里有什么变化？否则你方才不会那么安排。” 方圆儿想了想，很快天下都要知道，叶天逸有妻有子，瞒着家里也瞒不了多久，反倒让家里被动。 她就试探着说道，“三哥，当初我突然怀了哪吒，这多么年，我也一直在调查，找寻哪吒的生父。 这次，我意外落崖，哪吒也一起跳了下去。 我们娘俩儿…经历了一些凶险，天逸…九殿下扔下战事，下了悬崖找到我们。 他同我说了一些话…” 方玉眼神一闪，不舍得妹妹忐忑，问道。 “他同你坦白，他是哪吒的亲爹了？” “啊！”方圆儿多聪明啊，立刻听出哥哥这话头儿不对。 “哥，你早就知道？” 方玉点头，平静应道。 “你以为，当初你一直在叶家做厨娘，是家里嫌弃你惹了麻烦？ 不是，是我和二哥都知道，叶公子就是哪吒的生父。 否则，咱们家里就是搬家，另寻地方过日子，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去旁人家里。 我和二哥听了当年之事，知道情有可原。 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我们不想给你压力。 我们想你愿意同叶公子在一起，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因为他是哪吒的亲爹。 若是你不喜欢，他是谁，都不能勉强你。 我和大哥二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就是拼命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后来，你带家里人来了这里。 我们就更放心了，因为你有了退路，有了底气，更不用在乎他的身份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方圆儿嘴巴张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合上。 她本来以为这是个惊天大秘密，没想到她这个最该知道的人，居然最后才知道！ 想想先前很多细节，好似当真是叶天逸同家里达成了某些默契，而家里人也对她跟着叶天逸出征太放心了，答应的太容易了… 方玉生怕妹妹多想，又添了几句。 “你不要多心，先前什么样子，以后还是什么样子。 他虽然是哪吒的生父，但却不见得一定是你的夫君。 你若是觉得他不合心意，也不必委屈自己。 想必哪吒那么聪明，也会理解这些。” 说起，他又皱眉，显见是真不喜欢妹夫这个身份。 “他以后是一定要入主京都，天下共主。 到时候，不一定要后宫佳丽多少。 就算念旧情，对你格外好一些，给你皇后的尊荣。 但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实在不放心。 你如今知道了这些也好，仔细想想，若是能断…” “哥！” 方圆儿赶紧说道，“他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没有后宫！” 方玉有些意外，虽然不喜欢叶天逸的这个身份，但对叶天逸的为人行事，他还是很佩服，也信重。 他既然说得出，应该就做得到，虽然这事儿也许很难。 “你是打算继续同他走下去了？” 方玉叹气，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妹妹方才安排半神族的人手，恐怕就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方圆儿低了头，拨弄衣襟，她其实心里也有些犹豫，也不敢说前路如何。 但想起叶天逸待她的好，想起哪吒这几日的兴奋欢喜，她就忍不住想走下去试试。 “哥，我想相信他一次。 虽然最后可能会伤心，可能会失望。 但哥，如今离开他，我做不到…” 方玉见妹妹掉了眼泪，心头大痛。 就是伤的这般严重，回来见爹娘，妹妹都只是红了眼圈儿。 这会儿却为了一个男人，哭得像个小孩子。 可见，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是何等重要。 “傻丫头，”方玉抱了妹妹，心里叹气，轻声安慰。 “别哭，娘在灶间偷偷看着呢，见你哭了，又要惦记。 哥也没说让你离开他，只不过，哥不舍得你跳进京都那个大染缸。 但既然你要跳，哥也不拦着。 什么事儿，没到最好，谁也看不到结果。 有这处洞天福地做底气，有没有好结局，你都不至于没个着落。 不过，该有的安排还是不能落下。 学校这边，还有先前撒出去的孩子，我会重新调整一下。 你不用管，好好养伤，照顾好哪吒就行。” 方圆儿用力点头，眼泪掉的更急，窝在哥哥的肩头不想起来。 她心里越发愧疚，家里人为她从来都是全心全意，不曾有任何一句抱怨。 反倒是她，一次次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跟着费心费力。 哥哥的肩膀瘦的几乎只剩骨头了，爹娘的头发也全都白了。 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因为她不是给自己活着，她还担着全家人的爱和希望… 梨花坳，方家院子门前，朱盛正冷着脸，对面是王老大。 前几日，他被吓得回去县城，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 就算方家二老爷回来，他也是八斤的舅舅啊。 八斤的亲爹娘不在，他这个做舅舅去关心一下，帮着外甥守着家业，也没什么不对啊。 就算方家没分家，二老爷可以说了算，但也可以分家啊。 外甥儿还小，属于他的这一份儿，当娘舅的帮着照看，这是天经地义的啊。 这方家二老爷不会是知道方家老少出了事，特意回来抢家产的吧。 他有心再去方家一趟，又有些害怕，就买了一些点心玩具，多带了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到了方家。 借口都是现成的，想念外甥，惦记妹妹，过来给外甥送点儿东西。 山叔不愿看着两个孩子每日蔫哒哒，早起带着他们和几个护卫，进山去打猎了。 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多消耗一些，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心里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结果家里就剩了朱盛，直接对上了王老大。 王老大听说二老爷不在，当时就抬起了下巴。 几个奴仆，他还不放在眼里。 “你哑巴了，问你话呢，怎么不说？ 你们主子到底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不是说在府城耽搁了吗，这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不会是他们出了事，二老爷打算独吞家业，扯个借口糊弄大伙儿吧。 我可跟你们说，我是八斤的亲舅舅！ 谁敢把八斤那份儿家业吞了，我可不答应…” 他越说越是兴奋，不想院门儿却从里边打开了。 方老二背着手走出来，脸上的寒霜能刮下二斤。 “我从来不知道，大哥居然这么疼八斤！ 是不是我们出了事，八斤的那份产业，大哥也要接过去帮忙打理啊？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大哥！” 王老大好似被人掐了脖子，结伴半晌才憋出一句。 “这奴才居然骗我？” “哼，”方老二冷笑，“他若是不骗大哥，我怎么能知道，舅兄是这么惦记我们方家的家产！ “不，不，妹夫，你误会了。 我是为了八斤，我怕八斤吃亏…” 王老大拼命想解释，结果怎么解释都好像很无力。 方老二不耐烦同他歪缠，挥手撵人。 “赶紧滚，忙过这几日，我会好好听你解释。” 王老大彻底泄了气，妹夫的精明，他太清楚了，根本骗不过。 如今能指望的只有妹妹对娘家的情分了，但他可没这个脸面，还是要娘出面才行。 这般想着，他麻利的跳上车，回城去了。 朱盛眼见马车走远，激动的立刻跪了下来。 “二爷…” 就是铁打的汉子，这会儿也红了眼眶。 主子突然都不见了，他伺候着两个小主子，撑起方家。 惦记主子的安危，还要猜测闺女跟着小姐是不是一起出了事。 这心里的煎熬，简直言语都形容不了。 如今终于好了，主子回来了！ “朱叔快起来，”方老二伸手扶了他，也是感激。 “这段时日，难为你了。 把消息传下去，就说家里人都回来了。” “是，是。” 朱盛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去张罗了。 很快，庄园里就热闹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三章 烂泥扶不上墙 方老大和方老汉都从空间里出来了，爷三个儿就是方家的顶梁柱，而方玉是方家的门楣。 老爷子同村里村外的老辈儿人，里正村长都交情极好，为人也大方。 有时候赶上谁家有困难，求到门前，也都会帮一棒。 方老大更是憨厚本分，种地一把好手。 年纪相当的，只要方老大在田里，都愿意来走一走，搭把手儿，也问问今年种什么，怎么种。 方老二是个精明的，方玉在京都是个小县令，但在金河县这里也算个人物。 方老二借着弟弟的名头，又有庄园可利用。 春日留个赏花的小院儿，夏日送几瓶梨花蜜，秋日再来两瓶秋梨膏，冬日还有梨花白好酒。 样样都是好东西，据说还是京都大佬们都重金购买而不得的。 再有陈县令的老娘带了儿孙常年住在庄园，虽然如今年纪大了，搬回城里去了。 但方老二隔三差五还要送些东西去探望。 总之，加在一处，方家在金河县绝对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 先前，梨花坳沉寂半个月，因为这爷三个儿的重新出现，再次回复了生机。 村里老辈人儿来家里喝茶闲话儿，汉子们来寻方老大说起冬日做些什么活计，给家里添点儿进项。 方老二则忙着给大伙儿开工钱，当然先前找到门前，逼迫两个孩子的，都来小心翼翼道歉。 方老二笑呵呵，没说什么，但明年再找人做工，这些人是绝对不会用了。 方家和善大方，方家仁义本分，但方家也不是软柿子，不是有好处就来咬一口，有为难就可以来踩一脚！ 山叔带了七斤八斤也没走出多远，不过在万云山脚下转悠。 打点野鸡兔子，算是散散心。 突然听得家里人回来，人人都是急着往家赶。 七斤八斤像两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冲进家门，抱着各自的爹爹就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还是孩子，平日因为家里日子好过，吃喝不去，疼爱不断，根本没经过什么风雨。 突然孤立无援，让两个孩子心理到底留了阴影。 乡亲们听着两个孩子哭，到底心里有些发虚。 先前虽然知道的不清楚，但也听说方家出了点儿问题。 可他们或多或少因为一些事儿，都没来看看。 这会儿，方家大人都回来了，就显得他们凉薄，没把人家孩子当回事儿了。 方老大和方老二是真心疼儿子，方老爷子也抱了孙子红了眼圈儿。 众人越发心虚，坐了一会儿就赶紧回去了。 很快，这家送了一只鸡，那家送了半篮子鸡蛋，都想弥补一下之前的疏忽冷淡。 方家东西都收了，也没说什么，一家回了一包点心。 但到底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了。 两个孩子哭得痛快，就冲去后边三进院子，然后利落的进了空间。 难得他们经过这件事，也懂事很多。 见到奶奶和娘亲，他们只是红了眼圈儿，没有痛哭。 问起这半月他们过得怎么样，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应道。 “吃的好，喝的好，家里啥事没有。” “二爷爷很快就回来了，带我们进城去玩了，今日还去打猎了。” 两个孩子报喜不报忧，赵金莲和刘氏王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也越发欣慰又心疼。 刘氏惦记娘家，拉着儿子问道。 “你姥姥家怎么样，没来人看看你吗？” “大舅来了，给我拿了一百两银子。 因为咱家果园的杂工都来要工钱，大舅说不够，他回家再去拿。” 刘氏很高兴，娘家这几年虽然有方家带着，赚了一些银子，日子好过很多，但也不算如何富庶。 这一百两银子，估计也是家里一半存银了。 王氏倒是没有同嫂子比试的意思，顺口也添了一句。 “八斤，你进城去姥姥家了吗？” 八斤摇头，犹豫了一下，应道。 “娘，大舅来家里了，要帮我们管家，说是怕我年纪小，被骗。 二爷爷快马加鞭从外边跑回来，大舅舅吓跑了。 后来，大舅又来了，说二爷爷不是咱家人，说二爷爷要吞我的家产，他要帮我。 但先前刘家大舅舅给银子了，咱家大舅舅一文钱都没给。” 王氏听得脸色青黑，很得咬牙。 她虽然知道哥哥和嫂子自私爱财，但这几年，方家日子好过，她手也松散，没少贴补娘家，小事也不计较。 结果，家里遇到事了，八斤一个几岁的孩子，娘家不但没有接去照顾，还打了方家家产的主意！ “真是烂泥不上墙！” 王氏如今虽然还不知道哪吒是九殿下的亲儿子，但总知道小姑子母子是跟着九殿下征战天下呢。 可以说，先锋军吃的馒头里，都有她亲手蒸的。 一旦九殿下成功了，小姑子一定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到时候方家简直就是鸡犬升天，而王家是方家姻亲，她的娘家人，当然也是好处多多。 结果呢，他的哥哥居然自毁前程了。 女子哪有不偏心娘家的，但这娘家也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娘，我要去趟县城！” 王氏火爆脾气，终于忍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打回娘家去。 刘氏不好劝说，赵金莲还是厚道，拦了一下。 “你也别太生气，冷静一下，同老二商量一下，明日再去吧。 毕竟家里刚能出去，庄里还有不少事要你张罗呢。” 王氏只能忍了气，点头答应。 方圆儿一直在同三哥商量一些事，这会儿抱了侄儿，见得这般也是愧疚。 若是没有这场变故，两个小侄儿也不至于受惊吓。 方玉拍拍妹妹的肩膀，无声安慰，末了想起一事也是变了脸色。 “坏了，沈君泽还被我扔在书房…” 方圆儿楞了一下，猜到哥哥定然消失的很突然，沈君泽不知道怎么震惊呢。 她忍不住笑得幸灾乐祸，哥哥可是要废不少口水了。 “哥，你多带些吃的出去。 把沈大哥嘴巴堵上，还能容易打发一些。” 方玉深表同意，赶紧喊人帮忙去摘葡萄、果子，甚至还分了一串香蕉，一个大西瓜，正好凑了一筐。 方圆儿想想外边，不好多留，同老娘和嫂子们打个招呼，就先出去了。 方玉随后也走了… 沈君泽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茶水了，小腹憋的要爆炸，但他还是坚持没有去方便。 生怕错过这么一瞬，方玉就出现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杯茶定君心 陈武更是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的陪着。 其实也是监视他不能离开，更不能同旁人随便说起这事儿。 方玉就在沈君泽差点儿憋死的时候，突然回来了。 他的身影刚刚出现，不等卸掉筐子，沈君泽就飞快冲去了屏风后，然后响起了哗哗的防水声。 方玉猜到一些，很是好笑。 这人冬日都要咬着扇子，时刻不忘公子仪态，难得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陈武有些尴尬，笑着低声道。 “大人，我们刚到，正好碰上沈公子… 所以，我就陪着他多坐了一会儿。” 方玉点头，应道。 “我方才见过家里人了，一切恢复原样。 你们歇一晚，就回京都去吧，不用惦记。” 陈武欢喜，赶紧拿出了书信。 虽然这会儿没什么用处了，却是他的差事。 方玉接过，嘱咐道。 “辛苦你们了，京都那边有些安排要调整一下。 我今晚写个具体的章程给你。 明日出发之前过来拿！” “是，大人。” 陈武眼底发亮，他不怕辛苦挨累，甚至不怕危险，他就怕主子不用他，不信任他。 这次去小姐那里一趟，他可是知道的太多了。 以后，说不得小姐和小少爷会是那人世顶尖的人物。 他只要忠心，得用，他们一家子就是升天的鸡犬中一员… 陈武退下，沈君泽也系好腰带，走了出来。 原本一肚子的惊恐好奇，好似随着一泡尿冲走了大半。 这会儿，他洗了手，干脆从筐子里拿了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含糊说道。 “说吧，还等着我问啊。 方才可是把我魂儿都吓没了，要不是陈武拦着，我都要找人给你聚魂了。” 方玉轻笑，他相信，没有陈武拦着，沈君泽一定会疯狂想办法。 桌子上的面已经坨了，但他半点儿不嫌弃，还是大口吃了。 原本方家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读书的笔墨都是妹妹刺绣赚钱买的。 那时候别说细面面条，两合面的馒头都过年才能吃一次。 如今日子好了，甚至因为有空间存在，家里的粮食堆积成山，但他还是从来不肯浪费一点儿粮食。 说句难听的，就是桥安县，在他大力治理下，白面面条还是很多人家难得上桌儿的好东西呢。 沈君泽扫了一眼，他自己那碗。 方才也是担心，没有胃口，同样放在那里坨掉了。 他想了想，也拿起筷子，西里呼噜吃了。 凉面条算不得好吃，但两人都心里有事，也没觉得如何。 待得两个空碗放到一起，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沈君泽再次拿起了葡萄，有一个没一个的往嘴里塞。 方玉抢了一半，这才说道。 “几年前，我妹妹一次巧遇，得了个仙家宝贝。 里面自成一方世界，不大，但安逸，常住可养身长寿。 这几日，我妹妹不小心受伤，家里人进出洞天福地不方便，我一直惦记。 方才同你说话时候，突然就连通了，所以进去看看家里人，幸好都平安无恙。” 几句话不多，但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少。 沈君泽也是聪明，抬手举了葡萄，问道。 “这些果子，还有那些白米细面，泉水，都是出自洞天福地？” 方玉点头，“你若是放心，过些时日，甚至可以把祖母送进去养老。 我家有个老大夫，年岁七十开外，濒死之时被我妹妹送进去，如今健步如飞，掉牙都重新长了出来。 想必活上百岁不成问题。” 沈君泽是孝子啊，整个京都都知道的孝子。 这么多年为了祖母的病情，为了祖母能多活几年，他可是没少奔波。 说起来，还是因为认识了方玉兄妹之后，得了好药材给祖母治病，又不时得些白米、泉水，果子等物给祖母吃。 祖母这两年可是身体好了很多。 如今听说祖母能进洞天福地，当真长命百岁。 他当即就掀开衣襟，跪了下去。 “仲良，方家这份恩情，我沈君泽牢记在心。” “起来，我们相知相知也有几年了，你什么人品，我心里有数。 否则这样重要的事也不能告诉你，毕竟这关系我一家人的性命安危。 怀璧其罪！” 方玉扶了他，嘱咐道。 “为了安全，祖母送去洞天福地，最好不要经常出来了。 到时候，还要你安排，让祖母假死一次，外边痕迹处理干净，就能进去养老了。 你也不必担心祖母憋闷，我父母家人等几百口都在里边。 而且我妹妹常带她们去南边无人认识的海边等处走动，看遍大山大海，很是自在。” 沈君泽听得眼睛更亮，甚至带了几分羡慕。 “那我能进去吗，我也想看大海啊，听得我都羡慕了！” 方玉好笑，却说起另外一件事。 “还有一事，我要托付你。 你若是办好了，我担保，就能让你进去。 但你要想好，你听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沈君泽摇了两下扇子，眼见方玉神色很是郑重，他就把扇子收了。 “仲良，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亲情，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圆儿妹妹更是有恩于我们家。 即便没有我祖母这事，你要我帮忙，我必定会全力以赴。” 方玉伸手倒了茶，分他一杯，两人碰了一下，各自饮下，一切情义就都在不言中了。 “我不曾同你提起，其实我妹妹这几月已经不在老家了。 最近京都那边，于丞相已经带队去寻近卫军和谈，分南北，各自治理，你知道吧？” “知道，我在京都那么多铺子，怎么会不知道。” “但你不知道，传言九殿下身边带着的女将军，就是我妹妹！” “哐当！” 沈君泽惊得猛然站起来，直接带翻了椅子。 守在外边的吴岩听得动静，冲进来，见方玉摆手，他又退了出去。 “那个方将军，我以为是同姓！ 方…对，还带了个孩子，那是哪吒？” 沈君泽已经激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语无伦次。 方玉等他稍稍冷静一下，又扔出一个炸弹。 “哪吒是九殿下的亲子，长子！ 九殿下答应我妹妹，没有后宫，不纳妾。 所以…” 所以，方圆儿以后会是皇后，哪吒是太子！ 而方家是唯一的外戚！ 沈君泽惊讶的嘴巴大张，怎么也合不拢。 第六百二十五章 干爹变亲爹 “九殿下，我见过一次。” 沈君泽好不容易缓过神，抬手扶起椅子说道。 “我第一次遇到圆儿妹妹，就是进万云山找药，出来时候本想等等，道个谢，结果碰到有人来接圆儿妹妹。 那男子丰神俊朗，通身贵气，当时我还想这人是什么身份。 如今看来，一定是九殿下了。” 方玉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应道。 “九殿下确实很出色，但我妹妹也不差，有洞天福地在手，天下哪里去不得。反倒因为同九殿下结缘，以后要跳进京都那个大染缸。” 他越说越是皱了眉头，显见对这一点很不喜欢。 “而且，权势惑人心，九殿下当真坐上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把女儿送进后宫。 我妹妹若是独占，即便有九殿下护着，怕是也要成为众矢之的。” 沈君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方玉要托付之事了。 “你是打算提前在京都各处安插人手？” 方玉点头，“我家里准备了一些人手，但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放出来。 暂时有些断档，你在京都和各地都有生意，倒是可以立刻安排。 不是什么危险之事，我会给你一份名单，只要帮我打听一些风评，细节等就好。 若是有罪证，能拿到手就更好了。” 沈君泽彻底明白了，应道。 “这个容易，我手下都是伙计掌柜，打打杀杀不成，但打探消息都是能手。” 两人重新倒了茶，开始商量细节。 沈君泽常在外走动，给了很多好意见，补足了很多漏洞。 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后边老夫人派人来问询，沈君泽才告辞回家。 当然，他半点儿没客气，整筐果子都背走了，美其名曰，“压压惊！” 方玉翻他一个白眼儿，本来就是给沈老夫人带的，没看见筐里有香蕉吗。 沈君泽当然也知道，但东西抢着吃才香… 哪吒本来在前边玩耍，这几日娘的伤好多了，他也不用时时刻刻守着了。 叶天逸也是有所考量，不愿儿子被看轻，很多时候都把儿子带身边，包括议事，见客。 伴随着九殿下有子的消息传开的同时，九殿下宠爱重视这一子，也更为众人熟知。 这会儿，众人正在商议和谈，再有几日京都那边的人就该到了。 哪吒悄悄同爹爹说道，“爹，我去看看我娘。” “好，”叶天逸点头，嘱咐道，“别惹你娘生气，看着她别吃太多点心，不好消化。 另外午饭等我一下，这里结束我就过去一起吃。” “知道了，爹。”哪吒应了，喊了一声大王，就往后边走了。 大王听得昏昏欲睡，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血盆大口张着。 屋里众人都是带兵打仗的，经历过血火，但还是被这老虎吓一跳… 小殿下这爱好真是奇特，胆子也真大，居然喜欢养老虎当座骑。 当然更聪明的人关注的却是，殿下对方将军如此细心。 仔细品品，不是那种少年男女的热恋，也不是宠爱，而是一种极自然的关心，就像左手顾着右手… 殿下蛰伏了七年，一直有方将军陪伴，可不是老夫老妻了吗。 想必，以后殿下贪新鲜，收了年轻女子，但方将军总是与旁人不同，说不定母凭子贵，真能登上后位。 说不得，以后还是要对方将军母子客气一些，殷勤一些… 方圆儿不知道前边多少人，因为叶天逸的态度转动了小心思。 眼见儿子回来，她赶紧说道。 “儿子，可以回家了。 姥姥惦记咱们，没少遭罪，你回去看看，记得多哄哄…” 结果，不等她说完，哪吒就欢呼一声，直接闪身没了影子。 方圆儿翻了个白眼，干脆不搭理他了。 哪吒这会儿已经搂着姥姥的脖子哭鼻子了，“呜呜，姥姥，我都想你了。 我娘掉下悬崖，我可害怕了。 爹爹跑来找我们，我们从山洞吊上去，特别高，娘都晕了。” 赵金莲可不知道这么多细节，毕竟方圆儿被老娘唠叨怕了，也不愿她跟着担心。 但哪吒到底年纪小，没有顾忌，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我大外孙啊，真是吃苦了！不怕，不怕！可回姥姥家了！” 赵金莲心疼极了，抱了外孙不撒手，“以后可不跟着你娘了，跟姥姥在家。 你娘就是个傻子，谁跟她谁吃亏！” 哪吒就是诉诉委屈，让他整日在空间，他还觉得憋闷呢。特别是最近跟着爹爹一起，没少学本事，正是高兴的时候。 “不，姥姥，爹爹说要给我找师傅，教我读书习武。 我以后要做太子，要领大军征战天下！” 赵金莲总算听出哪里不对了，外孙子一直在叫爹爹，不是以前的“干爹”。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手指就有些哆嗦。 “哪吒，去跟你哥哥们玩去吧。姥姥一会儿给你煮饺子！” “好，姥姥，我去吃果子！馋死我了，都好久没吃过了！ 在山崖下边，娘把两个果子都给我吃了，她自己饿了两天！ 我要多摘几筐，给娘多带一些！” 哪吒不知道自己又给老娘惹祸了，屁颠颠儿奔着果园跑去了。 七斤八斤也刚进来，正到处疯跑呢，见到哪吒，兄弟三个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说不完的话啊。 倒是赵金莲这边儿脸色不好，她望着从外边刚进来的二儿子，问道。 “跟我说说看，哪吒的干爹怎么就成了亲爹了？” 方老二心里叫苦，他一直在外边忙着，他也不知道啊。 开口想撒谎，老娘的目光又太锐利了… 正这个时候，方玉处理好外边的事，又进来了。 他立刻被方老二扯到老娘跟前，当了救命稻草。 “娘，这事儿老三最清楚，你问老三。”说要他就想跑，却被方玉拦了下来。 “二哥，这事儿妹妹跟我说过了，正好我也有些安排要跟家里说。 你去把爹和大哥都喊回来一下！” 方老二赶紧就出去了，赵金莲虽然脸色还有些不好，但也知道老三很少这般郑重，心里忍不住就提了起来。 “老三，你妹妹是不是又有事儿了？” “娘，你别担心，妹妹就是心软脾气好，还有我们几个兄长呢，不会有事。” “唉，”赵金莲叹气，“我怎么能不担心，她啊，从得了大福气，我就没有一日不提心吊胆的。 记得啊，这又入冬了，让你二哥张罗舍粮食，舍棉花，别小气。” 第六百二十六章 狡兔三窟 “好，娘放心。正好我那里还有些偏僻村屯日子不好过，这次家里也帮帮我。” “成，舍到哪里都是舍。只要有人受益，保命，就是给你妹妹积德呢！ 这也能出去了，我还得去趟庙里，多添点香油钱。 庙里也该修葺一下，万一冬日雪大，也能让大伙暂时避一避。” 母子俩说了半晌话，方老头儿带着儿子就进来了，连刘氏王氏都回来了。 一家人难得聚全，方玉就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 这不只是方圆同他说的，还有叶天逸让陈武捎信回来亲自解释的。 他拼凑完整，又稍微美化一下才说给家里人听。 即便这般，赵金莲还是哭骂起来。 “我就说叶家没安好心，平白无故怎么就对你妹妹那么好。 我先前怀疑他们是要害了哪吒给那个叶公子治病，结果他们是一手谋划，糟蹋了你妹妹！ 气死我了，呜呜，我可怜的闺女啊！还没成亲，挺个肚子，挨了多少骂啊，有家不能回！ 自己带着哪吒，心里该有多苦啊！ 都是娘没用，让人欺负了你，是娘没用！” 赵金莲憋屈了七八年，她这么硬气的人，就因为闺女未婚先孕，偷偷哭过多少次，为闺女叹过多少气，如今水落石出了，又不能报仇，更憋屈了！ 王氏和刘氏抱了婆婆，也是掉眼泪。她们也是把小姑当亲妹妹的，这么多年所有不容易看在眼里，这会儿想劝婆婆，自己却哭上了。 “娘，咱不哭，这也是好事。起码哪吒有爹了，不会被骂…野种了，呜呜。” 方老二见媳妇儿嘴里劝着，脸上哭得更厉害，真是没有办法，赶紧说道。 “别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虽然妹妹没少吃苦，但如今往好处看，哪吒有爹了。 不是乞丐，不是江湖浪子，更不是采花盗贼，是正经八百的皇家贵胄！ 而且九殿下的命是妹妹救的，又倾心妹妹，再加上这份愧疚，以后肯定会对妹妹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方玉心里其实也不舒服，即便他也清楚二哥说的这些，但妹妹吃的苦，当哥哥的不能忘。 只不过如今不是算账的时候… “二哥说得对，妹妹的意思…也是走下去看看。起码哪吒很欢喜有爹了…” 众人听得沉默，一直以为孩子还小，不懂这些。但其实孩子已经懂事了，野种俩字想必也是他心里的痛… “罢了，罢了，只要他对哪吒好，对你妹妹好，以前…可以不计较！” 赵金莲努力说服自己，想起叶家出行前，亲自登门的叶公子，她咬牙应道。 “但是，他答应过，只有你妹妹一个媳妇儿。 以后不管他怎么样，要是敢让你妹妹委屈，掉眼泪。 你们就是拼命，也要给你妹妹讨个公道。” “娘，你放心，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方玉点头，说道。 “我接下里想说的，也是这件事。 九殿下看着不是毁诺之人，对妹妹也是真心。 但他若是进京，坐上那个位置，变数就太多了。 只指望他护着圆儿，怕是力有不及。 所以，咱们家里还是要有些安排。” “对，靠谁不如靠自己。” 方老二立刻开口支持，“退一万步说，将来就是他毁诺，害得妹妹伤心，咱们也要有本事帮着妹妹脱离那个大染缸。 甚至给妹妹出气！” 方老大不会说什么，也是跟着点头。 方玉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小楼，“这批孩子要学的课程，我打算调整一下，以后放去京都，或者跟在妹妹身边伺候。 之前散到外边的孩子们，也要聚回来，重新分配差事。 京都那边，暂时我托付了沈君泽。 沈家在京都和各地的生意很多，而且不起眼，打探消息很容易。 等我问过妹妹之后，把沈家老夫人送进来养老，也就不怕沈君泽起外心。” 再亲近信任的朋友，方玉都留了三分防备。 因为，这事儿关系着妹妹和全家的安危，不是他自己受害这么简单。 “好，你看着安排吧。” 赵金莲同老伴儿对视一眼，多说了一句。 “我和你爹不是偏向你妹妹，但你们要记得，任何时候，这里都是你妹妹的退路，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妹妹的。 万一哪一日，你妹妹在外边受了委屈，这里就是她说了算的家。 你们谁也不能抢了这里，若是逼得你妹妹都不想回来，就真是要她的命了。” “不会，娘，您这说的什么话！” 方老大第一个摇头，“我们不贪妹妹的东西，这里就是妹子的。 我们能跟着爹娘住进来，就已经很高兴了。” “是啊，娘，妹子以后嫁不嫁人，或者想去哪里都成。 但这里始终是她的退路，她的家。 我们只能护着妹子，怎么能争抢？” 方老二也是说道，最后还是方老头儿磕打了烟袋锅儿一锤定音。 “这次咱们家里人都被关在这里，也是给家里提个醒儿。 外边还是不能撒手不管，不能都聚在这里。 万一真出了事，咱们家里容易，什么都剩不下。 这样，你们三兄弟商量一下，是不是拿些银子出去，在外边置办一些铺子或者田地。 人家说狡兔三窟，咱们家也该多几条退路。” 方老大三兄弟都是点头，这也是他们这段时日，心里一直琢磨的。 “是，爹，我们一定好好商量。” 方老汉扶了老伴儿，“你不是要给哪吒煮饺子吗，快去吧。 我也去田里看看。” 王氏和刘氏也不参合男人们的决定，搭伴儿去库房看看。 这几年可是没少攒东西，挑拣能带出去的，在外边也多安排几个库房。 方玉直接拿出了两本册子，两本都画了简单的地图。 一本标记了，上一批学生如今分散的地点，他准备利用起来，搜集附近一些需要重点关注官员的消息。 另一本则标记了大魏各州府，东州府这里是重点。 家里要置办田地和庄子，这里是首选，方便家里打理。 还有几处都是他平日相熟同窗或者好友，如今任职的所在地，包括沈家老爷的北边小县。 到时候，也可以过去置办一些产业。 “大哥，家里这边，以后添置的田地和产业，都要归你操心了。 外边置办的，恐怕要二哥多辛苦。 我顾不上这么多，要开始渗透京都各处，还要累积一些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方老大立刻说道，“老三，你尽管安排，我别的不成，就不怕出力。” 方老二也说道，“我也是，偶尔还觉得清闲，多些产业也好。” 第六百二十七章 血脉亲疏 方玉这才放心，仔细同哥哥们商量在哪里置办产业。 京都慈安堂，如今的老弱孤儿，日子都过得不错，也是陈武的好帮手，私下可以做很多事。 方玉借此扩大了一下思维，同二哥商量，怎么能不动声色在各个州府都买个铺子或者庄园。 以此为据点，收拢一些当地的乞儿，教授写算，供给他们活命，同样也可以做方家的耳目。 当然，计划要一步步来，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妹妹腿伤的厉害，最快一两个月能彻底恢复。 九殿下给我的信里说的清楚，他不想带着妹妹再四处征战。 这次朝堂派人去和谈，九殿下会同意下来。 但京都有些布置，最迟明年四月，那个位置就会空出来。 到时候，妹妹就会跟着九殿下进京。 这样算下来，我们家里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幸好，这里时间会拉长，可以达到两年。 我会重新给这些孩子选先生，学些新本事，倒是来得及。 但外边的安排和布置，一定要加快了。” 方玉重新铺开纸笔，边说边开始写计划。 第一步，安排新先生们给孩子们，聚集外边撒出去的第一批孩子，把任务分配下去。 第二步，派可靠之人，借着沈家和方玉同窗师兄弟之类的帮助，迅速置办产业，收拢孤儿。 这需要大笔的银子和可靠的人手，最好人手还要会武，起码能自保。若是能同当地的三教九流搭上关系，为方家所用就更好了。 第三步，就是要把空间里储存太多的物资送出去，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家里人也要轮班在外，不能太过集中在一处… 三个步骤有重合之处，但幸好三兄弟和气，从来没有半点儿异心，互相商量着，很快就分配好了。 方圆儿虽然没在空间，但哪吒吃了饺子，背了果子出来时候，简单说了几句，她也猜到了。 伤腿就是累赘，她就是想帮忙，哥哥们也不能同意。 方圆儿就把主意打到的别的地方，比如增加空间的便捷性。 哪吒和她有血缘关系，比之别人要带着空间黑土才可以进出，哪吒的进出就是同她一般，意念一起，就可以随便进出。 但要做到，以所有人带出去的黑土做地标，随意挪移过去，这就不成了。 眼下，三哥要征召所有第一期孩子们回来，最快的速度就是她去挨个接应。 但她这个样子，家里人不会同意。 叶天逸看她看的也严，即便在前边忙碌，只要有一点儿空闲也要回来看一眼。 她也不好一出去就是一天，全国各地跑啊。 按理说，她和哪吒能自由进出，是因为母子俩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她们又因为都同玉佩，滴血认主，才可以自由进出。 这么看来，关键点就是血液。 方圆儿喊了朱红，“替我找一个小玉瓶，尽量小一些。” 朱红不明白主子有什么用，但也痛快出去找寻了。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叶天逸居然亲自送了玉瓶过来。 “怎么想到要玉瓶？” 叶天逸放下玉瓶，就开始查看方圆儿的伤腿和后脑。 方圆儿心虚，赶紧笑着遮掩。 “我脚下不能动，闲着无事，哄自己玩一会儿。” 叶天逸嗅着屋子里有些轻灵之气，在想起方才儿子乐颠颠给他送的果子，心里猜的几分，就道。 “你找点事儿做也好，就是不要累到。 一会儿我回来陪你吃饭，前边马上就处置好了。” “知道了，放心放心，我腿这样，哪里也去不了，你别惦记。” 方圆儿笑嘻嘻摆手撵人，顺带把儿子捞回来。 “喊哪吒回来，我有事找他。” 叶天逸挑眉，他可不觉得媳妇儿是伤了腿就能老实的人。 但他也不打算拆穿，互相信任，留有空间，是她们独特的相处之道。 更何况，当初那件事还没有彻底揭开过… 很快，哪吒就从前边跑了回来。 他本来就是个大方的，方才各处发果子，可是太欢快了。 侯老爷子，刘大夫，吴叔，叶迟，还有桃红等姑娘们，甚至是叶天逸的亲卫，他都发遍了。 大伙儿当然高兴，特别是亲卫们，今年本就天灾，平日饭菜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望甘甜的果子。 桃红等姑娘们却是更感性一些，知道这果子来自家里。 想起先前主子掉下悬崖，那种绝望，如今这果子就不是果子了，是希望。 “娘，你喊我回来做什么啊？我还留了两个果子，没给崔叔叔呢。” 崔琰这个吃货，同哪吒的交情比陈大海等人都好。 他今日出门办差，哪吒还特意给他保留，实在难得。 方圆儿举着包了布条的手指，递给儿子一个小玉瓶。 “有件大事，要你帮忙，跟娘去姥姥家。” 说罢，她喊朱红看门，娘俩儿就没了影子。 方玉已经出去忙碌了，方老大两口子和方老头也都在庄园，空间里只有赵金莲和方老二一家。 赵金莲被闺女吓得有些神经衰弱了，一见闺女手指又见新伤，就变了脸色。 方圆儿赶紧喊着，“娘，别担心，我就是手指划个口子。” “你傻啊，好好的手，划什么口子？”赵金莲检查一下，才算放心。 方圆儿随口应道，“我腿伤，不能到处走。 就放点血儿，让哪吒带着试试，看看能不能随意去哪里。 说起来，也是没办法。都是血脉亲人，咱们一家子都不能滴血同这里绑定。 只有哪吒才行，我也只能让他试试了。” 方老二有些担心，“哪吒这么小，就算他能到处走，也不放心啊。 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方圆儿也担心，但是试验成不成还两说呢，惦记这些有点儿早。 “我先试试看，若是成了再想办法。” 方老二无法，又劝了几句。 “左右这要试，不如我先来。 我是你哥，没道理哪吒能行，我却不行。” 方圆儿意动，刚要点头，赵金莲却脸色苍白的扯了儿子一把，呵斥道。 “你跟着搅和什么，听你妹妹的！” 方老二还以为老娘怕妹妹多心，以为他要夺权呢，真是哭笑不得。但也不再劝了！ “行啊，妹妹，你看着琢磨吧。 哪吒小，你可别坑了孩子。” “放心，三哥这个时候一定在外边书房呢，我先让哪吒去他那里试试。” 第六百二十八章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行，我先去忙了。” 方老二见老娘脸色还是不好，搀扶老娘回去躺会儿。 方圆儿也没当回事儿，催促儿子。 “你捏着玉瓶，试着感应一下你三舅。看看他在哪里，你就挪移过去。 若是能感应出，他周围有没有人就更好了。” 哪吒很是兴奋，跃跃欲试。 若是成功了，他以后岂不是想去哪里都随便了，再不用求老娘帮忙了。 方圆儿猜到儿子想法，送了他个白眼儿，“收起你的小心眼儿，以后敢随便乱跑，我就让你连这里都进不来！” “嘿嘿，娘，我错了！”哪吒赶紧认错，“我以后去哪里都跟娘说，娘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偷跑。” “哼，相信你一次。你敢忘了今日的话，看我怎么惩罚你。” 方圆儿敲了儿子脑门儿，但也不是太担心。 胖小子从小跟着她，虽然偶尔闯祸，但说话还算数，很少撒谎。 哪吒捏了小玉瓶，小脸憋的通红，想要找到娘亲说的定位点。 但许是他太兴奋了，脑子里有些乱，根本找不到。 方圆儿担心儿子不成，又伤了脑子，就劝道。 “试试就行，成不成没关系。 娘…” 她不等说完，哪吒却突然没了影子。 另一边，方玉刚刚开门把沈君泽让进来。 沈君泽拎了食盒，笑着显摆道。 “我得了一只熊掌，让酒楼大厨烹制了，咱俩喝一杯。” “这倒是难得？哪里抢到的？”方玉随口玩笑，他本来也要去寻沈君泽，他倒是送上门了。 “怎么是抢的呢，是下边掌柜孝敬的。 要吃赶紧吃，不吃，我自己包了！” 沈君泽直接坐下，开始往外端菜，酒壶刚拿到一半，哪吒突然出现在桌子边，差点儿砸翻了食盒。 沈君泽下意识扯了方玉一把，高声喊到，“刺客！” 方玉也是惊了一跳，待得认出外甥，赶紧冲着外边喊。 “误会！不要慌张！” 但还是有些晚了，吴岩已经闯了进来，手臂上的弩箭也上了弦！ 吴岩也是认识哪吒的，赶紧收了手臂。 方玉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误伤了哪吒。 “下去吧，安抚一下外边。” “是，大人。” 吴岩赶紧退了出去，严严实实关了门。 哪吒这两年长大不少，但这会儿沈君泽也认出来了，毕竟当初上山，他可是同方圆儿母子同行好几日呢。 那时候，大伙儿都啃着干饼，喝着山泉水。 只有哪吒，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吃肉包子，一会儿又是果子，他可羡慕坏了… “怪我，怪我，一时惊到了，还以为有人要对你不利。” 沈君泽拱手，赶紧道歉，末了又问哪吒。 “哪吒，没吓到你吧？” 哪吒摇头，凑到三舅身边，笑的很是讨好。 “我娘要我试试，我也是第一次过来，没估计好地方。” 方玉猜到几分，毕竟以前外甥没有妹妹带着，可不能随意过来。 “多练习几次就好了，但也要注意安全。 回去同你娘说一声，今晚就先从我这里开始。 若是去别处，你还要做些准备，不能这么冒然进出。” “是，舅舅。” 哪吒赶紧应声，然后他犹豫了一下，从空间拿出一个大西瓜，贿赂沈君泽。 “沈叔叔，我给你西瓜吃，你能不能忘了方才的事？” 沈君泽好笑，多大的孩子啊，居然就知道要脸面了。 “好，我一定忘了，方才你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哪吒脸黑，很是后悔拿了西瓜，早知道沈叔叔嘴巴这么毒，只拿一个苹果就好了… 方圆儿等了半晌才见儿子回来，也是着急。 “怎么耽搁这么久，再不回来，我就过去了！” 哪吒笑嘻嘻，应道。 “三舅和沈叔叔在偷吃好东西，我也尝了几口。” 方圆儿这才放心，想想外边叶天逸随时要查岗，就道。 “你多练习一下，记得只许去你舅舅这里。 其余地方，你多感应一下，争取特别清楚，以后再尝试过去。” “知道了，娘，三舅也这么说的。” 哪吒蹦跳跑去寻王氏要了一些干肠之类，然后乐颠颠又出去寻舅舅搭伙了。 方圆儿不放心儿子，也放心哥哥啊，出去歇着了。 于是，这一晚，方玉同沈君泽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哪吒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沈君泽原本觉得神奇之极，最后也看的麻木了… “还能不能让咱们好好喝个酒了？” 方玉笑的差点儿呛了酒，“方才是谁就差拍手叫好了，惹得这小子表演起来没完了？” 沈君泽摸摸鼻子，很是无奈。 “我就是多说了一句…” 方玉喊了玩得满头大汗的外甥，只问了一句。 “今日写了几篇大字？七斤八斤都写完了吗？” 果然，哪吒好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立刻跳了起来。 “啊，舅舅，我想起来我娘还交代我一些事没做！” 说罢，他就没了影子… 沈君泽哈哈大笑，“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解决了。” 方玉也是好笑，他没成亲生子，家里就这几个侄儿外甥，斗智斗勇几年，他收拾这几个小子也是得心应手了。 “说正事吧，你带册子来了吗？ 沈家都在哪些州府县城有生意，我需要借力。 最好每处地方都要置办铺子或者田庄…” “啊，这可是大手笔，需要太多银子…”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这两年帮着方家卖的那么多楠木了。 一根就足以买两个田庄，七八个铺子了。 他这是替土豪担心银子不够花用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楠木是不是来自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少？” 方玉喝了一口酒，点点头随口应道。 “家里有一座楠木山。” 沈君泽倒吸一口冷气，嫉妒是他眼睛发红。 他一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进项也不过是五六根楠木。 而方家有足足一座山… “九殿下这次发兵，不要告诉，也是你们家在背后支援？” 方玉皱眉，这次却是摇头。 “没有，虽然给了一些帮助，但不多。” 不过，沈君泽这话倒是提醒他了，以后妹妹跟着进京再出手，是锦上添花。 如今的时机，可是雪中送炭。 毕竟，大魏今年旱灾太厉害，粮食减产一半，各地兵乱不断。 空间里，存了那么多的粮食和棉花等物，都会有大用处…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丞相来访 叶天逸在前边忙完琐事，赶回来的时候，就见方圆儿娘俩正头对头的看着一本册子。 当然嘴里也没闲着，一个啃果子，一个吃橘子。 大王趴在中间，后背充当书架，报酬就是偶尔嘴里被塞一瓣儿橘子。 他也好奇，刚要看看册子上写了什么，大王就低吼一声。 哪吒抬头，欢喜跳起来，抱了爹爹的脖子。 “爹，你回来了！” 方圆儿也是收了册子，笑道。 “你再不回来吃饭，我们娘俩儿就饿死了！” 叶天逸挑眉，扫了一眼她手边的橘子皮。 “嘿嘿，”方圆儿装傻，赶紧喊了朱红和秋雅，“上菜吃饭吧！” 很快，饭桌儿就麻利的摆上了。 方圆儿受伤，要吃的营养，但不能吃海鲜。 所以，菜色里只有一道香辣蟹，被叶天逸和哪吒当先消灭了。 省的方圆儿对着流口水，他们也有罪恶感… 吃过饭，侯老爷子来诊脉，很是惊讶。 “你这腿伤好的太快了，照着这般，怕是再有几日就能下地了。” “都是老爷子的药好，多谢老爷子，等我好了，一定亲自下厨，给你多做几个好菜。” 方圆儿可不敢说，她喝的空间泉水，吃的果子米粮，甚至是药汤里的人参药材，都出自空间，蕴含太多仙灵之气，伤势当然好的快了。 就是后脑的肿包，这会儿都摸不出来了，可惜剃了一块头发，还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消息传出去，府衙内外，不知道多少人真心高兴。 桃红等人就不用说了，就是伤兵营都欢天喜地。 如今伤兵营，还是姑娘们在张罗和把控。 先锋军和崔琰的东路军，四五师兄的西路军，都有送伤员回来。 战事再顺利，总有些伤亡避免不了。 这么一段时日，又凑了三百多伤员，幸好大半都是轻伤，重伤的不多。 这会儿，吃了晚饭，能走动的伤兵都在隔壁院子里溜达。 星辰带了几个亲卫，背了三筐果子过来。 红彤彤的果子堆满了筐，每个都有拳头那么大，果香浓郁，惹得所有人立刻都聚到了跟前。 “星辰姑娘，这是哪里弄来的果子？” “这还用问，一定是城里那些吓破胆的家伙孝敬咱们殿下的呗！” 有人拿了个果子看了看，却是摇头。 “不是，这果子是方将军弄来的！ 我上次胳膊折了，也住过伤兵营，那时候就吃过。 这果子比外边的果子要甜的多！” 众人忘了一眼他被割掉一半的耳朵，忍不住笑骂他。 “你也太倒霉了，伤兵营常客啊。” “哼，你们懂什么，我是把伤兵营当家。 我要是不来伤兵营，怎么能吃到病号饭，怎么能吃到这么好的果子！” 果然，星辰一边喊着负责各屋的姑娘上分配果子，一边说道。 “方将军还伤着，不能下地。 但她还惦记大伙儿，特意让人找了这几筐果子。 你们别舍不得吃啊，谁都别给，自己赶紧吃了，补身体。” 很快，众人都分到了果子，蹲在廊檐下，一口咬下去，所有人都认同那个老伤号兄弟的话。 这果子却是同普通的不一样，好看又好吃。 “方将军待咱们真是不错，怪不得先前住过伤兵营的兄弟说起来，满口都是感激。” “是啊，听说方将军腿骨都支出来了，伤的特别严重，居然还惦记关照咱们呢。” 梅字号的姑娘们开始忙着发药汤了，听到这话就道。 “你们没发现这几日伙食也好多了吗？ 方将军先前伤重昏迷，这几日刚醒来就开始打理后勤营了。 你们每日的饭菜都是方将军定的。” 兵卒们越发感激，有人顺口问了一句。 “听说殿下心疼方将军，怕是要同意和谈，不再北上了？” 梅字号的姑娘们立刻瞪眼，顶了回去。 “这话不能乱说，传扬出去，京都那边来和谈的，怕是要更算计殿下了。” 那兵卒也有些后悔，谈判这东西，就算他没经历过，也知道不能让对方摸到底线，否则还怎么讨要更好的条件…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近卫军一个普通兵卒能想到，那些眼睫毛都是空的朝臣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百里外的临时营地里，于丞相正同使臣们一起吃饭。 简单的米粥，配了两样炒菜，很是简单。 但于丞相没有嫌弃，吃的很香。 京都时候养尊处优，即便知道外边因为干旱，乱的厉害，百姓受苦受难。 但很多东西都是停留在字面上，当真亲眼见到，十室九空，插草标自卖，或者易子而食，所有人才知道京都的繁华和平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就是这会儿，营地外还远远围着几百流民。 若不是兵卒们手里的长枪雪亮，怕是流民嗅着饭菜想起都能过来抢夺。 先前还总是嫌弃吃苦的几个官员，这会儿也都沉默很多，碗里吃的不见一个饭粒儿。 待得碗筷撤下，于丞相拿出地图，指了惠州的位置，说道。 “这里距离惠州还有一百里，再往前不远，也许就会碰到近卫军的斥候了。 明日要先派人过去送个消息，否则冒然前去，容易引起冲突。” 几个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两个礼部官员没有吭声，最后还是带队负责护卫的一个将军，说道。 “丞相大人，末将愿意打头阵。” 于丞相扫了那几个官员一眼，点了点头。 “九殿下虽然经历了大难，心性免不得要有些变化。 但由当年英勇可见，也不会乱杀无辜。 你只管把帖子送上，然后我们等待他那边来人回信就就好。” 那将军点头，“丞相放心，九殿下从东州府一路打到惠州，从不扰民，可见行事磊落仁义。 末将不怕危险，若是近卫军捉了末将过去，末将更好同九殿下说明原委。” 那两个官员忍不住开口说道，“武将军不可辱没了皇上和朝堂的威名！ 不是有消息说，九殿下因为一个女子受伤，已经在惠州停留半月多了吗？ 如此，他定然不愿继续北上，说不得和谈时候，我们是要占上风！” “是啊，武将军这番话，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是九殿下的下属呢！” 武将军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回话，只是抱拳同于丞相说道。 “丞相，末将去巡营了！” “去吧。” 于丞相摆摆手，然后起身去处理京都加急送来的书信。 两个官员被晾在一边，最后起身，讪讪离开了。 第六百三十章 低调方家不低调 东州府这边，虽然今年也遭了灾，但因为多山水，勤劳的百姓们，比之别处，总是多几口吃食，多几分活路。 河里的鱼虾捞出来晒干，山上的野菜，蘑菇才回来晒一晒，运气好进山还能打回几只兔子山鸡，都能哄哄咕咕叫的肚皮。 尤其府衙大规模招工，挖河渠水库，劳力足足三千人。 不但能带出家里一口人吃饭，每月还能带回三十斤粗粮做工钱。 一家老少混上菜干，多添两瓢水，一人一碗粥，也能对付活命。 这般，相对别处的民乱，流民处处，这里就算风景独好了。 特别是金河县，这两年很多人跟着方家种西瓜，赚了银钱，日子就好过。 银钱顶了粮税，家里粮食就留的多。 赶上这样的时候，就都是活命的希望。 有人茶楼里，喝着茶水闲话儿，就忍不住感慨。 “听说外边可是乱着呢，商队都越来越少了。” “是啊，周围几百里，就咱们东州府最安静。 我岳丈一家三个月前就来投奔了，说外边简直都是人吃人了，可怕啊。” “咱们金河县虽然不算什么风水宝地，但还算安稳，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熬过这一年，明年风调雨顺，就缓过来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方家在买田地呢。” 一个人突然想起一件新鲜事儿，同众人说道。 “哪个方家？”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惹得说话的人无奈。 “咱们金河县还有几个方家，当然是梨花坳的方家了。” “哦，对，对，一时没想起来。 方家平日实在太低调了，你不说，真是都快忘了方家了。” 有人接了一句，又道。 “我倒是不知道方家买地，只听说开杂货铺的那个王家完蛋了。 就是方二爷的岳丈一家，同我家就隔了三个院子。 先前，方家人好像去府城那边了，因为事情耽搁，晚回来几日，也没什么音讯。 王老大以为能占什么便宜呢，听说跑去梨花坳可是没少吵闹。 结果方家人回来，他就蔫了。 方二爷说了，以后方家的梨花蜜和秋梨膏都不给王家拿货了。” “还有这事儿呢，可真是没听说。” “那王老大平日因为有方家这个姻亲，在街上恨不得横着走。 见人就说他是县衙后院的座上客，如今可是牛皮吹破了。” “那就是个蠢货，这么好的姻亲，生生让他给毁了。” “不过，方家怎么突然要买地了呢，难道明年要多种西瓜？” “不知道，也许是觉得粮食重要，要多买地多存粮吧。” “我觉得不像，前几日方家还给城外的庙里送了一车粮食呢。这也不像缺粮的样子啊！” 不论县城众人如何羡慕议论，梨花坳里都是忙碌，又井然有序。 方老二正带人改建第三进院子，除了两间屋子，其余都改成了通风防潮的库房。 甚至院子里，还有挖两个地窖。 库房里当然是放粮食，棉花布匹和药材之类，地窖里则是储存菜蔬和果子、鸡蛋。 吃一堑长一智，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放在空间了。 但这时候已经搭了十一月的边儿，天寒地冻，要施工动土可是不容易。 幸好方家干活儿人手多，倒是不用犯愁。 先前家里半个月没有主子，杨老爷子带着众人，巡逻庄园，护着七斤八斤，保证了庄园没受一点儿损失。 而且老老少少几十口子，没一个起了别样心思。 这份忠心，是方家几年来善待他们的结果，也是这些人品行可靠的证明。 所以，这次动土，方老二没在村里找一个人。 就是大壮和强子都没告诉，只交给杨老爷子等人。 大伙儿一年十二个月，差不多要闲十个月。 除了巡逻护卫，没有任何活计。 早就闲的身子骨生锈了，突然有些营生还很高兴。 方老二又喊了哪吒帮忙，送了两个半神族出来。 实在有出力的大活儿，就有他们扛起来。 不必说，这两个半神族的力气，让杨老爷子等人很是佩服，又羡慕。 但吃饭时候，这两人的胃口，也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幸好主家就请了两个回来，若是请三五十个，怕是家里的粮食就要被一顿吃光了… 千里之外的渔村，山离等三个小子眼见太阳落山，都是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三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了，瘦了不少。 山离开口想说话，扯动了嘴角的火泡，疼得嘶了一声，但还是说道。 “不成，还是要回去看看。 神主已经这么久没来了，早就过了取海鲜的日子。” “是啊，先前那几批货放不住，已经卖了。 这次再不能送回家里去，怕是又不成了。” “山离哥，你留下坐镇，我回去吧。” 不等山离再应声，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许是没估量到沙地很软，直接摔了一个跟头。 哪吒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傻子，抬头一看山离几个手里举着扁担和鱼叉，赶紧嚷道。 “是我啊，哪吒。” “小少爷！” 山离几个高兴坏了，纷纷扔了手里东西，上前掺扶。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们等不到神主，还在着急呢？ 好几批海鲜没有运出去了！” “你们别着急，我娘受伤了，家里关门半个月，刚开门我就来接你们了。 我娘和三舅有新任务给你们，你们把东西准备好，我带你们一起进去。” 山离三个听得惊讶，赶紧问道，“神主伤的厉害吗？” “没事，已经好多了。”哪吒小大人一样摆摆手，“你们赶紧收拾啊，我还有十一个地方没去呢。” 山离几个不敢耽搁，飞快拾掇东西，又锁了院门，然后随着哪吒一起没了影子。 这样的事情，不但在各个州府的某个小院儿，铺子等处发生。 跑到夜半十分，空间里，终于把所有先前毕业的姑娘小子们都凑齐了。 包括在桥安县当先生的，包括东州府各个工地里做管事的，总之梅兰竹菊六组在营地的姑娘，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小广场。 方玉拿着册子，同方老二一起过来，眼见哪吒趴在木塌上，就差累的吐舌头了，都是觉得好笑。 第六百三十一章 知彼，不知己！ “哪吒去歇着吧，多照顾你娘。 若是看见你二姥爷，把他请进来一下。” “好，舅舅。” 哪吒答应着，累成这样，还没忘了去摘了几个果子，塞进挎包，这才出去。 大黑在空间里憋疯了，扯了小主子的衣襟。 哪吒撸了一把他的大头，“外边已经入冬了，正是冷的时候呢。 你确定要出去？” 大黑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嘴巴… 姑娘小子们在一边看了，都是笑个不停。 外边世界很好，很大，但在他们心里，这里才是家。 最温暖的，最安全，最安宁的归处。 “好了，大家看过来。” 方老二拍拍手，示意众人都回神安静下来。 “你说吧，老三。” 方玉点头，也没多啰嗦，开口就直奔主题。 “你们从毕业，到外边历练，也有一年多了，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吧。” 姑娘小子们有一大半都心虚的低头，他们这一年多在外边，实在没有取得什么好成绩。 不过是混个温饱而已，对家里没什么大帮助。 姑娘们还好，京都的铺子生意很好，就是跟随神主在军营的，也是成长很多。 相对来说，小子们这边，山离几个那样发现矿山，又被调去京都守铺子的很少。 他们大半是做个伙计，或者做个二账房之类，有的甚至走街串巷做了货郎… 方玉把众人神色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失望，反倒安慰道。 “你们毕业时候，家里除了给一点银子做盘缠，没有任何帮助。 你们能依靠自己活命，已经不错了。 更何况，家里从来打算的就是你们多在外边走动，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毕竟这个世界，善恶美丑，形形色色，不是都如同我们家里这般团结美好。 想必，你们如今已经都见识过了，这就是你们的收获。” 姑娘小子们都是神色复杂，没了家里依靠，他们在外边就好像温室里的花朵，突然被扔到旷野，经受了暴风雨，也更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难得。 “校长，我们以前太幼稚了。” “是啊，校长，外边的人为了十文钱，都想害我们的性命。” “我们吃过很多亏，也更知道家里好了。” 方玉点头，应道。 “这些都是难得的宝贵经验，以前你们在学校里，我们磨破嘴皮子告诉你们，你们不见得理解。 如今亲身经历了，吃了亏，就记得深刻了。 今日把你们召唤回来，是因为你们要真正开始办差了。” 姑娘小子们都听得激动起来，“校长，要给我们什么差事？” “校长，我们早就等着了！” “总算有事做了，每天像没头苍蝇一样。” 方玉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你们其中，在京都的人能知道一些，其余都不清楚。 我今日重复一次，如今大魏战火烧起来，分南北两部分。 北边是京都朝廷统治，但惠州以南归属九殿下叶天逸。 许是未来半年，一直要这么分南北，各自治理。 但不久的将来，整个天下必将是九殿下的。 而九殿下身边，掌管后勤营的女将军就是神主。 神子也是九殿下的血脉！” 姑娘小子们立刻就乱了起来，在京都的那些，有些猜测不说，也听说了九殿下当日的宣告，这会儿不算惊讶。 但分散在各地的，却是大牙都要掉在地上了。 虽然他们知道能让神主看在眼里，并且生下哪吒的人，一定不一般。 但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脚下天下风云的那位九殿下！ 也就说，神主是九殿下的妻子，哪吒是九殿下的儿子，以后九殿下做了皇帝… “对，就如同你们这会儿想到的一样。” 方玉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 “以后，神主会是大魏的皇后，哪吒会是太子。 这是九殿下承诺过的，不纳后宫，只娶神主一人。” 姑娘小子们已经惊讶到了极致，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也有聪明的，突然开口问道。 “校长，读书时候，您说过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九殿下的话，能相信吗？” 旁人得了提醒，也是立刻跟上。 “对啊，校长，就算九殿下愿意遵守承诺。 但别人呢，我听说京都可多人家都是把闺女送进宫里，然后就升官发财了。” “那神主怎么办？” “所以，”方玉高声压下所有人的议论，神色里添了几分冷酷。 “所以，也许以后我们家要面对的是整个大魏的所有世家，面对所有不甘心帝王只有一个皇后的人。 面对不愿哪吒接掌天下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家里只有一个办法。 第一次震慑，第二次杀伐，第三次斩草除根！ 而这些实现的前提是什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们以后要做的，就是帮助家里‘知彼’！” 众人一时静默，隐约都有些激动，这是要同天下为敌吗？ 方老二放下手里把玩的笔，也是开口说道。 “如今天下人，很少知道我们有洞天福地！ 不知道我们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银钱，不知道有你们这些好帮手。 更不知道，我们有世上最安全最可靠的退路。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半年功夫，足够我们了解所有潜在的敌人！ 当有一日，他们敢同我们家动手，敢欺负神主的时候，会突然发现，他们在我们眼里同光屁股孩童一般！ 没有任何秘密！ 我们知道他们家里做过什么坏事，甚至手里有证据。 我们知道他们家里有什么生意，有多少田产。 我们甚至知道他们想要送进宫的女儿，是不是在家打骂奴婢！ 我们家里，还是那句话，从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谁若是觉得方家好欺负，那…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姑娘小子们都是兴奋的眼睛发亮，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事情只怕无趣枯燥，从来不怕危险！ 只要想想，他们要做的事，扒开那些大人物和那些世家贵族的外衣，找到他们的缺点。 关键时刻，推出去就会让天下人都知道。 让他们没有脸同自家过不去！ 这真是无比的恶趣味，带了一丝阴暗的痛快！ 方玉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孩子的心思歪了。 他干咳两声，赶紧拐回正能量的方向。 “咳咳，也不只如此。 这是在最坏的情形下，他们执意要与我们家里为敌，那我们家里可以不择手段铲除他们。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九殿下登基之后，你们打探的消息，可以帮助九殿下判断，谁是清官，谁是贪官。 也许你们一条消息，可解一方百姓苦难。 起码可解很多人的冤屈，不至于求告无门，让恶人张狂于世。” 第六百三十二章 受欢迎的五师兄 姑娘小子们连忙点头，“校长，我们知道了。” “对，惩恶就是扬善！” 方玉满意点头，“既然你们都明确了以后要做的事，是为了什么，那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会请二老爷给你们重新加课。 二老爷会教你们如此刺探情报，伪装身份。 这事关你们的安危，一定不能偷懒儿。 至于，你们以后会被派到哪里，怎么搭档，原则上都是维持不变。 因为你们已经熟悉了，更方便你们行事。 都出去安排一下吧，外边有四天空挡，记得寻好借口。” “是，校长。” 众人纷纷应声，也不惦记摘果子了，赶紧出去安排。 毕竟他们再进来时候，能在家里住半月呢。 待得人群散去，方玉才拿了册子同方老二说起置产的事。 “咱家需要在哪里置办产业，我已经在图册上标记了。 都说天高皇帝远，若是选退路，远离京都当然是最好的。 所以东西南北，我选了四个地方，要多买一些产业。 到时候安排人过去掌管，你也要常去查看。 其余各处，听听孩子们的想法，尽量选她们适合的生意，以便于遮掩他们的身份。 若是买铺子，做点心，或者胭脂水粉更好，有时候女人们喜欢多嘴八卦，能打听到的消息更多。” “成，那我等哪吒进来，就让他带我出去。 这段时日，家里这边你多照看一下。” 方老二也有些跃跃欲试，家里这几年，银子流水一样进来，却很少往外花。 以至于原本最喜欢银子的老娘，都不耐烦看账册，完全扔给他了。 如今终于有机会大把花钱了，想想都痛快… 正在外边，陪着爹娘一起吃饭的哪吒，突然打了两个喷嚏，疑惑的揉揉鼻子。 叶天逸摸了一把儿子的额头，发现并不热，就嘱咐道。 “一会儿喝碗姜汤！” 哪吒咧嘴，不喜欢姜汤的辣气，开口抗议。 “不，爹，我不想喝。 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叶天逸把手里剥好的虾仁放到方圆儿碗里，方圆儿立刻同他结成统一联盟。 “不成，必须喝。 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才外边下雪，你出去疯跑了！” 哪吒哪里扛得住“混合双打”，立刻蔫蔫应了一句。 “好吧，喝就喝!” 正这个时候，守在门外的朱红突然禀报道。 “殿下，小姐，五先生回来了！” “当真？” 方圆儿很是高兴，她正好有事要找五师兄呢，不想他就回来了。 “告诉桃红或者夏雨，再添一道浇汁鱼和一道小炒肉，有青菜也炒两道。” 叶天逸挑眉，他回来吃饭，也没见方圆儿这么高兴过。 哪吒也嚷着，“五伯伯回来了，我的小马车摔坏了，就等五伯伯帮我修呢！” 叶天逸果断放下了碗筷，真是咽不下去了！ 很快，饭桌儿就被换到了外边厅里，新菜送了上来，朱红还切了半个西瓜。 这时候，莫闻也洗漱干净，换了衣衫过来了。 眼见桌上饭菜，他就笑了起来。 他这个不说话的人，却因为一笑，人人都知道他心里欢喜和温暖。 “五师兄，这一段没吃好饭吧？ 赶紧先吃饭，等我伤好了，给你多做一些肉干和点心送过去。” 方圆儿的腿伤好了一半，拄着拐杖已经可以简单走动了。 这会儿伤腿搭在椅子上，不算如何狼狈。 莫闻仔细看了几眼伤腿，眼里有几分放心。 哪吒围着他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师伯，师伯，我都小马车坏了，爹爹不会修。 师伯帮我修啊！” 莫闻揉揉他的头发，抱起他，颠颠小胖墩儿，笑着点点头。 “先吃饭吧。” 叶天逸暗暗狂喝陈醋，招呼莫闻坐下。 莫闻也确实饿了，回来这一路上，他一半惦记方圆儿的伤势，一半就是惦记家里的饭菜。 师傅说过，方圆儿就是师弟的福星，也是改变天下的那个变数。 若是她性命有碍，他真是不能想象以后会如何。 以前在师门多年也好，或者行走江湖也好，在外行军更罢，吃饭就是为了活命。 只有在这里，在有方圆儿这个弟妹的饭桌儿上，才有家的味道，最是舒心。 哪吒殷勤的给师伯夹菜，“师伯，你吃这个鱼，桃红姐姐没有我娘做的好吃。 等我娘好了，让我娘做给你吃！” “师兄，你尝尝这个酱茄子，这个时候可不好找茄子了。” 方圆儿也是跟着凑热闹，顺带提了要求。 “师兄，你不会来，我也要派人去寻你帮忙呢。 我想请你打造一些适合防身的小巧东西，不起眼的，但能一击致命的。 幸好，你回来了。 等我晚上画了图，明天咱们研究一下。” 莫闻边吃边吃，不时点头，偶尔看见师弟的臭脸，他就翘了嘴角，也觉得这饭菜更美味了… 吃过饭，莫闻就同叶天逸去了前边。 方圆儿惦记家里，同朱红和秋雅说一声就进了空间。 朱红和秋雅一里一外守着门口，叶天逸若是回来，或者有事，屋外的人说一声，屋里的人进空间，方圆儿就能及时回来。 至于中间耽搁功夫，借口都是现成的，更衣呢，方便呢… 空间里这会儿刚刚天亮，难得热闹的早晨。 原本希望小学第一批毕业生，三百六十人，如今外边只留七十多人，其余二百八十多，都如数回归了。 但原本的小楼已经被新一批学生占了大半，这就要挤一挤了。 众人谁也没抱怨，反倒因为要好的兄弟或者姐妹挤一张床，一个寝室。 啃着果子，说说各自在外的经历，兴奋的半宿没睡。 待得爬起来洗漱，到灶棚吃饭，人人都是高兴不已。 方圆儿坐在木塌上画图，姑娘小子们路过都要行礼。 方圆儿偶尔就拉了一个问几句，毕竟这些防身之物琢磨出来，就是给他们使用。 于是，木塌边很快就围满了姑娘小子们。 一人一碗粥，筷子上插了两个包子，啃一口说一句，很是热闹。 王氏今日轮值在这里，在灶棚里探头出来看看，忍不住笑道。 “家里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过日子过得真是人啊。 这人丁旺，过日子也有奔头儿!” 福婶子抹了一把头发，笑着应道。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跟你嫂子再生几个。” 王氏红了脸，想了想就应道。 “孩子是缘分，真是来了就生着。” “哎，这就对了，以后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孩子多了，才能撑起大家大业。” 第六百三十三章 被遗忘的孩子 福婶子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惊叫道。 “哎呀，是不是没给金子和根生送信儿？ 这俩孩子还不知道家里没事儿了？” 王氏手里的铲子也是吧嗒一声掉了下来，“真是忘了！ 已经半个多月了，俩孩子肯定急坏了！” 她擦了一把手就跑出去寻万能的小姑子，“圆儿啊，咱们把金子和根生忘了，他们还不知道家里恢复原样了！” 方圆儿也是突然想起，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这么等着啊，多试试，不就进来了。” 她看看自己的伤腿，实在太明显了，这般去辛家，肯定不成。 碰巧哪吒同七斤八斤骑着大黑，一边吃着香蕉，一边跑来了。 她就赶紧喊了儿子，“你去一趟京都，把金子和根生带回来。 那边正好是夜晚，你悄悄的进去，别惊动旁人。” “知道了，娘！” 七斤八斤听说去京都，闹着也要去，被王氏一人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撵去玩了。 哪吒努力定位了半晌，这才没了身影… 京都辛家学院里，金子和根生正坐在桌边写字，两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眼下有些青黑，很是憔悴。 金子烦躁的扔下笔，低声说道。 “咱们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回家吧？ 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根生叹气，也是写不进去，应道。 “先前咱们试过多少次了，都没进去。 而且三叔说了家里都好，是因为姑姑受伤了，咱们才回不去家。 万一咱们试个不停，影响姑姑养伤，怎么办？” 正说着话，门扇突然被敲响了，山峰压低了声音在外说道。 “少爷，家里来人了！” “什么？” 金子和根生疯了一样扑过去开门，门扇打开，哪吒就跳了进来，淘气的做了老虎样子吓唬哥哥。 “嗷，我是大老虎吃人了！” 结果，下一瞬，他就被两个哥哥紧紧抱进了怀里。 “呜呜，是哪吒，是哪吒!” 金子和根生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哭了起来，眼泪掉在哪吒领子里，烫的他哆嗦了一下。 他讪讪收回手，小声说道。 “哥哥们，我错了，再也不吓唬你们了。” 金子抹了一把眼泪，又使劲揉揉他头顶的小辫子。 根生也是赶紧擦眼泪，平日他们在同窗眼里，都是沉稳懂事，若是见到他们哭得这么厉害，怕是形象就毁了。 “哪吒，你是从家里来的吗？ 姑姑呢，伤好了吗？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金子抓了弟弟一迭声的问，根生也是眼巴巴看着哪吒。 哪吒赶紧点头，“娘让我来接你们回去，家里都好。” “太好了，赶紧回去！” 山峰懂事，赶紧说道，“少爷，你们带河石回去，我留下来看家。” “好，若是谁来，就说我们睡了。 等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金子心急，哪吒伸手扯了他们，一个闪身就进了空间。 眼见熟悉的地方，金子和根生又红了眼圈儿。 金子扑倒姑姑怀里，根生则抱住了奶奶。 方圆儿拍着掉眼泪的侄儿，很是心虚愧疚。 这阵子太忙，确实把这孩子忘了。 主要是这孩子太懂事了，平日从来不给家里惹祸。 家里人也就总是忽略他，甚至大哥大嫂这亲爹娘都没想起来… “回来就好，中午，姑姑亲手给你做好吃的。” 金子哽咽，身后摸摸姑姑包裹臃肿的伤腿，眼泪止不住。 “姑姑，疼不疼？ 等我长大了保护你，孝顺你，不让你再被欺负！” 方圆儿心里一酸，虽然侄儿长大很多，但在她心里还是那个坐在门槛上陪着她做饭的胖小子。 不想如今都知道心疼她了… “好，姑姑等你保护我。 你别担心，姑姑这次是不小心摔得，再有几日就好利索了。 你先去给爷爷奶奶看看，在家好好住两日。” “好。” 金子抹着眼泪，去寻爷爷奶奶了。 老头儿老太太见到大孙子，免不得又是一场喜极而泣大团圆。 方圆儿也同姑娘小子们说的差不多，赶紧出去了。 叶天逸刚好从前边回来，见方圆儿还没睡，就喊了朱红打水，然后亲手投帕子给方圆儿擦脸和手脚。 方圆儿忍不住嘀咕抗议，“我是伤了腿，手没问题，我能自己擦洗。” 叶天逸却不肯，伸手摸摸伤腿，应道。 “这样，我心里舒服一些。” 方圆儿知道他心里一直愧疚，为没有干净利落处置了白落梅，为带着她们母子在外征战… 她没有再劝，伸手掀开旁边的被褥。 叶天逸脱了外衣，躺进来，小心搂着她在怀里。 很快，方圆儿就听见他轻轻的呼噜声。 从她受了伤，他们就睡在一铺炕上了。 旁人多少都以为他们会有些暧昧，特别是吴叔，恨不得笑的眼睛里能淌出蜜糖，好似哪吒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其实，他们两人纯粹是结伴睡觉而已。 先前，她伤的厉害，他扯着她的手。 如今伤势好了大半，他才敢抱她在怀里。 但每晚说不上两句话，他就睡着了。 朝廷派来的谈和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就算以惠州分南北，各自为政，惠州以南，足足有十个州府，每州有九县，百姓人口一百多万。 很多地方的民乱都没有平息，就算不再继续北上，也要派兵却把乱兵平息了，或者招安，或者干脆就是消灭了。 就算没有这些，一百多万百姓还要活命啊。 眼见大雪就要降临，寒冬里，冻饿都是杀人的刀。 要百姓饿不死，冻不死，简直是天大的难题。 最后还有如今的近卫军，原本的十万人马，加者最近又来投靠的，俘虏的，已经增加到十三万人了。 一人一日一斤粮食，一匹马一日一捆草，夜里还要添点儿好料，就是十几万斤粮食，起码万捆草。 人吃马嚼，足以让一个军需官急的满嘴冒火。 这也是方圆儿刚能进空间，就把后勤营重新掌管起来的原因。 虽然不能太明显，但隔三差五总能从空间偷渡出来一些啊。 可以说，足足十几万人马，一百多万的百姓，都压在叶天逸身上。 他每日就为了回来哄她睡觉，才能睡上这么一个多时辰。 在她睡熟之后，他就要悄悄起身，回去前衙，继续忙碌。 城外的军营虽然没有缩小，每晚篝火照旧点起很多。 但已经有五队人马趁夜潜行出去，整治民乱去了。 若不是不想谈和队伍看出虚实，一半人马都要派出去。 第六百三十四章 初雪打牙祭 这般想着，方圆儿倒是越发心疼叶天逸了。 即便这么忙碌，他每日都会陪着她吃饭。 只要她有事，无论再做什么，他都会扔下，立刻赶回来。 女人都是心软的，就算心里有怨，有委屈，有迷茫。 但他的偏爱，他的温柔，就像滴水，穿透了她伪装的石头外壳。 没人能跑到未来去看看什么样子，也许一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他会背叛诺言，把这份爱和温柔给了别的女人。 或者在他心里，江山社稷，比她重要。 但那也是以后了，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以后，牺牲这样幸福的现在吧。 更何况，好的结果需要两个人努力。 若是努力之后，依旧结果不满意，起码没有遗憾了。 方圆儿轻轻叹气，抬头在叶天逸下巴上亲了一口，忙碌让他冒出了胡茬儿都来不及挂掉，有些刺刺的。 她越发依偎在他的肩头，很快睡沉了。 反倒叶天逸睁开了眼睛，眼底宠溺和喜色弥漫，轻轻在她头顶回亲一口。 他知道自己不会爱，不懂女人心思。 但为了她，他想慢慢学… 冬日的雪花，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在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不算如何阴沉的天空，突然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片懒洋洋从天空落下，那个舒服的姿态，让人忍不住羡慕。 方圆儿依靠在窗前，手里的拐杖扔在一边，伸手接了两片雪花儿，眼见雪片在手心融化，又顽皮的再去抓。 哪吒同大王在院子里一起玩耍，哪吒不知道怎么想起，就突然喊道。 “娘，今日是爹爹生辰啊！我要吃蛋糕！” 生辰？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算算，果然没错。 每年，她都记得给叶天逸摆酒席，煮寿面，今年赶上她落崖受伤，倒是忘了。 想必，叶天逸也忙的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她想了想，赶紧张罗起来。 “朱红，朱红！ 你去问问星辰，库房里还有多少只鸡，圈里还有几头猪羊？ 今天是殿下的生辰，咱们请全军兄弟沾沾荤腥儿！ 条件有限，不能所有人都大块吃肉，但熬点儿肉汤，所有人喝一碗也好。 若是不够，就回家去寻山离，让他们想办法多弄一些鱼虾和海菜也成。 再问问大爷，鸡架里不下蛋的母鸡，也支援咱们几百只。 猪样和鸡，还有鱼虾海菜，都炖汤，下面疙瘩，饭菜都有了，还暖肚子。” “好咧，小姐，我这就去办。” 朱红听说有吃的，最是积极，同哪吒挥挥手就跑了。 很快，城外军营里，整个后勤营就忙碌起来。 先前刚打下惠州时候，城里富户乡绅为表顺从，送来的猪样，已经养了这么久，不怕动了什么手脚。 这会儿，都送去见了阎王爷，剥皮放血。 一百多口大灶烧起来，骨肉和肉片、内脏加进去一起熬汤，也不用加什么调料，肉香就传出多远。 哪吒帮忙跑了一趟空间，又运出二百多只白条鸡，都是方家鸡场淘汰下来的。 褪毛，切块，扔上土豆蘑菇，简直是冬雪最配的好菜了。 最后送到的，才是南边渔村转来的鱼虾了。 这个时候，出海打鱼的船只刚回来。 哪吒特意带了山离他们跑回去，买了十几船，又借口骑着大王出城，偷偷送到后勤营仓库里。 于是，慢慢肉香里，又添了一股海腥味… 不论是执勤的，还是训练的兵将们，嗅着这些香味，都是不能专心。 有人就找到后勤营打探，结果被满锅灶的肉和鱼虾，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吃的这么好？ 以后不过了，家底儿都吃光了！” 后勤营的老兵敲着手里大勺子，忙的满头大汗，嚷着。 “臭小子，有的吃还不好！ 再说今日是殿下生辰，方将军下令杀猪宰羊，让大伙儿都跟着沾沾光儿呢！” “哎呦，居然是殿下生辰！” 很快，整个大营都知道了消息，人人都喜气洋洋，热闹的好像过年一样。 府衙后院儿，方圆儿拟了菜单，还要再做两桌儿酒席出来。 这是给各级将领和官员的，二十几人，凑两桌也足够了。 但后院里，自家人吃的，她准备煮火锅。 毕竟，鸡鱼猪样都齐全，两只黄铜的鸳鸯锅儿，一只鸡汤和猪骨汤，一只是鱼汤和羊杂汤。 空间里的青菜，肉丸，羊肉，猪五花，鱼片，猪肚儿，鲜虾，螃蟹，食材轻松就把海陆空都包括在内了。 她如今伤着，就是想亲手准备，谁都不会允许。 姑娘们几乎是对她严防死守，灶间都不让踏进一步。 于是，本该最忙的一日，方圆儿居然是最清闲的那个。 正是无趣的时候，莫闻带了两个中年工匠过来。 三人送来了打制好的小东西，先前姑娘们已经有了发钗，小子们有臂弩，都是防身的好手段。 但以后要帮着家里刺探情报，打探消息，面临的危险更多。 方圆儿心里总是惦记，尽可能的给她们多一些保护。 这次，她托付五师兄打制的，类似于玲珑球。 一种很脆的特殊木头挖成小球，里面能塞药粉。 小球串在一起，就像普通的木手串儿，但关键时刻，扯下一颗砸到地上，药粉散开，嗅闻到的人，几息之间就会倒下。 这是危险时候，脱逃的绝佳手段。 小子们，则是一人一人一只小匕首，可以藏到头发里，按动机关，匕首就增长，变成正常匕首大小，足够伤人自保。 这两样小东西，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很难，需要很高超的技艺。 莫闻领来的两个中年匠人，就是制作者。 两人有些拘谨，即便方圆儿让他们坐下，他们也只敢搭个椅子边。 方圆儿也不为难他们，仔细问过一日能打多少之后，就准备两个小果篮，还有一人五十两银子，谢过他们费心。 两人都是激动坏了，银子自然是好东西，但那果篮里的果子却更新奇啊。 这个时节，果子各个都新鲜的好像刚摘下来，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待得两个工匠下去，方圆儿嘱咐莫闻。 “师兄，今日是殿下生辰，我准备了火锅，咱们自家人吃。 你可记得要过来！” 莫闻笑着点头，比了个虾子的模样，方圆儿也是笑。 “放心，大虾管够，我让人打了虾滑，吃着方便。” 莫闻就越发眉开眼笑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孙家不再是唯一 前边府衙里，叶天逸忙的厉害，大师兄去了西南，还没赶回来，缺了人手帮他，就越发需要耗费更多心力了。 十几万人的粮草，除了孙家准备的，各州府常平仓的只能拿一半，另一半用来赈济受灾百姓，其余就要同世家大族利益置换。 但世家大族多半打的主意就是联姻，这是底线，他不可能答应，一时就有些僵持。 正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喧哗起来，他就皱了眉头。 “外边何事喧哗？” 叶迟赶紧进来，笑嘻嘻应道。 “殿下，陈将军上山猎了一头鹿，送来给您做生辰贺礼！” 生辰？ 叶天逸这才想起，今日当真是他的生辰。 叶迟是个话痨，憋了一肚子的喜气，这会儿说的停不下来。 “其实我们也忘了，还是早晨时候小主子突然想起来，然后告诉了方将军。 方将军下令全军庆贺，后勤营那边已经杀猪宰羊了，方将军还弄到不少土鸡，都炖上了。 晚上兄弟们吃肉，喝面疙瘩汤。 方将军还让桃红做了两桌儿酒席，备着殿下招待将军们。 后院咱们自家人吃的是火锅，我方才看见秋雅她们洗青菜和虾蟹呢！” 叶迟说的兴奋，差点儿淌了口水。 这几个月行军辛苦，肯定不如在梨花坳或者东州府时候伙食好。 特别是方将军受伤之后，别说方将军亲自下厨，张罗吃食，就是姑娘们也是能对付就对付，不肯好好做饭。 如今总算又盼来了祭奠五脏庙的好日子！ 方将军康复，真是太好了！ 其实桃红等人若是听到叶迟的心声怕是要喊冤，哪里是她们偷懒，是空间封闭了，她们这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叶天逸听得也是眼里柔和起来，想了想，放下纸笔，说道。 “我去后院看看，另外，两桌儿酒席送去城外大营。” 说罢，他起身刚要走，又吩咐道。 “那头鹿送去灶间，谁也别动，留着给方将军烤肉吃。” “是，殿下，哈哈，我就猜您会这么说，方才就已经送去了。” 叶迟刚应声，门外又有人亲卫来报。 “殿下，孙家管事孙洪恩来送生辰贺礼。” 叶天逸挑眉，无奈又坐了回去，同叶迟摆摆手。 叶迟偷笑，赶紧去了后院。 孙洪恩被带进来之后，也没敢多打量四周，跪倒就磕头。 先前孙家作为九殿下多年的支持者，可以说无人可比的从龙之功。 而且孙达还被尊称一声舅舅，长辈一样。 如今，白落梅这个败家女子，差点儿害死了殿下的妻儿，一下子也把孙家多年的功绩都折腾没了。 这次过来送生辰贺礼，义父嘱咐了多少次，一定要恭敬。 “殿下，小人奉命送三车贺礼过来，恭祝殿下千秋万代，一统大魏。” “起来吧，”叶天逸抬抬手，淡淡问道。 “孙管事身体好多了吗？可还在喝药？” 孙洪恩脊背僵了一下，转而越发弯的谦卑。 “多谢殿下惦记，义父已经好多了。 就是惦记殿下，不能亲自赶来恭祝殿下生辰。” 叶天逸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留下吃碗寿面，回去之后转告管事，好好养身体。” “多谢殿下。” 孙洪恩再次跪倒磕头，末了把手里的礼单捧了上去。 叶天逸随意打开看看，眼见那些首饰和布料，扇子，绢花等女子用物，他神色又好了很多。 “回去时候，给孙管事带些果子。 告诉他，方将军恢复大半了。” 孙洪恩心里大石这才彻底落地，无比的庆幸，采买寿礼的时候，他一力主张，买的大半都是女子和孩子的用物。 果然，九殿下显见对这份寿礼很满意，否则也不会给义父带果子。 “多谢殿下，小人一定把话儿带到。” 孙洪恩磕了头，立刻有亲卫带他下去。 没一会儿，灶间就送来了一碗汤面。 猪骨汤下的面条，加了碧绿的青菜，甚至还有几颗粉红色的虾仁，指甲大小的肉丸和鱼丸… 孙洪恩吃了一口，真是无比的香浓鲜美。 他忍不住惊讶之极，要知道这一阵子，孙家送过来的供给，都是他在张罗。 粮食不多，大半是粗粮，肉食没有，菜蔬就是白菜土豆。 这个时节，外边已经是大雪纷飞。 殿下这里是从哪里得来的新鲜菜蔬和鱼虾… 难道除了孙家，还有人全力供给近卫军？ 他边吃边打量一边的几个亲卫，没谁露出垂涎或者吞口水的样子，甚至都没谁多注意他。 几个亲卫正兴奋的议论着，“我方才看见酒席送去城外了，居然有红烧肉！” “我也看见了，白米饭就有整整五盆。” “哎呀，白米饭浇上红烧肉汁儿，我能吃整整一盆。” “不配红烧肉，就是白米饭，我都能吃一盆。 也不知道方将军在哪里找来的白米，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别着急啊，城外大营今晚都吃肉喝汤呢，咱们的伙食肯定还要更好一等。” “那倒是，方姑娘从来没亏待过咱们啊。 不过今天下厨的是夏雨姑娘，我看桃红姑娘去城外了。” 孙洪恩听得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几位兄弟，今晚大营那边也开荤吗？ 那可是十几万人，有那么多肉吗？” 几个亲卫也没瞒着他，毕竟全军十几万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进城时候，城里那些富户乡绅送了一些猪样，方将军不知道在哪里又买了几百只鸡。 倒也够大伙儿吃一顿了！” “就是不知道饭后有没有果子吃？” “你太贪心了，这个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果子。” “那可说不准，方将军可厉害着呢，我昨日还见伤兵营那边的兄弟啃西瓜呢！” “说起来，我也是，看见一次眼馋一次，早知道我也划一下胳膊，崴个脚了。 伤兵营那边，每天都有鸡蛋肉粥，一天还有一个果子或者一块西瓜！” “哈哈，让殿下听见你这话，你就等着倒霉吧。 方将军伤的那么厉害，还要为后勤营和伤兵营操心呢。 你敢添乱，不想过好日子了！” “哈哈，我也就是说说。” 亲卫们说着话，又玩笑起来。 孙洪恩默默听着，原本心里还有三分底气，这会儿也彻底没了。 没了孙家支持，近卫军依旧有吃有喝，没有半点儿窘迫。 不用去城外大营，只看这几个亲卫脸色红润，就不是饿过肚子的样子… 后院儿里，叶天逸正剥着葡萄，好笑的看着媳妇儿儿子在翻检寿礼。 朱红和叶迟也跟着凑热闹。 第六百三十六章 真实的殿下 “小姐，你看这个料子多好，做个对襟儿小袄在屋里穿正合适。 我一会儿送去给春桃，让她晚上裁剪了，家里带来的棉花还有几斤。 明日，小姐就能穿上新袄了。” “还有这个真是好看，将军，配这个金步摇！” 叶迟捧了一盒子首饰，送到方圆儿手边。 方圆儿扭头吞下叶天逸手里剥好的葡萄，笑眯眯点头，然后问道。 “都是给你的寿礼，就这么给我收着了？” 叶天逸见她眼底亮晶晶，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女人财迷的小毛病又开始显现了。 其实她不是小气的人，平日给姑娘们银钱，或者张罗衣衫首饰，都很大方。 但每次见到金银珠宝，还是值钱东西，依旧有种独占的兴奋。 好似，做个过路财神，她就很满足了。 “原本孙家准备这些，也是借着我的手，送给你解闷儿的。 你看着分配吧，你高兴就好！” “当真？” 方圆儿欢喜的眉开眼笑，拿了一个剥好的葡萄塞到他嘴里，然后回身同朱红喊着。 “首饰都收起来，晚上把姑娘们喊来，咱们分一分。 军营那边，到时候你送过去！” “谢谢小姐！” 朱红欢喜的直拍手，半点儿没有推辞的意思。 方圆儿数了数，孙家送来的布料有四十八匹，除掉专门给哪吒和叶天逸的，剩了三十匹左右。 她又道，“布料不够分，倒也不怕，你们互相分担一下差事，挑个空闲去城里布庄买，银子我出。 保证一人一套袄裙，另外老爷子，刘大夫，吴叔这些家人也都要一套，记得量好尺寸，别落下。” “放心，小姐，我一会儿就去找春桃说说。” 叶天逸听得有些走神儿，外边开始落雪了，马上就要进入寒冷的冬季，可是城外十几万大军，还没有棉衣。 不，应该说，大部分没有棉衣。 先前以战养战，在州府的库房里缴获了一部分。 起兵之前，也存过一些棉花布匹。 但为免打草惊蛇，存的不多。 如今东州府那边，夏侯敬元正组织人手做成袄裤。 但全家一起，也不过两万套。 如今大军却足足十几万人，杯水车薪。 若是退守东洲，比之惠州这里，气温会高一些。 可这一路北上的所有成果，也会随着退守，付之东流。 说不得和谈时候，要从朝廷那边多要一些棉花布匹。 但有得，朝廷那边必然就要从他这里挖走一些… 方圆儿乐滋滋指挥朱红归拢东西，很快，灶间就禀告，酒席做好了，也已经送去城外军营了。 叶天逸带了哪吒出城了，叶天逸骑着高头大马，哪吒骑着老虎大王，父子俩一路走出去，很是威风，惹人注目。 城外大营里，兵将们已经列好队伍，从父子俩踏进军营第一步，几万人就开始高呼。 “殿下万岁，殿下威武！” “殿下万岁，殿下威武！” 叶天逸轻轻点头，扯着马缰绳，一路走进去。 哪吒也尽力挺直了脊背，稳稳坐在大王身上，随着大王走动，他头上的冲天辫一颤一颤，莫名喜感。 兵将们见了，都是忍不住眼里带了一抹笑意。 帅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饭菜都冒着热气。 陈大海笑道，“方将军为了殿下的寿辰，可是没少费心。 这菜色简直太丰盛了，殿下再不来，我们口水多要淌成河了！” 旁人也是笑道，“是啊，殿下，就是末将都出去看了您好几次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叶天逸落座，左手边是哪吒，右边是陈大海，其余众人依次坐下。 叶天逸吩咐一句，“告诉外边开饭吧，这个时候都饿了。” “是，殿下。” 立刻有亲卫出去传令，营地里几乎瞬间就热闹的开了锅。 他们可是嗅了大半日的香味了，是真正的口水淌成河。 特别是今日，落雪天冷，喝一口热乎乎的肉汤再睡觉，简直是太幸福了！ 奶白色的羊汤，猪骨汤，小鸡炖蘑菇土豆，一人是实实惠惠的一大陶碗。 指甲大小的面疙瘩，让原本的肉汤，又添加了面香，也更扛饿了。 有来自南边的兵卒，拿到一万鱼虾海菜熬成的面疙瘩，更是激动。 居然在这样初冬的天气里，吃到了家乡的味道。 要知道这东西可是极难运送，说句大话，宫里的皇帝也不见得能吃到。 而这一碗，不用细看都知道，鱼虾都是新鲜的，甚至下锅之前还是活的！ 后勤营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简直太厉害了！ 帐篷里，众人听着兵卒们吃喝说笑，也揭开了酒坛子，一人满了一碗。 哪吒年岁小，却坚持也倒了半碗。 众人举碗祝寿之后，哪吒也端了酒碗，“爹爹祝你青春永驻，金枪不倒！” “噗！” 将军们喷了嘴里的酒水，想笑，还不敢笑，眼睛忍不住瞄向九殿下，脸色憋的红透，也不敢开口。 哪吒被惊了一下，眨巴两下眼睛，也明白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 他想了想，又改成，“祝爹爹宝刀不老！” “哈哈！咳咳！”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叶天逸无奈，揉揉儿子懵懂的小脸儿，也是哭笑不得。 “今日多加十篇大字，但不许问旁人刚才的话，哪里错了。” “哦，知道了，爹爹！” 哪吒垂了脑袋，下一瞬却见爹爹端了酒碗，同他碰到了一起。 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口气把酒喝了下去。 末了打了一个酒嗝儿，苦着脸张嘴嚷着，“爹爹，辣，辣！” 叶天逸早就夹了一口酸甜的时蔬，喂给儿子。 “压一压，就好了。” 哪吒努力嚼着，小脸鼓鼓，好像松鼠一般。 众人把父子俩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都是忍不住高兴。 他们大半都是当年跟着殿下征战过得，那时候殿下一样是勇武无敌，让他们敬佩，效忠追随。 但他们却从没见殿下效果，就好像真是神灵一般，冷清疏离。 可这会儿，给儿子喂饭的殿下，罚儿子写大字的殿下，被儿子拐带出丑的殿下，却让他们更觉得真实！ “殿下，我们还没说过，恭喜您找回方将军和小殿下！” “是啊，殿下，您是大难不死，终得后福！” 叶天逸的目光扫过众人，端了酒碗，慢慢扬起笑脸。 “同喜！” 第六百三十七章 想娶媳妇就不能要脸！ 府衙后院儿的火锅摆上桌子，烧的沸腾，各种菜蔬，肉丸，虾蟹端上来，足足二十多种。 吴叔同侯老爷子、刘大夫，坐着一起说闲话儿，莫闻笑眯眯在一边听热闹。 屋外因为落雪而骤冷的北风，吹到门口，也被满屋的香味和暖意逼退了。 叶迟跟在朱红后边，笑嘻嘻帮忙，恨不得一点儿活儿都不让朱红动手。 众人忍不住玩笑，侯老爷子更是直接。 “叶迟小子，相中人家姑娘就提亲去，赶紧娶回来。 这么整日跟着，看着我们都觉得脸红!” 朱红脸色刷的红透，扭头跑了出去。 叶迟倒是个厚脸皮，得意的扬着下巴同侯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您羡慕我们年轻就直说！ 谁要娶媳妇儿，不都要这么姻亲，又不是我一个。 您是没看见呢，我们殿下还给方将军剥葡萄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侯老爷子眼尖，远远见到叶天逸进了院门，就高声道。 “你这意思，是你们殿下上梁不正，你这个下梁才歪了？ 你们殿下没出息哄媳妇儿，你跟着有样儿学样了！” “那当然，”叶迟顺口就附和了一句，“要娶媳妇，就别要出息!” 刘大夫好心，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后。 叶迟当时就缩了脖子，扭头一看，撒腿就跑了。 “殿下，我是说我啊，不是说您！” 众人哈哈大笑，差点儿掀开了房顶。 叶天逸原本冷着脸，吓唬叶迟来着，这会儿也带了笑意。 他一手扯了哪吒进屋，哪吒直奔娘亲身边。 “娘，我头疼。” 方圆儿一摸儿子的脑门儿，立刻就炸了。 “叶天逸，你让儿子喝酒了！” 叶天逸摸摸鼻子，媳妇儿叫他名字，就是气坏了。 他有些心虚，也是后悔，早知道儿子这么不胜酒力，他就不让喝了。 方圆儿气坏了，赶紧查看儿子，见他除了脸红脸热，没什么严重症状，这才稍稍放心。 她也顾不得给叶天逸留情面，一手扯着哪吒，一手拄着拐杖进屋。 “万一酒精过敏，哪吒有个好歹呢！ 下次再也不让你自己带孩子出门了！” 哪吒倒是想帮爹爹说情，可惜开口就是火上加油。 “娘，爹就让我喝了半碗，那酒真辣，不好喝！” 方圆儿赶紧安顿儿子上炕躺着，从空间取了泉水给儿子喝了很多。 最后寻了孙老大夫做的解救丸，掰了一半。 哪吒麻利吃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外众人等着方圆儿出来，都是帮叶天逸说情。 “哪吒也是大孩子了，喝点儿酒不碍事！” “是啊，长大了都是好汉子，酒量也要从小就练。” 方圆儿瞪了叶天逸一眼，“看在你今日生辰，不同你计较！” “好，好，就该这样。” 侯老爷子当先张罗，“赶紧开吃吧，我这一口老牙都要馋掉了。” 夜天逸动了筷子，加了一个鱼丸送到方圆儿碗里，众人赶紧跟着开吃。 两口黄铜火锅，炭火旺盛，汤汁翻滚，几乎肉片下去就熟了。 青菜更是涮着方便，加上虾蟹之后，汤汁儿味道更是鲜美。 侯老爷子吃的胡子都沾了汤水，忍不住感慨。 “过来这一路，哪怕在马背上没停留，但也没少看光景。 今年的日子，百姓太难了。” “是啊，就是开了常平仓，这城外还聚了不少流民呢。” 刘大夫也是应声，吴叔来往军营那边多，最担心的还是军需。 “眼见冬日了，可要想个好对策，否则这个冬日就难熬了。” 叶天逸点头，应道。 “东州府那边，以工代赈很是不错。 惠州这里，可以借鉴一下。 具体章程，还要再商量。” 叶迟到底舍不得火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坐在最下手，飞快往碗里捞肉丸，边吃边含糊应道。 “这次和谈，让朝廷那边出粮食，不给够粮食，就打到京都去！” “真的啊，这也是个办法。” 众人附和，其实不过是闲话儿，所有心思都用在火锅上了。 方圆儿有些打算，也就没有多参合。 一碗骨汤，加上一点儿碎葱花，一点儿陈醋，喝下去，简直从喉咙一直暖到肚子，人间难得美味。 叶天逸见她吃喝的高兴，也放下了所有心事，放开了吃喝。 方才在城外大营，都是手下将领，总要端着一些架子。 吃到一半，他提早回来，也是留他们喝酒能痛快一些。 这会儿，这个桌子边儿，坐的都是他最亲近之人，也就不用矜持了。 很快，老少爷们儿们都脱了外衣，挽了袖子，吃的满头汗。 朱红几个在灶间也摆了一桌儿，开了门扇，一边时刻注意主子们有没有吩咐，一边吃的高兴。 朱红最是爽快，啃着螃蟹，忍不住笑道。 “我特意去寻几个亲卫大哥问了，哼，那个孙家管事见到面里有吓人和螃蟹肉，不知道多惊讶呢。 他怕是以为，离开他们孙家，殿下和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呢！” 银红厚道，帮着姐妹们下羊肉，小声劝道。 “也别这么说，孙家这么多年，没少帮殿下。 孙大管事也不错，每次过来都给小姐公子带礼物。” 晴红却是同朱红差不多看法，反驳道。 “那是他应该的，孙家是殿下的产业。 这么多年，公子待孙家也很客气优待。 倒是孙家表面看着恭敬，其实心里想法也不少。 否则那个白落梅怎么能一次次跑出来恶心咱们小姐！” “就是，”朱红把碗里的肉丸分了一个给晴红，一副奖励她说真话的架势。 “殿下念旧情，咱们小姐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就让他们钻了空子，可怜咱们小姐这次差点儿就没命了。 幸好如今平安无事，否则旁人不说，咱们校长怕是要孙家所有人赔命！” 晴红惦记家里，小声问道。 “二老爷回去上课了，一晃儿也好几日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姐身边离不开咱们，否则真该回去学学。 以后啊，还不知道多少红眼睛的，盯着咱们小姐呢。 我真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谁敢动心思就砍了谁！” “哎呀，吃饭，吃饭！” 银红怕隔墙有耳，拦了姐妹们说家里的事儿，劝道。 “这些事都有主子们操心呢，咱们就是伺候好主子就行。” 第六百三十八章 美味的“下马威” 城外军营里，兵将们轮流吃饭，待得最后一批吃上饭，锅里就没剩下多少肉汤了。 今日太忙太累，桃红带了姑娘们也是刚刚端起饭碗。 她们一样是肉汤煮的疙瘩汤，只不过多了两样小咸菜。 伙夫营的老王一边剔牙一边走过来，笑道。 “姑娘们，才吃饭啊，今天可是累到你们了。 多吃，多吃！ 大伙儿方才都在夸赞你们好手艺呢！” “王叔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桃红放下碗，问道。 “王叔可是有事儿？” “没事，没事，我想着一会儿带兄弟们把锅灶都拾掇一下，让你们好好歇歇。 就是不知道，剩下儿这点儿肉汤怎么处置啊。” 老王倒是没有私心，毕竟方才也吃饱了。 但今年年景太差了，不饿死就是幸运，何况这样吃一顿大荤。 眼见剩下的肉汤，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呢，他也不好做主，就跑来问问桃红。 桃红姑娘是方将军身边得力之人，安排下去，就算分的不公平，谁人也不会不高兴。 桃红不知老王用意，就事论事应道。 “还是老规矩，这些肉汤添些水，加苞谷面熬粥，夜里轮值的兄弟们都喝一碗垫垫肚子。” “好，好，那姑娘们慢慢吃，我们这就开始干活儿。” 不等桃红再说话，营地外突然有马蹄声声，众人立刻放下了碗筷。 “敌袭？” 老王经验丰富，赶紧安慰姑娘们，“听着马蹄，也就百十人，不会是敌袭！”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来送信儿。 “是京都那边的和谈队伍来了，先派人过来报信，扎营在二十里外了。 明日才派使者过来。” “这些人总算来了，七八百里，走了半个月，真是有急事，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姑娘们坐下继续吃饭，说了几句风凉话。 桃红想了想，就问老王，“是不是问问陈将军，要不要留这些人吃一碗骨汤面。” 老王人老成精，立刻应道，“对啊，等等，我这就去。” 兰一小声问桃红，“桃红姐姐，你是想帮忙？”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远来是客。” 桃红笑得温柔，低头吃饭，她没什么心思，只是昨晚“回家”碰到三爷，三爷问了几句后勤营的存粮罢了… 营地门口，陈大海正带了人同朝廷来人抱拳行礼。 说起来，朝廷来人也是个武将世家的三代姓包名程，起兵之前打过交道，这会儿各自为主，但不妨碍他们表面客套几句，叙叙旧。 包程嗅着空气里隐约的香气，眼底闪了闪，笑道。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还是陈将军知道我们要来，准备酒席迎客了？” 陈大海好似没听出话里的试探，应道。 “今日是我们殿下生辰，送了几桌儿酒席来给犒劳我们。 后勤营杀猪宰羊，让营里内外都喝吃肉喝汤，跟着庆贺一下。 若是包将军不介意，不如进来坐坐，垫垫肚子再走？” 包程心里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那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身后的亲卫有些急了，想要劝几句，可惜包成已经往前走了。 陈大海对他如此好胆色，也是有几分佩服，笑着吩咐亲卫。 “去伙夫营传令，整治一桌儿酒菜。 给包将军手下这些兄弟也准备吃食！” “是！” 亲兵立刻就跑去伙夫营传令，结果老王就躲在旁边听着呢，哪里还用吩咐啊，撒腿就往回跑。 桃红等人刚放下碗筷，听得老王气喘吁吁说完。 桃红就站了起来，“姐妹们，拿出看家本事，不能弱了咱们近卫军的颜面!” “姐姐放心！” 姑娘们兴奋的吆喝起来，露胳膊挽袖子就忙开了。 包程和陈大海坐在帐篷里闲话儿，当然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互相都抱着刺探虚实的心思，结果累的够呛，却谁也没有收获。 好在，这个时候，伙夫营终于送了酒席过来。 菜色不多，只有六个。 香辣蟹，溜双段儿，回锅肉，孜然羊排，外加两个素菜清炒菜心和肉沫菠薐菜。 主食是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 甚至还当真烫了一壶酒！ 包程就算城府再深，这会儿看到这些菜色，也吃惊不已。 不是说近卫军马上就快断粮了吗？ 惠州常平仓虽然打开，但发了一半粮食给百姓，只留一半做军粮。 十几万人马，人吃马嚼，丞相等人已经估算过了，顶多三天就会告罄。 如今近卫军怕是也要喝粥限量，才能多撑几日。 但这桌子上的虾蟹是哪里来的，猪肉羊肉是不是也太丰盛了，居然还有白生生的煮饺子！ 若说为了迷惑他，特意凑的食材倒也不至于。 因为半个时辰，再好的厨子也是紧忙活，完全没有可以耽搁的空闲。 而且虾蟹要从东南海边运来啊，凑也凑不上啊！ 他带了满肚子的疑问，假做不在意的动了筷子，结果着筷子就放不下了。 好吃，太好吃了！ 他也算锦衣玉食长大，好东西没少吃。 但这桌上的菜色实在太难得了，好像每一种食材都把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怎么说，就像吃一口菠菜，确实是菠菜味道。 但以前的菠菜却瞬间变成了菠菜味道的草… 陈大海慢悠悠陪着吃喝，笑的好像一只狐狸，心里给后勤营的姑娘们点了一万个赞。 谈判就是互相心理的一个较量，谁底牌藏的深沉，谁就会赢。 而今日这段饭，就是给朝廷队伍的一个下马威！ 他这般想着，抬头问询亲卫。 “外边的兄弟们，已经吃上了吗？” “将军放心，来者是客，当然会好好招待。 伙夫营送了骨汤面条，一人还给卧了两个荷包蛋！” 亲卫骄傲的抬头挺胸，回答的尤其高声。 陈大海点头，笑道。 “去吧，告诉兄弟们，都是大魏同胞，这里也是他们的家，吃饱了算，别客套。” “是，将军。” 亲卫应声下去了，包程这手里的筷子也越发沉重了，但他还是舍不得放下… 府衙后院儿里，已经吃饱喝足，正喝着山楂水消食的众人，突然听说朝廷队伍派人来，都是意料之中。 但陈大海派来的亲卫是个戏精，把事情从头到尾，学了个仔仔细细，连包程惊讶的神情都模仿的八分像。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叶天逸点头，示意叶迟，“赏！” 叶迟立刻领着亲卫出去了，不但给了亲卫五两银子，还塞了他两个果子，欢喜的亲卫屁颠颠就要出城。 好在，他终于想起来了，临走添了一句。 “叶侍卫，桃红姑娘要我给朱红姑娘捎了一张字条，好像是要明日食材吧。 我猜着，明天朝廷那些奸贼肯定还要来探虚实。” “好，我一会儿给朱红。”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关于那个神奇的“家里” 叶迟接了竹管儿塞到袖子里，回去院里就给了朱红，当真是一眼都没看。 屋里众人起身，都各自散去了。 叶天逸要去前边，同方圆儿嘱咐几句。 方圆儿摆摆手，浑不在意，只惦记进屋看儿子。 朱红送了竹管进来，方圆儿还很奇怪，但看过之后就笑了。 “桃红倒是聪明，你关上门，好好看家，我进去请三爷，一会儿就出来。” “是，小姐。” 朱红笑嘻嘻，提了个小要求。 “小姐回家，给我们摘几串葡萄呗，很久没吃了。” “好，多摘一些，再送城外几筐，让桃红她们也都解解馋。 这里不安全，你们先忍忍，等确定下来要常住，伤兵也都好了，就把你们都喊回来。 白日在这里，晚上回家，什么果子都能吃到。” 闲话儿几句，方圆儿就进空间去了。 这会儿空间里刚刚天亮，孩子们急忙忙洗漱，简单吃一口饭就奔去了学校。 他们的课程，也被方玉调整过了，除了几个特别有读书天分的小子，继续培养。 其余孩子学了写算之后，都会根据他们的性格，擅长，或者是需要，改换专业。 比如专门学武，比如专门学刺探消息。 当然也有专门学刺绣，专门学厨艺。 总之，这些孩子，以后是方家给方圆儿母子准备的，最可靠的力量。 外边一年，这里就是四年。 四年后，最大的孩子已经十四岁了，足够差遣了。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本事也要一点点儿学。 暂时，山叔在给外边回来的师兄师姐们速成培训，所以，小孩们这几日正被朱盛操练习武，打基础。 各个累的饭量都长了一倍！ 方圆儿拄着拐，慢慢走了一圈儿，仔细了解一下这个大后方。 巫婆婆得了消息，领了五个孩子过来。 “神主，您先前要的孩子，已经挑选出来了。 您看看如何，若是不喜欢，我再去重新挑选。” “不必，婆婆的眼光当然是最好的。 孩子比起外边之人可能笨拙天真一些，但忠心却是无人能及。” 方圆儿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几句话让巫婆婆听得很是激动。 “半神族，永远是神主最忠诚的奴仆。” “过两日，会送粮出去，到时候安排他们跟着，自然就到我身边了。” “好，神主，请他们赏赐名字吧。” 名字？ 方圆儿有些尴尬，她实在是取名废，否则外边的姑娘们也不会是“兰一二三”了… 幸好，方玉赶到“救驾”，笑着说道。 “两个小子叫允文允武，两个姑娘叫歆甜欣怡。 觅神就不要改了，这名字很好。” 方圆儿赶紧夸赞道，“好，就这么定了。” 四个孩子都是行礼道谢，然后跑开了，回家去同父母和小伙伴显摆他们的新名字了。 巫婆婆也是笑着告退了，方圆儿扶着哥哥的手，寻了个木墩坐下，问道。 “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啊？”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方玉坐在一边，笑道。 “听说今日是叶公子的生辰？我去给他送份生辰礼。” 方圆儿虽然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当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有些犹豫了。 “哥，我想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不该掺杂太多利益…交换。” 方玉揉揉妹妹的头发，笑的无奈。 “傻丫头，放心吧，哥心里有数。” 方圆儿有些脸红，在哥哥身边，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考量，只做一个受宠的小妹妹。 “哥，你去学校看看，我去给桃红她们摘一些葡萄。 过几日，我闲着无事，多酿一些葡萄酒，我记得你爱喝。” “好，不只我爱喝，辛先生也喜欢，多娘两坛子，到时候填在给辛家的年礼里。 毕竟金子和根生还在辛家读书呢。 过一阵子，我打算把七斤和八斤也送去。 他们大了，不好在家疯跑疯玩，送去开蒙试试。” “行，大哥和二哥一定高兴。 就是爹娘要舍不得，到时候让他们隔三差五，多回来几趟就成了。” 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就喊了人帮忙摘葡萄。 方玉去学校转了一圈儿，回来就跟着妹妹到了府衙后院儿。 朱红突然见到三爷出现，惊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查看院门。 方圆儿扯了她一把，“慌什么！ 去前边看看，若是殿下不忙，请殿下回来一下，就说咱们家里送生辰礼来了。 另外，喊秋雅几个过来，葡萄给各处都分一下。” “是，小姐！” 朱红这才放了心，刚要出门，又返身拎了一串葡萄才笑嘻嘻跑出去。 “这丫头，肯定拿了葡萄送给叶迟去了！” 方圆儿寻了椅子坐，方玉站在炕沿前，给熟睡的哪吒盖盖肚子。 “朱红性子活泛，有她在你身边，家里很高兴。” “这倒是，有这丫头，就被想日子沉闷，每天都给你早点儿笑料。” 再说朱红跑去灶间说了一句，又跑去前衙。 殿下正同众人议事，陈大海几个也赶了过来。 叶迟守在门口，眼见朱红过来，就赶紧示意她安静，然后扯了她到身后。 “你怎么来了，方将军有事？” 朱红把葡萄塞过去，见叶迟立刻弯了眼睛，就小声说道。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殿下他们商议的怎么样了？” 叶迟迅速摘了一粒葡萄塞进嘴里，让出半块位置。 “你自己看吧，缺粮，将军们各有主张，吵得脸红脖子粗。” 朱红探头往里一看，果然陈大海正皱眉说道。 “不成，我还是不同意逼捐。 如今南边几州的安宁来之不易，而且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观望。 一旦开了这个头儿，以后想再轻易拿下州府县城，就不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兵卒！” 朱红缩回头，手指戳戳吃的欢快的叶迟，“你进去禀告一下殿下，就说我们家里来送生辰贺礼，有惊喜!” “你们家里？有惊喜？” 叶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眼睛盯着儿手里的葡萄，突然就让他醒过神来，跳起来就往屋里跑。 方将军有几分神异，连同方将军带来的所有人手，都有秘密。 这是所有能进出后院儿的亲近之人，都知道的事实。 尤其是他，这么多年，说句狂妄的，他恐怕是除了殿下之外，最了解这些的人。 因为他有朱红这个没过门的媳妇儿，先前还罢了，特别是出兵这半年来，几乎是朱红吃到什么，他就能吃到什么。 别管行军多辛苦，别管旱灾多缺粮食。 朱红手里永远不缺最新鲜的果子，最香的肉包子。 而这些，出处只有一个，家里。 第六百四十章 方家无所求 朱红口中的“家里”，就像一个聚宝盆。 如今这个聚宝盆居然要给殿下送生辰礼，还是在这样缺粮的时刻… 叶天逸正看着手里的地图，目光在几个州府之间梭巡。 被几个将军吵得有些头昏脑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滋味，他是体会到了。 其实，在他醒来之后，起兵之前，囤了一些应急的粮草，放在丰州城外一百里。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大军停留在惠州。 屯粮之地，已经在朝廷掌控范围。 就算立刻出兵取粮，也来不及了。 说到底，还是要同朝廷要粮。 但这次带队的和谈正使是于丞相，老狐狸一只，想要抢下一块“肥肉”，绝对不是容易事。 虽然今日军营那边，撒了一把迷烟，有些效果，但想彻底骗过于丞相，根本不可能。 缺粮！依旧是近卫军的软肋！ 正这个时候，叶迟就兔子一样窜了进来，众人被惊了一跳，都是停了说话。 叶迟几步窜到书案旁，压着声音嚷道。 “殿下，生辰礼！方将军家里送生辰礼来了！” 说罢，他生怕殿下不明白，使劲晃了晃手里的葡萄串儿。 叶天逸却是懵了一瞬，转而却是眯了眼睛。 陈大海眼见两粒葡萄不堪摇晃，掉到了书案上，真是额头青筋都在跳动。 粮草事关全军十万人的性命，商议如此大事，叶迟突然闯进来已经是无礼之极。 这会儿居然还这般放肆！ 不想，叶天逸却是起了身，吩咐道。 “歇息半个时辰。” 说罢，他就出了门，叶迟赶紧屁颠颠跟在后边。 朱红往屋里看看，吐吐舌头，也追了上去。 陈大海等人对视一眼，这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知道殿下对方将军很是看重，方将军也是明理女子。 但如此时刻，殿下为了一个女子，舍了这么重要的议事… 后边院子里，秋雅夏雨几个正笑嘻嘻抬着葡萄筐子。 然后又寻了草编小筐子，叽叽喳喳分葡萄。 “侯老爷子那里送一篮，还有刘大夫，吴叔，五先生那里都别忘了。 这么算还能剩四筐，咱们留一筐，其余都给城外送去。” “好啊，好啊。家里葡萄真甜啊！” “我还是喜欢吃橘子！” “我喜欢吃荔枝！” 眼见叶天逸进来，姑娘们纷纷起身行礼。 叶天逸扫了一眼葡萄筐子，点点头进屋了。 “三爷来了，一定有大事。 咱们赶紧拾掇，然后守好院子。” 姑娘们飞快忙起来，而叶迟和朱红则守了门口。 屋里，方玉起身同叶天逸行礼，笑道。 “叶公子！” 叶天逸眼底一闪，同样回礼，“三哥，什么时候到的？ 路上辛苦了。” 三哥？ 方玉挑眉，没拒绝这称呼，但也没有什么欢喜之色。 “方才刚到，不算辛苦。” 方圆儿看看哥哥，再看看爱人，总觉得自己是夹在中间的小可怜儿。 于是，她眼珠儿一转，就道。 “哥，殿下，都坐下说话吧，我腿疼。” 夜天逸立刻扶了她，“上炕躺一会儿吧，地上凉。” “对，我们说话也不用你陪着。” 方玉同样扶了妹妹另一条胳膊，两人哪有方才的暗流汹涌，合力把方圆儿安顿在炕上，拐杖也拿的远远。 “我们去外边说，你睡一会儿吧。” 叶天逸给方圆儿盖了薄被，点心盒子和常看的话本子放在一边，半点儿不愿她随便乱动。 方玉见他做的熟练，显见平日就是这般，于是神色就柔和了三分。 “是啊，等我们说完了再过来。” 方圆儿目的达成，就道。 “好，那你们不要吵架。” “吵什么，都是一家人。”方玉定了调子。 “对，一家人。”叶天逸赶紧跟上。 方圆儿这才放了心，放他们出去单独说话。 堂屋里，还残留着火锅的香气，方玉笑了，就道。 “看样子，殿下今晚的生辰宴，是吃的火锅啊。 我们家里人也是喜欢，在下雪时候，一定会吃。” 叶天逸点头，同样笑着应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家门，我也特别喜欢吃。” 方玉挑眉，实在是没想到，传闻里高冷神秘的九殿下这么…厚脸皮！ 他从袖子里拿了一张单子出来，说起了正事。 “殿下生辰，我们家里人知道，给殿下准备了一份贺礼。 殿下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三哥客气了，不过是个生辰，每年都有。 而且圆儿已经亲手给我做了火锅…” 叶天逸说着，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单子，结果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三哥，这贺礼…太厚了！” “不厚。” 方玉一手把玩着腰上的玉佩，望向内室的门。 “你该知道，我们家里是不同意，或者说不希望我妹妹同你结缘。 我们更想她找个普通农家后生，日子平淡富足，却也简单。 但当年之事已经发生，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我们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护着她，支持她。 而支持她，就是支持殿下的大业。 殿下不要误会，方家送这份贺礼，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高人一等。” 两个不求，说的明白。 方家送来这么多东西，没有任何企图。 从龙之功，解燃眉之急？ 方家无意！ 方家支持的是自己的女儿，是不愿女儿有一点儿为难。 叶天逸怎么会听不明白，他忍不住抬头望去。 方玉眼底清明，没有谄媚，没有算计，甚至没有任何尊崇。 起兵之后，即便是一个兵卒，跟随他，都有所求。 而方家没有！ 不，方家不求，却求的也是最珍贵的。 他的真心，对方家女儿的真心。 “好，贺礼我收下。放心！” 方玉眼里暖色慢慢弥散，转而说起细节。 “东西，我们家里人负责送过来，我妹妹带人交接就好，殿下不用费心。 但先前东州府那边以工代赈，为了筹集粮食，在京都换了不少粗粮。 所以，这些粮食若是被有心人带出军营，怕是京都的铺子就要曝露。 那是殿下的人手吧？需要我派人去传信撤离吗？” 夜天逸点头，应道。 “多谢，那些人手是跟随我多年的亲信。” 夜天逸道谢，又说道。 “这些稻米不用都送到这里，东州府，云州府，涿州，安州，最好都分一成。 我会让人去监督，同当地世家乡绅，把这些稻米换成粗粮。 如此，大军到明年四月前，都不必犯愁粮草。” 方玉手指翻转着玉佩，索性帮人帮到底。 “这几个州府，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应。 殿下的人手只要负责换粮食就行，我的人手负责运送。 保管路上没有损耗，一粒不少的送到这里。” 叶天逸听得眼睛亮了几分，换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来回运送，路上人吃马嚼，也有两成损耗。 若是方家帮忙，倒是省心省力。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手笔贺礼 “好，这几个州府，我会分一部分兵力驻守。 他们负责换粮，劳烦你们帮忙运送到这里就好。” 两人喝着茶，商量过细节，又说了几句闲话儿。 方玉最后说道，“听说朝廷的和谈队伍已经到了，明日就要见面？ 那明日，第一批粮食用物就会送到。 至于其余州府，暂定十天后交接。 见面暗语就用‘良缘天定’和‘不离不弃’，如何？” “好。” 叶天逸起身，“三哥多陪圆儿说说话，我去前边安排一下。” “好，殿下尽管去忙。” 方玉进了屋子，方圆儿正抱了书册在打哈欠，见哥哥进来，就道。 “说完了，哥？” “说完了，明日就送第一批粮食用物过来。 你腿伤若是允许，带人交接一下。 不过为了家里安全，我同殿下商量，保密这批粮食用物的出处了。” 方玉对上妹妹就是个超金莲第二，一样的唠唠叨叨。 简直是甜蜜的负担，也听得方圆儿更困了。 “知道了，哥，你快回去吧，我该睡觉了。 放心，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回空间去问你。” 方玉无奈一笑，揉揉妹妹的头发，回了空间。 方圆儿去了心事，搂着儿子，很快也睡着了。 但前衙里，热闹却刚刚开始。 陈大海等人左等右等不见殿下回来，就要些心急。 一个脾气暴躁的将军，忍不住说道。 “殿下到底在犹豫什么，要我说，各个世家的长子嫡孙抓来，他们家里还敢不送粮食？” 陈大海倒是沉得住气，扫了这将军一眼，见他脸色尴尬，这才说道。 “殿下如何决策，自有道理，我们听命就是。” 那将军还想说话的时候，叶天逸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众人赶紧闭嘴，起身行礼。 陈大海担心殿下听到方才的话，难得玩笑岔开话头儿。 “殿下，方将军家里先前常有好吃食送来。 这次寿礼，怕是好东西更多。 殿下也赏赐一些，让我们常常新鲜！” 叶天逸对着守在门口的叶迟，点点头。 叶迟立刻关了门，同亲卫们把四周严严实实看管起来。 屋里，连同陈大海在内，一共八个人，都算是心腹将领了。 他们虽然自信，没有什么错处，但见到这般，也忍不住心慌。 难道是谁背叛了，被殿下发现了。 幸好，叶天逸只是递了一张单子给陈大海。 “看看吧，方将军家里送来的贺礼。” 陈大海有些迟疑，他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殿下怎么当真了。 他顺手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他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待得看完，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呵呵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实在是太惊讶了，这就像行走沙漠，濒临死亡，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绿洲。 简直太巧合，太及时，也太惊喜了！ 叶天逸被他的表情逗得心情大好，抬手拿起茶杯，掩住了上翘了嘴角儿。 师傅其实说错了，他的福星，不是方圆儿一个，而是整个方家！ 其余几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奔上前，抢过陈大海手里的单子，结果下一瞬整个屋里都沉默了。 稻米六万担！ 麦子一万担！ 苞谷两万担！ 棉花20万斤！ 黄豆一千担！ 药材二百车！ 秋菜五百车！ 鸡蛋二百筐！ 这哪里是生辰贺礼，这就是给整个近卫军的活命根基！ “太好了！有粮草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彻底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几个人激动的抱在一起，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平常兵卒，只要每日操练巡逻就好了。 他们这些做将军的，可不是只需要勇武过人就成，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什么都需要操心。 当然，重中之重就是吃。 再勇武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日不吃饭。 “不只有粮食啊，还有棉花，棉花！” “冬菜，还有冬菜，黄豆！” “药材啊，驱寒的药材！” 将军们可是激动坏了，扯着脖子吼的旁人耳朵都疼。 守在门外的亲卫和叶迟都是听得清楚，叶迟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 方才听说方家来人送贺礼，他就猜到一半了。 果然，困扰整个近卫军的大难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他是整个近卫军里，最希望方家同近卫军走动亲近，甚至是紧紧捆在一起的。 因为朱红是方家人啊，朱红爹娘是方家的大管家！ 亲卫们也是猜出一些，这会儿忍不住扯了叶迟的袖子。 “说说，是不是真的？” 叶迟点头，小声嘱咐了一句。 “保密，毕竟还有朝廷没推翻呢。” “明白，明白！” “太好了，可是不怕饿肚子了！” “今年旱灾太厉害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窘迫。” 叶迟听着亲卫们兴奋的小声议论，心里对方家是越发好奇了。 殿下因为救方将军，因为方将军要养伤，耽搁了行军的进度，必须再此滞留最少半年。 结果，方家就直接拿出了半年的粮草。 你为了我家姑娘耽搁，我就养你们近卫军半年。 哪怕近卫军有十几万人之多… 这是何等的气魄，天大的手笔啊！ 若是传扬出去，方家简直一夜之间就能扬名整个大魏。 这也是殿下下令守秘的原因吧。 方家不求名利，更多是想家人平安健康过平静日子。 但仔细想想，这要求怕是越来越难实现了。 毕竟拿下京都，殿下登上那个位置，方将军肯定是皇后啊。 皇后的母族，怎么可能再平静度日？ 不说叶迟站在外边，为方家操碎了心。 只说屋里众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开始迅速进入状态。 这么多粮食和药材要储存，棉花要配上布料，做成棉衣裤棉鞋，冬菜也要储存。 苞谷据说是苞谷棒子，要搓成苞谷粒，磨成粉… 幸好，暂时要停止几个月，大军除了操练也没什么活计。 分些人手，为了三餐忙一忙，也不是大事儿… 二十里外的荒野上，朝廷的和谈队伍，驻扎在一处河边。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包程正同于丞相等人详细说着，近卫军一行的所见所闻。 “丞相，近卫军缺粮这事儿，怕是不实。 陈大海邀请末将进营去吃完饭，末将壮着胆子进去了。 结果，近卫军的伙夫营居然送了很丰盛的饭菜上来。 就是末将的亲卫们，也吃到了骨汤面，而且还一人有两个荷包蛋。 若是缺粮，不会吃的如此奢侈。” 有官员开口打断，质疑道。 “近卫军驻扎在惠州城外，兴许快马进城寻酒楼做了这些饭菜呢？ 一顿饭，能看出什么！” 第六百四十二章 最大的筹码没了 于丞相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皱眉，显见也觉得一顿饭，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包程赶紧说道，“不，大人，您不知道，那些菜里居然有新鲜的螃蟹和鱼虾！ 这要从东南沿海一路运来，要保证鲜活，简直是十不存一。 即便是末将，吃过的次数也不多。 这说明近卫军有一条补给线，而且很是强大。 另外，末将的亲卫同近卫军的兵卒套了一些消息。 近卫军将近十万人，今晚的晚饭是小鸡炖蘑菇，羊汤，猪肉炖白菜。 末将仔细算算，这需要的猪羊鸡，简直是难以计数。” 于丞相等人这才变了脸色，近卫军可能真的不缺粮食，甚至还能吃上肉！ 这同他们预计谋算的，出入实在太大了。 很可能，他们这次和谈最大的筹码没用了！ 这一夜，注定所有人都没有空闲睡觉了。 不说朝廷队伍这边如何紧急磋商，只说近卫军营也是忙碌的厉害。 连夜上山砍伐木头做粮仓，挖地窖存冬菜。 城里那座已经空空如也常平仓也被拾掇干净，只等着额明日物资入库。 城里的几座磨米坊也被紧急征用，派兵把守，防止有人做手脚。 很多马车也都被征用，挤在城门口，只等天亮就出发运粮食了。 而这个时候，方圆儿搂着儿子睡的正香甜。 天亮时候，叶天逸从前边回来，本来以为方圆儿可以带着队伍出发去运粮了。 结果，见这娘儿俩睡得天昏地暗，忍不住也上炕，陪着睡了一个时辰… 日头彻底跳出地平线的时候，方圆儿才算睡醒。 朱红脾气急，一边轻手轻脚给主子找新衣裙，一边又怕吵醒殿下，小声嘀咕着。 “小姐，所有人都等着您带队去取粮草呢。 您这睡得就不醒了，可把大伙儿急坏了。” 方圆儿也是觉得起晚了，眼见朱红还在挑裙子，就道。 “不要裙子，拿衣裤，今天穿盔甲！” “小姐，你的腿伤，不能穿盔甲！” “放心，我骑着大王，今日有朝廷的人过来，穿盔甲好一些。” 待得忙完，方圆儿拄拐悄悄走了出去，骑上大王，带上朱红秋雅，就出了城。 一百亲卫紧紧跟在后边，防备意外情况。 一路走，一路看，方圆儿也是更是心虚了。 她睡了一觉的功夫，叶天逸等人居然安排了这么多。 幸好到了大营，力八多等人和姑娘们已经在等着了。 陈大海几乎盼得脖子都抻长了，这会儿见到方圆儿简直像见到了财神爷。 “方将军，可是辛苦你了，赶紧出发去运粮草吧。 再有半个时辰，怕是朝廷的和谈队伍就到了。 总要让他们看看，咱们近卫军不缺粮啊。” “放心，陈将军，我们这就出发了。” 方圆儿也怕耽搁正事儿，赶紧说道。 “我先带我的人手出发，一刻钟后，你派运粮的队伍直接往西走，很快就能同我们汇合了。” “好，好。” 陈大海答应的痛快，但一百亲卫却是不同意。 因为方圆儿要留下他们，带了力八多等人和所有姑娘们单独行动。 自从上次出了事，他们一百人的任务就是，只要方姑娘出了府衙就要时刻跟随保护。 方圆儿无法，只能拿出了叶天逸的腰牌，命令他们一刻钟后再出发。 好不容易离开，方圆儿拍着大王，可是撒开腿就跑啊。 力八多等半神族，加上六七十个姑娘们，都是骑马，也是紧跟在后。 终于到了西边那座小山下，方圆儿连起都没敢喘一口，直接进了空间。 空间里，众人已经把物资都准备好了。 其实，需要准备的，只有二十万的棉花和五百车的冬菜。 这都是地里新收回来的，而稻米小麦苞谷等都是之前收获，被方圆儿放进了存储空间。 这会儿也没空闲多说，方圆儿化身勤快的搬运工，忙个不停。 原本还空空如也的小山脚下，眨眼间，就被各种粮袋子，草编筐子等堆满了。 当然这不是全部的数量，还有分到其余几个州府的，需要隔几天再送去。 力八多等人帮忙简单搬动，桃红等姑娘们，人手一个本子一支墨笔，迅速统计数量，标记编号，方便入库和过后再统计存量消耗。 正式忙碌的时候，运送队伍终于赶到了。 一百近卫军一马当先，生怕方圆儿出问题。 结果拐过山头，敌人没看到，所有人都被入眼的景象震撼道了。 那一袋子一袋子的粮食，堆得简直快同小山一样高了。 一筐筐的鸡蛋，大堆的金黄色包谷棒子，大堆的白菜萝卜土豆。 最多的就是棉花了，一袋子也不过装个五六斤，几万袋子绵延出去多远… 方圆儿回身招呼带队过来的陈大海，“陈将军稍等一下，所有物资要先整理统计一下。 马上就好！” “好，不着急，不着急！” 陈大海乐得歪了嘴巴，一句话说的音调拐了好几次。 但却没人笑话他，因为所有人连话都说不出… 这到底是哪里送来的，这么多粮草物资啊！ 今年冬日可是不怕吃不饱，穿不暖了！ 很快，桃红等人就统计完了。 方圆儿这才喊了陈大海等人，“陈将军赶紧往会运送吧，争取今日运完。 入库的入库，下窖的下窖。 否则今晚有雪，粮食和药材沾湿了，都容易发霉。” “好，好，这就搬！” 陈大海打了鸡血一样，立刻精神抖擞的安排人手，开始往军营和城里运送。 马车和牛车轮流上前装苞谷棒子和药材等，至于怕碎的鸡蛋，还有轻巧的棉花。 兵卒们干脆就人力背回去！ 大营里，留守的兵卒恨不得翘脚张望。 终于盼回了运送队伍，眼见白花花的棉花，金灿灿的苞谷，成筐的鸡蛋，人人都是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有人扯了相熟的兵卒，问道。 “兄弟，到底有多少粮食，够不够咱们吃的啊！” 那被扯住的兵卒背上扛了大包的棉花，这会儿兴奋的脸色通红，就差手舞足蹈了。 “够吃够吃！简直山那么大一堆！一眼望不到边！ 别说半年，怕是咱们一年都吃不了！” 后边的小校尉，背了一筐子鸡蛋，手上还拎了一大包棉花，高声吆喝着。 “赶紧走，别说闲话儿！ 耽搁下去，天黑之前就运不完了！” 众人下意识望向营地外，蚂蚁一样拉成长线的运送队伍。 天黑之前居然运不完… 这是多少的粮草用物啊！ 第六百四十三章 试探虚实 陈大海要迎接朝廷队伍，不能一直在小山这边。 他更不放心把方将军放这里，万一累到或者伤到，没法同殿下交代啊。 “方将军，咱们回去吧，殿下许是会找您呢。” 方圆儿望了一眼粮食物资，还有七八成没有运完，但有姑娘们跟着统计，倒也不怕出乱子。 “好啊，那就同陈将军一起回去。” 方圆儿坐上大王的后背，一拍大王的脑袋，它就懒洋洋就往营地方向走了。 秋雅和朱红赶紧跟了上去，半神族都要留下帮忙，她们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陈大海兴奋的不成，路上一直在说。 “明日就开始换粗粮，大军吃到明年开春，绝对不成问题。” 方圆儿见周围没有外人，就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好好养，当真用兵时候，才能尽全功。 平日还是要粗粮细粮掺着吃，不能太节俭。 过几日，想办法再送一批海货过来。 年前还能再送几千担白米，一千车的土豆白菜之类。 只有肉食不好找，需要多费些力气。” “这就很好了，很好了！” 陈大海听说这些物资不是全部，以后陆续还会有，欢喜的简直嘴角要咧到耳根了。 他骑在马上，腰背都挺的笔直，前所未有的底气十足。 只要有了粮草，别说驻兵在这里一冬，就是几年，他也不担心。 想想先前因为方将军养伤，殿下决定停止征战的时候，他还私下埋怨过方将军几句。 如今真是心里愧疚的不成，以后可要坚定的支持方将军。 这是财神爷啊，缺什么给什么的财神爷！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儿，回到大营的时候，叶天逸已经等在门口。 这是听说她们往回走了，否则叶天逸已经去接了。 “累不累？怎么没多睡一会儿就出来了？” 叶天逸扶了方圆儿的胳膊，扫了陈大海一眼。 陈大海打了个冷颤，赶紧说道。 “殿下，粮草物资怕是要运送一整日，末将怕方将军劳累，就请将军回来歇着了。” 叶天逸点头，拍拍大王的大脑袋，嘱咐方圆儿。 “回去府衙歇着，我这里怕是要多忙一会儿，晚上兴许也不能陪你吃饭了。” “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忙。 二十万斤棉花要做成棉衣裤和棉鞋，需要不少功夫。 我想想办法，尽量早些让大伙儿都穿暖和了。” 方圆儿给自己找了点儿差事，一来她早有想法，二来也是打发无聊空闲，若是听从叶天逸的，一直在炕上坐着，怕是她要无趣死了。 叶天逸想了想，到底没有拦着。 “一会儿，把你的人手大半撤回来帮你。 你尽量开口吩咐，不要出力，小心腿伤。” “好，知道了。” 方圆儿应了一声，这会儿远处突然有灰尘扬起，遮天蔽日，显见是朝廷的大队人马到了。 她就说道，“中午和晚饭的待客宴席，交给桃红安排，一定让他们惊掉大牙。” “好，别费心这些小事儿，回去吧。” 叶天逸好笑，小女人的恶趣味，总想给朝廷来人一个下马威。 但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小手段。 任何时候，实力才是碾压一切的无上利器。 方圆儿摆摆手，骑着大王，带人离开了。 而朝廷队伍这个时候也到了跟前，于丞相高坐马背上，好像心有所指一般，望向奔去城门的那个背影。 老虎坐骑，顶盔掼甲的女子，难道这就是消息里提到那位方将军，九殿下钟爱之人… 但这样重要的时候，九殿下撵了这女子离开，想必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看重吧？ “殿下，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 老臣有礼了！” 于丞相带头下马，领着众人行礼。 即便如今是敌对，但叶天逸是皇家血脉，当年对平定大魏有大功，值得所有人敬重三分。 所以，两个礼部官员，还有包程都是恭敬行礼。 叶天逸抬手虚扶，“请起，远来是客，进去吧。” 于丞相等人起身，认真打量传闻很多的九殿下。 一身金色战甲，罩着高挑笔直的身形，不是如何魁梧，举手投足却充满力量之感。 面如冠玉，墨眉星目，高鼻红唇，简直俊美无双。 特别是眉宇间的贵气天成，让人见之即生卑微之意。 再想想，宫中那位形销骨立，脸色蜡黄，眼窝青黑的帝王… 众人心里都是叹气，怪不得近卫军自从起兵，从无背叛，将士用命，一路势如破竹，差点儿直接打到京都了。 这样的新主，想必谁都愿意追随吧。 陈大海也上前笑着，招呼道。 “丞相大人，一路辛苦，里面请，里面请。” 众人抬脚往里走，包程带了几百亲卫，一直跟随在后，不过几步远，不肯轻易离开，生怕近卫军突然起杀心。 这个时候，礼部那个官员突然指了一些停在一边的兵卒，问道。 “方才离得很远，我们就看见殿下这边很是忙碌。 不知是出了何事？这些兵卒累的如此满头大汗？” 其实他们方才看的清楚，近卫军从不远处的山谷往回运送物资。 他们倒是想上前看个清楚，但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再起战事，这才忍到这会儿。 陈大海笑着应道，“原本营里缺粮，正好一批粮草物资今日送到，兵卒们正忙着运送入库。” 于丞相扫了一眼那几个兵卒，他们脚边的袋子都不小，轻松装下一百斤米粮。 还有大包大包的棉花，一包也足有十几斤。 甚至要个兵卒护着两筐鸡蛋，生怕谁不小心一脚踢倒就糟蹋了。 他眼底暗色更浓，同包程使了个眼色。 包程会意，落后几步，交代了亲卫们几句，才跟进帅帐。 帅帐很是宽敞，地上铺着地毡，桌椅俱全，角落甚至还放了高脚凳儿，插了一束开放的早梅。 主位的桌案上放了书册，没有茶具，背后挂着硕大的大魏堪舆图。 南边大半位置，已经用红色笔迹标注过了，剩下北边小半面积，显得很是可怜弱小… 于丞相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两个礼部官员却有些塌了肩膀。 很快，亲卫送了热茶和点心上来。 茶是好茶，这倒是不出奇，毕竟近卫军一路从南边过来，谁送礼都离不开茶。 但难得的是，点心居然也是刚烤出炉的，浓郁的香甜气息，让远离京都，一路颠簸赶路过来的众人都是有些垂涎。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没撒谎吧！ 于丞相好似忍耐不住，告罪一声，当先拿了一块小点心吃了起来。 小点心被做成了梅花形状，鸡蛋大小，两口就能吃光。 绵软如云，淡淡的甜，配上一口茶水，实在很适合老人家的胃口。 于丞相夸赞道，“劳烦殿下如此用心招待，这点心从城里快马送来？ 难得居然还是热的。” 叶天逸喝了一口清茶，淡淡应道。 “丞相客气了，营中照顾伤兵的人手都是女子，最喜折腾这等小吃食。 平日常吃，觉得味道还好，今日才端出来待客。” 说罢，他问询门口的叶迟，“北边果子不多，近日天气也干燥。 吩咐下去，送些新鲜的过来，给客人解解渴。” 叶迟应了，立刻下去了。 没一会儿，新鲜果子就送上来了。 透明的琉璃盏里，装了暗金色的香橘，黄橙橙的梨子，紫色的葡萄，红彤彤的苹果，甚至是荔枝，龙眼，枇杷！ 足足七八种果子，要多新鲜就有些多新鲜，甚至裹着水珠的模样，好似上一瞬还在枝头沐浴晨光，下一瞬就到了桌案之上。 两个礼部官员已经坚持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般看来，昨晚包将军说的话，也许是真的… 这些果子，有些来自大西南，有些已经过了季节，但都这么廉价的堆在桌上，好似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京都那些短视的蠢货，若是见了，也不敢再把近卫军骂成草根儿，泥腿子吧。 众人一时吃果子，茶点，说着京都的新鲜事儿，好似根本不是敌对两方，也没有什么和谈之事。 不过是偶然相遇的同窗，凑一起说笑闲话儿自在。 叶迟守在门口，这耳朵听，那耳朵冒，忍不住胳膊起鸡皮疙瘩。 吴叔常说他胸无大志，但凡有些野心，这会儿也能单独领几千人马，做个将军了。 偏他就喜欢跟在殿下身边，做个贴身侍卫加管事。 其实他根本就是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啊，往上爬固然好，但心眼子不够，以后有的头疼。 不如跟在主子身边，有吃有喝，什么也不用过脑子。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和朱红是无比的默契。 方将军身边的姑娘们也是各有本事，就朱红贪吃，直脾气，好似最没用。 但方将军就是喜欢她，整日带在身边。 可能有时候，傻人有傻福… 他往外溜了两步，原本想去伙夫营看看，中午的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结果，蹭到门口就发现不远处闹了起来，他三两步奔过去，就见一个米袋子被划破了，撒了一的白米，旁边还有一筐药材，差点儿混在一起。 “出了什么事？” 扛米的兵卒很是心疼，正往怀里捧地上的白米，委屈应道。 “我扛着袋子，好好走路呢，这人突然撞了一下，袋子也划破了。” 那撞人的兵卒是京都来的，这会儿倒是没有辩解，打躬作揖赔罪。 “昨晚当值巡逻，方才有些瞌睡，脚下一软就碰到了这位兄弟，真是对不住。” 叶迟扫了他一眼，也没怪罪，只道。 “下次注意。” 说罢，又吩咐附近的兵卒。 “帮忙收拾一下，幸好是白米，收起来还能吃，若是鸡蛋就彻底糟蹋了。” 七八人上前，一起动手，很快就拾掇完了。 叶迟回去帐篷禀报，叶天逸同陈大海等人自然知道是试探。 但于丞相老狐狸，脸色都不变，只当是意外，他们也不至于指责什么。 叶迟跑去伙夫营，桃红正带了夏雨几个在煎炒烹炸。 粮草入库的活计扔给了梅兰竹菊等姑娘们。 她们五六个人专门回来，张罗中午的酒宴。 叶迟看看蒸笼里的熊掌，养在水桶里的石斑，还有挥舞着大钳子的龙虾，也是惊得咋舌。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可不是吗，”夏雨性子活泼，应道，“昨日力叔他们就开始准备了，特意进山猎了一只熊。 其余几样，也是我们小姐亲自张罗的。 咱们平日对付一下就好，今日可不能在敌人面前损了颜面！” “对，叶大哥，你帮我们照管着前边，及时送信过来。 这龙虾要蒸一刻钟，凉了不好吃。 我们要掐算着功夫下锅，就指望你帮忙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 叶迟笑嘻嘻，应道。 “就是这些好东西，都给外人了，真是舍不得。” 朱红正好从外边进来，开口就嗔怪道。 “别跑这里丢人，我们小姐寻了好些呢。 府衙后院也正蒸着，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还要喝一杯。 什么时候，少过自家人的吃食啊！” “当真！哈哈，那我可不心疼了。” 叶迟欢喜的眉开眼笑，连忙跑回去了。 “殿下，伙夫营准备了宴席，问询什么时候可以开席？” “两刻钟后吧。” 叶天逸淡淡吩咐一句，浑不在意的模样，好似当真没有特意准备。 结果，宴席摆上来的时候，他眼底都闪了一下。 天上飞的有飞龙汤，森林里跑的有蒸熊掌，海里游的有蒸龙虾和红烧鲍鱼，偶尔有两个青菜点缀其中，越发显得青翠… 包程没想到这菜色比昨晚还夸张，扭头望向于丞相和两个礼部官员，几乎把一句话刻在了脸上，“我没撒谎吧！” 帐篷帘子因为上菜，被打开来。 于丞相透过门口，看向外边来来往往，一直没断了搬运粮草物资的兵卒，心里叹气。 近卫军的身后，起码有几个不被人知的物资供给方。 而且是很可靠的那种，否则不会有这么丰富的食材。 这一席酒宴，天南海北都涉及到了。 这是明晃晃告诉他们，近卫军底气十足。 到底是继续打，还是休战，全看近卫军的心情。 他们没有一点儿主动权了… 府衙后院儿里，这会儿也刚刚开饭。 因为吴叔和叶天逸都在大营那边，吃饭的人就剩了方圆儿母子和侯老爷子、刘大夫，外加一个不善言辞的莫闻。 桌子上，照旧是炒了四个菜，今日多了一道鱼丸汤，还有一个陶盆大小的龙虾。 方圆儿掰了一个钳子给侯老爷子，“老爷子，您尝尝，这虾肉还算不错。 主要是吃个新鲜！” 侯老爷子笑的眯了眼睛，挽了袖子，拿了小锤子敲龙虾红彤彤的壳子。 “当年，我在外游历时候，在海边也吃过一次。 不过，可没有这个大。 这东西就是吃个鲜甜味道，在咱们这边可是不容易看到。 这回又吃到嘴，真是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 第六百四十五章 流水线 刘大夫很是喜欢这个样子丑陋的虾蟹结合体，笑道。 “可惜，我刚出去游历，殿下就出事了。 一晃儿在他身边困了七八年，否则我也跑去海边看看了。” “以后都有机会，等天下平定，去哪里都容易。” 方圆儿招呼众人，“虾肉沾一些这个酱料，味道更好。” 哪吒坐在一边，也是吃的小嘴油汪汪。 他想说，坐在海边礁石上啃龙虾才最痛快。 但老娘在身边，他可不敢胡说八道。 待得酒足饭饱，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儿就都散了。 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要去城外营地，查看方家运来的药材。 哪些适合入药，怎么存放，都要他们拿主意。 哪吒闲不住啊，跳上大王就跟着一起去了。 方圆儿没有办法，把空间里懒惰的大黑喊了出来，骑在它背上，走路也更稳当了。 她还有事情要忙，眼见天气越来越冷了。 满营地的兵卒还没穿上棉衣裤呢，这个一定要加紧准备了。 前边衙门里，派了两个小吏听方圆儿使唤。 方圆儿也没客气，喊了他们写通告。 城里城外召集女工，第一种要剪裁特别擅长的，最好不用量尺寸，看一眼就可以下剪刀的，一百人。 第二种要下针缝线，又快又好的，三百人。 第三种要絮棉花、包边儿，缝带子的杂工。 第四种专门要擅长做鞋的，二百人。 其中，第一种是技术工，每日五十文工钱。 第二种是四十文，第三种和第四种都是三十文。 一日四个时辰的活计，做满就可以拿工钱。 但若是可以加班，额外再干活儿，就按照计件，还会给工钱。 包吃包住，为期一个月。 另外，还要发放纳鞋底的活计，在家不方便出来的女子，可以把鞋底带回去做，按照双数给工钱。 当然所有的活计都要检查，若是有人偷工减料，不但要赔钱，还要扔去大牢。 若是做的又好又快，也会有额外的奖励！ 两个小吏，猜到这是为了兵将们的棉衣裤做安排。 但怎么都觉得有些古怪，怎么把活计猜的这么零碎呢。 他们也不敢说，不敢问啊。 很快，府衙内，所有能写字的人都被找来写通告了。 忙的差不多时候，帮忙物资入库的姑娘们也回来了。 一人拿了一张通告，散去整个城里张贴。 这样的新鲜事，立刻就被传的人人皆知。 很多人聚集在通告下，看个热闹，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姑娘们高声给众人解释。 众人听说，一日四五十文的工钱，供吃供住不说，多干还能给更多工钱，都是心动。 要知道今年这年景，实在太差了。 即便住在城里，先前也得了常平仓的粮食。 但一大家子吃饭，怎么可能吃得饱。 若是家里女子去做工，带出去自己的嘴，一个月后还能拿回一二两银子，简直太好了。 但也有担心女子们的安全和名声，小声问道。 “干活儿的地方在哪来？是不是要进军营啊！” 姑娘们立刻摇头，“说什么胡话呢，军营是多重要的地方，是谁都能进去的吗？ 这城里到处都是院子，更有那么多地方空着，随便哪里不能安顿这几百人。 更何况，那么多兄弟，还等着穿棉衣呢！ 这是军令，违抗军令是要砍头的，谁有功夫起歪心思啊！ 到时候，我们也都要进作坊管事，一个男子都不会留。” 这话带了一点儿呵斥，但偏偏百姓就吃这一套。 比起和颜悦色，上位者的不屑，更让他们安心。 于是，很快就有人报名。 桌子摆开，迅速登录名字，简单的地址，约好明早寅时末到这里来报道，带着行李和用物，直接去作坊。 偌大一个惠州城，想要凑出几百女子做工，简直太容易了。 说句难听的，这是近卫军讲道理，给工钱，供吃住，找人干活儿。 若是不给工钱，不供吃住，抓了女子到军营，干活或者糟蹋了，谁又敢反抗呢。 十几万大军，都不用都刀，一人一口口水也把喊冤的淹死了。 而这个时候，其实做工的作坊还没有影子呢。 但这也不是难事，吴叔接了这个差事。 他只拿了陈大海的帖子，甚至都不用九殿下的，直接找去那些世族或者富绅的家门。 不要粮食，不要银子，更不要人头。 只要他们几乎空置的别院，借用一月。 世族和富绅哪有一个敢说“不”字的，当即都表示要送给近卫军。 可惜，吴叔还看不上呢。 说好借用一个月，租金都是按照最高的给，五十两。 世族和富绅真是后槽牙都酸疼，谁家差这五十两的租金啊。 惠州府过了最初被占的恐惧，如今眼见近卫军势成，起码这半壁江山以后是九殿下的。 他们就是巴结都找不到门，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结果，吴叔搭个梯子都不肯，五十两就买断了他们的“青云路”。 不过一下午，工人召好了，作坊都已经开始打扫了。 朱红等姑娘们忙的脚下生烟，临时借用的四个院子紧挨着。 第一座专门用来存储布料和棉花、针线等用物，住的是管裁剪的女工。 这里也管着发放棉鞋的材料，因为棉衣裤裁剪剩下的碎布正好可以做鞋，利用个彻底。 第二座院子接了裁剪好的布料，就开始絮棉花，简单缝几行，固定好棉花，就送去第三座院子。 第三座院子专门就是缝合，把不同大小形状的棉片缝在一起，最终成型为袄裤。 而第四座院子，就是最终的检查入库，也管着发放。 当然这里，也管着棉鞋的回收，给付工钱。 这其中，每个院子，又分很多工序。 比如第三座院子，都是做缝合的，但有的缝合棉袄袖子，有的缝领子，有的缝裤腿。 总之，宗旨就是一个人就做一样活儿，越熟练，越快越好。 流水线作业，这在方圆儿的前世是很普通的做法，小孩子都知道。 但在这里却是陌生又新奇，对于结果，还未可知。 晚饭时候，叶天逸终于赶了回来，后边跟着小尾巴哪吒。 方圆儿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吃饭，吩咐再添两个菜。 叶天逸见她神色很不错，就放了心。 虽然他忙着同朝廷来人斗心眼，但也没忘了关注府衙这边。 招工，征用院子，他都是知道的。 第六百四十六章 疯狂买买买 “今日累了吧？” “不累，我吩咐下去就行了，倒是你是不是头疼，听说那个丞相是个老狐狸。” 方圆儿亲手给这爷俩儿盛饭，又问哪吒。 “儿子给没给你惹麻烦？” 哪吒赶紧摇头，“娘，我可老实了，一点儿都没淘气。” 叶天逸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没有说话。 这小子是没淘气，坐在他身边很乖巧，可他指使大王偷偷绕到礼部两个官员身后，吼了那么一嗓子，吓得两个官员差点儿尿了裤子… 方圆儿瞧出这爷俩儿有隐瞒，但也没追问，只给了儿子一个自行意会的眼神儿。 哪吒笑的讨好，赶紧给老娘夹了一块鸡腿肉。 侯老爷子把这一家三口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叹气。 玉皇顶上那个老牛鼻子，怕是要高兴了。 很快，饭菜上齐，众人边吃边说笑。 方圆儿惦记布料，就道。 “要早些派人去附近州府寻布料了，作坊明日就要开工，手里的布料怕是只够用几日的。” 叶天逸点头，“早就派人去了，过几日就能往回运了。” 方圆儿算着日期，还是来不及，于是就道。 “行，我这里若是等不及，我让家里帮忙想想办法。 先送些过来应急！” 夜天逸想起营地里那山大一堆的粮草物资，对方家的运送能力，半点儿怀疑都没有。 方圆儿就说明日送一条河水，一座山过来，都不是玩笑。 “记得算了银子给你们家里。” “都是小事，不用计较那么多。 再有半月就会有大雪，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赶出几万件袄裤来。 另外，住帐篷过冬还是太冷了，兵卒容易生病。 是不是该商量一个办法？” 方圆儿下午时候，带着朱红核算人工用料进度这些，想到过冬，不只要穿得暖，还要住的暖，这就需要烧柴，需要暖和房子。 她突然就有些心疼叶天逸，谁都听着九殿下带领十几万大军，所向披靡，如何威风。 岂不知，这十几万张嘴要吃喝，要穿戴，要住，加一起简直是山一样沉重的负担。 叶天逸剥了一只虾仁，放到她碗里，应道。 “有些眉目，但朝廷之人在附近，不好动手。 否则被他们探知底细，我们再难讨到便宜。” 方圆儿一口咬去一半虾仁，含糊应着。 “城北不是有城防兵的营地吗，住个一万人不成问题吧？ 还有今日吴叔去租用院子，听说很多人家先前怕被战火波及，都跑去京都了。 留下很多空院落，整个城里足有几十座，再塞一两万人也成。 至于剩下的人，可以在附近寻个朝阳的山谷挖地窨子。山谷可以挡风雪，地窨子上边还可以扎帐篷。 不过，我只是这么设想一下，具体地窨子怎么搭，怎么安全，可以容下更多人，还要找人问问。” 叶天逸点头，添了一碗饭，很是自然应道。 “我也是这么打算，云州，附近几州，也要分兵。 这样，城里城外屯兵六万左右，应该能安排下。” “什么时候分兵，我这里要尽快缝棉衣裤了。” 两人说的热闹，叶天逸没有隐瞒，也不觉得同女子议事有何不妥。 方圆儿的见识谈吐，更是比普通男子都要出色很多。 两人商量家常一般，就把十几万大军的安顿解决了。 侯老爷子同刘大夫对视一眼，都是羡慕。 若是与玉泉谷只有这么一个好女子，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受苦受难。 这般想着，侯老爷子看向徒孙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嫌弃。 抓到一个空闲，他就同方圆儿说道。 “丫头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女子，给你刘大哥介绍一个。 不必同你这般聪明能干，比得上你一半就好。” 刘大夫脸色红透，拼命摆手。 “师祖，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找什么媳妇儿？ 别耽误人家姑娘…” “不成，你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就年纪大了？ 娶个媳妇儿照样生孩子！ 你要是不行，就说话，我给你配一副药方…” 侯老爷子一辈子洒脱，缘分二字挂嘴边，这会儿居然要压着徒孙找媳妇儿了，可见是羡慕狠了。 他真怕回去之后，见到九阳道长，忍不住夸赞方圆儿几句，但又实在不想看到那老道士得意… 刘大夫真是扛不住了，胡乱扒完半碗饭，就赶紧跑掉了。 “没出息的东西！” 侯老大夫气得吹胡子，方圆儿赶紧劝道。 “老爷子别心急，还是缘分没到。 您放心，我们家在京都也不少生意，聪明懂事的姑娘躲着呢。 等以后，我一定给刘大夫寻个好的。” “当真？那就托付给你了，我们玉泉谷可就指望这事儿了！” “好，好，我记得牢牢的。” 老爷子这才放心，欢喜之下，多吃了一碗饭才放下筷子，末了还得遛弯，省得晚上胃里不舒坦… 第二日，招聘的女红陆续报道，被分批带到了四座一排院子。 院子门前都被挂了木牌子，从一到四，标记的明白。 女工们按照工种，分了不同颜色的牌子，牌子上有号码。 以后一个月，无论是干活儿熟练，吃饭，领工钱，都要拿牌子对工号。 当然活计不好，被挑出问题，也同样要按照号码扣钱。 二三号院子最大，里面小院子也多。 女工们分了队伍，每十人一个工长。 工长就是梅兰竹菊等几组姑娘们，负责协调工序，处理一切琐事，也负责检查质量。 就是吃饭，睡觉，她们也都会同女工们在一起。 这样方便管理，也有防备之意，小心无大错。 女人多了，总是吵闹又杂乱。 方圆儿没有参与安顿，完全扔给了姑娘们负责。 她则带了春桃和几个半神族人，通过空间，去了京都，通州，甚至是沈家的北地县城。 但凡能买到的布料，都被一扫而空。 不说花了不少银子，这实在是个卖力气的活计。 一家家布庄和绣庄等跑下来，收获也是很丰厚。 粗棉细棉等等加一起，这家三十匹，那家五十匹，凑了有三千匹。 起码够几日用了，但方圆儿算算近卫军的人数，咬咬牙，给培训的小子们也放了一日的假。 这些小子们回去原本各自的州府，也不用他们行动，只起到一个定位作用就行。 真正带了银子去采买的，还是春桃等这些姑娘们。 疯狂采买一日，汇集在一起。 趁着晚上，方圆儿再去连人带布匹都接回来。 这般果然效果更好，一日又买进了一万多匹。 未免惹人注意，方圆儿及时收了手。 第六百四十七章 军服圆滚滚 第一日，女工们都不算忙碌。 帮忙整理库房，各种布匹针线棉花都要入账，统一指出。 有队长演示教授每人要做的活计，甚至在各个院子中间，都指定了专人，做到每一步出问题都能迅速发现。 几个女工被选出来，缝制第一批棉袄棉裤，棉鞋。 式样是方圆儿同春桃、叶迟等一起商量决定，同外边有些不一样。 普通棉袄一般用棉花半斤左右，但总要掺一些旧棉花，更挡风保暖。 但这次方家送的都是新棉花，所以，方圆儿把重量加到了八两，而且领子加高了一寸半，正好把脖子都护在里边，不怕灌冷风。 袖口和衣襟下摆都要添加布带子，抽紧之后，更保暖。 棉裤用棉六两，裤脚位置裁剪的紧窄一些。 棉鞋改成二两棉的半截靴子。 这样棉裤塞到靴子里，冬日行走不怕灌雪，也更方便。 这样一套下来，普通兵卒，一人用棉一斤六。 二十万棉花，几乎就可以把全军都换了冬装。 即便有些缺口，也不怕，随便在各州府采买一些就够了。 方圆儿还计划着，要做一批棉帽子和棉手套。 不能每人一套，起码也要有两三千套，供给夜晚巡逻值守的兵将。 否则寒冬的夜晚，足以把耳朵冻掉。 没有伤在战场上，却被北风坑害了，方圆儿不允许。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没有机械化，女人们手头的功夫真是熟练又神奇。 上手做示范的几个女工，都是春桃等人亲自挑选出来的小队长。 看着各个羞涩少言，但动手干活儿时候就见真本事了。 叶迟往那里一站，都不用仔细量尺寸，负责裁剪的三个女工只看了几眼，就动了剪刀。 一人剪刀棉衣，一个剪棉裤，一个剪鞋面子。 眨眼功夫，布料就裁剪完了。 立刻有三人上前飞速的絮棉花，然后转给第三道工序，四个女工简单缝针固定棉花，四个女红一人一块负责包边儿，再给到另外两个人负责缝合成型，最后两个人缝上布带子… 从头到尾，一套成品棉衣裤，送到方圆儿手里，只用了半个时辰。 所有人都是惊讶，要知道平日一套袄裤做出来，怎么都要两三日功夫。 可如今一顿饭功夫就成了！ 女工和春桃等人都是兴奋，方圆儿却知道，这速度还是有些慢。 但也不怕什么，以后熟练度和配合度还能提高。 叶迟笑嘻嘻说道，“这样算下来，十几个人半个时辰能做一套袄裤，几百女工，一天就能做出几百套！” 方圆儿摇头，“不是这么算的，若是这个速度，怕是整个冬日过去，还有一大半兵卒没有穿上袄裤呢。” 但她也没有解释，到底要怎么算才正确。 “你先去换一下，我们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好！”叶迟兴奋的抱着袄裤进了屋子，不过片刻，他就出来。 灰色的粗布，包裹了新棉花，显得很是笨重，不够平整，但怎么看都足够保暖了。 叶迟举手，下蹲，又动动脖子，抬抬腿，很是满意。 “将军，新袄裤真是不错，不用担心冻脖子了！ 而且这衣袖裤腿最好，不钻风!” 方圆儿也没什么顾忌，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 想比远比腰上扎布带子，这棉袄像个倭瓜一样，不算利落，但却像叶迟说的一样，不钻风。 冬日里，漂亮是次要的，保暖第一。 先解决了燃眉之急，以后再看看是不是添加腰带。 “好，袄裤就按照这个定版了，即刻开工。 靴子也赶紧打板，发出去。 回收时候一定要检查好，不允许偷工减料。” “是，将军。” 所有人都是听令，开始忙碌起来。 叶迟则一刻也不停留，跑去城外大营显摆了。 叶天逸刚刚送走于丞相等人，近卫军没有把柄可抓，可以说无欲无求，进可攻退可守。 于丞相再奸诈，也有些无奈，想必再胶着两日，就会有结果。 众将正在帅帐里闲话儿，叶迟就像一个棉球一样“滚”进来了。 “殿下，方将军那边的新袄裤做好了，您快看看！” 众人都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毕竟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兵卒们还穿着单衣呢，只有值夜的人手才有袄裤。 今日，礼部的两个官员还提起这事，试探是不是缺衣少棉。 没想到，眨眼间，方将军那边就把新袄裤鼓捣出来了。 一个将军摸着叶迟的胳膊，拍拍后背，很是满意。 “这新袄真厚啊，冬日再冷也不怕了。” 有一个仔细，比了比领子，笑道。 “这个好，比原来的袄子保暖。” “方将军就是厉害，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女子就是周全，就算打仗不如我们男子，但掌管后勤当真是太合适了。 还是殿下慧眼识英才，方将军可是大魏第一个女将军。” 叶迟偷偷瞧着，殿下虽然没说话，但嘴角弧度还是弯了起来，显见因为方将军，与有荣焉。 他于是也抬头挺胸，把所有袄裤细节都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 “我说一日能缝制几百套，方将军还嫌慢呢。” “几百件还慢？” 众人更是惊讶，“难道要一日几千件才成？” 叶天逸也是惦记，简单吩咐几句，就回府衙去了。 正好碰到方圆儿骑了大黑从作坊回来，身后跟了哪吒，领着五个半大丫头小子。 “这是新添人手了？” 方圆儿点头，跳下大黑的背，扶着叶天逸的手往里走。 “是啊，家里送来的，都是力叔他们一族的，有几分力气。 以后留在身边，带一带，也是好帮手。” “好啊，哪吒也有几个玩伴儿。” 叶天逸是知道半神族的，甚至他都有半神族的血脉，只不过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平日力八多和力虎等人，跟随方圆儿，也多有显露力大无穷。 他没有忌惮，反倒因为有他们追随方圆儿母子，而更安心。 这也是方圆儿愿意同他半公开秘密的原因。 论气度，叶天逸绝对不缺，也让她多信任几分。 第二日，叶天逸晚了一会儿出城，陪着方圆儿到作坊走动。 有了昨日的磨合，女工们都明确了自己负责的活计。 几十件棉衣缝制下来，都是熟练之极。 毕竟重复单一的工序，实在算不得多难，唯一能提提升的就是速度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谈判的僵局 叶天逸同方圆儿只站了一刻钟，面前忙碌的女工，就裁剪二十多件棉袄，一日下来，最少就是几百件。 而这样的裁剪女工，足足有几十人。 叶天逸从头走到尾，眼见一套套袄裤检查过，就被扎上不同颜色的标记布条，捆的整齐，只等运到军营就能套在兵卒身上。 他心头火热，少有的激动，紧紧握了方圆儿的手。 “你还有什么神奇的本事，我不知道？” “那可多了，”方圆儿笑的得意，挠挠他的手心。 “但是我太懒了，不碰到事情，我也想不起来。 说实话，你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否则我才不出这个风头呢，每日只琢磨三餐吃什么，多简单多省心啊。” 叶天逸叹气，无奈又欢喜。 旁人眼里，天大的功劳，在她这里只是麻烦而已。 说到底，若不是意外同他结缘，生了哪吒，这个小女人怕是更喜欢一辈子窝在家里，平安喜乐过日子。 什么天下大事，什么荣华富贵，她都是不屑于理会的… “谢谢，辛…” 方圆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拦了一句。 “别说辛苦，我不觉得辛苦。” 叶天逸拿下她的手，亲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惠州城外多山，虽然不是险峻高山，但挡个风雪还不成问题。 先前接收物资的小山谷就很合适落脚儿，陈大海借口挖地窖，挪了一批人手过去。 扎上帐篷，化开地面就预备挖地窨子了。 幸好，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有力的汉子了。 即便冬日下铲子铁锨很艰难，但扔下去三千人，一日一百多座地窨子还算容易。 一个地窨子住十几人，也不拥挤。 可出了力气，这饭量就建涨。 大营那边赶马车送了饭菜过来，一桶桶白米饭，白菜炖豆腐，所有人都是甩开腮帮子吃的痛快。 带队的副将边吃边看着兵卒们，忍不住笑骂道。 “幸好，殿下拿白米换了不少粗粮，否则真是养不活你们这些饭桶了！” 有兵卒笑嘻嘻应道，“将军，城里那些大户人家，不是跟缩头乌龟一样，死活不肯露面，还喊着家里也缺粮吗？ 这怎么同意换粮了呢？” 副将冷哼，骂道。 “那都是一群只想占便宜的老狐狸，打量咱们殿下好脾气，不愿多杀人呢，才敢这么嚣张。 不过咱们殿下也不是软面团！ 找你要粮食，你不给，如今用这么好的白米换粗粮，你再说没有，那就是同禁卫军为敌了。 虽然说，都是大魏的子民，咱们有威风不好对着自己人使，但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咱们可不介意给他们整理一下家当，是不是？” “是！” 兵卒们都是笑起来，整理家当就是抄家，这可是肥差！ 那副将摆摆手，“咱们殿下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杀几个不开眼的，倒是不成问题，主要是把老百姓吓坏了，以为咱们殿下杀人如麻就不好了。 明明起兵到如今，咱们连老百姓一只鸡都没白吃过，反倒分了他们不少粮食。是不是？ 所以，那些大户不过分，咱们也就不动刀了。” “还是咱们殿下仁义!” “对，昨晚我还看见巡逻的那帮小子换新袄裤了！” “哈哈，不着急，我可听说了，过不了三五日，咱们也有！” “新棉袄啊，我可好几年没穿过了。 在家时候，都是捡我哥的旧衣服穿！” “我听说，还有新靴子呢，还有帽子！”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话儿，都是高兴的厉害。 不得不说，人活着，为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 如今吃的好，还有新衣服穿，兵卒们就一万个满意了。 当晚，几里路外，朝廷队伍落脚的地方，于丞相等人拿到了半碗白米饭。 礼部两个官员都是泄了气，“丞相，近卫军普通兵卒都吃白米饭了，显见是不缺粮食。 咱们以粮食做交换条件，怕是不成了。” 于丞相皱眉，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前几日是亲眼见到物资入库，被欺骗的几率很小。 包程不知是饿了，还是想证明什么，抓了一口米饭塞到嘴里，却是惊疑的嚷了一声。 “这米的味道不错啊！ 不对，我在京都好像也吃过！” 众人都是看向他，他越说越兴奋。 “对，前几日京都有人用好米换粗粮，我们家里也换了一些。 我记得，我祖母还夸赞过这米好吃，我多吃了一碗，祖母还很高兴，就是这个味道！” “难道近卫军先前就已经在准备粮食了？” “查查换粮的铺子，一定是近卫军的眼线！” 众人都觉得抓到了什么把柄，只有于丞相摇头。 “京都到此将近千里，往返最少十日，就是送消息回去，这铺子怕是也早就关门了，查不到什么。 再说就是查到什么，又能拿近卫军怎么样！” 众人想想也有道理，都沉默下来。 一时，谁也没有好办法，又陷入了僵局… 第二日，众人又到近卫军营地，刚下马车，城里作坊运袄裤的马车就到了。 每套袄裤捆成一捆儿，一辆马车也就装个几百套。 总共三千套，就装了足足十五马车。 兵卒们蚂蚁一样运送到库房，很快分发下来。 手里有差事的，有限领取。 没有领到的，也同样满脸笑呵呵。 因为作坊那边一天一千套的速度，用不了几日，全军就都能穿上了，根本不着急啊。 守门的兵卒更是换装换的齐全，洗袄裤，新棉靴，还有棉帽子加棉手套。 棉帽子罩住了前额，整个脑袋，绳子在下巴一系，就连耳朵都护住了。 棉手套只有大拇指和手掌，缝制容易，还特别保暖。 面裤腿塞到棉靴里，显得很是干净利落。 于丞相忍不住走到一个兵卒前，仔细打量，又要了帽子和手套翻看，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心思真是巧，穿戴这般，可是不怕冷了。” “当然了，这可是我们方将军亲手画的式样！” 守门兵卒很是骄傲，恨不得把胸脯挺上天去。 于丞相笑了笑，掩盖了眼底的一抹异色。 陈大海迎出来，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进去。 帅帐里，分宾主落座，众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试探。 叶天逸有些不耐烦，想着早起哪吒说，昨晚踢到了娘亲的伤腿，他就跟更惦记了。 结果，不等他寻借口，于丞相却提议去城里的作坊看看。 两个礼部官员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笃定九殿下不会杀他们，但在大营还成，进城就是深入虎穴了，万一有事，他们被留下，想出来就难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人心不足 他们想找借口不去，叶天逸已经点了头，“丞相请。” 众人上了马车，很快就进了城，没有到府衙，直接去了流水线工坊。 这会儿马上就是午休时候了，女子们依旧在忙碌。 做了几日的工，她们已经对自己的活计极熟悉了。 基本手上快一些，一上午就能做完定量。 这样，下午和晚上再出的活儿，就能领额外的计件工钱了。 昨晚，一个姐妹儿居然拿了二百多文钱。 这般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六七两银子啊。 当然还有更让人高兴的事，就是她们能吃上饱饭了。 工坊说供吃住，她们理解的是一顿两个包谷饼子罢了。 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两个负责固定棉花的女工，对面站在案板上，从上一道絮棉花的同伴手里，拿过两片棉裤腿，手里飞快穿针走线。 竖着四趟，横着三趟，针脚可以大，但趟数不能少，这是硬性要求。 两人嘴里闲着无事就闲话儿起来，“你嗅到味道了吗，听说中午咱们萝卜炖肉！” “我当然闻到了，而且刚才我帮忙往外运货，还看见梅姑娘她们切肉了。 真是肉啊，那么大块，可肥了。 过年在家，也没这么吃过肉啊，过来干活儿真是掉福坑儿里了。” “可不是吗，我们家那个酒鬼撵我过来，我还不情愿。 早知道这么好，我脑袋削尖了，也得找来啊。 不用在家洗衣服做饭，挨酒鬼的打，干一件就是一件的工钱，真是做梦一样！” “可不是嘛，大伙儿都这么想呢。 可惜这袄裤只有几万套，管事说，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要是能干一年多好！” “哈哈，真是干一年，不说赚多少钱，怕是咱们都能胖的走不动路。” 女人们聚在一起就是嘴巴不闲着，干活儿本来就枯燥，说说话儿也就不那么累了。 方圆儿拄着木拐从外边进来，后边跟着啃果子的朱红。 女工们赶紧停下手，起身行礼。 方圆儿摆手，“你们忙，别耽搁活计。 再有一会儿吃饭了，我让人买了几筐红枣回来。 吃了饭一人抓一把当零嘴儿吃吧，补补气血。 听说昨晚有人干到半夜？ 这可不成，赚钱重要，但也不能这么熬下去。 管事们注意多看顾一些，小心火烛！” 站在流水线尾记录数据的兰五，高声应了。 “是，将军放心。” 说罢，她又转向女工们。 “嫂子们，听见了吧，今晚三更必须收工了。 太累太困，手下就没个准头儿，出的活计不好不说，万一不小心碰到火烛，咱们就白忙了。” “好，好，我们听话，今晚可不熬夜了。” 女工们都是纷纷应声，连着熬了几日，也是有些累，既然不让熬夜就不熬了。 方圆儿随便抽检了几件活计，见得都不错，就去了下个院子。 最后来到成品库，这里已经累积了一千多套袄裤。 晚上时候，就要送到营地那边。 七八个老妇人来送棉靴，这都是她们领回家里去做的。 每个老妇人都是三日交上五双，一双十文钱的手工。 银红负责这里的检验，她挨双掂了一掂，微微皱了眉头。 其中有四双，重量没什么不同，但就是看着稍稍薄一些。 她拿起剪子，拆开就发现了蹊跷。 棉靴里的棉花是旧的，而且是用了很多年的棉花，僵硬泛黑，同发出去的新棉花简直是天地之别。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冷了脸，一个老妇人立刻软了腿，当时就跪了下来。 “贵人饶命，呜呜，我不是故意的，贵人饶命。” “这棉花明显就是被换了，你怎么能不是故意的！” 银红气得厉害，扯了那些黑棉花，嚷道。 “我给你们的是新棉花，轻快保暖，你居然全都换了旧棉！ 哪怕换一半，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太坏心了，换成这样，谁穿上都冻脚！ 没有你这样的!” 老妇人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眼见银红这样严厉，旁人也没有帮她说话的，她就直接躺了下来。 “老天爷开开眼吧，真是活不下去了。 我那小孙子穿了六年的旧棉袄，打铁一样，出门都冻得哆嗦。 我就是想给他换点儿新棉花啊！ 我是犯了什么大罪啊，杀了我吧，我也不活了。 这世道，活着还有什么用啊！” 另外几个老妇人同这老妇人本就认识，她们交上来的棉靴里，多少也动了一些手脚。 只不过没有着老妇人心狠，直接全换了旧棉花。 这会儿，她们都怕被查出来，七嘴八舌开始帮腔儿。 “这位贵人，都是家里活不下去了，这才起了贪心。 求姑娘大人大量，就放过她吧。” “是啊，贵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贵人从小吃得好穿得好，也可怜可怜我们这样的苦命人！” 银红气得脸色铁青，“原本这活计，放在工坊也做了。 是我们将军好心，想让你们这些不方便扔下家里来做工的，也能赚点零用钱。 结果，你们呢，就是这么回报我们将军一片好心的？ 她可怜？我怎么看不出可怜！ 她身上的袄子足有七两棉花，就是拆出二两，也够给孩子缝一件吧？ 她自己穿的圆滚滚，却要坑我们的新棉花，还要拿工钱，真是好厚的脸皮！” 那老妇人见卖惨没有效果，越发撒泼了。 “杀了我，杀了我吧，就为了一双棉鞋，要人命了！ 还说九殿下仁义，就是这么对待老百姓的！ 杀了我，让大伙儿都看看！” 银红真是要杀人了，幸好方圆儿这时候过来了，银红赶紧把事情说了一下。 方圆儿心里也是叹气，有时候好心真是不能随便滥用。 “没有关系，不过是几双鞋而已。 这样吧，她的工钱扣下，不追究她的罪责了。 但所有发出去的鞋子，都立刻收回来，工钱算清楚。 以后都归工坊缝制，不外包了。 当然，一定要把缘由同乡亲们说清楚，不要误会。” 银红眼珠儿转了转，立刻明白其中的关节了。 “是，将军，我明白了！” 当即，她把其余几个老妇人的工钱付清，也不理会那个要死要活的，就喊人出去回收活计了。 第六百五十章 打脸啪啪啪 冬日本来就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又是灾年，家里不宽绰。 突然有个活计，能在家里烤着火，赚点儿零钱过个好年，谁都高兴。 不想，这活计才做了没几日，就被收回去了。 谁都舍不得啊，当然要问一个为什么。 于是，人人都知道棉花被完全调换的事了。 立刻，满城都是骂声。 离得老妇人家里远的，就算了，就是骂了老妇人也听不到。 但她附近的邻居可是不少接活计的，因为她吃亏，就追到门前来骂。 老妇人站了一斤棉花的便宜，却差点儿被口水淹死。 在家躲了一晚上，早起时候，院里居然捡出十几个死耗子！ 这还算罢了，出门卖豆腐的儿媳，回来更是指了鼻子的骂。 “家里也不是揭不开锅，怎么就贪人家那点儿便宜。 如今臭了名声，都没人买咱们家豆腐了，说咱们家偷工减料，豆腐肯定也不是好豆子做的！” 老妇人委屈，“我不是也想家里过好日子！ 再说了，我亲眼看见那院子里，棉花都是山大一堆。 我就贪了那么一把，就不依不饶的，真是太小气了！” 儿媳妇再气也不能当真把婆婆如何啊，倒是晚上时候，孙子从学堂回来，事情彻底闹大了。 “先生说祖母是背信弃义，德行有亏。 同窗们也笑话我，呜呜，我不想去学堂了！” 儿子读书，就是全家人翻身的希望啊，否则也不能咬牙供给孩子去学堂。 如今因为这事受影响，儿媳儿子都不干了。 于是，老太太哭咧咧别撵回了城外老家。 老太太也是后悔的不成，城里儿子家吃喝就算差一些，总能吃饱。 但回到村里，整日都是糠团子了。 而且，这事儿定然回传到村里，到时候一样是要丢脸！ 不说这家人如何，只说叶天逸带着于丞相等人赶到的时候，女工们正忙着上午最后一件活计。 从第一个院子走到第四个院子，所有人见证了一套袄裤的成型过程。 可以说，一顿饭的功夫，棉花和布料就变成了袄裤，可以穿到兵卒身上了。 神术，也不过如此了。 每个环节，都没什么出奇，但就因为分开来，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进步… 于丞相也自认见识广博，却依旧惊讶的沉默了。 工坊里为了防火，没有生太多炭盆，免不得有些冷。 方圆儿今日没穿铠甲，一身银红小袄，象牙色裙子，挽着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玉钗，打扮的很是简单大方。 但她皮肤白皙，身形圆润，一双笑眼弯弯，让人一见就觉亲近温暖。 眉宇间的灵动，更是难得。 于丞相猜到她身份，免不得多看两眼。 方圆儿简单点点头，既然叶天逸没有介绍，她也就没必要出头说话。 叶天逸摸摸她的手，感觉有些凉，就解开身上的大氅给他披上。 “这里交给她们们，你回去歇着，天冷，不要总过来。” “好啊，力叔去山上打了一些野味回来，晚上烤肉吃啊。” 方圆儿笑眯眯应了，不等叶天逸再说话，于丞相却突然开口问道。 “这位就是方将军吧？久仰大名！ 老夫听说方将军伤了腿，冬日行路辛苦，还是要多修养一下。” 这是暗示多养伤，不要继续北上吗？ 陈大海等人都是挑眉，想反驳几句，但又顾忌着方圆儿，一时就有些气闷。 不想方圆儿却开口喊了一句，“大黑，过来！” 下一瞬，屋角的一堆袄裤之后，那堆黑乎乎的布料突然就动了，慢慢露出一颗硕大的…熊头！ “啊，有熊，有熊！” 两个礼部官员立刻就尖叫起来，前几日刚被帅帐里的老虎吓去半条命，难道今日剩下半条，就要葬身在熊口中吗？ 包程也是变了脸色，抬手要抽腰刀，就被陈大海拦了下来。 于丞相虽然没有尖叫，但还是下意识后退两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结果，大黑熊张口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走上前就趴了下去。 方圆儿一偏身坐了上去，笑道。 “多谢丞相大人关心，我的腿伤快好利索了。 再说，我有大黑代步，去哪里都不发愁。” 说罢，她拍拍大黑脑袋。 大黑就站了起来，翕动着鼻子嗅嗅方圆儿的手，很是温顺，馋孩子一样，还有些逗趣。 方圆儿嗔怪笑骂，“贪嘴，走，回家给你蜂蜜吃。” 大黑立刻欢喜起来，撒腿就往门外走。 方圆儿扯了大黑脖子上的项圈儿，回头同叶天逸摆摆手，算作告别。 叶天逸也是忍不住笑，同样摆摆手。 屋子里一时，尴尬气氛越发浓郁了。 最后还是陈大海干咳两声，说道。 “丞相大人渴了吧，要不要去喝杯茶？” “不了，营地那边还有一些事，我们这就回去了。” 很快，他们就告辞了，留下陈大海等人，互相看看，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方将军真是太厉害了，丞相他们估计要气吐血了。” “礼部那两个，差点儿尿裤子了！” “痛快，真是痛快！还想抓咱们把柄，做梦去吧。” 正说笑着，朱红就抱着一件新的大氅赶了过来。 “殿下，我们小姐吩咐，给您送件新衣过来。” 说罢，她抖开大氅，石青色的锦缎面儿，领口，衣襟边上，都镶嵌了银灰色的狐皮毛，背上绣了一头苍狼。 不同于一般大氅，只系在脖颈上，这件居然缝了袖子，更像一件宽松的大外衫。 叶天逸接过来，比想象中轻了很多，他疑惑望向朱红。 “羽绒的?” 朱红赶紧点头，“是啊，我们小姐偷偷缝了好几日了。 里面是绒毛，保暖又轻巧。 小姐嘱咐说，殿下骑马时候一定穿着，挡风。 先前那件大氅，威风是威风，就是不保暖！” 叶天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前几日带方圆儿出城，共骑一匹马的时候，她就抱怨过，大氅被风吹起，除了勒脖子，没别的用处，倒想旗帜一样，把人当旗杆子了。 本以为她说过就算，没想到又琢磨了这样保暖实用的新式样。 “好，我知道了。” 朱红蹦蹦跳跳跑了，留下陈大海等人羡慕又嫉妒。 “殿下，这大氅真好，骑马一定不会被风吹得透心凉。” 叶天逸扫了他一眼，吩咐一边的银红。 “做一匹絮棉大氅，营中将领，一人一件。” “是，殿下！” 银红赶紧应下，陈大海等人笑哈哈，拱手行礼。 “谢殿下赏赐。” 第六百五十一章 塞得一嘴好狗粮！ 寒风原本一日冷似一日，冻的人出门都要缩脖子。 就在整车的袄裤，一车车运往军营的时候，寒风却突然变得温柔了。 无论是百姓，还是兵卒们都是欢喜起来，还道老天爷心疼人，这个冬日不会太苦了呢。 府衙后院里，黄铜的炭火锅又支了起来，奶白色的骨头汤咕嘟嘟冒着泡。 这一次围着火锅涮肉的人里，多了一个蒋子杰。 在外漂泊许久的二师兄，变得黑瘦很多，显见没少受苦。 他的筷子抡的差点儿飞起来，烫的不时吸气，也不肯少吃一口。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唔，再下羊肉，还有肉丸、鱼丸！” 叶天逸嘴上嫌弃，手里却没闲着给师兄捞肉。 “银子也没少给你，在外边怎么连饭都吃不上！ 你这样子，倒是比流民还狼狈几分。” 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他才会说这么多。 蒋子杰满嘴都是羊肉，满足的嚼着，好不容易倒出空闲，就瞪了师弟。 “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为了谁才吃这些苦头啊。 你也不看看，我这俩月替你拦下多少场刺杀！ 你不感激，还笑话我，等我回山找师傅告状去！” 叶天逸可不怕他这套，立刻就道。 “正好，圆儿准备了一些年货，要送去玉皇顶。 你想告状，我让人替你送信回去。” 蒋子杰两眼发光，转向方圆儿，一脸的可怜兮兮。 “弟妹啊，那个…” “二师兄这俩月辛苦了，我做好吃的，当然不会缺了你这份儿。 早就准备出来了，二师兄回山就带着，不回山也随时可以吃。” “哈哈，还是弟妹好！ 师弟什么的，都是白眼狼，不可靠！” 蒋子杰欢喜的脸上都在发光，“再给我俩月，师兄保证把那些个什么刺客萌都杀光了。 到时候，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不敢打主意！” 这会儿，哪吒凑到他跟前坐了，“二师伯，我也要去闯江湖，你走得时候带上我！” 蒋子杰哈哈大笑，爱极了这个大侄儿，伸手捞了他坐在腿上，吹嘘的昏天暗地。 “好，师伯带你去闯江湖！ 让你看看师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不等他吹两句，叶天逸就把儿子抢了回去。 “别听你师伯胡说，明日陪爹爹去大营！” 哪吒想起这几日，总同爹爹吵架的那些人，赶紧点头。 “哎呀，我忘了，那么多人要骗爹爹，我得保护爹爹！” “好，有你在身边，爹爹就什么都不怕了。” 叶天逸居然半点儿不觉得被儿子保护很丢脸，自然的接过话头儿，骄傲的哪吒，小胸脯挺得多高！ “你…” 蒋子杰嘴里的肉都要掉了，惊讶的不成。 “堂堂九殿下，居然要一个孩子保护，你可真是…” 叶天逸赏他一个白眼，应的理直气壮。 “我儿子保护我，不是应该的吗？” 哪吒也是赶紧点头，“对，娘说我是男子汉，不能躲在爹娘翅膀下，要学会长大！” 方圆儿笑着抬手揉揉儿子的头，叶天逸也拍拍儿子的后背，一家三口那个默契温馨啊。 蒋子杰被这一家子硬塞了一口好狗粮，无比的心塞。 “你们是欺负我没有媳妇儿子吗？” “师门又不禁婚嫁，你随时可以成亲啊！” 叶天逸扫了师兄一眼，见他碗里堆满了肉丸，就转而给媳妇儿子涮青菜和虾丸。 蒋子杰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蔫了下来，嘟囔道。 “女人都是麻烦，我可不想被看管一辈子。” 方圆儿听出几分蹊跷，但她没有追问，毕竟男女有别。 再说，蒋子杰若是需要帮忙，还有叶天逸呢，她这个弟妹就别参合了。 她倒是很欢喜蒋子杰常回来，这些时日，许是十几万大军的生计，全国性的旱灾，平灭兵乱，朝廷那边的和谈，事情加在一起，实在太多，压力太大。 叶天逸已经很少笑了，更别说这般玩笑斗嘴，如此鲜活。 大师兄稳重，三师姐是女子，四师兄憨实，五师兄沉默，算来算去，也就二师兄能这般哄他高兴了！ “师兄，我的腿伤好了，可以出去走动了。 过些日子，你帮忙放几条杂鱼进来，我和哪吒要练练胆子。 另外，我们家里送了几个孩子过来，我打算多培养一下，以后都是哪吒的帮手。” 蒋子杰下意识就要拒绝，别看他这会儿看着轻松，但这几月也是生死关头走了好几趟。 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以小看的对手，只要情敌半分，就可能给对方害死你的机会。 但他的话不等出口，就见师弟点了头。 他心里转悠了几圈，轻轻叹了气。 这一家三口以后是要进京的，要走到万人之巅。 那个位置也是众矢之的，他能护得了一时，不能护一世。 尽早让方圆儿娘俩接触一下，起码累计一些经验，训练一些得用的人手也好。 “好，我到时候看时机在定。” 方圆儿知道他是答应了，就改了话头儿。 “今年天灾，山上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我今晚再给师傅多准备一些东西，明日就让车队出发。 另外，玉泉谷那边，我也让工坊给做了十几套棉衣棉靴。 侯老爷子和刘师兄都在这里，不好慢待了留在谷里的长辈。 再有两三日必定有大雪，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路上不好走。” 叶天逸听得这话就道，“那我明日就签了盟约，打发了朝廷之人，加紧安顿。 下雪之后，会更冷。” “是啊，工坊这边还是有些慢了，起码再有半月才能把袄裤都赶制出来。 还没换冬装的兵卒，一定优先安排住处。” 方圆儿从锅里捞了半个螃蟹，慢慢剥着蟹肉，提议道。 “地窨子若是不够住，索性不如把兵卒们安顿到城外村里。 每家可以给些粮食做房租，再帮忙多打柴火，冬日也烧的暖。 这般，迅速解决住处，冬日万一有野兽下山，还能护着百姓一些。” 方圆儿想起前世常看的抗战片，挑拣着能用到的，同叶天逸讨论起来。 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 不拿群众一针线，思想教育要跟上。 蒋子杰插科打诨，哪吒不懂就问，一时间，饭桌儿上可是热闹坏了。 众人刚放下筷子，出门采药的侯老爷子和刘大夫就回来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方家送了不少药材过来，方圆儿更是存了很多。 但采药是每个医者的必备技能啊，时不时就要拉出来溜溜，省的生疏了。 更何况马上就要深冬了，想去也没机会了。 刘大夫累的死狗一样，筐子扔到地上，居然都没有药材撒出来。 “将军啊，以后我还是跟着你去采药吧。 我师祖差点儿把我累死，一根儿都没采到。” 侯老爷子也是吹胡子瞪眼睛，“还不是怪你笨手笨脚，明明有药，你就是采不到!” “师祖啊，那是悬崖，几十丈深，你还是留着徒孙伺候您老人家吧，别送我去见阎王爷了。” 刘大夫简直是用生命在控诉，惹得众人都是笑得不成。 方圆儿赶紧吩咐朱红，“赶紧把鸡汤端来，给老爷子和师兄补补身体，去去寒气。” 很快，朱红就把砂锅端来了。 老爷子和刘大夫立刻停了互相埋怨，闷头开喝。 最后，勺子里捞起的参片，让两人都是痛心的不成。 熬个鸡汤，用参须就成，这么大的参片啊，起码有百年了，暴殄天物啊… 以后还出去采什么药啊，老实抱紧方圆儿这个药材暴发户就好了！ 第二日，于丞相等人好似也失去了耐心，终于签下了盟约，付出的代价是一万担粮食，银三万两。 双方约定明年五月前不再交战，保证百姓顺利春耕。 毕竟无论谁输谁赢，百姓才是根基，而两方也要靠粮食活命… 于丞相带人退守丰州，待得粮食和银钱交付，就能回京了。 而近卫军这里火速开始安顿落脚儿，一切都是早就商量妥当。 南下的兵卒穿着新袄裤新鞋，陆续开拔。 半日之间，大营里就剩了六万人马。 府城城北的大营塞了一万，城里空闲的宅院塞了一万，山谷里挖好的地窨子住了五千，大营留守五千。 剩下三万，化整为零，全都分散在了惠州九县一百多村屯里了。 方圆儿亲自坐镇后勤营，按照人头分粮食用物。 梅兰竹菊等六组姑娘，加伙夫营，总共三百多人。 因为分伙，也要分开几月。 伙夫营都是男子，尽量分到村屯去。 而姑娘们则留在城里和大营、山谷这三处。 事情琐碎，但人也多，天黑之前，几乎就忙完了。 第二日，天气越发暖和了，所有人就有些拖拉。 但陈大海下了严令，打柴，能打多少打多少，然后堆在城外，或者送去城北营地。 一万人打柴，声势浩大，几乎惠州周围的小山都遭殃了。 但凡能烧的，都被砍了回来。 眼见，大营周围就剁了百十座柴堆。 当晚，漫天的大雪就落了下来。 消失了几日的北风也不知道在哪里钻了出来，刮着雪片四处招摇。 第二日一早，城里城外，所有人起床一看，大雪直接淹没了膝盖。 有些窝风的地方，甚至足有半人深浅。 别说上山打柴，别说赶路，城里城外走一趟都费力气。 只能躲在家里，被迫猫冬了。 有些村子里，房子破败一些，都推不开木门了。 而且还有房顶被压垮的风险，因为…雪一直在下！ 近卫军穿的暖，吃得饱，一身的力气，这会儿毫不吝惜。 日上三竿时候，城里城外的路就通了，完全不耽搁工坊运送袄裤的马车走动。 中午时候，城里的大路小路，也被清扫出来了。 原本对几万兵卒挤在城里，私下说起有些忐忑的百姓们，见此都是高兴起来。 毕竟这些兵卒能为了大伙儿出行扫街路，就不至于欺压老百姓啊。 府衙后院里，方圆儿已经扔了拐杖，慢慢在廊檐下走动了。 大黑趴在门口昏昏欲睡，它就是整日吃仙果喝仙泉，也是熊啊。 冬眠，是它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倒是大王，半点儿不受天寒影响，陪着哪吒和允文允武两个在院子里疯跑。 觅神和歆甜欣怡三个则跟着桃红和夏雨等人，在灶间里烤点心。 这会儿已经有香甜味道逸散开来，惹得院里院外众人都是忍不住翕动鼻子。 哪吒几个淘气，几个雪球砸到大黑身上，大黑立刻没了睡了，跑下台阶去追罪魁祸首。 小子们嗷嗷叫着乱跑，聪明的分了三个方向，本意是分散目标。 但再跑也跑不出这个院子啊，结果被大黑追上，叼着棉袄统统扔到了雪堆里。 末了，大黑又跑去扯了方圆儿的袖子，委屈的呜咽。 方圆儿知道它是要回空间，瞧了瞧没有外人，就一挥手把它送走了。 都说小子们七岁八岁讨狗嫌，自家这几个是连黑熊都受不了了。 叶天逸从前边回来，顺手把雪堆里的几个棉球拔出来，拍拍他们撵去前边玩耍。 “今日不忙吗？” 方圆儿扯了叶天逸坐在廊檐下，朱红等人见了，赶紧搬了炭盆放在脚边，又送了热茶和新出炉的点心。 叶天逸笑道，“京都来的那些人，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大雪拦路，他们就不会签订盟约了。 即便是签，条件也要降一等。” 方圆儿也是笑，“所以说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一边。” “不，是因为你在我们这一边儿。” 夜天逸握了方圆儿的手，心里很清楚。 他为她耽搁了北伐，她就送粮草物资，流水线缝袄裤，安排驻军，帮他把十几万大军安顿下来，妥当过冬。 外人只觉得他被魅惑，要美人不要江山。 岂不知，他就是它日入主京都，这江山也有她的一半！ “幸好送年货的车队走了，否则一定会被大雪隔住。” 方圆儿有几分庆幸，她虽然从老树嘴里知道要下雪，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这会儿，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停，处处大雪封路，若是再下，就可能酿成雪灾。 叶天逸显见也担心这一点，“再看看，希望今晚能雪停。” “还有一万人没换袄裤，工坊那边还是要加快，雪后才是最冷的。” “放心，你的腿伤刚好，好好在家，不要乱走动。 我过去看看，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好啊。” 两人说了几句，叶天逸就去工坊那边了，叶迟跟了上去，吴叔则留了下来。 蒋子杰那边答应留几条杂鱼进来，虽然都知道是为了锻炼哪吒，为了培养众人的警觉性。 但可以长记性，却不能吃亏。 吴叔这几日，一步都没离开后院儿，就怕意外发生，到时候后悔莫及也晚了。 方圆儿闲着无事，同吴叔招呼一声就进了屋，转到空间摘些果子，看看家里人。 第六百五十三章 山清水秀养老地 东州府那边也下了大雪，庄园里先前准备的地窖，库房，都已经安排妥当。 今日方老大夫妻在外边看家，方老二夫妻陪着老两口在空间。 赵金莲带了儿媳和半神族的妇人们正在晒菜干，什么豇豆角，茄子干，豆角干，黄花菜，最多的就是萝卜缨子了。 如今外边是冬日，再支援近卫军不好给新鲜菜蔬，就只能给菜干。 味道肯定不如新鲜蔬菜，但多炖一下，总能换换口味。 方老头儿带人正在田间地头种地瓜，原本五百亩地，无论种什么，所有人都是吃不了的吃。 但如今，还要供给近卫军，除了种粮食，高产的地瓜土豆也都要备一些。 掺着粮食吃，也能填饱肚子。 方圆儿摘了几个橘子，同老娘和嫂子说了一会儿闲话儿。 赵金莲瞧着她走路虽然还是有些瘸，但不用拄拐杖了，也稍稍放了心。 仔细算算，从出事到如今，外边不过才一个月，这恢复速度实在是很快了。 但她还是嘱咐道，“在外边老老实实的，别再让家里提心吊胆。 马上过年了，你敢再折腾，我就打折…” 老太太想说打折腿，想起闺女已经折了腿，就有些舍不得咒闺女。 王氏赶紧接过话头儿，笑道。 “小妹再折腾，就不给她留好吃的了！ 昨日家里蒸了排骨包子，娘硬是给你留到今早。 眼见你没回来，才算给我们分吃了。” 赵金莲嘴硬嗔怪，“谁给她留了，那不是大伙儿吃不了吗？” 众人都是笑，方圆儿也凑上前搂了老娘的胳膊，撒娇道。 “我娘最好，最疼我了。 早知道娘昨天包排骨包子，我早就进来等着了。 下次，我进来包给娘吃！” 赵金莲翻了个白眼儿，好似很不愿搭理闺女，其实心里可高兴着呢。 杜鹃背上背了孩子，手里帮忙抖搂着干菜，问询方圆儿。 “神主，我想换我婆婆进来带孩子，我跟着您出去干活儿。” 方圆儿望了一眼在她背上熟睡的孩子，白胖可爱，虎头虎脑的。 “算着日子，这孩子才四个多月吧？ 不成，再等等，起码孩子过了周岁才成。 你们一族本来孩子就不多，各个都是宝贝。” 杜鹃失望，撅了嘴巴，她在外边习惯了，突然关在这里，每日就是带孩子，总觉得憋闷。 巫婆婆瞪了她一眼，“听神主的，老实看孩子。 出去外边，都野了心，在家带孩子都闲不住了。” 杜鹃哪里还敢再说，立刻扯了个借口，背着孩子溜走了。 方老二原本在花篮山那边，听说妹妹进来，赶着跑回来。 “圆儿，家里地窖库房都空着呢，赶紧去一趟填满了。 你不回来，我们也没办法倒腾东西啊！” 方圆儿心虚，她确实把这事儿忘了，赶紧扔了橘子皮，寻了个大氅裹了头脸，她就同哥哥回了梨花坳。 金河县这边也下了大雪，封了山路，村里村外难得都安静下来。 天地间，除了扑簌簌的雪落之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别样的让人心安。 方家的规矩一直定的很严格，三进院子只有主子能进，其余人，连朱盛夫妻都不成。 所以，方圆儿也没有顾忌，兄妹俩按照拟定好的清单。 地窖里塞满菜蔬和果子，库房里则是各种粮食和棉花，药材等。 这些东西，方家上下，主仆加一起，足够吃用三年。 当然，菜蔬和果子要随时添加。 方老大听到动静，跟着一起走动，见到这些，也是笑的憨厚又满足。 多年前，他和爹爹年年在田里劳作，盼望的就是这一日。 如今，倒是梦想成真了。 方圆儿不少在家里多呆，很快回了空间。 结果，刚进去就见方玉到了。 “等你好一会儿了，若是有空闲，同我去看看沈老夫人。 冬日天寒，老人家病了，我同君泽商量一下，想趁着个机会，把老夫人挪进来养老。” 不等方圆儿应声，赵金莲已经开了口。 “这事儿别耽搁，你三哥在外边，沈家三公子可是没少帮忙。 就是咱们家的楠木，都是人家给卖的呢。 再说，那么孝顺的人，心眼儿肯定也不差。 这几年，你三哥带进来的东西，大半都是沈三公子给买的，咱们要承情。” “行，娘，你别惦记，我这就同三哥出去看看。 你带着嫂子准备饭菜，再准备一栋小楼给沈家。” 方圆儿哪有不同意的，原本就是说好的事儿。 大氅都不必脱了，她又跟这哥哥到了桥安县后衙。 出了后门儿就是沈家的小院儿了，沈君泽平日去京都和北地走动，方玉经常过来看老太太，沈家奴仆待他同自家主子一般了。 见他们过来，门子迅速开了门，往里引路。 很快，沈君泽得了消息也迎出来。 许是担心祖母，他的神色有些憔悴。 “老夫人退热了吗？” 方玉问了一句，沈君泽摇头，“大夫说年岁大了，怕是有些凶险。” 说罢，众人进屋，撵了奴仆，方圆儿摘下风帽，惹得沈君泽惊喜。 “圆儿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方圆儿笑道，“我来看看老夫人。” 沈君泽猜到几分，高高提了心，狂喜之极。 方玉同他点点头，“咱们进屋，外边安排可靠人手守着。” “放心，我知道。” 沈君泽早就等着这一日了，他迅速喊了心腹吩咐下去，然后又撵了屋里的丫鬟婆子。 眨眼间，屋里除了他们三人，就是昏睡的沈老夫人了。 方圆儿上前握了沈老夫人有些凉的手，“老夫人的手凉，怕是还要持续高热。 咱们回家去寻孙老爷子看看，再决定。” 方玉点头，沈君泽还要说话，眼前却是一花，再定神去看，他就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方圆儿喊了一个半神族去请孙老大夫，然后扶着老夫人躺在木塌上。 这木塌是最开始就放在小广场这里，平日赵金莲和妇人们也最喜欢聚在这里做些小活计，说说闲话儿。 木塌上隔凉的被褥，软枕都不缺，备着小孩子们玩累了，暂时睡一会儿。 很快，孙老大夫就来，诊脉之后就道。 “若是在外边，这病症就凶险了。 但在咱们洞天福地，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我让药童去熬碗药汤，你们先给病人喂些泉水。 灶间准备点儿米粥，清淡小菜。” “知道了，师傅。” 方圆儿应了，迅速吩咐下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千里送羊来 沈老夫人本来就是烧的有些昏迷，喝了泉水，身体好像干旱龟裂的田地，得了雨露，很快就醒了过来。 方玉怕她害怕，赶紧说道。 “老夫人，我和君泽带你到我爹娘养老之地来做客，你别担心，这里都是自家人。” 沈老夫人往四周看看，最后眼神被不远处成片的稻田定住了。 “我吃的白米，就是这里种的！” 方玉笑了，“是啊，老夫人，以后您就要在这里同我爹娘作伴养老了。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白米，您老人家可以吃个够。” 沈老夫人也笑了，拉了方玉的手说道。 “泽哥儿都同我说过了，我知道，就是没想到这么早过来。” 这会儿，赵金莲带了王氏也过来了。 老人家坐一起总是更有话头儿可说，很快，饭菜端了上来，赵金莲陪着吃了几口。 沈老夫人喝了一碗粥，几口菜，脸色显见就好了很多。 而这会儿，方玉也陪着沈君泽走了一圈儿，总算把这个呆头鹅“敲”醒了。 沈君泽想过一万遍，但真正亲眼见到这样的世外桃源，还是惊得不成。 这会儿，老夫人吃了饭，方玉亲自背了老夫人去分给沈家的小楼看看。 小楼很普通，半神族的手艺也不算如何精致，但就这样的风格，却同这山水极相配。 屋里拾掇很干净，床铺桌椅都很齐全，被褥都是新棉花絮成的，很是宣软。 沈老夫人笑的一直就没合拢嘴，这里果然是最好的养老之地了。 她也不奢求长命百岁，就是想再活几年，看着孙子成亲生子就最好了。 生病的人，心情很关键，心情好了，什么病也都退散了… 待得沈老夫人喝了药汤，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圆儿就把沈家祖孙和方玉送了出去。 沈君泽打定主意，要把祖母送进洞天福地，所以，“假死”也就提上了日程。 当然，这件事，沈家只有沈君泽自己知道。 他是不准备告诉沈老爷的，虽然沈老爷如今在北地当县令，也算一心为民。 但沈君泽可没忘了先前多年的琐事，而且也不能让方家跟着冒风险。 “我爹那边估计也下大雪了，草原上牛羊又要损失不少，估计过段日子能收不少牛皮羊皮。 若是家里需要，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收了送回来。” 这话倒是提醒方圆儿了，禁卫军缺粮草，先前一直在南边几州踅摸。 却是没想到，北边草原牛羊多，也是不缺吃的啊。 趁着雪灾，多买或者换一些牛羊肉回来，也是喜事一件啊。 “我最近带人过去看看，若是机会好，多买一些牛羊回来。” 沈君泽常年做生意，立刻说道，“别用银子买，有粮食和茶叶就用这两样去换，更合算。” 果然，这更合方圆儿心意，她约好明晚来接沈老夫人，就先回了惠州府衙。 第二日晚上，叶天逸带了哪吒去城外各村查看兵卒们吃住情况，住在外边。 这可方便方圆儿行动了，她带了力八多等人直接去了桥安县。 沈家小院儿果然办起了丧事，搭了灵堂，沈君泽披麻戴孝，城中不少熟人都来烧纸吊唁。 实际上，棺材就是空的。 而沈老夫人已经藏在府衙后院的空房里，身边还跟了一个伺候她一辈子的嬷嬷。 这嬷嬷是她陪嫁的丫鬟，没成过亲，自梳就为了留在主子身边，可谓是忠心耿耿。 所以，这次沈老夫人没带什么身外物，除了日用之物，就只带了只这个老姐妹一样的嬷嬷。 她还怕方圆儿生气，很是解释了几句。 方圆儿却没在意，一来相信沈君泽和沈老夫人的眼光，二来进了空间，没有她的同意，想出去都难。 她也不怕谁突然背叛，曝光了空间。 方圆儿送了这主仆进空间，自有家里人招呼。 方玉陪着沈君泽，方圆儿就马不停蹄，定位了北地，直接带人挪移了过去。 当初，力熊夫妻跟着过来，帮忙张罗肥皂厂。 之后一直就没回京，住在边塞外的小镇，平日就管着收羊油牛油等物，这些都是肥皂厂的原谅。 半神族本就性情直爽，擅长射箭，力大无穷。 时日久了，他倒是交好很多草原部落。 这晚，突然见到神主到来，夫妻俩都惊了一跳，赶紧跪倒。 方圆儿扶了他们，从空间取了不少米粮菜蔬和水果出来，欢喜的夫妻俩差点儿手舞足蹈。 他们通常都是一个月回去一次，一次一人背一筐东西出来，不能说吃不到这些，但绝对不够吃就是了。 方圆儿问了问近况，说起要买牛羊，或者粮食茶叶换牛羊。 力熊听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神主真是厉害！ 我们这里前几日就开始下雪，草原上的头人都说今年有白毛灾，牛羊怕是要折损过半。 他们已经来问我好几次了，要贱卖牛羊，就怕到时候活活饿死，看着心疼，也糟践了好东西。” 方圆儿心里有了底，就道。 “尽快联系，有多少牛羊，我都要了。 可以给银钱，也可以给粮食，茶叶或者棉花。” “太好了，神主，这就跟我出门，到那里就买，肯定容易！” 力熊也是个干脆的，当即众人骑了马就去了附近的草原部落。 草原部落夜晚来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发现是踩着雪赶来买牛羊的，也是欢喜往外。 有力熊这个熟人，直接就分出来五十头牛二百只羊。 这部落不大，方圆儿瞧着这些果然是他们所有牛羊的一半了。 如此可见，草原人也是急切，这生意绝对容易做。 而这些牛羊，足够给近卫军改善还几次伙食了。 花费不过是白米五担，粗粮二十担，劣等茶叶十斤，粗盐二十斤，还有棉花五十斤。 暗夜是最好的遮掩，寻个背静地方，方圆儿把东西从空间取出来，力八多等人就给部落送去了，然后赶走牛羊，再收尽空间… 这一晚，方圆儿等人走了五六个部落，有大有小，最后换了三百多头牛，养一千二百只，可谓是大丰收。 方圆儿特意留了力八朵等人，帮着力熊继续联系部落，卖牛羊。 她则回了空间，结果空间里，牛羊已经放不下了，所有人都在围着圈看管，生怕稻苗和青菜被吃了。 方圆儿见老娘瞪了眼睛，立刻赔礼道歉。 “娘啊，我也是一时没想到，买了这么多。 你别着急，给我一个时辰，我马上就把牛羊挪出去！” 说罢，不等众人应声，她又没了影子。 第六百五十五章 近卫军的底气 府衙后院儿里，众人刚刚起身，就见方将军骑了大黑，慌慌张张往外跑，都被惊了一跳。 朱红和秋雅自然要跟着，一百亲卫也是紧随其后。 结果，到了城外一处小树林，亲卫就被朱红和秋雅拦住了。 亲卫心急，“朱红姑娘，不能放将军独自在城外，太危险了。” 朱红当然也知道，但主子这么吩咐，她就要遵从啊。 幸好，没理论几句，方圆儿就招呼众人转过树林。 于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牛羊惊得张大了嘴巴，灌了一肚子冷风… 大魏的耕牛少，种地多半依靠人力。 所以，耕牛卖的很贵，一头就要十几两银子，而且要在官府登记。 若是遭损，都要去府衙报备，不允许随便宰杀。 倒是羊更多一些，每村都能见到几只。 但眼前这漫山遍野的羊群… 众人却从未看过啊！ 特别是牛群，当真是“群”！ 一头挨着一头，酱色毛皮，两只大牛角翘着，挤在一起，大眼睛懵懂又无辜… “天啊，这么多牛羊！” “哪里送来的，真是太多了！” 众人疯跑上前，惊得牛羊要散开，又赶紧拉起包围圈。 “今年冬天可有火锅吃了！” 朱红又跳又笑，秋雅也是眉眼弯弯，“这牛好像能挤奶，还可以做点心！” 这倒是提醒方圆儿，这些牛养一段，也许可以做些奶豆腐给其余几州送去。 兵卒们吃了，增强体质，顶饿还保证热量。 就是母羊也可以留一些，只不过喂养是个大问题。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前的事很简单。 “把牛羊赶回去，宰上一些，今日军中上下都喝羊汤！”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亲卫们欢喜坏了，都是高声喊了起来。 一百多人带了牛群羊群，浩浩荡荡就赶回了大营。 守在营地门口的人远远看见，立刻猜了出来。 毕竟方才方将军带了一百多亲卫跑远，他们也在惦记呢。 立刻有人跑进去报信儿，陈大海等人迅速赶到了门口。 说来也巧，叶天逸正好也带人回来，众人在营地门口汇合，热闹的简直翻了天。 “娘，娘！哪里来牛羊？晚上吃烤肉串儿啊！” 哪吒一个跟头翻上大黑的后背，搂着娘亲就开始撒娇。 臭小子为了吃，也是豁出去了。 要知道平日他在营地里，一直挺着小胸脯，以小将军的姿态走动。 这会儿，为了烤肉串，他不介意毁了好不容易保持的形象！ 方圆儿大大亲了儿子一口，“我儿子想吃，晚上就烤！ 这么多牛羊呢，随便吃！” 叶天逸上前，扯开大氅，为这娘俩挡了冷风，也是惊喜笑道。 “哪里来的牛羊？” “家里送来的，据说以后还有。” 方圆儿应道自然，笑道，“这些牛不同于耕牛，只能挤奶或者杀了吃肉。 而且肉质比较粗硬，炖煮废柴火。 所以，不用省着，这一冬日给大伙儿多吃肉，补补力气。” 叶天逸点头，“后勤营归你管，你看着安排就成。 别忘了各处都送一些。” “知道了，后续还有一些，应该够吃一冬了。 别说咱们这里，南边几州也都能分一些。 冬日不怕腐坏，牛羊宰杀，肉送走，牛羊皮还能做靴子和袄子。 晚上值守的兄弟们，只穿棉袄还是单薄了。 做几百件羊皮袄，轮换穿，也少吃些辛苦。” 方圆儿盘算的明明白白，说的也是一套又一套。 叶天逸听得骄傲，众人更是佩服又感激。 “多谢将军，记挂兄弟们。” “多谢将军！” “多谢将军！” 方圆儿其实也是碰到机会了，又有空间帮忙，才能换回这么多牛羊。 她并没有觉得是如何艰难之事，却得了众人这般感激。 “好了，快把牛羊赶进营地吧，小心招来狼群。” “哈哈，狼群来了更是，说不定咱们有羊皮袄子穿，又有狼皮褥子睡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很快，牛羊都被赶紧了营地。 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下锅的命运，牛羊都是叫起来，却惹得几千兵卒都是淌着口水围观。 叶天逸聚将，说起几处兵卒的安排，一些需要改进和调整之处。 方圆儿借了一块地方，带了姑娘们核对牛羊的数量。 最后，产奶的牛留下了五十几头，奶羊留下一百只，其余都要杀掉。 其实是草料太少了，否则方圆儿还想多留一些。 毕竟羊奶牛奶都是好东西啊，有营养，强身健体。 做点心，甚至煮饭蒸馒头都可以掺进去。 可惜，牛羊可以说家里赶来的，但若是把空间大垛的苞谷秸秆挪出来，就太惊悚了。 傻子都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很快，城里北大营也知道了消息，又调来了五千人。 叶天逸怕血腥味道太大，惹得方圆儿不舒坦，撵了她带着姑娘们回府衙。 但他留下了哪吒，显见想让儿子练练胆子。 方圆儿犹豫了半晌，到底也没开口把儿子带走。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教养方式。 不同于女孩子的细心温柔，男孩子最不能缺少的就是胆量！ 暂时杀牛宰羊的血腥，就是面对生死搏杀战场的前奏和铺垫… 府衙后院很是安静，只有侯老爷子和刘大夫两个。 就是吴叔和叶迟也都跑到城外大营凑热闹去了。 方圆儿到家，见到老爷子在廊檐下站着，就笑道。 “老爷子，刚得了一千多头牛羊，都送去大营了。 一会儿我让姑娘们烧炉烤烧饼，中午时候，给您炖羊杂汤配烧饼。 晚上再烤羊肉串，怎么样？” 侯老爷子干咳两声，好似不在意的摆摆手。 “吃什么都成，但牛羊肉上火，也不好多吃。” 刘大夫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开口就拆台。 “哈哈，方将军，老爷子在外边站了两刻钟了，就等着你回来这么安排呢。 特别是晚上的羊肉串，一定多烤一点儿，老爷子把珍藏的药酒都找出来了！” “臭小子，说得好像我多贪嘴一样！ 牛羊肉上火，我才不想多吃！” 侯老爷子抬脚，就要踢徒孙，被刘大夫笑着躲开了。 方圆儿赶紧应道，“我也知道牛羊肉上火，不好多吃。 但难得现宰杀，新鲜，再说我今日也是累，实在没心思做别的了。 老爷子委屈一下，就吃两顿吧。 明日我歇息好了，再给老爷子安排清淡的菜色。” 这明显给老爷子台阶下呢，侯老爷子心里满意，就道。 “成，吃两顿也好，天气冷，羊肉温补。” 刘大夫在旁边嘀咕一句，“好话坏话都让您老人家说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信我者，有肉吃！ 侯老爷子伸手就扯了他，“你给我过来，那筐板蓝根儿都碾碎了吗？ 不碾完，中午不许吃饭！” “哎呦，哎呦，师祖，耳朵疼，饶命啊！” 刘大夫夸张的大叫，惹得方圆儿和朱红几个都是笑起来。 方圆儿昨晚跑了一整夜，实在也是累了。 伤腿虽然好了，但这么折腾，还是有些酸疼。 于是，她栓了门，让朱红和秋雅几个直接睡在起居室的炕上，她则进了空间。 空间里时间长，她睡了个饱，还跑去看看力熊等人今日的成果。 粮食，布匹，粗茶和粗盐，这都是草原最缺的物资。 哪个部落见到这些，都愿意交换。 昨晚和这一上午，一直都在下雪，眼见雪灾要成型了。 牛羊没有草，只靠秋日割回的干草，根本养不了这么多。 与其，饿的掉膘，吃不了，春日时候腐坏。 交换一些东西，实在是雪中送炭之举。 力熊等人也不小气，每次交换之后，都会多给二斤粗盐或者一些点心果子。 特别是果子，几乎让草原人欢喜的红眼睛。 这可太金贵了！ 于是，力熊收获更多的是交情，草原人的友谊。 虽然，草原这边相对平稳，但到底是外族。 平日商队过来，互相都存了戒备之心，很少相处这么好。 不想力熊居然打破了这个默认之事，各个部落的头人都称他兄弟。 部落里多余的牛皮羊皮，也一股脑的搬出来，要换给力熊。 力熊知道是好东西，却不敢做主。 正这个时候，方圆儿就到了。 大手一挥，更多的粮食、果子，盐茶，甚至是新鲜菜蔬，挪出来一堆。 换，能换到都换回来！ 十几万大军，就是一人一根牛皮带，那也要几千张牛皮啊。 更别说保暖又防水的牛皮靴子，一张牛皮只能做两双。 于是，空间里刚送走一千多牛羊，转眼间又多了一批，外加大堆的皮子！ 赵金莲已经不忍心看她最爱的小广场了的，带着妇人们改去了果园边上。 这里阴凉，铺块地毡就能歇息，渴了抬手就能摘果子。 沈老夫人进来好几日了，早就不发烧了，笑眯眯帮着赵金莲挑豆子，打算熬锅腊八粥吃。 老太太也不忌讳说起家里那点儿破事儿，儿子不孝，幸好还有孙子。 赵金莲也说起让她寒心的兄长一家，两人倒是同病相连，亲近很多。 方圆儿喊着几个半神族的汉子，暂时帮忙照看牛羊。 她马上就出去安排接收。 说起来也是头疼，存储空间那边，不能存活物，否则也不用搅和家里不得安生。 当然，牛羊在草原宰杀更好。 但她要先甄别一番，也舍不得牛血养血，还有大批的下水。 要知道拾掇一下，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几千牛羊，听着实在很多了。 但平均分到十几万大军手里，就少的可怜了。 兴许，一人就够两碗肉！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勤俭才是王道。 幸好，有了今早接受牛羊，这第二次也算熟门熟路了。 睡醒的朱红和秋雅，又去了城外小树林。 有她们定位，方圆儿带了牛羊和皮毛直接挪移过去，就大功告成了。 城外大营，不等把手里的牛羊杀完，第二批就赶到了。 所有人高兴之余，也开始头疼。 剥皮分肉，也是个力气活儿。 幸好，人手足够。 牛羊皮则运回了城里的工坊，预备做皮袄，皮靴，割皮带。 空间里，不缺粮食，但粗盐粗茶却没有多少。 星辰拿了银子，带着亲卫们又开始在城里大肆采购。 商家们哪里敢要高价，本钱上添了一点儿辛苦银子，就尽数拿给近卫军了。 中午时候，城外大营就烧了大锅，把羊肉羊骨和羊杂下了锅，咕嘟嘟沸腾的欢快。 而城里的北大营也同样热气腾腾，城外运来两头牛和几十只羊，足够所有人大吃一顿了。 城里百姓嗅着香气，都是忍不住猜测。 “近卫军是从哪里买了这么多牛羊？” “是啊，听说城外大营里，杀得是血流成河！ 听说足足几千头呢！” “先前近卫军驻扎这里，谁都怕强行征粮。 如今再看，真是想多了。 人家不但不缺粮，如今连肉都吃上了！” “可不是吗？听说朝廷那边的大官儿本来想用粮食拿捏九殿下了。 结果，九殿下根本不吃那一套。” “要是我，我也不能低头啊。” “就是不知道，九殿下从哪里寻了这么多的粮食棉花和牛羊！ 这是谁在背后支持啊，简直太大手笔了。” “是啊，这可不是小门小户能做到的。” 其实，近卫军几万人，只有陈大海几个知道。 所有粮食物资，还有这些牛羊，都是方将军家里送来的。 他们对于方家也是万分好奇，毕竟谁也没听说过，大魏有姓方的大家族或者富豪。 但方将军笑眯眯，没有介绍家里的意思。 九殿下也绝口不提，用意就是保护方家不受骚扰，也不用担负朝廷那边的压力和威胁。 至于近卫军的兵卒，他们已经习惯了。 从行军时候，口渴时候的泉水，伤兵们碗里没断过的肉，偶尔能吃到的西瓜，到隔三差五出现的白米粥和咸鸡蛋… 想那么多做什么，总之，记得一件事就好。 相信方将军，相信后勤营，他们就不会怕吃不饱穿不暖！ 中午端着大碗吃肉喝汤的时候，方将军的威望简直到了最高点。 信方将军，有肉吃！ 分在山谷地窨子的兵卒，虽然晚了一会儿，但众人耐着肚子饿，也都兴致勃勃等着吃肉。 只有，分在各村的兵卒，送肉路上耽搁了功夫，只能晚上才能吃到嘴了。 一整日，近卫军就像过年一样，热闹的不成。 剩下的牛羊肉，被沾了冷水，挂了一成冰壳之后，码放整齐存储。 只等着工坊那边，把同样需要运走的袄裤，羊皮袄，牛皮带子之类都装车，一起送去各州。 夜幕降临时候，府衙后院的烧烤炉子也支起来了。 院子四角加上台阶下都点了篝火，硬是驱散了初冬的寒气，让小院儿多了几分春日的暖融。 叶迟笑的嘴角都要歪了，哼着小调，不时翻转一下手里的羊肉串儿，撒盐，撒辣椒面，洒孜然，动作娴熟之极。 贪吃的人，通常都有一手好厨艺。 叶迟显见就是在这范围内的，自从几年前，第一次吃到羊肉串，他就无师自通了烤串技能。 这几年，吃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他主厨。 烤肉串，烤蝉蛹，烤鸡翅，烤大虾，烤鱼…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能烤的！ 第六百五十七章 惊人的发现 城外城内都没什么事，陈大海和几个亲信将领都被喊来后院，一起吃肉喝酒。 陈大海来过几次，其余几个将领却是第一次。 原本还有些拘谨，毕竟九殿下是将主，方将军更是九殿下的妻子。 没想到，方圆儿很是大方热情，没有半点儿矫情。 九殿下也比在兵营和前衙，多了笑脸。 就好像同僚之前，互相聚聚，喝酒吃饭，图个热闹。 慢慢几个将领也都放开了，说起他们家乡的风俗，出名的特产，以及美食。 哪吒带了允文允武几个，吃个半饱，就在院子里疯跑玩耍。 吴叔在树干上挂了几只靶子，他们就对着靶子练习弩箭。 这是最近新添的功课，方圆儿没要求他们百发百中，起码三发弩箭，要射到一处要害。 小子们好似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嗷嗷叫着，吵得院子上空飞过的夜鸟都加速逃离了。 陈大海等人边吃边喝酒，边高声给小子们助威。 方圆儿笑着坐在叶天逸旁边，同侯老爷子说起，过些日子给军营里，配些防寒的药汤。 人多聚居，一点儿小病都不能放松。 若是不在意，很可能小病就变群体性的灾难了。 其实，她还写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集中便溺。 但这样的时候，不方便说，也就只能等一等了。 幸好是冬日，没有苍蝇蚊子，不怕卫生糟糕引起的疫情。 叶天逸看着儿子耍宝儿，一定要骑着大王飞跑着射向靶子，可惜每次都是脱靶。 他手里剥了两颗五香毛豆，放到方圆儿的碟子里，说道。 “过几日，没什么大事了，我就带着哪吒读书。 先前大师兄给他开蒙，可惜后来去了西南。 这小子疯玩了两个月，也该收收心了。” 方圆儿恨不得举双手赞成，“我也这么想，一日里起码有一半功夫要读书，不能懈怠。 以后有严格的先生，一定记得请来教导哪吒。 你也好，大师兄也罢，都太娇惯他了。 这小子糊弄，你们也舍不得打。” 叶天逸听得心虚，赶紧又给媳妇儿剥了个大虾。 他怎么会不知道严师出高徒的道理，但每次只要想想，儿子在娘胎里就开始受委屈，出生之后更被骂了几年野种。 他心里就怎么也硬气不起来，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给儿子，更别说严格教导，动辄挥戒尺了。 再说，儿子也聪明可爱，犯错就承认道歉，然后也不耽误下次再犯… 方圆儿嗔怪瞪了他一眼，一口吃了虾仁，算是放过了这个“不称职”的爹。 以后，儿子读书还是要她费心。 陈大海是看惯了这般，但几个将领却是第一次。 天潢贵胄，人中龙凤，十几万近卫军之主，未来天下共尊。 居然…怕女人！ 怪不得人人都说九殿下爱重方将军，这哪里是爱重，明明是被人家拿捏在手心啊！ 许是他们的神色太过惊奇，陈大海及时发现，扯了一把肉串儿塞给几人，招呼道。 “赶紧吃，赶紧吃！ 我跟你们说，这机会可是难得！ 虽然是叶护卫动手烤串，但所有食材都是方将军处理腌渍的。 不管说天下第一美味，可也是天下少有。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方圆儿更是说道。 “喜欢吃就多吃，以后有空闲也会经常给你们烤。 我安排了人手还在继续买牛羊，还会不断运来。 不能说，全军上下放开了吃，但三五日开开荤，应该也能保证。 冬日天寒，多吃肉，也是抗冻。” 陈大海端了酒壶给众人倒酒，笑道。 “殿下爱兵如子，我们跟着殿下，倒也知道不会没了着落。 但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啊！” “是啊，我先前还担心这个冬日难过了，没想到这么自在。” “过几日朝廷的粮食送来，就更不用愁了。” 不说府衙后院如何热闹，就是空间里也同样如此。 草原买回的牛羊，方老汉带人挑了一百多头牛，羊也留了二百多。 一来两座山上都有青草，田里种苞谷，留下的秸秆也足足垛了十几座，不缺草料。 二来，半神族被陆续送出去，只剩了老弱妇孺，干活儿的人手越来越少，种地有些吃力。 这一百多头牛，喂泉水，稍微开一些领旨，犁地拉车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还能产奶，所有老少，连同学校的孩子们，一人一日保证早晚两碗，也能强身健体。 就是以后，还要陆续再留一些肥羊送回梨花坳，毕竟要过年了，羊肉走礼体面实用，各家也要分一些。 这会儿，小广场中间烧起了大堆的篝火。 半神族的吃法，豪放很多，整只羊拾掇好就架上了火堆开烤。 考量到孩子老人，还卸了很多羊腿，容易熟透，肉也比较嫩。 大坛的好酒被搬了出来，男人们边吃肉边喝酒，不时笑声爽朗。 孩子们吃饱喝足，三五成群玩耍，摘果子，下池子洗澡，捉蟋蟀青蛙，淘气的不成。 倒是山离等这些学长学姐们，在外历练了这么久，成熟稳重很多。 围着火堆说话儿，谈谈外边的大事小情。 甚至是吃过的亏，多走的弯路。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亲厚。 没谁藏着掖着，也没谁怕丢脸。 说起吃过的亏，都是叹气，甚至骂几句解解气。 说起好玩的事，又是笑个不停。 这次回来重新培训，已经接近尾声了，马上就要出去，执行新的任务，开始新的生活。 所有人望着眼前的美好，心里依恋更重。 世外桃源，人间净土，也不过如此了。 特别是今年，外边旱灾严重，流民处处。 卖儿卖女都是好的，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 而他们无论见了多少，只有同情怜悯，却不会害怕。 因为他们有“家”，世上最美好之地，就是他们的家。 无论外边风雨多大，这就是他们的底气和依靠。 为了这个家，他们也愿意付出一切… 方玉坐在不远处，旁边是沈君泽，还有方老二。 三人举了酒碗，“君泽进来也有一段时日了，一直忙着没有接风呢。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喝一杯！” 沈君泽望了一眼旁边的祖母，老太太正说笑着啃羊腿呢，哪有先前濒死的虚弱模样。 他心里好似堵了棉花，差点儿掉了眼泪。 “这谢谢俩字，我今日只说一次，以后不再说。 因为以后是一家人了，我姓沈，但以后也是方家的一员。 今日有福同享，它日若是有难，也定然肝脑涂地，一起承担。” 第六百五十八章 出门去“钓鱼” 方玉同方老二对视一眼可都是笑起来，同他碰了酒碗，大口喝干。 时间是个好东西，到底真心还是假意，自有结果。 但他们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差！ 大雪一场接着一场，虽然每次都被很快清理干净。 但惠州城里的路上，还是存了不少积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方圆儿带了朱红和秋雅等人，还有哪吒同几个丫头小子，难得上街溜达。 她的腿也算好利索了，恢复速度之快，侯老爷子和刘大夫都惊奇，但想想鸡汤里那些百年人参片，他们也就没了问的兴趣。 退一万步说，昏迷几年，半死人一样的叶天逸，都被方圆儿救活了。 如今有些手段，让自己的断腿早些长好，也不算什么新奇事了。 昨晚，蒋子杰从外边回来了，因为没吃到羊肉串，可是狠狠抱怨了几句。 结果，灶间特意给他准备了一盆肉，烤了百十根儿，吃的他满嘴流油才算满意。 然后，他也说了杂鱼已经入城的消息。 方圆儿今日带孩子们出门，有打算买些布匹，也是想着杂鱼能不能上钩，让孩子们练练胆量，长长经验。 工坊那边忙了足足一个月，几乎把所有的袄裤和棉靴都交货了。 这几日正忙着做牛皮靴子和羊皮袄，人手多，就有些清闲。 方圆儿也是忙懵了，前日还是春桃说起给她添新袄裙，她才想起梅兰竹菊等姑娘们，还都没有新袄裙。 原本也有些家常穿的旧袄，但日日忙碌，总是脏污，清洗，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家里也不是缺银子，如今还有工坊在。 方圆儿就打算给姑娘们一人做三套，两套日常换洗，一套华丽一些，过年时候穿着喜庆。 当然，碰到好料子，也要给家里人买一些。 方老二采买，大半时候去东州府，料子一般。 不过，买不到合适的，也没什么，年前还可以去京都。 朱红和秋雅几个欢喜坏了，就是被方圆儿坚持喊出来的桃红，都露了笑脸。 桃红最是任劳任怨，平日比姑娘们做活儿都多。 方圆儿也是打定主意要她放松一下。 她们一行人穿的不是如何华丽，也没有带大王大黑，甚至亲卫都隐在人群里。 这般，瞧着就像普通大户人家的主子带了丫鬟出门，倒也不扎眼。 府城里，最大的布庄叫多彩阁，许是天气天冷，几乎没什么客人。 方圆儿等人呼啦啦十几号一进门，布庄立刻就热闹起来。 老板娘也是个精明的，一听朱红嚷着把好料子都拿出来，她就立刻让伙计关了门，专门招呼方圆儿等人。 姑娘们叽叽喳喳挑着料子，自己喜欢的，小姐妹们能喜欢的，适合做新袄的，适合裁剪裙子的… 眨眼间就选了三十多匹，方圆儿坐着喝茶，等着小伙计从库房搬新料子。 她眼见桃红站在一边，就催促道。 “桃红，你怎么不选？ 今日就是为了给你们做袄裙，你尽管去选，多选几匹！” 桃红应道，“小姐，我有袄裙穿，平日就是干活儿，新袄裙也穿不出。” 说到这里，她就红了脸，小声又添了一句。 “我想买块料子，给…三爷缝件棉袍。” 方圆儿心头一动，脸上却笑道。 “这还用问我吗，你想给谁缝就给谁啊。 三爷喜欢石青色，一会儿你好好挑挑。 另外，你也是三套袄裙，别推辞。 大伙儿都一般无二，你不要，朱红她们也该不好意思要了。” 桃红赶紧点头，“好，我听小姐的。” 很快，小伙计们把库房里的新料子都搬了出来。 这些原本是刚院里，备着过年前卖的。 毕竟这些料子好是好，价格也贵啊。 没想到，今日遇到大主顾，倒是不用等两月了。 方圆儿扯了哪吒上前，给他选了两匹料子，就是允文允武也有。 觅神和歆甜欣怡三个小姑娘，都是十一二岁，在空间里养的唇红齿白，干净灵透。 可不是当初在山林里的野丫头模样了，这会儿，真是什么料子搭在身上都觉得好看。 方圆儿一口气也选了十几匹，又给叶天逸选了两块，侯老爷子，刘大夫，甚至是吴叔、叶迟，蒋子杰，四师兄，五师兄… 总之，越选越是停不下手啊… 老板娘笑的已经不是花能形容了，简直是下巴都掉了。 这么半个时辰，她卖的料子简直比半年都多！ 最后，统统算了一下。 主仆十几人的战力强大，绸缎买了八十三匹，织花棉布一百六十匹，做里衣的细棉也有五十匹。 针线三十多盒子… 老板娘也是个会做生意的，抹了零头银两，针线也多送了五盒子。 最后，只收了七百三十两银子。 方圆儿点头，朱红爽快付了银票。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仔细验看了半晌。 哪吒被困在这里，又不喜欢挑选布料，早就不耐烦了。 这会儿就发了脾气，“你别以为我们是骗子，我爹是九殿下，我们住在府衙！” 九殿下？府衙？ 老板娘膝盖一软，直接就要跪下。 朱红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方圆儿瞪了儿子一眼，温声说道。 “老板娘不必如此，还要劳烦你把这些布匹收好，一会儿有人在后门取货。” “是，是！” 老板娘低了头，再没敢抬起。 她虽然打理着州府第一大布庄，背后的东家也是有来头，但如今东家见到这母子俩也要磕头，何况她一个奴才呢！ 方圆儿点点头，扯了哪吒出门。 哪吒知道方才犯错了，老老实实跟着老娘，生怕挨掐。 不想，方圆儿却再没搭理他。 小孩子忘性都大，过会儿就继续淘气去了。 街边的小吃，有一样算一样，他都要买来尝尝。 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更是被他包圆儿了。 方圆儿只看着，不拦阻，也不支持。 朱红几乎日夜不离，跟在主子身边，比谁都了解主子。 这会儿，眼见小主子这么蹦跶，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新衣服买了，当然还要配新首饰。 第二站，众人就又进了最好的首饰楼。 姑娘们平日自己就有月银，吃喝穿戴，家里都准备好了，行军在外，更是没有花用银子的功夫。 这会儿，总算逮到机会了。 首饰楼掌柜和小伙计忙的简直团团转，她一个珠钗，她一个步摇，镯子，耳环，项链… 方圆儿不缺首饰，叶天逸没醒时候，吴叔每年过年都会给她准备几套。 叶天逸醒了之后，更是借口谢礼，隔三差五的送。 后来孙大管事上门，直接就送了一箱子… 叶天逸甚至还亲手做过首饰给她… 第六百五十九章 错有其三 但这次，她还是选了几套头面儿。 为的是老娘，两个嫂子，还有福婶子、巫婆婆等人。 她平日在外边，空间里的琐事，都是她们费心。 如今给她们买几套，也是应该的。 无论年老年少，对于女子来说，新衣衫和新首饰都是最能讨她们欢心的。 桃红细心，问道。 “小姐，其余姐妹不能来，要怎么给她们带首饰？” 方圆儿摆手，“只管挑你们喜欢的，回去之后，给她们轮流放假，让她们自己再来挑。 到时候一起记到我账上就是了。” 说罢，她就招来掌柜说了几句。 掌柜听得同样惊讶，打躬作揖，越发殷勤。 又大大花了一笔银子，出门时候，主仆十几人都是心满意足。 对面的茶楼不知因为什么喜事，正在舞狮子，这倒是少见。 哪吒几个不等方圆儿发话，就跑了赶过去。 方圆儿扫了一眼楼上，也带着桃红几个挤了进去。 立刻有蓝衣小帽的伙计，热情上前招呼。 “这位夫人，楼下太吵闹，不如小人引你们去包厢。 那里也能看见舞狮子，还更宽敞安静。” “好，劳烦你了。” 方圆儿点头应下，拎着裙角上楼，偶尔望向大堂里，有桌儿客人明显是江湖人打扮，她就是心头一动。 进了包厢，哪吒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临街的窗户，同允文允武两个挤在窗前。 朱红也好热闹，凑过去，不时给众人现场播报。 “哎呀，这狮子舞的太好了，绣球抛那么高，居然一口就接住了。” 哪吒也是看的心热，回身跟老娘嚷着。 “娘，我带大王和大黑出来，让它们接绣球，一定能赚不少银子！” “大王和大黑一亮相，怕是人都吓跑了。” 方圆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给儿子泼冷水。 幸好胖小子心大，不能卖艺，又开始琢磨。 “那我卖糖葫芦，咱家有山寨和果子，桃红姐姐会沾糖。 我们负责卖！” 这个主意，方圆儿倒是支持，应道。 “你想好了，就可以做。 不过家里的山楂和果子，都是你姥爷和舅舅辛苦打理的，你要给分红。 还有桃红姐姐帮你们蘸糖葫芦，也要费工，是不是给点儿工钱？ 这些都算成本，扣除掉之后，才是你们的利润。” 哪吒好不容易盼到老娘支持一次，喜出望外，一个劲儿点头。 “好，那我明日就出来卖糖葫芦！” “下午都行，不过，你记着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你既然要做，最少要做满半个月。 到时候别说天冷，别说没人买，别说不赚钱。 什么借口都不成，必须坚持到底！” 方圆儿同儿子约法三章，哪吒拍着小胸脯嚷着。 “娘，你就放心吧。 等我赚了银子给你买首饰！” 允文允武和歆甜欣怡都是笑着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只有觅神，抿嘴笑着，不肯吭声。 她到底是跟在巫婆婆身边，作为下一任接班人培养了几年的。 比之普通孩子，她要沉稳很多。 正说着话儿，方才的小伙计端了新茶上来，众人抬头一看，都是惊讶。 原来，他的脸上不知是被谁打了，红肿一片，醒目印着几根指头印儿。 哪吒立刻问道，“谁打你了？” 小伙计苦笑，一边倒茶一边应道。 “是楼下那几个江湖人，许是我上茶不够恭敬，就挨了一巴掌。” 哪吒眼睛一亮，又问道。 “这些江湖人常来吗？” “不，今日第一次见，就在各位贵客进门前一刻钟才来的。 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跑来惠州城做什么。 本来大伙儿日子就不好过，他们还跟着搅和。” 小伙计挨了打，心里有怨气，很是唠叨了几句。 末了他哎呦一声，突然捂住了腮帮子，吐了一颗牙在手心。 哪吒看的惊讶，嚷道。 “哎呀，你的牙被打掉了！” 说着话儿，他就探头凑上前要仔细看看。 不想小伙计却探手在桌下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向哪吒。 哪吒正前倾身子，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幸好一直守在他身后的秋雅，一把扯了他甩去了身后。 秋雅长得单薄，怎么吃也不胖的身形，瞧着柔柔弱弱，恨不得风吹就倒。 其实她却是所有姑娘里，最有习武天赋，也身手最好的。 这次出门，她几乎就没离开过哪吒身边。 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真的全靠她了！ 小伙计一刀下去没有得手，还想追着再补一刀。 方圆儿手里的茶杯已经砸了过来，他闪身一躲，朱红的大脚已经踹上了他的肚子。 他摔倒在地，还想起身，允文允武却白着脸扑到了他身上。 不过是两个半大小子，小伙计虽然惊恐，可也没有绝望。 还想甩开他们去逃命，结果意外发现，他…根本动不了了。 两个半大小子，手上力气简直吓人！ 这么一耽搁，秋雅已经上前卸掉了他的下巴，嘴里的毒牙也被抠了出去。 这会儿，外边的侍卫也听到动静，闯了进来。 “这是刺客，抓起来带回去吧！” 方圆儿心里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从出了府衙大门，这件事就像楼上没扔下的第二只靴子，椅子需要惦记着。 这会儿尘埃落定，倒是可以放心了。 侍卫绑了小伙计，套了袋子，直接扛下楼，就是掌柜那里都要查问一下。 哪吒平时傻大胆，这会儿也有些蔫吧了。 方才的事，秋雅反应快，允文允武也够勇敢。 只有他是被救的那个“废物”，一开始不够警惕，太过好奇，中了圈套儿… 方圆儿舍不得儿子蔫头耷脑，扯了儿子到身边。 “记得娘说过吗，好奇害死猫。 你年纪小，什么事情都好奇，这没有错。 但必要的警惕，却不能缺。 咱们出来之前，就知道有人可能要对咱们不利。 但你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这是错其一。 另外，小伙计拿楼下的江湖人做幌子，就是想你把那些江湖人当成刺客，从而不会防备他。 甚至他还说被江湖人打了，越发证明自己无辜。 其实，你没仔细看过，他脸上的手印是反的。 若是旁人打的，拇指印儿要在鼻子附近。 但他脸上的拇指印儿却是在下颚，你没有发现，不够细心，这是错其二。 平日让你练武，你仗着有大王护身，不肯用工刻苦。 方才那刺客的匕首已经很慢了，但你依旧躲不开。 这是你二师伯特意甄选之后，放进来的小杂鱼，本事很差。 若是哪一日，你二师伯疏忽或者力有不逮之下，放进来厉害的刺客，你是不是就要没命了！ 任何时候，依靠外物或者旁人，都有出错的可能。 只有依靠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无所畏惧！ 这是错其三！ 你明白了吗？” 第六百六十章 讲卫生是个好习惯 哪吒红着眼圈儿重重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努力练武，一定不犯错了！” 方圆儿心疼儿子，也不想打击太过，就抱了他，揉揉他的小脑袋。 “娘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刻苦学习，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还小，还有很多机会成长，慢慢来，不着急。” 说罢，她又望向众人。 “允文允武方才很勇敢，但下次记得，踩住刺客手脚，或者干脆伤头，让他没有反抗能力就好。 不要扑上去，万一刺客还有后手，容易伤到你们。 回去之后，我会让叶迟多带一带你们。” 两个半大小子赶紧应声，脸上都是兴奋。 叶迟是九殿下的贴身护卫，本事自然了得。 只不过他太爱吃，很多时候，会误以为他是个…厨子！ “朱红和秋雅也做的不错，反应很快。 剩下大伙儿也没有尖叫，添乱拖后腿。 总之，这次出门很圆满。 回去吧，该做午饭了，外边的饭不如家里好吃！” “是，夫人。” “是，小姐！” “是，将军。” 十几个人齐齐应声，却喊了三样称呼。 愣了一瞬，众人都是笑起来，方才的惊恐也就冲淡了。 楼下的江湖人，方才也被抓了起来，无论他们到此是巧合，还是当真给刺客做掩护，都要查问一下才能确定。 掌柜的，也一起被送去了府衙。 茶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惊恐，但又忍不住好奇。 方圆儿等人下来时候，自然就被盯着探看。 为了以后方便走动，方圆儿戴了帷帽，就是哪吒几个也被朱红等姑娘们搂在身侧，挡了众人目光。 果然，出了茶楼，府衙的马车就等在门口了。 众人上了马车，很快离开了商街。 吴叔坐在车辕上，小声同方圆儿禀告道。 “将军，殿下碰巧在府衙，原本想要亲自过来，被老奴拦下了。” “好，我知道了，吴叔。 谁都没伤到，殿下过来了，反倒麻烦。” 方圆儿应声，吴叔松了一口气。 很快，到了府衙，方圆儿撵了哪吒，“去让你爹爹看看，省得他担心。 过会儿回来吃饭！” “知道了，娘!” 哪吒带了允文允武径直去了前衙，方圆儿带了姑娘们回了后院儿。 先前买的布料已经送了过来，堆了满满一屋子。 姑娘们顿时又高兴起来，你一匹，我两匹，忙着分拣。 大半还要送去工坊那边，绣什么花，裁剪什么式样，都要同女工们沟通。 方圆儿被吵得头疼，索性去灶间下厨。 今日大雪初晴，牛羊肉也吃过不少次了，有些腻歪。 不如包点儿饺子吃，鲅鱼肉配点儿新鲜韭菜，绝对鲜掉牙。 再炒几个菜，切盘酱肉，午饭也就搞定了。 叶天逸带了儿子从前院儿回来的时候，饺子刚刚出锅儿。 白生生的胖饺子，冒着热气，端上桌子。 哪吒立刻就欢呼起来，哪还有先前蔫头耷脑的模样，惹得方圆儿好笑又好气。 “先去洗手！” 哪吒麻利的去洗手了，留下叶天逸，方圆儿递给他一块热布巾，小声问道。 “这小子在茶楼表现不好，以后要严格一些，你可不许娇惯着。” 叶天逸听得好笑，家里就她这当娘的最娇惯孩子了，居然还这么一本正经的叮嘱别人。 但他可不敢说，赶紧应道。 “放心，我已经同哪吒谈好了。 以后早起练武，上午读书，下午让他去卖糖葫芦或者出去走动。” “那我把山叔喊回来，暗中跟着哪吒吧。 万一二师兄那边疏忽了，放了什么厉害刺客进来，伤了哪吒怎么办…” 方圆儿打自己的脸是从来都不犹豫啊，听得叶天逸真是无奈。 “我会安排好人手，你就别担心了。 惠州城如今还在我们掌控之中，不会伤了哪吒。 他是小子，以后总要独立在外行走，总要放手…” “哎呀，行了行了，这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担心。 你安排人手，我不管。 我只信得过山叔，以后就让他跟着哪吒。” 方圆儿拉了他入座，又招呼侯老爷子和刘大夫等人。 许是自小一家人围坐吃饭习惯了，方圆儿就喜欢这么热热闹闹的吃饭。 只要没出门，众人都是一起吃饭，很少分餐，各自在屋里吃。 旁人还罢了，侯老爷子和吴叔这些上了年纪的，就喜欢热闹，总能多吃半碗饭。 吃过饭，陈大海就派人来禀报，于丞相来访。 叶天逸嘱咐两句就走了，哪吒几个缠着桃红蘸糖葫芦，美其名曰试试味道，其实就是馋了。 方圆儿闲着无事，又去了一趟北地。 力熊这些日子，陆续买下的牛羊，已经快两万了。 几乎买空了附近的几十个部落，而草原的大雪这时候也终于落下来了。 足足半人深，别说牧羊，就是走动都不成。 牧民们守着最后的牛羊，有牛奶羊奶，又换了不少粮食茶叶和粗盐，日子过得去，也就老实过冬了。 力熊瘦了一圈儿，脸上手上也添了冻疮。 方圆儿收了最后一批牛羊，嘱咐他们夫妻俩。 “冬日走动少，关上门，你们多回家去住一段。 养养伤，也吃点儿好的，这里到底还是不方便。” 力熊却是不肯，笑的憨厚。 “让我媳妇儿回去就好，我还要再留一段时日。 沈老爷家里的老夫人过世了，刚刚送到消息。 另外肥皂作坊那边也因为大雪，存了不少货，小姐要不要买一批？” 这话倒是提醒方圆儿了，十几万大军，这一冬日，就算袄裤不用洗，但总要洗里衣，洗头发洗脚，缺不了肥皂啊。 于是，肥皂作坊积压的肥皂又被买空了。 经手的是沈君泽的亲信管事，他同力熊很熟悉，毕竟是方家人，如今自家少爷同方家三爷亲如兄弟，他们都清楚。 方家要买肥皂，就等同于自家人一般。 至于，方家买下这么多肥皂，送去哪里，他也聪明的一句话都没问… 走了这一趟，惠州工坊那边原本有些空荡的库房又被填满了。 女工们沾光儿，一人发了一块香皂、一块肥皂。 可是把女工们乐坏了，香皂舍不得用，都包裹好留了起来。 歇工回家时候，正好是过年，香皂留着来客时候洗手，或者自己洗头发，都是极体面。 第六百六十一章 都是苦命人 城北大营，城外军营，甚至各村的落脚点儿，也都分了肥皂。 随之一起发下来的，还有卫生条例。 什么集中便溺，个人卫生，发热咳嗽要隔离居住，及时上报。 总之，条例很详细，很多兵卒都觉得麻烦。 城外是一处小村里，原本的空房被修葺了一下，住了二十个兵卒。 有老兵一边烫着脚，打一遍肥皂，洗的欢快时候，好好同他们普及了一下卫生的重要性。 “那还是三年前呢，我在云州做府兵。 大伙儿就是随便哪里都能拉尿，夏天苍蝇蚊子多，不知道那个身体弱就开始拉肚子。 不到三天，三千多人有两千多都拉肚子，营地里都没法下脚了。 后来起了时疫，开始死人，一天抬出去几十个，那才吓人呢。 要不是当时府衙库房里有药材，又强征了大夫，怕是老子这条小命也交代在那里了。” 众人都是听得心惊，赶紧跳下地去烧水洗脸洗脚。 老兵笑着骂了一句，“有福不会享的小子们！” 骂完，他又唱起了小曲儿。 很快，一个半大小子钻进屋来，笑嘻嘻端起了洗脚水。 “张叔，我把水给您倒了，您刚洗完，别出门了，小心风吹了着凉！” “臭小子，我可是铁打的汉子，又不是纸糊的！” 老兵摆摆手，但也没拦着小子干活儿。 小子倒了水，又熟悉干净铜盆，放回屋角的位置。 老兵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苞谷面饼子，“那，拿回去吃吧。 天冷，别总往这里跑，在家多看着你妹妹和奶奶。” 那半大小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再要跪倒磕头，老兵却拦了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不值当。” “不，叔，我奶奶说，上次您给的肉汤救了我妹妹的命，您就是我们一家的就命恩人。 给您磕头是应该的！” 小子红了眼圈儿，他就是这村里的，爹娘都死的早，只剩了奶奶和妹妹，先前近卫军过来，为了保住家里唯一一点儿吃的，全家躲山里去了。 后来听说九殿下仁义，分了常平仓的粮食，他们才跑回来。 可惜，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奶奶和妹妹也不是壮劳力，分得粮食很快吃光，就只能靠这小子四处乞讨，打短工活命。 近卫军下屯子之后，城里送来了牛羊。 炖汤的香气把村里人都引了过来，小校尉做主多添汤，村里一人一碗，沾点儿油星儿。 他妹妹饿的面黄肌瘦，就剩了一口气。 这老兵看着可怜，把自己的肉给了小姑娘，小姑娘这才活了下来。 之后，老兵又帮忙揽了点儿差事，就是给这些小兄弟们洗洗里衣之类，一家三口勉强挣个活命。 “行了，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你有事没事过来干活儿，给你点儿干粮也算补补力气，不能让你白挨累。” 老兵再次撵人，“天太黑了，赶紧走。” 小子揣了饼子，迟疑着还是开口问道。 “叔，我先前问的那事儿，校尉大人怎么说？” 不等老兵回话，端了热水回来洗脚的人已经嚷上了。 “臭小子，你就别想美事儿了。 近卫军可不是谁相当，都能当的。 我们跟着殿下吃了多少苦，忠心耿耿多年，才有一席之地。 你一个毛孩子，血都没见过，做府兵都不够格儿！” 半大小子有些沮丧，低着头不说话。 老兵到底心软，就道。 “这话不错，但也有例外。 有个盼头儿总没错，先看看，什么时候殿下万一过来，也许有机会呢。” “是啊，小殿下一般会跟着殿下，说不定就看重这小子了。” “不见得，小殿下的坐骑都是老虎黑熊，显见是个胆子大的，他想收随从，定然也要天资过人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倒也热闹。 这样的对话，几乎在各个村子都时有发生。 今年的灾情实在太严重了，无论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是地垄沟里刨食，都没了指望。 而近卫军进村驻扎之后，虽然吃的大半也是粗粮，但还能见到细粮的影子。 城里更是陆续送给了冬菜和牛羊过来。 每次大灶烧火，一日两顿饭，村里的大人们能忍得住，小孩子们却是馋的不成，蹲在门口，恨不得嗅着香气饱肚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兵卒们想起他们留在家里的孩子，这手里的饭碗端着就有些沉重。 于是，大营分来的少部分细粮，首先送了一半给村里的小孩子。 周岁以内的，吃不了粗粮，母亲也没奶水，这细粮就是救命的好东西。 无论是细面糊糊，还是熬米粥，都是人间美味。 得了细粮的人家，跪下砰砰磕头啊。 然后兵卒们熬羊汤时候，就会多添一桶水，再带大孩子和老人们一碗… 一来二去，兵卒们的口粮几乎要分出三分之一给村里。 他们自然吃不饱，但村里人却拿他们当恩人一样看待。 衣衫自然有村里妇人给洗，就是砍柴都有汉子们砍好送到门口。 若不是兵卒们坚持，怕是巡逻的差事，村里都要代劳了。 原本陈大海等人还有些担心，惦记兵卒们同村里处不好，欺压百姓。 结果，顶风冒雪走一圈儿，人人都是放了心。 无心之举，就是为了安顿兵卒过冬，不想倒是结了善缘，又帮了百姓们一把。 方圆儿听陈大海说起的时候，府衙后院的饭桌儿正热闹。 朝廷派来的队伍，明日就要回去京都，众人都觉得打了胜仗一样，嚷着要吃点好的，庆贺一下。 于是，方圆儿准备了几个好菜，还贡献了一坛子她埋在空间果树下的好酒。 微醺时候，突然亲卫来报信儿，却是避开众人直接悄声说给叶天逸听。 叶天逸起身去了前衙，众人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方圆儿就扯了个话头儿，“陈将军，先前打的柴火，看着很多，但这才半月，就烧出一小半了。 趁着还能进山，最好再多打一些。” 陈大海也注意到这一点了，赶紧应道。 “方将军说的对，我明日就安排人手去打柴。” “工坊那边刚缝了一批皮靴，保暖又防潮，明日就送去大营。 谁去打柴就穿上，少遭罪。” 方圆儿见众人吃的差不多，就喊朱红上了一盘蜜桔。 这蜜桔树苗是从南边州府买来的，最初时候，结的果子，方圆儿根本不吃，因为比之前世的口感味道都差太多了。 但经过空间几年的滋养，如今终于脱胎换骨，两分酸，八分甜，饭后解腻最好不过了。 侯老爷子一口气吃了两个，最后还拿着众人剥下的橘子皮走了。 他要把橘子皮烘干，是一味很好的药材。 众人散去，叶天逸却迟迟没有回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 强强联合 方圆儿等得不耐烦，就进空间去溜达，顺便多摘一些橘子，雪梨，还有果子。 她准备送去各个州府，找那些大户人家换粮食。 大魏如今内乱如此严重，外患也不保证就不会发生。 所以，稳定团结，和平过度才是王道。 也是为此，叶天逸和卢书恒等人制定策略的时候，对豪门世家大户们，手段都是怀柔为主。 否则以崔琰等人的意思，直接抄家下狱，银子粮食，要什么没有！ 但世家就像根深大树，动一发动全身。 下了狠手，北上就会处处被抵抗，毕竟人人都会兔死狐悲，生怕步了后尘。 不如先安抚，以后顺利入主京都，再慢慢清除。 冬日果子金贵，更何况这么新鲜，味道好的。 想必又能换不少粮食，送到城外村屯里，兵卒们可以少挨饿，村人也能多活命一些。 “回锅”培训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今日正好毕业。 方玉同沈君泽、方老二都在座，正一一给姑娘小子们分配任务。 原则上，姑娘小子们还是回到他们原本的州府，毕竟要熟悉一些。 但他们却不在是了解是风土人情，赚钱寻商路，而是寻个正当差事，遮掩身份，然后暗地里调查一些底细。 比如某个世家，家里老少主子多少人，名字和喜好，甚至做过什么恶，搜集到人证物证。 当然，能被这般对待的，都是家族里有人在京都做官的。 当然也有些普通人家，同样在名单里。 因为他们家里有人在某个官邸后宅做婆子，做管家，甚至做门房儿。 这名单是方玉同沈君泽一起定的，很多甚至还是沈君泽填上去的，毕竟沈家在京都可是坐地户，比方玉这个外人要更清楚。 在外人看来，这般手段，算不得光明正大。 但方玉从来不自诩是端方君子，在他看来。 旁人以诚待我，我自然以诚信回报。 但旁人若是恶狗朴食，他自然也要准备好打狗的棍子。 沈君泽更是半点儿不觉得哪里不对，他是商贾，手段只有更多，更刁钻。对得起良心就好，哪有什么正路歪路之分啊。 至于方老二，这是为了保护家里人，为了保护妹子外甥，如何行事都不算错。 说实话，从妹妹和外甥跟着叶天逸北上开始，他就焦虑，睡不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妹妹被欺负。 半死不活的叶公子，没人惦记。 但登上皇位，意气风发的新皇，一定是天下所有女子眼里的肥肉、香饽饽。 不知道多少人要算计妹妹和外甥，要扯上方家当垫脚石呢。 方家不招惹谁，但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 伸手剁手，伸脚跺脚，这是应该的！ 不得不说，沈君泽从十六岁开始经商，到如今，十几年把沈家生意几乎做遍整个大魏，脑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将近三百个姑娘小子，全都被安排妥当。 大魏十六州，所有目标对象被分了五个等级。 等级越高，是需要重点调查的人家。 可以两三组人协作完成，甚至还要沈家铺子的人手帮忙铺垫搭桥儿。 等级低的目标，就可以一组人手挨个去调查。 另外，方家还要置办一些产业，特别是大魏东西南北，很多人不稀罕、不注意的贫瘠之地。 也许在方家经营之后，成为日后的根基或者临时落脚地。 方圆儿吃着葡萄，听了一会儿，完全不需要她费心，就果断去摘果子了… 白米产量不高，所以这次田里种的都是苞谷，高产又顶饿。 秸秆还能喂牛羊，或者烧火，简直一举数得。 如今已经种下三个多月了，外边再过半个月，这里就收完，可以送出去继续供给近卫军了。 方老汉带了人在田里忙碌，见闺女过来，就道。 “丫头啊，外边又缺粮了吗，别着急，马上就能收苞谷了。” 方圆儿心疼老爹，“爹，外边不缺粮，你别担心。 平日少干活儿，指点几句就行。 你这上岁数了，小心腰腿！” 方老汉却听得吹了胡子，“瞎说！我可年轻着呢！ 吃的好，睡的多！ 以前总是觉得家里田地少，粮食少，生怕不够吃。 如今可好了，满地的稻子，苞谷，我高兴还来不及，累什么！ 再说了，今年外边受灾了，这粮食送出去，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命呢。 这是大事儿！” 方圆儿无奈，根本劝不住啊，只能去寻孙老爷子，问问爹娘的身体。 结果，孙老爷子更是瞪了眼睛。 “你这是不相信我啊，有我在，能让你爹娘出问题吗？ 赶紧忙你的去！ 家里家外除了你，谁受过半点儿伤啊！” 方圆儿摸着鼻子，落荒而逃… 叶天逸从前边回来的时候，就见方圆儿百无聊赖的剥着橘子皮，而橘子瓤已经装满了一大盘子。 “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在府衙呆闷了？ 要不要明日带你上山去打猎，或者去看看梅花？ 听说出城东走七十里，有个寺庙，种了几百棵梅花。” 叶天逸坐在旁边，帮忙一起剥橘子。 方圆儿听得眼睛亮晶晶，但转而又摇头。 “还是算了，积雪太深了，我们要出去玩，还要人提前清理冰雪。 兴师动众，不知道多少人要遭罪呢。 还是在家里玩吧，我明日煮糖水橘子，到时候冰得凉爽，烤着火盆吃，特别甜！” 叶天逸叹气，心头更柔软了三分。 这就是他爱的女子，精明强干起来，一人能解决十几万大军的吃住。 但这样的时候，又会因为不愿旁人受一点儿苦，而事事考量。 总有一日，他要带她站在万人之巅，把整个大魏送给她。 让大魏的河山为她秀丽，让万千子民都知道她的善良。 “好，明日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做。” “咦，明日不用送朝廷使臣吗？” 叶天逸眼底闪了闪，不在意摇头。 “不必，如今我这里是热灶，人人都抢着来烧火。 我就是置之不理，也人人趋之若鹜。” 方圆儿听出这话有几分隐含之意，但她也不打算追问。 其实她对这些谋划争斗，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之所以做这个将军，掌管后勤营，也是为心爱之人分忧罢了。 可以少费心一点儿，轻松一分，她比谁都高兴。 很快，朱红几个就把橘子拿了下去，伺候两人洗漱。 哪吒也从外边跑进来，被洗了脚丫子，赶进被窝。 他笑嘻嘻露着小脑袋，左边看看爹，右边看看娘，小脸儿都是欢喜。 方圆儿刚到嘴边的话，见儿子这般，就又咽了回去。 先前，叶天逸睡过来，是因为她伤了腿，他一定要陪着才放心。 但如今她已经痊愈，按理说他该回去睡了。 结果，她不撵人，他就当看不出，还是每晚睡在一个炕上。 偏偏旁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 方圆儿暗暗磨牙，没成亲，没名分，却要造成既定事实啊！ 第六百六十三章 共治天下 但儿子在中间，叶天逸也没有不规矩，动手动脚，她也不好开口。 这么纠结着，灯被吹灭了。 哪吒枕着爹爹的胳膊，听爹爹讲故事。 有一些人心善恶，也有江湖一些传闻轶事。 叶天逸平日话不多，但文采却极好，哪怕小事儿也讲的很精彩。 别说哪吒喜欢听，就是方圆儿也听得津津有味。 夜深了，方圆儿耐不住周公召唤，睡了过去。 叶天逸这才停了下来，挪开，然后抱了媳妇儿。 一家三口，他是起来最早的，倒也不怕儿子抗议，媳妇儿白眼。 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叹气。 堂堂九殿下，若是让旁人知道，抱着媳妇儿睡觉都要这般小心翼翼，不知道会不会让整个大魏笑掉大牙。 但他却甘之如饴。 窗外寒风呼啸，窗里温暖如春，身后是儿子，怀里是媳妇儿，人间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大雪纷飞中，朝廷的队伍开始往京都赶回。 官路多年不曾修缮，本来就算不得平坦，大雪覆盖，就越发难行了。 偶尔路边还有冻死骨，让铩羽而归的众人都是沉默，队伍里气氛很是压抑。 一个常随端了炭盆，上了丞相的马车。 于丞相脸色有些不好，呼出一口白气，问道。 “离得通州还有多远？” 常随揭开风帽，却没有奴仆那般恭敬，实际他是丞相府的师爷装扮的，这会儿也是冻的不成。 他一边烤着僵硬的手，一边应道。 “相爷，应该还有二百里，若是顺利，再有五六日就能到京都了。” 丞相点头，叹气说道。 “这一趟算是出师不利，回京之后，怕是没有安宁时候了。” 清客赶紧劝道，“相爷不要担心，九殿下大军在手，挟破竹之势北上。 您能把他阻拦在惠州，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旁人再是说嘴，也没见他们敢出使啊。” 丞相脸色却依旧不好，面对亲信，他也不再藏着掖着。 “那晚，单独去寻九殿下说话，他并没有接下我的橄榄枝。 外人只道九殿下心高气傲，这本没错，但九殿下的傲，却不是他们以为的傲。 九殿下不是因为血脉高贵而骄傲，是因为一身本事，是因为赫赫战功，是因为…没有凭借任何外力就能横扫大魏。 所有人的依仗，不过是树大根深，不过是九殿下入主京都，还是要依靠他们。” 常随心里转了转，到底还是说道。 “相爷，这般也没有错啊。 世家同帝王共治天下，这是祖宗就传下的规矩，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九殿下即便才华过人，即便战功赫赫，想要抛开所有世家，掌控大魏，根本不可能。” “这世上，有些人出现，就是把一切不可为，变成可为。” 丞相眼底显出几分颓败，低声说道。 “十几万近卫军，十几万张嘴，朝堂上也多半以为九殿下养不活。 如今，你再看看。 不但养得活，还养的好，甚至没人知道那些山一样的粮草从何而来。 这次回京，各家怕是终于知道着急了，先前待价而沽，就等着九殿下山穷水尽，再施以恩惠，所求更多。 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清客也是无奈叹气，“是啊，别说别人，就是我也没想到，九殿下还有如此准备。 那咱们…要如何行事？” 丞相示意他在炭盆上烧茶，盘算之后，应道。 “按兵不动，若是他当真能以一己之力入主京都，抗衡所有世家。 我于家也会忠心保他，遍地门生，自然也为他所用。” “那小姐…” 清客只说了三个字，丞相就摆了手。 “这世上比阴谋更难应付的，就是阳谋。 慧儿在皇宫里，她就是皇家的人。 谁入主皇宫，她就是谁的…妻！ 这也是我们于家唯一所求，九殿下若是天下雄主，就不会这么一点儿甜头儿都不给老夫，就要驱策老夫为他卖命。” “相爷，那位方将军，好似很得九殿下欢心…” 清客这话说的委婉，他们同近卫军大营对面住了半个多月。 那位方将军在近卫军的威望可是太高了，极得九殿下爱重，而且还生了九殿下的长子。 于丞相淡淡一笑，拿起烧热的水开始泡茶。 “物以稀为贵，佳丽三千在眼前，儿女成群。 一个农女，一个未婚生下的孩子，算什么？” 清客点头，想想自家，发妻也是他贫困时候娶下的，同甘共苦，夫妻情深。 但如今富贵，他纳妾几人，妻子就是难过也没拦着。 而且尽心尽力替他教养子女，孝顺公婆。 他也给她正妻的尊重，这才是夫妻之道。 哪有男人当真为了一个女人，抛下荣华富贵，怕是男人做得到，女人也不舍得。 更何况…还是大魏江山，万人之上的风光。 京都里，早就接到了丞相等人和谈，吃了大亏的消息。 几位重臣跪在勤政殿，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魏文帝刚刚打坐出来，眼圈儿都是黑的，披头散发，恼的直接砸了一套茶具。 “没用的东西，天降大雪，近卫军本就不会北上。 居然还送了一万担粮食！于彦清就是个废物！” 户部尚书生怕皇帝怪罪到自己头上，这个时候帮丞相开脱，就是帮自己了。 他斟酌着说道，“皇上，天相一向诡异。 谁也没想到协议签订后，突然降了大雪，阻拦了近卫军。 若是早就知道，拖延几日，必定会胜算更多。 丞相实在是被天相害了！” 其余几个阁老重臣，也是满肚子抱怨。 今年旱灾这么厉害，冬日又是大雪，天时如此，显见也是对皇帝倒行逆施的愤怒惩罚。 皇帝不但不警醒，改正，居然把过错都推倒臣子身上，实在让人心寒。 要知道丞相都五十岁了，顶风冒雪，千里奔赴去和谈，为的还不是保住飘摇的朝堂，保住这个没用的废物皇帝。 但他们可不敢这么说，只能都推给天相。 “是啊，皇上。 丞相大人已经尽力了，天灾人祸，谁也想不到。” “不如皇上待开年之火，祭拜天地，得上天庇佑…” 魏文帝却是听不下去，昨晚的梦里，那个人提着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长剑的冰冷，好似这会儿还能清楚感觉到。 “废物，都是废物！” 说来也巧，这会儿京兆府尹居然来觐见。 他原本打算着，几位阁老重臣都在，就算他禀报之事惹皇帝不喜，也不至于如何受罚，总有人说句公道话。 哪里想到，皇上已经气怒到了极限，他直接被冲到了台风正中心… 第六百六十四章 众所周知的谎言 这京兆尹也不是傻子，进门就发现自己来错了。 但已经进来了，走是不成了，他赶紧跪倒了阁老重臣之后。 可阁老重臣们更不是傻子啊，当即都退到了一边，硬是把他让了出来。 谁也不是他亲爹，怎么能愿意帮忙顶缸！ “你进来，什么事？” 魏文帝眼睛红的好像野兽，只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 京兆尹恨不得立刻就变了哑巴，但也不敢不说话啊。 他想了想，额头贴在地上，硬着头皮禀告道。 “皇上，京都外的流民已经聚集了三千之多，而且每日都冻死不少。 若是再不赈济，怕是要闹出乱子。 臣…臣想请皇上下令开常平仓，每日舍粥，保他们性命。 坚持到明年春日，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这府尹也是无奈，这么大的京都，权贵遍地走，大事小情都要涉及到他们京兆尹，偏偏他还一个都不敢得罪。 简直是风箱里的老鼠，撞破头都没有出路。 如今城外的流民，饿疯了，为了活命，偷盗打劫，甚至已经开始拦阻单独出行的马车。 昨日就把某个侯府的远亲害了。 那远亲是个不懂事的老太太带了个小姐，从外地来投奔，许是见到流民可怜，就把点心给了几个孩子。 结果饿风了的流民，都涌上，硬生生拆了马车。 东西都被抢光不说，吓死了老太太，小姐也是衣衫不整，没了清白。 甚至拉车的马匹都被宰杀，皮肉分割一空… 侯府不能杀了三千流民为亲戚报仇，就只能找他的毛病。 谁让京兆尹管着京都的治安！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千挑万选，趁着阁老重臣们都在，过来求一求… 可惜，方才阁老重臣们若是在魏文帝心里点了一把火，那京兆尹的请求和哭诉，就是一瓢油。 魏文帝彻底被激怒了，“废物，都是废物！ 朕要你们做什么！什么都要朕决定，都要朕解决! 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你们是不是都投靠了那个杀胚？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剑，疯魔一样就砍了出去。 京造府尹本来就低着头，哪里知道大难临进啊。 听得动静，一抬头的功夫，就被长剑砍上了脖子。 当即鲜血喷出，染红了地毯，也溅了阁老重臣们满头满脸… 府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魏文帝没有停手，一下又一下，把长剑当了砍刀。 直到府尹再没有了声息，直到满地都是鲜血！ 重臣阁老们惊得目瞪口呆，脊背寒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虽然他们知道皇帝有些疯魔，不能以常人看待。 但当庭斩杀京兆尹，魔鬼附身一般，这就太超出想象了。 许是出了心头一口闷气，魏文帝也是有些清醒了。 他看看惊恐的重臣，再看看尸体还有热乎气的京兆尹，突然扔了长剑，慌慌张张跑去了后殿… 阁老重臣们被鲜血沁透了裤子膝盖，互相搀扶爬起来，对视一眼，眼底都满是绝望。 大魏完了！ 这样的帝王，已经不能算作人了，没了理智，就是野兽一般。 由他主宰大魏，大魏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即便先前再多犹豫，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了南方。 那里停留的那位，却是文武双全，仁心仁德… 只等春日就要挥军北上！ 一个疯狂的帝王，一个只知道修道成仙永生的帝王，一个亲手宰杀臣子的帝王，一个色厉内荏的帝王。 如何是那人的对手！ 这皇位终究还是那位的，再没有任何质疑之处。 他们不只要为大魏江山社稷着想，更要为自家想想了… 几个阁老互相掺扶着，走出勤政殿，不知道是疏忽，还会吓的忘记了。 他们头脸上干涸的血色，狼狈的衣衫，甚至一路走一沾染的血脚印，惊得整个皇宫都差点儿炸锅。 待得太监和宫女们进门，更是直接昏死好几个。 朝臣，世家，高门，权贵，百姓，茶馆酒楼，街路上的乞丐… 一层层，一处处，几乎没等阁老重臣们称病回家，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但这一次，京都没有热议，上下一致，保持了沉默。 一个庸碌的帝王，可以劝，可以蒙蔽，可以架空。真是所有人喜欢的，也希望看到的。 但一个疯狂的，手上染了血的帝王，却是灾难！ 因为他不受控了！ 在谋求好处之前，是有命在啊！ 谁不怕死，谁舍得下这人间富贵！ 这一晚，不知道多少家的灯火彻夜长明，不知道多少人聚集在一起，为家族，因为个人富贵，开始谋划后路了。 而所有人的后路，也出奇的一致。 换个帝王！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帝王，这话也不错。 换水坐那个位置，都需要世家的支持。 先前，他们默许了魏文帝害了九殿下，是因为一个病弱的帝王，比一个文武双全的更好糊弄，更好谋求利益。 甚至，他们还盼着帝王生下一个皇子就去见阎王。 然后小皇帝十八岁之前，整个大魏甚至都在他们掌控之下。 结果，皇子没生出来，魏文帝还疯狂了。 刀子架到脖子上，他们都清醒了。 保命要紧！ 于是，天色不等亮起，数不清的人手就都秘密奔去了南边。 有能说会道的清客，有家族的二把手，有死士，有暗卫… 本该安宁猫冬的时节，突然就风起云涌！ 不论私下如何，表面的日子总要过啊。 京兆府府尹以一个暴病，所有人都知道的谎言，被下葬了。 他们家里甚至都没人敢多哭几声，生怕宫里那位恼羞成怒，把他们都送去阎王爷那里一家团聚。 但京兆尹不能没有府尹啊，皇帝已经完全不上朝了，除了催着户部挪银子，工部征召人手建道观，什么都不管。 阁老们试探上了奏折，想要问问，新的京兆尹怎么办。 皇帝不耐烦的把折子打了回来，要阁老们自己决定。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一上任就要面对三千流民，面对京都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药桶，甚至面对随时都要砍人的帝王… 原本能让各方打破头的位置，就这么被悬了起来，谁也不想接手。 最后还是某个阁老，回家时候因为路上积雪堵了马车，听得车夫抱怨。 “慈安堂那些小子，今日怎么没出来扫街！” 这话倒是提醒了阁老儿，慈安堂当年也是京都一大害，流浪儿和乞丐们，也是偷盗抢夺，动不动就惹事。 但自从被方玉接手过去之后，上午识字，下午扫街，再没有危害过京都。 显见，方玉对赈济归拢这些底层人，很有手段办法。 再者说，他那人的品行很可靠，又是寒门出身，同各家都没有干系，无依无靠。 若是把他调来京都，做好了，是应当本分。 做不好，就是被砍了，各家也没损失。 第六百六十五章 难舍父母官 于是，第二日，他就把这提议说了。 旁人也都是人精，利害摆明白，立刻就下了调令。 桥安县里，方玉正带人在各村走动，生怕大雪压塌了房屋，出现伤亡。 幸好，这两年，桥安县种西瓜出了名，收入比种地可高了很多。 有的人家盖新房子，娶儿媳妇。 有的人家就是日子差一些，也修葺了旧房子。 入秋时候，听妹妹说冬日有大雪，方玉更是派遣差役，各村通知，督促多打柴火。 各村也是习惯了，听县令的话，跟着县衙走。 所以，即便大雪比预想中要严重的多，各村被压塌房子的也很少。 根本没有人员伤亡，房子倒了，借了村里的空房子安顿一下就好了。 县衙的差役快马赶到的时候，方玉正坐在一户老农家里，喝着粗茶闲话儿。 老农只带了一个小孙子过日子，也是苦命人，儿女都不在了。 方玉偶尔到村里，都在老农家里搭伙，县衙会补贴几十文的饭钱，或者拿来的细粮和肉菜，这祖孙俩也能跟着沾点儿荤腥儿。 老农感激，每次都很尽心尽力。 这会儿，锅里正蹲着土豆炖鸡肉，老汉贴着包谷饼子，金黄色的，看着也很有食欲。 老汉的小孙子小心啃着方玉带来的点心，笑的豁牙子咧着。 差役突然跑来，进门就嚷道。 “大人，您快回县衙吧。 朝廷来人了，要调您去京都做京兆尹！” 什么？ 方玉有些意外，他昨晚在村子里住的，没有进空间，消息没能提前传到。 但前几日皇帝当庭杀了京兆尹，他还是知道的。 仔细想想，这一定是朝廷上人人自危，都不想接这个烂摊子，才安到他头上。 京兆尹从四品，而他是一个七品县令。 这么算着，倒是因祸得福，做风筝一样，直接窜上去了！ 他低头掩下眼底的不屑，起身同老农告辞。 “老伯，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望你。” 老汉就算不懂官场之事，但也听明白了。 方玉升官了，要进京了，以后不做桥安县的县令了。 他下意识就上前，扯了方玉的袖子。 “大人，你可不能扔下我们走啊！ 呜呜，大人，我们就认您做县令，旁人都不成啊。” 小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爷爷这般，也是哭了起来。 碰巧村里人知道县令在这里，都是把家里的好饭菜端来，给县令大人添个菜。 听得屋里哭喊，真是吓破了胆子，闯进门知道方玉要调走，人人都急了。 立刻有人跑去村里敲钟，很快，满村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聚集了过来。 “听说方大人要被调走了？” “是啊，说以后不管我们了！” “呜呜，不成啊，方大人这样的好官儿太少了。 他走了，咱们怎么办？ 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呜呜！” 村人都是你舍不得，有妇人已经急的哭了起来。 方玉来到村口，众人都是噗通跪倒在地。 “大人，求您不要走啊！” “大人啊，不要扔下我们啊！” “明年还要带着我们种西瓜呢，大人，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方玉也是舍不得桥安县，毕竟是他奋斗了几年的地方。 初次做父母官，他尽心，百姓也是真心感激。 突然离开，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是不能抗旨不尊啊。 他弯腰把跪在前头的几个老人扶了起来，又去招呼百姓。 “乡亲们，这是朝廷的调令，是皇上的命令。 我是朝中官员，不能不听命，否则会杀头。 再说，我就是进京了，我们离得也不远，才七八十路，一日就到了。 我会把衙门里的事，还有明年春播都会安排好，大伙儿放心。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大伙儿。 大伙儿种西瓜都是熟手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到时候我回来，希望家家户户盖新房，家家户户有肉吃。” 百姓们听说这么拦着，会害得方玉砍头，都不敢再说。 但他们是真舍不得，就是男人们都红了眼圈儿。 “那大人，您一定要回来走走。 大伙儿…舍不得你啊！” “一定回来，这里是我第一次做官的地方。 大伙儿都是我的亲人，相处几年，承蒙大伙儿照顾，我都记在心里了。” 方玉给众人行了一礼，到底摆了手。 “大伙儿都回去吧，天冷风凉。 我先会衙门去看看，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 吴岩和杨武两个牵了马匹，方玉翻身上马就离开了。 百姓们眼见几人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高声哭了起来。 三分舍不得，七分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慌张。 天下的县官很多，但像方大人这般同百姓一起下田，一起挑水的，绝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县衙里，送官文的差役眼见屋里桌椅很陈旧，甚至都掉了漆，但擦抹很干净。 衙役捕快们都是穿戴整齐，抬头挺胸，很有气势。 来往小吏也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县令大人不在就偷懒说笑。 来人心里忍不住点头，怪不得上边要破格调这个方大人回京。 想必，京都有了这样的精明强干的父母官，以后也不至于太乱吧。 要知道，他们出城时候，即便骑着马，也差点儿被饿疯的流民围住… 好不容易盼着方玉回来，差役很是客气的交了公文调令。 末了，还没忘了嘱咐两句。 “方大人，京都不能一日没人照管，如今乱成一团了，特别是城外的流民。 大人上任第一件事，恐怕就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提前准备一下。” “好，多谢。” 方玉道谢，确定了公文调令，就吩咐杨武带差役们下去吃饭歇脚儿。 他还要写了回执，让差役们带回去。 差役一下去，徐昆和易先生就从后边走了出来。 他们也是接到消息赶来的，这会儿易先生神色里明显就是带了狂喜。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这可是平步青云啊！” 徐昆却满心的不舍，没了方大人，以后这桥安县落到下一任县官手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恭喜大人，这调令太突然了。” 方玉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又让人去请沈君泽。 很快，沈君泽也到了，进门就笑道。 “仲良，你这升的够快啊，直接从七品就变成四品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火速上任 “是从四品，”方玉示意他坐下，应道。 “天上掉馅饼，接不住，可能就是陷阱了。” 他在桥安县三年，县尉等人都不是善茬儿，但因为他得民心，手段也强硬，所以，这些人瞧着都还老实。 等他离开之后，兴许就要固态萌生。 所以，一些没处理完的公事，要加紧处理。 调令上写，三日内进京上任，时间很紧张。 四人忙到天黑，期间县尉等人来求见，想要当面说恭喜，方玉都没有空闲。 待得忙完，四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沈君泽是一定要跟着方玉回去京都的，如今老夫人假死进了洞天福地养老。 他一个人自在的很，又在孝期，什么应酬都没有，倒是可以一心给方玉搭把手。 易先生是认准了方玉这条粗大腿，肯定也是走哪里跟到哪里。 只有徐昆，要留下了。 方玉见他恨不得全身都在诠释着“可怜”俩字，也是好笑，于是给了一个承诺。 “等我上任熟悉一下，到时候有机会就把你调过去。 咱们共事几年了，自然要比旁人更默契。” “当真？” 徐昆立刻高兴起来，一迭声说着。 “大人放心，我先给您看着桥安县。 就是新县令来了，也尽量让他不要毁了大人的心血。” 吴嫂子正带了人加紧拾掇行李，但也没忘了给主子做饭。 吴岩回去一喊，饭菜就送了过来，四人吃了，又考量了一些细节就散去了。 第二日，县尉，捕快，小吏，还有城里有头有脸儿的乡绅等都聚集到县衙，美其名曰庆贺高升。 实际就是为了打探消息，有人嫉妒方玉升得快，有人知道内情又准备看方玉的笑话。 当然更多的人是舍不得方玉这个好官。 见过清官，见过贪官，但想碰到一个做实事还有能力的父母官可是太难了。 有人提议准备万民伞，方玉明确拒绝了。 皇宫里那位明显不得人心，这个时候他扛着万民伞进京了，就是给自己遭灾呢。 再说，京兆尹这各位如今是火山口，他处置好了，才能坐稳。 处置不好，他带着多大的荣耀进城，到时候就有多少口舌之利指向他。 众人自然不肯，定酒楼，送盘缠，总之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忙的厉害。 方玉见此，加快了步子，当晚就出了桥安县，赶往京都了。 有徐坤在，他提前走一日，也不至于让县衙乱套。 五辆马车，十几匹快马，就是方玉的全部家当和人手了。 夜里寻了个破庙暂时歇歇脚，天亮赶路，不等中午就到了京都之外。 虽然早有听说，但当真看到三千流民的惨状，众人还是忍不住惊讶动容。 城墙根上，用破木板、树枝，还有破毡布之类，搭起了无数的窝棚。 有的窝棚里，好似点着火光，有老弱妇孺探头探脑。 有的窝棚干脆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病着，饿着，还是干脆就早早冻死了。 城门口的大路两侧，蓬头垢面的流民或蹲或站，只要见到马车或者行人就会蜂涌上去，高声哀求，只为了一口吃食。 偶尔碰到马车带的人手少，流民们就蠢蠢欲动，想要把马车掀翻，直接开抢了。 原本路边有十几个草棚子，想必是先前有人施粥了。 但三千张嘴，供给七八日还成，要一直供给一个冬日，谁家也扛不住啊。 如今，棚子里被一些强壮的流民霸占了，乱的不成样子。 方家的车队一到，流民们就都看见了。 但杨武等人都是强壮，腰上还挂着长刀，流民们都是害怕，不敢上前。 车队在流民的注目下，慢慢向前走着，马蹄声声敲在路面上，有种诡异的静默。 方玉叹气，吩咐杨武等人，“加快速度，直接去京兆尹接任，这里已经等不下去了。” “是，大人！” 杨武等人应声，直接抽出腰刀，吓得流民又退出几丈远，这才迅速通过。 易先生一直掀开车窗，悄悄看着外边，末了叹气。 “大人，您这新官上任可不好过啊。 这流民就是第一关！” 方玉点头，“我知道，先前已经安排下去了。 到时候还要劳烦先生搭把手儿。” “应该的，有事大人尽管吩咐。” 易先生就怕方玉用不到他，可不怕忙碌挨累。 车队到城门前，很快就被放行了。 城门虽然说是就九城兵马司掌管，但很多公务都要同京兆尹有牵连。 自然不会拦着方玉这个信任京兆尹府尹了。 因为上一任京兆尹已经去世了，府衙里的事情很是杂乱，根本谈不上交接不交接。 方玉到了府衙，拿出官文，直接就带着易先生开始着手整理，把紧急之事处理一下。 衙门里的属官和小吏，原本还想拜见行礼，甚至有的还想掂掂新府尹的本事。 结果方玉根本没给他们机会，直接要了花名册开始点名。 然后，他也没有认识一下众人的意思，按着人头分配任务。 小吏和差役们，除了城里必须留下的人手，其余全都撒到城外。 三千流民，要重新登记造册，必须调查明白名字年纪，来自哪里，可会简单的手艺。 连夜执行，三人一组，一组必须统计一百人以上。 若是发现玩忽职守，偷懒耍滑，直接撵出府衙，觉不容情。 所有小吏和差役都懵了，难道新官上任，不是先要摸清府衙各处的利害关系，摸清他们背后都是什么背景吗。 居然当真有人，就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小吏和差役使唤啊。 要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 府尹可以换，而且也确实换了多少个了。 但他们很多人却是世代在府衙做差役小吏，他们家中的姐妹，甚至他们自己娶的妻子就是某个豪门的远亲。 毕竟大伙儿生活在京都，京兆尹又管着京都的各种琐事。 谁想行个方便，都绕不开他们啊。 结果，这新府尹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方玉却根本不管他们怎么想，分配任务，记录在册。 然后就问吴岩，“陈叔他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大人。” 吴岩赶紧上前应声，“陈叔已经找好了大夫，也把药材都装车了。 干粮也准备好了，全都装筐了。” “那就出发吧，配合府衙众人约束流民，完成统计。 若是有人胆敢故意破坏，聚众闹事，哄抢物资，就抓起来！ 必要时候，可以动刀！” “是，大人。” 这次，陈武等人都是一起应声。 府衙的小吏和差役们，这才知道新大人另有安排，配合他们，不是把他们直接扔去城外。 否则，他们还真怕被饿极的流民分吃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我们有救了！ 京都没有秘密，方家的马车进了城门，很多人就知道方玉上任了。 所有都等着他动作，吏部衙门更是很多人等着方玉来拜会，他们也看看凭借一己之力带领桥安县过上好日子的县令长什么样子。 结果，所有人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方玉出现，却等到了京造府衙几乎全员出动，奔向城外的消息… 城门外的几个草棚，被迅速清理出来。 一筐筐的苞谷饼子，一袋袋的粗粮被搬了进去。 所有流民都以为在做梦，使劲揉着眼睛，然后疯了一样冲上前。 差役们拔了腰刀，高声吆喝着。 “京兆尹方大人上任，开始赈灾救济，大伙儿不要着急，人人都有饼子！ 但凡哄抢，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有流民不听劝，还想往前挤，结果被杨武等人几脚踹倒。 然后，雪亮的长刀直接比到了脖子上。 见得这般，流民才算冷静下来。 眼见赈灾救济已经到了，若是这个时候死在刀下，就太不值得了。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盯着棚子，生怕棚子里的物资飞了。 几十个帐篷被迅速扎了下来，里面烧了火堆，也摆放了桌椅。 更有简易的土灶垒了起来，黑色的大锅架上去，开始倒水，倒杂粮，烧柴熬粥。 灶台后忙碌的，有六十岁的老太太，也有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都是陈武在慈安堂里喊来的人手。 原本想要安排花想容的姑娘们，但流民如今还没安抚好，万一闹事，姑娘们就危险了。 倒是这些慈安堂的老人孩子，平日多在市井走动，也是流民或者苦命人出身，更适合来帮忙。 很快，流民们就开始排起五条长长的队伍，根据男女老少，流民的手腕上被系了不同颜色的布条，布条上也标好了数字。 他们再走到发放苞谷饼子的帐篷前，就可以凭借布条，一人拿到一个饼子。 几乎所有人当时就把饼子三两口吃到了肚子里，这是活命的经验。 因为这段时日，他们活命都靠乞讨和争抢。 拿到手里的食物，不能等。 慢上一瞬都可能被别人抢吃了，只有放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吃了苞谷饼子，肚子里勉强有了底气，去了火烧火燎的空荡，就可以去下一个帐篷登记了。 男女，籍贯，年纪，擅长什么活计。 简单的四样，却把一个人了解的很清楚。 再下一个帐篷，坐了大夫，开始给众人把脉。 身体健康的，会发一个同布条上数字一样的小木牌。 若是有病症，比如风寒咳嗽，或者拉肚子痢疾，则没有木牌，会被引到一个大帐篷里，暂时取暖，等待救治。 最后，凡是登记检查过的人，都会发一个陶碗，到灶台前，打一碗热腾腾的粥。 而大帐篷那边，额外会有人送粥桶过去。 流民们粗使还有些慌乱，生怕他们之前闹的厉害，朝廷会把他们都清理了。 但这会儿吃了半饱满，生病的也得了救治，才算勉强安心。 有聪明的，就开始扯了差役们小心问询。 “差爷，朝廷这是打算赈灾了，要救我们活命了？” 差役是京兆尹府衙的，平日养尊处优，出门处处都被百姓们捧着怕着。 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头啊，站在寒风里归拢流民，还要帮着抬粮食袋子，打水。 他满心的邪火没有地方发泄，被臭哄哄的流民拦着，他就发了火。 “问什么问，给你们吃的就吃，给你们喝就喝！ 有人要装救世主，青天大老爷，最好一直装下去！ 哼，坚持个三五日就撤了，那时候你们就倒霉了！” 他的嗓门可是不低，被不远处的谢铭听见，就走了过来。 谢铭也没有看他，只是对流民说道。 “这位老乡，我们大人是朝廷新调任的京兆尹。 我们大人姓方，单字一个玉，原本是桥安县县令。 今日的所有粮食物资，都是我们大人自己拿银子采买的。 大人说，你们都是大魏的子民，只不过如今遭了难。 皇上仁德，不忍心你们受难，他才秉持圣意，前来搭救。 只要各位老乡不辜负皇上的恩德，听从命令。 这一冬日，我们大人就不会让各位冻死饿死。 你们赶紧去排队吧，明日还要给你们张罗住处呢。” “哎，好，好！” 流民其实也没听明白多少，但也知道皇上派了一个官来救他们。 很快，他就把这些话传给别的流民了。 结果，有一个流民居然立刻就哭了起来，恨不得跪倒谢天谢地。 旁人奇怪，就问道。 “你认识这位大人？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痛哭的流民抹了眼泪，扯着嗓子喊着。 “我们真的有救了，呜呜，这位方大人是桥安县的县令老爷啊！ 呜呜，我听我家远房亲戚说过，他去桥安县贩过西瓜。 这位方大人是个好官，大好官，我家亲戚亲眼见到他在田里帮着摘西瓜。 桥安县原来可穷了，是这个大人一点点带着富起来的。 原本都没有闺女愿意嫁过去，如今都争抢着寻人家儿。 这次咱们遭灾了，出来逃命，桥安县一个都没有！ 不信你们问问！ 咱们得救了，是方大人啊，方大人啊！” 众人都是听得心热，于是消息就被传的更开了。 很快，又有人知道方玉的名号，天黑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安心了。 方玉亲自带人翻检各个窝棚，凡是受伤的，生病的，饿的走不动的流民，都被抬了出来，送进了帐篷。 有专门的大夫负责诊治，照料。 眼见天黑下来，冷的拿不出手了。 杨武过来禀告，“大人，今晚怎么安顿？” “老弱妇孺送到草棚里，灶台大锅里烧热水。 保证老弱妇孺别冻到，其余壮年找地方坚持一晚，冷了就打热水喝。” “是，大人。” 杨武等人都下去了，方玉想了想，就回了京兆尹。 易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堆了不少档案，有些显见落了灰。 吴岩麻利的倒了热茶，方玉递了一杯给易先生，问道。 “可是查到空院子了？” 易先生推出一张单子，“城中各处，比较合适的，只有这么七处。 特别是城北的齐家大院儿，前后七进，房间一百多，足够安置下一千人。 但这院子已经空了十余年，想必会很破旧。” 第六百六十八章 群策群力 方玉仔细看了看单子，吩咐吴岩，“看看陈叔在不在？” 吴岩应声出去，很快在后宅找到了陈武。 陈武正带花想容的姑娘们，帮着吴嫂子拾掇各处院子。 之前的府尹一家，搬走的匆忙。 木器留了一些，但细软用物，还要添置，各处更是要好好打扫。 吴嫂子和姑娘们都怕晦气，这般就忙的脚不沾地。 陈武听到召唤，喊了郭荣一起到前衙。 方玉直接把担子给了他们，“知道这几处院子的底细吗？” 陈武和郭荣一看，就道。 “三爷，这几处我们都熟悉。 先前慈安堂住不下，我们都去看过，就想着是不是废物利用一下。 那个齐家院子最大，听说先前也是门第显赫，但十年前，被人一晚上就灭门了。 一直没找到凶手，就成了凶宅。 有人传说晚上闹鬼，所以无人敢住。” “房子怎么样，能立刻住人吗？” “能，前后有一百多间房子，都保存的不错，简单修葺一下，起码能遮挡风雪。而且离被北边城门很近，出入方便。” 方玉同易先生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意。 “另外几处呢？” “最后这三处，破败的厉害一些，枯草丛生，就是有几间好房子，也被城里一些地痞霸占了。 倒是另外三处还不错，能住人，就是小了一些，房间二二三十个，安顿三四百人吧。” 陈武望向郭荣，他常在外边走动，更熟悉。 果然郭荣上前说道，“这几处院子都是因为分家产，或者欠债，有些争议，才一直空下来。 三爷若是征用，就怕后续有些麻烦。” 方玉却是不在意，“先把流民安置下来，以后再说以后的。 再说，流民已经危害到了京都安全。 谁敢破坏安置流民，谁就是不想整个京都安生。” 众人都是笑了，难得看自家大人无赖一把。 “陈叔，拿我令牌，城外寻杨武，调二百流民进城，把能住的这四处院子，连夜拾掇出来。 记得干活的人，每人半夜再给发两个饼子。” “是，大人。” 陈武迟疑了一下，问道。 “若是流民进了城之后，偷偷逃跑？” “记下名单，逃跑者按照逃奴处置。” 方玉半点儿没心软，救人是救人，却也不能一味的心软怀柔。 三千流民，肯定有偷懒耍滑的，煽动闹事的，想着怎么占便宜，却不想干活儿的。 如今这是为了活命，所有人都还算听话，好管理。 等吃饱之后，肯定会冒出不少事儿，人性劣根性如此，没什么好意外的。 所以，大棒加甜枣，才是上策。 陈武应声去了，方玉拿着流民的统计单子，同易先生开始商量安置事宜。 今冬大雪，继旱灾之后，又狠狠坑了灾民一把。 但如今，方玉也打算在这雪上做做文章。 他今日简单看了一下京都的街市，除了最主要的街路，被清理过了。 其余道路都被积雪半堵塞，别说马车，就是行走都不容易。 流民进城，若是每日养着，给吃给喝，反倒容易生事。 不如让壮劳力担起清雪的差事，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商街。 各家铺面也不用多出，一日一间铺面三文钱，就可以雇佣流民，把门前清理的干干净净。 三文钱放在平民百姓家里，许是要舍不得，但在商贾眼里，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他们换来的却是干净的路，还有不再被耽搁的生意。 而三文钱，可以换三个饼子，也足够保证一个壮劳力活命了。 还有城南那些官宅门第，有商贾在先，怎么好让流民白白干活儿，当然也要给报酬的。 或者银钱，或者粗粮，或者奴仆的旧袄裤，多少都要给一些。 可以说，流民保证了京都不被大雪耽搁日常生活。 而京都保证流民不被大雪冻死饿死，这是双赢的交换。 至于老弱妇孺，为了保证安全，落脚的院子就需要严格管理了。 孩子们教写算，烧火砍柴打水。 妇人们寻些手工活计，比如城防军或者御林军的军服，被褥，棉鞋，都可以接过来。 老人们做饭打杂，也能尽份儿心力。 总之，人人都要忙起来，都要有事做，都要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当然这其中，执行起来，会有很多细节需要修缮，但暂时看来，足够把流民安顿好了。 易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问得详细明白，就开始动笔，很快把所有安置事宜，连同先前城外救治都写了进去。 这是准备送到吏部衙门，也是送上去给阁老们详看的奏折。 很快，吴嫂子带了姑娘们送来饭菜。 方玉饿的厉害，一边吃一边问道。 “你们可是有事？” 朵五笑着上前，应道。 “三爷，我们也想为赈济流民，出一份力气。” “说说看，你们有什么想法。 不过，就近照顾管理流民不成。 万一你们受了欺负，你们小姐那里说不过去。” 方玉咬着馒头，说话有些含糊，却听得众人都是笑。 “三爷放心，我们知道。 我们就是想在花想容办一个小小的捐献茶会。 那些贵妇贵女都不缺银子，平日又喜欢好名声。 正好家里刚琢磨出几款新香水，拿出来几瓶，送给捐献最多的客人，行吗？” 方玉点头，这事儿他也想过，就帮忙完善了一些细节。 “记得不要银子，容易被人猜疑贪墨，还要公开花费胆子，太麻烦。 你们可以要棉花粗粮，甚至是奴仆的旧袄裤旧棉鞋被褥。 哪怕铁锨木锨或者大扫帚这些都成，总之日用之物，越多越好。 赠送的香水不要太多，物依稀为贵。 可以再多添一些面膜或者面霜之类，按照捐献多少赠予，尽量保证谁也不要空手出去。” 朵五听得眼睛亮晶晶，连连点头。 “三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吃过饭，方玉和易先生继续交接府衙的所有文书，大事小情，足足忙到凌晨。 方玉简单睡了一个时辰，就拾掇一番去了吏部衙门。 今日不是朝会，吏部尚书也没出去，见到方玉，他开口就道。 “方大人终于忙完了，记得来报道了。” 方玉行礼，应的不卑不亢。 “大人恕罪，下官被紧急调回，就是处置流民之事。 昨日做了简单的安排，也制定了之后的赈济方案，下关这才过来。 否则大人问起，下官事事不知，才是愧对大人的信任。” 第六百六十九章 野茶不野 吏部尚书仔细打量方玉，几年前因为血丹事件，他也远远看过他一眼。 不得不说，那时候方玉还带了几分稚嫩和倔强。 如今再看，几年父母官做下来，他可是出息很多。 人黑了瘦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沉稳，一身官府穿在身上，正气凛然，让人见之心折。 寒门贵子，本就极少，方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许对旁人来说，接任京兆尹是要命，对方玉来说，绝对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这个想法，在他打开折子仔细看过之后，越发明显了。 其实方玉的所有安置流民的举措，都算不得如何出奇。 但却应了四个字，恰到好处！ 登记，检查病症，暂时赈济，安置落脚，自力更生。 若是把流民之事分配个他，他最后也会如此做。 但为什么不做呢，原因很简单，京都势力错综复杂，互相牵制。 若是他出头，必定会有人捣乱，不想他扬名得功劳。 搞不好，到时候功劳苦劳都没有，还被人说能力不成。 当然处置的好，以后也许更惨。 但凡有棘手的差事，人人都要退给他，理由都是现成的，精明强干，处置流民有方。 原来的京兆尹倒是名正言顺，但他可没有方玉这个魄力，刚到京都，吏部衙门都没来一趟，就三下五除二把事情解决一半了！ 这就好比什么，一群豺狼都盯着一块肉，结果飞来一只鹰，叼着肉就跑了。 人人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但抛开私利，从大义之上来说，京都如今，正需要方玉这样的人来打开僵持的局面。 方玉在京都，不归属任何势力，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类型。 偏偏一身正气，极有才干，满心满眼都是为国为民。 就是旁人看不惯，也不敢动他… “好，你这赈济流民的法子不错，待我同其余几位阁老商量过后，再给你批复。” 方玉行礼道谢，“辛苦大人了，赈济灾民的粮食是我从家里调来的，只够流民两三日果腹。 还请大人们尽快批复！” 吏部尚书倒也不觉得这催促无礼，毕竟这是事实。 他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方玉这才示意门口的吴岩上前，取了他手里一只小小的方盒子，放到尚书大人的书桌儿上。 “大人，下官常年在桥安县，除了西瓜并没有什么土产。 如今又不是吃西瓜的季节，所以，下官给大人带了一罐偶尔得来的野茶。 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尚书大人瞧着盒子平平无奇，再想方玉寒门出身，也就没有拒绝。 “好，有心了。” 方玉再次行礼告辞，留下尚书大人处置了一些紧急的差事，刚要吩咐出门。 其余几位阁老就找了过来，“听说方玉送了折子？” 吏部尚书起身，互相行礼过后，他就把折子递给众人传看，又把盒子退给小吏。 “方玉不但送了折子，还送了一罐野茶，咱们一起尝尝吧。” 他这般，也是表示坦荡清白之意。 众人笑笑，也没在意。 于是，几人看过折子，都觉得不错，批复之后吩咐小吏送去京兆尹。 这时候，野茶也泡好了，众人端起，抿上一口… 吏部尚书立刻就开始肝疼！ 这哪里是什么野茶，简直就是鲜茶！ 清冽甘醇，香透肺腑！ “这是野茶？ 怎么比江南的贡茶还好！” “是啊，之前从未喝过？” 吏部尚书肉疼，一边给小吏使眼色，一边应道。 “方府尹是这么说的，只有巴掌大一小罐儿。” 其余几人一边小口喝着，很是珍惜，一边遗憾方才怎么没在这里。 但他们也不担心，因为以后都在一个京都，在一个朝堂共事，想要找方玉说说话，要点儿礼也不难… 辛家大门外，门子一见方玉，立刻就开始往后院禀报，然后恭敬热情的引着方玉往里走。 昨晚就有人送了拜帖过来，定了上午来拜见先生。 先生也早早吩咐等候，自然谁也不敢怠慢。 再说，方玉几年前拜师，在辛家可是住了很久。 他出手又大方，礼数周到。 辛家上下，几乎没有没拿过方家赏钱，吃过方家的果子和点心的。 况且方玉是寒门出身，相比先生早前那些世家弟子，多了几分谦和，对他们从未有个半分轻视，这也是辛家上下奴仆，都很喜爱这位方公子的原因。 更何况，如今方玉从小县令，一翅冲天，坐到了京兆尹的位置，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到了主院门口，辛先生的贴身老仆安伯已经等在这里了。 方玉笑着行礼，“安伯，许久没见，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好，公子客气了。 老奴平日就伺候在先生身边，先生体贴，没什么大活计，自然也是吃好睡好。 倒是公子，这两年可是辛苦了，黑了瘦了很多。” 安伯笑呵呵，亲自为方玉引路，闲话儿几句，很是亲近。 堂屋里，辛先生正在考教金子和根生的功课。 他不知道方家有空间存在，还以为方玉几年没见两个侄儿，特意寻了借口，把两个小子叫过来，想要他们叔侄见一面。 金子和根生在外住了这么久，这点儿机灵劲儿还不缺，眼见叔叔进来，神色都很是“激动”。 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模样。 方玉心里好笑，神色却不显，规规矩矩给辛先生行了大礼。 “先生，学年多年未曾回来给您请安，还望恕罪。”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辛先生眼底满满都是喜色，对于这个弟子，他是满意的。 旁人都以为方玉有今日是运气，但他这个先生，时刻关注弟子的一举一动，比谁都清楚。 这个弟子付出了多少努力。 若不是他这几年在桥安县用心政务，辛苦为民。 这次的京兆尹出缺，也不会有人想到他这个七品小县令！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能力够，品行也是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坐吧，这几年辛苦你了，如今回京，以后见面的时候就多了。” “是，先生。” 方玉坐下，安伯送了新茶上来，他就端起喝了一口，跑了一早晨，还真是渴了。 放下茶碗，他才转向金子和根生。 “先生，这两个孩子没给您添麻烦吧？” 第六百七十章 方玉的谢礼 “没有，很好的两个孩子，天分高，也刻苦。 平日和同窗们相处也好，以后定然有所成就。” 辛先生是真喜欢金子和根生，两个孩子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孩子要踏实，读书勤勉，行事也稳重周全。 整个学堂里，只有他们出身寒门，甚至可以说出身都不能说。 但偏偏整个学堂十几个孩子，都服气他们，平日行事多半以他们的主意为准。 当然，这其中有一半功劳也是方家送来的果子点心和各种吃食玩物。 有时候，就是他们穿的衣衫式样新奇一些，过几日，同窗们都要家里缝同样的。 但不得不说，孩子本身品质也好，才有如此的好人缘儿。 这般想着，辛先生忍不住望向方玉身边站着的吴岩。 吴岩手里拖着一个长条的木头盒子，一见就知道是送他的见面礼了。 果然，方玉接过盒子，说道。 “先生，这是我们家里人亲手栽种烹制的茶叶，数量极少，但味道极好。 学生给先生带来四两，先生尝尝看味道如何。” 旁人若是看到，恐怕会觉得方玉小气，多年不见先生，好不容易来拜见，只带了四两茶叶。 但辛先生可是太了解这个学生了，每次送节礼都是实惠又大方。 这次突然如此“小气”，也自然有小气的道理。 这道理就是，这茶叶一定极金贵！ “好，我一定好好品品。” “先生煮茶的水最好用善缘堂送来的，味道更胜三分。” 方玉提醒了一句，善缘堂每月都会送来两桶山泉水，就是供给辛先生煮茶，为此，辛先生这里的老友可是不断。 时不时，就有人跑来蹭茶水喝。 “先生，听说您家里又要开蒙学？ 不瞒先生，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小侄儿，今年正好八岁，聪慧过人。 若是先生不嫌弃，过几日学生想要送来给先生看看。 万一入得先生青眼，以后有他们的两个哥哥一起照料，家里也放心。” “你倒是消息灵通，”辛先生点头，“那就送来吧，我看看，若是不错就留下。 原本也没想开蒙学，但几位老友拜托，我也没有旁的才能，多教授出几个好孩子，也算没有白读一辈子的书。” “先生自谦了，这京都谁不知道辛家学堂最好。 学生若不是早早定下名额，怕是到时候门槛踏破，学生都挤不进来。” “你啊，做了几年县令，倒是学了油嘴滑舌。” 师徒两个说了几句话，方玉又装模作样考问了金子和根生几句功课，这才告辞离开。 金子和根生依依不舍送到门前… 后院里，辛先生已经一迭声的催促安伯去泡茶了。 再喝了一杯茶之后，他突然骂了一句，“这吝啬小子，居然只给了老夫四两！” 安伯嗅着屋里的茶香，忍不住笑道。 “先生，方公子可是说了，这茶特别难得。 这四两已经很多了！ 再说，以后方家又有两个孩子送来读书，您喜欢这茶，还怕喝不到吗？ 这天下，缺了谁的一份儿，也不会缺了您的一份儿啊！” 果然，辛先生立刻高兴起来，开口吩咐到。 “去寻两个小罐子，一只装半两茶叶。 然后请乔先生，翁先生来喝茶！ 这两个老头子，喊他们来学堂做先生，他们拿乔推脱。 如今有这好茶吊着，不怕他们不动心。” 安伯笑眯眯应了，赶紧下去准备。 方玉出了辛家，又去了善缘堂和花想容，总是方家产业，这几年也没少给他帮忙，他总要过来转转。 今年雪大，冷的出奇，患病的人多了不少。 善缘堂的丸药，见效快，比苦药汤也好入口，自然上门的客人也多。 郭荣如今也是一个合格的掌柜了，同一些熟识的客人说笑几句，或者多送几枚山楂丸，或者一小瓶梨花蜜，打点的客人都很高兴。 方玉进门的时候，郭荣正同一个年轻校尉说话。 眼见方玉进来，郭荣很是惊喜，赶紧行礼。 “三爷，您怎么来了？外边风雪这么大！” 那年轻校尉眼神一闪，猜到方玉身份，也是行礼。 方玉回礼，笑得温和。 郭荣赶紧说道，“三爷，这位是程校尉。 当初花想容那边出了假牌子，多亏程校尉尽心尽力帮忙抓了贼人。” 程校尉赶紧应道，“我本是巡城营的，抓贼是本分。” 方玉却再次行礼道谢，“多谢程校尉鼎力相助，先前虽然听说，但我一直在外，如今回到京都，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多走动。” 程校尉再无怀疑，这一身正气的公子，就是新上任的京兆尹府尹了。 “大人折煞属下了，以后大人但凡有所差遣，尽管派人告知一声就是。” 方玉换了话头儿，问道。 “程校尉过来是买药？” 程校尉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应道。 “让大人见笑了，我家小儿早产，体弱多病。 这几年多亏裴师傅经常帮忙推拿调理，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但今年太冷，昨日又开始高烧咳嗽，我过来拿些药。” 方玉点头，想了想就道。 “程校尉若是信得过，明日未时初，可以抱了孩子到后院。 我会请一位神医给孩子诊治，也许会有效果。” 程校尉大喜，能让方玉称为神医的，定然是本事了得。 毕竟方家这间善缘堂就是以小儿病症闻名，说不得这位神医就是方家背后的医者。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程校尉恨不得行大礼，但铺子里还有旁人，他知道方玉不想过分张扬，就重重抱了拳。 方玉虚扶了他一把，“程校尉不要客气，这是我送校尉的谢礼。” 程校尉依旧感激之极，当初帮了方家，他和手下兵卒都拿了银子。 而且这两年没少得善缘堂照顾，再紧缺的药，只要他过来，就不会空手。 没想到，方玉又送了这样的谢礼。 又说了两句闲话，程校尉就欢喜回家去报信儿了。 他的妻子是家道中落的举人之女，琴棋书画精通，可惜性情柔弱，这几日为了孩子差点儿哭瞎了眼睛… 方玉问了郭荣几句，见没什么大事儿，就去了隔壁。 朵五和朵六几个也是个麻利的，昨晚制定了方案，今日就立刻实施了。 二楼上，二十几位贵妇和贵女，正在试着新香水。 这次的新品，是花篮山最顶端摘下的一种白色花朵制成。 香气空灵之极，让人嗅着难忘。 原本要在过年时候，才隆重推出。 但这会儿为了给流民募捐，朵五朵六做主拿了出来。 果然，只喷了一点点在纸签上，送到众女子身前，立刻就让所有人亮了眼睛。 第六百七十一章 死比鬼可怕！ “我捐一百两银子，二十套袄裤。” “我捐二百两银子，粗粮十担。” “我…” 方玉没有去楼上，只站在布帘后，听了听女子们争先恐后的声音就笑了。 学校里教了几年，又在京都这个繁华之地锻炼了两年。 小姑娘们如今也不必费心了，各个都是人精，半面玲珑。 若是空手套白狼，有些困难，但有空间里的好东西做底气，她们就会简单很多。 陈武听到消息，赶了回来，见面就说道。 “三爷，您如今是府尹了，不好再出入铺子了。 否则被御史一本参上去，总要废一番口舌。 以后有事，您使唤人来说一声，我就过去听命了。” 方玉听得好笑，这两年，成长的不只是姑娘们啊。 京都混迹久了，陈武对这些官场之事都如此熟悉了。 “好，我知道。 今日也是路过，就进来看看。 等我回家问问，把铺子换到谁名下，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陈武也有这个考量，原本方玉只是一个小小的文书，后来即便做了县令，在京都人眼里也是芝麻小官。 名下有几个铺子，即便生意好，也没谁太在意。 但如今身处高位，若是有人把这事当了把柄，就算朝廷要用方玉，不会真把他如何，也会损了声名。 主仆两个又说几句话，方玉就从后门回去府衙了。 陈武见他只带了吴岩一个，很是不放心，喊了郭荣一起，远远跟着，直到方玉进了府衙。 有了批复，方玉就等同于有了尚方宝剑，午时刚过，城外的三千流民就有两千多，进了城。 这两千多流民是检查过后，身体好，没有任何病症的。 其中青壮一千多，老弱妇孺八百。 剩下二百多人，托了天冷寒冷的福气，没有患上时疫，多半是风寒咳嗽之类。 也有一些逃难路上受了伤，总之，都不担心造成传染。 暂时在城外镇上找了两个院子安顿，喝几日药，有所减轻或者痊愈，就同样可以进城了。 选定的四座院子，三座小院儿住老弱妇孺，关门闭户保平安。 最大的齐家大院住青壮男子，方便平日管理和上工。 虽然还没有被褥，但起码有了遮风挡雪之地啊，比破树枝子拼成的窝棚暖和太多了。 所有人都是欢喜，动手打扫，甚至用木板挡了窗户上破洞，拾掇土炕，极力想要烧的暖喝一些。 流浪了多日，居无定所，突然有了落脚地，所有人都没有嫌弃的意思。 但这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也从来都不缺多嘴之人。 这几处院子原本空置，左邻右舍有的打算压一压，再买下来。 也有的平日把鸡鸭放这里养着，或者堆些废柴用物。 突然间，他们的东西被清理出来，当然就不满意了。 于是，流民进来安顿之后，有人就跑去寻差役抱怨。 “这些流民身上带没带病啊，就这么放进来了？ 万一真是有毛病，岂不是把大伙儿都害了！” “是啊，就是不带病，他们肯定也会偷鸡摸狗儿，到时候左邻右舍可不安宁了。” “府尹大人上任就想立功劳，得个好名声，怎么就不顾大伙儿死活了！” 差役本就心烦，新大人没进府衙就开始处置流民了，如今一直没对他们这些人手做安排，或者没理会他们。 他们平日多少在京都，都干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坏事。 万一是府尹大人在拖延时间，找人调查他们底细呢，只等着把他们撵回家。 结果他自己前程还不知道如何呢，这些刁民倒是开始闹上了。 “滚，滚！一天闲着没事就知道耍嘴皮子！ 府尹大人做事，怎么着，还要先跟你们禀告一声！ 你当你们是谁啊！ 赶紧滚！ 安置流民是大事儿，敢拖后腿，扔进进大狱清醒清醒！” 市井百姓吓了一跳，到底还是怕这些差役，红着脸走掉了。 但他们可是不甘心啊，于是见到流民们在门外搬东西，就凑上前，小声嘀咕。 “兄弟，你知道你们住的这个院子是怎么回事吗？ 我跟你们说，你们被坑了！” “什么被坑了？这院子怎么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听得一脸疑惑，顺口问了一句。 那说话的胖妇人就来了精神，“你们不知道啊，这做大院儿是京都里有名的鬼宅！ 平日隔三差五就闹鬼，很多人看见过穿白衣服的鬼魂满院子的飘动。 晚上时候还有人哭呢，我们走路都要绕着走，你们居然还住进去了！ 都说新府尹安置你们进城，这可不是安置，是在害你们！” 那汉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愣了一下问道。 “那个，你见过死人吗？” 胖妇人听得糊涂，摇头道。 “没有啊，怎么说起这个？” 那汉子冷笑，“在城外，我每天都能看见，我隔壁窝棚的老头儿冻死了，我每天都要在他硬邦邦的腿上来回迈无数次！ 你不知道，他的裤子被人家拔走了，腿上干瘦没有肉。 风一吹就是青紫之色，像锄头把子。 我住的窝棚总是被风吹翻，我想把他的尸体搬起来，压在窝棚上，结果都不成。 你知道为什么吗？” 妇人吓得脸上都没有血色了，无意识问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他一半身子冻在冰雪里了，根本抠不出来！” “啊！” 妇人吓得尖声惊叫，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死人她不怕，但汉子形容的实在太惊悚了，好像冻死老头就趴在她家门上一样。 那汉子收了冷笑，继续干活儿，一边的一个老头儿叹气。 “你吓唬她干什么，一个妇道人家…” 汉子弯腰扛起一袋粗粮，应道。 “逃荒路上，吃人肉的，我都见过。 挨着死人睡了一个月，我都不怕，怎么会怕鬼。 这些人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老头儿当然也知道，但他们本身不是京都的，如今借助落脚儿，到底心里发虚。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咱们马上就有活计了，以后也有饭吃，有屋子住，能活命就好。 真是不计较住在哪里了！ 说起鬼啊，我家老婆子，儿子儿媳和孙子，都变成鬼了。 若是能来找我，让我再看一面儿，我还高兴呢。” “老伯也别伤心了，咱们往前看吧，只要活着就会好起来。” “是啊，是啊。”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话儿，结果门前又有马车送了旧袄裤和旧被褥过来。 立刻，所有人都是欢喜起来，也没兴趣闲话儿了，纷纷把东西往院子里搬。 院子里自然有人登记，分配。 有热炕的，有棉衣的，暂时都不分配被褥，可着衣衫单薄，又分到床榻的分下去。 这样，尽量保证取暖，不要生病。 否则，城里人本来就嫌弃他们，再生病的人多，怕是闹起来，要赶着他们出城呢。 第六百七十二章 好人难做 第二天一早，京兆尹衙门前就贴了红色的大字报，凡事昨日在花想容“买”了香水和护肤品的，今日统统上榜，从高到低。 一字没提花想容给了什么，只说某某家夫人捐赠银两粮食多少，帮助流民过冬，救命功德，美名天下扬。 末尾号召全城百姓，捐粮捐物，府衙会把名册送往宫里，请皇上过目，赏赐。 京兆尹府衙前，贴过追捕文书，贴过犯人画像，还是第一次贴出这样的大红布告。 自然有人要上前看个仔细，于是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城里有的人家想施粥舍药材之类，真心是觉得流民可怜。 可是形势复杂，想帮也不能帮。 如今有人带头，吏部又火速批复了京兆尹的救灾折子，这也标明了阁老重臣的支持，这些顾虑就没了。 于是，陆续又有马车赶到府衙侧门，捐献的单子也递了进去。 大红布告上的名字越来越多，有些多财却缺少名气的富商巨贾也等不及了，更大手笔的捐献。 而且也不再是粗粮和旧袄裤之类，上来就是棉花、布匹和细粮。 什么事情都怕形成风潮，好似旁人都做，自己不做就错了一样。 如今捐粮捐物帮助流民过冬，就成了所有人都在做的事。 短短三日，统计出的册子已经很厚了。 方玉同易先生商议了一下，这些粮物已经足够流民过冬了，就重新贴了布告，不再收粮食用物，只收银钱。 这银钱要用于明年开出流民回乡之用，路上盘缠，重新安家或者买良种。 世人虽然都知道好人比坏人多，但也从来不缺猜疑之心。 捐粮捐物，保证能用到流民身上。 但捐了银子，是不是流进谁的荷包，就没人知道了。 于是，京兆尹府衙又收了五百多两银子之后，就停了捐献之事。 府衙门前重新贴了布告，公布了收到的银钱，物资明细。 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这是光明正大，请众人监督府衙如何利用这些物资救助流民啊。 有人说，“新任京兆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这是把账目公布了？” “是啊，不过这般坦荡，也是难得。 把所有捐献的用处写的清清楚楚，谁想说他贪墨都不成。” 有人原本想看热闹，这会儿酸溜溜说道。 “做个样子而已，谁不会啊。 再说了，人家名下可还有两家铺子呢，日进斗金。 哪里会在乎这么几两银子啊！” 可惜，这话说完，却收到了旁人的冷眼。 这人莫名其妙，他的友人看不得他丢人，就扯了一把，小声提醒道。 “你说的是善缘堂和花想容，这两家铺子确实是方家的。 但从来没人揪出来说事，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了，当初那一千个孩子的事，你忘了! 善缘堂就是为了救助他们活命才开起来的，之后每隔五日就会义诊，而且慈安堂的老老少少，都是善缘堂在养着。 善缘堂别说日进斗金，就是日进万金也剩不下。 还有那个花想容，平日都是做女子生意，但这次救助流民，是花想容先挑头捐献的。 你以为旁人不眼红吗，但谁动这两家铺子，就得被口水淹死。” 友人边说边摇头，真是为了他的蠢笨无奈。 这人却不服气，梗着脖子辩驳了一句。 “沽名钓誉而已。” “三年，你若是能一直这么沽名钓誉下去，京都也会有你一席之地。” 友人不再劝，暗自警醒该离这人远点儿。 行善这件事，你可以不做，但不能阻拦旁人。 这时候，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善缘堂和花想容已经易主了，前日就改了名字，不在方大人名下了。” “啊？是吗，被谁买去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总之方大人名下没有铺子了。” 众人议论几句，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对方玉这个新人京兆尹都有些同情，好人难做啊。 而这会儿，空间里，方玉正同妹妹说话。 “程校尉家里的孩子，吃了两日药就好利索了，不好到府衙道谢，就送了不少东西到善缘堂。” 方圆儿笑道，“那日看过他几眼，是个目光清正的。 三哥以后可以同他多走动，万一有事，也能搭把手儿。” “放心，我知道。 以前不在京都，很多事顾忌不上，如今都要张罗起来了。” 赵金莲和刘氏王氏坐在一边，给七斤八斤收拾行李。 听得这话，赵金莲就说道。 “你在京都，把七斤八斤送去读书，家里也放心。 否则这两个孩子这么调皮，什么事儿都不懂，送到哪里都要牵肠挂肚。” 刘氏和王氏虽说是亲娘，可没有婆婆这么不放心，笑道。 “娘，有三弟在，您不用这么担心。 再说还有金子和根生呢，又是住在学堂里。 这俩小子平日太淘气了，出去锻炼一下是好事儿。” 赵金莲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人上了年岁，总把儿孙都拢在身边日日看着才好。 幸好，有这处洞天福地，家里人随时都能见面。 否则方玉在外做官，方圆儿带了哪吒跟着叶天逸征战，老太太怕是要惦记的吃睡不香。 “哪吒呢，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好像都没怎么进来？” 想起哪吒，赵金莲望向闺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哪吒被你扔到哪里吃苦去了？” 方云儿心虚，但脸上却万般委屈。 “娘，看您说的，我可是她亲娘！ 这小子最近玩疯了，耽误不少功课，殿下正好有空闲，每天抓了他读书呢。 早起练剑，上午读书，下午跟着殿下去军营。 我原本还怕他累，结果这小子比谁都欢实。” “啊，这就好，这就好。” 果然，赵金莲听得笑起来，再也不担心了。 “小子，就该多跟着爹爹身边，学学本事。 长在女人手里没出息！” “是啊，娘，我原本也舍不得七斤，但七斤他爹说，小子就得出去闯荡。 别人不说，看看三弟，就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也是在外边见过世面的。 小子想做老鹰，就不能当小鸡子一样圈着养。” 刘氏麻利给儿子的包裹打包，嘴上说的好，到底还是不舍，问了小姑子一句。 “七斤八斤到底还小，让他们七八日回来一趟，成吗？” 外边七八日，空间里就是将近一月了。 方圆当然不能说不好，痛快应下。 “行啊，大嫂。 平日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或者碰到什么危险了，随时都能回来。 这里是家，谁也不能拦着孩子回家啊！” 刘氏和王氏听了，就更加放心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分家进行时 碰巧方老汉和方老大从田里回来，见方圆儿在家就道。 “田里的苞谷可以收了，学校那边放一日假，让孩子们帮忙收收地。 到时候，圆儿也早些运出去，别让那多人饿肚子。” “好啊，爹，咱们家的苞谷有股香甜味道，烙饼子就是殿下都抢着吃。” 方圆儿可没说错，有她在，府衙后院的饭菜就没缺过荤腥。 偶尔吃顿粗粮，大伙儿也很捧场。 说着话，她就道。 “一会儿我就掰几个棒子，磨了面子，晚上炖大丰收，贴锅边。 金灿灿的饼子，沾点儿菜汤，肯定更好吃。” 王氏笑道，“听妹妹这么一说，我都馋了。 娘，咱们晚上也炖大丰收贴饼子吧。” “好，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赵金莲当然不会拦着，对她来说，儿女能吃能喝，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好，再没有任何要求。 “晚上吃饼子？我也馋了，多贴几个！” 方老二说着话儿，走了过来，还带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前段时日，把梨花坳的库房和地窖填满，又添置了百亩田地，县里和东州府也都买了几个铺子。 这几日，他就抓了哪吒帮忙，去偏远之地置办产业，给家里留后路了。 方圆儿赶紧问道，“二哥，这次出门顺利吗？” 方老二示意王氏给她舀一瓢泉水，咕咚咚喝了，这才应道。 “西南那边太贫瘠了，府城都赶不上咱们金河县。 不过，那边人是真少，民风彪悍，小姑娘满大街跑，也没谁说一句。 我瞧着你应该能喜欢，买了个大院子，两个铺子，城外三十里就是大山脚下，我也买了个小庄。 沈家有铺子在那边收药材，平日能帮忙照料一下。 再说，我瞧着家里的孩子如今处事也不错，托付给他们，一定能守好。” 方老二说着话,拍打两下衣衫，居然从领子那些皱褶里，拍出一把黄沙来。 “那地方就是一点不好，刮风就会黄沙漫天，出门不敢开口说话，否则灌一肚子。” 这话有些夸张了，家里人都是笑起来。 方老二掏出一个本子，画了一笔，末了转向妹妹。 “西南那边买完了，东南有渔村，西北草原有力熊，如今就剩东比了。 这个时节太冷了，不如外边开春再张罗吧。” “好啊，左右也是为了家里留条退路，兴许根本用不上。 未雨绸缪而已，一来家里不差这点儿银子，二来，孩子们眼看大了，以后出去游学走动，家里多些产业，他们到哪里也有个照应。” 方圆儿对叶天逸有信心，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慢，毕竟世事无绝对。 偶尔扭头，她瞧着刘氏和王氏都听得很认真，心头就是一动。 难得这会儿只有自家人，没有一个外人，就是巫婆婆和沈老夫人，福伯福婶子都不在。 倒是可以说说家事… “爹娘，哥，嫂子，难得今日都在，家里人齐全。 我有事想说几句，你们别多心。 若是我说的不对，就当我没提起。 若是说得对，家里就考虑一下。” 众人见她神色郑重，都是停了手里的事望过来。 “什么事，你说说看。” 方圆儿没有应声，先问了方玉。 “三哥，你有心仪的女子吗，或者说最近几年打算成亲吗？” 方玉听得一愣，想了想就道。 “没有什么心仪女子，三年之内不会成亲。” 方圆儿点点头，这才说道。 “爹，娘。金子都十三岁了，若是顺利，说不定过个四五年就要定亲成亲了。 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还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但家产是不是先分一分？ 我这里，以后什么样子，暂时不说。 三哥有官身，定然会平步青云。 但大哥二哥却一直在家，以后给孩子说亲的时候，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占不上‘贵’这个字，总要占一个‘富’字啊。 所以，爹娘闲暇无事时候，多想一想。” 分家！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突然。 仔细想想，虽然兄弟姐妹感情好，对父母都孝顺。 但树大分支，真是等金子定亲时候，才有个说法，实在太晚了。 特别是王氏和刘氏，作为儿媳，她们在方家，从来没被错待半点儿。 吃喝穿戴，家里是予取予求。只要开口，就能得到。 但上有公婆，下有儿子，她们也是小家的当家妇。 她们也想手里有些银子，有些产业，心里才踏实。 所以，这会儿她们就没开口。 方老大和方老二却立刻反对，“不成，爹娘还在呢，怎么能分家？” “老三还没成亲呢，不能分家！” 方圆儿见两个哥哥好似急了，赶紧解释道。 “不是那种完全分家，是让爹娘给你们分一些产业打理。 咱们一家人有这处洞天福地在，何时何地都会在一起，分不分家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就更不用分了!” 方老大难得霸道一次，极力反对。 到底是方老汉开了口，“都别吵，这事儿，我和你娘先前还真说过一次。” 赵金莲也是点头，“是啊，我们盘算着，以后是要在这里养老的。 就是没有这里，我们也多半时候要跟着圆儿和哪吒。 不是偏心，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实在是不放心。 当初若是不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本事，圆儿也不会进山摘梨子，不会…有今日。” 赵金莲红了眼圈儿，“旁人许是觉得哪吒的爹是就九殿下，咱们家走了大运。 但其实我和你爹每日提心吊胆，没觉得是什么好事。 所以啊，我跟你爹不亲眼看着圆儿和哪吒过好日子，是死也不会闭上眼睛。 以后人家说什么都好，你们哥三个就当听不见。 你们孝顺不孝顺，我和你爹知道。” 方圆儿听得心酸，抱了娘的胳膊，想说什么，赵金莲却拍了拍她的手，再望向三个儿子。 “这个洞天福地，一早就说好是你妹妹和哪吒的，你们可以住，可以吃喝，你妹妹不是小气的人。 但这里一定要传承给哪吒，你们和你们的子孙都不能打主意。” “是，娘，我们从来没想过贪心。” 方老大等兄弟三个，赶紧应声，刘氏和王氏也摇头。 赵金莲看着满意，又道。 第六百七十四章 可惜和庆幸 “老大是长子，以后金子也要做官。 所以，金河县这边的老宅，庄园、田地和铺子，都分给老大，所有进项也都归你们一房。 老二喜欢在外走动，喜欢做生意，所以东州府的铺子，还有最近置办的那些产业，无论房产田地和铺子，都归老二一家。 怎么经营，是赔是赚，都有你们二房折腾吧。 至于老三，他常年在外，做官也没个准地方。 花想容和善缘堂又转到你妹妹名下了，所以，家里的存银，在我手里，总共有三万两。 老大老二一家五千，其余两万两都给老三。 还有京都那个小院子，也都是老三的。 老三想拿银子再买铺子或者田地，也都成。” 方老大和方老二分到的产业虽然看着多，但都是偏僻之地，加一起，其实也就几千两。 这么一算，三兄弟分到倒也公平。 但三兄弟却都不同意，方老大和方老二说，“娘，不成，老三只有银子，不能没有田地和铺子！” 方玉也说，“大哥二哥的银子太少了，我在外做官，节礼都是家里出，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赵金莲推推方老汉，很是头疼。 方老汉这才说道，“你们不要谦让了，按理说我们该跟着儿子过日子，但我们离不开你妹妹和哪吒。 这心里觉得愧对你们，把家分个干净，心里也轻松了。 你们若是觉得分的多，以后就对你们妹妹好一些。 毕竟咱们家能有如今这份家底儿，也都是你妹妹的功劳。” 方老大三兄弟赶紧保证，“爹，这不用说啊。 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护着妹妹。” “那就成了，给你们就收着吧。” 方老汉一锤定音，示意儿子们都不要再说了。 倒是方圆儿想了想，又道。 “大哥二哥三哥，分家不是说以后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之所以分家，是想你们手里有产业，嫂子们也要学着打理。 以后，咱们几家的吃喝穿戴，所有日用，包括送节礼，人情过往，所用银钱和东西，还是都在公中出。 我会把善元堂和花想容的进项拿出一半给二哥，足够家里花用了。 你们别舍不得，一切照旧。” 这就是说，日子还是一样过，家里人依旧有好吃好喝，依旧衣食无忧，只不过他们手里多了产业。 方玉三兄弟都觉得占了妹妹便宜，刘氏和王氏也是觉得脸红。 爹娘如此公平，妹妹如此大气，倒显得她们私心太重了。 他们还要说什么，方圆儿却指了楠木山和花篮山。 “哥，嫂子，你们就别推辞了。 看看这两座山，就是我的聚宝盆，随便卖根木头，都够家里花一年了。 你们就别争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和哪吒就进京都了。 到时候，荣华富贵免不得，但同样也会麻烦事一堆。 一个不小心，家里就要被我牵连。 如今这般安排妥当，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话说到这般地步，众人就不好再推辞了，否则就是不愿意同妹妹共甘苦了。 “那好，我们收着了。” 赵金莲喊了九儿去取她匣子，把房契地契和银票分给儿子儿媳。 匣子空了，她也是一身轻松，笑道。 “以后，我可是不用头疼了。 灶间有牛肉，中午咱们吃饺子吧！” “好啊，娘，我一会儿过去同你包。 多带两盘子，哪吒送了二哥进来，又跑出去了。 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我端出去给他吃。” 方圆儿第一个应声，末了又嘱咐二哥。 “二哥，冬日闲着无事，你帮我找人包饺子，什么馅料都成，最好包肉的，越多越好。 我要攒起来，过年时候，近卫军几万人，总要吃顿饺子啊。” 赵金莲心善，一听这话就道。 “对，都是离家在外的，不容易。 他们家里人不知道怎么惦记呢，说什么也顿饺子才算过年啊。” 方老二就道，“行，一日三十文的工钱，招百十个妇人，有半月就包出来了。” 刘氏和王氏也说道，“到时候我们出去，跟着张罗。” 很快，一家人围在一起，剁肉馅，包饺子。 方圆儿吃饱喝足，端了饺子，拎了几斤新苞谷面就出去了。 放在旁人家里要打破头的分家，在方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待得沈老夫人听说，拉着来探望的孙儿闲话儿，忍不住感慨。 “你真是好命啊，遇到方家这样的好人家。 以后祖母就是去见阎王爷，也能放心闭眼睛了。 可惜，方家没有姑娘了，否则祖母就是厚着脸皮求，也要给你求个媳妇儿。” 沈君泽笑嘻嘻应道，“祖母，您就别想了。 仲良常说，幸好就一个妹妹，若是多几个，他的头发都要白透了。” 沈老夫人也是笑，“以前真是没见过这么疼闺女的人家。” 不说刘氏和王氏拿了各自分的的家产，如此盘算经营，如何欢喜安心。 只说方玉拿了银票就直接给了沈君泽，“我没有心思置办产业，这些给你，帮我安排一下。” 沈君泽拿了满手的银票，真是哭笑不得。 “你可真放心，也不怕我赔光了？” “赔就赔了吧，左右吃喝都从家里拿，我也没什么花用银子的地方。 顶多以后娶媳妇儿要出聘礼，那也是几年后了，不着急。” 方玉满不在乎，说罢就去忙了，留下沈君泽站在原地，半晌才把银票郑重收了起来。 玩笑话可以说，但这份信任，他可是不打算辜负… 方圆儿端了饺子刚出空间，哪吒就一头钻了进来，嘴里喊着。 “娘，我饿了！” 方圆儿笑骂，“你又淘气什么了，热的一头汗！” 哪吒见到热腾腾的饺子，抓了一个就塞到嘴里。 “桃红姐姐给我们蘸糖葫芦了，我们要去街上叫卖了。” 这事儿，几个小子可是张罗很久了，今日终于成行。 方圆儿想了想，忍着没有拦阻。 哪吒吃饱喝足，喊了允文允武，换了衣衫，装扮的同普通人家孩子一样，从后门跑掉了。 当然，叶天逸安排的暗卫，还有山叔都跟在后边。 方圆儿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又不能把这小子抓回来，索性带了觅神和歆甜欣怡下厨。 排骨剁成小块，焯水，炒糖色，下调料，添水煮开，再扔进去碧绿的油豆角，金黄色的嫩玉米，土豆块。 锅边贴上十几个苞谷饼子，咕嘟嘟炖上半个时辰，满院子就被香气攻占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与众不同的小贩 玉米饼子肯定不够吃，再隔水蒸搬桶白米饭，炒两个简单的青菜，就可以开饭了。 崔琰本来回来办差，嗅到香味，厚着脸皮，死活儿跟了叶天逸到后院蹭饭。 对于厨子来说，好食客就是动力。 显见崔琰这个光盘掠夺者，就是方圆儿眼里最好的食客了。 再炒菜已经来不及，方圆儿索性把空间里存着的白菜酱肉包子热了二十几个。 侯老爷子不见哪吒，就问道。 “哪吒呢，难得开饭时候，不见他的影子啊。” 方圆儿笑道，“刚吃了一盘饺子，就带了允文允武去街上卖糖葫芦了。” 众人听得都是笑，都过了这么多日子，本来以为哪吒忘掉了。 没想到，他还是没放弃做个糖葫芦小贩啊。 “要不要安排人，多买几串儿，否则哪吒怕是要失望?” 吴叔心疼给孩子，总觉得不能这么看着。 方圆儿赶紧拦着，“不成，让他上街去叫卖，就是为了尝尝百姓养家糊口的辛苦。 若是卖的太顺利，他还以为赚银子多简单呢。” 叶天逸点头，也是应道。 “已经安排过人手护着了，不必担心。” 众人这才安心吃饭，崔琰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肉包子，外加三个苞谷饼子，还有各色炒菜，吃的是心满意足。 众人也很喜欢这个铁锅炖的大丰收，“这般吃，真有几分在农家院子的样子。” 饭后，众人散去，叶天逸陪着方圆儿说话。 方圆儿就把七斤八斤也要去辛先生家里读书的事说了。 “七斤八斤已经七岁了，该启蒙了。 正好，辛先生家里要开蒙学，我和三哥商量一下，就送了过去。 按理说，哪吒也该启蒙了，是不是也安排一下？” 叶天逸就道，“这半年要留在惠州，我也没什么太忙的公事。 不如早起，我带他练剑习武，上午教他读书，下午领他去各处走走。 允文允武可以一起读书，习武交给叶迟，学学怎么做贴身侍卫。 明年进了京都，我再找大儒教授哪吒。 这孩子太聪明，性子也跳脱，必须找个严厉的先生才行。” 自己的儿子，方圆儿当然最清楚，她也赞同这般。 “行，那就这么安排吧。 我们家里又凑了一些粗粮，苞谷最多。 过几日运过来，一冬的粮草就够了。 安心住一冬，养精蓄锐，明年再北上也不迟。” 叶天逸点头，握了她的手，两人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出去。 天空有些阴沉，细碎的小雪飘落下来。 “哪吒要顶着雪卖糖葫芦了，生意一定不好。” “不好才好，越辛苦，他才越记忆深刻。 否则他平日不缺吃喝，所有人都宠着，很容易就长歪了。” “这话让哪吒听见，怕是又要说娘亲心狠了。” “他想说就说，我若是对他不心狠，以后就轮到外人对他心狠了。” 叶天逸揽了她在怀里，两人看着雪景，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小事儿，别样的宁静安心。 直到，叶迟敲了门。 “殿下，陈将军求见。” 叶天逸皱眉，嘱咐方圆儿。 “不要整日琢磨吃食，看账册。 若是闷了就让首饰铺子和绣庄送首饰布料过来，多做几套新衣衫也好。” “知道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我会找事给自己做，不会闷的，你去忙吧。” 方圆儿撵人，她倒是想衬这个功夫去京都看看。 上一次是带孙老大夫给程校尉的孩子看诊，没功夫多停留。 她还惦记同姑娘们说说话儿，怕她们受了委屈。 当然也要去看看金子根生，还有新晋小学童七斤八斤。 叶天逸前脚儿走了，她后脚就进了空间，完全不知道，陈大海根本没来，是哪吒受伤了… 蒋子杰如今手下起码聚集了二百多江湖人，都还算听话。 但做事时候，有人稍稍不尽心，就会有疏忽。 惠州城原本被笼罩的水泄不通，到底还是放了几条杂鱼进来。 哪吒今日带了允文允武出门卖糖葫芦，衣裤鞋子都换了普通孩子装扮，倒也不算扎眼。 但心思细腻的人还是能看出他们的不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是去学堂，只是混迹市井叫卖糖葫芦，怎么可能穿的那么干净？ 而且袄裤式样普通，布料却是细棉，絮的棉花也厚实。 戴了棉帽子，甚至是棉手套… 就是街上混迹的小乞丐，都没敢欺负他们这几个生面孔，而是本能的躲开了。 逛游了大半个时辰，只卖出一根糖葫芦，哪吒就有些急了。 同允文允武一商量，就去了一个热闹的茶楼外叫卖。 桃红的手艺还是不错，空间出品的山楂微酸，外边裹着糖霜晶莹剔透。 茶楼里果然有人出来买了几根，最后草把子上就剩了六七根儿。 允文允武冻得跺脚，忍不住劝哪吒。 “小主子，咱们回去吧。明日再来卖，实在太冷了。” 哪吒也想回去，不说空间里四季如春，温暖宜人，就是府衙后院的大炕也是热乎乎，哪里都比这冰天雪地好。 但想起他出门时候同娘亲发下的大话，他就咬牙摇头。 “不成，再坚持一会儿，到时候卖不完，咱们也回去。” 三个孩子又坚持了一刻钟，眼见卖不掉，都有些丧气，就要打道回府了。 结果这个时候，来了一个秀才模样的男子，带了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闹着要吃糖葫芦。 秀才好似有些无奈，上前问了价格，就道。 “你表兄表弟都在家里，也不能只给你买了吃啊。 小兄弟若是能便宜一些，这剩下几串我都买了，好不好？” 哪吒当然高兴，六只糖葫芦只收了十五文钱。 男子许是要惩罚孩子的贪吃，笑着站在旁边，要儿子自己摘糖葫芦。 那孩子也是倔强的，跳着脚儿去摘草把上的糖葫芦。 结果跳了几下，力气不及，一歪身子就栽倒了哪吒身边。 哪吒下意识伸手一扶，不想那孩子死死抓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突然出现一把匕首，直接扎向了他的胸口。 哪吒愣了一瞬，一个后仰避开胸口，但手臂却还在人家手里，被匕首带过，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迅速染红了青色的棉袄，允文允武尖叫一声，直接扑向了那个孩子，一人抢夺匕首，一人抱了孩子双腿，硬生生把哪吒抢了出来。 哪吒疼得脸色煞白，抬起一脚踢在孩子下巴上。 第六百七十六章 老子英雄儿好汉 孩子立刻昏死过去，那秀才倒也奇怪，见谋算不成，不但不救那孩子，反倒扭身要跑。 藏在一旁的山叔和侍卫们，因为中间隔了一条街路，晚了几息功夫，却差点儿被这样的变故吓疯了。 山叔飞身上前，接管了行刺的孩子，侍卫却截住了秀才。 几乎是眨眼间，孩子被踩了脖子，秀才也被打断腿，塞了嘴巴。 “回去！” 山叔迅速检查一下哪吒伤口，见没有中毒，伤口不深，就把哪吒背在背上，赶回府衙。 众人押了两个刺客，紧紧跟随在后。 这一切，说的慢，发生的却极突然。 待得旁边茶楼的客人和路人，都望过来的时候，路上只留了一些血迹，还有扔在一边的草把子、糖葫芦… 叶天逸赶到前衙的时候，哪吒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刘大夫化身唠叨老太婆，手上忙着，嘴里心疼的念个不停。 “以后可别出去，外边太危险了。 你们娘俩什么时候能安静几日呢，只要出门就会招人刺杀！ 到底是谁啊，真是太心狠，女子和孩子都不放过。 有能耐都冲着我们来啊，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能耐！ 等我查出是谁动的手，老子一把药粉撒下去，灭他满门！” 哪吒胳膊上的伤口，只有两寸长，也没有多深。 这会儿缝合之后，抹了药，已经不疼了。 但方才匕首贴上他前胸，还是结结实实吓到他了。 没有大王保护，没有娘亲和侍卫们在身边，凭他自己的本事，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孩子。 这让他特别沮丧，也特别后怕。 想想若是死了，娘亲要哭，姥姥姥爷怕是活不了，他就红了眼圈儿。 叶天逸大步进来，上前不等仔细检查儿子的伤口，就被儿子抱了腰哭开了。 叶天逸摆手，示意众人退出去，然后就搂着儿子任凭他哭个痛快。 末了，听着儿子收了眼泪，这才说道。 “方才吓坏了吧？但爹爹知道你，哭过之后就会好起来。 因为爹爹小时候也常被刺杀。” 哪吒果然好奇，“爹，你不是住在师祖的山上吗？” “是啊，爹是皇家血脉，虽然被远远送了出去，不见得会回宫，但爹还活着，就依旧有很多人不放心。 只有爹死了，才是真正没有威胁了。” “那爹…害怕吗？” “害怕啊，爹那时候也经常哭。 但你师祖对爹说啊，怕是没有用的，越怕越有很多人觉得我好欺负，都会来害我。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学了本事，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亲近之人。 所以，爹好好练武读书，学本事。 等到长大了，就没人敢随便欺负了。” 叶天逸揉揉儿子的头发，一如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眼底都是心疼，却不能表现出太多。 就像方圆儿方才说的，他舍不得孩子吃苦，就会有更多人让孩子吃苦。 “以后跟着爹，好好学武读书。 如今很多人不想你活着，不想你和你娘随我进京，以后还有更多的人想要打压你，让你害怕。 你想他们得意吗？想让他们如愿吗？” “不想，爹是战神，是大帅，是九殿下。 我是爹的儿子，我才不怕。 还有，舅舅说，我要保护娘，娘为了生我养我，受了很多苦。” 哪吒梗着小脖子，很是不服气。 “那就好，”叶天逸拍拍儿子的肩膀，“今日受伤不要同你娘说，省得她担心。 我会安排吴叔带着你去审讯刺客，问出他们的出处，你记清楚了。 以后，留着你出去历练的时候，亲手报仇。” “好，爹！” 哪吒挥挥受伤的胳膊，哪怕有些疼，他也咬牙没有哼一声… 方圆儿到京都逛了一圈儿，给朵五等人留了很多吃用之物，又特意去了一趟京兆尹后衙，见了见吴嫂子，同她商量了一件事，吴嫂子应了，天色就不早了。 她赶紧回了惠州，张罗做晚饭了。 前日，哪吒喊着要吃炸酱面，方圆儿特意擀了一大块面，熬了肉酱，切了黄瓜丝等配菜。 结果饭桌儿摆好，叶天逸带了哪吒从前衙回来，哪吒一看桌上的肉酱，就扭头跑进了屋里。 方圆儿纳闷，就问叶天逸。 “这小子是因为糖葫芦没卖出去，灰心了？” 叶天逸点头，“应该是吧，别惦记他了，咱们先吃，他饿不到。” 方圆儿当然也知道，但还是惦记，走去门边喊了一句。 “儿子，你不是很久就想吃杂酱面，出来吃一碗吧。 吃饱了有力气，明日再去卖糖葫芦，肯定卖得好！” 哪吒却不肯出来，在屋里喊了一句。 “娘，我没胃口，就想啃果子。” 方圆儿无奈，也就不劝了。 众人团团围坐吃饭，说说一日忙碌，城里城外新鲜事也就过去了。 吃过饭，方圆儿想看看儿子，但星辰带了后勤营的账目过来。 如今大军已经彻底安顿下来，每日的粮草损耗，都差不多一致，没什么好费神的。 但先前买回的牛皮羊皮，做了一批羊皮袄和牛皮靴子，要发给巡夜的兵卒。 还有帽子和手套，能配备都要配齐，否则冬夜寒冷，冻掉耳朵，冻坏手脚，都是极容易的。 非战损，若是发生，就是不尽责，方圆儿是不允许的。 刚忙完这些，桃红又来送衣衫鞋袜。 都是先前去挑布料时候，她特意买了料子给方玉缝制的。 方圆儿索性撵了丫头们下去玩耍，然后拉了桃红到身边。 “桃红，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但没有机会。 今日既然说到这里，我多嘴一句，你也要说实话。 你是最早到我们家里的，还是我三哥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 这几年，你跟着我，忙前忙后，吃了不少苦，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仔细算算，你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中意之人？ 若是有，你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 桃红惊了一跳，赶紧摆手。 “小姐，我没有…” 方圆儿摇头，不等她说完，又添了一句。 “你一定想好再说。” 桃红迟疑了一下，就红着眼圈儿跪了下去。 “小姐，当初我差点儿冻死饿死，是三爷救了我，把我带回了方家。 我一辈子都是方家人，我不想出嫁，我没有意中人。 三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三爷亲口对我说，要我照顾好小姐。 我就跟着小姐！ 小姐别嫌弃我嘴笨，我能干活儿，我…” 第六百七十七章 有始有终 方圆儿见她这般着急，知道她是想差了，伸手扶了她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挑破，到底打算给她一个机会。 “我知道你的忠心，这么多年也多亏你在我身边照应。 但你大好的年华，就这么一直窝在我身边，我于心不忍。 这样吧，我把你送到三爷身边去住半年。 你闲着无事同吴嫂子做饭缝衣就好，平日多出去走走，看看京都繁华。 最好找找你以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或者说，一辈子要怎么过。 以我跟着近卫军进京为限，到时候我再问你如何打算。 若是你依旧没什么打算，不喜欢外边，那一辈子呆在我身边，我很欢迎。 若是你找到了想做之事，或者有什么打算，到时候也仔细跟我说，但凡我能做到，一定会帮你完成。” “多谢小姐！” 后边几句，桃红根本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了要送她去三爷身边住半年… 她眼底的狂喜几乎满溢出来，又是跪下磕头。 方圆儿叹气，安慰几句，就让她下去了。 朱红端了热水进来，听得几句，就顺口说道。 “桃红姐姐平日总是念着三爷，给三爷做点心缝衣衫的。 这次去伺候三爷了，她可是高兴了。” 方圆儿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让旁人听了，三爷倒是不怕，毕竟不在这里。 但桃红是姑娘家，以后怎么见人。 她是三爷从外边捡回来的，多顾着三爷一些也是应该。” 朱红吐吐舌头，她常被小姐骂，也是习惯了，根本不放在心里。 方圆儿洗漱时候，叶天逸也回来了，简单拾掇一番，两人进屋陪儿子睡觉。 往日总要闹一会儿的哪吒，今日格外老实，小呼噜打的山响。 两人照旧是一左一后躺下，说起最近的大事小情。 “明日，我要去各处走走，顺道看看路况怎么样。 若是还可以，后日带你去看梅花。 上次就答应你，结果一直耽搁到如今。” “好啊，你把城里城外安排好，估计咱们一日回不来。” “知道了，睡吧。” 轻声说了几句，两人就睡下了。 窗外有冷风撼动窗棱，发出呜呜的怪响，但到底闯不进屋里，扫兴的跑掉了。 身下的大炕烧的很热乎，被褥也是新棉花缝制的，轻巧柔软，很是舒服。 很快，哪吒的小呼噜就停了，改了绵长的平稳呼吸。 方圆儿翻身坐了起来，轻轻掀开儿子身上的被子，摸索他包裹了白棉布的手臂，无声无息掉了眼泪。 她跟着孙老爷子学了那么久的医术，就算没什么天分，但比普通大夫也强上很多。 特别是伤兵营还在她掌管下，伤药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方才一进屋，她就嗅到了。 但儿子装睡，显见是不想她知道。 叶天逸也没提，她就猜着伤口应该不大。 但这会儿亲手摸到，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叶天逸叹气，起身把儿子的铺盖扯开一尺，然后翻身到了另一侧，把媳妇抱在了怀里。 “别担心，就是划了一个口子。 孩子总要长大…” 方圆儿没有说话，她什么道理都懂，她也想做个虎妈，训练的孩子无所不能，谁也伤害不了。 但这是亲儿子，她放在眼珠子里长大的，怎么能不心疼！ 她狠狠甩开叶天逸的手，这是明显的迁怒了。 叶天逸苦笑，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第二日一早起来，方圆儿直接去了灶间，给儿子熬了一砂锅补气补血的小米粥，加了红枣桂圆，还有红糖。 哪吒身体里有半神族的血脉，又几乎是空间里的水米养大的，体质超越常人太多。 睡了一晚上，早起伤口就不疼了。 他本以为可以偷懒，没想到被爹爹照样拎着去了空荡荡的花园。 左手不能动，就右手练习拔剑。 好不容易盼着朱红过来喊开饭的时候，他已经小狗一样吐舌头了。 方圆儿正在盛粥，眼见儿子进来就要抓肉包子，她就喊了一声。 “洗手去！” 哪吒咧嘴，笑的讨好，“娘，我就吃一口，我饿了。” “那也不成，说过多少次了，不洗手吃东西会肚子疼！” 方圆儿不为所动，甚至瞪了眼睛。 哪吒只能扭身就跑，结果小腿没有迈出门，又问了一句。 “娘，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昨晚屋里进了蜜蜂吗？” 方圆儿手里忙个不停，胡乱寻个借口。 “没有，昨晚睡觉之前喝西瓜汁儿喝多了。” “娘，你是不是又跟爹偷吃了？ 你偏心，我也要喝！”哪吒高声抗议，其实空间里西瓜多的吃不完，但爹娘偷吃，没带他，就是委屈。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只能哄他。 “你下午若是卖掉十根糖葫芦，晚上回来给你做酥黄菜，这可比西瓜汁儿好吃多了。” 酥黄菜？ 哪吒确实没吃过，能让你娘单独拎出来说，一定好吃。 但继续卖糖葫芦… 想起昨日，他心里就有些打怵。 “娘，今天太冷了，我能不能明日去卖？” “不成，做事要有始有终，卖了一日就不起了，这成什么了，起码也要卖上十日才行。” “娘，根本就卖不出去，没人买，出门就是在街上喝风。” “那是你不会卖！ 你去洗手，一会儿吃饭时候，我教你去哪里叫卖，保证都能卖完!” “当真？” 哪吒果然欢喜起来，迅速洗了手，老老实实坐在桌子边。 这会儿，侯老爷子，刘大夫和吴叔等人都来了，叶天逸坐了主位，动了筷子，众人这才开吃。 方圆儿在哪吒面前放了一碗小米红糖粥，哪吒吃的香甜，根本不知道他的小秘密暴露了。 但旁人都猜到了，可也没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啊！ 哪吒惦记着卖糖葫芦，边吃边追着问娘亲。 “娘，你还没说，去哪里卖糖葫芦，卖的最快！” 方圆儿给他夹了一个肉包子，问道。 “你想想，吃糖葫芦的都是什么人？” “小孩子，还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姑娘，也有大人给家里孩子买？” 哪吒开动小脑筋，啃着包子，说的含糊。 方圆儿给他剥鸡蛋，随口应道。 “那就去找这些人多的地方啊，比如小孩子多的地方，就是学堂门口了。 有钱小姑娘多的地方，就是点心铺子门口。 大人也要手里宽绰才能想起给孩子买糖葫芦，那这样的人哪里最多？ 商街，酒楼？” 第六百七十八章 偏心和双标 哪吒听得眼睛亮晶晶，不停点头。 “娘，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方圆儿嗔怪瞪儿子，“听话要听全了，你只知道这些地方不成。 比如学堂还上课呢，你跑去卖糖葫芦，肯定没孩子出来买啊。 你要赶在学堂放学的时候，在门口叫卖才成。 什么事情都要找窍门，找到窍门还要规划，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是，娘，我懂了！” 哪吒大口吃着包子，恨不得立刻就扛了糖葫芦把子出门儿。 可惜，他上午要读书，而且是爹爹亲自教导，偷懒都不成。 幸好有允文允武跟着一起，难兄难弟，他没那么孤单… 吃过饭之后，叶天逸拎了哪吒去前边，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要去城外兵营。 虽然准备充足，但还是有兵卒患了风寒。 老爷子怕传染开来，打算亲自去看看。 方圆儿闲着无事，就把桃红送到了京都那边。 吴嫂子等人，桃红也都熟悉，自然不存在什么欺生。 方玉也没多想，对他来说，后院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况且桃红常年在妹妹身边，学了不少本事，是个帮忙的好手。 方圆儿把哥哥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气。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她又不是一定要把桃红塞给哥哥，成全桃红的一片痴心。 但多个知根知底，又真心的人，在哥哥身边照顾，她也高兴。 说来矛盾，大哥二哥都没有纳妾的打算，家里也没人想这么多。 她更是一开始就同叶天逸说明白，她不打算同任何人分享丈夫。 但轮到方玉这里，她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双标。 在她看来，哥哥一心仕途，以后娶的妻子，定然要联姻，或者说考量家世，这样的感情掺杂太多利益，算不得纯粹。 哥哥那么好的人，不能倾心爱一场，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心疼。 若是桃红以后跟在哥哥身边，起码有个人全心全意关心哥哥的衣食住行，而不是惦记着哥哥有了权势，要怎么帮衬她的娘家… 方圆儿狠狠甩了甩头，有些厌恶这个时刻的自己，但人心都是偏的，她做不到摆正。 为了换换心情，她同方玉说了一声，准备了一些东西，又把空间里的杜鹃和红曲婆媳喊了出来，陪她一起去看几个侄儿。 杜鹃和红曲婆媳在空间里带孩子，一晃就是七八个月了。 两人这次出来，也算透口气，真是看什么都新奇。 婆媳俩力气也大，一人挑着两个筐子，根本不耽搁走路。 方圆儿照旧先去拜见辛先生，辛先生亲自在书房门口迎客。 若说先前方家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富户，他看重方玉也是因为方玉本身优秀，外加递了话过来的那层关系。 但如今接触越多，外边行事变化也大。 方圆儿已经不只是方玉的妹妹了，九殿下是板上钉钉的大魏之主。 方圆儿生了殿下的长子，就算不能坐山后位，起码也是个贵妃，甚至长子有可能是太子！ 他虽然清高，却不是傻子，这时候如何敢怠慢。 方圆儿倒是一如既往，该行礼就行礼，该送东西就送东西，闲话儿几句就去学堂那边看侄儿了。 她是掐算着时间过来的，这会儿正好是孩子们吃点心的时候。 还是原来那个院子，只不过原本空闲的东厢房，多了十几个开蒙的小萝卜头。 方圆儿由安伯引着，刚进院子，就被西厢房里眼尖的学子发现了。 “千里，姑姑来了，姑姑来看咱们了！” 立刻，全班十几个小子一窝蜂跑了出来。 “姑姑，姑姑，你怎么才来啊？ 这都两个月了，是下雪封山了吗？” “姑姑，千里他们没有肉酱吃了，香酥小黄鱼也没了…” 反倒是根生和金子凑在姑姑身边，不说话只是笑。 方圆儿揉揉他们的头发，笑着招呼少年们。 “先前路不好，耽搁了一段儿。别着急，你们喜欢吃的，我都带了！” 少年们红了脸，笑嘻嘻，他们固然是喜欢姑姑带来的吃食，更多是喜欢这份惦记。 好像这也是他们的亲姑姑，会来看他们，会惦记他们想吃什么！ 对面厢房里，七斤和八斤也同样看见姑姑了，跑的飞快。 “姑姑，姑姑，我都想你了！ 你怎么下来，我弟弟呢，他怎么没来！” 家里为了培养七斤和八斤，不允许他们每日都回去，隔五日才允许回去一次。 哪吒又被老爹拎着读书习武，抽空才能回空间。 这般，让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居然也有很久没见了… 七斤八斤被家里嘱咐，不能喊弟弟的名字，倒也记得清楚。 方圆儿蹲身搂着两个小子，见他们脸色不错，显见有哥哥照顾，没有太多不适应。 “弟弟也忙着读书呢，过几日，我让他回去等着你们。” “好啊，姑姑。” 两个胖小子应了，就开始眼巴巴望着筐子。 方圆儿好笑，招呼杜鹃和红曲往外拿东西。 金灿灿的蜜桔，黄橙橙的梨子，红彤彤的苹果，各色点心，还有些海鲜小食，迅速被分了出去。 几乎每个孩子都抓了满手。 他们家里也都富庶，这些东西肯定不算缺。 但这会儿小孩子凑一起，大家一起吃，怎么吃怎么香甜。 倒是少年们更放得开，一边吃一边围着姑姑说话。 方圆儿就道，“这次过来，没有时间给你们做好吃的了。 不过，天气冷了，我给鹏程他们带了一筐冻饺子，馅料儿都是外边少见的。 晚上时候，你们不急着回去，就一起煮吃了吧。” “谢谢姑姑，”一个少年说道，“上次去我家玩耍，就吃的饺子。 鹏程就说没有他家做的好吃，我早就惦记尝尝了。” 少年们，你一句我一句，加上七斤八斤不是跳着脚儿同姑姑说他们新学了什么，院子里真是特别热闹。 可惜，没有一会儿就开始上课了。 无论是少年还是小娃娃们都是舍不得，磨蹭不肯进屋。 方圆儿好笑，只能答应他们下次过来，给他们做些新奇吃食，保证他们没吃过。 大小孩子们这才满意，纷纷同姑姑行礼道谢。 金子和根生也舍不得姑姑，但到底大了，嘱咐姑姑早些回家去。 方圆拍拍他们的肩膀，塞了他们一包碎银子，就带了红曲和杜鹃离开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百姓的眼睛雪亮！ 这会儿离得中午，还有一段空闲。 方圆儿就带了红曲和杜鹃去商街转了转，这婆媳俩很是高兴。 毕竟她们这样的机会不多，正好家里孩子大了，买些布料做几套新衣衫。 半神族对金子有种说不出的热爱，红曲和杜鹃忍不住，一人又买了一个金镯子，戴上去都是眉开眼笑，走路都恨不得抬着手腕儿。 方圆儿看的好笑，也跟着高兴。 京都的街路，比之上次过来，可是干净了太多。 起码残雪都清理干净了，就是路边屋檐儿上的积雪和冰棱也都消失不见了。 商铺的小伙计抄着袖子，笑嘻嘻在门口招呼客人。 红曲和杜鹃进去采买，方圆儿就同小伙计闲话儿几句。 “小二哥，我多日没出来，这街上可是大变样了。 特别是你们这门前，不但没有雪，青砖都露出来了。” 小伙计眼睛亮晶晶，很是骄傲得意，笑着应道。 “贵人有所不知，京兆尹府衙那边，不是收拢了很多流民进城吗。 原本大伙儿也怕这些流民闹事，结果，他们不但没闹事，还被拉来扫雪，干活儿可勤快了。 就是晚上下雪，早晨我们起来开门儿，这门前也被扫的干干净净了，实在是太省心了。 先前贵人们上门，一踩一脚雪，都抱怨鞋子湿了。 如今可是不会了，铺子里生意也好多了。” 说罢，他贼头贼脑回身看看掌柜不在铺子里，又小声说道。 “就是府衙那边，每日让交六文钱，我们掌柜的很心疼。 但这几天，掌柜的也不唠叨了。” 方圆儿也是笑起来，“一日六文钱，买个干净，买个生意兴隆，真是不多。 再说这些流民也是可怜，他们出力干活儿，咱们给工钱，救他们一命，这也是行善的好事。” “贵人说的对，平日我们铺子后边有吃不完的饼子，也会给这些流民。 说到底，都是苦命人，能帮就帮一把。” 小伙计说的干脆，结果一抬头就见到两个差役扶着腰刀，从门前经过。 他赶紧笑着招呼，热情却没什么恭敬的意思。 两个差役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方圆儿问道，“这些差役，好似规矩了很多？” 小伙计偷偷呸了一声，说道。 “这些黑皮狗，如今可是套上绳子了。 先前我们铺子每个月不得孝敬他们几两银子啊，平日找个小事儿就能刮点儿好处。 如今他们可是不敢了，府衙出了条例，给这些黑皮狗都规定了差事。 有人敢怠慢疏忽，或者不听命令，都要被扒了皮呢。 而且还在街头街尾都放了木头箱子，每隔五日就有府衙的人来取。 我们被欺负了，就可以写纸条扔进去，府尹大人看过之后，就会让人调查。 这些黑皮狗害怕，如今都老实了，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嚣张了。” 方圆儿听得骄傲，小伙计口中的新府尹可是她的哥哥。 “这些人怕是心里恨死新府尹了，也提心吊胆过日子，毕竟先前做了不少坏事。” “可不是嘛，昨日还听说，好似有人刺杀府尹大人呢。 大伙儿都捏了一把汗，就怕这样的好官儿遭了毒手。 那些富贵门第都说新府尹是茅坑里的时候，又臭又硬，不通情理。 但我们可是喜欢新府尹，天下这样一心为老百姓的好官不多啊。” 小伙计还在感慨，方圆儿却是急了。 她根本不知道哥哥被刺杀了，正好红曲和杜鹃买好了东西，她匆忙带着两人转到无人的后街，直接回了空间。 然后，她又去了府衙的后院儿。 桃红正在守着烤炉忙碌，突然见到小姐献身，惊了一跳。 不等她说话，方圆儿就问道。 “三爷昨天碰到刺杀了？” 桃红迟疑了一下，应道。 “是有人趁乱想要刺杀三爷，但没有近身就被杨武给拦下了。 三爷怕家里担心，给我们下了封口令。” 方圆儿这才放了心，这会儿方玉在前边听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他一见妹妹脸色不好，就笑道。 “你这是在哪里听到消息了，我已经下了封口令。” 方圆儿瞪了哥哥一眼，恼道。 “没人背叛你，我是在街上听商铺小伙计说的。 怎么，你没受伤，就不提了。 难道断胳膊断腿，才让家里知道？” 方玉被妹妹训的摸摸鼻子，干咳两声说道。 “我都没当回事，有杨武他们呢，再说我也不常出去，都在府衙里。” 方圆儿眼见天色不早，不好同他多说，就道。 “我先回去，以后跟你算账。” “别跟爹娘说啊，省得他们担心。” 方玉赶紧准备一句，不出意料，又得了妹妹一个白眼儿。 “放心，我不傻！” 方玉眼见妹妹消失，再看桃红捂嘴偷笑，他摆摆手吩咐道。 “前衙太忙，我不回来吃饭了，给我和易先生下两碗打卤面就成了。” “是，三爷。” 桃红应了，赶紧去灶间忙碌… 再说方圆儿回到惠州府衙后院儿，正好也听叶迟回来报信儿。 “殿下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请将军下一碗面送去就成。” 方圆儿好奇，就问道。 “最近不是没什么公事了吗，怎么又忙起来?” 叶迟得意，小声应道。 “京都那位又抽风了，那些豪门世家都害怕了。 不少人家派了人过来，想要提早投诚，讨要好处呢。” 方圆儿点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她不擅长，真是只能做好后勤了。 “好，我知道了。” 侯老爷子和刘大夫不在家，叶天逸也不回来，方圆儿索性把午饭都改成了打卤面，简单方便。 日子一天天过去，隔三差五来一场大雪，城里城外就要忙一场。 幸好，如今粮草不缺，这个最大问题解决了，清雪这样的小活儿也就不算事了。 叶天逸坚持践行对儿子的承诺，早起带儿子习武，上午亲自陪他读书，下午时候，他才处置公事，接见一些藏头露尾的“斗篷人”。 而哪吒下午照旧是带了允文允武去市井走动，卖糖葫芦，卖芝麻糖，卖一些新奇点心。 他本就聪明外向，胆子也大，混迹几日居然越来越喜欢市井。 每日几乎都要天黑才回来。 于是，晚饭时候，就是他的演讲时间。 第六百八十章 心狠手辣 在外边遇到什么事，什么古怪的人，或者谁要骗他的钱，谁要欺负他们。 方圆儿和叶天逸都会给他一些指点，当然更多是夸赞和鼓励，惹的这小子打了鸡血一样。 当然，刺杀又碰到了两次。 但山叔等人盯得紧，哪吒也有了经验。 一个刺客被哪吒的弩箭射穿了喉咙，一个被允文允武打个半死。 待得审讯下来，无一例外，刺客都是出自京都，或者受京都之人指使收买。 别说方圆儿，就是哪吒都看出了端倪。 “爹，是不是有人不想我跟着爹爹去京都啊？” 叶天逸回应儿子的，就是全城大搜捕。 凡事京都来人，逃跑的，直接杀无赦。 束手就擒的就扔进监牢，明年开春再放出来。 这般，城门外吊了十几个脑袋，监牢里也多了五六十人。 都是各个世家派来的人手，有些打算见见九殿下，谈谈利益置换，有些干脆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 但如今，别管目的如何，都折戟沉沙了。 方圆儿上午带了觅神和歆甜欣怡三个读书，整理账册，或者去库房统计核对。 下午就琢磨一些吃食，或者去空间里，给学生们上课。 不论是天文地理，奇闻异事，甚至是江湖骗术，几乎是想起什么，就给孩子们讲什么。 这受到了孩子们的疯狂欢迎，恨不得整日盼着她上课。 忙忙碌碌中，冬日就更深了，眼见就到了腊八。 这一日是要熬腊八粥的，有空间在手，方圆儿当然不会缺了各色豆子杂粮。 于是，提前一天，她就到了城外大营，带着伙夫营挑拣浸泡，打算晚上就把粥熬煮上，明早起来，兵将们就都能吃上腊八粥了。 哪吒好热闹，当然要跟着了。 叶天逸没有什么大事，也跟过来走动。 一家三口就难得在军营里凑齐了。 听说明天有腊八粥喝，又见到伙夫营在洗大盆的红枣等物，所有兵卒都很高兴，不时翘脚张望几眼。 这个冬天，可是比他们想象中要好过太多了。 叶天逸同陈大海说了一会儿话，见哪吒有些坐不住，就带他去马厩玩耍。 最近新下了十几匹小马驹，正是可爱的时候，哪吒一定喜欢。 结果刚到马厩外边，就听里边在吵闹。 陈大海要呵斥，被叶天逸拦了下来。 一个校尉急的脸红脖子粗，高声呵斥几个养马的兵卒。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平日什么事都没有，就让你们喂马，居然都不成！ 你们还能干什么，一群废物！ 开春继续北上，这些马都要上战场的！ 万一出了事，咱们都得掉脑袋！” 几个老兵也是委屈，“大人，这些马就是不吃草，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是啊，大人，总不能把草塞到它们嘴里啊！” “是不是草发霉了，毕竟都放了几个月了？” 校尉也是发愁，试着找原因。 结果几个老兵都是摇头，“不会啊，大人，我们都仔细查过了。 而且都喂了一个月了，什么都好好的，突然睡了一晚起来，这些马大爷就不吃了。 简直急死人了！” “要不要上报啊，大人？” “对啊，这可是大事？万一活活饿死了，到时候咱们都要挨军棍！” 正这个时候，叶天逸和陈大海等人都走了进来。 校尉和兵卒们惊得白了脸，赶紧跪下请罪。 叶天逸示意他们起来，皱眉问个清楚，然后上前查看马槽子里的草料。 草料确实没有发霉，甚至为了让马儿吃草，兵卒们还给了黄豆，夹杂在草料中间。 若是往日，马匹一定会大口吃，但今日马匹都是不肯低头，烦躁的抬着下巴，不时乌溜溜叫唤一声。 叶天逸想要上前，被陈大海劝阻。 “殿下，这些马匹瞧着不对劲。” 不等叶天逸说话，哪吒却钻进了马厩。 他今日穿的是红色的袄裤，无论牛马都不喜欢这个颜色，容易狂躁。 那校尉和老兵们惊叫一声，就要上前救人。 结果，这些马匹虽然打着喷嚏，表示不满，却没有对哪吒撂蹄子，甚至还转身把哪吒包在了中间。 哪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果子，小刀切成一块块，喂给周围的马匹。 马匹们嗅了嗅，立刻张开嘴巴，把果子块吞了下去，有些急切，显见是饿的厉害了。 那校尉和老兵欢喜，低声嚷着。 “吃了，吃了，这些马大爷终于吃东西了。” 叶天逸和陈大海对视一眼，却都猜出草料有问题。 因为马匹不是不吃东西，而是不吃马槽里的草料。 “来人，去请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过来。” 立刻有人赶紧跑去后勤营那边，老爷子和刘大夫正给兵卒们诊脉。 其实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风寒发热，或者拉肚子，着凉尿不出之类。 听得叶天逸召唤，老少两人就赶到了马厩。 “出了什么事？”侯老爷子一直都是嘴硬心软，开口就道，“我们是大夫，可不是兽医，难道还要我们给马看病啊？” 叶天逸拱手行礼，说道。 “老爷子，这些马匹已经一日没吃草料了，暴躁易怒。 但哪吒这会儿喂它们果子，却都吃的香甜。 显见是草料出了问题，我想请老爷子检查一下，这草料里是不是被动了手脚。” “哦，还有这事？” 侯老爷子和刘大夫都是上前，他们也不嫌脏，翻检草料。 马槽底下是草料沉淀下去的灰土，老爷子甚至都拨开，仔细查看。 但都没有什么异样，最后他凑在草料上，几乎是一根一根的查看。 “找到了！” 老爷子惊喜的捏出几根牧草，牧草上带了一点白白的颜色，若是不注意，恐怕以为是寒霜。 老爷子手指沾了一点儿，就要往嘴里送，刘大夫赶紧要拦着，却被他躲过了，直接抹到了舌尖上。 只一瞬，他就立刻吐了出去，但还是脸色迅速涨红… 这是中毒了？ “水，快拿水来！” 刘大夫大喊一声，有兵卒情急之下，拎了饮马的水桶。 老爷子也顾不上脏污，漱口吐出，又在额头拍了冷水。 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末了他大骂一声。 “这是谁，真是心狠手辣！ 风幻蕊粉末混水，浇在草料上。 马匹只要吃了一口，就会彻底疯狂，四处奔跑，力竭而死。” 第六百八十一章 马儿的悄悄话 风幻蕊？ 刘大夫也是变了脸色，“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东西很难得，居然拿来毒马！ 这份量，下在水源里，整个大营怕是都要乱作一团。” 众人都是黑了脸，陈大海应道。 “怪不得，这些马不吃草，又这么暴躁不安。” “咱们人是闻不出气味，马匹倒是能可以。 但这气味，马儿不排斥，很多时候也就吃了。 倒是不知道咱们营里这些马，居然这么聪明，宁可饿着也没吃！” 刘大夫啧啧称奇，也很是庆幸。 只有叶天逸望向马群中间的儿子，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一直不断的摸出苹果，偷偷摸摸喂给马儿们。 马儿们也不拥挤，一马一块儿，居然很是谦让。 显见，它们超乎寻常马匹的聪明，一定同哪吒有关。 “营里一直对水源看管的很严格，许是下毒手之人，找不到机会，这才改成了马厩。” “是啊，我也这么想呢。” 陈大海点头，喊了那个校尉和几个老兵问询。 “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过来，特别是前日和昨日？” 校尉和老兵们都吓坏了，要知道这可是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旦得逞，近卫军损失太大了。 听得这话，几人商量了一下，都是摇头。 “将军，没有任何人来过马厩，毕竟这里马粪多，味道不好。 但负责喂马的兄弟，总共二百人，兴许旁人有发现。” 不想这个时候，哪吒爬上一匹马背说道。 “去找身上有腥味的人。” 众人望过去，都是有些疑惑。 “身上有腥味的人？” “难道是打渔人跑来下药？” “这可是大冬日的，哪里会有人打渔啊？ 陈大海也是皱眉，他最近一直在大营，没听说谁送鱼过来。 哪吒却是坚持，“爹，就是身上有鱼腥味的人跑来马厩捣鬼！” 叶天逸点头，嘱咐道。 “你小心一些，别摔下来。 我这就让人去查！” 陈大海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九殿下这么说了，他就迅速安排了下去… 方圆儿在后勤营刚刚忙完，她就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赶去马厩。 要知道，她也是从东州府跟着行军过来的，也有喜欢的坐骑，一匹枣红色的温顺母马。 平日偶尔逮到机会，就偷偷喂个果子，喝几口泉水。 她也担心，小红马遭了毒手。 陈大海查了一圈儿，都说没有送鱼人过来，线索好像就断了。 侯老大夫和刘大夫检查了储存的草料，幸好被下毒的只有马槽子里的这些。 而这些草料是昨天上午才添上的，所以下毒人作案时间也就是上午。 叶天逸想了想，吩咐陈大海，“昨日所有进来过的生人，不管什么身份都查一查。 甚至有任何原因，暂时离开过马厩的养马人，也都要查问。 也许是有人在打渔人家短暂停留过，也许衣衫是偷了渔夫，都有可能。” “对，就是这样。” 方圆儿边说边走了过来，旁人也许还有所怀疑，但她可是笃定儿子不会说错。 因为儿子…能和动物简单沟通，天生的！ 若不是这马厩附近一棵树都没有，她也能找找线索。 可惜，如今只能依靠儿子了。 “哪吒不会说错，赶紧开始查问吧。” 陈大海更不敢怠慢了，全营大搜查。 很快，昨日进营的陌生人都被找出来了。 人数最多的，是一伙儿农人，从马厩后边的小门出入，帮忙清理了马粪，运回家去，据说要用来种菜。 这些马粪本是无用之物，兵卒们清理都嫌累，有人帮忙，当然高兴了。 于是，也没人当回事，放了人进来。 期间，兵卒们太冷，还去喝了热水，就这段时间出了空挡。 几个农人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叶迟带人去抓捕，很快就赶了回来。 “七个拉马粪的农人，只找到六个，有一个不见了。 另外村外单独住的一个老渔夫死在家里，显见是有人躲在渔夫家里，找到机会，易容成农人，一起进了马厩。”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鱼腥味！ “冬日雪大，痕迹容易留下，这次我亲去查查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图谋这么大？” 陈大海自认管理大营有疏漏，亲自接了差事。 叶天逸点头应下，先前针对方圆儿母子的刺杀，可以说是京都那些对皇后位置有图谋的人。 但这次是针对近卫军，显见不是一群人。 方圆儿拍拍枣红马的长脸，很是满意它们忍饥挨饿，躲过一劫。 “殿下你去忙吧，我给马群加个餐，庆贺它们逃过一劫。” 众人都是笑起来，但也散去，各自忙了。 那校尉和几个老兵帮忙清理了有毒的草料，送到远处去焚烧。 方圆儿就从空间取了空间水，拿了整筐的土豆，果子，甚至还有青草。 马群可是高兴坏了，一边大口吃，一边不是打着喷嚏，甩着马尾巴，表达它们的欢喜。 方圆儿同哪好好讨论了一下，哪吒同动物的沟通，就像她亲近植物一样。 不是一种语言上的沟通，是亲近，是能感知它们的情绪，它们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足够了，不会让世人惊恐，即便发现，也只会惊讶羡慕…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腊八之后是十五，十五之后是小年，小年之后是大年。 侯老爷子原本准备回去玉泉谷，但被方圆儿留了下来。 天寒地冻赶路太辛苦，而且为了过年，她可没少准备好东西，总要老爷子热热闹闹过个年，再走也不迟。 老爷子嘴硬心软，其实特别喜欢大伙儿聚在一起。 他一辈子醉心医术，无儿无女，这般热闹的同住，倒好像他儿孙满堂了。 每个上午，方圆儿趁着叶天逸带哪吒读书的机会，就整个大魏四处走动。 渔村那边买了海鲜，西北再凑一批牛羊，空间里的果子，梨花坳的鸡蛋…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的凑食材。 为的是让分散在各处的十几万近卫军，好好过个肥年。 而梨花坳全村百十个妇人，抱了半个月的饺子，也冻的整整齐齐，存在空间里了。 大年三十这日中午，方家在空间里提前摆了团圆酒席。 京兆尹衙门已经开始休沐了，方玉难得清闲下来。 金子和根生，带了七斤八斤，谢绝了同窗的邀请，假意去亲戚家过年，其实坐车出了城，就进了空间。 而辛先生明示暗示了几个弟子好几次，终于在年礼里，又见到了两罐茶叶，欢喜的眉开眼笑，根本顾不上几个小子了。 更何况，方玉这个亲叔叔已经进京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盛世太平，人间烟火 已经分散在大魏各地的丫头小子们，刚刚扎下根，也凑回来吃年夜饭，顺带禀告一下进度。 半神一族几乎也凑全了，还有学校里的小孩子们。 空间里，第一次这么热闹，人数如此齐全。 沈君泽早几日就进来了，平日跟着方玉忙碌，每次进来都是急匆匆，这次可逮到机会了。 楠木山，花篮山，甚至是药材田，西瓜地，他都转悠遍了。 沈老夫人养了这么久，可不是原本的老态龙钟了，眼睛不花了，手也不抖了，居然给孙子亲手缝了一件衣衫。 众人的饭菜，当然有大灶间准备了。 半神族更喜欢烧了篝火，烤全羊，跳舞热闹。 其余人也不缺吃的，鸡鱼肉蛋，样样俱全。 而方家众人的饭菜，则是方圆儿同两个嫂子一起下厨。 赵金莲和沈老夫人、福婶子、巫婆婆等人一起坐着，帮忙摘个菜就算活儿了。 大部分时候，她们都在吃点心果子，说说闲话儿，看看孩子们玩闹，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方老二把庄园的事儿安顿好，散过红封，嘱咐朱盛夫妻多照料一下，也进了空间。 家里人凑齐了，年夜饭也摆开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几乎是应有尽有。 煎炒烹炸，色香味俱全。 男女老少，坐了足足三桌儿，也没什么规矩，都是值得信赖的家人。 泉水边上埋了几年的梨花白，足足开了三坛子，可是让沈君泽过足了瘾，直说恨不得天天过年才好。 众人都是笑，吃喝说笑，分外的热闹。 远处，半神族已经围着篝火开始跳舞了。 厚重的皮鼓敲起来，带了几分古老的韵味，传遍了整个空间。 孩子们凑热闹，围成了更大的圈儿，跟着甩头，拍手，踢脚，各个兴奋的小脸通红… 方圆儿好不容易从空间里出来，惠州城的新年也是热闹的如火如荼。 虽然今年惠州城被近卫军占领，但近卫军不杀人，不扰民，反倒发放救济粮救命。 百姓们比往年过的更安生，这个年就尽所能的热闹一下。 家家户户都飘起了饭菜的香气，惹得流浪猫儿狗儿馋的乱叫。 城内城外的军营里，也是热气腾腾，犹如人间仙境。 杀猪宰羊，洗菜烧锅，伙夫营众人忙的恨不得光着膀子。 早饭是白米粥，配咸鸡蛋和馒头。 午饭是白菜炖肉，小鸡炖蘑菇，大锅煮虾蟹，羊汤面条。 晚饭则是热腾腾的水煮饺子。 这简直太丰盛了，特别是对于吃饺子，所有甚至都不敢相信。 一家几口，吃顿饺子，这不算什么。 但十几万人啊，各个都是壮汉，一人就算吃五十个饺子，那也是将近一百万啊… 这需要包多长时间，恨不得整个冬日都在剁馅和面，怕是也包不出吧。 别说普通兵卒，就是伙夫营众人也不相信。 但昨日成筐的冻饺子被运来的时候，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全营都不可遏制的沸腾起来，随着冻饺子又被分到城里各处，还有各个村子，这份惊喜就更多了。 梅兰竹菊等几组姑娘们分到各处，食材也准备的充足，方圆儿就没去军营，只在府衙后院忙活儿。 其实，除了炖了红烧肉，让肉香盈满整个后院，她还真没太多活计。 因为方才在空间里，所有菜色，她都多做了一份儿。 只等摆桌子时候，端上去就好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城里开始响起爆竹声。 哪吒急的不成，允文允武也是跳脚儿。 前几日蒋子杰不知道从哪里张罗的，送了不少烟火过来。 几个小子恨不得睡觉梦游都要去看一眼，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叶天逸从外边巡营回来，特意带了儿子放烟火。 蒋子杰、李捶和莫闻，都笑着一起凑热闹。 方圆儿站在灶间门口，笑着抬头看。 大魏的烟火技术，远没有前世那么发达，所谓的烟火，就是魔术弹，带了一溜烟冲上天，炸开锅盖那么大一嘭火花。 但即便这般简单，也让所有人都惊喜欢呼。 前衙后衙，甚至整个惠州城，不知道多少人在翘脚探看。 侯老爷子和刘大夫，还有吴叔山叔等人都站在廊檐下，笑着看热闹。 “这个年可是热闹，多少年没看过烟火了。” “是啊，山里冷清，过年能吃几个好菜就不错了。” “还是孩子多了好！” 吴叔最近不知道考量什么，居然开始催生，三句话就要拐到这个话题上。 方圆儿真是哭笑不得，只装作没听见。 五筐烟火，被大孩子小孩子们，两刻钟就放完了。 哪吒意犹未尽，搂着二师伯的脖子，“师伯，我还想放烟火，太少了！” 蒋子杰哭笑不得，“这些已经是我飞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 明年，明年，你爹进了京都，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方圆儿也赶紧招呼道，“洗手换衣衫，咱们要开饭了！” 众人互相瞧瞧，烟火落下的灰尘，蒙了一头一脸，随手一抹就成了黑脸，实在太搞笑。 蒋子杰眼界手快，先把夜天逸抹了一个大黑脸。 哪吒笑的不成，追着允文允武，结果被这俩小子先抹了一把。 方圆儿实在对他们没办法了，索性不管了，招呼朱红几个往屋里端菜端饺子。 辛苦一年，无论是悲喜聚散，都过去了。 这一年的最后一餐，也是承接新年的第一顿饭，人人都是感慨良多。 美酒斟满，就是哪吒和方圆儿都倒了果子酒，对着异常丰盛的年夜饭，所有人举杯，一饮而尽！ 不知何时，门外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大而洁白，惹得哪吒等几个小子丫头又跑出去疯跑一圈儿。 众人说笑，看着孩子玩闹，酒杯不停端起，待得吃饱喝足，几乎都是半醉了。 太平人间，烟火幸福，也就是如此了。 吃过饭，众人散去了，哪吒寻到机会，带了允文允武跑去空间里继续玩耍。 叶天逸替方圆儿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牵着她的手，出府去散步。 街上落了薄薄的雪，踩上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儿。 方圆儿调皮孩子一样，寻了一片空地，踩出两颗心，她站在交接的位置，冲着叶天逸挥手。 叶天逸笑着，大步上前，紧紧拥吻她。 第六百八十三章 意外碰面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五送神。 好似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一场小雪打了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大年也就过得差不多了。 去年夏天旱灾，冬天雪灾，简直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 新的一年，无论是穷是富，是老是少，都盼着风调雨顺，多产点儿粮食，起码把肚子填饱。 若是有些余粮，还能换了银子，给儿子娶个媳妇儿，把闺女送出嫁。 即便田里还堆着厚厚的积雪，即便北风吹在脸上，依旧刀割一样疼，但这阻挡不了老农们在田里转悠的脚步。 年前说了多少次，要去赏梅花，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去成。 初六那天终于找到机会，叶天逸也没带太多人，甚至都扔家里了，只带了一百侍卫，陪着方圆儿出了门儿。 梅花其实落得差不多了，但风雪中，梅树傲立的姿态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儿。 更何况，方圆儿只是想找个单独相处，约会的机会。 能不能看到梅花，根本不重要。 两人也没有什么目的，在外转悠了三四天才回来，过足了二人世界的瘾头。 待得回到惠州城，哪吒可是好顿抱怨，结果被老娘一只蜜汁烤兔子就堵了嘴巴… 日子一天天过着，待得出了正月，府衙后院开始大锅烀猪头和猪手的时候，年就算彻底过完了。 这几日，叶天逸带着陈大海等人，已经开始整军，开始加强操练，随时随地准备开拔了。 方圆儿也带着姑娘们统计剩余的粮草用物，盘算着能支持多少日行军。 虽然入冬前准备还算充足，又诈了朝廷一万担粮食。 但十几万人马，消耗实在是太惊人了。 这么一冬下来，粮食物资只剩了五分之一，顶多能再撑上半个多月。 方圆儿想着回城同叶天逸说说，若是还要再多停留一段，就让家里再支援一些粮食。 空间里，又成熟了两批粮食，都是扛饿的粗粮。 眼见日头还早，方圆儿同星辰几个交代一声，就带了朱红和觅神三个小丫头进了空间。 简单同赵金莲等老太太说说闲话儿，她就去了京都。 方玉这个临危受命的京兆尹府尹，最开始受到太多的质疑。 但这一冬日，他可是实实在在用真本事，让整个京都都闭了嘴。 街上干干净净，下多大的雪都不耽误出行。 所有车马都是靠右侧通行，行人靠最外边行走。 繁忙的路口，还会有差役指挥，很少有以前拥堵的事情发生。 先前吃拿卡要的差役们，被撸掉足足二十多个，其余都夹起了尾巴，老实做人。 那些被撸掉的，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背后有势力的，就请了人出面说情，说情不成就威胁。 但方玉只有一句话，“本官秉公行事，若是觉得本官有何不妥，尽管去上告。” 当然，也当真有人往上告了。 可惜，六部阁老们都出奇的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方玉这块又臭又硬，不通人情的石头，就是他们搬回来镇着京都的。 本来宫里就有个不省心的，若是京都再乱起来，简直就人人都没有活路了。 这个时候，比起八面玲珑，方玉这样油盐不进的才让人更放心。 一个两个，想找方玉麻烦的，几乎都是铩羽而归。 也有人狠心，想要了结方玉的性命。 结果方玉身边的人手出乎意料的厉害，三次刺杀，方玉汗毛都没碰到一根。 三个刺客却都见了阎王爷，其中一个甚至是被抓起来活活砸到青石路上，摔死的！ 鲜血就吐了一滩，可谓是惊悚之极！ 折腾了一冬，所有人服气的服气，夹尾巴的夹尾巴，京都终于安静了。 方玉又同城防营谈好，加强晚上的巡逻，起码增派了一倍的人手。 大街小巷都随时有人巡查，不给任何贼人宵小钻空子的机会。 当然作为额外的报仇，方玉把府衙里存下的粮食，送了一部分给城防营，作为巡逻人手晚上加餐。 这些粮食都是捐给流民的，但流民如今有商户养活，省下粮食就可以灵活安排了。 巡逻勤快了，差役也不敢躲懒了。 白日里，市面上地痞少了，闹事的几乎看不见。 晚上，更是人人都能睡好觉，不必担心偷盗了。 一个冬日下来，如今，就是嘴巴再硬的人，也忍不住说一句，“不错”。 方圆儿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儿，就去了府衙后院，她也没打扰方玉，给桃红和吴嫂子留下一些粮食和果子等，就又去了善缘堂后院儿。 陈武不在家，郭荣听到消息赶紧到后院见礼。 方圆儿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惦记近卫军要开拔，打探一下京都各处可有什么异动。 结果，两人没有说几句呢，墙外就翻进来一个苗条的身影儿。 方圆儿同三市街文霞，大眼瞪小眼望了半晌，都是惊讶。 还是文霞当先开口问道，“圆儿，你怎么来了？ 哪吒呢，不会是小幺一起都来了吧？” 方圆儿赶紧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 “师姐，怎么这么巧呢，你这是从哪里来？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自己。” 说着话，她拉文霞进屋，又给郭荣使眼色，吩咐道。 “把我带来的点心和果子，端来一些，师姐肯定饿了。” 果然，文霞应道，“多拿一些，这些日子可是饿死我了，就指望过来这一趟，肚里攒攒油水呢。” 方圆儿赶紧又道，“郭荣，准备食材，我一会儿亲自下厨，给师姐炒两个爱吃的菜。” 文霞对叶天逸就是亲弟弟一样，对方圆儿这个弟媳妇儿也是信任有加。 待得果子端来，她抓了一个香蕉大口咬着，就开始含糊应道。 “你过来就好了，我有大事要给小幺说。 你若是能迅速赶回，替我捎个信儿。 宫里那位，少的火候差不多了，这一两日就要有结果。 到时候京都定然要大乱，也不必他打来了，满朝文武肯定会跪请他进京。 你让他多等一阵再过来，矜持一下，这京都太多玩心眼儿的，必须要让他们着急一下才行。 否则以后不听话，也是难办。” 方圆儿脑子里转了几圈，猜测是宫里那位要不行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悔之晚矣 突然，她就想起落崖获救之后，她曾担心停止不前，会给了宫里那位反击的机会。 叶天逸却说不可能，他先前想要挥军北下，亲手拿下京都。 但如今驻军惠州，换一种手段，虽然没有光明正大，却也同样能达到效果，而且还会少一些战损。 三师姐在宫里，那位一次又一次的发狂异常，恐怕就是叶天逸口中，不太光明的手段了。 “师姐放心，我是有急事才过来一趟，马上就回去了。 保管尽快说给殿下听！” 文霞其实还想问问弟媳妇儿怎么过来的，要知道惠州离得这里可有千里之遥，如今大雪也未曾融化，赶路一定不方便啊。 一来一往，最少一个月… 但她也知道这个弟妹有些神异，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她就说道，“你自己出来，小幺不担心？可给你派了人手？” “师姐放心，我带了不少得用的人手，而且很快就回去了，不怕。” 方圆儿也怕她再问下去，不好回答，更不好撒谎。 她就赶紧去灶间做饭，现蒸米饭，炒个螃蟹年糕，炸个鱼肉虾仁的双段，在从空间里取一盘红烧肉，一盘子糖醋排骨。 凑齐了四个菜，也就足够文霞吃了。 文霞猜出方圆儿不想多说，她就把心思都用在填饱肚子上了。 在宫里藏身，她以宫女身份行走。 宫里因为一个疯子皇帝，乱的可以，人人自保都难，吃穿用度当然是越来越差。 这一顿，可是让她解了馋。 饭后，又说了两句闲话儿，文霞就走了。 方圆儿也赶紧借道空间，回了惠州府衙。 夏雨和朱红几个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方圆儿问了问菜色，又添了个龙井虾仁。 侯老爷子年岁大了，最近吃的太油腻，要尽早调整一下。 然后，她就去了前衙。 陈大海等人见方圆儿过来，纷纷行礼。 方圆儿回礼，然后笑着把后勤营的账册递给叶天逸，问道。 “粮草还能撑半个月，我又张罗了一批，过几日送来，起码再供给全军一个月不成问题。” 陈大海方才还在催殿下早些发兵，理由就是粮草不够。 在他看来，方家就是再有能耐，供给十几万大军，一冬日的吃喝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没想到，方圆儿开口就又是一个月的粮草，起码又是两万担… 这方家当真是东州府一个普通的富户吗？ 怎么比累积几代人的世家大族还要底蕴丰厚！ 叶天逸听出方圆儿这话虽然是问句，却隐含了继续停留之意，就随口应了一句。 “暂时还没定什么时候发兵，天气还是很冷，冰雪没有融化。”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纷纷告辞了。 屋里一时没了旁人，方圆儿这才说道。 “三师姐捎了口信儿过来，说这几日宫里那位就差不多要自取灭亡了。 到时候，朝廷一定会跪请你进京。 咱们这里最好拖一拖，压一压那些世族的傲气，免得以后还要费心思。” 叶天逸眼底一亮，伸手拉了方圆儿坐在身边，叹气道。 “辛苦师姐了，兵不血刃拿下京都，都依仗她的功劳。” “是啊，等以后在京都汇合了，我给师姐多做些好吃的。” “这个谢礼，师姐肯定喜欢。” “师姐肯定不能在京都长住，到时候我看看，在家里挑两个会烤点心会厨艺，又想练武学本事的姑娘，跟着师姐回山。” “若是这般，不只是师姐，怕是师傅都要笑的胡子翘起来。” 两人说的高兴，倒是陈大海等人心里嘀咕。 这个时候发兵进京，是最好的时机，但殿下一直不下令，方将军甚至又张罗了粮草。 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还想等京都那位自杀，主动给殿下让位不成？ 在陈大海等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句玩笑。 但他们哪里知道，京都宫里那位，偏偏就这么干了。 为了在宫里建道观，户部尚书差点儿被活活逼死。 放着几州受灾百姓，没银钱没粮食赈济，结果冬日天寒，道观都没停了修建。 今日正好完工，魏文帝兴奋的当即召集了所有文武百官，在道观下跪倒。 魏文帝跟随长眉已经白透的老道士，一口气爬到七层之顶的观星台。 冬末的冷风呼呼刮着，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京都，整个大魏都尽收眼底。 魏文帝忍不住伸出双手，仰天大笑。 “道长，尽快为朕准备祭天仪式，朕的修仙路，就从这里开始！ 朕要长命百岁，朕要撒豆成兵，朕要挥手翻江倒海，朕要…” “皇上！” 那老道士好似有些犹豫，问道。 “您也知道，祭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血魂，上次炼制血丹不成，这次怕是…” 魏文帝暴怒，高声怒骂道。 “朕是天下共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贱民！ 该杀就杀！ 敢拦阻朕的修仙路，死有何辜！” 楼层虽然很高，但魏文帝这话可没想瞒着下边跪倒的文武群臣。 众人听得是清清楚楚，惊讶的抬起头，望向楼顶的帝王。 宽大的龙袍套在干瘪的身形之上，好似随时都要被风吹走一般。 疯狂的挥舞双手，猖狂大笑，视子民为走狗！ 这就是大魏的帝王，大魏当真要毁在他手里吗？ 众人下意识低喊了一句，“丞相！” 可惜，于丞相却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之极。 众人都有些尴尬，年前从惠州和谈回来，他们可是没少借此打击丞相，恨不得把他踹下相位。 如今又指望人家拿主意，却是有些厚脸皮。 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会儿，如何能保证这个鸟巢不掉落，才是首要任务。 脸面之类，完全可以不要。 “丞相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 这般下去，怕是不成啊！” “是啊，大人，要拿个主意啊。” 于丞相这才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应道。 “回去再说，暂时不要触怒皇上。” 众人都是叹气，下意识抬头往头上看去。 结果，楼上那位不但不觉得冷，反倒诗兴大发，高声念诵起了他平日写下的诗词。 这一瞬，多少人心里都后悔的不成。 当初，这位病秧子有篡位之心，却没有那个魄力。 说到底，还是他们担心一个过于勇武睿智的帝王登基，会是所有世家的灾难。 第六百八十五章 死的窝囊！ 莫不如一个自持才高的病秧子好控制，若是病秧子能生下一个皇子，再病死。 起码，所有世家还有二三十年的风光日子。 哪里想到，就如同穷人乍富一般，深宫里隐忍苟且活命的皇子，突然成了天下至尊，不想着励精图治，证明自己的才干。 反倒求神问道，想要长生不老。 甚至把天下当了自家地盘，把朝堂当了玩具… 而他们想要控制一个疯子，简直是最愚蠢的决定！ 众人心里无论是后悔，还是痛恨，都没有后悔药吃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楼上的魏文帝，不知道是陷入了痴狂，忘了身处何地，居然向前迈了一大步，好像想要摘下虚空的什么… 下一瞬，“啪”的一声重响，他狠狠的摔在了楼下的石阶之上。 跪倒在文武百官之前的阁老重臣们，突然被溅了一身血！ 有些温热，有些腥臭… 天地间，好似被瞬间定格了，寒风都绕开了路。 一代帝王，就这么摔死在满朝文武面前，简直让人不能相信。 众人想过他会被九殿下杀死，会病死，但绝对没想到，他会这么玩笑一样… “啊，来人啊，太医，太医！” 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众人被惊醒，跌跌撞撞跑上前。 后边人往前冲，前边人被一层层压上去。 原本想扶起魏文帝，想试试鼻息。 结果，于丞相也好，阁老们也罢，居然被挤得直接压倒了魏文帝身上。 别说救人，他们心里早就开骂了。 “退后，都退后！” 于丞相眼前就是魏文帝那张青紫的脸，对上他还残留着疯狂的眼神，呼吸里满满都是脑浆的腥气，于丞相极力忍耐才没有干呕出声… 后边的朝臣终于知道这般不妥，开始让了开去。 前边的几个阁老也终于被扶了起来，满身满脸的血污，让他们的脸色更差。 而魏文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阁老们互相对视一眼，带头跪了下来。 很快，几个太医几乎是被侍卫拖着赶了过来。 魏文帝的脑浆涂了满地，口鼻流血，死不瞑目，还不用检查什么啊。 妥妥的去见阎王爷了！ 至于他的死因，也是满朝文武齐齐目睹。 失足摔下高楼！ 没人推，没人下毒手，没人谋害，就是…自己找死！ 不对，当时还有一个人在魏文帝身边，那个老道士！ “上去抓人，把那个老道士抓来！” 一个阁老顾不得满身狼狈，高声吩咐。 侍卫们领命就要进楼，结果，这个时候，楼里却突然燃起浓烟，着起了大火。 方才还避让开去的寒风，这会儿不甘寂寞的全都跑了过来。 风助火势，火苗直接就窜上了二楼，三楼… 刚刚建成不到一日的道观，好似知道帝王逝去，它也执意陪葬，迅速了结了自己。 而那老道士不知道是烧死在楼里，还是逃掉了。 这里本就是御花园的一角，周围临近处没什么宫殿。 但火势太大也怕引燃了园里的枯树草木，无数侍卫和太监宫女都赶来救火。 但七层高的高楼，怎么救得下来。 最后，只能打了隔断，避免火势扩散，而几乎都是木制的道观，眼睁睁就这么着吧… 皇宫本来就位于整个京都的中心，青天白日，突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只要不瞎眼的，都发现皇宫走水了。 逛街的，喝茶的，赶路的，卖糖葫芦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急了。 “快看，皇宫走水了！” “哎呀，快救火啊，救火啊！” “到底怎么回事，能看出是那个宫里吗？” “不知道啊，瞧着火势可是不小啊。” 没有半个时辰，消息出来了。 “是皇上新建的道观走水了！” “什么，才刚刚建好的道观？” “这也太…” 有胆子大的人偷偷嘀咕，“这就是活该，说不定遭天谴了！ 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这么个东西，结果第一天就着火了！” “是呗，但咱们可别多说，那位疯狂着呢，小心一生气把京都都烧了。” 这可说不准啊！ 所有人都是闭了嘴，但该看的热闹却一定得看。 而这个时候，文霞又翻进了善缘堂的后院儿，带了一身的烟火气。 陈武和郭荣本来还盘算着，安排人手打听消息，到底是哪里着火，火因是什么。 结果，见到文霞这个模样，两人都是惊了一跳。 但文霞说出的话更惊人！ “去给你们小姐传话，让她告诉殿下。 魏文帝癫狂，在文武重臣面前摔下高楼，当场驾崩。 高楼大火，没留任何痕迹！” 什么？ 陈武和郭荣对视一眼，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了。 “文姑娘，请你仔细说说！” 文霞从头到尾，说了好半晌。 “你去寻三爷报信儿，我这就回家！” 陈武扔下一句就跑了，郭荣也是来不及招呼文霞，直接赶去京兆尹府衙。 文霞倒也不介意，寻了以前过来时候，吃饭歇息的屋子，狠狠睡了一觉。 长久的谋划，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不得不说，魏文帝也是自己作死，老天爷都看不过，早早收了他！ 方玉听到消息，直接碰翻了手边的茶杯，撒了一身的茶水。 倒是沈君泽欢喜疯了，“太好了，九殿下可以顺利进京了，不用担心战火，咱妹妹也不用冒风险了！” 方玉想到更多的，却是保全。 越是这样黎明前的黑暗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陈武冲忙进了空间，直接跑去找了方老二。 听说有紧急消息，要送给妹妹。 方老二带了陈武去寻力八多，他刚刚从外边进来看孙子。 陈武仔细把京都的变化说给力八多听，生怕他听错了，还要求他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 力八多才赶紧出了空间，到了惠州府衙后院儿。 方圆儿今日闲着无事，拿了烤盘，想要烤些五花肉酸菜，配个米饭，再洗一些新鲜生菜，在这样的时节，绝对会下饭。 结果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冒油，力八多就匆忙赶到了。 他扫了屋里一眼，见叶天逸，侯老爷子和刘大夫，吴叔等人都在，想着信得过，就兴奋的压低声音说道。 “小姐，家里传消息过来，要您转告殿下。 宫里那个疯子皇帝摔死了，他的那个道观刚建好，喊了文武百官去磕头。 结果他站在楼上，一脚迈空，直接摔死了。 所有人都是亲眼看着，而且那个道观也着火了。 文姑娘说，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还有，听说文武百官都往前边涌，把丞相和阁老那些大官都压在皇帝尸体上了，抹了一身血！ 哈哈哈，太解恨了！” 力八多说着，哈哈大笑，众人却是震惊的瞠目结舌。 那可是皇帝啊，虽然得位不正，虽然人也疯狂了一些。 但也是一言可定生死，流血漂杵的人物，就这么死了！ 死的如此窝囊，如此戏剧化！ 就是叶天逸，虽然早有预料，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两个小目标 “这消息…当真？” 吴叔不能相信，抓了力八多的袖子。 若说谁最恨宫里那位，非吴叔莫属。 叶天逸嗷嗷待哺的时候，是他抱在怀里离开的皇宫，这么多年，是主仆，更是父子一般。 当年，眼见叶天逸意气风发，天下在手，可是突然就被一杯毒酒，从云端打落，掉进泥潭，做了多年活死人。 若不是他一念私心起，强硬拉扯殿下同方家姑娘结缘，生了小殿下，后来又因为方姑娘醒来恢复。 怕是如今，殿下坟头的蒿草都一丈高了。 宫里那个，多年病弱，当年带了朝臣来寻山上寻殿下的时候，他几乎是一边吐血一边请求殿下下山。 保大魏江山，结束战乱，庇护百姓。 殿下嘴硬心软，年轻气盛，应了他就开始四处征战，置个人安危于不顾。 他也一直说，他命不久矣，只想死前看到大魏平定，百姓安居乐业。 结果，大魏平定了，他却转身就背叛了诺言，毒害了殿下，自己坐上了皇位！ 这么多年，吴叔不知想过多少次，有一日杀入皇宫，把这个背信忘意的小人活活凌迟了。 不想，他却没这个机会了。 “这个背信忘意的小人，一定是怕殿下杀入京都，活活吓疯了！ 苍天有眼啊，抢先收了他，还世道一个太平！ 死得好，死得好！” 吴叔高声喊叫着，眼圈儿都红了，极力才没有大哭。 刘大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劝说着。 “吴叔别太激动，大喜大悲容易伤身。 恶人有恶报，以后就是一片坦途了！” “对，对，我应该高兴啊！ 死得好，死得好！” 众人都是感慨，方圆儿瞧着夜天逸神色也有几分茫然，就小声同众人说道。 “两地相隔很远，这消息怕是还要几日才能传过来。 大伙儿保密，先下去歇歇，我同殿下说几句话。” 众人点头，纷纷散去了。 这午饭自然也吃不成了，但他们也饿不到，府衙后院的灶间从来不熄火，随时都能做吃的。 屋里清静下来，方圆儿拉了叶天逸坐下，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握着他的手。 良久，叶天逸的手才暖过来，他轻轻揽了她，低声说道。 “我想了很多次，要怎么杀死他，了结多年恩怨。 但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突然，这么荒唐。 我自小在山上长大，不知道血脉亲人是什么。 后来他带了朝臣们上山，同我说，父皇死了，兄长们为了一己之私，要毁了江山，害死了太多百姓，山下流血成河。 他说他是我的哥哥，求我出山。 他什么都不求，就想死前看着大魏平定。 我第一次有哥哥，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叶天逸叹气，目光望向门外灰色的天空。 “他待我真的很好，行军路上，即便再辛苦，好的都给我吃。 他陪我一起读书，还说大魏的江山如何秀丽。 我出征染血的铠甲，是他亲手擦拭。 我那时候是高兴的，原来哥哥就是这样。 我也是被疼爱的弟弟，没有被亲人彻底抛弃。 可我没发现，他在后宫多年被欺压，苟延残喘活命，会那么渴望被天下关注，渴望大权在握。 所以，他端了一杯毒酒给我，我毫无防备… 然后他得到了想要的，皇位，权势。 可惜，他先天身体有亏，注定命短。 我醒来之后，就安排人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他不敢让朝臣知道，就疯了一样派暗卫找我。 但谁也没想到，我躲在你家的东山上。 他找不到我，就开始沉迷修仙之道，想要长生。 我安排的人手，只稍稍引导，他就有了今日。” 方圆儿安静听着，没有发问，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就是陪伴。 果然，叶天逸沉默半晌，又说道。 “很奇怪，他死了，我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反倒想叹气，有些…迷茫。” 方圆儿依靠在他肩头，轻笑道。 “迷茫是因为没有目标，要不要我帮你找个目标啊？” 叶天逸也笑了，应得认真。 “好啊，你说。” “两个目标，第一个，大魏富强，国泰民安，后世千百年依旧记得你的名字，流芳千古。 第二个，把媳妇儿一直放心尖上！” 方圆儿挑眉，一本正经的玩笑。 “容我提醒你啊，第一个很简单，但第二个很难，多少年来，都没有谁做得到，是个大挑战。” 叶天逸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时候，也就他爱的这个女子会如此。 “夫人英明，第一个目标确实容易，第二个太难了。 不过，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用一辈子去完成。” “好的，小伙子！” 方圆儿亲了他一记，毫不吝啬的表扬。 “我看好你啊！” 叶天逸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院子里提心吊胆的众人都是听得诧异。 这么多年，他们也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倒是第一次听见叶天逸这般大笑，又是在这样的时候。 很快，哪吒从外边跑进来，高声嚷着。 “娘，我饿了，我要吃肉！” “好啊，吃肉，这就开饭！” 方圆儿从叶天逸怀里跳下来，招呼儿子。 “去洗手，喊你侯爷爷他们来吃饭。” 说罢，她又心疼，“哎呀，这锅五花肉都焦黑了！” 被晾在一边的饭桌儿，重新热闹起来。 众人谁也没提方才之事，学着方圆儿包烤肉。 这样的时节，青翠的生菜叶子，包着焦香油润的五花肉，酸菜，一片蒜，再抹点酱，简直是人间难得美味。 这吃法不优雅，却是别样的痛快。 侯老爷子甚至张罗着喝了一壶酒，旁人只陪着沾沾嘴唇，毕竟还有太多事要忙… 当晚，几队人马出城，快马加鞭赶往各处送信儿。 陈大海等人各个都是兴奋的走路带风，前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居然自己滚了开去，荣华富贵，建功立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谁会不高兴呢。 年前分散开去的近卫军，眼见就要开始集结了。 方圆儿担着将军的职司，当然也清闲不下来。 但她心里却远没有表面那么高兴，说她矫情也好，说她胆小也罢。 对于那座皇宫，她很是抵触。 在她看来，一家人要围在一起吃饭，要每日都能见到面，要亲亲热热说话，要… 这才是一家人。 但那座宫里，被权势二字浸透了千百年。 父子之前是君臣，夫妻之前是尊卑。 她不能想象，她见到叶天逸要下跪，哪吒见爹爹要通报，没有准许就不成… 第六百八十七章 赵太后 京都里，黄昏时候，宫里的大火终于烧完了。 北风吹着黑灰，半个京都都被烟气笼罩，呛得人走路都要捂住口鼻。 所有人望向皇宫方向，目光里都是鄙夷。 结果，这个时候，宫里的钟声就响了。 一声又一声，大部分人都反应不过来。 不明白这时候怎么敲钟了，但也有聪明人越听越不对劲。 “这…难道是皇帝驾崩了？” “这是多少下？八十一！” “哎呀，没错了，是皇帝驾崩了。”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有御林军快马在全城跑动。 “皇上驾崩，天下戴孝！禁一月婚娶，禁酒乐！” 马匹跑过，所有人都跳起身，疯狂往家赶去。 带颜色的衣服要换，门前红灯笼要摘，所有鲜艳之物都要收起来。 门前挂孝，准备路祭，有官身和诰命的，都要到宫门前却跪拜，哭灵。 一阵忙乱过后，稍稍安静下来，所有人才想起一件事。 “皇帝驾崩？怎么就驾崩了？先前不是还闹着要修仙吗，难道是道观着火了，一时气得厉害了？” “不知道啊，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没有子嗣啊，皇位要谁坐？” “你傻啊，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九殿下！他是皇家唯一血脉，而且文武双全，如今更是手握重兵。 年前若不是耽搁了，这会儿他已经在京都外了！” “对啊，对啊，还有九殿下。 原本还怕兵火毁了京都，这下，可是什么都解决了。” “都闭嘴，这话可不好多说。 要看朝中那些阁老怎么说，咱们小老百姓哪有开口的余地！” “怎么不能说了，咱们是老百姓，但也是大魏子民啊。 我听说九殿下是难得的仁义，从东州府起兵之后，没有动过百姓一文钱一粒米，就是开了常平仓，还要分一半粮食给受灾百姓。 可谓是爱民如子！ 这样的人做皇帝，才是大魏的福气。” “我也听说，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事情没定下来，咱们这么说，容易给家里惹祸。” 不说百姓们如何议论，只说夜幕降临，宫里却是灯火通明。 朝臣们聚在一起，也同样在商议这个问题。 几位阁老都是赞同请九殿下进京，但朝臣中，有人担心九殿下清算，极力反对。 甚至有人提出要寻永王世子进京。 一时吵翻了天，最后几位阁老还是逼问到了于丞相身前。 “丞相大人，这个时候，您总要拿个主意啊。 皇上怎么发丧，新皇到底要如何承继？ 毕竟当初是您去惠州和谈，我们之中，只有你见过九殿下，更熟悉九殿下…” 于丞相早就换了衣衫，也洗去了头脸上的血污，但他的脸色依旧不好。 沉默良久，被众人逼问，他才说道。 “九殿下几年前就曾平定大魏纷争战火，若不是…出了意外，他早就是大魏共主。 如今，殿下更是英武过人，极有帝王之姿。 更何况，如今已经出了正月，冰雪融化，十几万近卫军随时开拔，杀入京都只是早晚之事。 与其京都被攻破，成为阶下囚，如今主动恭迎殿下进京，更为明智。 殿下仁义，一定不忍大魏内耗。 到时候只要听命行事，一心为公，殿下也会网开一面。” 可以说，于丞相这话很在理，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但不好提出来。 如今他开口，立刻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附议。 “丞相大人说的对，为了大魏，正该如此。” “是啊，若是再起战火，遭殃的还是百姓，毁坏的还是我们大魏的根基。” 但也有阁老说道，“但就算派人去惠州，请九殿下入京，总要师出有名…” 于丞相淡淡一笑，指了指后宫的西北角。 “各位怕是忘了，太后娘娘还在。” 众人恍然大悟，都是忍不住狂喜起来。 “哎呀，怎么把太后娘娘忘了！” “太后娘娘醉心礼佛，多年不曾出寿康宫一步，倒是忘了她老人家。” “太后娘娘若是下懿旨，召回九殿下继承皇位，简直是名正言顺。” “快请太后，快请太后！” 没一会儿，于丞相同几位阁老就赶去了寿康宫外。 寿康宫的大门，被风雨侵蚀，已经有些斑驳了。 除了每月内务府送补给，这大门几乎从不打开。 宫里也只有几个老太监和老嬷嬷在伺候，即便站在门外，鼻端也清晰嗅闻到淡淡的佛香。 太后娘娘如今五十有三，当年母族也算显赫，生父姓赵，为大魏人人皆知的博学之士，官拜大学士，掌管着国子监，同先皇亦师亦友，门生遍天下。 可惜，赵家无子，只有赵太后这一女，进宫封了妃子。 后赵大学士夫妻先后病故，先皇原配皇后过世，赵太后上位。 先皇同赵太后相敬如宾，也算平安无事。 后期先皇荒淫无道，行事太过丑陋，赵太后就开始信佛，什么事情都不再过问。 直到先皇暴毙，几个皇子争夺皇位，赵太后都闭门不出，显见不愿支持任何一方势力。 直到魏文帝登基，她除了出面道贺一次，再没出来过。 这也是朝臣们差点儿把她遗忘的原因，一个影子一样，几乎不存在的太后，不爱权势，四大皆空，谁会时刻记着呢。 幸好，于丞相提了出来。 寿康宫的大门被敲响，倒是没让丞相等人等太久，就有老太监开了门。 一身佛衣的太后，慈眉善目，手握佛珠坐在主位，接见了几位重臣。 “各位可是为了继任新皇而来？” “太后娘娘圣明，我等正是为此事而来。 如今，先皇…突然驾崩，大魏不可一日无主。 臣等合议，想要迎接九殿下进京，继任新皇。 但九殿下手握十几万大军，万一再兴刀兵，战火蔓延… 所以，还请太后娘娘下一道懿旨。 臣等奉懿旨到惠州，请回九殿下，免战火，保大魏安稳。” 于丞相起身说明，众人跟随跪请。 太后沉默片刻，倒也没有拒绝。 “小九是个可怜孩子，他心里怕是有怨。 本宫可以出懿旨，但小九会不会听从，本宫就不知了。” “多谢太后！” 众人赶紧道谢，太后很是郑重，亲自提笔写了懿旨，又给了身边一个老太监，吩咐道。 第六百八十八章 新旧更替 “记得带两盒子御膳房的莲花酥，当年，有一次先皇派人给小九送过赏赐。 本宫正好见莲花酥做得好，就给添了两盒子。 若是小九还记得，兴许还能给本宫几分颜面。” 众人听得更是欢喜，对于迎回九殿下越发有信心了。 这天下，谁人不知道九殿下最是重情义，如今他身边伺候的，生了他长子的那位方将军，就是在九殿下病重之时，负责饮食的厨娘。 身份可谓是低微之极，但九殿下从未嫌弃，即便是起兵，也一直待在身边… 众人信心满满辞别太后，回到前朝就开始安排人手去惠州送懿旨，迎接九殿下。 这次不同于先前和谈，无数人争先恐后要这个差事。 最后，于丞相和阁老们商量了一下，选定吏部尚书和礼部两个郎中，外加兵部尚书等四个重臣，各部再出两个四品，凑足十六人。 然后一千御林军护卫，快马加鞭赶往惠州。 不只如此，魏文帝的丧事还要尽快安排。 这事就更让众人头疼了，一来魏文帝得位不正，二来死的不光彩，三来，新皇同魏文帝有大仇，安葬太过隆重，恐怕新皇不喜。 最为难的是，魏文帝一心修仙，从来没有考量过身后事，根本没修墓地，如今想下葬，都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君臣有别，一群臣子到底不好决定君王之事，哪怕是身后事。 于是，最后阁老重臣们又去了寿康宫。 太后娘娘依旧没有推辞，很是爽快给出了解决办法。 “皇帝一生醉心道术，最后驾崩也是因为从登天梯掉落。 不如把他的龙体葬在五百里外的青城观后山，有观内香火供奉，那里又是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想必皇帝在天之灵也会欢喜。” 葬在道观后山？ 所有人都是醍醐灌顶，心里既觉得轻松，又分外爽快。 这个疯子皇帝可是把大魏坑的不轻，一心修仙，为了一个道观，什么黎民社稷都不顾了。 他们那日可是听得清楚，若不是他一脚踏空摔死，怕是又有万条人命被糟蹋！ 如今死了不如皇陵，送去道观，日日听经，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停灵七日之后，魏文帝的棺椁被迅速运出京都，送往青城观，草草安葬在后山。 青城观老少道士们，可谓是晴天霹雳。好好的日子不过，突然在后山埋了个皇帝。 还是行事荒唐，被新皇仇恨的死鬼皇帝。 这简直是大祸临头啊，但他们也不敢反抗啊… 半个月后，大魏历史上最受争议，也最被人唾弃的魏文帝终于下葬了。 而这个时候，以吏部尚书为首的迎接新皇队伍，也终于踩着大雪到了徽州城外。 冬日雪灾，往年本该完全融化的积雪，如今还剩了半尺厚。 众人可谓是吃尽了辛苦，但却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近卫军十几万人，也早就完成了集结。 城外大营里，兵强马壮，旌旗猎猎！ 吏部尚书等人壮着胆子上前送了懿旨，陈大海代替接了，送进营地。 足足半个时辰，才有人引了众人进营。 一个冬日，十几万近卫军，没有被风雪摧残折磨，也没有饿肚子。 自然不会瘦骨嶙峋，反而各个红光满面，抬头挺胸，魁梧雄壮。 这让吏部尚书等人越发心里大石高悬，他们不是雪中送炭，倒像是羊入虎口。 帅帐门口，叶天逸一身金色铠甲，傲然之姿，眉眼间的贵气，让第一次见到他的吏部尚书等人心折。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样子，雄才大略，通身的贵气，傲世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带头跪倒，高声呼喊。 众人愣了一下，转而陈大海带了所有兵将也是一脸激动的跪倒，高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起，他们追随的九殿下，不再是九殿下。 而是真正的天下共主，大魏新皇！ 手握江山社稷，俯瞰天下众生。 叶天逸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望向更远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各位爱卿平身，进帐议事。” “是，皇上。” 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偷偷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差事算是完成了，而他们一行的命更保住了！ 叶天逸抬手牵着一身银色铠甲的哪吒，转身回了帐篷。 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才发现，他们刚才跪拜之时，这个“小将”并没有跪倒。 这难道就是传言里，极得新皇宠爱的长子吧？ 惠州城里，府衙后院儿，方圆儿晃悠着躺椅，正在廊檐下晒着难得的阳光。 手里的一串葡萄，被她左一颗又一颗吃的剩了小半。 朱红兴匆匆从外边跑回来，高声喊着。 “小姐，小姐！京都的人到了，见到殿下就跪倒喊皇上万岁呢！ 殿下真做了皇上了！” 方圆儿懒懒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不高兴啊？” 朱红跺脚，嗔怪道。 “小姐今日就该去军营，怎么偏偏要留在家里！” 方圆儿扫了她一眼，照旧没有起身。 “着急什么，那么多人，殿下也很多事要忙。 我也不擅长勾心斗角，过去干什么。” 说罢，她就吩咐一边的夏雨。 “中午，殿下和哪吒都不在家，做点儿简单饭菜吧。 刘大夫前几日说想吃煲仔饭，刷刷砂锅，做几碗，打个蛋花汤就好了。” “是，小姐。” 夏雨应了，就要下去，眼见朱红还要说话，她示意秋雅一起扯着朱红去了灶间。 “你们拉我干什么，我正跟小姐说话呢。” 朱红一进灶间就忍不住抗疫，夏雨忍不住翻个白眼儿。 “姐姐啊，你也在小姐身边多少年了，你怎么就看不出个眉高眼低呢。 小姐心情不好，小姐不愿意进京进宫去当笼中鸟。 但是殿下这个身份，必然要进京，而且还有哪吒小殿下… 总之，小姐不喜欢，但为了殿下，为了哪吒，也要进京。 你冒冒失失的，一路喊着跑回来，好像进宫是多大的荣耀一样。 那小姐不愿意，岂不是不识抬举！ 你以后能不能多看看小姐脸色再开口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无人能懂的矫情 朱红听得眨巴眼睛，慢慢蔫了下来。 “那…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啊，那可是皇后啊？ 殿下同小姐感情那么好…” 秋雅在一边柔柔弱弱的，也接了话头儿。 “朱红姐姐，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什么？” “馒头啊，白面馒头，我一顿能吃四个。” “那你如今呢，若是给你肉包子，饺子，馄饨，甚至是糖醋排骨，红烧肉，你还会选择白面馒头吗？” 秋雅说完，朱红已经变了脸色，明白了两个小姐妹的意思。 “那，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不见得有别的狐狸精能把殿下抢走吧？” “你不懂，小姐不是觉得自己哪里不好，是不屑或者说不喜欢同别人争抢。 原本就是小姐的丈夫，为什么要同别人抢，为什么好好的自在日子不过，要整日费尽心思，防备丈夫被抢？” 秋雅声音不高，说出的话却是扎心。 “进了宫，小姐就不再是方家小姐，不再是方将军，只是一个养在后宫的女子。 走一步，都要被天下所有人盯着看，盯着挑毛病。 错一点儿，都会被口水淹死。 如今一切喜欢做的，可能都不能再做。 比如，你嫁给叶迟之后，你不能再出院门一步，不能练武，不能上街，不能随便大笑，甚至不能随便见到叶迟，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怎么可能，当然不愿意了! 我是人，我又不是猪！养着等被杀啊！” 朱红脱口而出，也彻底泄了气，弱弱反驳一句。 “殿下对小姐那么好，不会这样的…” “小姐和我们都相信殿下不会，但到时候殿下就是天下人的皇帝了，有些事怕是他不好做，不好为了小姐同天下人为敌。 或者说，小姐不舍得他为了自己同天下人为敌。 殿下坚持下来了，固然好。 若是坚持不下来，小姐会失望。 而小姐，最怕的就是…失望。” 秋雅和夏雨都是叹气，“幸好，小姐还有家。 大不了，咱们回家，谁让小姐不痛快，也困不住小姐。” “对啊，对啊！” 朱红好像发现了救命稻草，“还有家，还有三爷，还有老夫人！” 秋雅和夏雨对视一眼，没有再说。 她们虽然没有心爱之人，但也知道，家人确实重要，但替代不了爱人… 中午时候，叶迟特意跑回来一趟，西里呼噜吃了一碗面条，同方圆儿禀告道。 “夫人，殿下，不，皇上说下午会很忙，晚上回来迟一些。 大皇子同皇上在一起，让您不必担心。 若是不累，他们会也一起回来吃宵夜。” 不等方圆儿应声，朱红已经翻了白眼。 “你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着都别扭。” 叶迟挠挠后脑勺，憨笑道。 “我也是突然改口，觉得别扭。 但吴叔说要习惯，否则以后跟着殿下进宫，没有规矩，该被人家笑话了。” 方圆儿摆摆手，好似没有在意。 “去吧，告诉殿下和哪吒，宵夜吃鸡肉小馄饨。” “是，夫人。” 叶迟笑嘻嘻跑掉了，方圆儿随手扔了账册，吩咐众人，“我出去走走，晚饭前回来。” 说罢，她就要离开，朱红眼疾手快，一把扯了主子的衣袖。 觅神和歆甜欣怡更是一个扯一个，都跟着主子消失了。 银红和秋雅几个面面相觑，都叹了气，散去忙碌了。 主子其实平时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在乎，但主子若是碰到想不开的事，谁劝也不成，只有自己想开… 显见主子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但殿下还不知道。 赵金莲和福婶子正在木塌上坐着晒太阳，剥花生。 眼见方圆儿扯了一串大小丫头进来，都是笑的不成。 “这怎么还扯成串儿了，是不是知道家里刚收了花生，跑回来偷吃了！” 方圆儿扬起笑脸，上前捡了几个花生吃，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花生，水分很足，一咬冒白浆，味道并不算好。 “娘，这花生多晒一晒。 等我改日有空闲，做点儿满口香吃。 金子他们也都喜欢，到时候给他们送一盒子。” “不成，少做点尝尝就行了，可不能给金子和根生他们。 自小就你娇惯着，总给他们糖吃，如今牙齿都不好了。” 赵金莲嗔怪女儿，末了又问道。 “你三哥说京都很多大官都去请殿下进京了？” “是啊，已经到了，在大营里唇枪舌战呢。 估计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能到京都了。 到时候，我就能随时去看金子他们了。” “这也好，有个照应，省得我们总惦记。” 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借口家里没有海鲜了，直接去了渔村。 当然，朱红和觅神几个是一定要跟去的。 蔚蓝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坐在礁石上，脚下浪花一重重，好像海的歌声。 方圆儿抱着膝盖，尽情的发呆。 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想这么坐一坐。 朱红带着三个丫头，光着脚在海滩上奔跑，难得的撒欢放纵一次，不时传来咯咯的欢笑声。 惹得方圆儿羡慕，也跳下去跟着捡贝壳，抓螃蟹，直到日落西山，主仆几个才匆忙在返航的渔船上买了些鱼虾螃蟹，回了空间。 赵金莲见闺女满身的泥沙，气得还要数落闺女，方圆儿却留下一半海鲜，迅速跑路了… 天色黑透时候，叶天逸带了儿子回到府衙后院儿，夜宵已经从鸡肉小馄饨换成了海鲜粥。 “家里又送海鲜过来了？” 叶天逸隐约嗅到屋里有股海腥味道，随口问道。 “对啊，我们晚上吃的螃蟹，还有扇贝粉丝，辣炒蛤蜊。 老爷子和刘大夫还喝了一壶酒！” 方圆儿显摆，惹得哪吒跳脚儿，“娘，你怎么没让人去大营叫我一声，我也想吃螃蟹！” “哼，你跟着你爹，怕是没少收见面礼吧。 你也没分我一半啊！” 方圆儿怼儿子，从来都是得心应手。 果然哪吒摸摸自己的鼓鼓的荷包，立刻老实了。 吃过宵夜，哪吒去洗澡，叶天逸牵着方圆儿的手在院子里散步。 方圆儿以为他会说起朝臣们如何谦卑，初次成皇的感受。 没想到，他开口就说道。 “哪吒今年五岁了，十八岁可以继承皇位，还有十三年。 我知道你不喜皇宫憋闷，但陪我坚持十三年，好不好? 到时候，大魏交给哪吒，我就陪你去看遍大好河山。 你看中哪里，咱们就在哪里定居。 或者干脆回去梨花坳，我种梨树，你熬秋梨膏。” 第六百九十章 最后的自由 方圆儿很是惊讶，完全没想到，她的小情绪，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进宫的？” 叶天逸笑着拥她入怀，轻轻叹气。 “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简单的怕是大王都能看出来。 就是哪吒中午时候都跟我说，是不是我做了皇帝，就不能陪他和你一起吃饭了。 还说不陪你一起吃饭，这几天你就不高兴了。 你啊，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方圆儿噘嘴，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羞恼道。 “那你都看出来了，怎么不早些哄哄我。 害得我吹了一下午的冷风，脑门儿都疼了。” 叶天逸大手盖上她的额头，“我给你暖暖。” “哼，”方圆儿傲娇冷哼，到底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我确实不愿意进宫，总觉得那个地方同我气场不和。 不过你们爷俩儿都要进去，我也只能跟着。 咱们可说好了，只有十三年，哪吒十八岁时候，你一定要退位。 而且这期间，后宫我说了算，谁也别给我指手画脚。 我要开地种菜，圈地养鸡！” “好，你就是养猪都成，我帮你拌猪食。” 叶天逸哪敢说不成，别说养猪养鸡，就是要摘星星月亮都一口答应下来。 方圆儿心里叹气，轻轻趴到他肩头。 她不过是玩笑，又哪里会当真这么做，让他为难。 但一个男人，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也该知足了。 起码他给了她踏进泥潭的勇气和底气。 “是不是再有几日，你就要出发进京了？” 叶天逸听出这话不对，问道。 “你不打算一起进京？” “当然不了，京都那里没有皇帝呢，你一定是要快马加鞭了。 我可不打算跟着折腾，你带着哪吒先走，我跟着大营慢悠悠跟上。 这么多年，一直围着你和哪吒转，我都累死了。 趁这个机会，我也清闲一下。” 方圆儿生怕他不同意，又道。 “放心，我保证不会像先前一样掉下悬崖了。 无论去哪里，我都带足人手，绝对不单独行动。” “你还打算出去走动？” 叶天逸皱眉，脸色不好，显见不想同意。 方圆儿赶紧应道，“我是人，又不是动物，怎么就不能走动了。 再说我瞒着你，你也不知道啊。 我同你说清楚，就是怕你惦记。” 叶天逸无法，只能应道。 “我想想，过几日再说。” 方圆儿心里欢喜，他这么说，已经是同意一半了。 叶天逸本来打算之后几日多陪陪媳妇儿，多劝劝她改主意。 结果，吏部尚书等人催的急，皇位空着呢，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眼见春播就要开始了，去年已经灾荒不断了，今年再不丰收，大魏百姓不知要饿死多少。 叶天逸无法，到底决定先行赶去京都了。 哪吒是一定要跟着他进京的，否则以后有人会拿哪吒的身世做文章。 他甚至想登基之后，就封哪吒做太子，以免外人谋算。 但留下方圆儿一个，他又不放心。 他太了解方圆儿了，他们前脚儿走，她后脚儿会立刻就离开… 无法之下，他把叶迟留了下来，加上山叔，遇到刺客足够应对。 暗中还有二百精锐侍卫随行，保持几里距离，快马奔袭，一刻钟绝对会赶到救援。 加上朱红和秋雅等人近身保护，倒也不会出岔子。 方圆儿虽然绝对这般安排，太过小心，但为了短暂的自由，她都“忍耐”下来。 哪吒一边舍不得娘亲，一边又惦记跟爹爹千里奔袭进京，对于脱离老娘的“魔爪”，他也有些兴奋期待。 纠结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爹爹。 因为有洞天福地在，他随时能看见老娘… 三月初八这日一早，方圆儿站在惠州城墙头上，眼见大队人马走得不见影子，就带着朱红几个回了府衙后院。 半个时辰后，晴红一脸沮丧的去寻陈大海。 “陈将军，我们小姐已经出城了，打算自行赶路去京都。 这样遮人耳目，也行动自由。 小姐说，请您不要担心，她带足了人手，也有自保的手段。 而且殿下也是知道的，您不必再知会殿下了。 一个月后，京都再见！” 陈大海听得目瞪口呆，只觉五雷轰顶。 京都不知道多少家瞄着后位呢，暗戳戳都不想这个皇上发妻进京。 方圆儿居然这么偷偷跑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给他多少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快，来人！” 晴红眼见陈大海要喊人去追，赶紧拦阻道。 “陈将军，不用追了。 我们小姐的手段厉害，这会儿不知道已经到哪里了。 你是绝对找不到的，就别费力气了。” 陈大海还想说什么，但想想过往那些神奇之事，也泄了气。 “可以不追，但是皇上那里，还是要说一声的。” “说罢，有大皇子在呢，我们小姐一定不会同大皇子失去联系的。” 晴红笃定，完成了差事，她就回去后勤营了。 要知道方才姐妹们猜拳，就她一个倒霉蛋儿输了，留下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进京。 后勤营的差事自然归她了。 想想其余姐妹陪着主子不知道去哪里潇洒，她要留下当差，就心里苦啊… 这会儿，千里之外的东海渔村，山离他们的小院儿，已经被娘子军们占满了。 方圆儿换了一身农家妇人的粗布衣裙，挽着袖子，裤腿撸到膝盖，光脚穿着凉鞋，正带了姑娘们往石臼里倒小螃蟹。 朱红手里的石头杵子，毫不犹豫就对着挣扎的小螃蟹砸了下去。 “小姐，咱们多做一些蟹酱吧，这东西太鲜了。 做酱菜也好，包馅儿也好，加一勺子简直太提味了。” “这次住过五六天，能做多少做多少。 我还想回家多腌渍一些鲜味咸菜呢，特别是辣白菜，烤肉时候搭配最好。” 方圆儿抹了一把汗珠子，又道。 “等晚上没这么热了，咱们去海边烤鱼烤蚬子去。 记得带一坛子酒，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好啊，我要光着脚到处跑。” “我也要，我也要。” “到时候拿着篓子，这小螃蟹就是晚上最多，提着灯笼就能找到。” 姑娘们欢喜坏了，都是出笼子小鸟一般。 这大半年跟着近卫军，周围都是男子，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不想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带累着主子被人诟病，也伤了自己的清白名声。 这会儿可好了，山离等三个小子都被撵到镇子上去了。 这里就是她们的天下了，等天黑之后，她们还要到海边去夜泳… 第六百九十一章 新皇驾到！ 同一时间，陈大海派出的兵卒已经快马撵上了进京队伍。 待得见到叶天逸，兵卒低声禀报道。 “皇上，方将军在您走后，就没了影子，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幸好方将军带了很多人手一起走的，陈将军想追也不知道往哪里追。 陈将军怕您担心，特意派小人过来禀报。 还请皇上示下，要不要派人去寻找方将军？” 叶天逸皱眉，心里真是气恼又无奈。 其实，很多时候，听到方圆儿说起，担心他变心，担心皇宫变成她的牢笼，他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因为，他才是更害怕的那一个。 他害怕稍微一疏忽，或者哪里没有想到，他爱的这个女子就会小鸟一样飞掉。 甚至那个时候，她得到自由的欢喜，要比伤心更多。 得到天下容易，但想要她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才是最难的。 “不必了，方将军想走，谁也拦不住，找不到。 你回去告诉陈将军，做出方将军依旧在大营的假象，吸引有心人注意力。 确保方将军在外走动，平安无事。” “是，皇上。” 兵卒没有停留，直接回返了。 叶天逸扫了一眼，跟在身边噘嘴生气的儿子。 “知道你娘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但我娘一定去玩了。 怪不得她让我跟着爹，原来她就是想出去玩，不带我！ 早知道，我缠着娘好了，她不敢不带我。 否则以后我就找姥姥去告状。” 叶天逸更无奈了，难道繁华的京都，万人之上的宝座，就这么遭嫌弃吗。 居然都不如出去玩儿重要！ 不过赶路确实是枯燥的，三千近卫军带了朝臣队伍，踩着积雪渐渐融化殆尽的官路，一日就能奔行三百里。 这个速度，对于近卫军来说，已经很慢了。 但是朝臣们却是咬紧牙关，恨不得拼命了。 无法之下，午饭时候随便停歇一下，简单吃点儿干粮，喝口水。 晚饭时候，就是近卫军提前到达宿营地，搭灶台，做好简单的饭菜，朝臣们才能勉强赶到。 兵部尚书还好，起码经过战火，但吏部尚书文官出身，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啊。 几乎下了马背，双腿都不会走路了。 就是吃饭，累的都没有胃口。 幸好，近卫军赶路，不但带了锅灶，还带了果子！ 大皇子总是笑嘻嘻兜着果子，挨个发给他们解解渴。 许是累的厉害，那果子真是甘甜之极… 七日之后，京都在望，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近卫军驻扎在城外二十里，于丞相带领文武百官徒步出城，送上明黄色的龙袍和皇冠，玉玺。 百姓跪在道路两侧，高呼万岁。 新一代帝王，终于驾临空置将近一月的大魏京都… 方玉站在文武百官中，亲眼看着新皇牵着外甥的手，上了御辇，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而同一时刻，西北草原上，力熊夫妻正笑呵呵拿出准备好的牧民长袍，请主子和姑娘们换上。 草原上的冰雪刚刚融化，但各个部落的牛羊，已经迫不及待的撒上草原，开始刨开冰雪，啃噬下边的枯草了。 方圆儿摸摸领子上柔软的皮毛，笑着给部落首领献上了一份厚礼。 二十斤粗茶，二十斤盐巴，外加二百斤白米。 部落首领简直乐开了花儿，亲自喊了女儿招待贵宾。 朱红等人新奇极了，跟着牧羊女去放羊，跟着妇人们挤奶，煮奶茶。 晚上，部落中间的空地上，点了篝火，烤了整只的羊，肉香飘出多少里。 方圆儿又拿出一筐果子，分给部落众人，自然就更受欢迎了。 第二日，京都里新皇带着大皇子去给太后娘娘行礼的时候，草原部落的烤炉已经砌了起来。 双皮奶，烤牛奶，炸牛奶，牛奶布丁，陆续出炉，新鲜又好吃，让姑娘们欢喜惊叹，也打开了草原人的新世界… 他们一直就是把牛奶煮熟就喝，或者干脆就喝生的。 煮奶茶已经算是很精心了，哪里想到，牛奶居然还有这么多种吃法… 可惜，他们就是学会也不能做。 因为，这些点心里要加糖霜，要用素油，要… 又是一日正午，大朝会刚刚结束。 已经定了武帝二字为号的叶天逸，同样恢复了夜的姓氏。 先皇用过的勤政殿为废弃，同样离的宫门不远的另一处宫殿改名太和宫，成了新皇的住处。 以后，日常处理政事，安歇，基本就都在这里了。 吴叔当年抱了还在襁褓中的九殿下出宫，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但如今跟随新皇回来，早就变成了一个细心周到的大管家。 整个呈祥宫都是他一手打理安排，没有用宫里任何一个太监宫女。 初始是亲卫们给他打下手，整个宫殿每一寸地皮都被检查的清清楚楚。 随后陈大海带领的大军赶到，梅兰竹菊等六组姑娘，足足几十人，更是成了他的好帮手。 新皇和大皇子的吃喝穿戴，哪怕是一片茶叶，都没有经过宫里任何人的手。 正是因为这般，新皇和大皇子入宫，改天换地已经半个月，宫里大半人都没见过他们的面儿呢。 这可方便了哪吒，他换了小太监的衣衫，带了山叔，在宫里四处乱窜。 这会儿，他无意中就拐到了储秀宫后边。 原本宫里，一年当中总要修葺一下各处宫殿。 但去年先皇最是疯狂的时候，众人有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 于是半塌的矮墙根本拦不住他… 难得初春的太阳晴好，憋闷了一冬的姑娘们都难得聚到院子里走动。 有人挥着漂亮的衣袖，笑着问道。 “憋闷了一冬，咱们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啊？ 管事姑姑也没说，不让咱们走动吧？” “我也想去，这个时候御花园里草木怕是都发芽了，万物复苏，正该去透透气。” “是啊，是啊，咱们出门走小路，不会遇到外人的。” 也有姑娘不肯合群，一定要彰显一下独立的个性，撇嘴嘲讽道。 “这话说的真是违心啊，怕是谁都盼着能遇到外人呢。” “你说谁呢，我们都是大家闺秀，谁不爱惜名声，不愿见外人，有什么不对！” 提议去御花园的闺秀气不过，直接反驳了回去。 第六百九十二章 储秀宫有贼！ 那说话酸溜溜的自然也不肯示弱，“当然说的就是你了，都是一起进宫，你那点儿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啊。 这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能碰到什么外男？ 说到底，唯一的男人就是新皇了。 你巴不得碰到新皇，被看中临幸，出了这鬼地方呢！”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这个心思！” “你敢发誓，发誓你永远不做皇上的妃嫔，否则就天打雷劈！” “我…我凭什么要发誓？” 俩人眼见吵成一团，众人赶紧劝说。 其中一个银红衣衫，配了象牙色裙子，容貌端庄的姑娘淡淡开了口。 “姐妹们不要做这些争吵了，大家能活命下来，已经是万幸。 如今眼见苦尽甘来，若是再吵闹，惹来麻烦，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是，文慧姐姐说的对，大家都不容易，再不用装病，不用披头散发装疯，已经是千好万好了，不能再贪心。” “是啊，想想冬日时候，简直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也有人问道，“文慧姐姐，丞相大人给您递过什么话儿吗？ 我们以后要怎么办？我们虽然选秀进宫，但并没有被宠幸，也没有名分。 应该不算先皇的妃子吧，我们能不能出宫？ 总不会被送到冷宫去吧？” 有人担心前程，忐忑问出口，果然引得所有姑娘都望过去。 于文慧抬头望向天空上高悬的太阳，还有阳光下闪耀的琉璃瓦，轻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选秀进宫，就是皇上的妃嫔，不会再出宫。” 众人好似听出什么，都是高兴起来。 先皇已经死了，她们自然是新皇的妃嫔了。 退一万步说，她们就是想出宫，怕是如今家里也不同意了。 听说新皇文韬武略，俊美无双… “文慧姐姐，你出身丞相府，又有京都第一才女的美名。 更是如此美貌聪慧，这皇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我们甘愿支持，伺奉姐姐！” 有家世低微的姑娘立刻开始表决心，抱大腿了。 其余姑娘迟疑了一下，即便不服气，也没有开口。 一时间，八字没有一撇，小小的储秀宫里，居然已经定下皇后了。 哪吒本来听她们吵架，还想看看热闹。 结果听到最后，他就不高兴了。 于是，他直接跳到院子里，高声嚷道。 “你们真不要脸！居然想抢我爹！ 我爹说了，我娘才是皇后！ 我这就去告诉我爹，撵你们出去！” 说罢，他直接奔向宫门，就想去告状。 姑娘们都被惊了一跳，两个离得门口比较近的姑娘下意识就想扯哪吒一把。 结果，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拍的她们直接摔了出去。 山叔冷冷扫了姑娘们一眼，扭头追着哪吒去了。 院子里死一样的静默，好半晌，才有人惊叫着去扶两个受伤的姑娘。 “来人啊，来人啊！有贼，有贼！” “别叫了！” 于文慧脸色不好，冷声呵斥众人。 “那不是贼人，那是…大皇子！ 就是叫人过来，也不会把大皇子怎么样。 倒是她们方才想要伤了大皇子，怕是要受责罚。” “什么，大皇子？ 那不是小太监吗？” 姑娘们不愿相信，都是脸色不好。 幸好两个摔倒的姑娘，除了手臂擦伤，摔得骨头酸疼，也并没有大碍。 于文慧望着宫门口，紧紧皱了眉头。 她必须给爹爹传个信儿了，在等待下去，那位传说中的方将军进宫，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太和宫前殿，于丞相和吏部尚书等人正坐在屋里，同新皇商议春耕。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人都以为新皇登基，第一件事是要调整人手。 哪里想到，新皇收了兵权，也进了宫，礼部也在准备登基大典。 但新皇大朝会上，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及春耕。 如今春日万物复苏，春耕播种，保证秋日的收成，百姓填饱肚子才能安稳过日子。 这让文武百官，都放下了高悬的心，同时也对新皇越发敬佩。 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样子，时刻心怀黎民百姓。 朝堂上，众人各抒己见，闹吵吵说了一个时辰，这会儿，他们几位重臣还有农林司的司长，又被唤来太和宫。 户部尚书虽然不想，但还是要哭穷。 “皇上，臣有罪。 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买种子了，先皇迷信道教，为了一座道观，把国库都刮空了。 臣实在有心无力！” 农林司的司长是个耿直的，平日就醉心琢磨庄稼，对官场的相处学问根本不在意。 若不是为了江山安稳，从前朝到先朝，再到如今，也不会容忍他三十年，还没被提出京都。 这会儿他开口就道，“没银子也要买种子，百姓没有种子，就不能下种，不下种，秋日如何会有收成。 农家有话说宁死饿死，不食良种。 那对朝廷来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买种子。” 户部尚书气得脸黑，还想说什么。 这司长又添了一句，“尚书大人腰上这块玉佩就值二百两，够买多少担种子了。 不如大人带头捐献！” 户部尚书真是要吐血了，幸好于丞相开口搭救。 “简司长不要这般着急，此事是重中之重，皇上又在此，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简司长急的吹胡子，“总说等啊等，再等下去农时都给过了。 特别是受灾几州，路途遥远，就是立刻送去种子，怕是都有些迟了。” 叶天逸静静喝着茶水，听着他们争吵。 他心里倒是不急，因为回京之前，他最神奇的妻子给了他这份底气。 正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外边跑了进来，坐在门口位置的简司长下意识就要扑上去拦阻，生怕是刺客。 结果，吴叔却扯了他一把。 “是大皇子！” 简司长吓的一头汗，赶紧恭敬站起身。 于丞相等人也都站了起来行礼，哪吒本来还想同爹爹说话，见此也是回礼。 “哪吒见过各位大人。” 夜天逸笑着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替儿子擦擦额头的汗珠子，问道。 “又去哪里玩耍了，跑的一头汗，小心吹了冷风发热。 你娘不在身边，爹爹可不会照顾你。” “哎呀，爹，你放心啦。 我身体好着呢，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怎么会生病？” 哪吒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父亲的膝头，抬手拿了桌上的一个果子，结果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爹，没有家里的好吃。” 第六百九十三章 以退为进 “那就别吃了，一会儿也该吃午饭了。” 叶天逸接了儿子的咬剩的果子放在桌上。 这父子俩相处的极熟悉亲近，看得尚书等人都是惊讶。 倒是于丞相脸上波澜不惊，先前出使惠州，皇上就把这位大皇子一直带在身边，皇上对大皇子的宠爱，他是见识过的。 哪吒突然想起方才之事，就嚷道。 “爹，我方才见到一群坏女人！ 她们住在储秀宫，在院子里说话。 她们说要给你做妃嫔，还要那个什么文慧做皇后。 还说她是京都第一才女，只有她才配得上。 还说娘不好！” 不等他说完，于丞相和户部尚书已经跪了下来。 她们两家的闺女可都在储秀宫呢，于丞相女儿更是被点名了。 “皇上恕罪！” 夜天逸皱眉，吴叔先前只简单正顿了一下后宫，但大多是敲打了太监宫女们。 真正用心的还是太和宫，毕竟要保证他和哪吒吃住都顺心又安全。 这般就忘了储秀宫还有一群…爆竹！ 想起方圆儿进宫，发现这群“爆竹”，不知要如何恼怒，他立刻就开口说道。 “二位爱卿起来吧，储秀宫的秀女是先皇时候进宫，先前也陆续有人丧命，实在可怜。 朕这就下旨，各家把这些秀女接出宫，准许她们再嫁。” 说罢，他就要喊人，结果于丞相却是开口拦了下来。 “皇上，臣等多谢皇上仁心，但送女儿入宫的一日，她们是秀女，是要伺奉皇上的妃嫔。 如今就算出宫，也会被天下悠悠众口诋毁。 还请皇上仁慈，多留她们在储秀宫住一段。 也容臣等想想，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是啊，皇上。 小女脾气烈性，臣实在怕接她回家，听到什么流言，她会自寻短见。 还请皇上开恩，多留她们在宫里一段，容臣等想想办法。” 夜天逸皱眉，他自然不会猜不到这些人的心思，但若是真把这些秀女撵出去，怕是有人当真要拿这些秀女的性命做文章。 最后不好抹黑他，就要栽倒方圆儿头上。 他眼底冷色一闪，开口语气却温和。 “那好，你们尽快想个法子，递折子上来。 另外朕的发妻，再有一月就该进京了。 到时候，把她的封后大典和朕的登基大典，合并一起举行。 这般，免了两次仪式劳民伤财。” 于丞相和户部尚书刚刚起身，听得这话，心头都是一缩。 他们扫了其余几位阁老一眼，礼部尚书咬咬牙，壮着胆子上前说道。 “皇上，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仪式大有不同，实在是不能一起举行啊。” “是啊，皇上，登基大典要文武百官跪拜，封后大典还要所有命妇跪拜，这到时候，掺杂在一起，实在不成体统…” “若是皇上担心耗费银钱，不如把封后大典放到七月。 那时候南边几州第一季粮食收获，会送粮税进京。” 几个阁老都有理由，各个冠冕堂皇，总之都不同意帝后大典同时进行。 夜天逸没有说话，望向门外被春日暖阳烘烤的红墙绿瓦。 大殿里死一样的寂静，几个阁老都知道皇帝恼怒了，但都硬着头皮在硬撑。 “爹爹，咱们还是去寻陈叔叔，回近卫军大营吧。 这里的人不好，这里人都不听话。” 哪吒人小鬼大，看出父亲生气，努力安慰父亲。 “到时候告诉陈叔叔，不，最好告诉崔叔叔，崔叔叔的大刀杀人最厉害了。 谁不听话，让崔叔叔杀了他！” 几个阁老倒抽一口冷气，一次试探就要没命吗？ 他们赶紧跪倒，额头触地，“皇上恕罪，臣等实在是一心为公，还望皇上明鉴。” 夜天逸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目光。 “既然帝后大典冲突，那就把封太子的大典同朕的登基大典放在一处。 朕要牵着太子登基！” 阁老们都是暗自咬牙，到底不敢再反对，否则他们真怕会掉了脑袋。 帝王的威严，他们触碰一次，是帝王大度。 但接连冒犯，就是明目张胆的侮辱了。 “是，皇上，臣等一定尽心准备。” 一场不见血的对战，就这般以各有胜负收场。 众人重新起身坐好，一时都有些心情复杂。 这个时候，夜天逸就问哪吒，“能联系到你娘吗？” 哪吒点头，但开口又开始告状。 “娘只给我留了口信儿，她在外边玩疯了，根本不带我！也不记得给我买礼物！” 夜天逸好笑，嘱咐儿子。 “记得帮爹爹告诉你娘，就说进京之前，她说起给近卫军准备的那一万担粮食，可不可以换成良种？ 到时候我写张单子给她，最好帮我尽快送到各地。 各地都要春耕，不能耽误。” “好吧，但是爹爹，我把你跑腿儿，是不是该奖励？” 哪吒趁机讨要好处，惹得夜天逸好笑。 “说吧，你要什么奖励？” “我要出去玩儿！” “行，但爹爹没有空闲。 这样吧，我一会儿宣你三舅进宫，让他带你出去玩儿。” “好啊，好啊！舅舅对我最好了！” 哪吒立刻欢喜起来，跳下凳子就要往外跑。 却被爹爹拦了下来，“等你舅舅来接你，不要着急。” “好吧。” 哪吒转到最挨近门口的椅子上，小腿儿晃悠着，一边张望门口，一边从腰侧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慢慢剥了起来。 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调皮的钻进了众人的口鼻。 夜天逸宠溺的扫了儿子一眼，没呵斥半个字。 阁老们儿把一起看在眼里，任凭他们脑筋再灵活，这会儿也被海量的信息拥挤的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大皇子的外祖一家势力极大，一万担粮食换成良种都不为难。 大皇子的舅舅就在京都！ 大皇子实在太得皇上宠爱了，若是做了太子，以后即便皇上再纳妃嫔，生出皇子，恐怕也难以分宠… 夜天逸不管他们怎么想，同简司长说道。 “太子外祖家里的良种极好，不必担心产量问题。 你回去写个折子，把各州府需要的良种数量和种类，详细写一道折子上来。 待朕转给皇后，皇后自会安排。 自去岁近卫军起兵以来，粮草物资都是皇后再张罗采买，更是大半都是皇后母族捐献。 这次有皇后帮忙，春耕一事足以顺利解决。” 第六百九十四章 国舅方玉 简司长虽然不知皇后母族为何如此厉害，却高兴百姓活命有望。 “谢皇上恩典，晚上回去，臣连夜写折子。” 夜天逸摆手，示意他坐下。 “另外，再下官文，支持各地百姓开荒，但也要适度，不允许大肆破坏林地。 着各地府衙监督，若有怠慢者，从严处置。 百姓田里种庄稼，房前屋后种菜，再开了荒地，哪怕种些瓜豆，也可饱腹三分。” 众人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熟悉农家之事，都是惊讶。 简司长更是激动，“皇上居然熟悉农事，真是大魏百姓之福。” 夜天逸点头，“江山社稷的根基，就是百姓。 百姓日子好过，大魏才能兴盛。” 众人即便心里有些小算盘，但眼见新皇如此睿智，也都是真心高兴。 于丞相转而又说起水利之事，去岁冬日雪灾，今年大概率要发洪水，提早预防，才好保证丰收。 众人都想多耗一会儿工夫，看看国舅是什么样子，于是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倒也言之有物。 哪吒游荡着小腿儿，见简司长一直没说话，就坐到了他身边，从包里掏出两个橘子塞给他。 简司长简直受宠若惊，“殿下，这是…” “我知道你，你是管着种庄稼和果子的官儿。 这两个橘子送给你吃，你尝尝我家的果子多甜。 以后就让人多研究果树，这样天下所有人就都能吃上好果子了。” 哪吒童言童语，天真，但却难得胸怀博大。 小小的孩子，已经在考虑天下百姓吃果子了。 简司长几乎立刻就认同了皇上为何坚持立太子了！ “好，殿下，臣答应您，一定监督各地琢磨好果树。” 哪吒笑的眯了眼，“我家有很多好果苗，到时候我让爹爹开一块地，种下去，你可以来看看。” “好，殿下，臣一定来。” 简大人应着，当真剥了橘子，陪着哪吒一起吃起来。 “哎呀，这橘子真甜，可是淮州的？” “是从淮州运了树苗，又种在我家，才长的这么甜。 刚开始可酸了，但我大舅舅特别会种果子，长了几年就好多了。” “殿下的舅舅真是厉害，以后臣一定要去请教。” “好像不成，我大舅舅就喜欢种庄稼种果子，从来不愿离开家。” “那是太遗憾了。” 这一老一小边吃边聊，居然意外的和谐。 其余几个阁老一边同皇帝说话，一边分心听着。 他们心里居然有几分羡慕简大人，这大皇子显见是个调皮孩子，不好相处。 偏偏他就同大皇子说的如此热闹，那橘子一定好吃，大皇子都没分他们一个… 其实他们不知道，哪吒虽然只有五岁，但也算见多识广了，尤其是对善恶特别敏感。 他们满肚子心思，怎么可能得他亲近。 倒是简大人这种纯臣，更让人喜欢…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要正午了。 夜天逸吩咐吴叔，“告诉后边，给阁老们准备午膳。” 众人起身道谢，“多谢皇上赐膳。” 夜天逸点头，“你们可以在偏殿用膳，吃过之后再出宫。” 正这个时候，叶迟引着一人从宫门外进来，哪吒眼见，小炮弹一样，直接冲了出去，直接跳到这人的怀里，高声嚷着。 “舅舅，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半晌了！” 那人笑着拍拍哪吒的背，扭过头来，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 京兆尹府尹，方玉！ 即便极力忍耐，几个阁老儿还是惊得茶水都差点儿洒了。 他们突然就想起先前听说过的无数传言… 近卫军里的方将军，极得九殿下宠爱。 方将军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患难之情。 方将军生下殿下长子，为殿下爱重。 方将军极得家里宠爱，为此捐献粮草几万担，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供给近卫军出征。 方将军!方玉！ 怎么就没人想到，这两人是兄妹！ 实在是方玉太低调了，东州府农家出身，寒门贵子，在京都没有任何亲族可以依靠。 哪里知道，他的依靠一直是大魏最牢固的那个！ 夜天逸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眼里闪过几分兴味。 怪不得方圆儿总愿意看热闹，原来这么有趣。 方玉抱了外甥一步步走进来，一掀官袍就要跪下，结果夜天逸赶紧说道。 “方大人免礼！” 方玉也没有坚持，从善如流起身，笑道。 “听闻皇上召见，臣迅速赶来，希望没有误事。” “没有，”夜天逸应道，“是哪吒不耐烦听我们商议政事，闹着要出去玩耍。 朕走不开，只能宣你过来，待他去街上转转。” “臣领命。” 方玉行礼应下，笑道，“正好有家酒楼饭菜很有特色，中午就带大皇子去那里尝尝。 若是皇上政务繁忙，臣也可以照管大皇子几日。 京都太大，有趣地方也很多，可以带大皇子都去看看。” 夜天逸点头，嘱咐道。 “不要给他吃太多甜食，否则牙疼。 到时候他娘问罪，三哥可不能赖到朕头上。” “是，皇上放心。” 方玉应下，转身又给于丞相等人行礼。 于丞相等人赶紧起身回礼，这可都是一品大员啊，方玉却没有如何惶恐，依旧风度翩翩，神色平和。 夜天逸吩咐吴叔，“给方大人取一块宫内行走的牌子，以后进宫不必通报。” 吴叔立刻笑眯眯送了牌子，末了说道。 “方大人，这宫里的果子虽然是贡果，但味道实在比不得贵府的。 若是大人有空闲，请铺子送一些过来可好？ 皇上晚上批阅奏折，口渴都没有果子吃了。 皇后娘娘还没有进京，老奴正犯愁。 见到大人您，可是见到救星了。” “好，吴叔，过会儿我们就去铺子说一声。 铺子里只有苹果梨子和橘子，要吃新鲜的葡萄、香蕉之类，还要找皇后娘娘才成。” 方玉装好牌子，就牵着哪吒告退了。 留下一屋子人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夜天逸看戏也看够了，就道。 “给各位爱卿摆膳吧。” 于丞相等人赶紧起身告辞，去了偏殿。 太和宫的小厨房，如今是吴嫂子掌厨。 方圆儿把夏雨等姑娘们都带走了，进宫之后，吴叔犯愁，还是叶迟出主意，悄悄到京兆尹后衙把吴嫂子找了过来。 吴嫂子的手艺可是经过岁月考验的，虽然菜色不如阁老们家中大厨做的精致。 但难得的是菜色新奇，味道也好，荤素搭配，考虑阁老们年岁大，还熬了鲜虾粥。 即便众人满肚子心思，没什么胃口，居然也没少吃… 第六百九十五章 辛先生的高光时刻 方玉领着哪吒，也没带太多人，只有山叔和允文允武，还有杨光跟着。 当然暗中，定然还有侍卫保护。 方玉换了普通的锦缎长袍，就如同普通小富贵之家的父亲，带了儿子出来逛街。 酒楼里吃了饭，爷俩儿又去了西市，热闹的商街走一圈儿，小吃买了十几样，小玩具更是一筐。 哪吒这才算是过了瘾，但见了点心铺子又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他们满京都买买买的时候，京兆尹府尹方玉是新皇的舅兄，大皇子的亲舅舅。 新皇认定的皇后，出自东州府方家！ 这消息已经长翅膀一样，飞遍了京都的每个角落。 有人惊讶的摔了茶碗，有人高喊不可能，有人更是后悔不迭，先前怎么就没结交方玉。 就是咏梅社等自诩清高的先生们，更是齐聚辛家院子。 辛先生被一众老友讨伐，“好你个老狐狸，平日虽然知道你心思深，没想到你居然藏的这么严实！” “就是，先前方玉救下那些拐卖的孩子，我们还怕你被连累。 你居然一句都没说！” “早知道方家同新皇这般亲近，我们还替你担心什么。” 辛先生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儿，开口就道。 “你们这话说的真是亏心，当初九殿下还没发兵，先前那位也没自取灭亡，我透露了方玉的身份，不是要害死他吗？” 他示意老仆去泡茶，又道。 “再说，我多年前欠过新皇身边那位吴总管一个人情，他托付到我跟前，我才收下方玉为徒。 根本也不知道方家的底细！” “哼，你就说的好听，以你的心思怎么可能不知根底就收人。” “就是，总之你隐瞒了我们这么久，就是不成。” “好，好，你们说要如何？” 辛先生被老友们闹的没有办法，只能说道。 “别说你们把主意打到方玉的亲事上，他是个有大志向的，选妻自有主意。 而且，如今他是国舅，他的亲事怕是要过新皇那一关。 我可没那个脸面，能左右他的亲事。” 这话自然有道理，听得一众老友都泄了气。 老仆送上茶水，众人默默喝茶，又转而抱怨。 “你舍不得徒弟，怎么徒弟送的野茶也舍不得啊。” 辛先生冷哼，“你们上次过来，足足喝了我一两茶，心疼的我两天没睡着。 如今可没有了！” “哼，小气，不过是一两茶，还值得你这么耿耿于怀。” 老小孩，小小孩，一群六十多岁老头凑一起，吵个嘴架简直太平常不过了，就是守在门口的安伯都习惯了。 到底辛先生一个对上一群，有些势微。 他只能说道，“别说我有好事不惦记你们，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知道了，一定要保守秘密，否则出了问题，我可不替你们背黑锅。” “什么消息，赶紧说！” 老头儿们都放下了茶杯，辛先生点了点隔壁学堂的位置，笑道。 “方家的孩子就在隔壁呢，跟你们几家的孩子处的都不错。” “什么！方家的孩子？” 众人可是真惊讶了，有人想了想问道，“可是鹏程和万里两个？” 辛先生点头，“猜的不错，就是他们。” 大半老头儿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家里小孙子确实同这俩少年玩的不错，蹭人家吃喝，还带人家回府去玩过。 他们是亲眼看过两个少年的，难得的沉稳懂礼，不是跋扈狡诈之类的性情。 但也有两个老头皱眉，他们的小孙子可是刚来启蒙没多久。 结果，辛先生又添了一句，“年前，方家又送来两个蒙童，也在隔壁。” 蒙童？ 这些所有人都欢喜起来，“这般甚好，甚好啊！” 也有人问道，“方家总共多少孩子，不会都送来了吧？” 辛先生眼底得意，嘴上却应的云淡风轻。 “方家这一代三个孙儿，都在学堂了，另一个据说是新皇贴身侍卫的儿子，父亲为救新皇赴死，新皇把这孩子当亲侄儿待在身边多年。 也是方家送了孩子过来读书，才让他一起过来。” 这简直是一网打尽，还外带一条挂网边儿的大鱼。 众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简直羡慕嫉妒恨啊！ 辛家原本在京都，虽然没人小看，但也绝对不是如何显赫。 不过，以后绝对是可以横着走了。 新皇的侄儿在辛家求学，皇后母族三个孙儿也都在这里。 只要皇后母族不倒，只要新皇还念旧情，只要辛家不投敌叛国，就谁也动不了辛家。 “不行，摆酒，必须摆酒！ 而且要开一坛最好的梨花白！ 否则浇不灭我们的嫉妒之火！” 老头儿们杀气腾腾要宰大户了，辛先生不但不生气，反倒更得意了… 都是多年老友，热闹一下也是应该… 街市上，因为这件事就更闹翻天了。 “怪不得方玉一个小小的县令，直接跳到了府尹。 原来是手眼通天，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就是，这简直是脚下青云路啊，放个阿猫阿狗上去，也能爬到一大员啊。” 这是羡慕嫉妒的，但也有公正理智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方玉确实也是有本事，小小的桥安县，经他打理从贫困吃不饱饭，到如今日子富庶，可是他一手经营。 就是进京，也是因为太多人吓破胆，不敢接下京兆尹的位置，没有办法救治流民，这才把他推上去送死。 结果，人家有真本事啊！ 咱们不能装聋作哑，看看如今京都是个什么模样，比之先前可是好太多了！” “哼，你说的好听，这般溜须拍马，他方玉难道知道之后，给你什么好处啊!” “我不要什么好处，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说话之人，一脸正气，“这天下总要有公道两字，再说新皇登基，大魏改天换地新气象，可不是先前的乌烟瘴气了！” “你…” “好了，好了，不过是说笑几句，喝茶喝茶！” 这样的吵嘴斗气，时时处处都有发生。 有人观望，有人后悔，有人羡慕，也有人盯上了方玉的亲事。 当然，这事儿可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成的，总要找机会。 方玉带了哪吒玩个痛快，就直接回了京兆尹府衙。 就像太和宫一样，京兆尹后衙也没有一个意外人，都是自家人。 哪吒进了后院，同众人打个招呼就跑空间里寻孩子们炫耀去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沙漠绿洲 桃红迎上前，帮着方玉脱下长衫，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略带了些担忧，问道。 “三爷，您真要带几日小少爷啊？ 咱们这里不如宫里人手多，万一有人起坏心怎么办？” “不怕，”方玉摆手，“皇上刚登基，很多人都摸不清皇上的脾气，都在观望。 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想要试探一下也是好事。 皇上趁机清理一下京都，就师出有名了。” 桃红听了，更是担心了，忍不住说道。 “也不知道小姐她们在哪里呢，什么时候进京啊？ 这京都太多人都盯着皇后的位置，等着抓小姐的把柄呢。” 方玉太了解妹妹了，无奈笑道。 “你们小姐啊，才不怕这个呢。 我倒是觉得，她巴不得有人抢到手。 在她看来，能抢走的，就不是她的。” 桃红眨巴两下眼睛，实在理解不了。 方玉好笑，嘱咐道。 “晚饭，我和哪吒在家吃了，一会儿沈公子过来，让他回家找我。” “是，三爷。” 方玉随后也进了空间，赵金莲等人正抓了哪吒问个不停。 生怕这孩子在京都受了委屈，方玉进去的时候，赵金莲正数落闺女。 “你那个不靠谱的娘，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潇洒呢，扔下你跟着你爹在宫里，她也真是放心。 你爹就是一块肥肉，她也不怕被别人叼去。” 方玉听得哭笑不得，赶紧替妹妹解释。 “娘啊，您别担心，妹妹心里有数啊。 再说，皇上要先登基，才能封后，妹妹若是跟进皇宫，没有名分也是尴尬。 索性不如这般，到处走走，难得自在一段时日呢。 否则以后进了宫，以妹妹的脾气，嘴硬心软，怕是时时处处都不想给皇上丢脸，让哪吒听闲话儿，肯定不自在。” “这倒是，你妹妹就是嘴巴厉害，其实心里顾忌多着呢，生怕因为她给大伙儿惹麻烦。” 赵金莲叹气，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方圆儿居然手里抱着一个绿色的麻皮瓜出现了。 “娘，看我给您带什么好吃的了！ 哈哈，这是哈密瓜啊，特别甜！” 哪吒欢呼一声就带了小子们冲上前，帮忙抱了大哈密瓜放到木塌上。 赵金莲瞧着哈密瓜上还沾了沙土，就道。 “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不会是去那个什么沙漠了吧？ 我可听说哪里有盗贼，杀人不眨眼！” “哎呀，我娘太聪明了，一猜就对了！” 方圆儿抱了老娘胳膊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我去了西北沙漠，发现了一块绿洲，不但没忍住，还长了这种瓜，简直捡到宝了！” 方圆儿兴奋之极，又扯了三哥说道。 “哥，我一直想找这个哈密瓜，比西瓜好吃太多了。 但最好的是那个绿洲没有人烟，方圆二十里大小，建一个小城堡绰绰有余啊。 到时候可以做咱们家里的退路，就是平日无事，去小住也好。 哥有空闲，帮我琢磨一下！” “好，等一会儿，带我去看看。” 方玉对妹妹的要求从来都是不肯拒绝，一口就答应了。 赵金莲还能说什么，索性去吃瓜。 方圆儿带回的瓜，看着有些丑。 浅绿的颜色，表皮带了灰色的细细纹路，切开后，内里却是金黄色，瓜籽细长。 去掉瓜籽，瓜肉切成长条，咬一口真是瞬间甜掉牙。 “这…这也太甜了，这瓜是用蜜糖浇大的吗？” 赵金莲边吃边摆手，“我吃一块就成了，我可怕把牙甜掉了。” 众人都是笑，沈老夫人倒是喜欢，应道。 “我年岁大了，这舌头迟钝，倒是喜欢这种甜瓜。” 方圆儿就道，“这些瓜籽留着，让我大哥开块地种上，估计再结出瓜来，就会清甜一些，不会这么齁甜。” 正这个时候，沈君泽从外边进来，见众人围着吃东西，就道。 “哎呀，还是我有口福啊，进来就有好吃的。” 方圆儿心急，就道，“走，咱们去瓜田里吃。” 说着话，她一挥手，带了方玉和沈君泽就消失了。 哪吒急的跺脚，仔细感受一下，也没了影子。 沈君泽晕了一下，刚站住脚，开口要说话，结果被刮了一嘴的沙子… “咳咳，这是哪里？呸呸，这么多沙子!” 朱红手里拎了一个木锨，笑嘻嘻跑上前，嚷道。 “我正挖沙子呢，顺风就吹过来了！” 沈君泽放眼望去，他们正站在一处沙漠里，面对着茫茫的沙海，沙丘一座连着一座，简直望不到边。 但是回头一看，身后却是一片大大的绿洲。 不知名的矮草牢牢的扎根在沙漠中，在风沙中快乐挥舞着手臂，远处隐约有一处亮汪汪的小湖。 湖边，十几个人影正在忙碌，饭菜的香气顺风飘过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人间仙境？” “哈哈，这是沙漠绿洲！” 方圆儿应了一句，招呼他们往里走。 哪吒及时追过来，也不等老娘唠叨，撒腿就往湖边跑。 方玉看的仔细，偶尔蹲身扯一把野草，扒开草根儿下湿润的沙土。 “这下边一定有水源，而且离得地面不会太深。 草根一般能达到三四丈长，这草长得这么好，显见水源充足。” “三哥说的对，而且前边胡泊底下有类似泉眼一样的地方，同水源连接。 可以说，这个湖泊取之不竭。” 方圆儿眉开眼笑，很是得意。 “我原本想到边塞看看，没想到落脚地有些偏差，居然到了这里。 这里离得边塞最少几百里，也没人发现过，简直就是为咱家量身定做的退路！” 落脚地偏差？ 方玉皱眉，很是担心。 “这种偏差，第一次出现吗？还是经常发生？” 方圆儿赶紧说道，“当然是第一次了，我当时有些分心。 哥，你放心，以后肯定不会了。 估计是改朝换代，天地之气有些影响。” 方玉点头，倒也不是太担心，如今夜天逸已经坐了皇位，就算发现妹妹有什么不同，也不至于被当做妖怪如何了。 众人很快走到湖边，都是忍不住惊叹。 这胡泊差不多方圆五六里直径，不算太大，但要供给整个绿洲用水，也是足够了。 清澈的湖水里，隐约可见一些游鱼，湖水被风吹着，波浪轻轻拍打岸边，别样的宁静美好。 银红和夏雨几个，已经在岸边扎了帐篷，搭起了炉灶。“小姐，方才我们又扎了两条鱼。 点篝火，烤着吃，好不好？” “是啊，小姐，锅里蒸了米饭，红烧了七条，还放了一盆茄子块，足够吃了。” 姑娘们见主子回来，都是叽叽喳喳说话。 第六百九十七章 沙盗宝藏 方圆儿摆摆手，“你们看着办，我们到处走走，以后啊，咱们在这里建一座城堡，咱们自己当大王！” “好啊，好啊！等建好，把老夫人她们都接来住一段！” 姑娘们各个都是胆子大，说起在大魏之外安家，没有一个害怕的。 沈君泽也是越走越兴奋，“这里真是太适合建个石楼了，我去过南边的异族之地，那里就都是住是石楼石堡。 外边可以做城墙，里边住人，中间空地开商铺。 这里经营好了，绝对是大魏和西域各国必经的落脚地啊。 简直是聚宝盆，聚宝盆啊！” 方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这想法不错，以后三个月就要劳烦你驻扎这里，监督建设了。” “哈哈，你不说，我也要请命，这简直太合我心意了。” 沈君泽露胳膊挽袖子，简直恨不得立刻大干一场。 “最好先算出用料和各色物资，我负责采买搬运。 不过，人手是个问题。 咱们家里人手不多，肯定不够啊。” 方玉饿回身看看远处的黄沙，笑道。 “人手也不用担心，只要放出消息，定然有无数沙盗贼蜂拥而至。 到时候，抓了他们，也就不缺人手了。” 沈君泽也是点头，笑的奸诈。 “正好需要探路，到时候多带些黄金，人前露一下，再说沙漠绿洲有黄金…” 两人对视而笑，一个大难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方圆儿决定回去看看锅里的鱼，炖的怎么样了。 专业之事，交给专业的人，有这两个哥哥在，她以后努力做好搬运工就成了… 如今各地都有家里的人手，想要采买也容易，要做到不惹人注目简直太容易了。 选定几个合适的地方，方圆儿抓了儿子一起跑腿儿，一天内通知到各处。 第二天高价采买的条石、砖瓦和木材，就陆续出现在绿洲里。 半神一族统统被送来帮忙，他们就是战力的保证。 有他们在，才能在沙盗来袭的时候，成功把人留下当苦力。 当然，方圆儿给他们留了不少的马匹、长刀和弓箭。 更多的是粮食和生活物资，毕竟，半神族比起神力，更印象深刻的是…能吃！ 安排好一切，沈君泽留下做总管，方玉带了哪吒回京都，方圆儿就带了朱红等人，伪装成一个小商队，奔着边塞去了。 夜天逸五六日没见到儿子，也是有些惦记，这日午后难得歇息一会儿，就吩咐吴叔。 “派叶迟去方玉那里看看，哪吒最近是不是玩的忘记写功课了？” 吴叔听得好笑，就道。 “皇上放心，方玉大人最是勤勉，一定不会忘了督促大皇子做功课。” 他的话音落地，哪吒就一边嚷着一边进了门。 “爹，爹，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哪吒抱了个大瓜，腾腾跑了进来，兴冲冲放到桌子上，就去抱了爹爹的脖子。 夜天逸空落落的心里立刻就填满了，笑道。 “还以为你玩疯了，只要舅舅，不要爹了。” “才没有！” 哪吒四处看看，见没有外人，只有吴叔一个就道。 “爹不是要我给娘捎信儿吗，我就去看娘了。 娘在偷吃甜瓜，我就抢了一个回来给爹吃。” “你娘在京都附近？” 夜天逸惊喜，“你娘要回来了？” 哪吒摇头，含糊应道。 “我也不知道，但娘肯定很快就要回来了。 我跟她说，储秀宫住了一群妖精，要抢爹爹呢。” 夜天逸差点儿一口口水呛到，真是坑爹的亲儿子！ 哪吒嘿嘿笑，赶紧讨好。 “我逗你玩的，爹，我才没那么说。 是娘说她想你了，很快就回来了。” “哼，这还差不多。” 这父子俩说了好半晌话，吴叔拿了刀过来，哪吒坚持要亲自切瓜，还问起侯老爷子和刘大夫。 这祖孙俩不愿进宫，先前跟着大队人马一直在城外，偶尔进城转转。 若不是为了等方圆儿，怕是他们早就回玉泉谷了。 哪吒这么问，也是因为他们昨日进宫来了，只不过在太医院翻看一些珍藏的医书呢。 “大皇子，侯老爷子和刘大夫在太医院呢。” “那咱们先吃，吃完之后，我再去给老爷子送瓜。” 哪吒手下麻利切瓜，安排的也是周全，惹得夜天逸和吴叔都是笑，这孩子得众人宠爱，也不是没道理的… 而这会儿，大魏边塞的城门口，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商队闹了起来。 原来，那个小商队许是赶了远路，一个马车车轴禁不住载重，居然坏在了城门口。 车上的护卫粗手笨脚，想要卸下东西，结果一只破旧的木箱掉在地上，散了不少的金银之物，简直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那商队之人都急的不成，慌忙装进箱子，只说都是假的，拿回家哄孩子玩。 这话傻子才会相信啊！ 于是，小商队住的客栈，当晚就被包围了，消息自然也问出来。 出了边塞往西走三百里，偏离原本的商路，往南一百多里有一处绿洲，绿洲里埋了百年前某个著名沙盗的全部财宝。 这些财宝来自西域各国，小商队无力携带，只装了很少的一部分，打算在大魏卖掉，再雇佣人手赶回继续挖宝…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特别是事关一大笔的沙盗宝藏。 当晚，就有很多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第二日一早，边塞门口挤满了人，都是赶出去通风报信儿或者召集人手，赶往绿洲的。 而那个小商队下场如何，根本没人关心。 他们是被灭口还是逃走了，都不重要了… 而这个时候，京都之南三百里的一个小山村村口就来了那么一队人马，十几个人，大部分还是带着帷帽的姑娘，少数几个男人倒是看着很勇武。 队伍里只有一辆马车，瞧着也很普通，就如同一般富户人家的女眷进京探亲一般。 所以，这队人马进村，走到院子最大最整齐的一户人家，开口借宿的时候，这户人家也没拒绝。 这户人家姓楚，也是大家庭，祖孙三代聚居。 当家主妇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周氏，带了二十多岁的儿媳云氏，普通的棉布衣裙，首饰也只有银簪和银镯子。 但她们气度却很不凡，说话行事也极懂礼知分寸。 方圆儿猜测她们是读过书的，这人家也是耕读人家，所以，在她们落脚这家空着的偏院儿时候，就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 其中有在东洲、惠州等处买的几本新书，两盒子点心，两步适合孩子做衣衫的布料，还有一盒子新笔。 第六百九十八章 顺手牵羊 果然，这谢礼送上去没一会儿，楚夫人就带了小丫鬟过来亲自道谢，送了一盘子洗干净的樱桃。 方圆儿嫌弃白日里吹了一脸的灰尘，刚刚进空间洗了洗，听得主人来拜访，就顺手把换下的脏衣裙放到了椅子上。 楚夫人显见很喜欢那几本新书，开口就笑道。 “方夫人，谢谢您送的那几本书，我家老太爷极喜欢新书，无奈这里有些偏僻，得本新书不容易。 不想今日居然得您厚赠，老太爷特意吩咐要我过来道谢。” “夫人客气了，我们从南边过来，一路走一路玩耍，碰到新书也添了几本。 其实我也不是喜好读书的人，放在我手里实在埋没了。 如今能遇到喜爱之人，也是件喜事。” 楚夫人见方圆儿笑的一脸喜气，怎么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她一时瞧得有几分恍惚。 正要说话的时候，她的小丫鬟却有些毛手毛脚碰到了方圆儿放衣衫的凳子。 楚夫人被惊醒，就皱了眉头同方圆儿道歉。 “对不住，方夫人，这孩子是村里人送来家里学点儿规矩的，让您见笑了。” 方圆儿也没介意，应道。 “我家里小姑娘也很多，倒是习惯她们调皮了。 夫人不必如此，我们再此借宿，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方夫人客气了，我们家老太爷好客，家里院子也多，常有路过的客人来此投宿。”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楚夫人就带着小丫鬟走了。 朱红笑嘻嘻上前撤茶水，说道。 “这楚家真是读书人家，送他们的布料都是江南的好东西，她一个字没提，反倒对几本新书如此喜欢。” “对啊，这是真正的爱书之人。 以后有机会，多买几本备着。 京都不如江南文风兴盛，到时候送个三哥走礼。” 方圆儿嘱咐几句，就去了灶间。 他们自己带了食材，借用了楚家的灶间烹制。 夏雨下厨，星辰秋雅几个帮忙打下手。 方圆儿胃口有些不好，就熬了米粥，也是打发一下功夫。 很快，饭桌儿就摆上了，方圆儿吩咐朱红，“回家取两样酱菜来，我记得我娘前几日腌糖蒜了，那个下饭，多取一碟子。” 朱红掰了半个馒头，边吃边应声，结果半晌还站在原地。 众人疑惑，秋雅就推了她一下，“怎么了，赶紧回家啊！” 朱红却满脸焦急，“小姐，我回不去啊！” 回不去？ 方圆儿下意识去抓脖子前的玉牌，结果…抓了一个空。 瞬间，她后背就蒙了一层冷汗，玉牌不见了。 方才洗澡的时候，中衣领口有些紧，她一时不耐烦，直接从头上扯了下去。 之后… “我先前换下的衣服呢，仔细找找，我的玉牌在里面！” 秋雅几个齐齐起身，奔去了内室，很快衣衫就被抱了出去，但怎么翻检都没有玉牌的影子。 朱红突然尖声喊道，“一定是那个小丫鬟，跟着楚夫人那个！” 众人心头一动，那个小丫鬟原本站在靠近门口位置，但却打翻了里侧凳子上的衣物，难道真是为了偷玉牌？ 方圆儿不觉得小丫头知道玉牌的秘密，但见财起意却有可能。 “秋雅，朱红，银红，跟我去主院，其余人留下待命。” 方圆儿起身就走，也顾不得会不会误会楚家了。 玉牌就是连通空间的通道，家里人还都在里面呢，万一有个散失，谁也担不起！ 楚家人这会儿也正在吃饭，楚老太爷和儿孙一桌儿，楚夫人带了儿媳一桌，规矩很严格。 楚家只有两个粗使婆子，一个看门老仆，也都在灶间吃饭。 于是，方圆儿带人直接进门，都没人拦着。 楚家人惊了一跳，都是皱了眉头。 方圆儿当先行礼赔罪，“打扰各位用饭，实在抱歉。 但有一事，对我万分紧急，只好如此，还望见谅。” 楚夫人见她脸色不好，就问道。 “方夫人有事请说，是哪里住着不舒坦？” “不，楚夫人，我方才有块玉牌卷在换下的脏衣裙里了，那是我自小佩戴的，很是珍贵。 但这会儿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仔细想了一下，您带去的小丫鬟动过那套衣裙。 我想请楚夫人指点一下，小丫鬟在哪里？ 我必须问出玉牌的下落!” 楚家人脸色都是黑透，这是说楚家出贼了！ “不可能！我们楚家虽然不富厚，但也绝对不会贪图旁人之物！” 楚老爷一身青衫，典型的中年文士模样，眉眼也清正，这会儿即便恼怒，也没有出言喝骂。 方圆儿耐着脾气解释，“方才楚夫人说过，这小丫头是村里送来学规矩的，不是楚家人。 楚老爷可以保证楚家人的品行，但一个外人，怎么保证？ 总要问过才能知道！ 那玉牌是我的命，若是找不到，会死很多人！ 我没有吓唬你们，玉牌绝对不能丢！” 方圆儿深吸一口气，“若是楚家不帮忙，我就让人搜村了，晚一刻，给贼人卖掉玉牌的机会，到时候你们也有责任！” 楚老爷还要说话，楚老太爷已经发话了。 “周氏，带她们去找。 东西是在我们家里丢的，我们家里总要洗清嫌疑。” 楚夫人低头行礼，然后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方圆儿立刻带人跟上去，出了大门，只往东走了三户人家，就到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 小院子很破败，三间草屋几乎都要塌了，里面隐约还有咳嗽的声音传出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一灯如豆，很是凄凉。 楚夫人上前叫门，很快，一个小丫头开了门，就是方才那个。 朱红脾气急，上前一把掐了她的脖子，一脚踹开了房门。 “呜呜，奶奶!”小丫头拼命挣扎，却依旧被朱红直接摔倒了屋地中间。 楚夫人皱眉，但忍耐着没有开口。 倒是破床上的一个老妇人急了，挣扎着下地，护着小丫头，嘶哑着声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家妮儿！” “当然是因为她偷了东西!” 朱红可是不客气，开口就是噼里啪啦。 “她方才跟着楚夫人到我们屋子，碰翻了凳子上的衣裙。 我们小姐的玉牌就在衣裙里，她走了，玉牌就找不到了！ 我劝你们赶紧交出来，否则你们家，甚至整个村子都别想活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失而复得 老妇人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丫头，小丫头更是抖做一团，不辩解也不承认。 “不可能，我们妮儿是好孩子，绝对不会偷东西。 你们一定是找错了，咳咳，一定找错了！” 老妇人几乎是要把肺子咳出来，就是朱红还想动手，都有些迟疑了。 方圆儿扫了一眼屋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桌上儿除了一碗白粥，就是一只陈旧的药罐子… 她喝止了朱红，上前几步，蹲身在老妇人和小丫头跟前说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小丫头拿了我的玉牌，一定是想卖了换钱给祖母治病，是不是？” 方圆儿说着话，就扯了老妇人的手腕，要给她诊脉。 老妇人下意识要挣扎，却挣扎不开。 片刻后，方圆儿松开她，说道。 “这位婶子当年应该是月子里做了病根儿，若我猜得不错，是落水受寒，呛到了肺子，之后一直咳嗽不断。 多年用药吊着，只止咳，却没有治到根本，所以才越来越严重。 最近应该是咳疾导致晚上说不着，所以又添了气血亏虚。” 那老妇人和小丫头听得都是抬了头，眼里满满都是惊讶。 “对，对，但你…你真是大夫？” 方圆儿点头，“我师傅是神医，我只跟着学了一点儿皮毛。 但我娘当年也是咳疾很厉害，后来被师傅治好了。 我们家里有一片梨园叫梨花坳，每年秋日都要熬秋梨膏卖出去。 很多人都说止咳润肺，特别管用。” 老妇人听得激动起来，“对，对，就是这个秋梨膏，大夫也让我买来喝。 但是我家太穷…咳咳，买不起，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方圆儿点头，笑道。 “那块玉牌就是我娘自小给我带在身上的，你们把玉牌还我。 我帮你把咳疾治好，秋梨膏也可以多送你们几罐。” 老夫人眼底有几分犹豫，没有回答，反倒扯开怀里的小孙女。 “妮儿，你当真拿了这位贵人的玉牌吗？ 若是拿了，还给人家。 这贵人是好人！” 小丫头突然哭了起来，哽咽得全身哆嗦。 “奶奶，我就是想卖了换银子，给你抓药…” “糊涂！” 老妇人也抹眼泪，却骂着小孙女。 “快拿出来！” 小丫头起身，在墙角抠下半块土坯，从后边取出一块玉牌。 方圆儿赶紧接了过来，玉牌上沾满了泥土，她心急的用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楚夫人站在一旁，很是羞愧，赶紧递上自己的帕子。 方圆儿也没客气，迅速擦抹干净，露出玉牌原本的纹路，感受着脑海里同玉牌的那种联系，她才常常松了一口气。 楚夫人还想说话，但瞧着那玉牌却挪不开眼睛。 朱红恼怒，上前挡了主子，恼道。 “小姐快收好，别让旁人再偷了去。” 这话可不好听，周氏脸色尴尬，那祖孙俩也是跪地磕头。 方圆儿想了想，就同那祖孙俩说道。 “我一会儿写了药方给你们，让人连同银子和秋梨膏给你们送来。 你们照方抓药，自可痊愈。 但也要小心养护，不能受凉，起码可保十年性命。 以后…不要再做偷盗之事。 你动了恶念，以后就再难弥补，兴许要付出性命做代价。” 说罢，她就往外走。 老妇人和小丫头都是哭着磕头，她们真是怕方圆儿说话不算数。 楚夫人留在后边，也是叹气。 “丫头，以后不用到我们家帮佣了，在家好好照顾你奶奶吧。” 虽然情有可原，但偷盗之人，谁也不会再放进家门。 小丫头放声哭了起来… 楚家众人都无心吃饭，等着楚夫人回来，就急忙追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当真是丫头偷了东西？” 楚夫人点头，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恍惚。 楚老爷担心夫人是挨了叱骂，就道。 “是不是那些人骂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 楚夫人却是摇头，转而望向老太爷。 “父亲，你还记得当年妹妹出嫁时候，陪送给妹妹的那块玉牌吗？ 小儿巴掌大，纹路很是古朴，同一般玉牌不同。 我记得老爷说是您在一个古董店里淘换来的…” “当然记得，”楚老太爷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你见到玉牌了？” 楚夫人点头，应道。 “当年妹妹出嫁，嫁妆单子是我在准备，我看过几眼，但如今还有印象。 我记得这玉牌随着妹妹出事，就没有了。 方才那位方夫人在吴家确实找到了她丢失的玉牌，是吴家小丫头偷去，想卖掉给奶奶治病。 方夫人说那玉牌是她自小就带在身上，很是看重。 我就多看一下… 好像跟妹妹陪嫁那块是一样的！” “当真？” 不等楚老太爷说话，楚老爷已经惊喜的暴喝出声。 楚夫人重重点头，“而且，你们方才也看到方夫人了，我瞧着…好像同妹妹有五分像！” “她是妹妹的孩子？” 楚老爷再也忍耐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跑。 “老爷，等一下啊，还不确定…” 可惜，楚老爷根本不理会，直接奔去了跨院。 就是楚老太爷也跌跌撞撞跟了上去，吓得孙子们赶紧上前掺扶。 一时间，楚家老少都涌进了跨院儿。 方圆儿等人好不容易找回玉牌，都折腾的没了胃口，坐在屋里吃水果说闲话儿。 朱红脾气不好，忍不住埋怨道。 “小姐，明明是那个小丫头偷东西，你不但不打她，还给她银子和秋梨膏，真是太便宜她了。” 方圆儿拿了橘子敲打她的脑门儿，“行了，你个小财迷，知道你舍不得银子。 但那丫头也是心疼奶奶，才犯了这样的错，情有可原。 说实话，当年咱们家里也穷苦，我为了给娘治咳嗽，也是想尽了办法。 若是有个值钱的宝贝放眼前，卖了就能换银子给娘治病，我说不得也做小偷了。 有时候，品行好坏都是有前提的，不能只看表象。” 朱红吐吐舌头，还有几分不服气。 正这个时候，楚家众人就闯了进来。 朱红和秋雅立刻护在主子身前，朱红更是高声呵斥道。 “你们要做什么！” 楚家众人却不说话，都是死死盯着方圆儿细看。 好半晌，楚老爷才嚷道。 “爹，是像妹妹！是像妹妹啊!” 他说这话，眼圈儿就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一个大男人这般，别说旁人，就是朱红都懵了。 “那个，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七百章 狗血身世之谜 楚老太爷支撑着上前，对着方圆儿深深行了一礼。 “方夫人，我们家里早年有个外孙女走丢了。 你的容貌同我家小女有五分像，还有那块玉牌，周氏也说同我家小女陪嫁之物一般无二。 不知方夫人能不能让我们看看玉牌？” 方圆儿皱眉，她挥退朱红和秋雅，和声应道。 “老太爷，我不可能是你们家里丢失的外孙女。 我有爹娘，而且极得家里父母兄长宠爱。 许是有什么误会…” 不等她说完，楚老太爷直接就跪下了。 楚老爷和楚夫人等也是赶紧跟随，一时间跪了半屋子。 “方夫人，我家小女当年为了遭了横祸，为了护着外孙女惨死，外孙女丢失。 我们楚家找寻了二十年，如今终于有些线索，还请夫人成全。 若是错认，老夫愿意磕头赔罪。” “不，不，快请起。” 方圆儿最看不得人家跪，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她亲手扶了楚老太爷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 “老爷子，您先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说。 玉牌，我可以给您看看。 但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不能来开我手。 若是您能接受，那我可以答应。” “多谢方夫人！” 楚老太爷很快坐了下来，楚家其余人也是赶紧站在他身侧，生怕方圆儿觉得他们有恶意，不敢太靠近。 方圆儿这才把脖子上的玉牌摘下来，玉牌的挂绳很结实，她就抓了绳子，把玉递到楚老太爷手里。 楚老太爷手都哆嗦了，稳了稳心神，仔细翻看玉牌的纹路，末了又举起对着烛光，直到老泪纵横。 “是，这就是当年给星晴的玉牌，呜呜，就是星晴的玉牌。” 楚老爷也是忍耐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找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了，呜呜，找到了!” 楚夫人也是抹眼泪，“当年那个化缘的大和尚就说，让我们回到京都附近，缘分到了，星晴的孩子就会回来。 今日当真回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日我就去庙里上香，捐二十两的香油钱。” “不，多等几日，我要抄血经供奉！” 楚老爷赶紧拦着，开口就是以血为墨。 方圆儿实在听得心慌，忍不住劝道。 “老爷子，楚老爷，楚夫人，您们怕是真的认错人了。 我有爹娘，待我如珠如宝，我不是认养的孩子。 这玉佩也许是我家里见我出生，在外买回来的贺礼。 总之，我不可能是你们的亲人。” 楚老爷子极力压下激动，嘱咐儿媳，“你同方夫人…同她好好说说当年，咱们家里不肯认错。” 楚夫人赶紧上前，说道。 “方夫人，我们家里原本在京都居住，也算声名显赫。 我和小姑是手帕交，几乎自小一起长大。 后来我嫁进楚家，小姑性情格外直爽，一直想找个合心意的好郎君就耽搁了下来。 直到那年大考，她看中了一个落地举子，仰慕他的才华。 但家中不喜那举子浮躁，百般阻拦。 最后熬不过小姑以死相逼，只能送小姑出嫁。 婆母为了这事，旧疾加重过世了。 老太爷伤心过度，也因为一些琐事，家里就搬到了云州府，远离京都。 没想到，定居的四年后，突然小姑的陪嫁嬷嬷找了过来，濒死之时告诉我们。 小姑女婿后来高中状元，却娶了上官的女儿做平妻，对小姑百般苛待，甚至圈进小姑，不许出门。 小姑为了保下肚中孩儿，偷偷带了嬷嬷跑出京都，想要来寻我们。 结果路过东州府附近的时候，碰到了强盗，小姑在草丛中生下一女，然后同嬷嬷分别引开强盗。 嬷嬷侥幸跳河活命，再去找小姑的时候，小姑为了保清白，跳下悬崖摔死了。 嬷嬷再找孩子，也不见了。 我们家中悲痛欲绝，散了大半家财，找寻孩子，一直没有结果。 后来还是一个四处游历的大和尚，告诉我们在京都附近等候，一定会等到结果。 我们又赶紧搬到这里！ 许是上天可怜我们一家诚心，今日终于遇到你。 请方夫人念在我们一家悲苦二十多年，也盼了二十多年… 能不能问问父母长辈，您到底身世如何？ 若是错了，我们楚家愿意磕头赔罪。 若是对了，我们一家就是立刻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可怜我小姑，刚生产完，一边跑一边流血引开强盗，跳崖时候摔得破布娃娃一样，都没什么血。 实在是路上流干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选错了良人，但是个好娘亲。 求方夫人可怜她这片心，帮我们问一问吧。 否则以后到了地下，她问我孩子找到了吗，我都没脸见她啊！” 楚夫人没有哽咽，说话也口齿极清晰，但眼泪却泉水一样往外淌个不停，看得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动容。 就是朱红秋雅几个都跟着抹眼泪，她们不能想象，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母亲，是怎么拖着而身体，流着血逃跑，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方圆儿心里也是针扎一样难受，她亲手扶起楚夫人，：“夫人不要如此，我想办法…问一问。 我爹娘年岁也大了，突然提出这事，我怕他们难过。” “应该的，应该的。” 楚夫人赶紧道谢，“不论结果如何，只要问一下就好。” 方圆儿眼见楚家众人，都眼巴巴望着她，显见是急于知道结果。 她就给朱红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朱红等人赶紧给楚家人端了果子，又倒茶水拿点心。 楚家人以为方圆儿进屋去写信，却是不知道方圆儿直接回了家。 空间里这会儿刚刚天亮，山野间的雾气还没散去，天地间很是安静。 方圆儿在木楼下转悠，有些后悔回来问询。 但楚家人实在可怜，而且她心里也多少有些猜测。 当初玉牌滴血认主，只有她和哪吒成功，其余方家人都不成。 仔细想想，家里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孩，但对她的宠爱也有些太过了，这在大魏可是很少见的… “圆儿，你怎么不上楼啊？” 方老大起的早，刚下楼要去田间转转，就看见了妹妹。 方圆儿眼睛一亮，扯了哥哥就钻进了不远处的果园。 方老大还以为妹子要摘果子，抓了他帮忙，就扯了个筐子，一边摘橘子一边问道。 “这次要摘多少，是不是也给你三哥送一些过去？” 方圆儿却没有应答，反而突然问了一句。 “大哥，我是爹娘亲生的孩子吗？” “哐当!” 方老大手里的筐子直接摔落下来，撒了一地的橘子。 第七百零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圆儿的脸色也白透了，大哥最是老实厚道，从来不擅长撒谎。 他这般模样，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方老大慌忙要去捡筐子，但双手却哆嗦的不会动。 方圆儿蹲身，握了他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哥。” 方老大突然就哭了，哽咽道。 “圆儿啊，有时候大哥可羡慕你二哥和三哥了，你知道吗？ 不是你二哥聪明，你三哥会读书，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就怕这个时候，怕你被人家讨要回去了，大哥就没有妹妹了。 爹娘就没有闺女了！” 方圆儿赶紧给大哥擦眼泪，自己反倒哭得更厉害。 “大哥，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起这个。 大哥，我就是遇到一家人，他们说我是他们家的外孙女。 说他们家里的闺女被夫家苛待，逃回娘家路上碰到强盗了，为了保护孩子，他们家的闺女一边流血一边引开盗贼，跳崖死的时候，血都流干了。 那么大年纪的老爷子跪地给我磕头，求我一定回来问问。 他们就是要个结果，不会把我抢走。 哥，我一辈子都姓方，谁也抢不走我。 我到了哪里，这里都是我家，你们都在家里，我能去哪儿啊，是不是？ 哥，我不走，我真不走！” 方老大再也忍不住，抱了妹妹痛哭。 “爹娘抱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六岁了，我知道娘没大肚子，你不是娘生的。 但你二哥和三哥太小，他们不知道。 你那时候小小的，特别漂亮。 娘说，你就是我们妹妹，要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 过年给你做新衣衫，有点心都给你吃。 你就这么长大了，家里越来越好，我就越害怕。” “哥，不怕，我不走，我永远都是你妹妹。 我是在你后背上长大的，我都记得。” “这是怎么了？” 兄妹俩正哭着，方老汉早起寻声也过来了，方老大赶紧抹了眼泪，想说什么，无奈嘴巴笨。 方圆儿只能扶着老爹在石头上坐下，小声说道。 “爹，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但我永远都是您和娘的闺女，我不会离开家，您别担心。” 方老汉眼睛瞬间睁大，嘴巴动了几次，都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 “闺女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有人找到你了？” 方圆儿赶紧把楚家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得方老汉和方老大都是唏嘘。 方老汉翻出烟袋锅儿，极少见的在闺女跟前抽了起来。 “那时候，你大哥六岁，你二哥四岁，你三哥才两岁。 家里日子穷苦，粮食不够吃。 我在城里做杂活儿，你娘去寻你舅舅借粮食。 你们也知道你舅舅那个德行，不但没借，还把你娘气够呛。 你娘跟着我往回走，一路上哭得厉害。 结果就听路边草丛里有小猫一样的哭声，我们赶紧过去看，就见你裹着一件外衣，躺在地上，除了脖子上那块玉牌，什么都没有。 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就抱着你在路边等。 可是等到半夜，也没有人，我们只能把你抱回家。 第二日，我们又抱你到那个地方继续等，可是一直没人来。 反倒听说有强盗出没，还杀了人。 如今想来，就是你亲娘遭难了。 我们害怕，就赶紧回家了。 你娘舍不得你，就说讨饭也要把你留下，把你养活。 村人问询，就说亲闺女，那年月活命都难，谁也没心思打听旁人家里的事，也没谁说闲话儿。 你好像天生带福气，有个贵人进山打猎，在咱家打个尖儿，很喜欢你娘做的饭菜。 居然赏赐了二十两银子，我们都买了细粮，就把你养了起来，秋日又丰收。 就这么一养就是二十年…” 方老汉抬手摸摸闺女的头发，有些哽咽。 “我和你娘都以为你的亲爹娘被强盗杀死了，没想到… 可怜你亲娘一片慈母心，你…你…” 他努力了两次，都没说出要闺女认祖归宗的话。 方圆儿赶紧应道，“爹，楚家人说了，我的生父不是个好东西，我肯定不会认。 楚家人那么恨他，也不会逼着我如何。 我一辈子都是方家闺女，绝对不会变。 至于楚家，他们若是当真不错，就当个亲戚走动好了。 您说呢？” “好，好。” 方老汉又红了眼圈儿，听得出来楚家有些来头，闺女不想攀附，依旧愿意做方家女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高兴的。 “爹，大哥，你们先不要同娘说起啊。 左右楚家在京都附近，跟咱们家没有交集，别让娘跟着难过。 等我以后摸清楚家是真心还是假意，再慢慢跟娘说。” “成，听你的。” 三人商量妥当，方圆儿就直接出了空间。 空间里前后用了半个时辰，但外边也不过是盏茶功夫。 眼见方圆儿出来，手里空空，楚家人都是失望，意外方圆儿改了主意。 不想方圆儿却说道，“老爷子，我有些特殊手段，能同家里传信。 方才，我问过父亲和兄长，我…确实是在东洲外被捡回家的。” “呜呜，是真的，是真的！” 楚家人再次大哭起来，方才虽然笃定，但心里到底忐忑，毕竟世间巧合太多了。 如今方圆儿亲口承认，他们多年心愿才算达成。 楚老太爷抹了眼泪，改了称呼。 “孩子，你父母可说了当年收养你的时候，是个何等情形？” 方圆儿点头，应道。 “我爹说，她好我娘在城里做工，黄昏时候回家路边草丛发现了我。 我当时是用一件锦缎外衫包裹，胸前只挂了这块玉牌。 他们等到半夜，无人来找就回家了。 第二日再去，也没人来寻找，倒是听说有强盗杀人劫财了。” “对，孔嬷嬷就是这说的。 小妹生下孩子，脱了外衫做襁褓！” 楚夫人几步上前，握了方圆儿的手，眼里都是泪。 方圆儿心里叹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说道。 “家里对我极为疼爱，我方才说起身世，父母亲已经很难过。 我答应父母亲，一辈子都是方家姑娘，不可能改姓。 所以，即便我的身世明了，也请各位不要勉强我。” “不会！” 楚老太爷应得斩钉截铁，“你能活下来，让我们对你娘有个交代，就是天大的幸事。 我们楚家只有盼着你平安顺遂，喜乐安宁，不会给你添一点儿麻烦！ 另外我们恨不得生吃了你生父，更不会让你同陈家有一点儿瓜葛! 生恩不及养恩重，你就是方家姑娘，我们楚家的外孙女。 它日有缘见到你爹娘，老夫亲自磕头道谢，他们就是我们楚家的大恩人！” 说罢，他望向儿孙们，“你们也要记住！” “是，爹（祖父）。” 众人赶紧应声，方圆儿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七百零二章 二十年的煎熬 但话人人都说的好听，真正能做到的，没有几个。 方圆儿也不准备因为楚家人几句话，就立刻跪倒认亲，总要了解一下。 她想了想就道，“我们原本是要去京都，倒也不着急赶路。 若是家里不嫌麻烦，我们就多留两日。” “不麻烦，不麻烦!” 楚家上下几乎是一致应声，各个脸上都是惊喜。 楚夫人更是说道，“你许是还不习惯，但你是我们楚家的外孙女，这里就一样是你的家。 怎么说麻烦不麻烦的！ 尽管安心住下，别说几日，就是一辈子都好。” 说着话儿，她开始给方圆儿介绍家里众人。 老太爷名讳为楚云峰，年过六十了，一身半旧长衫，长眉长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显见是个胸有丘壑的长者。 楚老爷名讳为楚一鸣，是标准的文人，四十多岁年纪，眉眼间浓浓的书卷气，也是学富五车。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读书太多，读愚了… 楚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楚志民，二十六七岁年纪，也是读书人模样，身形很是结实，看着沉稳可靠。 他的妻子云氏，很是端庄娴静，话不多，行事却懂礼妥帖。 俩人育有两子，一个八岁的小少年楚秋平，一个四岁的淘气小子楚秋丰，这会儿正眼珠骨碌碌瞧着新鲜出炉的姑姑。 楚二夫人的二子楚长风是老来子，才十五岁，翩翩公子。 许是继承了楚夫人和楚老爷的优点，这二公子长得是唇红齿白，比女子还美三分。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忍不住心情大好。 这倒是同当年方圆儿初见的叶天逸差不多，可惜叶天逸醒来之后，捡起了武艺，又起兵夺天下，威严日重，再不是当初的如玉公子么样了。 方圆儿同众人一一见礼，嘴里却依旧没有改称呼。 楚家人好似也不在意，又说了几句话，天色太晚就散去了。 朱红和秋雅几个忙着拾掇被褥，朱红这个直肠子，开口就道。 “小姐，您怎么能不是老夫人生的呢！ 老夫人平日对你那么好，谁也没看出来不是亲娘啊。” “下去吧！” 方圆儿淡淡扫了她一眼，开口撵人。 银红和秋雅几个恨不得把朱红掐死，扯了她就往外走。 朱红也知道她犯错了，一直在小姐身边，顺口就说习惯了。 倒是忘了小姐对这件事，一定也是心里不舒服… 众人到了屋外，也不敢说话，生怕小姐听了去。 但她们的手可是没闲着，这个掐朱红一下，那个拍她一把，真是恨铁不成钢。 朱红缩着脖子，更是后悔了。 晴红比朱红进方家还早，低声呵斥朱红。 “平日小姐和气，你没个样子，小姐不怪你。 但你今日简直就是往小姐心里扎刀子，你太不知道分寸了! 为人奴仆，你太散漫了！ 这件事，你记得谁也不要再提起，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小姐和气，但她一旦失望，谁也劝不回来！” 朱红是真害怕了，眼圈儿都红了，可是众人谁也没再理会她，该洗漱就洗漱，该睡觉就睡觉… 楚家正院儿里，楚家人围坐一起，都有些惊喜过后的疲惫。 楚长风迟疑了一下，问道。 “祖父，表姐是不是不想认咱们这门亲，她都没有改称呼。” 不等老爷子应声，楚一鸣就说话了。 “不要胡说，你表姐这般才好。 试问有人突然冒出来，说你是家里的养子，即便你问明白了，不会有错。 但你能立刻就把这些人当亲人吗？” 楚长风听得尴尬，赶紧摇头。 “不会，因为不熟悉啊。” “那就是了，总要长相处才好。” 楚一鸣也是怕老爹心里不舒坦，这话也是再劝老爹饿。 楚老爷子为了儿子这份孝心欣慰，摆手道。 “不用惦记我，能找回你妹妹的孩子，我就能瞑目了，其余怎么会放在心上。 说实话，这孩子这般，我倒是更想好好谢谢方家。 他们把这孩子教导的如此稳重知礼，实在是用心了。” 众人都是点头，楚夫人也是说道。 “看得出来，方家日子富贵。 这孩子穿的衣裙看着普通，但料子都极好，针脚也细密，头上戴的首饰也精巧，显见这么多年是被好好照顾长大的。” “只是不知，她养父母姓方，又是妇人打扮，在外行走居然用方姓。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不会是嫁的不好，和离…” 楚一鸣猜测到一半，及时收了话头儿，这么说总好像咒外甥女一般。 “好了，都别说了，无论如何她都是咱们楚家的孩子，这几日团聚，一定好好照顾她。” 楚老爷子吩咐，众人一一应下，才算散去歇息… 方圆儿难得没有进空间，她本想安静想想今日之事，毕竟这个大反转，太出乎意料了。 想想方才老爹和大哥哭得那般伤心，她更头疼以后要怎么告诉赵金莲，老太太怕是要水漫金山。 这般想着，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候，朦胧听着门外隐约有些动静。 她开口想喊朱红，转而又换了。 “春桃！” 门扇立刻被推开，春桃端了温水盆子进来，小心应道。 “小姐，您醒了？” 方圆儿坐在床上，打个哈欠问道，“外边谁在说话？” “小姐，是楚夫人，方才让人抬了一箱衣衫过来。” 方圆儿还要说话，楚夫人已经在门外说道。 “方姑娘，我能进来吗？” “夫人请进！”方圆儿披了昨日的衣衫起身，楚夫人却带了银红抬了一只箱子进来。 箱子盖被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摞的衣裙，春夏秋冬四季都有。 “楚夫人，这是…” 楚夫人抱出最上面的那套春衫，说道。 “方姑娘有所不知，这么多年家里一直在找你。 虽然都没有消息，但每年四季，家里都会给你准备衣裙，就怕你什么时候突然回来，准备不足，亏待了你。 这箱子里是去年的，说来也巧，今年的春衫刚缝好，你就来了。 今早起来，老太爷就催我赶紧送过来。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穿穿楚家的衣衫…” 方圆儿同春桃几个听得都是动容，为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外孙女准备衣衫，已经很难得了。 而且这一准备就是二十多年，这份心意实在太纯粹了。 第七百零三章 见面礼 楚夫人手里的春衫是天蓝色的薄绸对襟，领口袖口都镶嵌了浅蓝的牙子，胸前绣着鹅黄色的迎春花。 花叶很长，一直延伸到下边配套的象牙色长裙上，很是雅致，水墨画一样赏心悦目。 方圆儿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衣裙缝的真好！” 楚夫人听得笑了，“这是你舅舅亲手画了花样儿，我缝的衫子，云氏缝的裙子，绣了花。 快穿上看看，肥瘦是不是要调整一下。” 方圆儿赶紧洗了脸，换上衣裙，居然正合身，这惹得楚夫人又是红了眼圈。 “我是按照当初小姑出嫁时候的尺寸做的，没想到这般合适。” 方圆儿也是听得心酸，为这一家人对亡者的惦念。 春桃快手快脚给主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配了一套羊脂玉钗，玉坠子，玉镯子。 鞋子也选了一双海蓝色的缎面鞋，鞋尖儿缝了一颗大珍珠。 这般装扮，方圆儿整个人有别于平日，多了几分娴雅。 几个丫头都是叽叽喳喳夸赞，方圆儿也是行礼同楚夫人道谢。 “谢谢…舅母。” “哎，哎!” 楚夫人听得这身个舅母，可是真忍不住了，拉着方圆儿哽咽，“都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很快，朱红端了早饭进来，规规矩矩禀报道。 “小姐，这是楚夫人亲手做的早饭。” 方圆儿赶紧道谢，“多谢舅母费心安排这些，昨晚本来就睡的迟…” “不麻烦，平日早起也要做饭，今日不过是多带了一碗罢了。” 楚夫人见方圆儿没有推辞，很是高兴，说了两句话就回去吃饭了。 秋雅见她出门，没有外人，迅速验了一下饭菜。 方圆儿笑道，“不用这般小心，楚家人应该没有问题。” 秋雅却不同意，“小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再说殿下进京之前，可是一再嘱咐我们，万事以小姐安危为重。” 早饭是红枣米粥，还有几样小菜，蒸的肉包子很是宣软白净儿。 米粥和包子都是需要功夫的，显见楚夫人天不亮就起来忙碌了。 方圆儿吃了七分饱，就吩咐秋雅。 “我准备一些东西，你一会儿去村外选个偏僻之处，我挪过去，你再带回来。 咱们要住几日，不好什么行李都没有。 楚家日子不富庶，若是再给我们添置，花费太大了。” “是，小姐。” 秋雅应了，朱红听得心里急，以前这都是她的差事。 她“噗通”就跪了下来，哭着恳求道。 “小姐，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您责罚我吧，不要这么冷着我，我心里难受!” 银红几个对视一眼，到底也舍不得，悄悄望着主子都替朱红求情。 “小姐，朱红就是这个脾气，我们以后看着她改。” 方圆儿放下筷子，示意朱红起来。 “我不是因为你说话不好听生气，是你出口不经大脑，没有半点儿畏惧之心。 在家里自然没事儿，但进京之后，咱们就是靶子，人人都盯着，人人都想找点儿错处。 你这个样子，被人家逮到把柄，就是大问题。 以后我和殿下、哪吒的身份会变化很大，需要在外人面前树立威严。 有时候可能形势逼迫，要做一些违心之事。 比如你再出口冒犯，先前我可以不计较，但那个时候，打板子是最轻的，你可知道？” 朱红缩了脖子，脑子里有些糊涂。 方圆儿见她不明白，也就算了。 “银红，你们更稳重一些，私下多告诉她一些。 左右咱们还有些日子才进京。” “是，小姐。” 众人赶紧应声，方圆儿扭身进了空间，准备行李。 吃喝穿戴用，想到什么拿什么，到时候有马车，缺什么也可以随时再取。 对于楚家众人的善意，她也准备了一些礼物。 赵金莲显见不知道闺女的身世曝光，这会儿正带了老妇人们坐在木塌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剥红豆荚。 见闺女回来，她还嚷着。 “家里要蒸红豆糕，你吃一些再出去啊。” “娘，我不吃了，外边还有事儿呢。”方圆儿应了一句。 “这丫头，就是急脾气。”赵金莲嗔怪闺女，老妇人们就道。 “神主多孝顺啊，老夫人。 这天底下，谁家有这样的闺女怕是做梦都笑醒了。” 赵金莲被哄得眉开眼笑，“这倒是，人家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我这闺女是裘皮。 哈哈，有时候太热，都想拔下来。”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方圆儿听得心里难过，跑过去抱了老娘撒娇一番，然后才出去。 半个时辰后，小村外的路上来了一队马车，总共五六辆，不算多，却各个装的满满当当。 村里小孩子们围着车队前后跑跳笑闹，惹得村人也都出来看热闹。 秋雅引着车队停在楚家门口，老仆立刻跑进去报信。 楚家人都是惊讶，方圆儿就迎了出来。 “我先前贪玩，先行了一步，这是载着行李的车队。” 楚家人这才放心，秋雅等人往跨院抬箱子，搬东西，门外的村人不是因为用物的华丽精致惊叹议论。 楚家人却没一个多关注的，就是秋平和秋丰看几眼，都被云氏撵回屋子去了。 方圆儿心里越发喜欢楚家人了。 楚志民引着空马车安置在马厩，见朱红拿了两包点心，分给门口的村童和村人，他对这个表妹也多了几分认同。 院门关上，只剩了一家人。 方圆儿就喊了朱红等人，“把东西都拿来吧。” 朱红几个迅速把楚家的堂屋地板堆满了… 方圆儿寻了两个青花罐子，捧给楚老太爷。 “外祖，这两个罐子里，一个装了野茶，一个装了上等的烟丝，都是我亲手种的，味道很是不同。 外祖闲暇时候，可以尝尝。” 楚老太爷深吸一口气，才接过两个罐子，不是为了这东西贵重与否，而是这句“外祖”。 “好，好，我一定好好尝尝。” 方圆儿浅浅一笑，又拿了一只紫檀雕花的方盒，捧给楚一鸣。 “舅舅，这里有几副书画，听舅母说您喜欢。 我偷懒儿读书少，存在手里也是埋没了，今日送给舅舅，希望舅舅喜欢。” “喜欢，舅舅喜欢！” 孙一鸣极力忍着才没有哽咽出声，他和妹妹自小一起长大，对妹妹也是疼爱之极。 妹妹惨死，外甥女丢失，简直是他多年的心病。 如今外甥女找到了，还孝敬他这个舅舅，别说送的字画，就是送棵野草，他也视若珍宝。 第七百零四章 姑姑威武！ 方圆儿示意春桃开了两只大木箱，露出里面各色的锦缎布匹。 “舅母，您和嫂子针线好，我就准备了一些料子。 您平日给家里人做衣衫鞋袜，肯定用上。” “流光锦！” 不等楚夫人应声，云氏已经惊讶嚷道，“这太贵重了！” 楚夫人也是上前查看，别说流光锦，云霞染，海天纱，锦州细棉… 这一箱子布料，要买下来起码五百两，但主要不是贵，而是难得，很多都是…贡品。 婆媳俩望向方圆儿，都是满眼的惊讶。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她存在空间的料子太多了。 有孙家送来的，有京都采买的，更多是从东州府开始，各家进贡给叶天逸的。 军营里就她一个女子，众人又听说叶天逸对她宠爱，所以谁家送礼，都有一半是首饰布料。 她只看着赏心悦目，方才挑拣时候，猜测楚家人不爱花哨，就捡了很多纯色，哪里想到…居然这么贵重！ “咳咳，舅母，我们家里对我极疼爱，我夫家也日子富庶，所以这些料子不缺。 舅母和嫂子不要客气，尽管收下。” 楚夫人迟疑，她今早送去的那些衣衫料子，同这些根本没法比，倒是委屈外甥女了。 楚一鸣想起什么，赶紧打开木盒，里面有四个画轴，封着字条，秋霜图，奔马图… 他手下一哆嗦，差点儿把木盒打翻… 方圆儿眼见这般，赶紧又拿出两套文房四宝给表兄表弟。 最后才是一大盒子的各色小玩意，精巧能跑动的木雕小马车，金丝玲珑球，九连环，鲁班锁，还有成串的塑成小动物和各色花果儿的金银锞子。 她直接召唤了秋平和秋丰上前，“这是姑姑给你们的，我家有个淘气小子叫哪吒，他也喜欢这些。 以后有机会，姑姑喊他来跟你们玩儿。” 两个小子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欢喜的眼睛都要伸出小巴掌抱怀里了，但还是扭头去看祖父。 楚老太爷笑眯眯点头，他们才立刻接了下来，跪倒磕头同姑姑道谢。 “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有姑姑真好，我们也有姑姑了，隔壁狗蛋儿总跟我炫耀他家姑姑回来，给他买点心。 我也有姑姑了，我也要找他炫耀!” 秋丰活泼，欢喜的恨不得原地跳起来。 方圆儿揉揉他的脑袋，又搬了两盒子点心放到桌子上。 “这些点心是姑姑亲手做的，很好吃，你们尝尝。 以后姑姑搭了烤炉，给你们现烤现吃，味道更好。” “姑姑，姑姑，你简直太厉害了！ 秋丰喜欢姑姑！” 秋丰难得没了规矩，直接开了盒盖子，露出里面各色点心。 蜂蜜小蛋糕，香酥蛋卷，核桃酥，蝴蝶酥，红豆糕… 这都是市面上没见过的，两个孩子更是没吃过，直接看得呆愣，不舍得吃了。 方圆儿又掀开两个大柳条筐，里面是满满的梨子，苹果，橘子。 “外祖，舅舅舅母，这是我从家里带着，路上吃的，保存很好，没有磕破腐烂。 家里人不嫌弃，都尝尝看。 若是喜欢，我让人再送来。” “够了，这就够了。” 楚夫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外甥女好似一个聚宝盆，拿出什么，瞧着都不一般… “是啊，孩子，不要什么都给我们，你也多留一些。 你住在外祖家，吃穿用度自然有我们张罗，怎么你反倒替我们张罗起来…” 楚一鸣也是摆手，生怕外甥女再往外拿东西。 倒是楚老太爷很洒脱，哈哈笑着应道。 “行了，你们别客气了。 我看出来了，这孩子平日应该就是个周到的。 都是一家人，孩子孝顺，咱们该高兴。” 方圆儿听得笑起来，也是越发喜欢这个通透的老爷子。 她指了地上的两坛子酒，笑道。 “外祖，这是我亲手娘的梨花酒，埋在梨园里几年了。 晚上我下厨做几个好菜，外祖和舅舅喝两杯！” “喝，肯定喝！这是团圆的喜酒！” 楚老爷子笑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楚夫人和云氏也是赶紧说道，“我们也有拿手菜，到时候一起下厨。” 说了几句话，方圆儿回去拾掇行李，楚家人这才细看这些见面礼。 楚老爷嘴里都能塞下鸭蛋了，“爹，这是真迹啊，不是赝品。 外甥女是从哪里寻来了！” 楚老太爷也是惊奇，赶紧让孙子去泡茶，结果茶壶一段进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这茶水好像哪里不一样！ “好茶，好茶！” 楚老太爷只喝了一口，就直接抱了茶叶罐子，想了一下，连同烟丝罐子也一同收了，小心藏进了东屋。 结果出来时候，这一壶茶都被家里人分喝了。 两个孙儿正小心翻看手里的端砚，湖笔，香墨和撒金纸… 两个重孙子一手果子一手点心，吃的眉开眼笑。 他突然就泄了心头多年淤积的一口怨气，若是二十年的等待寻找，能得回这样一个好外孙女，什么都值得了。 不是东西多好，是这份心意太贵重了。 黄昏时候，楚家的灶间里香气萦绕，溢出门外，惹得楚家上下都是好奇。 就是楚老爷子都端了他心爱的紫砂小茶壶，站在廊檐下张望。 秋平和秋丰坐在门槛儿上，眼巴巴望着忙碌的姑姑，差点儿淌了口水。 方圆儿偶尔扭头看见就笑了，当年刚到方家，金子也是这个模样。 她拿了两只小碗，捡了两块糖醋排骨，还有几个肉丸子，塞给两个淘气小子。 “帮姑姑尝尝，需不需要加盐了？” 两个小子欢喜坏了，抓了一个丸子就塞到嘴里，末了齐齐瞪大眼睛，含糊嚷着。 “好吃，姑姑好吃！” 方圆儿哈哈大笑，“哎呀，你们把姑姑吃了！” 楚夫人和云氏也是跟着笑，心里越发把方圆儿当自家人亲近。 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人家对自己孩子好，更让她们欢喜感激了。 很快，饭桌儿摆好，一大家子人难得没有男女席面，团团围坐在一起。 楚老太爷小口喝着梨花白，很是珍惜，不时赞两句好酒。 他也不算爱喝酒，但天下好酒都沾过，可是没有一样比眼前这一壶来得好。 甘洌，梨香，后味醇厚，喝下肚子好像仙露一般整个人都轻了三分，飘飘欲仙。 楚老爷可怜兮兮的，不时拿着杯子同老爹讨一杯。 至于楚志民和楚长风更是只分到一杯，就再没机会了。 第七百零五章 话留三分 秋平和秋丰两个看的眼热，也想尝尝，可惜年纪太小被无情拒绝了。 方圆儿就喊了春桃，“去榨一壶果汁儿过来，小孩子喝这个最好。” 春桃也是勤快，葡萄汁和苹果汁各榨了一壶，不但添了冰碎，还有几勺子蜂蜜。 秋平和秋丰喝的是眉开眼笑，就是楚夫人和云氏都分了两杯，也很喜欢。 吃过饭，撤去饭桌儿，秋平和秋丰两个淘气小子被撵去睡觉，众人换了新茶解酒消食。 楚老太爷借着三分醉意，就问方圆儿。 “圆圆，你养父母住在何处，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你嫁得婆家如何？ 我们楚家虽然偏居乡野，但也有几分本事。 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开口，外祖给你做主。” 方圆儿猜测，她自己带了丫鬟随从在外，楚家人误会她不受婆家喜爱，被轻视慢待了。 她赶紧说道，“外祖，我养父母姓方，住在东州府外。 家里父母和善，三个兄长也待我如珠如宝。 大哥在家务农，二哥打理山庄和家里铺子，三哥在京都做官。 我夫家…姓叶，公婆都过世了，只有夫君一个独子。 夫君待我也极好，我不喜拘束，比一般女子倔强，夫君也很包容。 我生了一个小子，今年五岁了，跟在夫君进京去了。 我讨厌京都喧嚣，想着路上游山玩水，就带人慢悠悠走在后边。 这才有机会遇到咱们家里人，我没受过半点儿委屈，外祖放心。” 楚家人都是听得脸上带了笑，完全放了心。 楚夫人问道，“你夫君在京都做什么官，可有家族依靠？ 你若是不着急进京，给他写封信，在家多住一些时日可好？” 楚老爷也是赶紧帮腔儿，“是啊，家里好不容易找到你，就盼着你多住一些日子。 实在不成，家里在京都也是有几个认识的，可以帮着你夫君，早早站稳脚跟儿…” 楚志民和楚长风也是点头，他们兄弟俩，没有姐妹，突然找到了表妹，又是这么大方亲切，善解人意。 他们也盼着多相处一些时日… “圆圆表妹，这附近也有几处风景不错，多留些日子，我们带你去游玩。” “是啊，表姐，平日总要在家读书，借着表姐的名头，我也跟着松快几日。” 方圆儿见楚家人真心实意留她，就道。 “那好，我先住几日，也给京都和家里都送个信儿，若是无事，就再多住一段。” “好，好，就该这样。” 楚老太爷欢喜极了，转而他又道。 “我这里也有两个老友，多年知交，也是知道家里在寻你。 如今同你团聚了，明日我要把他们请过来喝酒。 若是今日那个好酒，你那里还有多余，再给外祖一坛子…” “爹，我看您不是想请吴先生他们，就是贪图圆圆的好酒吧。” 楚老爷毫不客气的拆穿老爹的小心眼，惹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混账，我是贪酒的人吗？ 还不是老吴他们喜欢，我想着要他们沾点儿好处，以后圆圆有事，他们也能出力。” 众人都是偷笑，明知道老爷子这是“恼羞成怒”了。 方圆儿也是好笑，赶紧说道。 “外祖，今日这酒太难得，我这里也没有了。 但年份稍稍短一些的，还有两坛子，明日就送来给您宴客。” “好，好，还有那个茶…” “爹！” “爷爷！” 楚老爷夫妻还有楚志民和楚长风几乎都是异口同声，拦住了老爷子的打劫行动。 楚老太爷讪讪摸摸鼻子，小声说道。 “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就算了。” 方圆儿和银红几个都是偷偷笑了起来，这老爷子太像小孩子了… 待得回了跨院，方圆儿嘱咐几句，就进了空间，转而又去了京兆尹后院儿。 方才同楚家闲话儿，楚家也说了几句自家事。 楚老太爷原本在京都教书，结果有权贵看中了楚一鸣，楚一鸣却娶了如今的楚夫人周氏，这么多年一直被打压。 十年前，楚家人实在厌烦，也不喜京都人人趋炎附势，就搬到了这里。 二十里外的通州府城，有楚老太爷的两个好友，楚家平日也算有个走动来往的人家，索性定居了。 方圆儿对楚家人印象极好，也看得出他们对她是真心，她就想打听一下，楚家之前在京都到底得罪的是谁。 以后万一有事，也有个应对，她不喜欢突发状况，也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 而方玉在吏部那几年，可不是虚度光阴，几乎背诵了抄录了所有官员的官路和底细。 这事儿问他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她的身世，还是要对这个最疼爱她，也最亲近的哥哥说一声。 方玉正被沈君泽拉着，在书房外的廊檐下烤肉串喝酒。 这一段时日，新皇登基，京兆尹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 结果，方玉这个国舅的身份也被曝光，前来巴结的，探口风的，打探底细的，简直要把门槛踩破了。 易先生帮着方玉处理衙门的公务，沈君泽则要帮他处理一些人情世故。 原本他在沙漠绿洲建石堡，抓沙盗呢，快意恩仇。 结果被撤回来，整日笑的脸都要僵硬了。 今晚好不容易有功夫，他就赖着方玉烤肉串犒劳他。 方玉也是忙里偷闲，趁这个机会歇歇脑子。 易先生吃了半饱，喝了半醉，回去睡觉了。 剩了他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烤的肉串滋滋滴油。 “我跟你说，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新皇，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通身的贵气不说，眼神就是主宰众生的那种高高在上。 但他对咱家妹妹是真好，扶着她上车，还担心她在外有危险。 我那时候还觉得两人真是郎才女貌！” 方玉点头，应道。 “家里也是看重这一点儿，才应了这么亲事。 否则我们都想把妹妹留在家里，嫁的近一些，否则受委屈家里都不知道。” 沈君泽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了，“咱妹妹那样的奇女子，怎么能嫁给村汉。 只有天下至尊才能配得上!” “哈哈，原来我在沈大哥心里这么优秀啊！” 方圆儿从屋里出来，笑嘻嘻坐到哥哥身边，抢了一根肉串儿，大大撸了一口。 方玉和沈君泽都是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外边玩的痛快，家都不回了吗？” 第七百零六章 探查底细 “哪有，只是回的少了一些。”方圆儿有些心虚，最近一段儿确实玩疯了，甚至还换了男装去过一趟青楼戏楼。 可惜这里的姑娘，最开放的程度也不过是露个小腿… “再说，我以后怕是要大半时候，困在那个鸽子笼里了。 还不准我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啊！” “胡说什么！” 方玉瞪了妹妹一眼，“以你的本事和性子，天下哪有能困住你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但他手里的肉串还是递给了妹妹。 沈君泽笑呵呵听着，伸手替方圆儿倒了一杯酒。 这就是他喜欢方家的地方，从一开始结实方家人就死皮赖脸不肯松手，到底用真心诚意换了方家的信任。 方家三兄弟一个妹妹，从来没有因为银钱和利益生过一点儿口角。 在他们眼里，家里人永远都比这些重要。 这是他自小混迹在外，做买卖赚银子，从来没见过的。 也是天下最难得的！ 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沈君泽借口醉酒回去睡了。 留下方玉不想妹妹吃太多肉，不好克化，就给妹妹烤玉米。 “你今日怎么跑过来了，可是有事？” 方圆儿点头，应道。 “三哥，你在京都可听说过楚家？ 一家四代八口人，楚老太爷楚云峰今年六十开外，据说是教书的。儿子楚一鸣擅长书画，两个孙儿也都是读书人。 好似，十年前这家人住在京都，但是因为得罪了权贵，心灰意冷离开京都，如今定居在通州府外。” 方玉皱眉，脑子里迅速搜索，末了说道。 “楚是大姓，京都附和这些条件的，起码有五六家。 若是不急，我明日好好查查再告诉你。” “好啊，哥，我不着急。” 方圆儿把酒杯递过去，接手烤玉米，她想了想又说道。 “哥，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楚家是我生母的娘家。” “啪！”方玉猛然站起，手里的酒杯一松，直接砸在青石板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他死死盯着妹妹，脑子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 每个字他都清楚，但合在一起，他却怎么也理解不了。 “你说什么胡话！” 方圆儿心里叹气，但脸上却笑嘻嘻，扯了哥哥坐好。 “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是不是咱爹娘生的，有什么关系？ 我一辈子都是方家的闺女，爹娘永远是我娘，你也永远是我最亲的三哥啊！” 方玉狠狠呼出一口气，袖子里，两只哆嗦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你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方圆儿也怕哥哥急出个好歹，赶紧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添了一句，“我已经问过大哥了，大哥说我被爹娘抱回家的时候，他都六岁了，所以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正说着的时候，爹也听见了。 我跟大哥和爹都说了，有没有楚家都一样过日子，我不会离开咱们家。 也让他们先不要告诉娘了，我怕娘受不了。” 方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良久都没有说话。 方圆儿有些担心，故作轻松的拍拍哥哥的肩膀。 “哥，你别这样啊。 要伤心迷茫，也该是我啊。 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是爹娘生的，突然发现自己是外人，我都…” “胡说，你才不是外人！” 方玉瞪了眼睛，眼底红透，显见是伤心极了。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抱了哥哥的胳膊。 “哥，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自小是在你和大哥二哥背上长大的，特别是你。 大哥二哥要跟着爹干活儿，我就跟着你屁股后边了。 我是谁生的不要紧，我就是方家闺女啊。 你别多想，我肯定不走。 楚家找了我二十多年，生我的母亲也是为了掩护我，死的太惨了。 我就想着试试接受楚家，把楚家当一门亲戚走动。 我可没有要离开家，不认家里的意思，你别难过！” 方玉感受着妹妹的急切，他心里没来由生出的怒火，渐渐熄灭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拍妹妹的肩膀。 “娘…还有家里，若是没了你，都不能活。 你一定记着今天的话，不要为了楚家，伤了爹娘的心。” “我知道，我知道！哥，你放心！” 方圆儿赶紧保证，“你们就是撵我，我也不走！” “傻丫头，撵你干什么，就是怕娘知道之后，一眼看不到你就要难过。” 方玉叹气，“你进京之后，寻个机会，留出几日，在家陪娘十天半月的，跟娘说清楚。” “好。” 方圆儿嗅着糊味，赶紧把玉米拿起来，分了哥哥一个。 兄妹俩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啃玉米。 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嘴边一圈儿黑胡子，两人愣了愣，末了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先前的所有难过悲伤，彷徨迷茫，统统在笑声里不见了… 沙漠绿洲里，一座偌大的石堡，已经建起了一半。 考虑到安全，最开始动工的是外墙，一尺宽，两尺长的条石，被抬起，不断摞起来。 条石和条石之间，用的不是糯米粉，更不是稀泥，而是一种灰糊糊，看不出怎么制作的，却极其好用。 两块石头中间抹上一铲子这东西，晒干之后，就是力气最大的汉子，抡起石锤都别想凿开。 几百个老少汉子，这会儿正挑灯夜战，干得热火朝天。 很快，挂在石堡中的铜钟被敲响了，众人寻了个地方歇息。 就有人抬了筐子上前，开始发放吃喝。 一人一个果子，一块苞谷饼子是标配。 一个岁数小的，一边大口啃着果子，一边问询年老的汉子。 “房叔，你说咱们干完活儿，真能留在这个城里吗？ 不为了别的，只要每天都能吃饱，每天有果子吃，在这里抬一辈子石头，我都愿意。” 老汉把手里的果子，一点点在衣衫上擦抹干净，然后小小咬了一口，感受嘴里的甘甜，他才说道。 “肯定能留下，没听管事的说吗，城主大人要把这里建设成为西域商路的中转站，以后这里一定会繁华起来。 到时候人多了，需要人搬货物吧，需要人养牛羊吧，需要人守城门吧？ 咱们只要听话，在这里活命不成问题。” 旁边有人听到这话，都是跟着点头。 他们先前听说这里有宝藏，都寻过来，打算拿命换个发财的机会。 结果，宝藏没看到，倒是被抓了苦力。 他们想跑，打不过那些天生神力的大汉，最后只能屈服了。 但没想到，这里的人并不苛待他们，给吃喝，不打骂，每日还有果子吃！ 这可是果子啊，他们在边塞里，也是一年吃不上一个。 如今做阶下囚、苦力，居然吃到果子了！ 他们突然都对这城主好奇起来，为了果子，为了看看这个神奇的城主，他们一干就是一个月了… 第七百零七章 烦躁的方玉 也有人担心，小声说道。 “就算城主想留人，但这里出了边塞，大魏不会管。 万一有人起了贪心，怕是每日都有人来抢夺。 到时候，日子也不会清静。” 众人脸色暗了一下，也都不说话了。 谁也不是天生的盗贼，天生就愿意杀人抢夺。 实在是为了活命而已，这里没有肥沃的土地，只有漫漫黄沙和无穷无尽的戈壁滩。 每一片绿洲的出现，代表的都是杀戮和争夺。 他们想安稳下来，哪怕出力赚个活命的口粮。 但却不一定有这个运气… 正这个时候，工地中间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带了帷帽和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平日打理工地的大总管却跟在身边，三人不知道说着什么，一边往外围走。 路上不知道谁乱扔了几块条石，跟在后边的两个汉子，赶紧上前，一手一块捡起就扔到了路边… 沙盗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低头老实吃饼子，啃果子。 一块条石一百斤，在人家手里就像馒头一样，毫无重量一般，随手就扔了。 他们却要两个人合力抬才行！ 若是这么看来，有这些力士驻守，就算有人跑来抢夺，也不会成功… 说不定，脚下这座新城真的会是他们一辈子的落脚地… 方圆儿跟在哥哥身边，笑着夸赞沈君泽。 “沈大哥真是厉害，这才几日啊，石堡平地而起。 再有一月，差不多就该完工了。” 沈君泽带着微醺，睡得香甜，突然被挖起来，跑来吹冷风吃沙子，还有几分不适应。 他大大打了个哈欠，应道。 “妹子，只要你能供给足够的条石和水泥，我保管把这个石堡给你建的整齐漂亮。 就是石堡越来越高了，这些人没什么力气，往上运条石太费工夫了。 什么时候，你调些人手来帮一把。” “好，这个容易。 这段时日，外边来人也少了，我让力叔他们都来帮忙。家里也有一些老人孩子，趁机都过来看看大漠风光，也搭把手儿。” 方圆儿应的痛快，家里知道她在大漠里建了个石堡，都是好奇，先前就说要来看看呢。 正好爹娘也没见过大漠，都来开开眼界。 这一个月，沙盗也好，有意抢夺绿洲的商匪也罢，被打跑的，被杀掉的，被抓来做苦力的，几乎断绝，这里已经很安全了。 方玉喜欢水泥，就问妹妹，“这水泥不能做多制作一些吗？这东西，若是送到京都把城门口的烂泥地面抹一抹，可是太方便了。” “暂时不多，只够这里建石堡的。”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应道。 “这还是我游玩路上发现一个死火山，寻到材料，才制出来的。 三哥觉得好，就让人再找找看，争取量产。” “好，我也就顺口一说，找不到就算了。” 方玉深吸一口大漠的冷风，压下心里的烦躁。 “看过就算了，早些回去吧，多陪陪爹娘。” 方圆儿点头，交代了一些事，又给这里留了一些粮食物资，这才回了空间。 方玉和沈君泽直接回去府衙后院儿，方圆儿就跑去跟老娘一起包粽子了。 赵金莲是闲不住的脾气，每日都给自己寻些活计。 福婶子和沈老夫人也是如此，所以，这离得端午还有一些时日，她们已经开始包粽子了。 提前吃个新鲜，也多存一些。 学校的孩子们，外放的姑娘小子们，桃花坳那边，还有京都各处，端午时候，都要发粽子，仔细算算数量可是不少。 足够大伙儿打发时日了。 方圆儿抱了一个蜜瓜，切开给众人解渴儿。 “娘，大漠那边的石堡建好一半了，改日我带你们过去走走，看看大漠风光。” “当真？” 赵金莲惊喜，眉开眼笑应了下来。 “好啊，正好最近有些憋闷。 跟你出门也不用车马颠簸，随时还能回来，最好不过了。” 福婶子和沈老夫人也都是高兴，上次去海边，她们可都是光脚踩过沙滩的，这在她们一辈子的光阴里，绝对是第一次。 吹着海风，光着脚走在阳光下，听着海浪声声，简直是梦里才有的自在… 方圆儿听老太太们兴致勃勃探讨，要不要戴帷帽遮挡风沙，要不要带些粽子过去。 她也跟着高兴，琢磨以后一定多带她们出去走走… 日上三竿时候，楚家门前多了两辆马车，马车门一开，下来两个白发长衫的老者。 两人显见同楚老太爷都很熟悉，见面就玩笑。 “楚小抠儿，快来给我们看看，你是不是被精怪移魂了？ 平日总是蹭我们的好茶好酒，今日居然说要请我们喝好茶，品好酒，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老太爷听得脸红，扫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外孙女，干咳一声，应道。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蹭你们的好东西了？ 我外孙女在旁边呢，你们可嘴下留德！” 外孙女？ 两个老者仔细打量方圆儿，都是惊讶。 方圆儿今日因为要见外祖的老友，特意换了一身木兰青双绣梅花锦缎外衫，配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裙。 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兰簪子，衬得她眉眼越发灵动，这会儿笑着行礼，更添了几分亲切喜气。 两个老者都是点头，替多年老友欢喜。 他们都知道楚家一直在找这个外孙女，如今看来，真是没白费功夫，这容貌气度，显见是个好的。 “恭喜楚兄，终于寻回沧海遗珠。” “恭喜楚兄，多年心愿达成。” 楚老太爷拱手回礼，心里想起这么多年的辛苦也是酸涩。 “都是上天庇佑。” 方圆儿不愿外祖伤心，就道。 “外祖，请二位先生进屋喝茶吧。 我派人上山打了泉水，泡茶味道更胜三分，凉了就可惜了。” “好，好。” 楚老太爷赶紧招呼好友进屋，两位老先生本以为方圆儿的话是个托词，哪里想到，一口茶水下肚，他们就齐齐抓了楚老太爷的左右手臂。 “楚小抠儿，这么多年你喝了我们多少好茶。 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好茶分我们一些，否则…否则就断交！” 楚夫人刚好端了点心进屋，听这话赶紧应道。 “二位先生不要心急，这茶叶是圆圆这孩子从家里带来的，她已经早早给您二位备下了。” 两位老先生立刻扭头望向方圆儿。 第七百零八章 两张“护身符” 方圆儿好笑，赶紧点头。 “是啊，二位先生，这不过是我们家里的野茶，我带的不多，但外祖说您二位说至亲好友，也曾为寻找我操心费力，所以，我备了两份谢礼，还请二位先生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两位老先生都是欢喜，直接松开楚老爷子，半点儿不觉得尴尬。 楚夫人拉着方圆儿出门，把地方让给楚老太爷等人说话。 方圆儿下厨只炒两个菜，其余就交给春桃了。 食材是朱红等人早起出去“买”回来的，所以，酒席的菜色很不错。 楚夫人在一边看着，心里叹气。 好不容易寻回侄女，家里恨不得倾其所有，照顾好外甥女。 但无奈家里日子不算富庶，昨日买的肉吃光了，今日她还想让老仆去买，却被外甥女听见银钱不足。 于是，外甥女直接把东西都买回来，她这做舅母的，脸上真是有些热… 方圆儿看出舅母的不自在，就塞给舅母一盘点心，问道。 “舅母，通州府府城还算繁华，我想在这里开个点心铺子，但对这里又不熟悉。 听说大嫂子娘家是本地的，我想跟大嫂合伙儿。 等我进了京都，不方便过来，就要大嫂子多看顾生意了。 所以，本钱和点心师傅，我来出。 大嫂子负责打理，到时候利润，我和嫂子五五分。 您看怎么样？” 点心铺子？ 楚夫人下意识低头看看手里的点心盘子，这点心，全家都吃过，私下也说简直比过去吃过的所有点心都好吃。 若是开铺子售卖，一定会日进斗金。 但外甥女之前没开，如今一定要拉上儿媳，这就是明摆着看出自家日子拮据，要帮自家一把了。 她想拒绝，不想占外甥女的便宜。 但没等开口，方圆儿又添了一句。 “我毕竟家人了，有这生意在，以后同家里走动也多一些，起码每月嫂子要给我送账本和银子啊。” 楚夫人立刻就应了下来，“好，我晚上就跟你嫂子说。 但五成利润太多了，一成就好。” “不，舅母，说五成就是五成。 一成是嫂子的辛苦银子，一成给外祖买茶叶，一成给舅舅买画笔，一成给舅母买首饰，最后一成给小侄儿们读书。” 方圆儿嘴巴利落，一大串说完，楚夫人都听笑了。 她也看的出来，外甥女是真心想给家里添点儿进项。 作为长辈，还要晚辈这么费心接济，她也很羞愧。 但…家里从老爷子到小儿子，都是读书的料儿，却没一个是赚钱的手。 老爷子好茶好酒，年节还有一些友人需要走动。 老爷和儿子孙子们都需要买笔墨，开销最大的是颜料和纸张。 加上一年四季，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每月最少都要二十两银子。 而楚家离开京都时候，只带了几百两银子，在这里买了院子和二十亩地，就没剩下什么了。 这么多年，地里种粮食青菜够一家人吃，但想沾点儿荤腥，换个新衣，采买笔墨，就指望不上了。 几乎都是她的嫁妆在填补，后来娶了儿媳云氏，又是云氏在偷偷贴嫁妆。 就这么，一直走到今日。 可惜家里男人们，抡起风花雪月都眼睛发亮，论起柴米油盐却眼前漆黑… “圆圆，你才回家，不该你费心这些…” 楚夫人叹气，对外甥女很是羞愧。 方圆儿看出她是真心，赶紧握了她的手。 “舅母，你也说了，我是回家了。 那家里有事，我怎么能不管。 时日还短，舅母不知道，我什么本事没有，但赚钱却是天下没有对手。 不信，你问春桃她们几个?” “舅夫人，我们小姐没说谎。 小姐赚银子就同聚宝盆往外倒银子，实在太容易了。 去年过年时候，简单算算，两个铺子就赚了几万两。 这还是一个铺子卖，一个铺子送，否则怕是账面银子要更多。” 其余银红几个，也是用力点头。 楚夫人听得惊奇，她倒不是不相信外甥女，但女子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没听说过啊… 方圆儿也没有同她多说，只道。 “明日，舅母和嫂子陪我进城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好，就是不开铺子，我也要带你进城走走。 你外祖和舅舅都说给你多缝几套衣衫，再买两套首饰。” 楚夫人答应的痛快，方圆儿赶紧拒绝，“舅母，我不缺…” “知道你不缺，但那都是你的，这是咱们家里给你添置的。” “那…好吧。”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楚夫人去张罗待客，方圆儿就喊了晴红和星辰，还有小厮河宝日辛，两个半神族。 她仔细交代了几句，他们就赶了马车进城去了。 很快，酒席准备好，楚老爷子同两位老友入座，方圆儿正式给两位老先生见了礼，简单说了几句话，她就退了出来。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他们怎么说的，又或者是酒菜吃的高兴，野茶喝得喜欢。 总之，两位老先生临走之前，都留下一张贴子。 说是他们的儿孙在京都做官，方圆儿在京都若是有事，可以拿着贴子去见一见，会得到帮助。 这人情可不小啊，毕竟京都形势复杂，谁也不愿给儿孙惹麻烦。 这就相当于两个小护身符！ 也是楚老太爷对外孙女的关怀和爱护，他不在京都，依旧寻人护着外孙女。 方圆儿心里暖烫，迅速送上了准备好的谢礼。 一人一罐野茶，一坛梨花白，一篮子苹果，一篮子蜜桔，都不是贵重之物，却太难得了。 两个老先生立刻就笑的眯了眼睛，抱着茶叶罐子不撒手，生怕旁人抢了。 他们方才还心疼帖子，这会儿在楚老爷子心疼的脸色，真是无比的欢畅，这买卖太合算了！ 马车扬长而去，留下方圆儿笑着劝楚老太爷。 “外祖，别心疼，我这里还有。 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您的。” 果然，楚老爷子这才脸色好了很多，回去醒酒去了。 当晚，众人都睡了，楚老爷偷偷摸摸扯了夫人回房，塞给她一卷字画，小声嘱咐道。 “我知道家里银子不多，这字画你拿着，明日寻个铺子卖了，应该够给圆圆买布料首饰了。” 楚夫人听得好气又好笑，“我还以为你真傻呢，家里没银子，你居然也知道，那这么多年怎么不管？ 这个时候，才肯拿画出去卖！ 外甥女比我这个妻子，更让你心疼是不是？” 楚老爷笑的尴尬，“那个，你这么贤惠，家里事也不需要我操心啊。 再说，圆圆可怜，这么多年才寻回来。” 第七百零九章 玩笑一样赚钱 楚夫人翻他一个白眼，把方圆儿的提议说了一下，楚老爷不在意的摆摆手。 “儿媳和外甥女愿意玩闹，就随她们好了。 万一赔了，你也劝着一些，实在不成我再卖一副画。” 楚夫人彻底没脾气了，“睡觉！” 第二日一早，楚夫人带了云氏，方圆儿留了夏雨在家做饭，其余人都个带去城里，一起溜达。 秋平和秋丰也想进城玩儿，但又不敢说，只能眼巴巴看着。 方圆儿直接一手一个牵着上了马车，惹得两个小子，猴子一样抱了姑姑，欢喜的不撒手。 方圆儿的马车，不是外边随便骂的，是空间里直接挪出来的。 马车还算了，马匹却是空间里养大的，聪明又健壮，赶路时候跑得快，甚至知道主动避开坑洼儿。 一家人几乎没怎么感受到颠簸苦楚，就到了通州府城。 楚夫人还要带方圆儿去布庄，车夫去直接拉着她们到了商街的一个铺子门前。 铺子门户大开，里面叮叮当当，忙的热火朝天。 听到门口动静，星辰从后边跑出来迎了众人，直接禀告道。 “小姐，后院再建烤炉，有些脏污，您先在楼上楼下转转吧。” “好啊。” 方圆儿点头，“后日能开业吧？” “当然能了，小姐。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点心铺子，只不过生意很差。 很多地方都不用修改，就是烤炉要改成家里得用的模样。 中午就能搭建好，下午采买，明早开烤点心，都来得及。” 星辰干脆利落，听得楚夫人和云氏对视一眼，都是惊讶的不成。 特别是云氏，她今早才知道表妹要同她一起开点心铺子，还不用她拿本钱银子。 她以为这事怎么都要大半月才能成，哪里想到，明日就开业！ 这速度也太快了！ 方圆儿转身见云氏半张着嘴，也是笑了。 “嫂子，舅母说你娘家产业不少，想必有很多得力的管事。 马车上有我准备的两盒子点心，嫂子这就走一趟娘家，就是借也成，先带几个人手过来。 后厨我有人手，就是需要掌柜，管事、伙计这些。 工钱都按照市价高三成，不能亏待。 当然，这是暂时的，以后这铺子要嫂子掌管，若是人手不得用，嫂子自管去寻人牙子再买新人手。 总之，这些都是嫂子的差事了。 明日，咱们就开业！” 云氏是个温柔和气的，但也是自小就精心教导的闺秀，管个铺子绝对胜任。 她合上嘴巴，见婆母点头，就利落的出门上了马车，直奔娘家去了。 方圆儿陪着楚夫人楼上楼下看看，就在街上铺子逛了起来。 明明是楚夫人要给她买布料首饰，结果一圈儿逛下来，反倒是她又给楚家老少买了一堆… 楚夫人真不知道是该羞愧，还是该高兴外甥女如此有钱又孝顺了。 倒是秋平秋丰乐疯了，他们很少来城里，这次可是过足了瘾头，几乎街面上，他们能见到的，喜欢的吃食和玩具，姑姑全给买了，深刻向他们诠释了一个词，财大气粗！ 回到铺子的时候，云氏已经回来了，铺子里也多了一个老掌柜，三个小伙计。 云氏的父亲是通州府五品同知，母亲是商家女，在她出嫁的时候，也准备了很多的嫁妆。 但因为一些原因，最后只带了三分之一进了楚家。 而且田庄铺子，更是一个都没有。 提前准备的人手也都用不上了。 没想到，今日闺女居然主动回家去讨人帮忙。 云夫人指了人，干活儿是第二，第一是要打探明白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掌柜和小伙计到铺子就开始打扫，很是勤快，又同晴红等人套热乎。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人不是楚家的，因为哪怕是个普通的小丫鬟都精通写算，事事安排周到。 楚家人读书厉害，但这样的庶务，绝对没这个本事… 于是，一切都指向了楚家新寻到的这个外甥女… 楚夫人和方圆儿一露面，老掌柜和活计就上前行礼。 楚夫人对亲家是很满意放心的，也没多说什么。 方圆儿倒是多聊几句，去后边更衣的时候，顺带回空间喊了三个人手。 朱红跑了一趟外边，不一会儿就把人带回来了。 这三个人手是学校第一批的姑娘，喜欢琢磨吃食，毕业后没去外边，一直留在空间了。 这会儿倒是可以过来做大师傅，先撑几个月，等楚家买了人手，带出徒弟就可以离开了。 三个姑娘分别是春更，秋霜和冬铃，对于出来走走，都很高兴。 她们几乎是立刻投入到了后厨和面点间的改进当中，干净利落，头头是道。 惹得云家的老掌柜更是惊奇了… 当晚，城门关闭前，众人回了村子，老掌柜也一溜烟儿跑去白家报信儿了… 留在家里的楚家老少四个，脖子都要抻长了，总算盼着家里又热闹起来。 楚老太爷吃着外孙女买回的酱驴肉，看着小孙子显摆他们的玩具，笑的无比满足。 楚老爷也是得意，趁着老妻进屋换衣衫就问道。 “我的画，还是这么抢手？ 卖了多少银子，八百还是五百？” 楚夫人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半晌才应道。 “你的画没卖，倒是明天点心铺子就开业了。” 没卖？ 楚老爷一时听得糊涂，楚夫人却起了身。 “行了，你就别管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不过，老爷，你一定要记着。 咱们这个外甥女…绝对不是普通女子！” 楚老爷没有糊涂多久，第二日全家集体进城，眼见门前排起长队的点心铺子，香气盈满整条商街，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买铺子，改建，采买，张罗人手，开业。 一个铺子要开门，旁人最少半个月，他的外甥女两天就做到了，而且开业就如此火爆… 午时刚过，点心铺子就关了门，所有点心都卖完了，不关门也不成了。 所有人聚在后院儿，老掌柜同春更正在对账，售出和采买的账目一目了然。 最后结果一出来，老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刨除买铺子和改建的成本，今日所用的面粉，糖霜，素油，鸡蛋等等，用了十两银子，但却卖出了二十三两，这还是只卖半日，开业八折的情形下。 若是一切走上正轨，一日二十两的收益是妥妥的。 那一个月就是六百两，一年七千二百两！ 这是点心铺子，不是布庄，不是首饰楼，这利润实在太惊人了！ 楚夫人和云氏也是惊喜之极，至于楚家老少爷们，他们过来是给云氏和方圆儿撑腰，如今知道很赚钱就好了… 第七百一十章 女妖精和老妖精 秋平和秋丰年岁小，很少见到这么多碎银子和铜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然后满眼崇拜的望着姑姑。 “姑姑，太厉害了！ 这些钱能买多少糖葫芦啊！” 方圆儿听得好笑，摸摸他们的脑袋，“以后点心都吃不完，谁还吃糖葫芦啊。 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本事，不过是养家糊口过日子。 你们好好读书，然后做个好官，让更多人都能赚很多钱，吃好喝好，那才是大本事呢。” 楚夫人长松一口气，苦笑道。 “这本事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要知道家里的田地，一年也就百十两的进项啊。 这才一日就赚了这么多！” “舅母，这是只算了柴米油盐的本钱，没算人工和改建铺子的投入呢。 以今日的利润算下来，一个月才能回本。 下个月才是真正的利润！ 但我也不急着用钱，以后还本钱的六分之一，半年还完就成。 这样利润可以先做家用，家里也宽绰一下。” 方圆儿安排的周全，楚夫人和云氏都是欢喜。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们婆媳当家，太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了。 别的不说，马上家里人要做夏衣了，就算用一般的料子，十几口人，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但这会儿看来，不必发愁了… 众人拾掇一下，买了一些吃用之物，就欢欢喜喜回村去了。 留下云掌柜和伙计们，还有春更三个都住在铺子后院。 方便晚上看守，明早也要早起准备开业… 当晚楚家人都睡下，方圆儿就进了空间。 赵金莲带了老太太们包了几日的粽子，也有些疲累，见闺女过来，就说要去海边走走。 外边正好是十五，月亮最亮的时候。 于是，海边的礁石上，坐了一溜儿的老太太。 夜里无人，她们都穿的单薄，亮出了小腿和双脚，吹着海风，望着半空的大月亮，各个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赵金莲坐在坐中间，忍不住感慨一句。 “昨天我特意跟孩子们学了一句，特别适合这会儿。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着就高兴。” 这是福婶子，她动动脚丫子，拍去上边的沙子。 一边的沈老夫人也是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就是说海上升起了月亮，天下所有地方就都和这里，这个时候一样漂亮！” “这诗好，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红曲难得没有在家照顾孙子，也跟出来放松一下。 “等杜鹃再生一个丫头，就叫明月！” 女人们无论老少，聚在一起都是热闹。 特别是在无人的海边，不需要在意旁人的目光，不需要什么礼仪规矩，简直太自由了。 “真是没想到，活着还有这样的一日！” 最欢喜的就是沈老夫人了，她年岁最大，又是在濒死时候进了洞天福地。 如今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额外赚来的，无比的幸运。 方圆儿带着朱红、春桃几个，捡了漂亮的贝壳。 扭头望着礁石上的老太太们，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日黄昏时候，找个借口，方圆儿早早回了空间，又带着老太太们去了沙漠绿洲。 这一次，方老汉和孙老爷子等老头儿却把她们拦了下来，大喊偏心。 方圆儿干脆把人都带上了，于是，石堡外的空地上，老头老太太们坐了一排，又换了一句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三四日功夫，方圆儿白日在楚家，陪着楚夫人逛逛府城，做做针线，下厨做好吃的哄哄小侄儿，晚上就去空间，陪着老娘包粽子，陪着老爹下田，山上采花，或者出去旅行。 总之，她忙的厉害，却也把家里家外都哄的眉开眼笑。 偶尔闲下来，她才想起来，问了老娘。 “娘，怎么最近没见我三哥！” 赵金莲不在意，应道。 “我也许久没看见他了，许是京都那边忙吧。” 方圆儿想想也应该是这样，夜天逸马上登基了，京都的治安、卫生等等，大事小情都要京兆尹费心，定然闲不下来。 倒是赵金莲反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哪吒回来好几次了，都没看见你。” 方圆儿张了张嘴，见旁边很多人，就没说起楚家。 正这个时候，哪吒就从外边进来了，突然见到娘亲，他像个小豹子冲上前，抱了老娘的腰。 “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都不回家，也不进京！ 我要去找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少跟我装可怜，说，你是不是在外边又闯祸了？ 想着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方圆儿太了解儿子了，这小子每次想她都是这般。 哪吒瞒不过老娘，就撒腿跑去姥姥身边。 “姥姥，你看我娘，她都不要我了，呜呜，我好可怜！” “好，好，我的乖孙儿哎！ 咱们不伤心，你娘不要你，姥姥要！ 有什么事，你说，姥姥给你撑腰！” 赵金莲抱着大外孙，笑的脸上开了花儿。 这孩子如今大半时候在皇宫里，身上穿的戴的都换了，瞧着贵气很多，但对家里的亲近却还是同先前一般。 哪吒钻在姥姥怀里，同老娘做给鬼脸儿开始告状。 “姥姥，你不知道，宫里住了一群女妖精，天天想着把我爹抓去！” 女妖精？ 赵金莲和沈老夫人几个立刻都皱了眉头，互相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 “什么样的女妖精？可是欺负你了？” “就是我娘给我讲的故事里那种，很漂亮，要抓男人吃肉的那种女妖精。 爹带我去花园玩儿，她们就在亭子里弹琴跳舞。 还掉进湖里，喊我爹去救。 我爹让叶迟叔叔去救，她就自己爬上来了。 害得我和我爹都不能去花园儿了！” 这哪里是女妖精，这是要争宠上位啊。 所有老太太都是听得眼睛发亮，恨不得热血沸腾。 偏偏方圆儿拎了一串葡萄，正吃得欢快，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赵金莲气得狠狠掐了女儿胳膊一把，“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就知道吃！” 方圆儿吃痛，差点把葡萄整个儿吞下去。 “咳咳，娘，你掐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你到底在外边磨蹭什么呢，赶紧进京！” 赵金莲急的火烧眉毛了，“再不进宫，小心夫君都让人 第七百一十一章 儿女都是债 方圆儿讨好的剥了葡萄塞到老娘嘴里，笑嘻嘻应道。 “娘，不着急。 我等殿下登基之后在进宫也不迟，这才几日啊，殿下若是被女妖精抢走了，那我也不必去了。 正好，我就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你这个死丫头，你要气死我啊！” 赵金莲听得更生气了，还想再说什么，哪吒也急了。 “娘，那些女妖精惹的爹爹都生气了，每天都在太和宫，哪里也不能去。 还有那个老妖婆，也总是要爹爹去见那些妖精！ 你快去帮帮爹吧，爹都瘦了！” 方圆儿果然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葡萄，问道。 “什么老妖婆？谁还能逼迫你爹爹？” “就是慈宁宫的老妖婆，爹爹让我喊皇奶奶。 她总让爹爹过去，爹爹不去就是不孝顺。 但爹爹去了，她那里就坐了一群女妖精，香粉味道熏得我都不舒服！” 哪吒小嘴巴巴，说的利索，听得赵金莲恨不得把闺女立刻塞到京都去。 “方圆儿，我跟你说，赶紧给我进京。 再拖下去，你夫君儿子就是人家的了！” “娘，不至于，这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 殿下如今是皇帝，就是唐僧肉，有几个女妖精盯着也是正常…” 方圆儿怕老娘上火，还想劝几句，结果却被老娘抢了葡萄。 “方圆儿，你到底听不听话！你想气死我啊！” 赵金莲已经回身去找笤帚疙瘩了，方圆儿立刻跳了起来，“娘，你别生气，我明日就往京都走！” 说罢，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赶紧消失了。 哪吒趴在姥姥怀里，偷偷笑的得意。 赵金莲拍了他一下，嗔怪道。 “臭小子，别以为姥姥不知道，你拿姥姥扎筏子。 你娘到京都，总还要几天，你可看好你爹！ 知道吗？” “知道，姥姥！” 哪吒跳下地，似模似样做了一个揖，“保证完成任务，我一定看好我爹，不让妖精拐走。 我这就去摘些果子，回去给我爹吃，然后寸步不离！” “去吧，去吧，别摘太稀奇的，不好解释。” “知道了。” 哪吒寻个筐子背着，蹦蹦跳跳走了。 赵金莲叹气，“儿女都是债啊！” 沈老夫人知道她担心闺女进后宫，就劝道。 “大妹子别惦记，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说，圆圆是个聪明的，又是和殿下一起同甘共苦才走到如今，殿下重情，一定会对她好的。” 福婶子也是赶紧说道，“是啊，老夫人。 我家根生他爹就是个笨的，平日也不出奇，就因为护着殿下…没了，按理说这是应该的。 但殿下天南海北的，走到哪里都带着我们老两口和根生，所以，我们才能遇到小姐，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殿下话不多，但殿下心软着呢，对小姐也是一千一万个好。” 赵金莲摆手，应道。 “我不是担心殿下如何，我是担心外人。 殿下答应只娶我们圆儿一个，但你们想想，京都那些人，谁不想送个闺女进宫，给家里谋点好处啊。 若是殿下的后宫只有一个女人，这女人就是靶子啊！” 沈老夫人和福婶子也是叹气，不好说话了。 到底还是赵金莲自己想开了，“算了，不想那么多。 闺女愿意就可她心意，闺女不愿意不高兴，那就回来！ 大不了家里养她一辈子，我反倒高兴孩子们都在身边。” “这么想就对了！” “世上哪有比咱们家里更好的地方！” 老太太们说着话儿，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楠木山，花团锦簇的花篮山，大片的农田… 一片安宁和乐的世外桃源啊！ 哪吒摘了一筐果子，抱了一个西瓜，在太和宫一个不起眼的偏殿跑出来，直接奔去了御书房。 “爹，娘就要回来了！你快夸夸我，我做的好吧！” 御书房里，几个阁老重臣正同新皇商量政务，听得这话都低了头，心里无声盘算。 夜天逸接了儿子背上的筐子，问道。 “你娘玩够了，舍得进京了？” “嗯，姥姥骂我娘了，我娘说她…” 哪吒扫了一眼屋里的外人，立刻改了口。 “总之，我娘说让我看着您，别被妖精抓去了，她再有几日就到了。” 妖精？ 几个阁老重臣都是耳朵动了动，心里翻转的厉害。 新皇上次提起把秀女们送出宫，被他们拦下了。 他们还没有彻底摸清皇帝的脾气，又在宫外，不好随意插手宫里的事，引起皇帝忌惮。 所以，只能秀女们自己想办法，引起皇帝的注意，得到皇帝的欢心。 如今看来，好似没什么效果… 于丞相扫了一眼大皇子脚边的筐子，见里面都是新鲜的果子，他脑子里好似闪过什么，但快的根本抓不住。 他烦躁的皱了眉头，宫里那位的提议，看样子他要仔细考虑一下了。 否则文慧孤军奋战，怕是没什么胜算。 那个方将军不在新皇身边，尚且如此，若是进宫，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夜天逸脸上难得见了笑，习惯了方圆儿在身边，突然只剩了他和儿子，总觉得四周都空荡荡，冷清清。 饭菜不可口，睡觉不踏实。 入主京都，天下共尊，好似失去了三分欢喜和骄傲。 如今她终于要回来了，外边的太阳都暖了三分。 “吴叔，寻几个篮子，给几位爱卿分些果子带回去。” “是，皇上。” 吴叔恭敬应下，就出去准备了。 于丞相悄悄同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皇上，眼见就是登基大典了，您身边是不是该换上宫女和太监了。 吴总管虽然跟随你多年，毕竟是男子。 这宫里，几百年的规矩…” 于丞相也是附和，却说起另一件事。 “还有，皇上，大皇子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 是不是也该给大皇子寻先生了？ 上书房多年没有皇子读书，也该准备起来了。” 其余几人都是点头，无论是私心还是公义，他们都觉得这宫里的规矩必须立起来。 否则，他们总感觉新皇进宫，有太多做法让他们陌生，这份陌生带来一种不能掌控的恐慌… 夜天逸听了，居然点头赞同。 “各位爱卿说得对，大皇子确实该找先生了，先前是朕为他开蒙，如今忙起来，倒是耽误了课业。 这后宫，即便皇后进宫，也只有三个主子，倒是不需要人手太多。 太监宫女肯定要放出一批，省下银钱做什么都好。 还有储秀宫那边，都是先皇的秀女，也该放出宫去了… 原本都想等皇后进宫，再由她处置，今日各位爱卿提起，倒是可以一并处置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后宫是家事 几个阁老越听越是心里抽紧，最后更是后悔不迭。 他们明知道新皇不喜欢旁人指手画脚，又提起这些做什么。 皇帝这哪里是听从他们的意见，根本就是在敲打他们。 礼部尚书第一个跪倒，“皇上，这些事繁琐又复杂，您如今刚刚主政，实在不必为这样的小事分心。 不如等方将军进宫之后，亲自处置。” 于丞相等人也是紧跟着跪倒，“是啊，皇上，正该如此。” 夜天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他替儿子擦擦脑门儿的汗珠子，低声吩咐道。 “去灶间看看，中午咱们吃什么。” 哪吒偷偷冲着众人做个鬼脸，蹦跳跑掉了。 留下夜天逸并没有叫起，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是马上皇，这天下是朕一手打下来的，虽然迟了几年君临天下，但朕相信这不耽误朕成为大魏之主。 朝堂之事，治理大魏，自然少不得你们的辅佐。 但后宫之事是朕的家事，朕要娶谁做皇后，立谁做太子，用不用太监伺候，朕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你们尽了为臣的本分，朕不会亏待你们。 若是你们不顾警告，插手朕的家事，就要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各位应该懂得！ 今日，朕只说这一次，否则城外十万大军，朕不介意再打一次江山！” “皇上息怒！” 众人都是趴伏在地，哪里还敢再出声。 他们没想到新皇会如此开诚布公的说起，不准许他们插手后宫之事。 若是他们胆敢再动心思，那一定要承受雷霆之怒了。 再一次，他们对没有入宫的那位方将军生出了浓浓的好奇和嫉妒之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位帝王如此钟情。 甚至为了她，不惜冒着皇位不稳的风险，这般维护！ 再打一次天下… 如此魄力，新皇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日上当空，几位阁老从太和宫出来，有小太监引着他们往宫门口走。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脸色不好。 帝王荒淫无道，做臣子的，艰难。 但帝王太过强势，文治武功，做臣子的…憋屈。 工部尚书年过六旬，眼望层层宫墙，开口说道。 “我明日会上奏折，接回小女。” 刑部尚书也是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礼部尚书皱眉，正要说什么，结果被于丞相拦了下了。 “秀女是一定要接出宫的，但总要师出有名，否则外边传扬秀女犯错，就坏了孩子们的清白名声，以后再嫁也难。 不如再等一些日子，后宫之主发话才名正言顺。” 几个人都是老狐狸，如何会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方将军入住后宫，撵了秀女出宫，到时候过错就都是方将军的。 善妒，不能容人，苛待重臣之女… 流言就能淹死人了。 万一方将军禁不住这些流言，留下秀女，那就大有可为。 若是坚持撵人，方将军声名也就毁定了。 刚进京都就给所有人留了个坏印象… “相爷说的是。” “相爷英明。” 几人都是同于丞相拱手，脚步自然也轻快几分… 方圆儿倒是不担心夜天逸被勾走，甚至还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 但她还是打算早些进京，因为，她的人，她可以不要，别人却不能觊觎，不能动手抢！ 第二日晚饭时候，方圆儿提出继续赶路进京，楚家人都是舍不得。 秋平和秋丰更是扔了饭碗，直接抱了姑姑的胳膊。 “姑姑，我们舍不得你，你能不能不走？” “是啊，圆圆，家里找了你二十多年，刚刚团聚，还是多住几日再走吧？” 楚老太爷都开口劝阻，手里的酒都不想喝了。 楚夫人也是说道，“京都那边可是有急事？不能让别人处理一下吗？ 这才住了几日，突然就要走，家里实在舍不得。” 楚老爷父子三个也是望过来，“多住几日吧，这里离得京都不远，快马两日也到了。” 方圆儿也喜欢楚家人简单安静，待她真心。 这几日，楚老太爷接了帖子都没出去，就为了在家多陪陪她这个外孙女。 家里银钱不富足，但舅舅画了画，拿去卖掉，打算给她买布料首饰。 哥哥从城里四处搜寻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带回来。 嫂子也熬夜做鞋，缝制衣衫。 就是长风小弟，都日日出去采花回来插瓶送到她房间。 秋平秋丰更是两个跟屁虫…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总得进京。 而且楚家隐居在此多少年，平静日子习惯了。 她这个活生生的靶子进京，自保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带了楚家过去，再被连累，她可后悔都来不及。 “外祖，舅舅舅母，我先进京处置一些事情。 不用太久，什么都安排好了，我再派人回来。 若是你们想回京都，就搬回京都。 若是不愿意，我也会常回来看你们。 再说我夫君和孩子都在京都，分别一月，我也惦记他们。” 楚家众人都是脸色暗淡，女子出嫁从夫，他们再想留人，确实也不好让人家夫妻分离，母子分离… “那好，再住三日吧。 说好带你去附近的法华寺上香，总要去给你求个平安符带着。” 楚夫人开口留人，“再说，你娘当年死的太惨烈了，她定然又不愿意葬在陈家坟地。 所以，我们就把她葬在了法华寺的后山，牌位供在庙里。 你总该去上个香，磕个头。” “好，舅母，这是应该的，我再多留三日。 另外咱们明日过去，我出银子做场法事，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好，好！” 楚家上下都是点头，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法华寺位于楚家往南三十里的法华山半腰处，香火很是旺盛。 通州城附近，只要想要拜佛的人都会来这里。 即便先皇尊崇道家，法华寺也没受太大影响。 楚家前一日就来送了消息，第二日又早早登门，有知客僧等在庙门前，引了他们进门。 方圆儿也不小气，香油钱给了一百两，又给生母做了场小法事，点了长明灯，又花了二百两，前后总共三百两，打点的僧人们很是高兴，法事做的也尽心。 楚老太爷同庙里相熟的老僧下棋，楚老爷带了儿子们去顶峰看风景。 方圆儿就陪了楚夫人和云氏在庙后溜达，看看盛开的桃花，也是难得惬意清闲。 这次过来，她只带了秋雅和朱红两个，其余银红等姑娘们都留在楚家。 其实就是个给她们个机会，回去空间走动，歇息，玩耍。 于是，晚上从庙里回去楚家，银红等人也回来了，一边收拾行李，姑娘们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谁说你身份低微！ “咱们赶紧收拾吧，快点儿进京，再晚了，殿下就被人家抢跑了。” “这是什么话，你们今天回家，听到什么了！” 朱红嗓门高，脾气急，听着不对劲就问了起来。 晴红年纪大，赶紧拍了朱红一下，嗔怪道。 “小点儿声，什么事都没有，让你一喊倒是好像天要塌下来了。” “哎呀，晴红姐姐你倒是说啊，谁敢欺负小姐，抢小姐的夫君，我去打断她的腿！” “那你以后可要忙了，因为人太多了。 整个京都，多少人家的姑娘都在盯着殿下呢，难道你还能都去打一遍？” 春桃玩笑了一句，惹得朱红跺脚。 晴红怕她吵闹起来，就赶紧说道。 “我们先前回家溜达，正好碰到朵五也回来了。 我们问起京都的新鲜事儿，她就说京都人人都在议论咱们家小姐呢。 殿下如今是皇上了，后宫空空，当然很多人都动心思了。 偏偏咱们小姐还在外边，没有进京。 宫里原本有选秀进去的姑娘，都是那些大官家里的，尤其有一个，还是京都第一才女，丞相的女儿。 很多朝臣都上奏折，劝皇上娶丞相的女儿做皇后，让咱们小姐做贵妃。 说咱们家门第太低…” “放屁！真想割了这些畜生的舌头！ 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抢咱们家小姐的后位，凭什么啊！ 皇上是咱家小姐救活的，哪吒是小姐生的！ 咱们小姐跟着殿下出征，出生入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 咱们小姐为了十万大军的粮食，没日没夜犯愁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 如今殿下做皇上了，他们都惦记来抢皇后了，真是不要脸！” 朱红可是气炸了，恨得跺脚，好像要踩死几个。 银红几个听得觉得解恨，但还是叹气说道。 “这些咱们都懂，但皇上如今就是唐僧肉，谁都想咬一口。 虽然皇上对咱们小姐也是千好万好，但这些人总在耳朵边上说来说去，恐怕也会有改主意的时候吧。” “他敢！他要是对咱们小姐不好，我就…” 朱红憋了半晌，“我就不嫁叶迟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小姐若是不嫁给皇上，你嫁叶迟也没用啊。” 星辰扯了朱红，安慰她。 “朱红姐，你也别生气，小姐心里肯定是有成算的。 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出门之后，跟谁都不要这么说。 前几天小姐冷着你，就是要板一板你这个想说就说的毛病，怕你以后跟进宫去吃亏呢。” 朱红泄了气，“我知道，但…但我就是替小姐委屈。” “我们也替小姐委屈啊，但咱们家…确实是农门小户，就三爷一个当官的，四品京兆尹。 咱们听着已经很不错了，可京都里，一个匾额掉下去砸到三个人，有两个都是皇亲国戚或者二品大员。 三爷这个京兆尹府尹实在不够看。” “那也不能就看着小姐别人家抢了夫婿啊！” “怪不得小姐不愿意进京，四处走动，建石堡什么的，就是不愿意掺和这些闹心事啊。” “也不是，小姐更多是为家里留后路。 小姐的脾气其实有些…别扭，人人争抢皇上，小姐就偏偏不动，要等着皇上上前。 皇上若是不上前，或者迟疑一下，小姐怕是都会扭头离开。 小姐是怕当真同皇上感情不好了，没有好结果，也不想带累家里。”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 姑娘们一边忙碌一边说个不停，对于进京，都是又着急又气愤。 这个时候，就听门外有人说道，“谁说你们小姐身份低了？” 楚老太爷黑着脸，带了楚老爷和楚夫人走了进来，惹得姑娘们都是吃惊，飞速回想，方才好似没有说什么太出格的话。 “老太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们小姐正在屋里歇息，我这就去请她。” 银红给众人使个眼色，赶紧进屋去空间喊人。 方圆儿正在空间里给学校孩子们上课，顺便琢磨一下，给楚家留点儿什么。 想了想去，多留点儿白米和细面，茶叶果子之类最好。 其余太贵重的东西，楚家人也不能收。 之前，她送的衣料和首饰，楚家人都没有急慌慌做成衣衫，或者戴出门招摇，这份教养让她想给他们更多。 结果这个时候，朱红就找来了。 “小姐，我们方才闲话儿说起京都，被楚老太爷他们听见了，这会儿都在外边等着您呢。” 说来也巧，赵金莲闲着无事过来走动，顺带问问闺女在不在家吃饭，听得这话，就问道。 “楚老太爷是谁啊？” 朱红直接就缩了脖子，方圆儿也来不及解释就安慰道。 “娘，我外边有点儿事，先处理一下。 等我回来跟你解释啊！” 说着，她就扯了朱红出去了。 “外祖，舅舅，舅母，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方才睡着了…” 方圆儿还想遮掩几句，楚老太爷就摆了手。 “先不说这个，方才你这些丫鬟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就是有些糊涂。 你赶紧说说，你怎么认识新皇？还给新皇生了孩子？ 什么叫京都多少人要抢你的皇后，什么叫嫌弃你身份低微？” “是啊，圆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家里说！ 有什么委屈都自己担着，当我们都是死人吗？” 楚老爷也急了，皱眉说道。 楚夫人生怕方圆儿多想，握了她的手劝道。 “圆圆啊，先前你没有仔细说，家里以为你不信家里，也不敢多问。 但如今我们听到了，你可不能瞒着了。 你可别看家里这般，但你外祖和舅舅在京都都有认识的好友，总能护着你。 你若是信得过家里，赶紧好好说说。” 方圆儿想了想，倒是不好在瞒着，否则就真让外祖一家觉得她不信任了。 于是，她挥手示意姑娘都退下去，守着院子，别让外人偷听。 “那个，外祖、舅舅、舅母，这事说起来话长…” “你慢慢说，多长我们都听着。” 楚老太爷腰杆挺的笔直，不听到真相绝对不会罢休。 “你就说，到底谁欺负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放心，该你的，谁也别想抢走。 不是你的，咱们也不要！” 方圆儿听得无奈又感动，倒也不再隐瞒，除了空间，她怎么突然怀孕，怎么到叶家，怎么结缘，怎么知道真相，怎么跟随出征到如今，都说了个清楚。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太后是朵烂桃花！ 楚家老太爷听得是目瞪口呆，楚夫人更是捂住了嘴，楚老爷想说戏文都没有这么离奇曲折的，但嘴巴动了半晌，就是说不出来… 方圆儿喝了两杯茶水，才算说完，她看看几人的神色，干咳一声，又道。 “这事儿确实有些离奇，但确实如此。” 还是楚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问道。 “圆圆，你是说，新皇有半神族血脉，你怀孕三年才生下一个孩子？” “是啊，外祖，千真万确。 这孩子叫哪吒，很淘气，如今跟着皇上在宫里。 过几日皇上登基的当天，也会封哪吒为太子。” 方圆儿点头，应的理所应当。 楚老爷忍不住了，也是连珠炮一般问道。 “你说当年新皇中毒濒死，迷晕了你圆房？ 手段简直太下作了！ 幸好方家对你如珠如宝疼爱，否则换在旁人家里，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要怎么活！ 你养父母就没骂他，没打他一顿，没…” 说到一半，他想起新皇的身份又哽住了。 别说方家，就是他，这会儿见到新皇怕是也下不去手。 皇上就是天啊！ 方圆儿怕楚家误会自家，赶紧解释道。 “我爹娘一直不知道，皇上就是哪吒的亲生父亲。 后来我们长久相处，相知定情，他对哪吒也是疼爱有加，更是答应我，无论以后如何，只娶我一人，天下只给哪吒传承，我才同家里说清楚。 他跪倒同我爹娘兄长请罪，我爹娘兄长这才原谅他。 就是如今，我爹娘和兄长也常说，只要他违背了承诺，就让我和哪吒立刻离开，不要委屈自己。” 楚家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方家也真是厉害，居然逼得皇上跪地请罪。 而且只娶一妻，定下皇位传承。 更让人惊讶的是，方家是哪里来的底气，要闺女受委屈就回家？ 难道方家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楚夫人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更在意细节。 “皇上对你好不好？要知道很多夫妻都能一起同风雨，却不能共富贵！” “舅母放心，我虽然不聪明，但一个人对我好不好，我还能分辨清楚。 皇上对我是真心，而且我天性自由，也有几分本事。 皇上更多是怕我扔下他，满天下游玩去。 这次京都对后位虎视眈眈，其实也是他故意放任，就是想我听到消息，早些回去。 否则以他的脾气，不会顾忌任何人颜面，早就把那些什么秀女扔出皇宫了。 他是马上皇，赫赫战功得天下，根本不会，也不高兴被世家掣肘。” 楚老太爷和楚老爷都是点头，“这话有道理，显见京都那些人作威作福习惯了，总以为新皇同先前的几代皇帝一般昏庸无能，要依靠他们治理天下呢。 其实，在任何阴谋诡计面前，绝对的实力就是最好的武器。 新皇兵权在手，不会看任何势力的脸色。” “所以啊，”方圆儿笑起来，“家里很是不必担心我，别说我还有个三哥在做府尹，就是没有，我也不怕那些人觊觎后位。 我的娘家是农户，身份低微，但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 “哼！”楚老太爷重重冷哼一声，说道。 “圆圆，你可不是只有一个娘家！ 方家养了你，但楚家姑娘生了你！ 方家能护着你，我们楚家凭什么不成！ 你多等一日，家里人这就拾掇东西，一起跟你回京！” 这次可轮到方圆儿惊讶了，她赶紧摆手拒绝。 “外祖，不用这样！ 我回京根本不会被欺负，就是有不开眼的，皇上就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再说，家里在京都不是有仇敌吗？万一给家里惹来麻烦，那可怎么办？ 还是等我在京都熟悉了，再把家里人接过去。 最好把家里的仇敌铲除之后…” “不用说了，我说搬家就搬家！” 老爷子上来了倔脾气，根本不听劝。 方圆儿又望向舅舅舅母，结果两人居然也支持老爷子。 “圆圆别担心，我们原本是觉得麻烦，才搬出来躲清静。 京都那边，家里也有不少亲朋好友呢。” 楚老爷想了想，更是说道。 “说起来，家里之所以搬出京都，实际是因为我。 宫里那位太后，算着辈分是我师姐。 当初我拜在太后的父亲名下做弟子，太后倾心与我，但我却不喜欢她。 后来太后进宫，我娶了你舅母。 家里就总是有些祸事，正巧内乱战火起来，家里就借机搬到了这里。 如今太后很是老实，你又要做皇后，家里进京也就不怕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在京都也算门生遍地，家里当初更是有大魏第一书香门第的美誉。 你作为楚家的外孙女，身份地位足够嫁进宫做皇后了。 那个于丞相，见到老爷子也要称一声先生！ 更何况他的女儿！” 方圆儿听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想过楚家的身份，还有隐居的原因，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躲避烂桃花。 这烂桃花还是…太后！ 许是她的神色实在太明显了，楚夫人干咳两声，笑道。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都臣过眼烟云。 总之，你就记得家里该回京都去了，不是因为给你撑腰。 当然，你是楚家的外孙女，也没人再敢小看你！” 方圆儿当然知道这话是为了她放心，谁放着清静日子不过，喜欢跳进京都的大染缸呢。 说到底，楚家就是为了给她撑腰！ 她站起身，郑重同外祖和舅舅舅母行礼。 “多谢外祖，舅舅舅母疼爱。” “这就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当年你娘…都怪家里没护好她。 如今你娘只剩了你一道骨血，家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受委屈。 否则，我们楚家老少四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楚老太爷亲手扶起外孙女，“这事就这么定了！ 明日拾掇行礼，后日上路！”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散去了。 朱红几个进门继续收拾东西，端热水给主子洗脸，都是忍不住高兴。 “小姐，没想到老太爷居然在京都，如此有名望。 可是不怕那些嚼舌头的，背后议论您了。” “天下谁人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 就是银子，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不要管人家说什么，咱们过好自己日子就成了。” 方圆儿倒是看得开，“明天去帮帮舅母，在定好车队，通知京都那边，最好派队人马来接，免得路上有事，惊了外家里孩子。” “是，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 朱红脾气急，当时就进空间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头顶利剑终于落下了 结果没一会儿，朱红就又出来了，嘿嘿笑着说道。 “那个，小姐，我没找到京都的人，没法给殿下传信。” 方圆儿倒是忘了这个，应道。 “以后，写个轮值表，方便通消息。” 说罢，她就亲自进了空间，留下姑娘们拾掇行李。 不想赵金莲正等着闺女，见她进来就抱怨到。 “你这个死丫头，要气死我啊。 不知道我心里存不住事吗，先前说了一半就跑掉了，害得我等了大半日。” 方圆儿这才想起，老娘还在等着她解释楚家。 她想了想就道，“娘，我先去找三哥，让他把帮忙递消息给皇上，派人出京接我一下。 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她锁定京兆尹府衙后院就出去了。 赵金莲气得跺脚，“这是欺负我不能随便出去呢！” 方老二正好从外边进来，听得老娘这话，很是心虚。 他赶紧说道，“娘，我今日去了一趟县城，买了城南的烧鸡。 您不是喜欢吃吗，一会儿加个菜啊。” 赵金莲顺口就应道，“你妹妹也爱吃，给她留个大腿儿，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福婶子和刘氏在一边摘菜，都是听得笑了起来。 刀子嘴豆腐心，估计也就是赵金莲这个样子了。 炒菜，摆桌儿，忙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团团围坐，方圆儿和方玉也进来了。 兄妹俩都没客气，坐下一起吃起来。 方圆儿胃口好，想起一会儿老娘定然要水漫金山，她更是多吃了半碗饭。 倒是方玉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同父兄说话。 待得撤去饭桌儿，换了喜好的葡萄上来。 一家人一边吃着葡萄解腻，一边闲话儿。 方老二说道，“妹妹要做皇后的事，传到咱们金河县了。 今日我扯了个借口，避到县里去了。 否则家里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儿啊，”王氏也跟着犯愁，不说别人，就是她娘家兄嫂那对儿没脸皮的，都日日登门。 嘴里说着先前误会了，他们没照顾好七斤八斤，一定要当面磕头赔罪。 其实，说到底就是觉得方家水涨船高，想要分一杯羹。 她磨破了嘴，警告家里不许打着方家的名头在外行事。 家里答应的好好，但以兄嫂的脾气，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暂时也只能躲着，等妹妹坐上后位再说。 否则咱们家怎么应对，都容易被人家挑了毛病。” 方老二笑道，“左右爹娘都在这里，不用烦心。 外边有我呢！” “行啊，家里就你一个能说会道的，只能你顶着了。” 方老汉点头，他一个老农，一辈子就喜欢种地，喜欢丰收，如今日子特别舒心，真是不喜欢招待那些虚情假意的人。 倒是赵金莲想起童先生和陈老夫人等人，特意嘱咐了两句。 方老二就道，“娘放心，家里常走动的，我当然不会怠慢。” 赵金莲这才问向闺女，“先前你急慌慌往外边跑，还说什么楚老太爷，出什么事儿了？” 方老汉和方老大猛然抬起头，方老大更是被葡萄呛得咳嗽了起来。 原本没当回事儿的众人，这会儿都隐约猜测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赵金莲更是皱眉，追问道。 “老大知道什么？” 方老大赶紧摆手，想说话，但咳嗽却越来越厉害。 方圆儿没有办法，开口解救了大哥。 “娘，这事儿是我发现的，还是我说吧。” “说，赶紧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赵金莲只觉得这辈子，让她最费心的就是这个闺女了。 每次家里有事，第一想法都是闺女又闯祸了。 方圆儿想了想，就尽量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娘，在外边玩了一圈儿，前几日到了通州那边，投宿在一个楚家。 结果楚家的小丫头偷了我的玉牌，找回来的时候，楚家人看到玉牌，就说我是她们家丢失的外孙女。 我回来问过我爹和大哥，楚家说的细节同他们记得的一致，这事儿也就确定了。 楚家是书香门第，对我也不错，我想以后当亲戚走动。” 说罢，她瞄了一眼赵金莲，赶紧又补了几句。 “娘，您别多心啊。 我跟爹和大哥三哥都说了，我一辈子都是方家的闺女，谁说什么也不会改。 楚家也没要求我什么认祖归宗，因为我生母当年被夫家欺负，带了我回楚家，遇到盗匪。 生母为了保护我，刚生下我就引开盗匪，跳崖惨死。 楚家找了我二十年，知道我活得很好，他们就很高兴。 而且还说以后有机会见到您和爹，还要给你们磕头道谢。 说你们把我教导的很好，让我好好孝顺你们，他们完全没有抢回我的意思。 您…放心，一定别哭啊！” 死一样的沉寂，足足持续了盏茶功夫。 方老二和王氏、刘氏同样第一次听说，小姑不是家里亲生！ 他们三个望望爹娘，再看看妹妹，想说什么却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方老二的眼泪哗哗淌，他完全不能相信啊。 记事起，他就背着妹妹了，带妹妹玩耍，疼着妹妹，护着妹妹，完全不知道妹妹不是亲生的啊。 这根本不可能！ 倒是赵金莲，出奇的一滴眼泪都没流。 “哭什么，大男人不像个样子。”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 “我啊，早就想过会有这一日，真的。 当初，你妹妹只裹了一件外衣躺在草丛里，哭的像小猫一样，马上就没命了。 我和你爹把她抱回来，老大懂事了，知道不是我生的，老二和老三还小，根本不知道。 我以为这孩子养不活了，家里也穷，没什么吃的，就没同你们说真话。 哪里想到，不但养活了，还一直养到这么大，也孝顺了家里这么多年。 我偶尔做梦也害怕，怕她生身父母找来，把她要回去。 如今不用怕了，头顶的这把剑终于落下来了…” 她这般失魂落魄，好似被抽掉了脊梁骨，更让方圆儿担心。 她赶紧上前，一把紧紧抱了老娘。 “娘，你听我说。 我是方家闺女，是你闺女，无论谁找来，我都不会有离开你，离开咱家！ 再说，我生母已经过世了，生父是个嫌贫爱富，忘恩负义的小人，楚家恨不得杀了他，绝对不会让我认回去的。 娘，你别嫌弃我，你也别想撵我走啊！” 第七百一十六章 进京，进京！ 赵金莲轻轻摸摸闺女的头发，苦笑道。 “傻丫头，娘只有担心你离开的，怎么会撵你离开。 听你说，楚家人不错，能坚持找你这么多年，肯定也是疼闺女的。 以后有更多人护着你，我们都高兴…” “娘…” 方圆儿真是有些慌了，老娘这般实在不对劲啊。 若是老娘抱了她大哭，她反倒不害怕… 方老头拍拍闺女，说道。 “你去忙你的吧，我劝劝你娘。 你娘就是多年心事突然放下，有些不太适应。 过几日就好了!” 方圆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就道。 “这几日我要赶路，不能总回来。 等到了京都，我接家里人过去住一段…” “京都繁华，你又是刚到宫里，肯定更忙。 不用管家里，有时间你就常回来看看。 我跟你娘总会在这里！” 方老汉摆手，给闺女使个眼色，方圆儿想了想，这个时候，也许真是老爹劝着会更好。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留下众人半晌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王氏巧嘴，安慰婆婆。 “娘，若是没有这处洞天福地，以后同妹妹分隔两地，家里肯定惦记。 但如今妹妹随时能回来，你和爹就在这里，家就在这里。 妹妹就算被楚家找回去，也不算什么。” “是啊，娘。 妹妹刚出生就被抱了回来，就算有了楚家，她也不会同咱们生份。” 方老二也是帮腔，惹得赵金莲摆手。 “我知道，我也没伤心，就是…心里大石头落地了，空落落的。 你们都去忙，我和你爹坐会儿。” 方老二等人没有办法，安慰几句就离开了，但也不敢太远。 无论是在灶间，还是去哪里，都远远看着这处。 倒是方玉一直沉默无言，直到方老汉问他。 “老三，你外边不忙吗？” 方玉摇头，眼底的光明灭，望向爹娘。 “爹，娘，你们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赵金莲叹气，“你们那时候都小，怕你们在外边乱说。 也怕你们对妹妹不好，没想到你们三个都懂事，比我们还疼她。” 方老汉瞧着儿子不对劲，想了想也是说道。 “我和你娘也想过，是不是把你妹妹养做童养媳，长大嫁给你们其中一个。 但当儿媳的，总不如闺女亲近。 可她做了方家的闺女，就永远是你们的妹妹。 以后就是嫁人了，夫君对她不好，也能回家来。” 老头儿的嘴笨，其实说的有些混乱，但方玉却听明白了。 他的眼里，微弱的光慢慢开始聚集，好似重新点亮了整个人一般。 “爹，我出去了，妹妹要进京，有些事需要安排一下。” “去吧，若是见到楚家人，客气一些。 多一些人疼你妹妹，护着你妹妹，总是好的。” “我明白，爹。” 方玉也出去了，一时只剩了老两口。 赵金莲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望向老伴儿。 “老头子，老三…圆儿，是不是…怪不得他不成亲！” 方老汉赶紧摆手，“别瞎想！ 孩子们自己有分寸，你嚷嚷出来，以后就不好处了。 特备是老三，家里就他心思重，等他想开就没事了。” 赵金莲迟疑着点头，最后重重叹气，“早就知道有这一日，但是真到了，还是心里难受啊。” “方才还劝孩子们，怎么这会儿又开始钻牛角尖呢。” 方老汉扯了老太太的手，一起去田里转转。 “咱们闺女马上要做皇后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闺女找茬儿呢。 那个楚家都是读书人，没听闺女说吗，怕她受欺负，要一起回京都呢。 就冲这个，咱们也得感谢人家三分。” “我知道这个，就是…就是他们早晚都不出现，就这个关口出现了。 你说，能不能是谁下的陷阱啊？” “你想多了，再说京都还有老三呢，楚家人若是不对劲，老三就看出来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儿，让人珍惜的，可贵的就是这份陪伴了。 儿女如何开解都不成，老伴儿几句话就是有用… 方圆儿在外边，怎么想都是不放心。 半夜时候，撵了朱红偷偷回空间看看。 结果朱红回来啃着一个果子说道，“老夫人正带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她们裁剪料子，给您做衣裙呢。 说您以后要进京，穿的不好，怕人家看轻您。” 方圆儿彻底放了心，好不容易踏实躺在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京都太和宫，叶天逸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回到后殿寝宫，就见哪吒已经睡得香甜。 他轻轻洗漱，脱去龙袍，躺在儿子身边，轻轻拍拍他圆滚滚的小肚皮，笑道。 “傻小子，你娘就要来了。” 哪吒正做梦，自然听不到，但本能的往爹爹怀里挤了挤。 叶天逸亲了儿子一下，带着笑，一起睡下了… 通州虽然临近京都，但路程也不近。 若是方圆儿等人，直接借道空间，很容易就到京都外了。 但如今带了楚家人，老老小小就不能如此了。 幸好马车准备的多，官路也算平坦。 晓行夜宿，一日走上七八十里很容易。 路上看到好风景，一家人还能下车歇歇脚，游玩一会儿。 秋平和秋丰两个彻底赖在了姑姑的马车上，因为姑姑这里好吃的最多。 随时都有果子和点心吃，而且不限量。 他们也不会被爷爷和太爷爷考教功课，简直轻松自在极了。 偶尔赶不上投宿，一行人落脚儿破庙或者野外扎营，还会生了篝火，烤个兔子野鸡，炖个汤，煮个杂酱面，一点儿不必受苦。 别说两个孩子，就是楚老太爷都欢喜。 “先前也出来走动过，赶路实在枯燥辛苦。 这次居然这么轻松，真是难得。” 楚夫人就笑道，“这多亏了圆圆，她身边这些姑娘真是太聪明勤快了。” 朱红几个得了夸赞，也是高兴，越发把饭菜都安排的周到。 就是赶路时候，坐在马车里，众人也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肉粥，或者一碗鸡汤小馄饨。 所以，赶路三四日，楚家众人不但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反倒胖了一圈儿… 而这个时候，车队离得京都也只有二百多里了。 这一晚，众人投宿在一处驿站，许是进京述职的官员有些多，驿站人满为患。 方圆儿不好出面，楚老太爷就拿了一张帖子给驿承，得了五间上房。 众人简单分分，倒也够住。 第七百一十七章 这个厨娘不一样！ 结果，方圆儿带了人在灶间做饭，想给老太爷做点儿可口又好克化的饭菜，前边就闹了起来。 原来惠州一个知州，带了家眷回京奔丧。 上房住满了，就逼迫驿承让出几间。 驿承得了银子，又不想得罪知州，就打主意把楚家撵出去。 楚老爷自然不能同意，于是就吵闹起来。 “凡事有先来后到，这是驿馆，不是朝堂！” 那五品知州的管家很是骄横，掐腰骂道。 “你一个泥腿子，连个官身都没有，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们老爷争！ 让你滚就赶紧滚，小心一会儿打折腿，让你爬出去！ 你就庆幸这里是通州，要是在惠州，让你全家都去挖矿！” 楚老爷听得火冒三丈，还要说话的时候，方圆儿就到了。 “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朝廷给官位，是为民做主，为民谋福利，不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 你们老爷叫什么名字，叫他过来见礼！” 方圆儿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刚要摘下围裙，那管家却笑得前仰后合，指了方圆儿，“他妈的，真是疯了，一个厨娘还想要我们老爷过来行礼！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方圆儿拎了围裙，直接就甩了过去，砸在管家脸上，疼得他连连后退。 “对，我就是个厨娘，但你也要看看，我是谁的厨娘！” 管事跳脚儿，还想说什么，惠州知州却是等不得了，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见屋里闹成这样就皱眉说道。 “怎么回事，还不安排房间，本官要歇息！” “老爷，老爷，有个低贱的厨娘骂您，要您过来见礼…” 管事连滚带爬上前告状，方才多张狂，这会儿就像摇尾巴小狗一样，装的多可怜。 惠州知州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刚要说话，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方圆儿冷笑望着他，“张明全，上次见面，我记得你口口声声同皇上说要尽忠职守，不负皇上信任。 怎么，这才几个月，你就把自己的话吞回去了？ 出门在外都这般张狂，可见你在惠州是何等的霸道。 我是不是要建议皇上好好查查你平日行事，声名如何？” 噗通！ 张明全直接跪了下来，脸色煞白。 若是他方才还有几分疑惑，这会儿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 眼前这位确实是厨娘，但她却是皇上的厨娘，是十几万近卫军的厨娘！ “方将军恕罪，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将军。” “你不是有眼无珠，是纵容家仆横行无忌。 今日之事，我给你记下一笔，一切等进京之后听皇上定夺吧。” 方圆儿没叫起，话不多，但却让张明全冷汗淋漓。 方圆儿也不是为难他，趋炎附势，弱肉强食，这个世上比比皆是。 但方才受欺负挨骂的是她的舅舅！ 她能容忍，也不在乎是不是退让，但眼看着舅舅受辱就不成。 这会儿，楚老太爷带了楚志民和楚长风都下来了。 楚老爷简单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几人望向方圆儿，神色都是复杂。 相处了几日，他们从方圆儿和朱红等人嘴里，也知道皇上对方圆儿不错。 但这会儿，一府知州说跪就跪，敬畏有加。 显见他家外甥女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大堂里很多人，因为这变故，都聚过来看热闹，但没谁敢说话。 毕竟知州都跪着呢，他们可不敢随便开口，万一惹了贵人就倒霉了。 楚老爷想了想，就上前劝道。 “圆圆，让他起来吧，出门外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明全赶紧磕头，满脸感激同楚老爷道谢。 “多谢这位先生，方才都是家仆无礼，还请先生恕罪。 以后下官一定严格约束家中奴仆，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 但就在这个时候，驿馆外的官路上，突然响起马蹄声，雷鸣一样，好似驿馆都跟着震颤起来。 “有大队骑兵赶路？” 众人都是有些惊讶，毕竟刚刚结束战乱，新皇也要登基，这个时候再有战事，简直是不能想象。 倒是方圆儿有些猜测，安慰楚家人，“别担心。” 这会儿，大队骑兵已经到了驿馆门前。 有骑士下马，大步进屋高声问道。 “通州三庆县楚家老太爷，可是投宿在此？” 不等楚家人应声，朱红已经高声喊道。 “李二牛，怎么是你来的？叶大哥呢！” 那骑士惊喜扭头看过去，立刻上前几步，单膝跪倒。 “方将军，陈将军奉了皇上之命，带了大皇子前来迎接您进京。” “起来吧，我猜着你们也该到了。” 方圆儿抬抬手，冲着门外喊道。 “哪吒，还不进来！” 话音落地，一个穿了宝蓝绸缎衣裤的胖小子就跑了进来。 “娘，娘！” 他欢快喊着，冲到方圆儿怀里，抱了老娘的腰就不撒手了。 这不是哪吒，还能是谁。 “娘，你总算知道进京了，我和爹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陈大海随后跟了进来，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干脆利落跪倒，“恭迎皇后娘娘回京！” 在他身后，驿馆之外，一千骑兵也轰然下马，齐齐单膝跪地，“恭迎皇后娘娘回京！” 驿馆内外，有一个算一个，谁见过如此阵势啊，都是惊得喘气都不敢重了。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奇遇，估计一辈子也难得遇到一次… 整个大魏都在好奇着这位皇后娘娘，结果京都人还没看见，倒是被他们碰到了… 方圆儿高声应答，“起来吧，兄弟们，就地扎营。” “是！” 一千近卫军轰然应声，栓马的拴马，打水的打水，扎营的扎营，立刻忙碌起来。 陈大海冷冷扫过屋里众人，无关人等立刻就躲开了。 只留下脸色惨白的张明全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驿承，陈大海望向朱红，这些姑娘里，他对朱红最熟悉了。 朱红赶紧上前，霹雳啪拉把张明全和驿承方才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最后添了一句。 “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 陈大海点头，不等说话，方圆儿已经喊回了朱红，嘱咐陈大海。 “陈将军不用费心，此事可大可小，进京之后再说吧。 倒是我外祖一家随我一同进京，将军过来喝茶叙话。” “是，娘娘！” 陈大海冷冷扫了张明全一眼，扭身上前同楚家人见礼。 驿站不大，只有大堂宽敞一些。 方圆儿喊了随军的副将，问过骑兵们都带了干粮，就吩咐银红等人借了驿馆的锅灶煮汤。 附近村屯里，买些白菜豆腐，空间里偷渡出一些猪肉和荤油，炖一炖，连汤带水，就着干粮也很不错。 当然，饭后一人再发一个果子或者橘子，兵卒们就更高兴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众望所归 安排完这些，方圆儿在回大堂里，陈大海同楚家人居然说的很热闹。 见她回来，陈大海赶紧起身，“娘娘，您居然是楚先生的外孙女，这简直太好了。 方才说起来，末将家中姑父是先生的弟子。 实在是荣幸之极！” 方圆儿笑着坐下，把手里的果盘放到桌上，应道。 “我同外祖一家相认也没有多久，倒是不知外祖当年威名。 既然都是一家人，以后回到京都，可以常走动。” “那是当然。” 陈大海可是真心高兴，京都如今对于皇后之位，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动心思。 他们这些起兵跟随皇上的兵将们，当然要支持方将军。 因为方将军为人如何，他们最清楚，更有同袍之义。 十几万近卫军，在这样的大灾之年，动乱之时，没有一人因为受饿受冻，因为伤病，丢掉性命。 这全是方将军的恩德！ 他们崇拜的是勇武的新皇，感激的却是方将军。 也只有方将军这样的贤内助，才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母仪天下。 最重要的是，皇上待方将军如同性命一般，天下再没谁比他们更清楚。 那些打算抢夺皇后之位，意图谋害或者污蔑方将军的人，简直是在找死！ 如今他们唯一阻拦方将军做皇后的理由，也就是出身低微了。 结果，楚家出面，把这最后一块短板补齐了。 楚老太爷是什么人，云起先生！ 当年京都附近最大的学院，云起书院的山长，可谓桃李满天下。 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但如今朝堂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云起读过书，受过先生指点功课。 楚家亲朋故旧，更是遍布京都。 可惜，无人知道当年到底是为何，楚家突然就关了书院，离开了京都，而且再无音讯… 但这不耽搁，方将军出身书香门第的事实。 看以后谁在拿这件事说嘴！ 哪吒坐在楚老太爷怀里，眼见陈大海这般兴奋，就攀折太姥爷的脖子，问道。 “太姥爷，你是我娘的姥爷？舅姥爷是我娘的舅舅？ 那我是不是还有姥爷和姥姥啊？ 但我姥姥和姥爷在家呢！” 众人被这小子一连串的姥爷舅舅，听得都是笑起来。 楚老太爷抱着沉甸甸的重外孙，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老天开眼，家里能找回外孙女就已经是幸运了。 不想外孙女还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大胖小子，虎头虎脑，看着就健康聪明，真是太得老人家的心意了。 “傻孩子，听太姥爷跟你说。 你有两个姥姥，两个姥爷。 我们楚家的姥姥呢，是生了你娘的人。 可惜，她嫁的姥爷是个坏人，害得你姥姥生下你娘的时候是在山野里，遇到了盗匪，你姥姥为了救你娘跳崖去世了。 所以方家的姥姥捡到了你娘，把你娘养大了。 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方家的姥姥姥爷，没有他们辛苦养大你娘，就没有你，懂吗？” 哪吒居然听懂了，重重点头。 “太姥爷放心，我对姥姥姥爷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给他们带一份儿，我也不惹他们生气。” 说完，他想了想又说道。 “但楚家的姥姥太可怜了，她一定也很疼我娘。 以后我和娘去给她上坟，给她磕头，我要谢谢她把我娘生下来。” 楚老太爷没想到孩子会这么明理善良，当时就掉了眼泪。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楚老爷和楚夫人等也都抹眼泪，想起惨死的妹妹，若是在天有灵，听到这些话，怕是也倍觉安慰。 方圆儿不想老人家太伤心，就劝道。 “外祖，今晚早些歇息吧，我们身份曝露了，明日要早些赶路。 早些到京都，省得皇上惦记不说，路上也少些麻烦。” “好，听你的，一切以安全稳妥为主。” 楚老太爷赶紧点头，但又舍不得怀里的胖小子。 “哪吒，晚上跟着太姥爷一起睡吧，太姥爷给你讲故事。” 哪吒望向娘亲，见她点头就答应了。 “好，太姥爷，我想听将军打仗的故事。” “好，太姥爷肚子里存太多了，能给你讲上几天几夜。” 楚老太爷乐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秋平和秋丰原本侯在云氏身旁，听得这话也凑上前。 “太爷爷，我们也要听。” “好，好，那咱们四个一起睡。” 楚老太爷带了三个小子上楼，方圆儿喊着哪吒，“把你那些果子和好吃的，分哥哥弟弟一些。 但不许吃糖，小心烂牙齿！” “知道了，娘！” 哪吒远远应了一声，做了个鬼脸，惹得众人又是笑。 很快，近卫军也都喝上了炖菜汤，吃了干粮。 夜色也深了，驿馆内外终于安静下来。 但除了楚家，有几个人能睡着就不知道了。 特别是惠州知州，差点儿把管事打成猪头… 第二日一早，众人简单吃一口饭菜，就赶路去京都了。 一千近卫军，铠甲鲜明，刀枪在手，各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护着几辆马车，踏着滚滚烟尘，就这么消失在官路尽头。 很多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当然也有人绕路抢着赶去京都。 惠州知州苦着脸，也上了马车，却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恨不得一辈子都走不到京都才好。 倒是驿馆的驿承好似捡回一条命，就差谢天谢地了。 其实按照品级定房间，这也是各个驿馆不成文的规矩。 毕竟他们只是不入流的小吏，谁也不敢得罪。 但那里想到，昨日就踢到铁板了。 幸好贵人没有同他计较，也不屑于计较。 以后可要擦亮眼睛… 这一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京都五品以上都要上朝。 去年大灾，加上魏文帝那个祸害，大魏被糟蹋的够呛，可以说今年是百废待兴。 春耕要种子，防汛修堤坝，边塞各处还要重新安排兵力。 总之，无论是六部还是新皇，都实打实的忙成狗。 终于，春耕结束了，各处流民也都回去原籍开始新一年的劳作，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了。 坐在龙椅上的新皇，正听着礼部侍郎禀报登基的流程和安排，却谁都看得出他有几分心不在焉。 偶尔，那目光落在殿外，带了几分焦急和盼望。 就在即将退朝的时候，突然有侍卫进了大殿，绕过众人，到了龙椅一侧。 也不知道侍卫说了什么，新皇立刻挺直了脊背，眼里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开来。 “有事明日再议，退朝！” 说罢，新皇起身就走下了丹壁，匆忙路过方玉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还招呼了一声。 “方大人，随朕一同出城。” 方玉眼底一闪，直接跟在新皇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第七百一十九章 楚家的规矩！ 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儿，半晌才有人恍然大悟。 “啊，是不是那位进京了！” 那位？ 大名鼎鼎的方将军，大皇子生母，新皇指定的皇后！ “走，一起去迎接？”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就下饺子一样，扑腾腾都跟着奔了出去。 满当当的朝堂，突然走了个空… 皇宫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原本停着各家的车马，车夫们一边交换着八卦消息，一边等着主人退朝出宫。 结果，宫门突然就被打了开来，远处更有大批骑兵轰隆隆从城北大营奔到。 魁梧的兵卒高挺着脊背，手执长枪，顶盔罩甲，雄赳赳，气昂昂，守在宫门两侧，隔开了所有好奇的目光，或者是心怀不轨之人。 没等多大一会儿，皇上的依仗居然出来了。 宽大华丽的御辇，一改往日的稳重缓慢，几乎长了翅膀一样，在众人的惊讶中，骨碌碌撵着青石露面就跑过了。 骑兵也迅速一分为二，前边一千开路，后边一千护甲，另有崔琰大将军守在御辇左侧，京兆尹府尹方玉随在御辇右侧，马蹄声声，半步不离御辇。 不等车夫们多想，他们各家的主子已经跟了出来。 “快走，跟上前边的御辇。” “走，走，跟着出城！” 所有车夫都得了这样的指令，于是马斯声，呵斥声，车轮的咯吱声，顿时让皇宫门前更热闹了。 新皇依仗出宫，百官随行，这是多大的阵仗啊。 很快，所有路过的街市都热闹了起来。 无数人挤在街道两侧，好奇问道。 “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有人消息灵通就道，“说是大皇子的生母到了。” “啊，那个方将军！” “京兆尹方大人的亲妹妹？” “这位可终于到了。” “不到也不成了，我可听说多少人都打着算盘，想要皇后的位置呢。” “什么叫你听说，这京都谁不知道啊。” 众人议论着，自然也更好奇这位未曾谋面的皇后娘娘。 于是，但凡闲着无事的，都跟在了车队后面，跑去城外看热闹… 楚家车队眼见京都在望，楚老太爷突然探出窗口，喊住了骑马抱着秋丰的外孙女。 “圆圆，你在城里有宅子吗？” 方圆儿摇摇头，应道。 “外祖，我三哥是京兆尹，他一直住后衙。 我名下有几个铺子，还有一个小院儿，住了自家人手。 住都能住，就是不大。” 楚老爷子点头，“那你和哪吒跟着我们回书院吧，咱家在城里也有宅子，但我不喜欢城里喧闹，还是书院好。” 方圆儿有些迟疑，应道。 “外祖，消息已经送到城里去了，恐怕…皇上回来接我直接进宫。” 楚老太爷立刻瞪了眼睛，直接说道。 “不成！ 书院那边已经拾掇出来了，你先给我回书院。 之前，那人濒死，抓了你留下血脉，已经是无礼之极。 这么多年，你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更是委屈。 你念着对他的情分，不计较这些就罢了。 但如今，他已经是天下共主，你也找回了身世，是我们楚家的外孙女。 他就再不能轻慢你半分，还想没个说法就把你带回去，绝对不成！ 跟我回书院，直到他下旨封你为皇后，三媒六聘迎你入宫。” 说罢，老爷子直接关了窗子，显见这事不容商量了。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世人这么在意出身，就是京都众人也把他的出身挂在嘴边。 原来出身不同，观念上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她是现代灵魂，被裸婚，婚前同居洗礼过，对于成亲这两字没有太过在意。 方家出身农户，对闺女婆家的要求从来都是，不欺负闺女，对闺女好就行。 而夜天逸本身身份就高贵，甚至在方家和世人眼里，不抛弃她就已经是重情重义了。 但楚家却完全不同，百年书香世家，桃李遍天下。 楚家有这个底气，要求皇家三媒六聘，正式又隆重的迎娶楚家的外孙女！ 楚夫人这时候招手示意方圆儿靠近，小声嘱咐道。 “圆圆啊，你外祖这是为了你好。 先前你年纪小，你养父母也娇惯你，很多规矩没有立起来。 但如今到了京都了，若是还不注意，你就是做了皇后的位置，也会有太多人背后说嘴。 虽然咱们不是活在别人嘴里，但名声对于女子来说太重要了，能珍惜还是要珍惜一下。 你别担心，家里有分寸，不会坏了你和皇上的感情。 另外，这事儿家里和你三哥商量过，你三哥很赞同。 甚至书院那边都是你三哥带人去整理拾掇的，你就放心吧。” 方圆儿瞬间明了，怪不得外祖一家不怕她反对，因为他们早就绕过她，找到了盟友。 若说方家老少对她都是宠的如珠如宝，但方玉绝对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包括爹娘在内，都觉得叶天逸对她好就成，只有三哥看叶天逸是百般不顺眼，一直把当年坏了她清白，让她未婚先孕的事记在心里，时不时就给叶天逸上眼药。 如今有了楚家这个强有力的盟友，三哥不给叶天逸一个下马威才是出奇了。 而她…在外祖一家和三哥的联手下，好似只能乖乖听话了。 希望夜天逸一定要经受住考验，成功把她娶回去啊… 眼见方圆儿点头，也没什么恼怒之色，楚夫人笑的更是满意，喊了秋丰进马车，又嘱咐外甥女。 “去换套衣衫，要华丽庄重一些的，戴上帷帽。 楚家的千金，不是给外人随便打量的猴子！” “是，舅母。” 方圆儿赶紧下马，把秋丰送上马车，然后扭头回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朱红和春桃等人都有些心虚。 因为三爷和楚家就是她们帮忙联系的！ 方圆儿瞪了她们一眼，吩咐道。 “还等什么，跟我回去，赶紧梳妆打扮，马上就到城门口了。” “是，小姐。” 春桃最是兴奋，恨不得眼睛都放光了。 说实话，这几年，无论是殿下还是家里，可是没少给小姐张罗衣裙首饰。 无奈小姐不喜欢啊，平日越简单越好，头上多戴一根金钗都嫌重。 今日终于有机会了，不，可以说，以后有了楚夫人这个舅母做监督，小姐再也不能躲懒了。 第七百二十章 丑女婿见岳家 空间里，赵金莲带了王氏正在晒家里存下的皮毛。 她们常年在洞天福地，四季如春，差点儿忘了外边的冬日的寒冷，这些好皮毛自然也用不上了。 但想着以后闺女要在京都了，她们说不定也要总去走动探看。 索性把皮毛找出来晒晒，想着做成衣衫，到时候也方便。 结果，这个时候，方圆儿就带了春桃几个回来了。 不等方圆儿说话，春桃就嚷了起来。 “老夫人，二夫人，我们马上到京都了。 楚夫人说小姐不是猴子，不能让京都人随便看到容貌，但衣着要端庄华丽。 所以，让我们回来给小姐好好装扮一下呢。” 赵金莲和王氏愣了一下，转而立刻点头应道。 “对，对，就该这样。” 婆媳两个也是兴奋了，赶紧帮忙翻箱倒腾柜子，往外找衣衫和首饰。 春桃几个不停往主子身上比量衣裙，搭配首饰。 方老汉等人听到动静，也聚过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朱红嘴巴快，把楚老太爷和楚夫人的话，学的完完整整，一个字都不差。 方家老少听完，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模样。 说实话，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当眼珠子一样宠着，突然被楚家找了回去。 他们嘴上说着不在意，说着楚家也不容易，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放下了这点儿不甘心。 因为闺女进了京都，有楚家这样的外祖，确实有太多好处了。 楚家是真心在为闺女考虑，是想尽一切办法为闺女正名，为闺女争回缺失的尊重和矜持。 方家没有让皇家三媒六聘，隆重迎娶方家闺女的底气。 但楚家有！ 而且楚家也毫无畏惧的这么做了，没有把外孙女当成攀附皇家，重回京都的资本和踏脚石。 而是站在外孙女身后，为了她，不惜同皇家针锋相对！ “以后见到楚家老太爷，真该好好谢谢她！” 方老汉叹气，“咱们闺女就是有福气。” 众人都是点头，“京都的规矩，咱们都不懂，不给圆儿拖后腿就成了。 幸好有楚家知道这些规矩，也愿意给闺女撑腰。” 赵金莲喊了王氏，“那张熊皮好好打理一下，咱们做床褥子，到时候送给楚老太爷。” “好啊，娘。 我再给妹妹的舅舅舅母，一人做一双鞋。” 王氏乖巧，两句话哄的赵金莲更高兴了。 “咱们家没能耐，但谁对咱们好，咱们就对谁好。” “是啊，娘说得对。” 这个时候，小楼开了门，银红跑了下来。 “好了，好了，小姐装扮好了！” 众人回身望去，方圆儿提着裙角慢慢走下楼梯。 “娘，这么装扮是不是太过了？ 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移动的金架子！” 方圆儿有些不自在，伸手拢一拢耳边的碎发。 结果，却被赵金莲打了手。 “别动！你这丫头，平日就该这么穿，偏偏你这个懒蛋，根本不听劝。 如今可好了，以后你进京了，不这么穿都不成。 家里那些好衣衫和首饰，终于不用发霉了！” 王氏等人也是一直点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好看，好看，就该这样！” 骨碌碌，踢踏踏，眼见要爬到头顶的暖阳下，京都南门外的官路上，旌旗招招，车马粼粼。 而不远处，楚家的车队，虽然也有一千近卫军守护，气势却小了很多。 陈大海眼见明黄色的御辇，赶紧高声通报。 “将军，楚老太爷，皇上亲自来迎接了！” 旁人还罢了，哪吒却是忍不住了，第一个拍马就迎了上去。 “爹爹，爹爹！” 夜天逸一把掀开车窗，远远看着打马飞跑的儿子，就示意车队停了脚步。 御辇的车门刚打开，哪吒就扑了上来。 夜天逸一把抱了儿子，忍不住说道。 “小心摔倒！” “爹爹，我想你！” 哪吒抱了爹爹的脖子，亲近的不成，其实他趴在爹爹耳边迅速打起了小报告。 “爹，楚家的外祖说你和娘之前没规矩，这次带了娘回来，不成亲就不让娘进宫。 你可要小心，楚家外祖可厉害了！” 夜天眼底疑惑一闪，扭头望向一脸淡然的舅兄，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他毁了方圆儿的清白，害得方圆儿吃了不少苦。 方家不是不同他计较，只是心疼闺女，舍不得闺女在中间为难。 如今寻到机会，寻到帮手… “放心，你娘已经生了你，也答应嫁给爹爹，所以一定跑不了。” 夜天逸拍拍儿子，示意他放心。 “走，下车。 带爹爹去接你娘！” “好，我给爹爹加油！” 哪吒挺起小胸脯，一副好帮手的模样。 这会儿，楚家车队也到了。 楚老太爷带了儿孙下车，望着走过来的新皇。 不得不说，虽然心里早有设想，但见到真人，还是让他们很是满意。 因为新皇实在太出色了，长身玉立，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墨眉星目，通身的王者之气，威严自持，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折服。 这不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傀儡皇帝，是马上定江山，刀饮仇敌血的帝王。 楚老爷子领着儿孙们率先低头行礼，“草民楚云峰拜见皇上。” 楚云峰？ 夜天逸眼底闪了闪，这个名字即便，他很熟悉，虽然未曾谋面。 在他出生之时，被送去玉皇顶之时，楚云峰是大魏皆知的大儒，百年书香门第传人，云起书院的院长。 楚家没有一人入朝堂，但朝堂却半数是楚家门生。 他十岁时候，吴叔甚至一度想尽办法，要把他送到云起书院读书，借此让他重回京都。 可惜，宫里不同意，他到底没有成功。 后来先皇突然驾崩，皇子各自为政，开始内乱，争夺天下。 楚家却突然离开京都，消失不见了。 他年轻气盛，被皇叔和重臣请下山，平乱定江山，一直道如今，自然也就再没关注。 倒是没想到，楚家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而且楚云峰还是他妻子的外祖… “老先生多礼了，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是朕的荣幸。” 夜天逸拱手回礼，好似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傲气。 这让楚家人神色更好了几分，外孙女眼光不差。 哪吒眼见这般，就有些着急，跳脚儿冲着马车喊着。 “娘，娘，你快下来啊，爹来接我们了！” 楚老太爷干咳两声，回身吩咐道。 “周氏，云氏，请咱家姑娘过来吧。” 第七百二十一章 棒打鸳鸯？ 周氏和云氏应声下了马车，走到另一辆马车旁边，亲手打开了车门。 这会儿跟在御辇后边的马车都停了下来，文武百官已经匆忙赶了上前。 结果所有人就见新皇等在路上，而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弯腰出了车门，一身大红段子金银丝线绣牡丹的外衫，衬了雪绢裙子，下车时候，隐约露出裙下大红绣鞋尖上的一粒硕大的珍珠在微微颤动。 中等身材，微微带了几分圆润。 乌发垂在脑后，盘了简单的发髻，固定了凤穿牡丹的珍珠发箍，斜插了一只嵌红宝的步摇，阳光下灿烂生辉。 她偶尔扭头望向众人时候，烟波流转，眉眼间好似汇聚了天地所有灵气，通透明朗。 只可惜，眼下所有都被一方海天纱遮挡住了，若隐若现，不能让人窥见全貌… 这…这是传闻的方将军？ 这是新皇急忙忙赶出城要接的未来皇后？ 所有人都是惊讶的说不出话，这位方将军同他们的想象是如此…天差地别！ 方家不是出身农家吗？ 这方家闺女不是皇上的厨娘吗？ 不对，她还是近卫军主管粮草后勤的将军呢！ 但偏偏今日这般亮相，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一点儿乡土之气，没有畏畏缩缩。 通身的贵气，尚且不说，难得的是眉眼间那份钟灵毓秀。 这是要何等山清水秀之地才能孕育如此出色的女子… 不过，仔细想想，所有人也开始懊恼。 若是一般女子，能让新皇这般娇宠，这般期盼？ 能让十几万近卫军心服口服，尊一声将军？ 再看楚家众人，男子青衣，女子布衫，又是用另一种方式让人侧目的存在。 他们站在哪里，好似很普通，但通身的正气，畅游书海的儒雅和平和，让所有读书人都心生亲切和恭敬… 夜天逸也极少见方圆儿如此盛装，他下意识就要上前几步。 但楚老太爷却同样上前两步，有意无意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草民一家为了寻找圆圆，耗费了二十年，可谓是吃尽了辛苦。 如今好不容易团聚，就再也没有任何奢望，只盼着圆圆顺心如意，再不受任何委屈。” 再不受任何委屈？ 这就是说，先前受委屈了！ 夜天逸眼底闪了闪，很是心虚。 要说最大的委屈，当然是没成亲就生下哪吒了。 他干咳两声，同样低声说道。 “楚先生说的是，当年万不得已之下，委屈了圆圆。 朕一直想要补偿，也是真心爱重她。 所以，朕要册封圆圆为皇后，也一直让礼部在准备。 此事，方大人一直都清楚，不是虚言。” 楚老太爷点头，神色里添了几分满意。 “草民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带圆圆到京都来。 但皇上，如今毕竟您还没下旨，也没有三媒六聘把圆圆娶进宫。 所以，我们要先带圆圆回家。 只等礼数都尽到了，规矩都走遍了。 整个京都，甚至大魏，都没人再敢拿出身和规矩对圆圆指手画脚，她才能是皇上的皇后，是大魏天子的妻子。 否则，她就是进了宫，也要有更多委屈。 想必，皇上也是不喜欢这样吧。” 夜天逸第一次别人堵了嘴，心里莫名焦躁。 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盼着妻子到京都了，却要被硬生生隔开。 “咳咳！” 这个时候，方圆儿假意低咳了两声，小声说道。 “皇上，外祖对我很是疼爱，如此都是为了我们好。 皇上放心，尽管回去，早些下旨就是了。 虽然天气和暖了，但晚上还是很凉。 皇上散步时候，一定要加件披风。” 叶天逸抬头望去，方圆儿俏皮的冲着他眨眨眼睛，他立刻会意，心头的烦躁也瞬间消散了。 “好，都听老先生的。 朕的妻子就暂时劳烦先生一家照料了，朕今日就下旨封后，明日礼部官员上门做媒。” “不必，皇上。 草民虽然离开京都多年，但在这里还有几个亲朋故旧。 皇上下旨之后，草民会请老友做媒人。 放心，一定不会辱没了皇家，也不会委屈了我们楚家的姑娘。” 楚老爷子显见看不上礼部的那些官员，根本不愿意他们做媒人。 夜天逸可不管这些，这要能娶回妻子，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方大人上前！” 他唤了方玉，同楚老太爷说道。 “这是京兆尹府尹方玉方大人，也是圆圆的兄长，想必老爷子也早有耳闻。 以后关于封后，所有事宜，由方大人全权负责。 老先生但凡有不满之处，尽管同他商谈。” 方玉躬身给楚老天爷行礼，楚老太爷拱手还礼，一老一少抬头对视间，立刻确认了同盟，齐齐笑了起来。 夜天逸突然就有些后悔，幸好望向妻子的时候，他清晰的瞧见，海天纱下，偷偷作怪的鬼脸儿。 他心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又说了几句话，方圆儿就被楚夫人和云氏扶着，重新上了马车，车门关上，不许世人再对她评头论足。 夜天逸也上了御辇，想了想就召唤道。 “哪吒，陪朕回宫！” 哪吒立刻回身同娘亲喊了一句，“娘，我陪爹爹回宫了。 你记得，做了好吃的，给我们送一份儿啊。” “去吧，忘不了。” 方圆儿在马车里应了一句，结果引得崔琰上前几步，瓮声瓮气喊道。 “方将军，您不在这段时日，兄弟们日日都在肯萝卜土豆，就盼着您回来呢。” 方圆儿听得好笑，又回了一句。 “崔将军放心，明日就有物资送到大营。” “将军威武！” 崔琰哈哈大笑，高声喊着，惹得几千近卫军也都欢喜喊着，“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一时间，再没人怀疑，方将军在近卫军的威望。 近卫军如今扎营在京都外，谁都知道他们是跟着新皇征战的工程。 户部和兵部缺了谁的吃喝，也不会缺了近卫军的。 所以，方才崔琰问了那么一句，就是向众人表明，近卫军支持方将军做皇后。 近卫军这把新皇手里的刀，认定了女主人！ 旁人谁也不行，只有方将军这个同样跟随他们，跟随新皇打天下的女子，才有站在新皇身边的资格！ 第七百二十二章 云起书院 若是方圆儿知道众人心里所想，一定会笑出声来。 他们实在是想多了，崔琰就是个地道的吃货。 他方才就是趁机讨要好吃的呢！ 因为哪吒那一句，他生怕被落下… 御辇调头，载着依依不舍的新皇和大皇子回宫去了。 留下众人，再看向楚老太爷父子几个，恨不得上前磕几个头。 这真是大魏第一牛人了，居然抢了新皇的妻子，三言两语就把新皇打发了！ 新皇不但不能发脾气，还要恭敬有加… 方玉上前两步，笑道。 “老先生，辛苦您了。 若是不介意，学生同您一起回书院可好？” 楚老太爷点头，“方大人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你先去寻圆圆说几句闲话儿吧，老夫这里怕是还要寒暄一会儿。” 方玉拱拱手，几步上了妹妹的马车。 而文武百官们，这会儿也齐齐涌了上来。 “先生！” “大学士！” “山长！” 一声又一声，称呼不同，却都带了对楚老先生的尊敬。 “先生，您这么多年在哪里隐居？ 学生派人找寻很久，都没有先生的消息。” “是啊，山长，一别十几年了！” 众人有的当真是欢喜，有的不过是客套两句，更多的是站在人群后方，神色几分尴尬几分惊讶。 这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一个中年胖子了，瞧着官袍应该是四品，倒是看不出什么官职。 马车里，方圆儿扯扯三哥的袖子。 “哥，你看看那个中年胖子，他是不是同楚家有仇，看着脸色不对。” 方玉上前，顺着车窗缝隙看了一眼，就道。 “确实有仇，他就是你的生父！” 生父？ 方圆儿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眉头也轻轻皱着。 她可是听楚家说过这人，忘恩负义，趋炎附势，宠妾灭妻。 可以说，生母的悲惨结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么说，确实有仇了。 如今外祖一家这般高调回京，怕是这人要害怕秋后算账了。” 方玉点头，“当然要害怕，但更多就是高兴了。 因为，你身上有他的血脉，而你马上就是皇后了。 他…该是国丈！” “呸！”方圆儿瞪了眼睛，“他也配！ 就是要封国丈，也该是咱爹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方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那点儿不舒坦，突然就不见了。 “我两日没回去了，爹娘在家忙还什么呢？” 方圆儿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抱怨道。 “爹还在田里忙着，又要收苞谷了，我打算都送到近卫军这里。 娘和嫂子们折腾皮毛呢，选了几张紫貂皮，说给你做个大氅。 我回去换件衣衫，被她们按着差了满头的首饰，压得我脖子疼。” 方玉笑的眼底更暖，抬手替妹妹整理一下头上的首饰。 “别乱动，今日这装扮很不错，以后就该这么穿。 京都不同咱们家里，多有看衣帽敬人之辈。 你以后代表的是咱们家和楚家，不好被人看轻。” 方圆儿懊恼叹气，活动一下酸疼的脖子。 “好想去海边，去大漠光脚儿疯跑，总觉得进京就是进牢笼了。” “放心，没人能委屈你，不高兴了，咱们就走。 这皇后别人稀罕，家里都知道对于你来说，反倒是负担。” 方玉拍拍妹妹的肩膀，“但从另一面说，这也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经历。” 方圆儿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好在有洞天福地在，去哪里都方便，宫门也关不住我，否则真是要憋闷死了。” 而这会儿，马车外，楚老太爷终于同众人寒暄过了，互相行礼道别。 楚家车队重新出发，拐去了二十里外的云起书院。 陈大海跟随新皇进宫，但崔琰却留了下来，继续带领一千近卫军护卫楚家车队。 当然，方圆儿更愿意相信，他是打定主意要“监督”物资迅速到位… 云起书院不大，甚至说同高官达贵的别院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整个书院，占地五亩左右，倚山而建。 山是普通的小山，却种了很多桃树，据说当年花开时候，也是京都一景。 但楚家人突然离开，书院锁门，只有一家老仆留守打理。 顾不得山上桃园，桃树慢慢枯死，这景致没了，书院也渐渐被人遗忘了。 但几日前，方玉把花想容的姑娘们派了过来。 清理打扫院子，修葺房屋，糊新窗纸，添了新木器，甚至还挪了一些花草在园中。 沉寂十几年的书院，立刻就多出了几分生气。 楚家众人居住的院子，占了书院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都是学舍，藏书楼等。 楚家院子和后边书院之间有高墙阻隔，也有角门可以通行。 而书院也另有门户，可以供给学子和先生们出入。 整个设计中规中矩，却也方正大气。 花想容的姑娘们只拾掇了楚家院子，书院那边还要出老爷子做主，才能动手。 一千近卫军直接驻守在了书院二里外的空地上，扎起帐篷，也埋了锅灶。 营地旁有条小河，倒也足够人马用水。 崔琰带了一百人，护住了整个楚家院子。 原本以为楚家还要不喜，没想到楚老爷居然亲自出面谢过他们。 显见，对于楚家来说，颜面和自由，都及不上外孙女的安危重要。 楚夫人也是真心谢过方玉和朵五等姑娘们，她路上就一直惦记。 家里荒废了太多年，怕是安顿要很麻烦。 不想，所有屋子都打扫干净，院子里荒草不见一棵，花木旺盛。 屋子里木器齐全，床上被褥也都是崭新的。 几进院子，每个主屋甚至还新搭了大炕，无论是日常起居，还是天冷时候睡觉，都是极方便实用。 楚老太爷带了没成亲的楚长风，住在主院。 左侧院住了楚一鸣夫妻，带了两个小孙子。 右边侧院则给了楚志民夫妻。 而整个后院都给了方圆儿，这是看重，也是给外孙女足够的自由。 方圆儿很是满意，留下朱红她们拾掇行李。 她则带了夏雨和春桃，亲自下厨做了午饭。 楚家人自然高兴，但最高兴的却是在前院歇脚儿的崔琰了。 “哈哈，将军简直太好了，知道我就想吃红红烧肉泡米饭。 居然给我炖了半锅，哈哈，今天可能吃个痛快了！” 楚志民原本想邀请他到正院去吃饭，结果见他把米饭直接扣到炖肉的砂锅里，吃的这般豪迈痛快，也就打消了念头。 他吃的自在就好，去了后院许是要拘束… 第七百二十三章 老树发新芽 劳碌奔波，又忙着安顿，吃完晚饭，众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睡下了。 方圆儿一觉睡到天亮，听着外边鸟语就爬了起来。 楚家老少还在睡着，前院静悄悄。 夏雨几个忙着做早饭，方圆儿就换了一身半旧衣裙，带了朱红和秋雅到后山上转转。 半山桃树，只有小半还活着，肆意长着枝丫，没有开花。 其余大半只有根部才有几分绿意，显见马上就要枯死了。 方圆儿在桃林里慢慢走动，偶尔碰到老树就扶着树枝聊聊闲话儿。 云起书院闲置十多年，初始还有人慕名前来，也有楚家弟子过来帮忙打理一下。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渐渐没人来过了。 两个老仆忙碌不过来，岁数大了也懒散一些，院子都拾掇不过来，这满山桃树就更没人照管了。 偶尔有附近村民过来逮个兔子，端午时候砍个桃枝儿插门楣上。 老桃树很是委屈，传递给方圆儿最多的信息，就是满山桃花，灼灼其华，青衫学子们笑着在花树下吟诗作对，高谈阔论… “小姐，这些桃树死的差不多了，要换一批新的吗？” 朱红拔起一棵藤蔓，替一棵老桃树解除身上的束缚。 秋雅有些舍不得，就道。 “若是都换了，有些可惜了。 虽然年份长了，但这些桃树都活着呢。” 方圆儿点头，应道。 “是太可惜了，等待了十几年，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光阴。 找些人手把桃园清理出来，然后用家里的泉水浇一浇，想必很快就能缓过来。” “好啊，这事儿小姐交给我来办。” 朱红主动接了差事，主仆三人又去了半山的草亭子，风雨侵蚀多年，更是败落的不成样子，显见也要重新修葺… 桃园脚下连通学院后门之间，还有一条空地。 前后很窄，但左右两侧却很长，目测应该有七八亩的样子。 方圆儿看了看土质，倒是不错，种些青菜瓜豆应该都能丰收。 书院里，荒草丛生，学舍和藏书楼也需要重新油漆，简单修缮，添置花木，整理小鱼池… 这些事，说多不多，但处理起来也极耗费精神。 前院儿，楚家老少已经都起来了，洗漱之后，不见方圆儿来吃饭，楚老太爷就问道。 “圆圆太累了吗，怎么还没起？” 夏雨几个正忙着布碗筷，添粥，听得这话就道。 “老太爷，我们小姐天亮就起来了，说是要去后山和书院转转。” “这孩子真是个闲不住的。” 正说话，方圆儿就回来了，洗过手，一家人坐一起吃饭。 方圆儿就问道，“外祖，舅舅，舅母，咱们家里刚回来，是不是有些亲朋故旧要走动？” 楚老太爷点头，应道。 “是啊，别的不说，当年离开时候，我把藏书楼的几千本藏书都托付给一个老友了。 我要去拜访一下，过些时候把藏书取回来。” 楚老爷也是说道，“我也是，打算去城里的画馆看看，过段时日，寻个稳妥地方，办个画展。 舅舅不做官，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总要旁人同你提起的时候，夸赞几句，给你脸上添添光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楚夫人也说道，“我今日倒是不用出门，写几个帖子送出去就好。 原本有几个手帕交，这么多年没联系，看看能不能把关系捡起来。 另外，我还想请她们帮忙推荐两个好嬷嬷，教教你宫里宫外的规矩礼数。 即便以后你贵为皇后，不必给什么人行礼。 但旁人慢待你，你总要看得出来啊。” 方圆儿听得心暖，笑道。 “那好，我一会儿让人搬些东西过来。 外祖和舅母都别空手出门儿！” “不成，圆圆你可不能再花银子了。 家里如今有了点心铺子，进项足够花费了。” 楚夫人赶紧开口拦了下来，方圆儿却是不在意。 “舅母，我在城里有几个铺子，不过是些吃的用的，自家出产根本不用钱。 而且大半都是农产，就是一份心意。 倒是外祖和舅母出门，不嫌丢人就好。” 楚老太爷听得这话，也就点了头。 方圆儿这才说起，“外祖，舅母，家里人情过往，我不熟悉，也帮不上。 但是书院整理修葺，还有后山的桃园，山下的空地，我想接过来，规划一下。” 楚老太爷想起方家是农家，以为外孙女喜欢这些，就道。 “好啊，随你折腾。 你两个表兄，我要带着出去做客，怕是没人能帮忙。 你也别着急，书院怎么都要一个月后才开门收学生。” “知道了，外祖。 我也没什么事儿，看看能不能救救桃园，山下开几块菜地，起码咱们自家吃菜也方便。” “这倒是，这京都什么都好，就是吃棵葱都要买。” 众人边吃边说闲话儿，倒也热闹。 吃过饭，方圆儿回了一趟后院，从空间取了不少东西，然后让春桃几个抬着送到主院。 如今才是四月末，虽然万物生发，田里的庄稼已经出苗了，山林一片绿意盎然，但果子和青菜，还没有上市。 方圆儿拿出最多的就是草莓和西瓜，还有青瓜茄子一类。 另外还有几罐野茶，几罐金黄的烟丝。 花想容里，限量版的水乳面霜套装也拿了几套。 江南比较少见精致的绸缎，绣工极精致的圆扇，香气怡人的绣花香袋。 还有一些玉雕小把件，扇坠子，玉佩，金银手镯儿等等，林林总总也有几盒子。 果子青菜，这个时候送人也算新鲜。 野茶和烟丝都是难得之物，留着给楚老太爷送老友。 水乳套装给楚夫人和云氏嫂子一人一套，其余留着送人。 绸缎，圆扇，香袋都可以做送礼时候的添头儿。 其余小东西，给家里老少做装扮，更可以见客时候，遇到小辈儿需要给见面礼的时候，随手摘下，不至于窘迫… 楚家人没想到方圆儿想的这般周全，出手也这么大方。 楚夫人还要推辞，楚老太爷却是拍板决定了。 “都收下吧，咱们家里回来，重新在京都走动，人脉都捡起来，对圆圆也好。” “这就对了，外祖最英明了！” 方圆儿赶紧顺杆爬，直接又拿出十几张银票塞给舅母。 “舅母，这点儿零钱，您拿着。 给家里添置东西，给外祖，舅舅和表兄表弟们添置些衣衫用物。 我就是有心，也不好张罗，就只能舅母费心了。 另外，秋平和秋丰这几日由我带着，您和嫂子尽管忙，不用惦记他们。”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兑现承诺 不等楚夫人拒绝，秋平和秋丰已经笑嘻嘻冲上前抱了姑姑。 “姑姑，我们跟着你！” “好啊，跟着姑姑有肉吃！ 咱们这几日有很多活计，你们要做姑姑的好帮手！” 说着话儿，方圆儿就领着两个小子出门了。 留下楚夫人一看手里的银票，大额二百两，小额五十、二十两都有，加一起怎么也有一千多两了。 她实在是有些犹豫，家里确实是需要钱的时候，书香门第，全家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张罗银钱，多年清贫。 就是有点儿积蓄，在通州十几年也都花得差不多了。 如今回来，同各家重新走动，太寒酸让人笑话。 但家里说是给外甥女撑腰，什么事没做呢，倒是先让外甥女花费这么多。 “罢了，周氏，看得出圆圆那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咱们也别太客套，惹她伤心。 家里该花用就花用！” 楚老爷也是笑道，“是啊，真是做梦一样，我居然也有外甥女孝顺了。” 他上前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取了两块玉佩挂腰上，又拿了一把折扇，就出门去了。 楚志民和楚长风笑着上前，也稀罕那些小配件。 楚夫人就道，“好了，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剩下都留着做见面礼送人。 幸好家里找回了你妹妹，否则真是捉襟见肘了。 指望你们赚银钱，真是不如喝风了。” 楚志民和楚长风也习惯老娘唠叨了，笑着挑拣心仪的小东西… 方圆儿是个麻利的，想做什么，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耽搁。 日上三竿时候，楚老太爷刚要出门，朱红已经在附近村屯雇了杂工过来。 桃林一下涌入了五十多人，拔荒草，剪枝条，重新培土浇水。 就是茅草亭子都被扒倒，重新盖新草了。 日辛和河宝两个小厮，喊了百十个近卫军，帮忙开垦山脚下的空地。 崔琰听说中午供饭，就撸了袖子，亲自带头抡镐头了。 方圆儿看着好笑，喊着银红洗了十几个西瓜，搬到地头，请大伙儿歇脚儿解解渴儿。 这下，崔琰和兵卒们忙得更欢了。 银红想起昨日之事，就提醒道。 “小姐，昨日您还答应给近卫军送一批吃用之物。” “哎呀，倒是忘了这事儿。” 方圆儿嘱咐众人看好两个孩子，然后就回空间，又折去了北地。 这个时候，草木旺盛，正是牛羊繁衍长膘的好时候，牧民不愿意卖掉牛羊。 但去年冬日，力熊买走那么多牛羊，换了活命的粮食物资给牧民。 牧民们也是记着情分，这次，十几个部落凑了凑，又张罗了七八百只羊。 方圆儿同力熊定好晚上过来取，这才回去楚家。 傍晚时候，楚老太爷带了三分醉意，坐了马车回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赶车的和跟车的都是近卫军的好手，只有楚家一个老仆伺候在老太爷身边。 下车时候，楚老太爷一抬头，眼见完全大变样子的桃园，很是吃了一惊。 “家里今日做了不少活计啊？” 楚夫人带了云氏迎出来，笑道。 “都是圆圆的功劳，找了不少人，一日功夫就基本拾掇好了。” 楚老太爷高兴，应道。 “今日出门，那野茶和烟丝，可是让我在老友面前长了不少颜面。 听说这两样很难得，先前也就方大人送给师长一些。 如今千金不换，根本买不到。 早知道我就少送一些了，真是便宜了那几个老家伙。” 楚夫人也是笑，她今日也写了帖子，让嬷嬷送去来了两个手帕交姐妹家里。 嬷嬷回来说，两个姐妹也都惊奇那瓜果新鲜，还有那套水乳护肤品难得。 待得楚老爷回来，一家人凑在一起，秋平和秋丰吃饭比往日香甜很多。 听得姑姑夸赞他们干活儿勤快，两个小子嚷着明日还要继续干。 吃过饭，方圆儿借口累了，匆忙去了北地，取了羊群，倒腾到楚家几里之外，又让崔琰带人去接手，送去近卫军大营。 连同空间里又新收的粮食，一些不显眼的苹果梨子之类。 这些足够让近卫军吃一段了！ 忙活儿完这些，方圆儿才换了一套衣衫，去了皇宫。 哪吒是随着爹爹睡在太和宫后殿里，这会儿穿了睡衣，正满炕打滚儿，喊着梅三。 “我要吃糖葫芦，不吃完，我睡不着！” 梅三扯了被子给他盖上，劝说着。 “不成，小主子，小姐说过睡觉之前不许吃甜的，容易烂牙。” “啊，啊!”哪吒张了嘴巴，凑到跟前，想让梅三看个清楚。 “我娘是吓唬人的，你看，我根本没有烂牙。” “没烂牙不要紧，我帮你打掉几颗，怎么样？” 方圆儿突然出现，惊得哪吒立刻钻到了被窝里！ 倒是梅三几个欢喜之极，赶紧上前行礼。 “小姐，您终于来了！” 梅兰竹菊几组里，有一部分是跟着近卫军到京都，也跟着夜天逸直接进宫。 说起来，也很久没见了。 “这一段时日辛苦你们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回家玩两日，明早回来就成。” “当真？多谢小姐！” 姑娘们高兴坏了，虽然太和宫自成一体，没有一个外人，但总是在宫里。 她们时刻都提着心，怕不懂规矩给主子丢脸，怕哪里照顾不到，被坏人钻了空子。 真是睡觉恨不得都睁着眼睛！ 这会儿主子亲口说放假，她们可真是高兴坏了，回家啃着果子去爬山。 看看花篮山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面膜… 眨眼间，姑娘们就跑了个干净。 方圆儿掀开儿子的被窝，照着他的小屁股就拍了一下。 “别装睡！最近不在我身边，是不是淘气了？” “没有啊，娘，我可听话了。真的！” 哪吒赶紧祸水东引，“爹昨晚等你到半夜，你都没来。 刚才还让吴爷爷回来看呢，娘，你快去找爹！” 方圆儿听得心虚，这两日忙碌，确实没有及时过来。 “知道了，你好好睡觉，再敢吃糖，就拔掉你的牙。” 哪吒立刻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老实模样。 方圆儿不敢当真放儿子一个人在这里，出门就见吴叔又过来，赶紧就道。 “吴叔，你帮我照管一下哪吒，我去看看殿下。” “哎呀，夫人，你可算来了。 皇上昨日下午就盼着呢，您尽管去前殿，皇上还在批奏折。 这前殿后殿都是咱们家里人，没有外人。” 吴叔见到方圆儿简直就像见了救星一样！ 第七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的夜宵 方圆儿猜着夜天逸定然是心情不好，赶紧去了前殿。 前殿守卫的是亲卫，同方圆儿都是熟悉，虽然不敢高声，但见到方圆儿都是高兴的点头问好。 方圆儿小声说道，“给你们带了果子，明日记得找吴叔去拿。” “多谢方将军。” 众人都是笑嘻嘻，不说果子如何金贵，是方将军惦记他们，无论东西大小好坏，都记得他们这一份儿。 叶迟守在门口，见到方圆儿，他几乎是跳了起来。 方圆儿比了个手势，悄悄走了进去。 宽大的檀木桌案上，点了足足六根蜡烛，照的通亮。 夜天逸看着手里的奏折，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皱。 方圆儿悄悄绕到他身后，伸手捂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结果下一瞬，她就被夜天逸直接拉到怀里，亲的昏天暗地。 “呜呜，我喘不过来气了。” 方圆儿抗议，好不容易才把嘴巴夺回来。 “惩罚！” 夜天逸又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记，“昨日说晚上过来，结果等你到天明，你也没来。 今日又过来这般晚！” “嘿嘿，”方圆儿赶紧笑的讨好，“昨日赶路太辛苦了，不小心睡着了。 今日帮着外祖整理学院，下午又给军营那边送了几百只羊，刚忙完，我就立刻过来了。” “你再不过来，我就打算摸去书院了。” 夜天逸可不是玩笑，早晨时候，云起书院的构架图就放到他的龙书案上了。 这么想想，做个皇帝也是真可怜。 看看媳妇儿还要这么偷偷摸摸… “好了，别生气，外祖他们也是不想京都处处都是流言，说我高攀你了，说我出身不好。 虽然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我更不在乎。 但长辈们总是这样，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咱们，不想让任何风言风语落在咱们身上。 就是我爹娘，先前听说外祖一家找到我，还有几分不是心思，但听说外祖要给我撑腰，让你三媒六聘把我娶进宫。 我爹娘立刻就高兴了，跟外祖一家达成了统一战线…” 夜天逸听得好笑，想想当初，虽然是不得已，但到底对方家，对方圆儿都太不尊重了。 如今这般，倒也不错，弥补了他心里的愧疚。 “放心，楚家这般，我也很高兴。 我如今是皇帝，风风光光把你娶进宫，我们一同治理天下。” 方圆儿一口就拒绝了，“别，你挨累就行了，可别拉上我。 有事时候，我可以帮个忙，但平日我可不管。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比你忙。” 夜天逸听得哭笑不得，他居然有被嫌弃的一日… 他还要说什么，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 方圆儿立刻跳下地，问道。 “你是不是晚饭没吃好？ 这里有小灶间吧，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好，我们一起吃。 最近太忙，你也不在，许是吃饭不及时，时常胃疼。” 夜天逸小小装了一把可怜，果然方圆儿急坏了。 “吴叔他们怎么不看着你，好好吃饭呢！ 等着，我先去做饭，然后给你拟个菜单，以后每日添道药粥！”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太和宫的小灶间，平日都是梅兰竹菊几组把着，涉及到皇上和哪吒的安危，更是任何外人都不能踏足。 方圆儿也不用谁帮忙，手下忙碌，偶尔也从空间取些食材，不过半个时辰，她就熬了一小锅山药粥，配了一个香煎豆腐，一个口蘑肉片，一个凉拌素鸡，还有一个酱肘花。 主食选了简单的煎炸饺子，空间利原本就存了，拿出来直接下锅就成了，很方便。 叶迟听到动静，跑来小灶间帮忙端饭菜，忍不住吞口水。 “方姑娘，您什么时候进宫啊，可要早一些。 最近皇上和大皇子吃饭都不多，就是我们也都没胃口。 还是姑娘在的时候最好了，到处都是烟火气。” “好了，别拍马屁，我以后常过来就是了。”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指了指灶台，“锅里给你和吴叔留了宵夜，一会儿你们记得吃。” “哈哈，谢谢姑娘，姑娘回来真是太好了！” 叶迟乐的就差点儿要蹦跳走路了，好不容易把托盘送到大殿，就飞快跑去后边找吴叔了。 夜天逸拾掇了书案，夫妻俩一边说闲话儿一边吃起来。 方圆儿仔细说了说同楚家相认的过程，叹气道。 “也不怪外祖他们对我们的亲事这么在意，实在是我生母死的太惨了。 遇人不淑，对女人来说就是大劫难。 外祖他们以为，你越隆重越费心把我娶回来，自然也会对我更好，更看重。” 夜天逸点头，给她夹了一块肘花儿，应道。 “长辈一片疼爱之心，我理解。 不过，分隔这么久，见面就把我们打发回去了，实在让人气闷。” 方圆儿好笑，“那…以后我每晚过来，陪你吃夜宵好了。 你若是再心急，那就催着礼部早点儿走完过场。” “好，礼部那边一定会加紧。 明日圣旨就下到书院，你记得让外祖留家里接旨。 另外，明晚我要吃鸡肉小馄饨。” “好，你就是吃老虎，我都把大王杀了。” 大王本来正趴在书案旁边睡觉，听得这话，突然就惊醒过来，摇晃着大脑袋，不明白睡的好好的，怎么就祸从天降了。 夜天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撸撸它的大脑袋，塞给它几片肘子肉。 大王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趴下了… “大王还听话吗，要不要我带走？” “不用，平日有它陪着哪吒玩耍，人多时候，它也不会来前殿。” 夫妻俩吃饱喝足，也说够了离别之情，方圆儿就道。 “你再忙一会儿，我去看看儿子就走。” “好，明晚早些过来。” “知道了。” 方圆儿起身去了后院，夜天逸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沉默了半晌，到底没有问出口。 这里是皇宫，世上最厉害的轻功高手，也不能说来去自如。 但方圆儿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走得时候，也无人发现。 而这样的事情，他发现了不只多少次。 但他从来没问过，因为她是神也好，妖也罢，前提都是她是他的妻！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魏元后 第二日，云起书院里，楚家人吃过早饭，照旧要各自出门，结果却被方圆儿拦了下来。 日上三竿，吴叔同礼部尚书等人，浩浩荡荡赶到了山庄门外。 新皇正式下旨，册封楚家外孙女方氏为后，不日将迎娶皇后进宫，封号为元。 皇后册封虽然不多，但京都之人住在皇帝脚下，多少都听说过几次。 但不等迎娶就给封号的，却是第一次。 而且这个封号，还是一个“元”字。 元，万物之本原，一切之开端。 如今赏赐给一个女子，称谓元后，可谓是至尊至贵，无人能及。 如此可见，新皇对未进宫的皇后如何看重，如何爱敬。 这是把皇后当做骑兵平天下的原本之意，取江山社稷根本。 没有皇后，就没有这一切… 整个京都，因为这一个字，就像热油锅里添了一瓢冷水，哗然燥响起来。 男女老少，贫贱富贵，有一个算一个，都明确的知道了新皇对皇后的那份心意。 贫民百姓自然高兴，一位重情义的帝王，怎么都不会是铁石心肠，对待百姓一定也会好啊。 但那些盼着把闺女送进宫的富贵人家，却是失望透顶。 有这样一座大山在前，他们的闺女想要进宫太难了。 特别是闺女就在宫里的那些王公重臣… 原本还想着皇帝对一个农女能有多深的感情，拖一段时日，农女顶多被封个贵妃，还是看在她生了大皇子的情面上。 哪里想到，如今农女翻身变成云起书院楚家的外孙女，而且下旨直接封了元后。 那闺女留在宫里这么久，岂不是白白盼望了，也耽误了一辈子。 最热闹的，还要数近卫军大营了。 饭碗里吃的是方将军送来的羊肉，再听说将军被封做皇后了，所有人都是欢呼起来。 十几万近卫军，绝大部分都是草根，出身贫苦农人。 他们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的闺秀有什么好，但方将军的好，他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不说救了新皇的性命，给新皇生了儿子，只说从起兵到如今，近卫军上下，谁没吃过将军张罗回来的粮食和牛羊肉。 可以说，他们追随殿下打江山，但却是方将军养活的！ 特别是受过伤的，还吃过方将军亲手做的病号饭，方将军亲自给换过药！ 十几万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看过殿下牵着将军的手再营地里散步。 有说有笑，如同平常人家夫妻一般安宁幸福，曾经是他们最羡慕也欢喜的一幕。 试问，那些讲究吃穿，开口就是诗词歌赋的大家闺秀，能做到哪一点！ 不理外边如何喧闹，云起学院里忙的可是顾不上了。 昨日还需要楚老太爷去拜访，需要楚夫人下帖子的那些人家，在知道楚家接了圣旨之后，都主动来道贺了。 前院里，坐了老少十几个，后院正房也足有二十多女客。 楚老太爷和楚夫人都要陪客，楚老爷带了儿孙也同样不清闲。 这待客的点心茶水，甚至酒席就都落在了云氏身上。 她自从进了云家门也没经历过这个啊，而且家里刚刚搬回来，缺东少西。 正是为难的时候呢，方圆儿就穿了一套粗布衣裙，头上包了帕子，好似一个普通管家媳妇儿一般到了灶间。 “嫂子，你去帮舅母招待女客，这里我来负责。” 云氏简直欢喜的差点儿掉了眼泪，要知道她生怕给家里丢脸，却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姑过来简直太好了，因为这几天家里吃食都是小姑带着那些丫鬟们负责的。 云氏千恩万谢，方圆儿看的好笑，赶紧撵人。 “嫂子，先去帮我看看屋里的女客，有没有忌口的。 我要准备果汁和果茶，还有点心，一起送过去。 同样，前院那边也问问长风弟弟，让他多帮忙照看两眼。” “好，好，我这就去。” 云氏匆忙就出去了，方圆儿招呼银红几个一声，就从空间里往外拿东西。 新烤的点心，各色果子，青菜肉类海鲜，总之是应有尽有。 雪白的米饭先焖上，耗时间的大菜喊夏雨回空间去做。 其余再安排起来就方便了。 很快，云氏就送了消息过来，女客里只有一位，吃了葡萄会肚子疼，其余都没问题。 于是，丫鬟们飞快开始榨汁，蜜桃汁儿，西瓜汁儿，蜜瓜汁儿。 果茶更简单，果子切块，煮热加一点儿蜂蜜，点缀几个小花瓣，看着就温雅高档起来。 果汁儿用白瓷描金的高脚茶杯盛着，选了奶油小蛋糕用绯色花朵碟子装了，配上精巧的小银勺子。 果茶直接装进琉璃大肚儿壶，颜色漂亮的，让云氏都忍不住一直夸赞。 待得端上去，众人更是惊奇不已。 原本以为楚家即便出了个皇后外孙女，也脱不了清贫的局促。 哪里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根本不对。 不说这蛋糕如何漂亮美味，果汁儿如何难得，只说这茶壶和杯盘都是如此精致… 楚夫人方才听了半天酸话儿，心里也是存了一点儿气，见众人这般就笑道。 “我们家前日刚回来，东西还没拾掇完，免不得招待不周，各位不要介意。 这奶油蛋糕是皇后娘娘给的方子，也是娘娘的贴身婢女亲手烤的，果子也是铺子新调来的。 大家尝尝，希望合你们的胃口。” 众人都是赶紧应了，夸赞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楚夫人腰杆越发笔直了，云氏偷笑，赶紧跑去灶间报信儿。 前边都是男客，自然不能像女客一般喝果汁儿。 方圆儿问明白，客人都是两人中间一只矮桌儿，于是就选了几个小的甜瓜，中间掏空剩外客，做了几只刺猬或者小猪儿之类的果盘儿。 加了金黄的甜瓜块，紫色的葡萄粒儿，白生生的香蕉段儿，然后插了几根削好的大号牙签儿。 连同冲泡好的野茶，还有各色点心拼盘，送到了前院儿。 楚老太爷正被几个老爷子嗔怪小气，他们登门道贺都没有野茶可喝。 结果，灶间就送了大壶的野茶过来，惹得老爷子跺脚儿。 “这败家孩子，我替她省着，她倒是大方。” 众人都是笑，“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好茶啊，我们可得多喝一点儿。” 有人带了小孙子过来，正同秋平和秋丰玩在一起。 果盘如此逗趣丰富，立刻惹得孩子们也聚了过来。 得了长辈的允许，一个个淘气小子都大口吃起了瓜果，欢喜极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荣宠之极 老爷子们见孩子吃的这般模样，也都有了胃口，一人尝了几块。 其中有一位正是咏梅社的涂延平，这是个有傲骨之人，多年前曾在书院就读，后来进入官场，不喜官场黑暗争斗，才辞官。 家里没有长辈，他也没娶亲，家底也算富厚，就此做了闲云野鹤。 这次楚老先生回来，旁人还有顾忌，他却什么都不怕，早晨第一个跑来道贺。 这会儿吃了果子，他就忍不住感慨道。 “山长，这果子原本总在辛闲云那里能蹭到几块，还总要挨他白眼，如今弟子可是高兴了。 山长这里更多，以后弟子为了这些好茶好果子也总要多来几趟。” 众人都是笑起来，打趣道。 “老先生这是教出了一个贪嘴的弟子啊！” 但也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 “辛闲云也是先生的弟子吗？” 涂延平大方替这人解惑，“不是，但辛先生同我交好，平日多有提及，对山长也是敬佩仰慕。 辛先生弟子众多，其中一个您可能熟悉，方玉方仲良。 仲良为人很是大方有礼，平日年节时常孝敬辛先生这等好茶好果子，我们也跟着儿沾光儿。” 这会儿有人就悄悄看向楚老太爷的脸色，毕竟楚家是皇后娘娘的外祖，而方家却是皇后娘娘的养母一家。 如今皇后娘娘就是个金疙瘩，楚家和方家会不会… 楚老太爷好似看出众人想法，就笑道。 “老夫来京都之前，同仲良有过书信。 进京第一日，仲良就来迎接，很是懂礼。 老夫同仲良一见如故，神谈过几次。 难得见到这么好的年轻人，一身正气，不趋炎附势，一心为公。 老夫倒是盼着天下读书人，多一些仲良这般的。 那大魏何愁不昌盛？” 这评价可是够高的！ 众人都是忍不住惊讶，楚家和方家不但没有矛盾，反倒如此…和谐亲近？ 说来也巧，这个时候门前的侍卫，跑进来禀告。 “楚老太爷，京兆尹府尹方玉方大人，带了皇上的赏赐到了门外。 另外还有辛家学院的山长辛先生，一同前来拜访。” “哎呀，真是贵客，快请快请!” 楚老太爷赶紧迎了出去，众人也是跟随在后。 方玉一身青色锦缎长衫，玉簪束发，脊背挺直站在门外，阳光耀着他越发俊朗，当真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他的身边，站着五十几岁的辛先生，一身褚色青山，鄂下一缕山羊胡，看着有几分精明模样。 两人身后跟了一队侍卫，几十人模样，当先几人手里抬着两个大箱子。 眼见楚老先生等人出来，方玉赶紧行礼，笑道。 “外祖，方才我同皇上闲话儿，皇上听说您这里在宴客，特意嘱咐我带两箱子茶具过来。 皇上说，放在库房里也是积灰，送到您这里，也算有个用处。” 众人都是听得心惊，原本还猜测皇帝是不是对楚家有怨气的几位，这会儿也彻底推翻了想法。 只看新皇这口气如此熟稔，对楚家只有亲近，哪里有怨怼。 楚老太爷带头冲着皇宫方向，行礼谢恩。 末了，楚老太爷招呼方玉进院儿。 方玉赶紧介绍辛先生，“外祖，这是我的授业恩师，辛先生。 今日想着外祖家里热闹，我特意去请恩师过来，一同喝杯喜酒。” “好啊，方才我们还说起辛先生，能教授出仲良这般出色弟子，想必也是极骄傲之事。 不想，这就有机会见面了。” 楚老太爷笑呵呵寒暄，辛先生主动见礼，论辈分，他可是楚老太爷弟子辈儿的。 楚老太爷扶了他一把，然后携手往院里走，玩笑道。 “方才延平还说起，你那里也有好茶，可惜你太小气，他只能跑我这里来多喝几口。” “老先生，我可是太冤枉了。 我手里就两罐茶叶，涂兄起码喝了一罐！ 我心疼的找不到地方说理，我才冤枉呢。” 辛先生假意气得吹胡子，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一时重新落座，两个箱子也被放到了地中间。 方玉亲自开了箱子，托起一只三月陶柳粉彩茶碗，笑道。 “这一套是颜色最柔和的，我看倒是适合皇后娘娘使用。 外祖，让人送去后院儿给妹妹吧?” “我看着也是，皇上这是想给娘娘送东西，担心我这个老古董拦着呢？ 送去吧，我可不是那么不开明的。 皇上同娘娘共甘共苦，感情甚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老先生挥挥手，立刻有守在门口的春桃和秋雅上来，端了这套茶碗退下了。 两人却没有直接送去后院，而是送到了正院楚夫人那边。 妇人们都听说，皇上派人送赏赐过来，心里都是长草，想看个热闹，又不好到前边去。 结果秋雅两个就来了，听说皇上开库房，特意选了几套茶碗送来，留着楚家待客，其中还有特意给皇后娘娘的。 妇人们都是羡慕，望向楚夫人的目光甚至都有几分嫉妒了。 这些年，深宅大院，谁家没个乌七八糟的事，流落在外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可楚家丢失二十年的孩子都能找回来，而且一找就找到个皇后娘娘，找到个皇帝做外孙女婿… 这运气，简直好到逆天！ 楚夫人脸上带着笑，温和吩咐秋雅把茶具送去后院，再招呼众人，底气就更足了。 皇上亲自给楚家挣脸面，这就是楚家回到京都最大的依仗！ 方圆儿在灶间听到消息，让朱红送了两碟子点心过去，都是方玉和辛先生喜欢吃的。 辛先生还罢了，方玉一见点心就知道妹妹在灶间。 楚家待妹妹很疼爱看重，不可能让她做这样的活计，那就是妹妹闲极无聊，主动去干活儿了。 他忍不住好笑，这丫头就是个享福的，所有人都为了她的事忙成狗，她这个当事人反倒无聊了… 很快，酒宴就开席了。 众人眼见席面上的菜色，再一次迷惑了。 谁说楚家家底薄，谁说楚家穷困潦倒？ 看看桌儿上这些东西，碗口大的蒸螃蟹，巴掌大的盐焗虾，红烧鲍鱼，葱烧海参… 京都里，倒也不是找不到这些东西，但价格实在太高了。 一般人家，也只在老人寿宴和过年时候，才能买一些撑撑场面。 但楚家这般，酒席开了六七桌，桌桌都如此，可是太奢侈了。 有这些东西对比，那些糖醋排骨，孜然羊肉，凉拌青瓜，口蘑肉片，反倒不算出奇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仇人登门 楚老太爷同辛先生相谈甚欢，楚老太爷待方玉也像长辈对晚辈有一样，亲切温和，甚至亲自倒酒谢过辛先生这么多年对方玉的照顾。 方玉也同长风一般执晚辈礼，端了酒壶给众多老爷子倒酒。 轮到涂延平的时候，方玉再三谢过涂先生当初的仗义之言和辛苦奔走。 楚老太爷这才知道，先皇时候，方玉庇护几百孩子，涂延平等人鼎力相助。 众人不好批评先皇，因为新皇仁义的，即便先皇同他有大仇，但先皇死后就一笔勾销了。 可是隐晦抱怨几句，众人还是能做到的。 最后有人说起那几百孩子的去路，感慨道。 “真是些苦命的孩子，许是早就没命了。” 方玉却扫了守在一边添饭布菜的秋雅几个一眼，笑道。 “我回来寻人调查过，那些孩子被义士所救，如今都是能写会算，懂礼大方，过得很不错。” “当真？” 涂延平等人都是听得高兴，“那真是要好好干一杯！” 秋雅等人红着眼圈儿，上前给众人倒酒。 众人不知道她们就是那些命苦的孩子，却还是真心为她们高兴… 一顿酒席吃到日头西斜才算结束，解酒茶和水果端上来，众人一边醒酒一边闲话儿。 这时候，门前的侍卫又来了。 “老太爷，那个…门前来了位姓陈的大人，说是…皇后娘娘的父亲！” 方玉惊讶扭头，应道。 “不可能啊，我父亲在千里之外的东州府呢！” 那侍卫有些尴尬，应道。 “属下也是这么说，他说是…皇后娘娘的生父！” 方玉当即就黑了脸，楚家老少更是脸上都能刮下霜来！ “忘恩负义的畜生！我没有骂上门去替我惨死的女儿报仇，他怎么有脸敢找到门前认下圆圆！” 楚老爷子抄起手边的茶壶就往外走，方玉和楚一鸣等人怕老爷子吃亏，赶紧追上去，旁人当然不能错过这热闹… 于是，呼拉垃几十人，再次涌出了大门。 大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散着头发，背上捆着几根树枝，正跪在地上，蔫头耷脑，显得很是虔诚卑微。 而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车里隐约坐了女眷，车边站了两个丫鬟婆子，两个常随小厮。 马车前挂了个木牌，写着“工部员外郎陈”。 住在附近村里的百姓，还有楚家来客的奴仆车夫之类，都站子不远处，指点着中年人说笑。 中年人许是有些没脸，脸色羞红，垂头隐忍着。 院门口有了动静，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还算俊朗的面孔，被楚老太爷看个正着。 楚老天爷暴怒，当时就把手里的茶壶摔了过去！ “畜生！你还敢上门，打量我们楚家不敢杀了你，是不是？” 陈文泉没想到楚老爷子当真会打杀他，吓的脑袋一歪，跳起来就躲出了十几步，高声喊着，“先生，都是弟子的错，求您息怒啊！” 跟在后边的众人，眼见如此都是眼底鄙夷。 认错就要有个认错的态度，老爷子要打要骂都受着，众人也好给求个情。 结果，这绑了几根树枝，抬腿就跑，成什么样子了！ 楚一鸣眼见老父亲胸口剧烈起伏，显见是气的厉害，生怕有个好歹，赶紧说道。 “父亲，您别生气，你倒下了，谁给圆圆做主啊。 让我来说，我来说！” 老爷子气得捶胸口，指了陈文泉，“告诉所有人，这个畜生做了什么！” “好，好。” 楚一鸣不敢再耽搁，高声同众人说道。 “各位，原本是家门不幸，为了皇后娘娘的声名，我们家里还想忍气瞒着。 哪里想到这不要脸的畜生，居然找上门来。 那我今日就代家里，好好说说旧事。 这陈文泉出身惠州府农家，因为有几分才学，进京赶考，遇到地痞纠缠，我妹妹不忍他被打断手，误了前程，所以开口搭救。 他借着感谢之名，三番五次盯着我妹妹‘偶遇’，迷惑得我妹妹以为他怀才不遇，为他引荐到我父亲身前，指点文章。 结果，他假意醉酒，拉扯我妹妹落入水塘。 我们家里为了妹妹的名声，把妹妹嫁到他陈家，嫁妆丰厚不说，我父亲更是日夜带他在身边指点教导。 他也一遭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做个七品官。 他却嫌弃官职地位，三番五次找到我父亲为他寻门路，攀附权贵。 我父亲不肯，他就冷待我妹妹，任凭父母苛待我妹妹。 可怜我妹妹教养长大，知书达理，不过几年就好似农家老妇一般。 我多次找到门前，他就逼迫我寻同窗友人，为他铺路。 我们家里突遭变故，搬去外地隐居，走之前，给妹妹也留了不少财物。 指望他看在这些银钱上，也会对妹妹好一些。 没想到，这个畜生居然娶了上官的庶女做平妻，把我那个怀有身孕的妹妹当丫鬟使唤。 我妹妹实在忍耐不住，挺着肚子，带了一个婆子逃出陈家，打算去寻我们做主。 结果，路上碰到山匪，我妹妹早产在树林里生下了一个女儿。 为了保护女儿，我妹妹引开了山匪，为保清白，最后跳崖身亡，死的凄惨之极。 若不是婆子千辛万苦找到我们家里，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事。 他陈家没有半个字，也没派人问过一句，任凭我妹妹流落在外。 我们家里苦寻外孙女二十年，散尽家财。 幸好苍天有眼，外孙女被东州府方家救下，当做亲生女一般娇养长大，更被我们偶然遇到，亲人相认。 外孙女同她母亲一般知书达理，更孝顺懂事。 如今更是被皇上封为皇后，不日迎娶进宫。 这陈家的畜生，定然是听说，这才惺惺作态跑来认罪。 指望我们一家原谅他，他就是皇后的父亲了！ 做梦！” 陈一鸣越说越气，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一口唾沫唾出老远，骂道。 “就是我们楚家人死绝了，也绝对不会同意！ 皇后娘娘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方家伯父！ 你这个畜生，忘恩负义白眼狼，想做国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们楚家不找你报丧女之仇，就是不想给皇后娘娘大喜添一点儿晦气。 你真当我们忘了仇恨吗？ 要命就滚远点儿，否则我就要去敲京兆尹的大鼓！ 让全天下人都听听，你陈文泉是个什么畜生，披着人皮在这里装人！” 第七百二十九章 厚颜无耻 众人听得都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同陈文泉这个工部员外郎不熟悉，但多少也听过几句，知道是个圆滑之人，寒门出身，取了吏部堂主事吴大人家的庶女。 这么多年，从七品爬到从五品，也算很能耐了。 哪里想到，这人居然还有如此过往。 或者说，他的原配夫人居然是楚家姑娘！ 当然，有几个老爷子是知道这么一段过往的。 但也只以为楚家姑娘同丈夫不合，回娘家常住了。 却根本不知道，楚家姑娘早就没命了，而且因为陈家的忘恩负义，死的如此凄惨… 怪不得皇后娘娘有楚家的外祖，也有京兆尹方玉做兄长… 缘由居然是这般！ 楚老太爷说的明白，心口闷气散了大半，脸色也好了一些，高声骂道。 “畜生，你但凡还要一分脸面，就赶紧滚回去！ 胆敢给皇后添堵，我就一口口吃了你的的肉！ 我是读了一辈子的书，一辈子没当官，但我是当爹的，为女儿报仇，我能豁出这条命！ 可怜我那女儿，知书达理，孝顺温顺，活生生被你这个畜生害死了！” 老太爷想起闺女，眼泪都掉了下来，咬牙切齿，甚至恨不得生吃了陈文泉。 院门里，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妇人们，眼见楚夫人和云氏都在抹眼泪，也是跟着心酸。 同为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万一不慎重，选到那心肠不好的，就是掉进火坑了。 显见楚家姑娘就是运气不好，原配被平妻逼迫出门，惨死在外。 皇后娘娘更是可怜，出生就没了娘。 若不是遇到方家，别说坟头草三尺高，怕是坟都没一个，早进了野兽肚子… “这人真是好狠的心。” “是啊，男人心狠起来，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这同畜生有什么区别，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这工部员外郎的夫人，我也是见过的，柔柔弱弱的，原本以为是个好的，如今看来怕也是装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点儿手段，怎么可能把原配挤走，二十年都不提不念啊。” 妇人们毕竟都是有些身份的，说话再难听，也有个限度。 但外边看热闹的奴仆和村人们却没个顾忌，特别是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这孩子就是当娘的心头肉，乍一听说这陈家人把大着肚子的原配撵出去，惨死在外，孩子都丢了二十年。 几个妇人搂紧了自己孩子，心里真是兔死狐悲，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了。 “这男人真是黑心烂肝的，这么对待发妻，也不遭天打雷劈！” “人家管那个呢，怀里搂着狐狸精，管什么媳妇儿闺女怎么样呢！” “就是，要不说找丈夫要擦亮眼睛呢，碰到畜生真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不就是遭到报应了吗，闺女做皇后了，不认他这个爹了！真是活该啊！” “对，活该！媳妇儿死在外边都不管，家里抱着狐狸精，如今知道闺女富贵了，舔着脸上门了，这还是读书人呢。 真是给读书人丢脸！” “就是，楚家就是老实，要是我，隔夜的粪尿倒他头上，让他臭十里！” 陈文泉简直听得脸色青紫，他也想过上门会受到喝骂。 但想着楚家书香门第，为了皇后娘娘，也不会把事情闹大，总会忍着恼怒把他认下来。 时日久了，他把闺女哄过去，自然也就不用在意楚家了。 哪里想到，楚家这般强硬，分毫不让，他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要受这般辱骂。 他咬牙忍耐着，上前两步行礼，哭诉道。 “先生，都是小婿的不是。 当年，我同星晴斗嘴，一时恼怒多说几句，哪里想到星晴会脾气那般大，扭头就走。 我以为她是在街上转转，没想到，她根本没了消息。 我也到处找过，根本没有音讯。 我怕坏了她的名声，才说她回了娘家小住。 根本不知道她出了事儿啊！” “你放屁！” 楚一鸣听他还敢往妹妹头上泼脏水，直接骂了脏话！ “就算星晴回娘家，二十年，你怎么没给我们去过一封信问问！ 二十年啊，根本说不过去！” 陈文泉被堵了嘴，一时寻不到借口，有些心急。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马车倒是开了门，走下一个柔柔弱弱的貌美妇人。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姑娘，一个少年。 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年十五六岁，两人都是脸色不好，但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看着白白净净，娇养长大，衣着也都不错。 妇人跌跌撞撞扑倒陈文泉身边，就哀哀切切哭了起来。 “呜呜，老爷，都怪我。 都怪我进门，惹了姐姐生气，姐姐才离家出走。 后来也是我怀了身孕，您怕姐姐的坏脾气，不容我和孩子，这才迟疑着，没去寻姐姐。 最开始以为姐姐会自己回来，等了两年又听人浑说姐姐另嫁他人，你为了楚家的声名，才忍气吞声到如今… 呜呜，老爷，妾身实在是心疼你啊。 您有话就说清楚，不要这么自苦！ 呜呜，楚家是书香门第，你就算是楚家弟子，也不必做到如此委屈自己…” 陈文泉听得感动，只说了一句，“夫人…” 他就红了眼圈儿，握住了夫人的手。 好一对儿情深夫妻，不知道的人，怕是真以为楚家逼迫的他们如此可怜呢。 楚家人简直目赤欲裂，没遇到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啊！ 但闺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当年的事要怎么分说？ 这时候，方玉就站了出来。 “陈大人，本官京兆尹府尹，管的就是京都的大事小情，先前更是在吏部当值。 说来碰巧，本官看过陈大人的履历。 这位夫人方才说你原配的楚家姑姑是气怒离家，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气怒吗，只是因为你酒醉留宿上司家中，第二日回来就要娶平妻吗？ 若是本官没有记错的话，陈大人娶了吴家这位庶女做平妻之后七个月，就生了你的大女儿吧。 当时传言是早产，但你的大女儿前几年嫁到礼部宋大人家里，三年生了两个小子，身体实在是很好，根本不像早产亏虚的样子啊。 这事儿也不难辨别，很容易就能找到当年给你夫人接生的产婆。 到时候，你身边这位夫人是怎么嫁到陈家做平妻，是不是进门前就有了身孕，才惹得楚家姑姑气怒离家，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至于，你听人说楚家姑姑另嫁，为了楚家颜面才没有继续找寻… 那就更好办了，你说到底谁听谁说的，本官审讯一下，必定会找到造谣之人！” 众人方才若是惊奇的瞪了眼睛，那这会儿就是眼珠子满地滚了。 第七百三十章 同畜生无异！ 这位陈夫人的娘家父亲，如今虽然已经年老辞官了，但兄长可是在朝做官呢。 当初就算为了笼络陈大人这个新科进士，居然送了庶女爬床？ 庶女做陈家平妻，挤走出身门第出身的原配夫人… 这真是比戏文都要精彩啊！ 还有那宋家的儿媳妇，当年可是以嫡女身份出嫁的，虽然嫁的是宋家二公子，但因为大夫人生了两个姑娘，她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在公婆那里很是受宠，一直在当家。 听说很是风光，若是奸生女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可是要落威了。 也有人觉得方玉这般信口开河，有些不谨慎了。 但再看他神色笃定，又总觉得他不会如此浮躁，也许真是提前有所准备，确实拿到了陈夫人的跟脚儿… 显见陈夫人也是想到这一点儿，脸色惨白，紧紧依偎着陈大人，一副随时昏倒的模样。 “娘！” 那年轻姑娘和少年赶紧抢上前，一左一右护在父母身边 少年显见被娇惯的厉害，开口就骂方玉。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骂我爹！ 我娘是明媒正娶嫁给我爹，我祖父是吏部的，小心你以后的考评！” “哎呦，好大的官威！” “是啊，这小子不是把这天下，这朝廷都当做自家了吧。 一个小小的吏部堂主事，还是辞官致仕的，真当大魏没人了！” “黄口小儿，同他一般计较什么，家里没教好而已。” 众人听着好笑，毫不客气的奚落两句。 少年叫陈杰明，陈文泉唯一的幼子，自然娇惯一些。 他这个年岁，按理说应该进国子监的，可惜才学不够，陈文泉也没那个本事送儿子进去，平日只在普通学堂里打诨。 被一众小吏或者商贾的儿子，捧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会儿，陈文泉瞧着儿子这般，不但不羞愧，反倒心疼各自，扯了他一把。 “杰明回来，有爹呢，你别开口！” 陈杰明不服气，还要说话，但他的二姐姐陈巧珍，也就是那个年轻姑娘已经哭着拉了他的胳膊。 “弟弟，你不要这样。 是我们一家欠大姐姐的，活该我们受这样的委屈。 呜呜，大夫人已经过世了，虽然是她同父亲生气，离家出走才有这样的磨难。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我们百口莫辩，为了大姐姐消气，为了楚家外祖消气，咱们多跪一跪也好。 楚家外祖大人大量，我们同大姐姐更是血脉亲人，一定会求得原谅的。” 陈巧珍同母亲长的有七分像，但因为更年轻，所以看着更是娇美堪怜。 这般梨花带雨说起话，男子们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心疼。 年纪大的老爷子没怎么样，但有一个家中后生就小声说道。 “都是老一辈的恩怨，同晚辈无关吧。 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等后生说完，院里有人突然冷笑应了一句。 众人闻声扭头看去，只见院里站了个年轻女子，妇人装扮。 一身红底缠枝牡丹纹的织金衫子，下边配了牙色遍地如意云纹缎地马面裙。 一头乌发盘了明月髻，插了珊瑚簪子，衬得她面色白皙，眉目灵动。 中等身材，身形圆润，走动间不见绣鞋，只有腰上坠着的压裙白玉环晃动。 通身的气派、高贵，又不会老气。 天地山野孕育的灵韵，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皇后娘娘？ 所有人都是下意识心里闪过这个名字… 妇人们自动自发退让到两旁，留出宽阔的通路。 方圆儿微微同众人点头，扶着秋雅的手，抬头挺胸走到门外。 她冷冷扫了一眼几个低头的后生，这才楚老太爷和几位老爷子行礼。 “外祖，没想到我的回归为家里带来这般麻烦，还望外祖恕罪。” “不要这么说，圆圆。 家里能找回你，已经是上天恩赐。 二十多年前，家里护不住你娘，已经让我们痛不欲生。 如今若是再护不住你，我们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楚老爷子真是气得厉害了，手都在发抖。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今遇到的是无赖，就更说不清了。 方圆儿握了老爷子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 “外祖放心，您老人家是读书人，碰到无赖自然没有办法。 但我不是啊，我自小被家里娇宠，就不受委屈，从来没吃过亏，不信您问我三哥！ 再说，我追随皇上起兵，一路杀到京都来的。 什么妖妖魔鬼怪没见过，怎么会对付不了几个无赖。 您就好好看，看外孙女给您出气！” 楚老太爷欣慰之极，但还是摇头。 “圆圆，你是皇后，不好沾染这些事，小心坏了名声。 你回去，有外祖在…” 方玉却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也是上前笑道。 “外祖放心，皇上待圆圆情深义重，最是清楚她的脾气，若是知道，只会砍了陈家九族，不会怨怪圆圆一分。” 楚老太爷这才慢慢点了头，兄妹俩一左一右站在台阶，望向陈家四口。 方圆儿满脸都是好奇，仔细打量他们半晌才说道。 “原来忘恩负义，为富贵抛弃妻女的恶人就是长得这个样子，倒是有一副好皮囊。 怪不得我生母被骗了真心…” 方玉冷笑，“若不是好皮囊，怎么能平安无恙这么多年。” 陈文泉偷偷看了半晌，在这个陌生的女儿脸上，看到了发妻几分模样，心里也是有些虚。 但做父亲的底气，还是让他挺直脊背，高声说道。 “依依，我是你父亲，你怎敢口出狂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同你母亲再多误会，总是我们之间的事。 你的性命得自我，你就该敬重我！” “依依？” 方圆儿问道，“这是你同我生母给我取的名字吗？ 倒是不错，但我却是以方家幼女方圆儿的名字长大的。” 她笑的冷酷，嘲讽道。 “因为你取名的那个女儿已经死在小树林了，我是我爹娘用自己活命的粮食养大的，是哥哥们背着日夜在地上打转哄大的！同你可没有一文钱干系！ 生而不养，同畜生无异。 楚大人若是坚持生了我，但没养我，岂不是承认自己是畜生了？” “你…” 陈文泉气得想骂人，但想起这个闺女，如今可是皇后，他又忍了下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里外都不亏 方圆儿却不想忍着啊，想起惨死的生母，即便没有什么感情，也同为女子，总会共情啊。 “陈大人还想说什么？说二十多年没找我，如今上门，就是为了认亲，为了心疼我这个二十多年没见的女儿？ 别开玩笑了，这话怕是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你无非就是想着我被封了皇后，你们一家都能跟着沾光了，所以才忙不迭，一日都等不了就跑来攀亲了！” “不，不是！” 陈文泉努力挤出一点儿泪水，“依依，爹真的知道错了。 当初就算你娘脾气不好，我也该多忍忍，不能同她置气。 早知道你娘会遇到危险，我们父女会分离二十多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啊。 你别听旁人挑拨，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不疼你。 以后，爹一定补偿你，爹会给你大笔嫁妆，会让你风光出嫁…” 方圆儿见他表演的“情真意切”，真是忍不住想吐。 陌生人而已，一口一个爹的，真是不嫌寒碜。 “我再说一遍，我的父母在东州府方家！ 你再敢一口一个爹，小心我不念你那点儿精血，割了你的舌头！” 守在不远处的几百近卫军早就气得恨不得动刀枪了，听了这话，立刻呼喝起来。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刀枪明亮，杀气腾腾，即便隔着很远，众人也是心里凛然。 陈文泉更是下意识缩了脖子，方圆儿冷哼一声，又道。 “好，既然你说，你今日过来就是单纯为了心疼我，为了补偿我。 那好啊，明日送三万两银子过来，留给我置办嫁妆，就算是你弥补了二十多年的亏欠。 然后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以后我们两家也绝不走动。 陈家不得以我的名义在外招摇，不得占一点儿好处。 你说如何？” “这…” 陈文泉有些傻眼，三万两？家里三千两都拿不出啊！ 而且以后不走动，不得打着闺女的名义招摇，那认回这个闺女做什么，赔银子吗？ 他这般迟疑，可是吓坏了一边的陈巧珍，家里的银钱，可是要给她置办嫁妆的。 她如今有些打算，以后更是少不得丰厚的嫁妆。 若是给了这个外来的“姐姐”，她怎么办？ 她立刻抹起了眼泪，哀哀切切乞求道。 “大姐姐，呜呜，你不要逼迫父亲了。 父亲为官清廉，家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银钱。 再说父亲实在是惦记你，才忍着这些屈辱，你就不能体谅父亲一次吗？ 大姐姐放心，只要你回家，认祖归宗，我们一定好好补偿姐姐。 虽然说当年很多苦难，但大姐姐如今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又做了皇后，怎么就不能成全父亲一片爱女之心！ 皇后历来都是贤德女子才能胜任，姐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不认生身之父！” 小小年纪，嘴巴倒是厉害，楚楚可怜之下，威胁恐吓可是一句也没落下。 方玉眼底冷意弥漫，问道。 “新皇同皇后是同甘共苦，并肩奋进才有今日。 皇后是不是贤德，可不是你一个蛇蝎毒女几句话就能定论的。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有个未婚先孕进门的母亲，以后这京都还有什么人家敢娶你！” 楚巧珍白了脸，眼泪是真的掉了下来。 “不是，我不是！ 姐姐气我母亲更得父亲爱重，尽管把气撒到我头上就好。 但姐姐一定要原谅父亲，不要误会父亲一片爱女之心。 呜呜，若是姐姐可以原谅父亲，我愿意…我愿意撞死在这里，给姐姐出气。” 说着话，她居然起身就要去撞门前的上马石。 几个年轻后生都是惊呼出声，结果陈文泉和陈夫人当然要拦阻，一把抱了闺女，一家几口哭成一团。 真是好个一家子情深，同生共死啊！ 方圆儿真心给这一家子鼓掌，“好，演的真好！” 众人都是闻声望过来，她就笑道。 “你们一家子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口口声声说想要认回我，不是为了占便宜。 但我提出补偿，以后不再来往。 你们居然还不同意，原来就是空手套白狼，指望几句话糊弄我，以后就可以仗着我这个皇后作威作福了，是不是？ 真是打的好算盘! 今日若不是有这么多宾客在，我和外祖一家还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怕是阻碍父女团聚，逼迫妹妹惨死的名头就要扣在我和外祖身上了。 到时候，我这个皇后不贤德，不能做皇后。 是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就能以此上奏折，另选皇后了？ 若是我屈服了，认下了你们，你们就是皇后母族，可以作威作福了？ 简直是里外不吃亏啊！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陈文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儿，心里惊讶，嘴上却辩解。 “不，依依你误会了。 我是真想弥补你！” “那就白纸黑字写下来，以后绝不来往，绝不占我一点儿便宜！ 我就原谅你，让你那所谓的良心好受一些。” 陈文泉立刻闭了嘴… 众人都是忍不住翻白眼儿，这明摆着就是要占便宜啊… 楚老太爷却是被提醒了，陈家不单单是为了占便宜啊，还是打了毁掉外孙女名声的主意，这是背后有人指使啊！ “仲良，我这会儿写状子，还来得吗？ 我要状告这个畜生，同有心人勾结，意图损毁皇后娘娘的名声，意图颠覆皇上的圣意！ 还有，我要告他二十年前，与人苟且，以妾代妻，宠妾灭妻！ 我要拿回我楚家姑娘的名分，把他如今的妻儿打回原形。 妾，妾生子，妾生女！ 一个都别想躲过！” 楚一鸣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是上前说道。 “还有我，我也要写状纸。 当年我妹妹出京，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了山匪？ 一定是有人背地里主使，杀人灭口！” 陈文全听了，还没如何，陈夫人却是撑不住了。 她平日手段，用来骗骗陈文泉还成，哪里想到只是来了一趟楚家，底细被扒的一干二净啊。 她是真怕了，哆嗦着扯了陈文泉哭道。 “老爷，呜呜，不要认大小姐了！ 误会太深了，她是把我们一家恨透了！ 若是当真给孩子们扣个污名，以后孩子们怎么活啊！ 呜呜，我们回去，我们不认了！ 我们只是小门小户，我们怎么能同他们作对！ 我们回去，总有一日，我们一定能一家团聚…” 第七百三十二章 官迷儿的狠毒操作 她说的哀切，把一个保护孩子的母亲，委曲求全扮演的是出神入化… 陈文泉也是望着方圆儿，眼泪哗哗流。 “依依，爹爹真是想要补偿你。 二十多年，从来没忘了你… 你怎么就不能原谅爹爹！” 说着话，他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男子这般模样，倒是当真替他挽回一些颜面。 有些人甚至琢磨，是不是真冤枉陈家了… 方玉却是毫不客气的开口，“陈大人和陈夫人如此真心，这件事不查清楚，倒是有些说不过。 若不然，我这就进宫去禀告皇上。 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到底楚家姑姑离开陈家是为了什么，在外惨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陈夫人进门前到底是不是同陈大人私下苟且，怀了身孕？ 陈大人是不是以妾做妻，宠妾灭妻？ 这些都调查清楚，不算困难。 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陈家人哪里还敢停留，陈文泉立刻起身，扶着陈夫人说道。 “方大人，我不过是一片爱女之心，不是想同方家抢人。 方大人不必如此，置陈家于死地。 我们这就走，他日九泉之下，见到依依母亲，我再亲自谢罪。” 说罢，一家四口抹着眼泪就上了马车。 陈大人原本捆在背后几根树枝就是做个样子，折腾半天，早就掉下去了，衣衫上别说血迹，树叶都没留一片… 众人见此，都是满眼嘲讽。 这真是天下最敷衍的负荆请罪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大人若是知道攀附不成，最后还把当年丑事揭露出来，怕是绝对不会过来。” “是啊，看他那个心虚的模样，不用查都知道错不了。” 众人都是冷笑议论，彻底把陈家的可耻坐实了。 门里的妇人们眼底更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回去之后可是有的说了。 楚老太爷干咳两声，假意呵斥外孙女。 “这点儿小事，自有家里人出面处置。 你一个待嫁女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后院吧。” “是，外祖。” 方圆儿乖巧行礼，低眉顺眼扶着秋雅回去了，完全没有方才的精明和霸气。 眼见她扭身回去，楚老太爷也招呼众人，“再回去喝杯茶？” “不了，先生，天色已晚，我们就着就告辞了。” “是啊，城门都要关了。” 众人极有眼色，纷纷开口告辞。 楚家人和方玉站在门口，送了众人上车离开。 “仲良，若是衙门不忙，晚上就留下住一晚吧。 咱们爷俩儿好好说说话！” 楚老太爷开口留人，对于方玉，他是真喜欢。 楚家人读书好，但对于做官，却是根本不成。 但方玉却不同，好学勤奋，人情练达又能保持正直，这太难得了。 他真是恨不得方玉姓楚才好，不过如今也成。 外孙女有这样的哥哥，绝对是一大助力。 “好啊，外祖，正好我有很多事要请教呢。” 方玉毫不见外的就应了下来，惹得楚家人都是笑。 楚夫人更是说道，“那我准备晚饭，方才人多，怕是都没吃好。” 很快，书房拾掇干净，楚家老少陪了方玉说话，方圆儿坐在一边剥桔子。 “仲良，这个陈文泉，你若是方便，一定要多留意一下。 这人…当年是我们看走了眼，误引了豺狼进门。 圆圆的母亲已经为此搭上了性命，我是绝对不允许他再把圆圆害了。” 方玉点头，“外祖放心，我听说妹妹的身世之后，就已经开始安排了。 当年替陈夫人接生的婆子找到了，随时可以指认陈夫人同陈大人婚前苟合。 陈家夫妻只要不想孩子们都变成庶子庶女，婚娶艰难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楚一鸣却是摇头，叹气道。 “仲良，你低估了那个人的狠毒，他为了往上爬，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当年，他能蹲在我们家后门，顶着雪冻一宿，就为了等星晴心软出来见一面。 若是星晴的死有阴谋，那他就是亲眼看着怀孕的发妻涉险。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是个为了升官发财疯狂的畜生。 我都觉得，若是圆圆说，只要陈夫人和她的儿女都死掉，就认下他这个生父。 这人也一定会好不犹豫下手！” 众人都是听得后背发寒，方玉更是眯了眼睛。 “舅舅放心，我一定会多加谨慎，也会仔细调查。” 方圆儿安慰家人们，“也不用为一个白眼狼儿如此兴师动众，大不了跟皇上说一声，调他去外地做官。 眼不见为净，离的远了就安静了。” “这是个好办法！” 长风难得说一句话，结果被楚老太爷瞪了一眼。 “好什么，这是京都，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今日让圆圆出面说话，我都后悔了。 咱们家里以后要多拦在前边，就是有人说闲话儿，也说不到圆圆头上。 否则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 方圆儿同长风吐吐舌头，塞给他一个剥好的橘子。 长风塞到嘴里一瓣，甜的立刻笑开了脸。 楚老太爷也看的高兴，但还是嘱咐道。 “这事儿，尽量还是不要皇上出面。” “知道了，外祖。” 方圆儿和方玉都是点头应下，没有多说。 晚上吃了饭，众人早早歇下。 方圆儿直接回了空间，果然，很快方玉也进来了。 空间里，刚刚日上三竿，田里收了粮食，方老汉正带了方老大琢磨种些什么。 见得闺女儿子回来，就拉了她们参谋。 方玉就道，“爹，还是要种粮食，最好是苞谷，产量高，填肚子。 外边还不到五月，离得秋收，还有四个月。 皇上要巩固朝政，近卫军就是分出去几万人，起码也有五六万人要在京都外驻守到明年春日，消耗粮草肯定不能少。 再说，近卫军将领同妹妹有同袍之意，妹妹封皇后，需要他们鼎力支持，所以，咱们家还要再送几次粮食。” 方老汉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人家护着你妹妹，咱们多给些粮食，这是应该的。” 倒是方老大比老爹更敏锐一些，“怎么，圆儿有楚家撑腰，还有人算计她吗？” 方玉望了方圆儿一眼，方圆儿正揪了两根青草编小东西，听得这话也不在意，就道。 “今日皇上下旨封我做皇后，很多人到楚家道贺。 结果我那个官迷儿生父也来了，厚着脸皮要认我这个闺女。 结果，楚家外祖把当年他对我生母做下的丑事说了。 他百般狡辩不说，家里儿女还叫我姐姐，真是无耻。 我顺口炸了两句，结果发现，当年我生母怀着我逃出京，遇山匪惨死，好似也有隐情。 应该是陈家如今的这位夫人谋害，我生父为了往上爬，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楚家外祖气坏了，晚饭都没吃多少。” 第七百三十三章 礼重情义更重 “什么，还有这事！” 方老汉爷俩儿听得惊讶之极，转而又道。 “这么说，你这生父可不能认，实在太狠毒了。” “放心，我只有一个爹，可不打算再找一个白羊狼儿。” 方圆儿摆摆手，“这一家子各个会演戏，我看那个便宜妹妹就是个白莲花，让她沾上，说不定还想奔着皇上用心思呢。” “一定离远点儿，这就是狗皮膏药，还是有毒的那种！” 方老汉儿急的搓手，“家里人手，你这次多带一些出去。 平日别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谁欺负到你头上，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大不了，咱们回家来，谁都不要了。” “好，好，爹，你放心。 我可不是受气的脾气！” 方圆儿给哥哥使个眼色，要他们劝劝老爹，然后就跑去寻老娘撒娇了。 “娘，我闻到香味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赵金莲带了王氏在灶间里包饺子，见闺女进来就嗔怪道。 “别的本事没有，鼻子倒是比猫都灵。 你爹采了一些蘑菇，我们包点儿饺子。 还说背着你偷偷吃，结果倒好，你自己跑回来了。” 王氏偷偷同小姑子眨眨眼睛，笑道。 “你听娘说笑，方才生怕我准备少了，一个劲儿让我多多和面呢。” 赵金莲嘴硬，“我是惦记老三和君泽回来。” 对面坐着的沈老夫人哈哈笑，“我孙子，我都不惦记，老妹子倒是挂嘴边上。 不用管他，多大岁数了，连个媳妇儿都找不着，给他吃了也白吃。” 赵金莲也是叹气，“别提这个，我们家里不是也有一个吗。 当官当疯了，都不娶媳妇儿了。” 方圆儿洗手，一起包饺子，笑道。 “那是我哥哥们眼界高，否则只要漏出一点儿口风，怕是门槛儿都要踩塌了。” “当真？” 沈老夫人和赵金莲都是惊喜，但转而一想又算了。 “不成，找媳妇儿要找能一起同甘共苦的，这看着在那们家里风光就攀上来的，还是算了。” 方圆儿笑笑，也不搭茬儿，毕竟在她看来，哥哥才二十多岁，正是大好年华，根本不着急啊。 “我今天可得多吃几个饺子，补补身体，方才在外边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怎么了，谁惹你了？” 众人好奇，方圆儿就把陈家几口厚颜无耻，大闹楚家酒席的事说了。 “外祖说，不让我出面，他在前边挡着。 我毕竟是小辈儿，万一被人家传不孝顺，毁了名声不好听。” “对，对，你外祖这是真心疼你。” 赵金莲忙不迭点头，嘱咐道。 “这事说起来真是尴尬，姓陈的再不好，都算是生了你。 虽然人人都唾弃他忘恩负义，但你却不成，否则就真是让人家说闲话儿了。 听你外祖的，不要多说话。” 沈老夫人也是点头，“对，这是就得楚家出面，有你生母惨死之事在前，陈家怎么都不敢太过分。” “好，我知道了，这家子狗皮膏药，我也不想沾。 就是担心外祖被气坏了，方才我特意给熬了一碗安神汤呢，否则我都怕老爷子睡不着。” 方圆儿手下飞快，应的也不含糊。 赵金莲就道，“真是辛苦你外祖了，见到陈家人，想起死去的闺女，不知道心里怎么疼呢。 熊皮褥子已经缝好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带去给他老人家。” 王氏也道，“大嫂缝了一套衣衫，我缝了两双鞋，妹妹一起都带出去。” “好，辛苦娘和嫂子了。” “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就是，京都那么凶险，家里帮不上你，这些小事儿算什么。” 赵金莲和王氏叹气，沈老夫人也是说道。 “君泽在京都多年，什么都熟悉。 有什么事儿，你不方便，你记得找他帮忙。 楚家毕竟是读书人，有时候看重名声。 但君泽认识那些三教九流可没那么多顾忌，也许更管用！” 方圆儿笑嘻嘻应下，“好啊，沈奶奶。 君泽哥可是没少坑我的好东西，我跟他绝对不会客气的。” 众人都是笑起来，一时饺子包好了，喊了家里人来吃。 新采回来的蘑菇，加了猪肉，味道最鲜。 众人都是吃的饱足，难得的热闹。 第二日一早，楚家吃过早饭，方圆儿就喊了朱红搬出一个大包裹。 “外祖，昨天我家捎带东西过来了。 这些是给您准备的！” 楚老太爷以为又是绸缎等东西，赶紧摆手。 “不要胡乱再花银钱，家里给你好东西，你也留着，这马上就要下聘了，你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家里帮不上你太多，你也不要这么大手大脚。” 楚一鸣也是马上说道，“我准别开个画展，卖几幅画，得了银子让你舅母给你张罗两个小庄子，就在这附近。 以后也方便家里帮你照管，最好以这个借口，你能常回来两趟就好了。” “姑姑不嫁，我们舍不得姑姑。” 正啃果子的秋平和秋丰立刻就扑过去抱了姑姑大腿，惹得众人都是笑。 方圆儿赶紧打开包裹，笑道。 “外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娘和嫂子们亲手做的针线。” 说着话儿，她捡出那床熊皮褥子，“这是我娘缝的，熊皮是家里人进山打的。 我爹娘说外祖年岁大了，怕寒，晚上睡觉铺着肯定暖和。” “熊皮？” 楚老太爷惊喜接过，摸着那黑黝黝的毛皮，忍不住赞道，“这皮子真是好啊，这是冬初的熊皮，一年中毛色最好的时候。” “外祖好眼力！” 方圆儿笑着捧了老爷子一句，又拿出那套石青色的锦缎长衫，还有两双绣了云纹的敞口鞋。 “这衣衫和鞋子是我家两个嫂子缝的，手艺一般，外祖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楚老太爷感动坏了，笑着叹气。 “你这丫头真是有福气啊，当年虽然出生没了娘，但有方家这样的好人家养你长大，你娘就是九泉之下知道，也要高兴啊。” 方玉坐在一边喝茶，听得这话就笑道。 “外祖这话外道了，我们家里因为有了妹妹，日子过得可高兴了。 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妹妹到了我们家呢。” “好，好，咱们两家都有福，都有福！” 楚老太爷笑的眯了眼睛，嘱咐道。 “你衙门那边忙，就赶紧回城吧。 有事随时让人来说一声，我们家里刚回来，等我把原来的亲朋故旧都理一理，就带你挨个拜访一下。 你舅舅和表兄弟们都是死读书的，做官就是害了他们，倒是你能用得上这些人脉，就最好了。” “好，谢谢外祖。” 方玉起身同众人行礼，这才出门去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虎视眈眈 不说楚家这边如何其乐融融，只说陈家院子可是鸦雀无声，奴仆们走路都靠着墙边儿，如履薄冰。 这世上什么时候也不缺说闲话儿的人，昨晚他们就在左邻右舍嘴里听说主子一家丢人现眼的全过程了。 原本以为皇后出自自家，以后能跟着主子们享受荣华富贵，哪里想到，好处没有，反倒结仇了！ 正房里，陈文泉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昨晚根本没睡着。 今早，他更是没脸去衙门，直接请了假。 陈夫人瞄着他的脸色，心里也在转悠。 昨日她跟着到楚家，原本也是想看看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模样，若是单纯好骗，以后她说不定还能当皇后的半个娘。 结果，皇后不但不好骗，反倒扯出多年前的旧事。 虽然说那件事，她确定做的很干净，时隔二十多年，就是想找证据也不好找了。 但她没进门就怀了身孕，这事可是好查啊。 万一真是扯出来，她的丑事可就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在外走动。 说起来，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毕竟她一个庶女，想给自己寻个好出路，这没什么错。 她也舍下清白，成功进了陈家门做平妻。 但陈文泉的原配发妻，却是知书达理，同样怀了身孕，背后还有一个人人皆知的书香门第。 她想在陈家说了算，只有除掉这个绊脚石。 但哪里想到，舒心了二十年，楚家却突然回来了。 而且京都盛传被新皇专宠的皇后娘娘，居然就是她横死在外，添了野兽肚子的那个孩子！ 她不是不害怕，但丈夫所有心思都放在“国丈”这两个字上了，闺女更是满肚子打算。 她夹在中间，真是不知道要害怕，还是壮着胆子帮忙谋算了。 陈巧珍坐在一边，眼见父亲黑着脸，母亲神游在外，她就有些急了。 昨日她可是看见了，她那个便宜姐姐，模样没有她长大好! 若不是运气好，在新皇起兵之前，爬了新皇的床，又生了孩子，如今新皇哪里会记得她一个村姑？ 倒是她自小读书，琴棋书画都会一些，又如此花容月貌。 若是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得新皇宠爱！ 而这个便宜姐姐就是她的登天梯！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只要进了宫，得了宠，到时候那些平日挤兑她，看不起她的闺秀贵女，都会匍匐在她脚下，给她磕头认罪。 这般想着，她就抹了眼泪，哽咽道。 “父亲，昨日实在闹的太难看了。 一定是姐姐对当年的误会太深了，父亲是不是找个机会，私下同姐姐见一面，好好劝劝她。 楚家对在咱们家里有气，但姐姐可是流着我们陈家的血，怎么可能同我们这般生分。 说不得楚家是想独占好处，没少在姐姐跟前说我们的不是，害得姐姐同我们离心呢。” 陈文泉一巴掌拍在桌上，恼道。 “楚家狼子野心，就是打了这个主意。 当年是那个贱妇自己跑了出去，同我们有什么干系。” 陈夫人还是有些害怕，小声说道。 “老爷，是不是等等看。 这个时候楚家正生气，还是不要惹他们了。 万一扯出当年之事，三个孩子都要被耻笑。 您总是皇后娘娘的生父，到什么时候，这也不会改变。 咱们也要看看宫里那位新皇的意思，先前心慌要接皇后进宫，楚家拦着，怕是已经惹了新皇不高兴呢。 过几日，新皇知道我们家的存在，怕是一高兴就让皇后从咱们家里出嫁…” 陈文泉听得眼睛立刻就亮了，这个可能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要想个什么办法，在皇上跟前露个脸儿呢？ 衙门里到底谁可以帮这个忙… 陈巧珍自然听得耿高兴，若是那个便宜姐姐从家里出嫁，她总有更多机会，说不定还能见到新皇… 正在这样的时候，门外突然就吵了起来，惊醒了一家三口。 “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陈文泉高声喝骂一句，守在门外的婆子不等赶去院门处探问，院门外就进来了两人。 当先的是一脸淤青狼狈的陈杰明，后边则是一身华服，哭哭啼啼的陈巧慧，早就出嫁的陈家大小姐。 姐弟这个模样，惊得屋里三人再也坐不住，赶紧迎出去，把人接进来。 “哎呦，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手打你！ 你说，娘给你做主。” 陈夫人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她生了两个闺女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日看的心肝宝贝一样，从没舍得动过一手指头啊。 陈文泉倒是更看重大女儿，冷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宋家欺负你了？” 陈巧慧一把扯了父亲的袖子，哭得更委屈了。 “爹，早晨去给婆婆请安，说起皇后娘娘和楚家，我顺口说皇后娘娘同我差了几个月，我要叫一生姐姐。 结果，大嫂阴阳怪气，说我是奸生女。 呜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娘是平妻，我怎么也是咱们陈家嫡女，怎么就是奸生女了！ 大嫂生不出儿子，平日就看我不顺眼，嫉妒我得婆婆喜爱。 呜呜，她这时候可得意了!” 不等陈文泉说话，鼻青脸肿的陈杰明也闹开了。 “爹，学堂里的同窗也都骂我，我不服气，同他们打在一处。 先生不但不护着我，还罚我回来反省。 说我们陈家家风不正…” “欺人太甚！” 陈文泉气得脸色铁青，心里也有些后悔。 昨日冒然去楚家，还是太欠考量了。 若是先让人去探探口风，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但他也实在没想到，原本最是软弱好欺的楚家，会突然这般硬气。 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若不是宾客太多，楚家人怕是都要生吃了他。 他更后悔的是，当年若是留下楚氏，哪怕关在后院圈养着，也不至于楚家结仇。 不过，那样也不会有流落在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做了皇后… 他烦躁的满地走，另一边陈巧慧还在逼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您不说明白，我回去之后怎么在婆家抬头做人。” 这也怪她平日仗着生了两个儿子，行事太张狂了。 一个次子媳妇儿，把长房长孙媳压的抬不起头。 如今终于被抓了把柄，自然也就被剥了脸面。 陈夫人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当娘的，怎么说她爬了男人的床，怀了孕才嫁金陈家。 借口早产，实际生了足月的长女？ 陈文泉也觉得脸上无光，又惦记寻人往宫里递话儿，于是甩袖子走掉了，留下陈夫人暗自咬牙。 第七百三十五章 谋划和试探 工部衙门里，一如往日，不算忙碌，但也不清闲。 当然忙碌的都是小吏，品级高的官员都很清闲，喝茶闲话儿，基本一日就过去了。 先皇是个疯子，为了盖道观，把工部众人当机械使用了。 先前两年，差点儿累死整个衙门，稍微不小心，还容易被砍头。 如今新皇上任，别说修建道观，就是宫殿都没打算修葺，只简单拾掇了一下太和宫，还没用他们工部出手。 至于修建河堤等差事，自然有官员出京去料理，留下的就都难得的清闲下来。 工部尚书姓汪，五十多岁，平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没什么脾气。 当然，他也是六部阁老里，最没发言权的一位。 但他不在乎，再有几年就致仕了，没有实权，也就意味着没什么危险。 再给家里儿孙保驾护航几年，他就功成身退了。 可是同他一起坐着喝茶的洪侍郎，却显见还有些进取心。 于是，闲话儿很快就绕到了昨日的新鲜事上。 洪侍郎笑道，“大人听说了吗，昨日封后圣旨下到云起书院，众人道贺，楚家开了酒席。 结果，咱们院里的陈大人也去凑热闹了，又被楚家赶了出来。 听说他的原配夫人是楚山长的女儿，但是陈大人为纳新欢进门，百般苛待，最后惨死在外边。 如今的皇后娘娘刚出生就被遗弃树林，得方家搭救才得以活命，实在是不忍多言。” 汪大人装糊涂，惊讶应道。 “是吗，还有这事儿？楚山长可是博学儒雅之人，这般不给人留颜面，想必真是心疼女儿了。” 洪大人心里骂着老狐狸，脸上却是笑着。 “是啊，掌上明珠这般凄惨，山长怪不得发这么大的火。 听说皇后娘娘也出面了，不肯原谅陈大人。 陈大人坚持要认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开口要三万两银子做嫁妆，还要陈大人一家发誓，以后不走动，绝对不沾任何好处，才肯原谅陈家。 但陈大人…好似不愿答应呢。” 汪大人低头喝茶，眼底闪过一抹鄙夷，淡淡应道。 “怕是不容易。” 洪大人还要说话，陈文泉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院子里众人见了，有人远远站着，装做没看见，有人笑嘻嘻上前说话。 陈文泉敷衍了几句，就进了屋子，恭敬同两位上官行礼问好。 汪大人笑着起身说道，“我去更衣，你们聊吧。” 说着话，不容陈文泉开口，他就出去了。 洪大人心里骂的厉害，但还是笑呵呵招呼陈文泉坐下，并且给他倒了一杯茶。 两人开着门说话，众人只见两人说的还算热闹，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但下午，汪大人整理送进宫的奏折时候，就看见某一本上，添了陈文泉的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装作没有看见… 夜幕降临，太和宫关了宫门，自成一个小世界。 从主子到奴仆，有一个算一个都下意识轻松了很多。 梅兰竹菊等几组姑娘们，洗漱，散步，说笑儿做针线，很是自在，只要不吵闹，影响到前殿批改奏折的皇上就好。 就是叶迟都跑到小灶间，看看今晚的宵夜是什么。 梅三正熬着骨汤，见他掀开盖子就嚷道。 “叶大哥，别动！ 这是小姐吩咐的，一会儿她要过来擀面条呢。” “呀，方将军要过来！” 叶迟欢喜，扭头就往外边看，说来也巧，方圆儿正好带了朱红从屋里出来。 叶迟立刻眼睛冒光儿迎了过去，朱红脸红，瞪了他一眼。 方圆儿果断把这对儿小情人撵去一边谈情说爱了。 她则拎着果篮去了前殿，吴叔守在门口，见到方圆儿也是笑的眯了眼睛。 “娘娘来了！” “是啊，吴叔，叶迟和朱红说悄悄话呢，怕是您要多在这里守一会儿了。 夜宵吃猪骨汤面，我拿了一罐韭花酱，晚上您也吃一碗？” “好啊，很久没吃到了，老奴还真是嘴馋了。” 吴叔笑得更欢喜了，方圆儿顺手从篮子里摸了一个石榴塞给他，然后才走了进去。 夜天逸听到动静，已经停了笔在等着了。 “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书院那边整理的都差不多了，闲着无事，我就早些过来陪陪你。” 方圆儿提起果篮，问道。 “想吃哪个？” 话是这么问，但她不等夜天逸回答，就先选了一个橘子。 “还是吃一个橘子吧，一会儿还有夜宵，吃多不消化。” 夜天逸笑了，接过拨好的橘子。 橘子汁水丰富，不小心就溅到了一本奏折上。 方圆儿顺手扯了帕子去擦，见到上边的名字就楞了一下，问道。 “这个陈文泉，不会就是我知道那个陈文泉吧？” 夜天逸点头，“没错，特别着急想当你爹的那个！”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只有一个爹，在家插稻秧，给禁卫军准备军粮呢。” 夜天逸心暖，拉了她坐在身边，嘱咐道。 “别让家里太辛苦，再有两月，南边州府的早稻就收获了，不愁军粮。” “知道了，我会跟爹说一声。 老人家闲不住，再说粮食这东西，总是越多越好。” 方圆儿拿了一个石榴剥着，打算一会儿榨石榴汁儿。 “想起我生母，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儿，赔上一辈子，真是不值当。” “是啊，说起来，婚嫁之中，女子一直就是处于劣势，不得不谨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两人说着话，有些伤感，幸好哪吒从外边跑进来，抓了篮子里的果子就啃，脑门立刻就挨了一巴掌，算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方圆儿下厨擀面条，猪骨汤做汤头，加了一把青菜，几个荷包蛋。 配上韭花酱，两个酸甜开胃的凉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宵夜。 美食从来都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吃过饭，一家三口在院里散步，先前的郁闷也就彻底忘光了… 不说陈文泉如何绞尽脑汁，想要做国丈，只说楚家重新回到京都，再次进去名门望族的圈子，不只有原本的第一书香门第的声望，更有皇后母族的新贵待遇，自然是人人都十分看好。 不等云起书院拾掇好，各家就都上门走动，打算送孩子来读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 强扭的瓜不甜 当然，原本在国子监或者太学的嫡子长孙，不能弃学，所以大半生源都是各家的嫡次子或者比较有天份的庶子。 楚老太爷历来收弟子都不看出身，只看人品和天份。 一般，他会考教一番学问，对答没有问题，就算入选了。 但是方圆儿无意间又横插了一脚，以至于筛选条件又加了一项，严格很多。 说起来也不是大事，楚老太爷当年一个老友，带了庶出长孙来拜访。 十五岁的少年，长的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很有几分读书郎的风姿，功课也过得去，楚老先生就点头收下了。 老友两个在屋里喝茶，放了少年到处走走。 少年领着一个小厮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后门外。 为了方便走动，后门通往后山的小路两侧，方圆儿安排人手种了两排半人高的灌木。 方圆儿今日闲着无事，在空间寻了些三角梅苗，想着种在灌木后和墙角下，以后花开就成了花墙，一定很美。 碰巧，长风出来走动，这个安静的表弟就被她抓了劳工。 姐弟俩摘了一排，有些口渴。 方圆儿就拉了他坐在灌木下，偷偷吃葡萄。 长风出生在通州那边，自小同年长的哥哥玩不到一起去，性格很是内向。 这会儿同姐姐说笑吃葡萄，很是难得，脸上的笑一直没断过。 方圆儿想着家里到了京都，就没好好去街里逛逛，就道。 “长风，明日我想去街里逛逛，你若是闲着无事，陪我一起啊。” 长风赶紧点头，笑的心暖。 他其实知道表姐是为了带他玩耍，否则家里这么多人，轮不到他作陪，毕竟他还年少，遇事也不顶用。 “那说定了，晚上我跟外祖报备一下，明天带你去吃好的。 对了，把秋平和秋丰也带上。 我去看看我的几个侄儿，正好大家认识一下。” 长风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爷爷真是老糊涂了，放着国子监不让我去，一定要送我到这里来读书。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穷山恶水，连个茶馆酒楼都没有。 用不上半月，我就能憋疯了。” 方圆儿和长风对视一眼，猜测是来家里走动的客人，就顺着灌木缝隙看出去。 果然，华服少年带着小厮。 那小厮还有几分警惕，仔细打量四周无人，才小声劝道。 “公子，您也知道，家里大夫人整日盯着您呢。 老太爷送您过来读书，也是为了您好。 再说，这云起书院据说非常有名，只要您读书读成了，不愁以后…” “以后什么？”华服公子撇嘴，满眼都是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都找人打听过了。 楚家当年是得罪了人，灰溜溜滚出京都的。 如今回来，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倒霉呢。 我过来读书，说不得就要跟着吃挂落儿！ 偏偏祖父老糊涂，还当楚家是什么好地方！” “公子，您小点儿声啊。 咱们先这样，回家之后让姨娘再想想办法？” 小厮继续劝着，那公子却得意冷哼。 “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回去路上，我说买纸笔，你借机下车一趟，去药铺买点儿巴豆回来。 晚上我去寻祖父讨教功课，到时候你下到祖父的茶水里。 上次祖父来楚家，回家之后就拉肚子了。 这次若是再拉肚子，我就说楚家同祖父犯克。 我若是来读书，以后也定然受影响。” “不成啊，公子！ 那可是老太爷，年岁大了，万一有个好歹…” 小厮惊得脸都白了，公子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你嚷什么，到时候问问药铺，下多少巴豆合适？ 一定问明白，否则出了事儿，就是你的大罪！” “公子…” 小厮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长风年岁小，哪里忍得住脾气，当即就站了起来。 “大胆狂徒，居然密谋暗害长辈，诬陷我们楚家！” 那公子惊得后退好几步，脸色差的厉害。 不必猜，长风定然是楚家人了，而且还从头听到尾。 小厮更是哆嗦着跪了下来，那公子见四周无人，只有长风一个居然说道。 “这位兄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随着祖父来做客的，你随便诬陷我，这就是楚家的待客之道？” “你…” 长风气得瞪眼，方圆儿慢悠悠站起身，手里还拎着半串儿葡萄，淡淡扫了那公子一眼，说道。 “我也听到你方才的话了，去前边寻先生们对质吧。” 那公子倒抽一口冷气，前几日陈家来闹事，他也是见过这位未来皇后的… 方圆儿扯了长风就往前走，那公子立刻急了。 家里原本就更注重嫡子弟弟，若是他今日再让祖父丢脸，怕是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 “等等，你不能走！”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劈手就去扯方圆儿的袖子。 方圆儿闪身躲过，抬起一脚踹了出去。 那公子应声倒地，痛的不停喊着。 这会儿负责守卫的近卫军也过来了，方圆儿喊两人押了那公子就去了前边。 楚老爷子同老友正说笑高兴，突然被这事闹的有些发懵。 不必方圆儿开口，长风就把事情说个清楚。 这公子怎么嫌弃学院，怎么看不起楚家，怎么要买巴豆让祖父病倒。 事情败落，又想拉扯皇后娘娘… 楚老太爷听得脸色黑透，那位老友更是差点儿气得昏厥过去。 “家门不幸，我辛苦教导多年，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畜生！” 楚老爷子忍了又忍，到底不好说什么。 “老兄弟，回去再好好管教一下吧，暂时不要让这孩子来学院了。 强扭的瓜不甜！ 另外，你先前从我们家里回去坏肚子，不是因为吃了不少的东西。 反倒是因为好东西吃太多了，身体一时克化不了。 你可以寻个大夫诊脉看看… 咱们多年的交情，今日之事就罢了。 但以后这孩子，你要严加看管，否则在旁人家里如此，就是祸了。” 老友羞愧的脸色红透，坚持行了大礼就领着忐忑的孙子告辞了。 送了人，楚老太爷也是脸色不好。 “今日这事也怪我，有些过于心急了。” 方圆儿明白老爷子是为了把书院尽快撑起来，重拾往日的名望，也好给她这个外孙女撑腰。 第七百三十七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就劝道，“外祖，您在外多年，不熟悉京都变化也是常事。 但说起来，我觉得收弟子，比起才学天分，人品最重要。 否则再来一个姓陈的那般，可是要倒霉了。 不如这般，但凡有人要送孩子过来。 外祖考教功课和天分，然后留个话头儿，我再让人去打探这孩子平日的为人行事。 若是不妥，寻个由头拒绝就是了。”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你有人手吗？” 老爷子有些犹豫，方圆儿就悄悄笑道。 “外祖也知道我三哥当初为了几百孤儿，被整个京都孤立吧？ 其实那些失踪的孤儿，都被我们家里偷偷养起来了。 读书习武，如今都是得用的人手。 您放心，打听消息是小事，他们都能胜任。”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前收下的那十几个，名单给你，一并都打听看看。” 老爷子放了心，干脆彻底放权了。 方圆儿也道，“外祖，读书是好事，但读书人却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否则以后就是科考做官，也不懂民生，不能牧民一方。 咱们书院后边，我让人开的几亩地，种了粮食和青菜，以后不如在学院加个劳动课，让学子们学着伺候庄稼和种菜吧。 不至于把他们累到，但也要学到一日三餐不易。” “好办法！” 楚老爷子听得点头，“先前在京里，不觉得如何。 但出京之后，越发明白一个道理，百无一用是书生。 若是没有你舅母操持家计，怕是全家都要衣食不保。 真是应该让学子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外祖，学院不只要脚读书，种庄稼，还要添一个习武。 读书是个体力活，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十年寒窗苦读，也许最后就要惜败在考场上了。 我没科考过，但也知道科考辛苦，当年若不是我提前想办法看过考场如何破败，给我三哥准备充分，怕是他都要吃大亏。 咱们书院，不如腾出一处地方，按照大考的贡院修建一些考间出来，漏雨，桌板破旧，甚至臭号都要有。 以后每月或者每半年，就让学子们假做大考一次。 这般适应几次，真正考试时候，习以为常，就不会因为环境艰苦而耽搁考试了。” “好，好！这主意简直太好了!” 不等老爷子发话，楚一鸣和楚志民已经高声叫好了。 楚志民甚至围着表妹转了好几圈，好似想看看表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精彩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圆圆，将来书院走出多少进士，怕是各个都要感谢你今日的提议！” “是啊，这简直是绝妙的好主意！” 方圆儿听得心虚，毕竟前世高考前，需要无数次模拟，就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 “我也是偶尔想起来的，具体还要外祖和舅舅们决定。 不过，这可以作为咱们书院的秘密武器，不宜太早声张。 万一没有用处，或者反倒让学子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你放心，这事我们会把握分寸。” 楚一鸣很是兴奋，转向老爷子。 “爹，咱们也许可以收几个秀才，这般交上一两年，考举人绝对有把握。 书院的名望，一定可以迅速恢复。” 老爷子点头，嘱咐方圆儿。 “我们的脑子都僵化了，不如你灵活。 你若是有空闲多想想，书院也调整一下。 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好啊，外祖，我还真想了一些。 等我写个章程给您看看，咱们再琢磨。” 方圆儿领了差事，扭头见长风欲言又止，想起答应他去逛街，就道。 “外祖，明日我要去街上走走，让长风陪我一下吧，还有秋平和秋丰，我要带他们去辛家看看方家的几个孩子。” “去吧，都是一家人，正该认识一下。” 老爷子爽快答应了，听得长风和两个小子都是欢喜。 第二日，方圆儿把朱红送出去，假装去宫里接了哪吒。 然后她就带了长风这个大孩子，外加哪吒和秋平秋丰三个小孩子出发了。 为了方便，几人穿的都很普通，但荷包可是鼓鼓。 朱红和秋雅跟着伺候，额外还有力八多和山叔，河宝日辛帮忙拿东西。 当然暗地里崔琰是要安排人跟着保护，但不在人前，方圆儿就当不知道了。 两辆马车拉了众人进城，孩子们可是兴奋坏了。 特别是秋平和秋丰，哪吒是个自来熟，同两个小表兄弟玩的热闹着呢。 一路吃喝玩乐，买买买之后，方圆儿把三个小子扔在花想容，就带着长风去了几家比较出名的茶楼。 这些都是平日文人墨客们，比较喜欢聚集的地方，更有一些茶楼专门拿出最高一层，悬挂一些名家字画，任人点评，提高自家格调，也吸引更多的读书人上门。 长风见表姐在书画前挨个浏览，就小声说道。 “表姐，你喜欢书画，回家找我爹要就好。 我爹的画比这些要好很多！” 方圆儿笑了笑，应道。 “我是在观察敌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长风听得一脸懵，惹得方圆儿更是笑。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姐弟俩把几个茶楼都走遍了，最后定了最大最好的一个。 这里可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茶楼了。 这是在商街后街的一个大院子，修建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很是精巧雅致。 四周茶室足有十几个，都是分隔独立，伺候周到。 中间亭台很大，平日有乐师弹奏，偶尔也有自认才学过人的学子，诵读一些自己写的文章之类。 方圆儿要了一个茶室，一边吩咐伙计请掌柜或者东家，一边要了热水，冲泡自带的茶叶。 很快，掌柜就来了，听说方圆儿要包下这里一日开画展，掌柜很是犹豫。 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但耗费银钱自然很多，方圆儿姐弟实在不像富贵人家。 方圆儿直接扔了一把金瓜子做定金，另外还推了一杯茶水给掌柜。 “这生意成了，少不了掌柜的张罗周全。 除了银钱，我另外送半斤这个品级的茶叶算做谢礼。” 掌柜嗅着茶香，低头喝了一口，就立刻跳起，接下了这生意。 “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安排妥当。 请夫人稍坐，小人这就去请我们东家过来。” 第七百三十八章 画仙逍遥子 方圆儿猜到他看中这茶叶，找东家过来定然是谈买卖生意，就摆手拒绝道。 “这茶叶难得，我没有多余的售卖。 不过画展当日，我们家里会准备茶水点心，只借你们一个地方。” 掌柜心里可惜，却不能不应。 方圆儿简单坐坐，就带了长风离开了。 掌柜送到门口，再回来的时候，就有新客人坐到了茶室里。 甚至那半壶茶水已经被倒了出来，新客人喝的是惊喜之极。 “这茶可是店里新茶？再来一壶！” 掌柜的苦笑，只能说道，“三日后，这里有一场画展，这茶叶就是画展主人提供的，我们店里根本没有。 客人若是想品尝，不如到时候过来凑个热闹。” 客人好奇，笑道。 “什么人的画展？有这样的好茶，不如开个茶会了。” 那掌柜想了想，就道。 “方才那夫人说，画师名号为逍遥子。 倒是没太听过…” “什么！” 客人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掀翻了茶壶。 “逍遥子？画仙逍遥子！” 掌柜的后退几步，惊疑不定问道。 “这画师很有名？” “哎呀，你不懂！ 这逍遥子的画在十几年前出现在京都，第一次就夺了当年画展的头名，无数人争相竞拍。 可惜，逍遥子大师根本不卖，不知道让多少人叹气扼腕。 之后，每隔一两年就会出来一副，次次夺冠，但每次都不卖。 听说这位大师住在外地，闲云野鹤，不愿沾染世俗。 所以，爱好书画之人送了他一个名号，画仙！ 没想到，你这里居然要承办画仙的画展。 你们就等着三日后，被踏破门槛吧。” 那客人说完，茶也不喝了，急匆匆就走掉了，显见是把消息分享给友人去了。 掌柜的也急了，赶紧去寻东家… 于是，方圆儿带着长风，又接了哪吒三个，赶去辛家的时候，京都的读书人已经热闹起来了。 辛先生今日有事出门，学堂早放学一个时辰，大小学子们难得自由，纷纷结伴打算去哪里玩耍，院子里热闹极了。 辛家门子不认识长风，但对方圆儿可是熟悉啊，再看后边力八多等人拎着的筐子，就更是笑的眼睛都没了。 方圆儿等人顺利进了学堂，立刻就被一片“姑姑”声包围了。 方圆儿熟门熟路的给大小少年们分果子，分点心，最后得了空闲，才把金子和根生，还有七斤八斤聚到跟前。 金子几个也是知道楚家人的存在，互相见礼，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哪吒这个自来熟在中间，倒也不会尴尬。 长风比金子和根生大两三岁，又都是喜欢读书的，很快就说的热闹了。 至于哪吒几个，把街上买的小东西倒出来，就热闹玩在一处了。 方圆儿等了一会儿，不见辛先生回来，就给辛先生留了话，放下茶叶和点心，然后带走了金子四个。 大小少年们纷纷上前说话，方圆儿就道。 “我以后会在京都常住，一定常来看你们，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小少年们都是欢喜，几个同金子玩得好的，毫不客气的开口。 “姑姑，我们想吃红烧肉！” “还有麻辣小鱿鱼！” 方圆儿大方应下，摆手道。 “放心，明早就让鹏程他们带过来，中午时候，你们一起吃。 还有，三日后，我们家里有场画展，辛先生应该也会过去。 鹏程会带请帖给你们，你们若是感兴趣，让家里长辈陪你们去逛逛。” 大小少年们欢呼，依依不舍送人。 眼见众人离开，大小少年们拾掇东西，拿着分到的果子也要回家去。 有个少年突然问道，“前几日来看先生的那位京兆尹方大人是鹏程他们的叔叔？ 听说方大人的妹妹是未来的皇后，也就是鹏程他们的…姑姑！ 那方才这个姑姑…” “吧嗒！” 一个少年手里的砚台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那个，这个姑姑就是… 不会吧？” “一定是！我听我父亲说过，方家只有一个闺女！ 应该就是这个…姑姑。” “咱们居然叫了这么久的姑姑？” “咱们还吃过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饭菜！” “还有这果子！还有下面条的肉酱，还有点心…” “我刚才还让皇后娘娘炖红烧肉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神色很是复杂。 三分惊讶，三分害怕，但四分却是兴奋！ “回家，赶紧回家！” 这样的事，他们总要跟家里说说。 他们暂时还只是为了“姑姑”的身份惊喜，不知道真正难得的是画展的邀请帖子… 进城时候，两辆马车，出城时候换成三辆，到得楚家的时候，满院子的孩子，让楚家立刻就热闹起来。 楚老太爷笑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上了年纪，就真是越来越喜欢孩子。 更何况，金子和根生两个翩翩少年，俊朗有礼，功课极好。 七斤八斤和哪吒都是虎头虎脑的胖小子，一迭声的喊着外祖爷爷，哪个老人家都要软了心肠啊。 楚夫人和云氏忙着端点心，装果子，也是高兴的不成。 热闹了一会儿，方圆儿撵了秋平和秋丰带弟弟们去学院玩耍。 长风也带了金子和根生去了他的厢房，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方圆儿把租了茶舍做画展的事说了，楚一鸣惊喜不已。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打算？” 方圆笑道，“舅母张罗给我置办嫁妆，家里又没那么多存银，当然就要靠舅舅的画了。 再说，舅舅的画天下难寻，放在箱子里吃灰也太可惜了。 就是不打算竞卖，拿出来让天下人惊艳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啊！” “你啊，就给你舅舅脸上贴金吧。 到时候一副都卖不出去，可是丢脸了。” 楚夫人嗔怪外甥女，目光却望向老太爷。 其实先前这么多年，家里特别窘迫的时候，也是卖过几幅画的。 只不过，同买主有过约定，短期内不准在外展露。 而且因此，价格都不高。 但最主要原因是，老太爷不准许。 老太爷是纯粹的读书人，不喜欢书画同银钱这样的俗物沾染一处。 楚老太爷猜到儿媳几分心思，心里叹气。 “不必顾忌我，之前也是我太古板了，没少让你们为难。 如今回到京都，家里要重开书院，要给圆圆撑腰。 那些不必要的规矩都不用在意了，你们商量着安排就是。” 楚一鸣可是高兴坏了，赶紧起身行礼道谢。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一帖难求 楚老太爷起身，嘱咐方圆儿。 “请帖给我多留几张，老友们都不能落下。” “好啊，外祖，那茶社很大，二三百人都坐得下。 到时候，果子茶水点心都由我准备。 外祖尽管请老友聚聚，也给舅舅站脚助威。” 方圆儿哄得老爷子笑眯眯走了，留下楚一鸣兴奋拉着外甥女挑选展出的画作。 楚夫人更忙，要给家里人准备新衣，要琢磨给哪家送帖子… 京都里，很多人都听说画展这件事，但大半都是不相信的。 因为画仙逍遥子实在太神秘了，最近两三年更是没有画作流传出来。 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是耄耋之年，早归仙位了。 市面上很多仿品赝品，搅和之下，也就没人关注了。 如今突然有人冒出来，要开画展，可信度实在不高。 但第二日，居然有人陆续接到了邀请帖子。 特别是一些京都里有些名号的书画大家，才名在外的学士，咏梅社众人… 这次，可再也没人怀疑了。 因为帖子下边名字写的明白，楚一鸣。 原来楚山长的独子，二十年前的状元郎，就是逍遥子，名扬天下的画仙啊！ 有人震惊，有人又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当年，圣寿节的时候，刚中了状元的楚一鸣就献过一副山水图。 据说很多先皇喜爱夸赞，但看到的人不多，后来这幅画更是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如今想想，这二十年，楚一鸣的画技怕是更上一层楼。 而楚家又一直在外，也难怪众人以为这画仙神秘难寻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人人都对这画展趋之若鹜。 但画展不大，帖子总共就发了一百多份，各个都金贵的不得了。 特别是一些富商，本就为了提升家门的名望，热衷于结交读书人，或者把孩子塞进各个书院学院。 这样好机会，怎么会错过。 第三日的时候，一张帖子已经叫价一千两了。 而最惊喜的莫过于辛家学堂的大小少年们了。 金子和根生的同窗十几人，七斤八斤的同窗也是十几人，加一处三十多张帖子。 少年们拿回家里，直接就让家里炸开锅了。 特别是金子的同窗少年们，家世都算清贵，却不算如何富庶。 知道家里孩子同皇后侄子同窗，已经让他们高兴的不成了。 如今这么金贵的帖子，居然都拿回家了！ 为此，家里到底谁陪着孩子去画展，也成了动心思的焦点… 晚上，方圆儿照旧去宫里走动。 哪吒想吃锅贴，配了熬成金黄色的小米粥，两个炒菜，一家三口聚一起吃宵夜。 “听说家里要办画展？” 夜天逸随口问了一句，“今日有人试探在我面前提起，楚家舅舅居然是画仙逍遥子。 当年我也是听过几句他的名号。” “是啊，先前在通州那边，我就听舅舅舅母说要卖画给我置办衣衫用物。 我留心看了看，舅舅的书房里装了大半，画的确实也很好。 后来我三哥又打听到一些消息，我这才知道舅舅深藏不露啊。 亏得这么多年，外祖一家日子清贫，多卖几张画，何必让家里老少都跟着吃辛苦。” “这就是文人的风骨，老人家想的比较多。” 夜天逸对楚老太爷很是尊敬，笑道。 “正好宫里憋闷，后日，我带哪吒微服过去凑个热闹。” “行，我给你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你看个热闹就行，别露马脚，小心抢了舅舅的风头。” “放心，看看画展，带你和儿子去吃淮扬菜。 有家酒楼，据说很不错。” “好啊。” 三口人边吃边闲话儿，难得哪吒都没有淘气，笑嘻嘻吃了半盘子锅贴… 画展前一日下午，春桃等人就过去拾掇布置了。 方圆儿不方便抛头露面，就请了楚志民和楚长风一起过去。 其实，这家茶社很不错，没有太多需要改动的。 但方圆儿依旧派了这么多人，打扫整理是次要的，主要是防备有人暗中做手脚。 如今，楚家是整个京都都盯着的香饽饽，她更是那块挂在枝头的肥肉。 万一有人想楚家出丑，借此抹黑她的名声，在吃食用物上动手脚就不好了。 其实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学院了，毕竟是自家地盘。 但学院刚拾掇出来，花木都是新移栽的，景致不如茶舍这里好。 而且这里方便客人们，不必出城赶路。 终于，画展这日到了。 一早晨，楚家的几辆马车就进城了。 楚夫人和云氏原本是要留在家里的，毕竟画展受邀请的都是男子。 但楚一鸣蛰伏多年，今日定然名扬天下，这样的时刻，楚夫人这样的发妻，同甘苦半生，怎么能错过！ 于是，方圆儿极力劝着楚夫人和云氏婆媳也都盛装出门了。 楚夫人和云氏都很是激动，楚夫人更是拉了方圆儿的手。 “圆圆，又让你费心张罗了。 这些事，原本该家来办…” “舅母，一家人，咱们不说外道话。 我啊，天生就是闲不住，帮着舅舅张罗个画展，其实也是为了扯个借口，多出门两趟。 否则外祖恨不得把我关家里，天天学规矩，我要闷疯了。” 方圆儿玩笑应了两句，惹得楚夫人和云氏都是笑起来。 马车到茶舍的时候，客人还没有到，但有一些没有请柬，却盼着进去开开眼界的读书人围在门外。 赶车的力八多立刻寻到茶舍的后门，护着方圆儿等人顺利进了拐角的一个二楼的房间。 这里开窗就能看清院里的情形，也能听到外边说话。 但巧妙就在于，外边人想要看清房间里的人，却是不成。 朱红几个都在下边跟着忙碌，摆放果盘和点心之类。 院子中间的亭子里，甚至还有桌案，放了文房四宝，随时供客人们点评，或者泼墨作画。 茶舍显见对这次画展很重视，从掌柜到小伙计都换了新衣，肩头搭了雪白的毛巾。 山叔亲自出手，方才已经搜过他们的身，没发现什么异常之物。 当然，这么做有些无礼，一人一块银角子又让他们把这点儿怨言抛在脑后了。 方玉带了陈武和沈君泽，也提早到了。 陈武带了十几个姑娘，拉了几只木桶，有人问就说是善缘堂的泉水，送来泡茶，惹得门外众人更是激动。 京都爱茶之人都知道，善缘堂除了药到病除，还有一件好东西，就是桶装的泉水。 第七百四十章 微服赏画来 不知是不是方家从百万大山中取出，泡茶好极了。 即便是一般的粗茶，用了这泉水冲泡，也能喝出几分仙灵之气。 但这水，善缘堂从来不肯售卖，只会偶尔赠送。 至今为止，常有这种泉水泡茶的，也就是辛家学堂了。 辛先生是方玉的先生，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他家的一份儿。 这会儿，一次就送来几大桶，再想想先前茶舍放出的风声。 今日，即便没有好画，也绝对有好茶啊！ 方玉叫楚一鸣一声舅舅，算是半个主家，留在前边陪着楚家人迎客。 方圆儿趁着人少，去了一趟灶间。 这里有最是细心的秋雅看着，点心果子和茶水都不会过外人的手。 方圆儿瞧着没有什么问题，就留了一些果子，又把陈武带来的几个空木桶装了泉水，这才端了两盘小点心回去。 陆续，接到帖子的客人就开始上门了。 茶舍东家年纪不大，姓曹，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查到的消息说，这人是家里的嫡次子，他的亲哥哥娶了一位郡主。 所以，他的这个茶舍才开的顺当，生意很兴隆。 又因为本人也读过书，喜欢书画和茶，同来往客人都能说几句，倒也算长袖善舞。 这会儿，他也笑着陪楚家人站在门口，很是恭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谄媚，让楚家人也多几分好感。 不过小半个时辰，所有受邀的客人都到了。 各个茶室里，坐满了客人。 果子新鲜，点心美味，庭院洒扫干净，绿树红花，再配上院子角落里现烧的泉水，冲泡茶水，激起的茶香阵阵，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楚老太爷亲自出面请了涂延平做画展主持，他也当仁不让，端起茶杯说了几句，以茶代酒，代表楚家谢过众人的光临。 说是画展，其实展示都要放在最后，最开始都要先推出一些新人的画作，或者客人们带来的收藏，有些抛砖引玉的意思。 而京都作为大魏都城，自然藏龙卧虎，几个二十多岁的书生拿了画作陆续上前，早有伶俐的小伙计，把画挂在亭子两侧。 众人喝着茶，或者夸赞两句，或者中肯给些意见，气氛很是融洽。 方圆儿正凑在窗边听着，屋门就被打开了。 叶天逸一身海天色锦缎长衫，玉簪束发，玉带缠腰，就那么清清爽爽走了进来，看得方圆儿立刻笑开了眼。 “怎么才来，还以为你忙起来，忘记约定了呢？” “是有些事耽搁了，幸好画展也才开始。” 叶天逸上前几步，让出门口，穿着靛蓝色绸缎小褂子，胸前挂了四季如意金项圈的哪吒就挤了进来。 “娘！” 方圆儿接了儿子，眼见楚家舅母和嫂子都有些忐忑尴尬的站在一边。 她赶紧替她们引荐，“舅母，嫂子，这是皇上，今日微服过来看个热闹。” 楚夫人和云氏进京当日，也没有机会仔细打量新皇。 不想今日居然面对面，两人都是有些紧张，提起裙子就要跪倒。 夜天逸亲手虚扶一下，说道。 “舅母，嫂子，不必如此。 我今日出宫来，就是圆圆的夫君，不是皇帝。” 楚夫人和云氏迟疑，方圆儿就扶了她们，笑道。 “舅母，嫂子，你们不必拘束，否则我就后悔叫他们爷俩儿过来了。 下边是不是轮到舅舅的画了，咱们赶紧看看才是正经。” 楚夫人和云氏这才罢休。 方圆儿也不管她们，生怕越说她们越拘束。 她拉了夜天逸坐在另一道窗口边，一边吃果子一边看着下边。 “舅舅今日选了五副画，其中有一副耕牛图，我特别喜欢。 你一会儿也看看，难得舅舅把耕牛画的简直像活的一般。” “是吗，据说在宫里那副山河图，我让人去库房里找了，时间太久远，寻不到了。 否则取出来送给舅舅，舅舅一定高兴。” 叶天逸笑着应声，手下剥了葡萄皮，送到媳妇儿嘴边。 方圆儿一口吞下，含糊又道。 “大魏真是人杰地灵，先前有几人的画也不错，看着都二十多岁，很年轻呢。” 叶天逸失笑，“你也才二十多岁，口气倒是老气横秋。” “那怎么能一样，姐是历经人世沧桑，二十多水的身，百岁的心。” “那我要娶的不是妙龄女，居然是个沧桑老妪了。” “哼，老妪怎么了？不要拉倒，姐的舅舅是画仙，姐不愁嫁！” 两人看着热闹，小声说笑，平日一般斗嘴，都没觉得如何。 但一旁的楚夫人和云氏却听得惊讶，若不是怕失态，嘴巴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谁能想到，天下至尊的帝王，在自家外甥女跟前，居然如同普通男子一般… 不，普通男子也没有给女子剥葡萄，递茶水，做的这般自然的！ 而且听这口气，新皇居然还被治的服服帖帖… 哪吒啃着一个果子，凑到楚夫人身边站了，笑嘻嘻说道。 “舅姥姥，秋丰和秋平在下边吗？” “在啊，他们跟着你长风舅舅呢。” 楚夫人赶紧应道，哪吒立刻应道。 “我哥哥他们今日也来，我去找他们。” 说完，他好似想同爹娘说一声，结果又小大人一般摇摇头。 “算了，我爹娘都把我忘了。” 楚夫人和云氏听得忍不住想笑，替这小子整理一下小褂和项圈儿，就送他蹦蹦跳跳跑下楼了。 金子根生和一众同窗少年们都坐在一个茶室，哪吒跑进来，金子就猜到做皇上的姑父来了。 于是，金子和根生悄悄把哪吒圈在身边，不想旁人多注意。 哪吒可不管这么多，领着七斤八斤，秋丰和秋平，跑出去四处探险玩耍了。 幸好，长风跟在后边，山叔也不离左右。 一连十几副画作，炒热了气氛之后，楚一鸣的第一幅画才被挂了起来。 正是方圆儿喜欢的那副耕牛图。 众人纷纷上前品鉴，末了互相对视，眼底都是惊喜和羡慕。 二十年前，楚一鸣的画就极具灵性，又经过这二十年的沉淀，他的画灵性未曾失去，又添了几分真实。 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简单墨色勾勒出的不只是一头牛，还有背后春日的希望… “好，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谁带头叫好，众人纷纷跟着夸赞，也引得更多人聚在画作前围观。 第七百四十一章 打脸来的太快！ 有人原本带了几分质疑而来，就道，“这耕牛图，一眼看去就像耕牛在面前一般，实在是神奇。 想必当日先生作画之时，也是常见这耕牛。 我等不知有没有荣幸，请先生现场书画一副？” 楚一鸣淡淡一笑，没有应声，直接就拿了画笔。 他环顾四周，众人都聚集在亭子附近，远处养了锦鲤的水池就露了出来。 水池中间有个小假山，五六尺高，哪吒和秋丰两个淘气包，趴在假山上，手里正支着一根鱼竿，努力想要钓锦鲤。 秋平和七斤八斤守在池子边，正给哪吒加油。 楚一鸣心头一动，低头就画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一副小童戏鱼图就画好了。 小伙计小心抬着，同众人展示。 众人凑上前，这一次都是心服口服。 小童的笑眼弯弯，锦鲤的优哉游哉，看热闹小童的心急，都跃然纸上，仿佛亲眼所见… 方圆儿听着下边的叫好声，就笑道。 “好了，不用担心了，咱们去逛街吧。” “等一下，”叶天逸拦了方圆儿，又坐了片刻，下边开始京买耕牛图的时候，他开口就报了一声，“一千两！” 下边院子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向空无一人的窗口，心里好奇之极。 是楚家请来帮忙抬价的，还是来了什么豪富巨贾？ 主持画展的涂延平，心里有些猜测，赶紧望向方玉。 方玉轻轻点头，他惊讶的赶紧说道。 “成交，这耕牛图归二楼的公子所有。” 立刻，有小伙计帮忙卷起，双手捧着送了过去。 可惜，在楼梯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众人越发好奇楼上那人的身份，涂延平赶紧提起戏鱼图，笑道。 “逍遥子先生，这副画可要参与竞买？ 说实话，老夫都想砸锅卖铁把这副画带回去，实在是太出色了。” 楚一鸣拱手同众人笑道，“这副就不参与竞买了，因为这图上的几个孩子都是家里的，不好流落在外。 存放几年，孩子们大了，拿给他们看看最好。” “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涂延平摇头叹气，一副心疼模样，惹得众人都是笑。 很快，新茶奉上，众人被茶香吸引，免不得说笑几句，歇息一会儿，再接着赏画的时候，二楼茶室里已经只剩了楚夫人和云氏。 云氏望着桌上的一千两银票，问道。 “娘，这银子真能收着吗？” 楚夫人想起方才外甥女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收着吧，你表妹都说了，打劫皇帝这事儿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云氏也是笑，“皇上对表妹真好，什么都依着表妹。” 楚夫人也是舒心，应道。 “本就少年夫妻，圆圆同皇上更是同甘苦过来的，情分当然不一般。” “原本还担心皇上太过铁血冷硬，但瞧着真是比京都的世家公子都要文雅贵气，圆圆有福气。” “我倒是觉得，他能娶咱们家圆圆才是福气。” 楚夫人想想，自从认了外甥女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变化，就忍不住心暖。 别的不说，以前花用个十两八两银子，她都要犯愁。 如今，一千两放在桌儿上，婆媳俩都波澜不惊了… 京都的街路，一直都是热闹的，来往行人，小商贩叫卖，一派繁荣市井的人间烟火气。 方圆儿走在夜天逸身边，一边剥着糖炒栗子，一边没忘了给哥哥表功劳。 “慈安堂那边，我三哥一直在管着。 你看街上多干净，都是收容的那些孤寡老人孩子拾掇的。 商户们出点儿铜钱，自己省了动手，也养活这些可怜人，权当行善了，一举两得。” 许是今日运气不好，她刚说完，路边就冲上来一个乞丐，破衣烂衫，脏污不堪，嘴里喊着，“公子，夫人，赏口饭吃吧！” 可惜不等他靠近，藏在外围的侍卫就扯了他直接拎去了一边的胡同。 方圆儿被打了脸，真是脸上发烧，恨得咬牙。 偏偏一边的夜天逸还一副忍笑的模样，她气得跺脚。 “这是特例，一定是特例！总有好吃懒做的，不想干活换粮食的！” “对，对，就是特例。” 夜天逸嘴上附和着，眼里的笑意却几乎要满溢出来。 方圆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惹得夜天逸赶紧追上去，边笑边哄着。 哪吒落后几步，牵着山叔的手，忍不住吐槽。 “二姥爷，以后咱们不跟我爹娘一起出来了。 我被拍花子的拍走，他们怕是都不知道啊！” 山叔也是忍不住笑，“走，二姥爷给你买糖人。” “好，”哪吒立刻就高兴了，甚至还没忘了替兄弟们争取福利，“还有七斤八斤的，金子哥和根生哥的，秋平秋丰的！对了长风舅舅也好，给他也买一个吧。” “买，都买。” 爷俩儿说笑着撵上去，眼见那对儿狂撒狗粮的天家夫妻进了首饰楼，他们就停在了门口的糖人摊子前，直接包了场… 日头西斜时候，哪吒一边舔着糖人，一边牵着父亲的手往宫里走。 “爹，我娘什么时候进宫啊？ 长风舅舅说娶媳妇儿可容易了，抬着轿子就行。 怎么你娶我娘这么麻烦？ 要不是怕那些狐狸害了你，我都想去跟娘住了。 楚家可热闹了！” 夜天逸微微皱眉，想想礼部那边是有些拖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放心，再有两日爹就登基了，你也做个太子，然后就娶你娘进门。” “好吧，那可要快一点儿啊。” 方圆儿可不知道这父子俩心急把她早些接回宫里，逛了半日的街，光明正大打劫了不少好料子和首饰，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她正心情大好。 楚家众人更是欢喜，今日不但给楚一鸣正了名，也竞卖了七副画，一共得了一万多两银子。 这还是老爷子不想外人给楚家扣一个贪财的帽子，出言拦阻的结果。 否则以那些疯狂的茶客心思，怕是一百幅都不够。 楚夫人收了银子，立刻问外甥女。 “圆圆，你们家里可有嫁妆单子，若是有准备，一定拿给我看看。 否则准备重了，浪费银钱，不如给你多买一些田地庄子实用。” 方圆儿想想空间里，被老娘和嫂子们堆满的库房，就道。 “家里也准备了不少东西，等我拿单子给舅母，今日太累了，舅母先歇歇。” “好。”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一起去观礼！ 楚老太爷提起后日的登基大典，“家里没有官职，倒是不用去遭罪了。” 方圆儿好奇，“登基大典很麻烦吗？” 楚家人几乎都望过来，齐齐点头，“麻烦，不是一般的麻烦。” 楚老太爷说起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赶上一次，就是如今新皇的爷爷登基。 不知是钦天监算出什么，登基后又直接开坛祭天，从头到尾九天，一天三次跪拜，最后活活折腾死四个老臣。” 楚一鸣也是点头，“我倒是没见过登基，但赶上过一次祭祀，差点儿把膝盖跪废了。 如今这天气也开始热了，怕是朝臣又有一场好罪要受。”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今日皇上还说要我进宫去观礼，我可不去了！ 还要准备点儿东西给我三哥和哪吒，起码缝几个棉垫子绑膝盖上。” 众人都是笑起来，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这才散去歇息。 楚老太爷有些迟疑，特意寻儿媳问了几句。 “今日，皇上过来，你看见了？” “看见了，爹，你放心吧。” 楚夫人眉开眼笑，“原本我也担心咱家圆圆这么漫不经心的，惹皇上不高兴。 结果两人处的好着呢，皇上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待我也很尊重。 我瞧着，咱们家圆圆是真把皇上捏在手里的。” “那就好，否则圆圆不去观礼，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在背后诋毁。” 楚老太爷也就放心了，悠悠哉去书房同儿子一起研究学子名单了。 今日画展如此成功，明日怕是又要有人送孩子来学画了。 有了前车之鉴，父子俩都决定宁缺毋滥，一定好好把关。 方圆儿得了空闲，直接回家看老娘，顺带寻棉花和布料做针线。 赵金莲嘴上嫌弃闺女，其实一日不见就惦记的慌。 眼见闺女进来就拉了闺女一边做针线一边问长问短。 方圆儿突然心里有些酸涩，最近胡乱忙碌，确实好久没带老人家出去溜达了。 她在外边，只以为过了十天半月，其实在这里，老人家们已经是憋闷了一两月了。 她想了想就道，“娘，皇上登基，哪吒封太子，一定很热闹。 我带你们去京都看看啊？” 赵金莲脸色一喜，但嘴上却说道。 “你不是说要各种跪拜，很累很麻烦吗？” “那是朝臣，咱们可以不露面，自然就不用跟着一起折腾了。” 方圆儿脑子飞速运转，笑道。 “我可以找皇上要个高处的楼阁，最好能看到全景，又不被人发现的地方。 咱们喝茶吃点心，看看热闹，然后悄悄就走了，什么都不耽误。” 赵金莲越发心动了，“那…你先问问，若是太麻烦，就不去了。 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家里好好养着就不错了。” “行啊，娘先帮我做棉垫子，我这就去问问。” 方圆儿也是麻利，直接去了太和宫。 她一向是晚上过来，突然下午过来，惹得吴叔和梅三她们还惊奇，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方圆儿安慰几句，趁着前边没人就去寻夜天逸。 夜天逸听得是哭笑不得，“这是把我和哪吒当戏子了，还要寻个好地方嗑瓜子看戏？” 方圆儿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扮做一脸花痴样的小女人，“当然不是了，我们是仰慕武帝的英武风采，不想错过大魏难得的盛事。 我更想给家里人看看，我要嫁的夫君多么的英俊帅气，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文武双全…” 大堆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塞满了夜天逸的耳朵，惹得他抱了心爱的小女人在怀里，闷声笑个不停。 “好，你高兴就好，一会儿去找吴叔安排。 你想看戏，我和儿子一起演就是了。” 方圆儿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记，“那我去安排了！” 说罢，她就跑掉了，大有用过就扔的渣女模样。 夜天逸真是哭笑不得，再拿起奏折，却没有先前的枯燥烦闷了。 吴叔虽然如今只管着太和宫，但对整个皇宫却做到了了如指掌。 听说方圆儿要寻一处，能看见整个登基大典，而且还要安静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他就猜到方圆儿要悄悄看热闹。 于是，他立刻指了皇宫西南角的一个高台说道。 “那里是观星台，皇宫里最高也视野做最好的地方，可以看见登基大典全貌。 就是先皇过世之后，再没人理会，需要先拾掇一下。” “好，就定这里了。” 方圆儿一口应了下来，当晚，近卫军就分了一百人围了观星台。 方圆儿亲自带了梅三等人打扫干净，顺带等着夜天逸忙完，两人又赏个星星，约个会。 之后观星台就被一百近卫军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宫里本来就这么几个主子，突然有这般动作，自然惹了太多人猜测。 有人说皇帝沉迷观天象，打算夜夜观星了。 也有人说，皇上打算在此金屋藏娇，因为远远听到过这里有女子笑声… 但无论怎么猜测，也只是猜测，谁也不能进去查看。 更何况，登基大典近在眼前，宫里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太多了。 洒扫，擦抹，挂红，偌大的皇宫，除了冷宫依旧还在冷着，其余宫殿都在忙着拾掇打扫。 礼部上下更是忙了半个月了，一应的礼仪流程，足足写了二指厚的册子。 方圆儿在太和宫混到三更，听吴叔和夜天逸对流程就听得头疼，赶紧寻个借口躲了。 夜天逸也不拦着，成婚和封后大典肯定也不会比这更简单… 空间里，老老少少们听说要去观礼，已经乐疯了。 就是沈老夫人都开始翻箱倒柜，找衣裙首饰。 赵金莲带着两个儿媳，更是把衣衫都挂出来，挨个的试穿，力图不张扬，但也不给家里丢脸。 巫婆婆纠结于，是不是换下一身的绳结衣衫… 就是孙老大夫都把胡子好好剪了剪，方老汉把烟斗擦得锃亮… 方圆儿跟着凑趣，给老爹老娘挑了衣衫，末了要了嫁妆单子才出去。 果然，不出老太爷的猜测，第二日楚家确实又来了不少拜师学画的。 当然，这些人拐弯抹角都同楚家有些关系，或者是老太爷当年的弟子族人，或者是老友的晚辈。 楚老太爷带了儿孙在前边招呼，楚夫人同云氏则在后边，对着方圆儿送来的嫁妆单子咋舌。 这哪里是嫁妆“单子”，这就是一本册子！ 第七百四十三章 ‘ 壕’无人性 “这也太多了，只锦缎就写了十几页。” 楚夫人惊讶说道，“后边这些首饰用物也太多了，怕是用不了吧。” 云氏想想自己那三十六担子的嫁妆，更是心塞。 这些只是布匹和首饰用物就已经够百十担了，还没算木器呢。 “妹妹，家里可准备床榻木器了？” 方圆儿点头，随口应道。 “我们家里有很多金丝楠木，原本偷偷摸摸卖了不少，都是家里有老人的人家卖去做寿材了。 但给我打嫁妆木器，有些违制。 结果，殿下一路杀进京，我也要进宫，这金丝楠木就派上用场了。 我二哥找了江南的好木匠，已经在庄子里住了大半年了，听说全套木器刚刚打制完成。” 金丝楠木？全套？ 楚夫人和云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她们的惊讶了。 楚老太爷正好从前边回来，找外孙女讨好茶喝，把这话听了个清楚。 “我那些老友，不少跟我显摆他们得了好寿材，我还纳闷他们在哪里寻得金丝楠木。 原来居然是你们家里卖的！” 方圆儿笑嘻嘻应道，“先前家里日子不算富庶，我三哥又要科考做官，不好出面售卖。 正好有个通家之好的兄长，姓沈名君泽，是京都有名的孝子，为人很是正派可信。 我三哥就同他合作，卖了不少金丝楠木过来。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殿下又开始起兵，这生意就断断续续，一年卖不上三五根木头了。” 卖不上三五根木头？ 这话说的可太轻巧了，楚老太爷听得后槽牙都疼。 他可是知道老友们拿到手的价格，一丈长短，只够打一口寿材的木头就一千两啊。 一根木头最少截三段… 方圆儿见老爷子这个模样，还以为他也想要寿材，不好开口。 于是，她赶紧就说道。 “外祖别担心，我同家里说起咱们楚家之事，我二哥就让木匠开始给您打制寿材了。 如今已经快要完工了！” 楚老太爷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金丝楠木的寿材可是好东西，到时候运回来放家里，说不得我还能多活个十几年。” “外祖长命百岁，寿材尽管放着就好了。 咱们大魏对于这些规矩不严，等我进宫之后，借着皇上的手，再给外祖送一张金丝楠木的大书桌来。 到时候外祖写字读书，看着也赏心悦目。” “好，好！” 楚老太爷笑的忘了茶叶的事，赶紧回去前边同老友吹嘘了。 倒是方圆儿撵了秋雅去前边送茶水点心。 楚夫人倒是冷静下来了，对于这个外甥女，真是不能以常人看待。 “圆圆，这本嫁妆册子，留给我整理一下。 能用到的东西，我挑出来，另外再写一本。 剩下需要添置的，也没有多少，就交给我张罗吧。” 方圆儿也私下核算过，估计楚家花不了二三千两，就道。 “舅母只买些小东西就好，庄子田地一类，皇上给我准备了。 皇上的母族也是不缺银钱的，当年就在京都内外买了不少铺子和田地庄子。 前几日皇上都把契书给我了，直接放到嫁妆里就好。 至于压箱银子，我哥哥们给准备了。 金两万，银六万，但我不想要这么多。 我不知道京都这边嫁皇后的规矩，舅母帮我问清楚，合适就好。” 楚夫人已经听得彻底没了脾气，她原本进账一万两，还以为富有的不成，结果连方家准备的零头都不够。 “哎，方家对你是真的当眼珠儿一样疼爱。 咱们家里怕是多有不如…” “舅母，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爹娘特别感激外祖一家陪我进京，给我撑腰。” 方圆儿笑嘻嘻应道，“说起来，我最有福，娘家有钱，外祖家有名，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 楚夫人和云氏都笑了起来，又商量几句才散了… 登基大典这一日，楚老太爷约了老友聚在茶舍二楼，打算凑个热闹，因为街上都是张灯结彩，难得的盛世繁荣模样。 楚一鸣被爹扔下当劳工，整理书院琐事，再有几日，书院就打算开学了。 楚老先生的老友都算给颜面，有几个在书院做先生，他们的衣食住行，当然都要特意安排好。 楚夫人和云氏忙着抄写整理嫁妆册子，方圆儿借口去看嫁妆里的铺子和田地，也早早出了门。 其实，她寻个地方放下马车，就带人都进了空间。 赵金莲等老老少少早就穿戴整齐等着了，甚至还准备了不少小吃食和果子，乍一看还以为去…野游。 方圆儿忍着笑，先前观星台那边看看。 吴叔本就细心周到，这两日果然没有让任何人进来。 她放心把家里人都挪移过来，原本有些空荡冷清的观星台上，立刻就满了大半。 观星台四周用汉白玉石砌了大半人高的墙壁，众人在里面走动，或者趴在墙边往下看都方便。 只要不是高声喧哗，下边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更何况，这里本就偏僻，宫里轻易无人走动，也就更适合方家人看热闹了。 方圆儿远远瞧着太和宫那边很是热闹，就留下一块金牌给自家二哥，然后转道空间又去了太和宫。 果然，太和宫里忙成一团。 本来为了安全清静，太和宫就只有吴叔和梅三等人，这会儿要伺候新皇，要照料太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方圆儿刚一出现，吴叔就像见了救星。 “娘娘，您可来了，快帮老奴张罗一下吧。” 方圆儿想了想，就要了一套宫女的衣裙，迅速装扮好，然后进了太和宫。 官员们都在前殿，后殿里，夜天逸和哪吒刚刚沐浴完，正在更衣。 方圆儿乍一进去，就被夜天逸认了出来，他微微皱的眉头立刻松开了，眼里亮的厉害。 “你怎么来了，不是嫌麻烦吗？” 方圆儿瞪了他一眼，接过梅三递来的龙袍，抬手给他披上，嗔怪道。 “再麻烦也没有办法，谁让我夫君和儿子都在这里。 没有我，就怕你们乱成一团。” 夜天逸微微半蹲，让她不至于翘脚儿给他系盘扣儿，鼻端嗅着她身上隐约的草木香气，心里更是欢喜。 他就知道，她会来。 虽然她嘴上总有千万种理由，但最后都会回到他身边。 这么说起来，他心里时时都会有几分愧疚。 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迁就他… 第七百四十四章 原来是她！ “想什么呢，认真一点儿！ 今天可是你登基的日子，从此君临天下，大权在握。 感想如何啊？” “不如何，就是觉得累。 昨晚忙到半夜，没有宵夜吃，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开始折腾…” 夜天逸难得抱怨几句，果然见眼前的小女人笑的幸灾乐祸，他实在忍耐不住，就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方圆儿惊了一跳，赶紧扭头去看儿子。 结果儿子也好，其余人也罢，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了。 方圆儿索性，抱了新出炉的皇帝，在他嘴上狠狠啃了几口。 结果，她立刻受到了反击，被亲的喘不过去来… 前殿等候的官员，眼见新皇居然带了一脸笑意出现，都被惊了一跳。 但他们也不敢多问，赶紧低头前边引路… 祭拜祖先，重新更换龙袍登基，百官朝拜，再更换龙袍… 夜天逸带着哪吒，足足从乾坤殿到太和宫折腾了三次，中间还迅速吃了一顿午饭。 为了免得总要如厕，父子俩苦着脸吃的素包子，噎的难受，才一人喝了半杯果汁儿。 眼见最后一次换装，就只剩下晚上的宫宴。 方圆儿惦记观星楼上的家里人，给吴叔留了句话，就出了太和宫。 临时起意，她没有从空间回去，反倒挑了一条僻静的宫巷，奔着观星楼慢慢走。 好似所有人都汇聚到了太和宫和乾坤殿，其余之处都静悄悄的。 方圆儿逛逛悠悠，看过宫墙上风雨侵袭的痕迹，又幻想这里有过多少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渐渐就有些走神了。 结果，迎面撞上了人，她才反应过来。 有女子娇声呵斥，“放肆，走路不带眼睛吗？” 方圆儿瞬间回神，扫了一眼对面七八个年轻女子，容貌娇美，穿戴也很不错，显见不是宫女了。 今日又没有世家贵族的诰命进宫朝拜，说不得这些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方圆儿不想惹事，退后几步，低头行礼。 “奴婢一时心急，有所顶撞，还望贵人恕罪。” 那开口的女子容貌很是娇艳，显见脾气也不好，不依不饶的嚷着。 “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认罪居然还不下跪！ 掌嘴一百！否则送你去慎刑司，别想活着出来。” 方圆儿皱眉，特别不喜这女子的恶毒。 她抬起头望过去，脸色有些不好。 今日是她不小心碰到了，若是真正的宫女，是不是就因为一个无心的冲撞，死的凄惨？ “这位姑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宫里如今就两处住着主子。 一处是寿康宫，住着太后娘娘，一处是太和宫，住着皇上和太子。 今日是皇上登基和封太子的好日子，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在忙碌。 我既然能在这里出现，显见是有差事啊。 可能是太后娘娘差遣，也可能是皇上或者太子差遣。 但无论是谁差遣，都不是你一个秀女能随意责罚的。 难道，你敢说，在这宫里，你比皇上和太后更有权威！ 我们听命的主子，不是皇上和太后，而是你！” “当然不是，你…” 那容貌娇艳的女子被堵的脸色通红，气得抬手想打，又不敢落下，一时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一个端庄文雅的女子上前，拉扯了打人的同伴，低声劝道。 “不好惹事，咱们先回去吧。” 那容貌娇艳的女子跺脚，恼怒之极。 “一个奴婢也敢这么嚣张，这宫里真是没有我们活命的地方了。” 其余女子也是脸色不好，许是被她撺掇，那容貌端庄的女子想了想，望着方圆儿说道。 “这位姑娘，你也不要攀扯皇上和太后，今日确实是你冲撞在先。 我们不好私下处罚你，但你报上名号，在哪里当差，自然有嬷嬷同你分说。” 方圆儿歪着脑袋打量她几眼，倒是对他们家里送闺女进宫有些理解了。 若不是有她这个同甘共苦的发妻，挡在中间，这些女子说不得都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甚至得宠生子… 论容貌，论心机，好像各个都不差。 可惜，她最讨厌就是玩心机，更讨厌旁人觊觎她的夫君和位置… 她抬手拍拍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淡淡笑了笑。 “姑娘是聪明人，难道真想知道，我夫君是谁，儿子是谁？” 那端庄女子皱眉，渐渐就白了脸色… 方圆儿随手从身后摸出一个果子，一边啃着一边悠哉继续赶路了。 留下一众女子们面面相觑，到底意难平，小声问道，“文慧姐姐，她是妇人吗，怎么出现在宫里？ 她的夫君是谁，儿子是谁？她是诰命官妇？” 那娇艳女子气得不成，“简直太嚣张了，让我知道她是谁，一定传信告诉父亲，有她后悔的时候！” 于文慧神色复杂的一直盯着那背影转过宫墙，这才低声说道。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因为她的夫君是皇上，她的儿子是太子！” 皇上，太子？ “啊！”女子们惊讶的捂住了嘴，倒抽的冷气让她们微微呛咳。 “她…她怎么在宫里！” 也有人很快清醒，质疑道。 “不可能吧？不是说没有邀请她观礼吗，就是楚家人都没进宫！ 只有一个方玉，还只是在乾坤殿外边跪着。” “是啊，我也听说了。” 女子们越说越觉得不可能，纷纷提供了自己的小道消息。 于文慧却没有反驳，低头往锦绣宫走去。 这个被她当做最大敌手，无数次想象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的…巧遇。 而这个女子，眼里没有她，对，就是这点儿，让她愤怒的心里好像火烧一样。 偏偏这些蠢货不自知！ 在这宫里，能这般自在行走，毫无顾忌的女子只有这么一个。 因为她的靠山，是这宫里最大的主子，是天下的主子！ 说什么皇上没有邀请楚家观礼，楚家有祖训，世代不为官，不插手皇权更替，怎么会进宫！ 而这个女子，她表面上没有被邀请，但走出的方向却是太和宫。 那里住了皇上和太子，里面所有的奴仆都是这个女子的亲信。 是她跟着皇上骑兵，就带在身边的娘子军！ 而她离开的方向是观星楼，前日就打扫干净，然后近卫军层层守护的地方… 这身份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也许她先前的所有打算，所有猜测都差了火候，还要重新再谋划。 因为对手比她想到要强大！ 第七百四十五章 新皇新官都有三把火 观星楼上，老老少少看了大半日的热闹，吃饱喝足，也过足了瘾头，见方圆儿回来，就张罗回家了。 方圆儿小手一挥，送了老老少少回去，然后又带人把屋里拾掇干净，这才离开。 空间里，老人们聚在一起，说的眉飞色舞。 “哎呦喂，你们不知道，京都居然有那么多官，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 “可不是吗？太监宫女也多，差不多够一千了吧，这平日吃饭都要不少粮食！” “富贵帝王家，就是这个气派！” “论气派，还是要属咱们哪吒，平日看惯了他穿红色和宝蓝色，这突然换了明黄色，真是太俊了。” “就是，就是，小胸脯挺着，真是威风。” “最打眼的还是皇帝，先前只听你们说，皇上模样好，我还真没看见过，如今才知道，咱们圆儿啊，好福气。” “对，皇上肯定是多少代皇帝里最俊朗第一个。” 老头儿老太太们，头一次没有分两个阵营，凑一起夸赞起来。 方圆儿听得脸红，扯个借口就回了楚家。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上任当然也一样了。 第二日，宫里就下了大赦的圣旨。 去年遭灾的几州免了两年的粮税，另外在先皇当政期间，所有旧案都要重新审核。 因为先皇胡闹荒唐被冤枉的官员，有了伸冤的机会。 说起来，这实在有些小气。 因为历史上新皇登基，通常都是大赦天下，几乎囚牢里的囚徒大半都可以赦免。 但新皇只说给伸冤的机会！ 这还是方圆儿建议的，先前的宵夜可不是白送的。 夜天逸常同她说起一些政事，方圆儿可不是普通的后宅女子，她是男人起兵争天下都能鼎力相助的贤内助。 所以，她完全没有避嫌的想法。 一些她认为不合理之处，都会提出来。 这大赦天下就是其一，若是皇帝登基，作奸犯科之人都要被重新放出来，祸害百姓，这哪里是庆贺，分明是灾难啊。 当然不赦免，也不好，所以先皇那个疯子坑害过的人就成了赦免对象。 至于其余囚牢里蹲着的，真觉得自己冤枉，可以上告。 而这个拨乱反正之人，夜天逸直接给了方玉。 方玉在吏部当值过，对所有官员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放在京兆尹的位置上，管理整个京都的琐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又是舅兄，绝对值得信赖。 不会因为银钱或者暗地交易，冤枉了谁，又陷害了谁。 而空出的京兆尹大管家位置，东州府的夏侯敬元被调了过来。 这人虽然游有些油滑，一心向上爬，但对百姓来说，却是问心无愧。 而且东州府先前在天灾中，以工代赈，修路修水利，十分成功，功绩也是实打实的。 更重的是，他也是起兵之初的追随者，有从龙之功。 另外京都的防务，交给了崔琰。 这家伙粗中有细，忠心耿耿，不愿去守边塞，放到身边，守京都是最好的。 而陈大海则升为兵马大元帅，赶往西北边塞镇守。 兵部尚书再有两年就六十岁，该致仕还乡了。 到时候，他就被调回来接任命。 西南边塞那边，暂时有大师兄坐镇，节制着叶蒙。 加者叶天升和程知秋在手，过两年近卫军的将领能够制衡叶蒙，大师兄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十几万近卫军，几处边塞一分，剩下两万放在距离京都几十里的大营，策应京都也就算安置妥当了。 对于这几道圣旨，整个京都都震动了。 有人心急为自家亲朋鸣冤，有人嫉妒方玉一步登天，更有人羡慕陈大海和崔琰等人的好运气。 但无论如何，没人敢质疑这几道圣旨。 因为新皇登基，谁敢挫新皇的锐气，谁就等着倒霉吧。 这可不是先前那位自小病弱，疯狂想成仙的。 也不是先先前那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老傀儡… 这是一手打天下，文武双全的魏武帝！ 再说了，就是出头试探，也要旁人先冲啊。 结果，就抱着这样的心理，方玉上任了，崔琰上任了，陈大海也出京了，只等远在东州府的夏侯赶到。 依旧没人做这个出头鸟，不得不说这世上傻子真不多… 而方玉更是把新官上任三把火，演绎到了极致。 上任不过几日，他就再次让京都震动了一把。 先皇时候，一位因为直言上谏的大学士被砍头，家人流放。 方玉直接翻案，上奏折赦免大学士的家人。 夜天逸准奏，甚至追封了大学士，在大学士任教过的国子监给大学士刻了雕像和生平，实打实的流芳千古。 几乎整个京都的读书人，都因为此时瞬间归心。 茶楼酒馆，书院，茶社画馆，几乎都是一片歌功颂德。 而私下被人担心成为酷吏的方玉，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有人想要他为亲朋好友翻案，有人想攀附，有人想拉拢，简直把他当做仅次于皇帝的那块肥肉。 当然，动心思最多的，就是他的亲事了。 这样踏上青云路的新秀，预备国舅爷，是绝好的女婿人选啊。 于是，搬回方家小院儿的方玉，多添了一个烦恼，就是应付蜂拥而至的媒人。 他索性在刑部衙门安了家，一日三餐，家里给送来。 晚上就直接住值房里，左右他也是进空间看案卷，值房是不是逼仄，条件差，同他没什么干系。 这般，倒是躲过了媒人，但各种邀请帖子却堆满了案头。 赏花，喝茶，酒宴，简直无穷无尽，他一个都不理会，也算做到了一视同仁。 这般，天长日久，倒是被京都众人送了一个铁面无私的评语。 当然，这是后话了。 登基之后五六日，京都的热闹也就散了，各行各业都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毕竟，养家糊口是家家户户的大事。 楚老太爷先前同老友说好，又上门送了一份厚礼，被狠狠打劫了两筒野茶，这才拿回了学院的重宝。 也就是藏书楼里，原本堆满的那几千册书籍。 当年离开京都的时候，不能把书籍都带走。 楚老太爷就把书籍寄存到了老友家里。 老友也是占了大便宜，这么多年带着家中子弟，把所有藏书都抄写了一份，也算家底丰厚了。 如今完璧归赵，还打劫了野茶，真是得意之极。 楚老太爷带了儿孙，亲自监督，带了十几辆马车，来往大半日才把藏书都运回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深藏功与名 方圆儿见他们要把图书直接放上书架，就赶紧拦了下来。 “外祖，这般放进去，实在太杂乱了。 等我给您做个藏书索引，以后找书，或者整理都方便。” 楚老太爷太清楚外孙女的本事了，先前她整理的学院院规，可是让他们赞叹不已。 所以，他干脆甩了手，“好，都交给你了。” 方圆儿又抓了个劳工，“让长风给我搭把手儿！” “行，你动嘴，让他动手，别累到。” “知道了，外祖。” 于是，方圆儿寻人打制书架，设计藏书楼排风，又在楼下安排桌椅，忙的不亦乐乎。 长风很听话，也不怕出力，虽然累了一些，但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每日忙忙碌碌，吃饭都多了不少。 秋平和秋丰，被楚老太爷也送到了辛家学堂。 一来是自家孩子不好教，这就如同后世很多老师家中孩子学习并不出色一般。 二来，方家孩子都在辛家学堂，送了他们过去，一起读书吃住，也能更亲近一些。 如今方圆儿住在楚家，所以，每隔三日，秋平和秋风晚上回来的时候，七斤和八斤都会跟来看望姑姑。 金子和根生课业重，只在休沐时候才能过来。 方圆儿身份如今已经是人人皆知，所以，不好常去辛家了，但隔三差五让人去送好吃的。 所以，她这个集体“姑姑”，还是很得孩子们喜欢的。 忙了七八日，藏书楼终于大变样了。 一楼进门有个玄关，是守门人的桌椅，进出学子要登记，很详细，不允许一点马虎。 通过玄关，就是累似后世自习室的模样，成排的桌椅，很是整齐，足够容纳百十人。 靠墙的位置有柜子，可以放私人物品，也存了一些纸张和墨块砚台，平日供给学子们抄书。 因为，藏书楼的书是不准许带出去的。 上了二楼，就是一排排的书架了，书架两侧都有编号索引。 而每本书的书脊上也贴了编号和名字，只要找到对应的书架，很容易就能找到想要看的书。 这里不允许长久停留，所有没有任何桌椅，当然更找不到火烛。 屋角有一尺高的木台阶，镂空设计，也可以打开。 里面放了防潮的石灰和木炭，各个书架下边还撒着防虫的药粉。 藏书楼天明开门，天黑关门，避免失火，损失惨重。 完成那天，正巧老太爷同老友们喝茶，听说藏书楼有新奇之处，众人都是纷纷嚷着来看热闹。 结果，老爷子们立刻都喜欢上了这么整理。 方圆儿是皇后，他们不好指使，但长风可是晚辈啊。 于是，这个请他帮忙整理家里书楼，那个也开口。 长风立刻成了香饽饽，立刻接了八九个差事。 楚老太爷趁机狮子大开口，一家要了十本古籍的抄写本。 还有楚家缺失这二十年，京都历次大考的考题集… 长风以一人之力，换回的书堆满了一整个书架… 楚夫人不知道寻了哪个手帕交的门路，居然找到了不知道哪个皇后的嫁妆单子。 删减添加之后，最后把方圆儿的嫁妆单子基本定了下来。 绸缎，首饰，压箱银子，田庄铺子土地，摆件，这些都是方家准备的。 楚家添了两箱子古籍和新书，还有一箱子藏画。 古籍新书都是楚家的，藏画则是楚一鸣用自己的画交换的。 他如今可是大魏炙手可热的画仙，一画难求。 为了外甥女，他白日出去同人喝茶喝酒，晚上回来画画。 可以说，这一箱子藏画，真是耗费了他所有心力，头发都白了一把。 要知道，他原本可是不擅长交际走动，画画也是随心情。 方圆儿很是领情，明白舅舅对她的疼爱。 所以，她接手了家里一日三餐，晚上还给舅舅和外祖炖一盅药膳羹汤。 几日功夫，这父子俩的脸色就红润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就在这样的忙碌中，云起书院重新开了门。 精挑细选的三十个学子，带着行李来读书了。 另外还有两人是跟着楚一鸣学画的，瞧着也极具灵气。 三位聘请的先生，也带了老妻或者老仆，住到了单独的先生小院里。 楚家有银子就有底气，安排很是周全，小院里日用之物俱全，三餐伙食都会从灶堂那边送来，真正做到了拎包入住。 学院除了每月的束脩，还有固定的水果点心茶叶等供给，这也是让先生们最满意的地方。 他们是清楚的，这些东西都是皇后娘娘安排。 他们这是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以后对家族，对儿孙，好处是无穷的。 学子们更是欢喜，学舍宽敞干净，宿舍也舒服，藏书楼更是新奇又满意。 再去灶堂吃顿饭，他们更是喊着赚到了。 学子的家里人也受邀在学院参观半日，尝过灶堂的饭菜，最后满意的离开了。 云起书院的大名，也就在京都更响亮了。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后悔，不一而足。 方圆儿虽然身藏功与名，跟在楚夫人身边准备嫁妆，没有露面。 但书院处处都是她的心血，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待得她闲下来，再去皇宫吃宵夜的时候，哪吒就跟她打了小报告。 “娘，爹今日生气了，砸了茶碗！” “哦，因为什么啊，谁惹他了！ 又是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是娘俩儿的暗语，代表着寿康宫的太后。 小孩子最是敏感，哪吒见过太后几面，虽然京都人人都说德高望重，但哪吒就是不喜欢他。 方圆儿是当娘的，当然是相信自己儿子了。 虽然她没见过那位太后，但儿子肯定有不喜欢的理由。 “不是，那个老太婆最近说头疼，总喊爹爹过去。 我没去，但爹爹不是因为她。 是有几个人偷懒不办差，爹爹才生气的。” 官员懒政懈怠？ 方圆儿也没当回事，快手快脚熬了酸菜汤，加了羊肉粉丝，最后撒了一把香菜。 再烙一盘子葱油饼，两样小菜，就是一家三口今晚的宵夜了。 夜天逸果然脸色不好，但见到媳妇儿，喝着酸涩开胃的汤，再咬一口油饼，心里的郁闷就散了几分。 方圆儿也不问他，转而换了个话头儿。 “师兄师姐们，走得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他们做几顿好吃的。 最近我闲着无事，看看再琢磨一些吃的用的，让人送去山上吧。” “好，正好我也给师傅写信，你帮我一并带过去。” 夜天逸点头，朝中一些人仗着迎他进京的那点儿功劳，整日暗示他升官加爵，他真是极力忍耐才没收拾他们。 要知道，真正的功臣，非他的师兄师姐莫属。 第七百四十七章 城主沈君泽 但在他踏进京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立刻退回玉皇顶了。 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一次，不必说，这是避嫌了。 若非他这个小师弟，一定要打天下，要报仇雪恨，他们在玉皇顶上悠闲自在，根本不会沾染世俗，甚至是血腥。 说到底，他欠师门的太多了。 他想过，给师门赏赐，但世人喜欢的功名利禄，对师门就是侮辱和累赘。 最后，也真的只有用心准备的吃用之物，出自他心爱女子之手的吃用之物，师傅和师兄师姐们才会喜欢了。 “书院后山的桃园，我重新拾掇了一下，过几日桃花就开了。 到时候，你要不要悄悄出宫，咱们去赏花小酌啊？” 方圆儿想着让他散散心，主动提出约会。 果然，夜天逸眼里更亮了，立刻应了下来。 “这事儿我来安排，不必你费心。 到时候只管换了漂亮衣裙，我带你赏花。” “还有我，爹娘，带上我！” 哪吒立刻开口要求做电灯泡，叶天逸一句话灭了儿子的希望。 “不成，你的先生已经选好了。 明日开始就要正式开课了，你会很忙，没有空闲玩耍。” 哪吒立刻苦了脸，“爹，我才五岁，你这是迫害幼童!” 夜天逸却半点儿没有动摇，“你如今是太子了，以后这天下是要交到你手里。 你若是不学无术，会有很多人欺骗你，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整个天下的百姓。 你想被人骗吗，想让天下百姓都骂你愚蠢无能吗？” 哪吒苦了脸，想了想就道，“不想。” 方圆儿摸摸笨蛋儿子的脑袋，悄咪咪提醒他。 “傻小子，读书虽然很辛苦，但也不是日夜都要读书啊。 你可以白天读书，晚上回家玩耍。” 哪吒立刻欢喜抬头，脸上都是得意。 他怎么把这个忘了，白日读书，晚上回去洞天福地就有两日功夫歇息呢，根本累不到。 “吃饭吧，吃完去睡觉。 明日去读书，要尊敬先生。 哪里不好，你可以跟你爹说，但不能顶撞先生。 否则外人谁说爹娘没有教导你，丢脸的是我们一家人！” “放心，娘，我知道了！” 哪吒欢欢喜喜吃了饭，然后蹦跳着回后殿去了。 岂不知，他刚离开，他的亲娘就立刻说道。 “告诉哪吒的先生，哪吒的课业最好比别的孩子重一倍。 这小子聪明，也有空闲多学习。 普通孩子的课业，对他来说太轻松了。” 夜天逸隐约猜到什么，点头笑道。 “好，我会同他的先生说。” 末了他又问道，“你要不要听听，他的先生选了什么人？” “名单给我，我让家里人去查查看。 你选的人，学问肯定是没有问题。 我只查查细节，毕竟有才无德的人也不少。” 方圆儿毫不掩饰她的嫌弃，“当然，主要看看他们家里多少小妾，后宅是不是安静。 否则，以后他们要顶着太子师傅的名头，万一家里人不识抬举，最后脏水都要扣到哪吒头上。” 夜天逸深有同感，昨日方玉查的一个案子，一个大学士就是妻弟赌钱，因为赌债伤了人命，大学士的妻子帮忙遮掩，最后连累大学士辞官回家，一辈子的声名都毁了。 “好，需要人手就同吴叔说。” 两人吃了宵夜，又分吃了一个橘子，这般商量着琐事，心里都分外的温暖平和。 虽然家换成了皇宫，叶公子换成了魏武帝，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爱从来没有改变，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云起书院里，因为进了学子，真是热闹很多。 方圆儿在楚家有单独的院子，但为了避嫌，也很少在外走动。 白日，学院上课，后边的菜地和桃园没有人，她才去走走。 偶尔闲暇无事，就借口小睡，去东南海边或者大漠绿洲走动游玩。 不得不说，沈君泽真是个厉害的。 绿洲的石堡，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拔地而起，远看巍峨，近看更是震惊。 先前被抓来做苦力的沙盗，行商和边塞之人，如今脚上已经去掉了脚镣，别说拴着他们，就是撵人都撵不走了。 这里有城池，有水，有吃不完的粮食青菜和蜜瓜。 他们作为建城之人，拥有这里的居留权。 以后注定成为通商之路中转站的绿洲，他们留在这里无论是做些什么，都足够养活自己，甚至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 比起漂泊，安稳度日，是每个人的梦想。 沈君泽被方圆儿安了个城主的名头，掌管这里的一切。 种蜜瓜，开菜地，引水进城，划分商铺住宅并且售卖，发放居民身份牌子。 征集守城护卫，建粮仓，养牛羊… 事情杂乱之极，但沈君泽却乐在其中，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但眼睛却亮的吓人。 方圆儿走了一圈儿，就带了几十个蜜瓜走了。 蜜瓜的瓜秧，早就挪移了不少到空间里，也是大丰收。 但空间里结出来的蜜瓜，甜美清透，好吃是好吃，却不如绿洲这边日夜温差大，自然生长的蜜瓜这般原汁原味。 方圆儿留了一半蜜瓜在空间，一半带去了楚家。 宫里送一些，刑部衙门送几个，花想容送几个，辛家也不能忘了。 最后楚家这边就留了十多个，先生小院儿一家一个，灶堂那边也送七八个给学子们吃个新鲜。 这么一分，留在楚家桌子上的，也就五六个了。 楚夫人翻了一上午嫁妆册子，头昏脑涨，几块甜瓜下肚儿就神清气爽了。 “这甜瓜真是好吃啊，说不出的甜！ 舅母真是跟你享福了，别的不说，这一段时日只果子就吃了不下十多种了。” 方圆儿只吃了两块，倒是热衷削皮切块儿，她递了一块给云氏，笑道。 “这才到哪里呢，舅母，我家里又寻了一些济南之地的果树苗，可惜还没结果，等以后再给舅母尝尝，更好吃。” 楚夫人和云氏都笑了起来，方圆儿又道。 “舅母，我看家里准备东西往通州那边送呢？” 楚夫人点头，“是啊，当初在那边住着，得了你外祖一些好友的帮助，还有你嫂子娘家，他们都惦记我们在京都如何。 总要派人回去送个信儿，顺路给他们带一些京都特产。” 方圆儿翻开被剔除的嫁妆收录册子，很快就指出三只箱子。 第七百四十八章 进京送嫁 “舅母，这两箱绸缎，一箱首饰都无用，一会儿我让人搬来，舅母看着送人或者留着家里走人情。 另外，我哥哥在东南海边寻人找了三匣子珍珠。 大的一盒子，放到嫁妆里，小的两盒子，一个给了我身边的丫头们，另一个也送过来，舅母留着赏人吧。” “不成，你已经贴补家里太多了，可不能再拿你的东西了。” 楚夫人赶紧推辞，哭笑不得。 人家都是长辈给晚辈东西，她们家里真是反转过来了。 “舅母，您就收着吧，我真是不缺。 这东西在这里还金贵，在海边，这种豆子一样大的珍珠，比粳米贵不到哪里去。 以后有机会碰到，我再多买一些回来。” 云氏心头一动，想起娘家侄女，就望向婆婆。 楚夫人会意，原本她们还想到京都买些小首饰，如今有这匣子珍珠就足够了，体面不说，小姑娘也喜欢… 方圆儿这边日子清闲，朝堂上却波澜起伏，事情不断。 新皇前日训斥了礼部官员拖拉，各种借口阻拦皇后进宫。 第二日，方玉就把礼部一个侍郎，老家族亲霸占百姓田地，致人丧命的人证物证承了上来。 那侍郎当堂磕头求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这些都晚了，新皇当即就把他下了大狱，按例降罪。 一时间整个礼部都好似被狠狠甩了几巴掌，再没任何人敢拖延，恨不得立刻把皇后娶进宫。 楚家今日接到了婚书，明日就有礼部官员登门了… 半个月走了四道程序，只剩了铺宫，之后就是成亲了。 大喜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难得的好日子。 这还是玉皇顶上，道长特意传书过来，转告徒儿的。 这般，铺宫的日子就定再了六月初五。 方圆儿找了个书院休沐的空闲时候，把全套的金丝楠木木器都挪出来，放到了楚家一处空院子。 楚家人惊得厉害，不知道方家什么时候送来的。 但想想方圆儿身边得力人手不少，也没有多问。 楚夫人邀请了几个交好的夫人，帮忙清点嫁妆，拟定最后的嫁妆册子，更请其中两位父母公婆子女俱全的全福人帮忙进宫去铺床。 这两位夫人都是高高兴兴答应下来，末了带了谢礼回家。 方圆儿想了想，晚上回空间住了两日，同父母兄嫂们商量她出嫁之事。 时间倒是来得及，若是父母想要亲眼送她出嫁，就在京都准备宅子，小住一段时日。 赵金莲和方老汉倒是同儿子们商量过，闺女出嫁，他们自然想亲眼看着。 但楚家苦寻方圆儿二十年，为了方圆儿更是重新扎进京都这个大染缸。 若是方家进京，楚家会不会多心？ “闺女啊，你能有这样的好归宿，爹娘都为你高兴。 这比什么都强，家里不必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出嫁。 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太耍性子。 当然也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赵金莲握着闺女的手，又红了眼圈儿。 方圆儿心里酸软，抱了老娘，干脆说道。 “娘，我希望你们送我出嫁。 我这就在京都准备宅子，皇上早就有意封赏家里，是我和三哥一直拦着。 毕竟这些虚名，也代表着很多麻烦。 不如这样，你们到京都住几月，权当来游玩了。 我出嫁那日，你们到楚家，一起送我出嫁。 这般，外祖一家一定会很欢迎，你们都不会伤心了。 正好，金子他们都在辛先生那里读书，平日也能回家住住。 等你们厌烦了京都的吵闹，再回梨花坳就好。 左右有洞天福地在，也不必吃路上的辛苦。” “这…能成吗？” 赵金莲有些迟疑，做老人的，都是生怕给孩子添麻烦。 方圆儿强势的挥挥手，“就这么定了，娘，你们拾掇行李，我这就去准备宅子。” 刘氏王氏都是笑开了脸，她们还年轻，自然喜欢出去走走。 福伯福婶子听说能去陪孙子，也是高兴… 当晚，方圆儿就找到了夜天逸。 “我爹娘要来京都，同外祖一家送我出嫁。 但这里没宅院，家里也没官爵，你看着安排一下啊。” 夜天逸果然很高兴，他一直就有这个想法，无奈方圆儿不想方家卷进京都这些麻烦事。 如今主动开口，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太清楚媳妇儿有多孝顺，多恋家了。 只要方家在，他就不必担心媳妇儿哪天不翼而飞了。 “好，我来安排，保管你满意。” 第二日，方玉正在刑部衙门忙碌，因为一件案子，有个郎中仗着老资格，总是不怕死的想要试探拦阻。 “方大人，虽然你办案确实有些新意，但本官在刑部二十年，有些规矩比你更清楚。 方大人，还是要多斟酌一下。 毕竟这天下，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难得糊涂。” 方玉却摇头，“沐大人，此言差矣，大魏律法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区分黑白，就是为了以刑法惩恶扬善。 若是都如同大人这般难得糊涂，那刑部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那郎中有几分恼羞成怒，“方大人，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这不是一意孤行，这是捍卫律法的威严公正。” “方仲良，别给脸不要脸！ 别以为你成了国舅爷，就可以如此嚣张跋扈。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就是长了八百之手，八百张嘴，你也只是一个人。 没有家族守望相助，没有…” 正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圣旨到！”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赶紧到院子中间跪倒。 吴叔笑呵呵带了侍卫走了进来，当先就同方玉行礼，招呼道。 “方大人，老奴就猜着您在衙门里。 皇上有圣旨，您接一下。” “好，劳烦吴叔了。” 方玉拱手行礼，众人面面相觑，都隐约觉得不妙… 半刻钟后，方玉双手接了圣旨，起身道谢。 吴叔摆手，笑道。 “恭喜方大人，待得国公爷进京，老奴一定到府上讨杯酒水喝。 说起来一别两年，老奴可是惦记咱们园子里的梨花白呢。” 方玉也是笑道，“吴叔，一会儿还要去楚家吧？ 老先生前日特意找皇后娘娘要了好几坛，吴叔倒是可以趁机讨要一坛子。” “当真，那我可要赶紧过去了。” “吴叔慢走，晚上我也要过去楚家，皇后娘娘一定会亲自下厨，给老先生张罗酒席。” “方大人这般说，老奴都不想回宫了，已经很久没吃过皇后娘娘亲手张罗的酒席了。” “吴叔不着急，等娘娘进宫，就什么都不缺了。” “这倒是，娘娘心善，吃一口好的，都不舍得落下我们这些馋嘴的。” 两人说笑几句，吴叔就走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大魏新贵 留下方玉回身扫了众人一眼就回屋了，众人互相望望，半晌才惊疑说道。 “我没听错吧，方家封了安国公？” “还是世袭罔替！” “直接连世子都定了，次子都封了定远伯!” “府邸是朱雀大街上那套七进大宅子！” “这也荣宠太过了！” “禁声，禁声！” “吴总管又去了楚家，不知道楚家又会是得了什么封赏。” “谁说皇上不看重方家和楚家的？ 这简直是…” 不等这个消息传遍京都，楚家那边也接过圣旨了。 夜天逸知道楚家不愿入仕，于是亲手写了一块牌匾，云起书院，直接挂到了书院门前。 而且楚老先生得了大学士的封号，不入朝，不担官职，但享受大学士的俸禄，这是奖励老先生一生为大魏文坛做出的贡献。 而楚一鸣则被邀请到太学做教授，教学子们画画，俸禄同太学学政一般无二。 另外，云起书院一年还有一千两银子，从教育司直接拨款，用于云起书院日常耗费，算是朝廷对云起书院的支持。 可以说，以后除了太学和国子监，云起书院就是第三了。 算是半官方承认的，为大魏培养人才之地。 楚家上下，简直欣喜若狂。 不是为了名号，也不是为了银钱，只是为了新皇的这份用心。 他照顾到了楚家不愿入朝做官的意愿，又给了楚家充分的尊重和保护。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新皇对自家外孙女的爱重。 当晚，方圆儿果然亲手张罗了酒席。 方玉下了衙，也被楚志民接来一起吃饭。 还有，金子根生、七斤八斤，秋平秋丰几个。 呼啦啦做了两大桌子人，欢喜的楚老太爷笑的合不拢嘴。 家里真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日子眼见就欣欣向荣，越来越红火了。 楚老太爷问询，方家人什么时候进京，生怕他们赶不上送嫁。 方玉就道，“我爹娘已经在路上了，再有三四日就能赶到。” “好，好，城里宅子总要在拾掇几日，先请他们来我们家里小住一段。” 老太爷开口邀请，真心实意的感慨。 “早就想谢谢你爹娘，当一家人好好亲近亲近。 如今可是找到机会了！” 方玉笑道，“我爹娘也常这么说，这次进京能多住一些日子，以后机会多的是。” “明日，我带了你嫂子去城里宅子帮忙收拾，你要出嫁了，不好抛头露面张罗这些。” 楚夫人嘱咐方圆儿，但方圆儿闲不住，就撒娇道。 “舅母，我在家也闲着无事，你就让我一起去吧。 我可以扮成丫鬟，旁人也不认识我，哪里就会说闲话儿。 再说我爹娘的喜好，旁人也不知道，我总要过去帮忙安排一下。” 楚夫人无法，只能答应下来，暗暗琢磨要去买些丫鬟婆子了。 方家人过来，总不能缺了人手照顾… 第二日，楚家人全家出动，但凡闲着无事的都去了朱雀大街的国公府。 新皇御赐的匾额很快就送来了，挂在门楣上，很是气派。 陈武和郭荣，带了所有人手过来，一起动手，立刻就让整个大宅热闹起来。 这座宅子，是一位致仕归乡的一品大元留下的。 原本就是赏赐，自然也要收归朝廷。 空置了不到半年，还没有破旧，自然也不用如何修葺。 该补漆的地方补漆，该换新窗纸的换窗纸。 宅子里的草木修剪一下，浇上空间的泉水，就重新焕发生机了。 宅子东侧有个很大的花园，方圆儿做主把两块花圃开成了菜地，想必方老汉一定会很高兴… 人多力量大，一日功夫就拾掇的利利索索。 楚夫人眼见方家的人手，勤快又本分，几乎不用主子吩咐什么，就都能办的妥当之极。 她很是羡慕，私下寻到外甥女。 “圆圆，我打算给家里买些人手。 你能不能借我一个管事，帮我教导一段时日。” “好啊，舅母，这个容易。 舅母什么时候去买人手，提前说一声，我安排人同你一起去，这般合眼缘儿，回来之后也好教导。” 方圆儿一口应下来，楚夫人可是高兴坏了。 方圆儿想了想，索性好人做到底，就道。 “舅母，我家里的人手，有擅长厨艺的，有擅长针线，还有擅长药理的。 不如我分三个过来，舅母买些小丫头回来，跟着学个也年半载也就出徒了。” “当真？” 这次，可是云氏都欢喜的一直感谢，末了见婆婆和表妹都看她，就悄悄说了一件喜事。 “我有两个月没换洗了…” “哎呀，这是有喜了！” 楚夫人和方圆儿都是惊喜，方圆儿立刻喊了善缘堂里擅长医术的丫头过来把脉。 果然，云氏已经怀孕俩月了。 全家知道消息，都是喜笑开颜，异口同声盼着云氏生个女孩子… 说来也巧，第二日一早，书院后山的桃园里，桃花居然都开了。 楚家上下更是认定，云氏这一胎就是闺女了。 楚老太爷更是直接给取名叫桃夭，意为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其实，旁人不清楚，方圆儿最知道了。 桃树已经打了好几日花苞，这时候开放是正常现象。 但楚家人相信这是吉兆，也没什么不好。 外人不知道云氏怀孕，楚家要添新生命了。 远远看着书院后山，一片粉色花海，就把吉兆安到了未来皇后娘娘身上。 “不怪皇上喜欢，皇后娘娘真是有大福气的。 就是枯死多年的桃树都一夜开花，给皇后大婚贺喜呢。” “是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去赏花，这么远远看着真是太可惜了。” “楚山长也是喜爱赏花品酒之人，怕是要开桃花宴吧。” 当即，就有老友送信问询。 结果，楚老太爷一口回绝了，起码最近三两日不成。 因为… 后山桃园里，梅三等二十多个姑娘，嬉笑忙碌着取了精致的宫灯，挂在桃树上。 偶尔吆喝一声，“姐妹们，记得要挂在半树梢啊。 一定系得结实一些，小心有风吹落了。” “知道了，咱们一会儿求一下小姐，准许咱们远远看看把吧。” “你就放心吧，今晚小姐和皇上赏灯，咱们只要说一声，小姐一定准许咱们明晚尽管来玩。” “当真？” “这有什么惊奇的，咱们也不是没出去过。 大漠和海边都走了，小姐还会差一片桃林吗？” “是啊，咱们赶紧绑的漂亮一些。 桌椅摆好，酒水果子都备好，马上太阳就落山了。” 第七百五十章 羡煞人 晚饭时候，桌上的菜色不少，楚老太爷就问道。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是圆圆下厨？ 马上要成亲了，可不好要她再干活儿，把手累的粗糙了，怎么穿嫁衣？” 楚夫人赶紧说道，“爹放心，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圆圆坚持，说做最后一顿。 还说有客人要来！” “客人？” 楚老太爷疑惑，问道，“前日仲良说，衙门里忙碌，这几日不来了。” 正说着话儿，楚志民就从院外引了客人进来，原来是夜天逸领了哪吒。 方圆儿正好从灶间端了汤出来，夜天逸顺手就接了过去，一直送到桌子上。 楚老太爷立刻乐了，“这是咱们家外女女婿，哪里是客人！” 众人也都笑了，但还是纷纷行礼。 夜天逸扶起众人，寒暄一番，这才坐下吃饭。 楚家孩子都没在家，只剩了老少六口人，也就没分桌儿。 夜天逸和哪吒坐在老太爷的左右手位置，方圆儿坐了夜天逸身边，一家人边说话边吃饭。 长风和楚志民都有些拘谨，楚夫人和云氏也不敢太说话。 幸好楚老太爷和楚一鸣还好，一个是外祖，一个是舅舅，都有这个底气。 话题主要也围绕着大婚一事，夜天逸特意以茶代酒，感谢了楚夫人和云氏，感谢她们帮忙准备嫁妆。 楚夫人和云氏受宠若惊，心里却是喜滋滋。 一顿饭，吃的很是高兴，夜幕深了，才算散席。 楚老太爷同夜天逸在院里溜达，消消食儿，哪吒骑着大王到处乱窜，惹得楚家人都是惊呼，他就调皮的笑。 结果，被方圆儿抓到，照着后背拍了一把。 楚老太爷笑声哈哈，偶尔听见学院那边吵吵嚷嚷，就问外边回来的长风。 “学院那边怎么了?” 长风不知道怎么说，就指了桃园方向，“爷爷，您自己看看吧。” 楚老太爷站了个高处，越过屋脊，见得桃园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趁着粉色的桃花，简直美不胜收。 他立刻明白，夜天逸跑来吃饭的原因，于是笑着摇头。 “行了，你们小两口去赏花吧，我这老头子就不耽搁功夫了。” 夜天逸行礼，牵着有些害羞的方圆儿往桃园去了。 楚老太爷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啊！” 楚志民也是笑道，“圆圆是个大方的，这些宫灯暂时不会收。 爹，明晚咱们家里人也去赏花赏灯啊！” “哈哈，好啊，准备一坛好酒，赏花小酌，人间难得美事。” 老太爷一口答应下来，又嘱咐，“学院那边都去说几句，别让那些小子偷溜到山上，打扰了皇上的兴致。” “知道了，爹，早就嘱咐过了。” 哪吒骑着大王，一头扎进桃园里就不见了。 方圆儿也不惦记，这小子机灵，又有大王守护，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自救。 更何况，崔琰一定带人把桃园包围了，除非有人飞进来，否则别想扰了一家人的雅兴。 夫妻俩牵着手，走在小路上，宫灯昏黄的光照在脚下，偶尔抬头望去，桃花的花瓣被光线穿透，当真好似美人面一样娇羞美丽。 方圆儿长长吸了一口花香，翘脚在夜天逸脸上亲了一下。 “太漂亮了，我喜欢。” 夜天逸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红唇，笑道。 “谢礼要这样才诚心。” 两人都是笑起来，一时走到亭子里，石桌儿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酒菜，果子点心。 方圆儿为了安全起见，先检查了一遍，才同夜天逸吃了起来。 半山桃花，随着晚风摇曳，近看惑人，远看星光点点，美的让人心醉。 方圆儿长叹，“真希望这样的美好，能定格在一瞬间，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了。” “放心，以后每年都带你来赏花赏灯。” “一次两次就算了，总出宫来，小心那些御史又上折子念叨你。” “愿意写折子，他们就写，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了。 我们从东州府起兵，一路到京都，经历生死磨难，可不是为了当提线木偶的！” “木偶！我要玩！” 哪吒骑着大王，从桃林里窜出来，蹦跳上前。 “爹，木偶在哪里！” 方圆儿和夜天逸都是无奈笑了起来，“听风就是雨的，我和你娘说话呢。 提线木偶，不是木偶！” 哪吒有些失望，“我还以为爹在哪来得了新玩意儿！” 方圆儿扯过儿子，给他擦去额头的汗珠子。 “你玩够了？” “嗯，我自己玩儿没意思！” “后日，金子他们就休沐了，到时候，把他们接过来，你再来一起玩吧。” “好啊，娘。” “那回院子吧，今晚和娘住。” “爹呢，爹也一起住？” 哪吒还算有良心，没忘了为老爹争取福利。 夜天逸望向媳妇儿的眼睛，也防了几分期待。 方圆儿去果断浇冷水，“你爹要睡客院，你太外公重规矩，留他下来住就不错了。” “好吧，娘，那我回去了！” 哪吒笑嘻嘻，跳上大王就跑掉了。 留在后门处的朱红接了他，直接送回院子了。 夜天逸失望，但想想婚期在即，以后娶了媳妇儿进宫，就再也不用分开，他也就忍了… 夜深了，一壶酒也喝的干净，两人都带了三分醉意，才牵着手往回走。 方圆儿摘下两盏宫灯提着，直接挂在了院子的屋檐下。 搂着儿子躺在炕上，望着窗子上映出柔和的灯光，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夜天逸一早就走了，大魏百废待兴，他这个皇帝一日都不能偷懒。 方圆儿抱了儿子睡到大天亮，却不知，她再次站在了京都众人的口舌之上。 昨晚，半山桃园的灯光摇曳，可不是只有楚家人看到。 只要没有被隔离在城墙之内的，不知都少人做了马车到附近眺望。 有人忍不住打听，待得听说皇上特意挂了几百盏宫灯，只为了陪皇后赏花赏灯，人人都是羡慕。 女子心里的酸涩已经酿成了醋，男子也跟着咋舌。 帝王的爱本就是稀罕之物，如今居然让一个农家出身的女子急于一身，这实在是太感慨了。 有女子偷偷祈愿，“若是这样的荣宠，让我享受一日也好。” “是啊，哪怕一日就死也甘愿。” 傍晚时候，消息也在宫里传开了。 宫女太监们对即将入宫的女主子，再次坚定了恭敬到底的决心。 但储秀宫里却是沉默之极，姑娘们没了心思聚在一起闲话儿，更没心思比衣衫比首饰。 她们打扮的再漂亮有什么用，皇上心里只有一个人！ 第七百五十一章 有奖义诊 “于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绣帕子呢！” 到底有两个女子耐不住性子，结伴来寻于文慧。 于文慧正慢慢绣着手帕，听得动静，抬头招呼两人坐下，笑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这里可没有好果子好点心吃。” “哎呀，于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开玩笑。 姐妹们都急坏了！” “是啊，于姐姐，虽然平日大伙儿都在一起，免不得会吵几句，但总是一个院子住了这么久的姐妹。 咱们其中谁得宠，谁坐了高位，大伙儿都会高兴。 但如今，这显见就便宜了外人，谁也不甘心啊！” “就是，一个半点儿规矩都没有的粗野农女，就要进宫了，迷惑的皇上不成样子。 咱们若是不想想办法，以后怕是真没活路了。” 两个姑娘别说秀帕子，都要把手里帕子扯碎了。 于文慧温柔一笑，应道。 “这事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咱们就是着急，也没用啊。” 两个姑娘对视一样，咬咬牙又说道。 “于姐姐，我们不服别人，但一直都觉得，若是一定要在我们当中出个皇后，那肯定是你。” “如今你都这么说，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这是在递投名状了？ 于文慧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敷衍几句送走两个姑娘。 她就扔了帕子，哪有方才的气定神闲。 吃了这么多苦，她的目标一致很明确，就是做皇后，做天下女子最尊贵的那一个。 如今先皇死了，新皇如此英明神武，正是她心里最相配的夫君。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就这么罢手。 特别是那日见到了未来皇后，这不是深闺养出来的金丝雀，是苍鹰一般自由野性。 对男子来说，闺秀闺女易得，反倒是这一样女子难为。 但一时新鲜就是一时新鲜，要携手一生的还是贤德女子。 为今之计，就是不断的制造麻烦，让男人厌烦这样的女子，或者说女子带来的麻烦。 这般，男人才会回心转意… “红英姑娘，给我提桶热水来，我要洗漱歇息了。” 红英是储秀宫的粗使宫女，平日就负责伺候这些秀女。 听得于文慧吩咐，她很快就提了热水进门。 于文慧递上一块银子，银子上压着一张字条。 红英迅速塞到袖子里，面色如常走了出去。 别的屋子里，姑娘们见于文慧当真没有任何动作，要洗漱歇息了，气得跺脚，但也没有办法。 她们家里的势力，都没有丞相大。 而且新皇手段果决，家里也吓破胆，每次给她们的消息都是观望，让她们心烦之极。 如今，于文慧不出头，她们就是更没有半点儿指望了… 学院后山的桃花，实在太惹眼了。 楚老太爷的老友来喝酒赏花，楚一鸣的画友也来当场泼墨作画儿。 就是楚夫人交好的各家夫人也来开赏花会，最后就是学院学子的家里人也借口探望，来赏花… 方圆儿倒是不用帮忙张罗宴客，但总有几分烦躁。 于是，她索性躲了出去，带了丫头们进城散心。 善缘堂没三月一次大型义诊，专门针对孩子和妇人，还会舍药。 平日半个月一次，规模就会小很多。 这几日正好赶上大义诊，陈武和裴三娘等人商量过后，送了个册子上来。 其中不但有义诊，舍药，还会现场教授妇人们一些养育孩子的常识。 最后还有提问环节，谁答对了问题，还会有奖励。 方圆儿一直的观念，就是防大于治。 若是所有妇人能提高认识，养育孩子时候，多几分用心，多几分专业知识，孩子少生病，总比一直义诊舍药要实用得多啊。 于是，她直接吩咐下去。 果子和海鲜，铜钱，成药丸子，甚至是花想容的面霜都放到了奖品行列。 城北住的大半都是普通百姓，义诊也一直设在这里。 城西的百姓，也往这里赶，以至于这几日，城北变得比东西两市，还要热闹。 常年同善缘堂合作的几个大夫，一人一个帐篷，还有两个女子做助手。 大夫都是真正的慈悲心肠，不会低看了妇人们，更对孩子多几分同情呵护。 两个助手都是善缘堂的医女，平日进出各家给孩子推拿按摩。 这个时候，遇到需要检查的妇人，大夫不方便出面，她们就是最好的帮手了。 原本这里的妇人孩子就多，就是没病的，闲着无事都过来看个热闹。 结果，眼见大筐的果子和海鲜运来，成盒的成药丸子，还有花想容的面霜送来。 整个场面就更沸腾了。 “这是什么，怎么还有东西，难道看病给奖励？”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 “问问，快去问问。” 很快，裴三娘就出来给众人解惑了。 “各位姐妹，我们善缘堂多年来，经常义诊，为姐妹们解除病痛，为孩子们诊治舍药，想必大伙儿同我们也都很熟悉了。” “是啊，三娘子，大伙儿都心里感激呢！” “可不是吗，城里药铺多了，也就咱们善缘堂是真心善。” 裴三娘摆手，笑道。 “姐妹们有所不知，其实义诊需要太多银钱了，别的不说，就是舍出去的药，一年都要四千多两银子。 我们也担心过，但禀告过主子，主子却再艰难都没让我们停止过义诊。 为此，我们主子特意又开了海鲜楼和百果园，还有隔壁的花想容。 就是为了多赚点儿银钱，让大伙儿少受一些苦痛。 先前，我们提起再次义诊，我们主子特意吩咐，让多送一些东西过来。 一会儿，我会教给大伙一些护理孩子的法子。 大伙儿仔细记在心里，待得下午时候，我会来提问，谁能回答出来，就会给奖励。 奖励当然就是这些海鲜和果子了，当然运气好，还能拿到花想容的面霜。 大伙儿可要认真听啊！” 妇人们当时就炸锅了，“什么，真的有奖励！” “果子，海鲜，还有面霜！” 果子和海鲜都罢了，不过是甜甜嘴巴，但花想容的面霜可金贵，一瓶最便宜也要十两银子呢。 谁若是得到，岂不是就相当于得了十两银子！ “多谢三娘子，多谢三娘子！” “怪不得早晨起来，树上喜鹊就在叫。” “哎呀，我要去找我姐姐，这样的好事，可不能错过。” 但也有聪明人，听出了不同。 第七百五十二章 亲如一家 “早就知道善缘堂和花想容是方大人的铺子，难道卖海鲜和果子的铺子，也是方大人的？” “这两个铺子可是厉害，日进斗金呢！” 这时候裴三娘，直接给她们解惑。 “这几个铺子不是我们三爷，而是我们小姐在掌管。 我们小姐即将大婚，嫁进宫里做皇后了。 小姐自小就心善，当年我们方家舍粮食，赈济流民，就是小姐同老爷夫人求来的。 去年东州府以工代赈，修建水利和道路，也是我们小姐支持的。 京都这边，慈安堂里老人孩子的吃穿用度，义诊舍药，冬日舍粮舍棉花，也都是我们小姐在安排。 很多人都说我们小姐是外来姑娘，其实大伙儿不知道，我们小姐不在京都，却一直为京都，为大魏做了太多善事。” 众人听得惊奇，有人就道。 “怪不得新皇非方家姑娘不娶，原来皇后娘娘是这般心善。” “去年冬日受灾的人多，善缘堂舍粮食的时候，咱们还说呢。 原来是皇后娘娘在行善！” “咱们以后可有福了，这样的好皇后，以后可是不怕咱们女子受苦了。” “皇后娘娘是女子，也知道心疼咱们女子呢。 就说这义诊吧，谁家也没单独为女子和孩子开过啊。” “是啊，是啊！” 女人们越说越激动，纷纷喊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岁！” 妇人们都是普通人家，也不懂什么礼节，但这么喊着却是真心，仔细想想，比起那些大家闺秀，这样的皇后娘娘确实更值得爱戴。 方圆儿原本还想换个衣裙，给妇人孩子们诊病呢。 听得外边闹得这么大，倒是不好出去了。 眼见众人有序的忙碌，她就去了方家小院儿。 方玉不常回来，只留了桃红和吴嫂子等人，每日往衙门送饭就是所有活计了。 眼见主子过来，众人都是欢喜坏了。 方圆儿跟众人吃了个午饭，给她们留下不少吃食用物，嘱咐道。 “明日，我就把家里人接过来，到时候你们都搬去国公府好了。 否则那么大的宅子，人少了，真是冷清。” “知道了，小姐，三爷也是这么嘱咐的。” 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就回了楚家。 楚夫人很有几分愧疚，接了外甥女就道。 “家里这几日太乱了，你外祖说明日就闭门谢客。 也没顾得上问问你，你爹娘什么时候过来。 一定先在咱家住几日，好好热闹一下。” 方圆儿就道，“舅母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迎了。 应该明日中午前就能到。” “那就好，那就好，你外祖也念叨呢。 今晚就说说，明日都在家里等着，什么事也不能出门了。” 当晚，楚家老少聚在一起吃饭，都很是激动。 楚老太爷一迭声的嚷着，“一鸣拿我的帖子去辛家，给几个孩子请个假。 这样的日子，肯定要让他们回来。 金子他们爷爷奶奶不知道怎么想孙子呢！” “好，爹，明早儿我就去。” “仲良那里可是告诉了？” 老爷子又惦记方玉，方圆儿赶紧说，“三哥知道，明日一早，他就过来。” 楚老爷子总算放心了，楚夫人吃了饭，亲自带人又把客院拾掇了一遍，大炕都烧了火，再去去潮气。 方圆儿进空间通知了一声，第二日一早特意偷溜出去，赶到京都外的十里亭，从空间里挪出一溜马车。 方老汉和赵金莲，老大一家，老二一家，福伯福婶子，还有巫婆婆带了红曲和杜鹃等十几个半神族人，几乎都来了。 空间里，唯独剩下孙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在看家了。 至于方家庄园，就交给了朱盛大管家，有杨老爷子等人，倒也不怕出乱子。 楚家老少穿戴整齐，吃过早饭就赶紧去了十里长亭。 结果没等上半刻钟，方家的车队就出现了。 两家人凑到一起，虽然还是有几分陌生，但因为有方圆儿这个共同的孩子在，根本没有半点儿隔阂。 楚家感谢方家待方圆儿视如己出，方家感谢楚家进京为方圆儿撑腰，更感谢楚家对方玉和金子他们的照顾。 两家人亲亲热热上了马车，很快回了楚家，关起门来就自家热闹了。 方家人也没推辞，在楚家客院儿安顿下来。 方老汉和赵金莲叫楚老太爷一声大伯，送上了家里的梨花蜜，秋梨膏，梨花白酒，还有各种粮食豆子。 这些不算金贵，却样样都是方家的心意。 楚老太爷欢喜的眉开眼笑，拉了方老汉的手，说的亲热。 不等酒菜准备好，两人就结伴去后山看桃园了。 方老汉伺候家里果园，对果树可是熟悉，不时同老爷子说说怎么剪枝条，老爷子听不懂，他就索性大包大揽下来。 老爷子更是爽快，还说秋日时候结了桃子，分方老汉一半。 楚夫人陪着赵金莲歪在炕上说话，拿出嫁妆册子，两人就更有话题了。 倒是刘氏和王氏闲不住，换了衣衫就去灶间找云氏了。 三人都是当儿戏的，也都生了孩子，一边忙碌一边说话，更是热闹。 待得金子根生等小子们回来，院子里就翻天了。 老老少少，真是有掀开房盖的架势。 一顿饭摆了足足四桌儿，楚老太爷可找到机会了，狠狠讹诈了外孙女几坛子好酒。 最后，不必说，老爷子和方老汉都喝醉了，一起倒在炕上打起了呼噜。 方家人原本还担心楚家书香门第，怕是规矩多。 没想到楚家如此平易近人，半点儿都没有那些酸腐文人的毛病。 于是，众人彻底放了心，就这么住了下来。 当晚，夜天逸带了哪吒也来凑热闹。 哪吒带了大王，孩子们轮流骑老虎，特别是秋平和秋丰，简直欢喜疯了。 众人坐在廊檐下，吹着晚风，小酌儿闲话儿，看着孩子们玩闹，分外的和谐。 方圆儿坐在夜天逸身边，面前的碟子里放着剥好的葡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众人偶尔眼神扫过那只碟子，就笑的更满意更欢喜了。 京都的消息从来都是最灵通的，第二日，几乎人人都知道安国公一家到了，直接住进了楚家。 那些暗戳戳背地里盼着两家吵架的人，当真是失望了。 原本以为，一个生亲，一个养恩，面对荣华富贵，总要有几分竞争的意思。 没想到，人家居然不吵不闹，还亲近的像一家人一样… 第七百五十三章 德行有亏 许是老天爷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第二日居然就闹出点儿事，让所有人嫉妒的心，都有了着落。 三日小朝会，五日大朝会，平日阁老轮流当值，有事可以上折子禀报。 这是大魏朝堂的规矩。 比之先前疯子魏文帝的时候，这规矩其实有些严格。 毕竟之前十日半月不上朝都是常事，众人已经习惯了。 换了皇帝，励精图治，所有人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勤奋起来。 又是一次大朝会，皇上问过了各地春播情况，又派了钦差到各地巡查水利河堤，防备今年发水。 因为如今才春末，已经比往年多下了好几场雨了。 农林司的人都是提心吊胆，只盼着南边几州的夏粮赶紧收了，粮仓里存满，就是后半年发水，起码也不至于太难过。 但就是不知道老天爷肯不肯开恩了！ 种地就是这点不好，靠天吃饭，偶尔总会无能为力。 这般，一个时辰迅速划过，众人都微微有些疲惫，就等着皇上一声散朝，就可以退下了。 结果，就在这样的时候，礼部一个郎中，突然出列跪倒，高声说道。 “皇上，臣有本启奏！”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纷纷打起精神望过去。 夜天逸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何事？” 那郎中深吸一口气，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 “皇上，楚家女不安于室，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 实乃德行有亏，不堪皇后大任，请皇上收回封后圣旨，另娶贤德贵女为后。” 朝堂上，所有人好似被掐了脖子，死一样的沉寂。 几乎是下意识，所有人都望向龙椅之上。 果然，皇上脸色没变，但眼里已经冷意蔓延。 “依你之意，身为女子，都不该行商贾之事？ 若是行了商贾之事，就该被休弃，是吗？” 那礼部郎中迟疑了一下，他只是针对皇后，不是针对所有女子。 但若这么说，岂不是坐实了他对皇后有不满，以下犯上？ 一时间，他倒是不知道怎么应答了。 憋了半晌，他才小声说道。 “皇后为天下女子表率，德行典范。 其余女子为了生计，可以有所宽容，但皇后不可。” “哼！” 夜天逸冷笑，“你所谓的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可是指城中的花想容，善缘堂等几个铺子？” 礼部郎中硬着头皮点头，“是，臣听说这几处铺子日进斗金，皇后娘娘经常过去走动，甚至抛头露面，当堂售卖，实在有辱皇家脸面。” “那几个铺子确实生意不错，朕也知道。 每年的盈利都在十几万两银子！” 郎中好似找到了活命的希望，立刻说道。 “十几万两？皇上，十几万两已经够五个州府兴修水里，更是抵得上三州的粮税！ 这还算不上与民争利，简直是国之蛀虫！” 夜天逸扔下手里的折子，慢慢走下丹壁，“四个铺子，一个卖女子的保养美容之物，动辄一套就是百两。 一个卖成药丸子，一粒风寒退热的药丸就要一两银子。 一个卖海鲜，一只巴掌大的螃蟹要三两银子。 一个卖新鲜稀罕的水果，五根黄金蕉就要十两银子。 这价格简直就是贵的离谱！ 但这同百姓有什么关系？” 夜天逸突然抬起一脚把郎中踹到在地，“百姓人家二两银子就能活命一月，谁舍得用十两银子买几个果子？ 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才有这个财力。 你敢说，你家里没去买过海鲜果子，你家妇人没有去买过保养之物，家里孩子没吃过风寒药丸？ 而这几个铺子得了银钱都做了什么，义诊舍药，天灾舍粮，照管慈安堂孤寡老幼！ 更是在朕起兵之时，变成军饷，变成军粮，军服！ 这就是你嘴里的与民争利，国之蛀虫？ 若是这般，那朕倒是希望人人都与民争利，人人都做国之蛀虫！” 又是一脚狠狠揣在郎中身上，夜天逸狠狠扫过文武百官。 “朕本来想着，大魏如今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所以，即便明知道，你们才是国之蛀虫，依旧容忍你们站在朝堂上，就是不想大魏动乱。 但今日，贼喊捉贼，让朕突然觉得，有些疥疮不除，朝堂就没有安宁之日，大魏又何谈休养生息！何谈繁荣昌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于丞相身上，于丞相微微低着头，好似同他没有半点儿干系一般。 夜天逸却不肯放过他，“于丞相，肃清朝堂之事就交给你了。 所有官员都要清查一遍，女子行商不是德行有亏吗？ 那好，但凡家中女子名下有商铺的，统统休弃！”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啊！” 所有朝臣再也忍耐不住，齐齐跪倒磕头求饶。 朝廷给的俸禄不算少，但要养一大家子，根本不够。 谁家没有一些产业呢，商铺，田庄，而且几乎都挂在妇人名下，甚至很多都是妇人的嫁妆。 若是这般就算与民争利，就算国之蛀虫，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皇上，臣妻名下就有商铺，但那是臣妻的嫁妆。 臣每年也嘱咐家里舍粮食舍药，根本不曾有任何于民有害之罪。” “是啊，皇上。” 夜天逸却是不理会，走回龙椅坐下，眼见众人磕头求饶。 他才慢悠悠问了一句，“你们的妻子名下有商铺，打理经营，就同德行无关。 但朕的妻子有几个嫁妆铺子，生意好一些，就是与民争利，德行有亏。 这是什么道理！ 是朕不如你们吗，是朕太软弱，所以朕的妻子才任凭你们欺辱吗？”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 文武百官心里都是后悔之极，他们方才怎么就觉得郎中的话有道理呢，脑子真是进水了！ 他们的妻子可以打理嫁妆铺子，皇后怎么就不成了！ 方玉适时出列替众人求情，“皇上，各位大人也是一时想左了。 原本男子在外当差，养家糊口，女子打理家业，是自古相传的规矩。 只不过，随着文风兴盛，各种繁文缛节越来越多，以至于女子出现于人前，好似都是一种罪过，这实在是笑谈。 皇后娘娘乃女中豪杰，追随皇上征战，心忧百姓疾苦，本该为天下人称赞敬仰。 但礼部郎中却肆意诋毁，实在大不敬。 请皇上惩罚，以儆效尤！” 第七百五十四章 打狗不能手软！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激方玉仗义之言，但听得要惩罚那挑事的郎中，又都竖起了耳朵。 那郎中吓得半死，赶紧连连磕头。 “皇上，臣也是一时想左了，臣愿意闭门思过！” 夜天逸却是不肯放过，“你平日在礼部也算尽职，今日突然跳出来诋毁皇后，朕不相信是你自己想要如此所为。 朕给你一个机会，交代背后指使你之人。 可饶你活命，否则你的罪，不是闭门思过可以赎买！” “皇上…” 那郎中下意识望向文武百官前列，但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应道。 “皇上，没有指使臣，臣愿意辞官回家，求皇上息怒！” “好，朕给过你机会了。” 夜天逸高声吩咐道，“来人，拉他到门前，杖责而死！ 抄家充公，三族流放！” 立刻就有殿前侍卫，风一样冲进来，扯了那郎中就往外拖行。 那郎中反应过来，立刻高声嘶喊。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臣再也不敢了！ 呜呜，皇上饶命啊!” 可惜，大殿里死一样沉默，谁也不敢说话。 很快，求饶声就换成了惨叫，巴掌宽的板子，不必满百，就能把一个人敲得骨断筋离，血肉模糊。 个子稍微高点儿的，只要探个头，就能看到外边血红一片。 有胆子小的官员，已经双腿发软，有些更是紧紧闭了眼睛，只恨生了两只耳朵。 直到外边没了任何声息，有殿前侍卫进来禀报。 “皇上，犯官已经死了。” “挂去宫门口，让所有人多看几眼，也想想自己的骨头硬还是板子硬！ 想挑起朕的怒火，就要有丧命的准备！” 夜天逸冷冷几句，起身回了后殿。 吴总管随后喊了一句，“退朝！” 文武百官如蒙大赦，几乎一半都蹲在地上。 很多人望向于丞相，他倒是没变脸色，但神色很是僵硬。 方玉远远拱手，笑道。 “丞相大人年岁大了，怕是见不得血腥，要不要等侍卫们拾掇完再出去？ 您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被人家推出来当出头鸟，只叫了两声就扭断了脖子，真是可怜。 但也没办法啊，谁让他蠢呢！ 就是不知道背后撺掇他的人，会不会为他后悔那么几分，会不会关照他的妻儿老小！”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也不敢看丞相的脸色。 于丞相深吸一口气，笑道。 “方大人说的是，都是为官多年，总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后果。” 方玉笑的更是和气，点头应道。 “可不是嘛，当走狗就要有随时被扔锅里炖熟的准备。 只不过，走狗的主人吃狗肉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愧疚。 其余走狗见了，怕是也要嘀咕几句吧。 跟着这样的主人，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们后悔也晚了，因为我这人啊，别的爱好没有，就是愿意打狗。 特别欺负女子软弱，专门对着女子乱吠的狗。 见到一个我打一个，绝不手软。 但是吧，做人也不能太心狠，所以，我决定这次打一群，让他们彼此也有个伴儿，黄泉路上不孤单啊。 我是不是很心慈？ 当然心慈了，京都谁不知道我方玉的美名！” 方玉弹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当先走出了大殿。 门前有太监宫女在努力擦洗血迹，方玉随口吩咐道。 “擦洗干净一些，别留了血腥气。 太子愿意在这里踢羊皮球，小心脏了太子的鞋底。” “是，大人！” 宫女太监们赶紧应声，愈发擦抹的卖力。 跟在后边走出来的百官，都是听得清楚，神色愈发复杂。 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这个方玉是不是太嚣张了？” 有人叹气应道，“皇后娘娘不是方家亲生，但听说方家待皇后娘娘如珠如宝，方家三兄弟更是把妹妹当女儿疼。 方大人自幼读书，都是皇后娘娘做针线换笔墨。 今日…方大人怕是气极了！” “他如今可在刑部，会不会…” 后边的话，没人敢说下去，但人人的脊背都有些寒凉… 楚家院子里，今早送走了读书的孩子们，楚夫人就同赵金莲婆媳三个，开始清点嫁妆。 原本的嫁妆册子就是王氏写下的，方家太知道有多少东西了。 这会儿再看，楚家又添了不少。 赵金莲真是高兴又感激，拉着楚夫人的手。 “她舅母真是让你破费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是银子就能买到的。” 楚夫人扶着赵金莲坐下，笑道。 “大嫂子，咱们可不说这样的外道话。 您也知道圆圆的生母是个苦命的，都没仔细看圆圆两眼就过世了。 我们家里这么多年，日夜都惦记圆圆，生怕她遭了难。 幸好，圆圆有福气，碰到了咱们家，被娇宠长大。 我们家里不知道怎么感激您和大哥呢。 我们家里早有打算，以后啊，就把大哥和大嫂子您啊，当我们的亲兄长亲嫂子看待。 所以，嫂子千万不要说这些客套话。 咱们都是盼着圆圆好，先前二十年，让你们挨累了，以后我们多出点儿力，这心里也舒坦几分。 多年之后，我们有到九泉的时候，见到我那苦命的小姑子，家里人也有脸多说几句，是不是？” 赵金莲连连点头，叹气道。 “咱们家里人真是和气，想必圆圆亲娘也是个极好的女子，可惜了，那么辛苦生的女儿，不能看着她出嫁。” 楚夫人红了眼圈儿，同方家婆媳说起小姑子生前之事。 “我那小姑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通情达理，谁不夸赞一句好。 可惜遇到了白眼狼儿，生生把自己害死了。 不知道圆圆同家里说过没有，那个白眼狼一家子还厚着脸皮跑来，要认回圆圆呢，被我们撵跑了。 但我猜着，这一家子不会死心，不知道怎么想办法，打算攀上圆圆，跟着享受荣华富贵呢！ 这一家子甚至还打算让家里姑娘进宫陪着圆圆，其实就是要分皇上的宠爱。 实在是让人恶心！” “什么？ 圆儿这丫头，都没跟我们说过！” “这简直是一家子畜生！” 赵金莲婆媳三个都是瞪了眼睛，闺女还没嫁进宫呢，就有人撬墙角了！ 碰巧这个时候，门房来人禀报。 “夫人，陈家来人，在门前跪着呢，说是听说皇后娘娘的养父母进京了，所以上门请罪，还要给皇后娘娘…添妆！”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上阵婆媳兵 “脸皮厚的狗东西！” “谁给他们的胆子！” 赵金莲婆媳可是气坏了，起身就往外走。 楚夫人要跟着，王氏却推了她一把。 “婶子，你是知书达理的，不好参合。 我们都是农家妇人，不会讲道理，一会儿肯定要动手，婶子还是不要过去了！” 不等楚夫人说话，刘氏已经在院子里吆喝上了。 “朱嫂子，红曲嫂子，杜鹃，你们都出来，跟我去打架！” 几乎眨眼间，方家所有跟来的人手就都聚齐了。 楚家侧门被推开，呼啦啦涌出十几个老少妇人。 跪在门前的陈夫人和陈巧珍被惊了一跳，眼见不好就要起身。 可惜方家众人不给她们机会啊，刘氏一马当先，上前扯了陈氏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大嘴巴，打的她尖叫！ 王氏拎起裙子，一脚就把陈巧珍踹到在地，骑在她身上，上手就扯了一把头发。 “小娼妇，好好的姑娘家不做，非要惦记姐夫！不要脸的狗东西！ 真当我们方家闺女没有娘家撑腰，是不是？ 今个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恶心我们家，是什么下场！ 楚家是读书人，不愿意搭理你们这样臭狗屎！ 我们方家可不管，村里泼妇见多了，不差你们两个一对娼妇母女！” 陈金莲也没闲着，眼见陈家母女被儿媳们压得不能动弹，她就这边一脚，那边一脚，专门往这母女俩的脸上招呼。 陈家母女被打的发懵，难道不是该先说个明白吗，顶多是吵几句，把她们撵走啊。 这怎么直接就动手了？ 云氏匆匆赶来，扶了婆婆，满眼的兴奋和痛快。 “娘，咱们不上前帮一把吗？” 楚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不用，你方婶子说了，咱们不好掺和。” “婶子，这是要咱家唱白脸儿，方家扮黑脸儿？” 云氏语气里满满的遗憾，“那再等一会儿，方婶子彻底给圆圆出了气，咱们再过去。” 这可正合楚夫人心意，就是这么看着，手指头有些痒痒… 陈家母女杀猪一样喊叫求饶，惹得附近村人都过来看热闹。 有人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完全是一边倒啊，因为什么啊？” “听说是小姑娘勾引姐夫呢！” “什么，还有这个事？” “还是亲娘带着上门找机会，可真是大笑话！” “这是谁家，真是不要脸了!” “不知道啊，不过她们也是倒霉，捧上硬茬儿了，让人家老娘嫂子好一个教训！” 妇人们磕着瓜子，抻脖子看着热闹，简直恨不得打上几日才好。 赵金莲婆媳出够了恶气，终于停了手，陈家母女已经烂了头发，破了衣裙，满身尘土，没个人样子了。 云氏赶紧提了裙子出门，上前扶了赵金莲。 “婶子，婶子，不要同这样没脸没皮的东西计较，咱们回去吧。 想必她们吃了教训，以后也不敢动歪心思了。” 说着话，她脚下一动，踩到了陈氏的手背，用力一碾，陈氏又惨叫起来。 她好似没有听见，笑嘻嘻扶了赵金莲进门。 刘氏和王氏也是起身，对着陈家母女狠狠吐了口水。 “自家闺女什么德行，撒泼尿好好照照。 真当我们家闺女好欺负呢，想爬姐夫的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装可怜，扮柔弱之前，把狐狸尾巴藏好了。 当谁都是瞎子呢！ 滚，多留一刻就再打你们一顿！” 陈家跟来的婆子丫鬟，原本被侍卫拦在外边，这会儿突然被放进来，就赶紧上前扶了主子，还要上车离开的时候。 侍卫们却两刀割断了马车的带子，有马有车，但却连不到一起，陈家人自然也就没有马车坐了。 于是，陈家母女就顶着满身的狼狈，哭哭啼啼走回城里去了。 京都从来都不缺看热闹的人啊，虽然陈家婆子脱了衣衫，给主子罩住了头脸，但还是人人都知道了。 陈家上次到楚家认亲就碰了一鼻子灰，皇后娘娘亲口说的明白，要追究当年生母惨死一事的真相，也不会认陈家这门亲。 如今陈家母女听说方家到了京都，又跑去纠缠。 结果，方家可不像楚家人只会讲理，直接就动手了。 开口也不留情，点破了陈家小姐想要借着攀亲进宫。 说难听点儿，就真的是，谋算着爬姐夫的床啊。 外人还有心可原，毕竟哪个姑娘家都想嫁个好夫君。 但亲妹妹嘴里喊着家里亏欠姐夫，心里却有这个打算，就太恶心了… 有人骂道，“方家真是没让人失望，就该这样，有些人讲道理根本没用。” 但也有人说，“方家这样实在太丢人了，农家人就是农家人，撒泼打架，根本不顾及脸面。” 陈文泉在工部衙门，原本还为了早朝时候的血腥心惊。 他没想到皇上会那般看重皇后，就为了几句话，直接要了一个五品郎中的命。 那皇后说要彻查当年楚氏的死因，只要有结果，他们陈家怕是顷刻就要人头落地。 还有方玉，更是疯狗一样，谁敢觊觎皇后的位置，就都是他的仇人啊。 要不要回家同妻子闺女说一声，暂时先等等。 等皇后进了宫，再慢慢图谋… 就在这样的时候，家里的管家就到了。 “老爷，夫人小姐听说方家进京，到楚家去认亲，结果被…被方家人打了。 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陈文泉惊了一跳，干净请假回家。 结果回到家里，面对两个猪头，他差点儿没直接气绝过去。 “谁，到底是谁动的手!” “呜呜，老爷，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陈夫人抱了陈文泉的大腿，哭得要死要活。 “那方家人就是野人，上来就打，根本不让我们说话啊。” 陈巧珍更是闹着要上吊，“我不能活了，方家骂我要怕爬姐夫的床，呜呜，以后还有谁敢娶我，怎么议亲？” 陈文泉气得火冒三丈，“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讨个公道！” 他直接出了门，想吩咐车夫去楚家，但想想方家的彪悍，又有些发憷。 于是，他就道，“去刑部衙门！” 刑部衙门里，方玉刚刚见完陈武，这么大的事，陈武不来禀告主子一声。 结果，陈武没等走呢，陈文泉就杀到了。 “方玉你出来！ 你我好歹都是朝廷命官，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我都是皇后娘娘的生父！ 你们方家人简直欺人太甚，把我妻女打的半死。 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方家的獠牙 “王法？ 肯定有啊！” 方玉笑的冷淡，随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说道。 “陈大人先不要着急，你家妻女同我嫂子互殴，总是夫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很好解决。 我们方家也不缺那点儿医药银子！ 我这里倒是有件大事，正要请陈大人过来配合调查。 不想陈大人自己过来了，这倒是省了麻烦。” “什…什么事？” 陈文泉本能都觉得事情不妙，他扫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总觉得他们眼里都不怀好意，笑得嘲讽。 果然，方玉开口就道。 “陈大人的亲兄长，在老家强占百姓良田，甚至指使恶奴打死讨公道的百姓。 陈大人不但不阻拦，还写信给当地县令，为你陈家抹平此事。 陈大人知法犯法，今日就留下好好说说吧。” “不可能，你诬陷我！” 陈大人当时就黑了脸，心里虚的厉害，这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怎么被方玉翻了出来！ 方玉看了一眼册子，笑道。 “我也以为是误会了陈大人，但证据确凿啊，陈大人给县令的那封信都在我手里呢。 说来也是巧，皇后娘娘同楚家认亲之后，我就好奇皇后娘娘的生父是谁，居然那般狠心，枉顾妻女性命。 结果，好奇之下，不免多查了查。 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陈大人，来了就别走了，到底是不是诬陷你，咱们好好说说就知道了。” “不，不行！ 我衙门里还有很多差事呢，我必须回去了！” 陈文泉再也禁不住吓，扭头就跑，结果踩到官袍，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围观众人看热闹看的过瘾，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有人同方玉还算熟悉，就问道。 “方大人，这陈大人家里当真强占民田了？” 方玉不肯松口，笑道。 “暂时还不能说，再查一查吧。” 再说陈文泉儿脸色惨白回了家，陈夫人母女还等他的消息呢。 见他这般，两人就问道。 “老爷，方家人怎么说？什么时候来家里赔罪？” “闭嘴！” 陈文泉可是气坏了，想起方才的狼狈，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谁让你们跑去楚家的？你们不惹方家，怎么会被方玉抓到把柄！” “老爷说什么呢，咱家有什么把柄？” 陈夫人还有些懵，陈文泉已经跳起来跑去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老家去了。 其实，若是方玉抓到了把柄，这时候挽救已经晚了。 但不做些什么，他总觉得心慌。 不，不能害怕，他就算再不济也生了皇后娘娘，就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脸面，方玉也不能真的把他往死里折腾… 可惜，他实在太天真了… 京都内外，朝堂内外，一次两次三次，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太多人在谋算，在阻拦封后大典。 方玉是彻底怒了，压抑了多少日的复杂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所有伸出来的手，全都砍掉。 即便不能一次把这些贪心人彻底踩死，也要让他们疼上几年！ 夜色暗沉，楚家的晚饭桌儿上，老老少少们聚在一起吃喝。 楚老太爷听说赵金莲婆媳把陈家母女打了，而且是薅头发，踩脸之类实实在在的“打”。 他哈哈大笑，直说痛快。 “真是太痛快了，对这样的癞皮狗，就该这样直接打上去。 可惜老头子我教了多年书，学院里还那么多学子，顾忌太多，否则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侄媳妇儿就该这样，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家圆圆。” 赵金莲婆媳原本还怕老爷子觉得有辱斯文呢，结果老爷子如此支持，她们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赵金莲笑的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我也是气急了，都看我们家圆儿好欺负，都跑来占便宜。 咱们楚家是读书人家，不好同他们计较，我们可是乡野里打混的，不惯着她们这臭脾气！” 楚一鸣更是嚷着，“快烫一壶酒来，我亲自给嫂子斟酒，给嫂子庆功！ 早就想出这口气了，真要多谢嫂子！” 很快，酒水就送了上来，众人说笑的越发高兴了，赵金莲被敬了两杯，喝的脸色都红了… 不说楚家这边热闹，只说京都城北某个不起眼的大杂院儿，这会儿众人吃了饭，为了节省灯油蜡烛，没什么事就早早都睡了。 院角儿两间耳房的门却被敲响了，一个老婆子开了门，认出门外的男子，就一脸惊喜把人让进了屋子。 “小兄弟，你可来了？” 那男子揭开风帽，原来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他笑的一脸憨厚，“给大娘道喜了！” 道喜？ 那老婆子迟疑了一下，眼圈儿就红了。 “小兄弟，你是说…呜呜，是我们家的冤屈终于有人管了吗？” “是啊，大娘。时候到了，我们主子说明日您家的仇人，做过的那些恶事，就要被上报到皇上那里了。 是您去作证，去同所有人说说家里冤屈的时候了！” “呜呜，呜呜，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儿子，老伴儿啊，我那苦命的小孙子，终于等到了！” 老婆子捂着嘴痛哭，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放声，可见活的有多压抑。 男子轻轻拍着老婆子的后背，安慰着。 “大娘，当初去接您的时候，我就同您说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时候到了，您该高兴才是。 冤有头，债有主。 您收拾了东西，这就同我走吧。 待的到了衙门，您就实话实说。 皇上是个明君，一定为百姓做主！” “好，好，我一定实话实说！” 老婆子用力擦抹了眼泪，麻利了拾掇了包裹。 她来到京都不过三四个月，平日就靠帮人浆洗衣衫活命，根本没什么行李。 她摸出两只五两的银锞子塞给男子，“小兄弟，这银子你拿着，我没舍得花。” 年轻男子怎么可能要，赶紧有帮她塞回去。 “大娘，我们主子担心您年岁大，不好活命，这是特意给您的。 你就安心留着，就是官司打完了，您也要回乡呢。” 老婆子摇头哽咽，“家里人都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大娘可不能这么想，到时候您家的田地讨要回来，估计还会有补偿。 您在族人里挑个孩子过继，给您养老不说，以后也承继家里香火啊。” 几句话，听得老婆子眼睛发亮，腰板都挺直很多。 她死了没关系，但一家子在地上怎么办，逢年过节，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夜色越发浓重了，年轻男子扶着老婆子悄悄的离开了大院儿。 这样的事情，这一晚不知发生了多少。 方家长久的准备，终于到了露出獠牙的时刻！ 第七百五十七章 大清洗 又是一次大朝会，因为是新皇大婚前最后一次大朝会，所以，文武百官都有志一同的压下了一些不重要的事，不敢给新皇添堵。 像上次一样，给皇后脸上抹黑的事，更是不会再发生。 毕竟大殿前的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去呢。 当日那郎中的尸体在宫门前悬挂了三日，最后还是老臣们集体求情，皇上才赏了个入土为安。 可以说，这一巴掌打的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再也不敢挑战皇上的权威。 即便有心思的，也有些发憷，想着以后再找机会好了。 可惜，他们是偃旗息鼓了，方玉却是没忘了他扔下的誓言。 眼见日上三竿，朝会马上结束了。 方玉慢慢走出了行列，跪倒禀告道。 “皇上，臣自从领旨在刑部，清查旧案，发现很多不法之事。 今日整理一下，呈给皇上亲阅。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大魏正值百废待兴之际，若是不能挖出蛀虫，江山社稷危矣。” 说罢，他双手呈上奏折。 吴总管赶紧上前接过，然后放到了夜天逸案头。 文武百官忍不住目光跟着折子移动，脑子里都是春雷一样轰隆隆。 方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马上就要进宫了。 这个时候，他们都偃旗息鼓了，怎么方家反倒不肯消停！ 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难道都有证据… 那岂不是有人要倒霉了… 几个平日同方玉为难过的官员，额头已经冒了冷汗。 夜天逸自然是早就知道折子内容的，而且其中几个官员名字，还是他添上去的。 但做戏做全套儿，他打开看了几眼，就重重拍了桌子！ “放肆，胆大包天！”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一时没明白到底这话是说方玉，还是说某人。 但方玉神色淡淡，没有半点儿惧怕，众人才后知后觉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夜天逸黑着脸，开始一个个念着名字，当先一个就是礼部另一个郎中，也是姓宋的。 “礼部郎中宋青禾，侵吞登基大典用银五千两，族人谋害人命三条！次子纵马毁坏民田，强抢良家女子。 户部侍郎隋恩良，去岁伙同下属截留惠州等三地筑堤坝保水银两，共计两万，以至旱灾临头，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三州百姓民不聊生。 兵部郎中徐达，以次充好，贪墨军粮，吃空饷，涉案银两五万。 通州知府吴贵和，草菅人命十三条，私自增收赋税，压迫百姓，涉案银两三万两。 惠州金流知县赵弘毅，勾结乡绅，霸占百姓土地超过千亩，拦截进京喊冤百姓，伤人害命十一条…” 夜天逸没读完一条，文武群臣的头就低一分。 谁也不是傻子，皇帝要借着这个机会，清洗朝堂，已经是板上钉钉儿之事。 或者说，原本皇帝打算押后处置，打算迎娶皇后之后再痛下杀手。 但先前那个不怕死的蠢货，彻底惹怒了方玉和皇帝。 方玉递刀子，皇帝下杀手，两人配合默契，再没任何迟疑了。 很多人都开始后悔，明知道龙椅上是真正的老虎，不是先前的病猫可以相比，为什么还是不怕死的一次次撩拨呢。 如今猛虎开始恼怒，张开血盆大口吃人了，他们还有反悔的机会吗？ 想必是没有了！ 也有格外聪明的，每听到一个人名，心里就抖一下。 礼部郎中，先前杀了一个，剩下这一个，也是第一个被提出来，肯定活不了了。 可以说礼部除了尚书，要被杀干净了。以后再不夹着尾巴做人，怕是衙门都要空空如也。 户部侍郎是于丞相的左膀右臂，一向以丞相马首是瞻，如今也被砍掉，以后于半朝的名头可要再减半了。 兵部侍郎是三朝老臣，家里也是武将世家，一向安分守己。但他家的两个儿媳，分别来自包家和程家。 包家和程家都是阻拦新皇进京的主力，其中一个还是导致新皇同方将军分开，以至于方将军跌落鬼见愁濒死的罪魁祸首。 虽然包家和程家已经在新皇进京之前就被清算了，但作为儿女亲家，这兵部侍郎当初也是没少支持包家和程家的。 如今他这条漏网之鱼，到底被又捞了起来。 通州知府是工部侍郎洪大人的弟弟，洪大人先前帮着陈文泉送奏折，试探新皇。 在洪大人看来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但没想到方玉还是知道了，而且他的举手之劳，居然收获了这么大的灾难… 其余两个知县，都是朝中重臣的姻亲或者侄子外甥，这敲打太明显不过了… 朝堂上死一样的寂静，谁也没有想到暴风雨会来的如此猛烈。 特别是于丞相，他心里更震惊在于，在新皇这里，难道一个女子居然比朝堂稳定更重要！ 新皇为了维护这个女子，居然不惜掀翻朝堂，他真的不怕刚刚稳定的大魏，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吗？ 涉案的官员，已经高声开始喊冤。 “皇上，臣冤枉啊！ 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根本没有做过这等不法之事！” “是啊，皇上，臣也冤枉！” 有老臣忍耐不住，也是出列劝道。 “皇上，此等大事，是不是要仔细调查之后再做定论？” “是啊，皇上，特别是礼部，马上就要迎娶皇后娘娘进宫了，是不是网开一面，等封后大典之后再仔细调查。 否则，怕是要耽搁迎娶皇后，毕竟利益繁琐…” 夜天逸冷笑一声，问向于丞相。 “丞相大人一向最是沉稳睿智，不知有何说法？” 那几个跪倒的官员，特别是吏部郎中和户部侍郎，立刻红着眼睛望向于丞相。 他们平日可是于丞相的坚定支持者，帮他办了不少的事。 如今大难临头，于丞相不会不帮忙。 于丞相被架上了火堆炙烤，心里也是犹豫为难。 若是求情，他就光明正大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以后行事定然会有不少阻碍，因为皇上是大魏共主。 但不求情，跟随他的门生故旧朝臣，都会心寒，人心会散… 但此刻的情形，可是容不得他多想。 他出列说道，“皇上，凡事讲究证据确凿，特别是事关如此多重臣。 还请皇上三思！ 另外皇后娘娘即将入宫，这个时候不好大动干戈。 请皇上暂缓此事，待得它日慢慢调查。” 这是要保下这些人了，毕竟今日事情揭开来，若是不处置，这些人得了喘息之机，一定会迅速抹平过往的罪行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不信就试试？ 方玉却不等皇上开口，就直接堵了于丞相的话头儿。 “丞相大人这话，是说本官没有调查，没有证据，就信口开河，诬陷这些人了？ 本官听说丞相大人一向稳重严谨，行事更是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所以，本官一直以大人为榜样。 这等大事怎么可能没有把握就呈送给皇上呢？ 人证物证，如今已经都在刑部衙门了，只等皇上下令就可以彻查到底。”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他们虽然都知道方玉手段够狠，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份名单涉及到的官员，京都和外地都有，起码跨越千里。 他要调查，准备人证物证，起码提前三个月就要开始了，甚至还要更久。 而那个时候，甚至新皇都没登记，他也只是个小小的乔安县县令。 在人人都以为他一心带着桥安百姓种西瓜的时候，他居然布了这么一盘棋！ 这要何等的心思，何等的狠辣，何等的隐忍！ 众人忍不住后背都是冷汗，寒凉入心… 想想他们居然还挖空心思，要抢皇后的位置，要给方家楚家添堵。 这简直就是在狼窝门口烤肉，死到临头不自知！ 于丞相也是脸色难看，他第一次正视方玉这个他眼里的寒门小子。 在什么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个这样的敌手成长为如此庞然巨物，已经可以踩他一脚，而他无力反抗…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他没有算到方玉这般隐忍狠辣，更没算到新皇心里，女子重于江山，注定了这一次的惨败… “凡事涉案官员，尽快抓捕下狱抄家，三族跟随，九族封门等待。方玉带领刑部负责此事，严惩不贷。” 夜天逸起身，扔下最后一句话。 “至于封后之事，礼部要尽心，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说罢，他就退朝回了后殿，留下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半晌没有起身。 倒是方玉慢悠悠站起来，轻咳两声笑道。 “各位大人，下官先走一步了。” 有人忍耐不住，高声问道。 “方玉，历来外戚都没有好下场，你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报应？”方玉扭头，满脸的惊奇，应道。 “这些人行事不端，有今日问罪才是天理报应啊。 至于我…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想要谋夺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伸手的时候，难道就没做好被剁手的准备吗？ 我在几年之前就知道，我要守护什么，所以我才科考做官，我才到了京都，我才多番安排准备，就是为了磨刀啊。 磨一把天下最锋利的刀，谁敢伸手动我要守护的，我就剁手！ 谁还不长记性，我就砍脑袋！ 不相信的，可以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脑袋硬！ 谁也别不服气，这天下的道理很简单，不属于你的，别惦记，惦记就要付出代价！ 如此而已！” 门外的太阳，刚刚升到半空，照着大殿前的汉白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方玉慢慢走进这光里，周身映的温暖，背后却在文武百官眼里一片血红… 所有人都看错了，这个以仁善闻名京都的寒门小子，也许对百信真有一颗仁慈之心，但对于他们这些同僚，或者对方家的敌人来说…就是吃人的恶魔！ 几个名单之上的官员，随后被殿前侍卫踹倒捆绑的肥猪一样，就要拖出去… “丞相大人，救命啊！” 不知哪个惊恐的厉害，先开了口，惹得其余几个也喊了起来。 “大人救命啊，您不能看着不管啊！” “丞相大人，救命！” 于丞相脸色黑的简直锅底一样，今日是他一生中最耻辱的一日！没有之一! 有聪明的官员，已经悄悄退走了… 第二日，送进宫的折子里，就有三张为女儿求情，打算接女儿出储秀宫的。 自然，谁都盼着闺女得皇上宠爱，为家族挣来荣华富贵，家族保驾护航。 但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受才成啊！ 皇上只娶皇后一个，不会纳妃嫔的决心如此之大。 方玉守护妹妹的手段如此血腥狠毒，实在让人胆寒。 暂时把闺女接回来，表达一个态度，保家族平安。 过几年，也许事情有了转机，也说不定。 毕竟家族里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哪里都能找个貌美如花的，再送进宫去。 男人嘛，一时新鲜，时日久了，谁不想换个鲜嫩的花朵… 果然，皇上当时就批复了，放几个秀女出宫，还给了一份不薄不厚的赏赐，算是全了君臣的颜面。 见此，陆续又有三四家如法炮制，都平安接了女儿出宫。 待得大婚封后前两日，储秀宫里已经只剩十二人。 方家老少本来要搬回国公府去住，但楚老太爷极力挽留，毕竟再有几日就是大婚。 到时候，方圆从楚家出嫁，方家人还要过来，索性不如多住几日。 方家人推辞，楚老太爷就要方圆儿换到方家去，从方家出嫁。 这般可麻烦了，方家自然不答应。 最后，方家也就留了下来。 两家人相处的好，互相推让理解，生怕对方受委屈。 如此倒是好，两家人合在一起送嫁。 朝堂上，因为方玉简直是翻天覆地，涂延平等人跑来楚家喝茶，说起方玉的厉害，人人都是感慨。 “如今的小子们可真是厉害！ 仲良绝对是其中翘楚。” 方老汉也听说过几句，但问儿子的时候，儿子就说收拾了几个想要欺负闺女的，他也就不再问了。 这会儿眼见众人这么说，他才知道儿子做了什么大事。 “这小子，不会是给皇上添麻烦了吧？” 楚老太爷赶紧劝慰，“放心，仲良心里有数呢。 再说了，皇上忍那些跳梁小丑，不知道忍多少日了。 如今清理一下，也是想找个清静，稳稳当当娶咱家圆圆进宫。” “是啊，国公爷，方大人可是国之栋梁，一心为民。 别处不看，只说桥安县的百姓，几乎家家给他立生祠呢。” “我们平日常说，若是大魏多几个方大人这样的好官，整个大魏还愁什么，肯定国泰民安啊。” 众人都是夸赞让方老汉安了心，笑着说起儿子小时候的事，众人听得更是羡慕。 他们家里儿孙，自小锦衣玉食，却文不成武不就。 也许送出去，看看人间疾苦才有几分长进… 第七百五十九章 吾家有女要出嫁 时间过得飞快，京都就在乱哄哄的热闹里，来到了六月初五。 楚夫人带了两个全福夫人，带了全套的楠木木器到宫里铺床。 本来京都众人都以为，楚家清贵，方家农户出身，皇后娘娘的嫁妆就算丰厚，也多半是金银之物。 但嫁妆没有见到呢，先送出来的木器就震的所有人眼珠子先掉了一地。 金丝楠木啊，一千两银子一段，只够做口寿材的那么一小段。 而皇后娘娘居然做成了盆桶桌椅柜子，特别是那张千工拔步床，木料好，手艺更好。 雕花精美，镶嵌了各种宝石，阳光下闪闪生辉，耀得人眼睛发红… “谁说方家是泥腿子出身，看看人家给闺女准备的这木器，整个京都都是头一份。” 也有人酸溜溜的应道，“头一份儿也是应该，这可是嫁闺女进宫做皇后。 要是我家闺女有这个福气，我也…” “你也什么？别说你能打造这么一副木器，你也这能耐，先帮我一下，给我家老爷子张罗一口寿材？” “罢了，罢了，我也就是说说，这楠木可不是谁都敢用的。 多年来，民不举官不究，老人打一口楠木寿材就罢了，真是打制了木器陪嫁，怕是立刻就带累全家吃牢饭了。” 再说楚夫人陪着两个全福夫人进了太和宫，安置木器自然有梅三和吴总管张罗，拔步床安置好，铺上绣着龙凤呈祥的被褥。 两个全福夫人象征性抻抻被角，就算铺过了。 不想，皇上却是带了太子突然过来了。 两个全福夫人惊讶坏了，赶紧跪倒在地。 皇上亲手扶了楚夫人，又招呼两位全福夫人，“平身。” 哪吒蹦跳过去抱了楚夫人的腰，“舅姥姥，我娘呢，我娘怎么还不进宫，我都等急了！” 楚夫人没开眼小，摸摸他的头，笑道。 “不着急，明日一早，你娘就进宫了。” 皇上扫过大红的龙凤被褥，眼底满是喜意，拱手道谢。 “劳烦舅母和二位夫人了。” “不敢，不敢，皇上言重了，这是我们的荣幸。” 楚夫人三人赶紧回礼，楚夫人还罢了，毕竟皇上去过楚家两次，以晚辈待长辈之礼，她也不惊讶。 但那两位全福夫人可是惊坏了，这可是皇上啊，天下共主，多尊贵的人，居然同她们道谢。 楚夫人有意卖两人人情，就替她们介绍了各自的婆家，丈夫的名字。 皇上点头，挥手示意让人端了三个托盘上来。 每只托盘里都是一套首饰，全套赤金打造，内造监出来的精品，算是谢礼。 两个全福夫人激动坏了，赶紧跪倒谢恩。 要知道她们都是有闺女的，方才丈夫在皇上跟前挂了名号，固然是好，但好处却要在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但这首饰却是实实在在的，家里闺女出嫁，带去婆家，谁都要高看一眼。 这可是她们的母亲给皇后娘娘铺床，皇上亲自赏赐的！ 何等的荣耀，何等的福气！ 没有多停留，说了几句闲话儿，三人就出宫了。 皇上回去忙碌，太子却一直把三人送到宫门口，一直嘱咐楚夫人，“舅姥姥，一定告诉我娘，明日早些起来，不要赖床啊，我和爹等着接她呢。” “好，放心，舅姥姥一定天不亮就去喊你娘起来。” 楚夫人三人都是笑，哪吒这才满意的跑回去了。 他最近课业很是繁重，这是娘亲要和爹爹大婚，才给他放了两日假。 两位全福夫人坐上马车，没口子的感谢楚夫人，若不是她邀请，她们哪有这个福气。 “多年的朋友，咱们就别这么客套了。 今日让你们挨累了，早些回去，明日来我们府上喝酒。” “好，这喜酒我们可是一定要来喝的，再带着家里闺女，也沾沾娘娘的福气。” 楚家院子里，众人都在等着，见楚夫人回来，说起一切顺利也就放心了。 倒不是方家人拿不出手，不好进宫，实在是楚家都是爹娘兄嫂，只有楚夫人这个舅母长辈最合适去铺床。 当晚吃了饭，众人早早就睡下了。 方圆儿特意跑去同赵金莲睡了一铺炕，赵金莲嘴里嗔怪，“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跟娘一起睡？” 但她脸上可笑开了花儿，晚上搂着闺女，拍着闺女的背，想起这么多年的煎熬辛苦，她忍不住心疼哽咽。 “你这丫头，终于要出嫁了。 先前那么多辛苦，就当是积福了，如今苦尽甘来，娘真是高兴。” 方圆儿也是鼻子发酸，往老娘怀里越发挤了挤，小声安慰老娘。 “娘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很幸福，很幸福。” “嗯，娘不求你别的，就是别受委屈，别受欺负。 咱们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但家里人都疼你。 在宫里不高兴，你就回家来。 爹娘和你哥哥嫂子们养你！” 赵金莲抹了一把眼泪，“都说宫里吃人，幸好皇上只有你一个，对你也好。 但闺女啊，任何时候都不能完全相信男人。 女子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儿子和本事才是底气。 听娘的，进宫之后，抓紧再生一个。 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后皇上再宠幸旁人了，只要哪吒是太子，再有一个兄弟给他做臂膀，你就不必怕。 大不了过日子的自在日子，当男人…死了。 懂吗？” 方圆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抱了老娘的脖子。 “娘，我知道。 是女儿不孝，这么多年，一直让娘为我费心。” “傻丫头，我和你爹捡你回家来的那个时候就发誓，一定要把你好好养大，比亲生的还要疼爱。 没想到，你是个有大福分的。 娘啊，不盼着别的，就盼着你平平安安，日子自在又高兴就行。 幸好，有洞天福地在，你出嫁了，也随时能回家，否则啊，娘都恨不得跟着你出嫁才好。” 母女俩这么小声说着体己话，哭了笑，笑了哭，三更天才算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楚夫人就来敲门了。 待得进屋，她就笑道，“哪吒一再嘱咐我，不能让她娘赖床，一定要早早起来，早早进宫。” 众人都是笑起来，“皇上没着急，倒是把这小子急坏了。” 方圆儿打着哈欠，也是玩笑道。 “这臭小子，等我进宫就给他加功课，有他后悔的时候。” 第七百六十章 父子亲迎 “不许欺负我外孙！” 赵金莲敲了闺女一下，催促道。 “赶紧沐浴更衣，一会儿客人都要到了。” 方圆儿无奈，吃了八分饱的早饭，就开始折腾了。 沐浴更衣，开脸化妆，待得穿好嫁衣，戴好凤冠，楚家已经院里院外都是人了。 方老二换了几十筐的铜钱，撒给门前凑热闹的孩子和百姓。 众人也不白拿铜钱，高声喊着喜话儿！ “祝皇后娘娘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龙凤呈祥！” 楚老太爷同方老汉笑呵呵坐在厅堂里，同宾客们说话喝茶。 方玉同楚志民负责迎客，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很快，日上三竿，有人问道，“吉时要到了吧？” 楚老太爷点头，应道，“是啊，迎亲队伍要到了。” 结果这时候，楚志民就跑了进来，高声喊道。 “祖父，皇上和太子亲自来迎亲了！” “什么？” 众人都是惊讶，自古迎娶皇后，帝王最高礼节也不过是在宫门口迎接。 不想，他们居然见到皇帝亲自到女方家接亲，实在是见证历史的时刻！ “快随我出迎！” 楚老太爷赶紧带着众人出迎，结果走到院子门口，皇帝已经一身大红绣金龙的长袍，头戴皇冠，腰缠金镶玉带，牵着一身明黄袍子的太子走了进来。 院外，近卫军团团把守了大门，百姓们被隔离在外，都是跪倒磕头，激动的不成。 “恭迎皇上，恭迎太子！” 众人也是跪倒磕头，夜天逸亲手扶起楚老太爷和方老汉，笑道。 “外祖，岳丈，今日朕就是迎娶妻子的普通男子，是楚家和方家的女婿，还请长辈们不要如此拘礼！” “好，好，走，进屋说！” 楚老太爷和方老汉都欢喜坏了，一左一右领着这父子俩进屋。 这个时候，皇上亲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方圆儿的院子。 一干女眷们也是惊喜之极，“皇上待娘娘是真心，居然来亲迎了。” “娘娘太有福气了！” “佳偶天成!” 老少妇人们都是羡慕，一个个嘴上好像抹了蜜，好话不断。 楚夫人张罗着，“赶紧给娘娘盖上盖头，这就扶过去！” 赵金莲拍拍闺女的手，仔细打量闺女的娇艳面容，最后亲手给她盖上了火红的盖头。 盖头上绣了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头正好在额头正中，阳光下好似随时要飞上九天一般。 院子里，众人纷纷让开路。 大红毡子一直扑倒正房门口，夜天逸三两步上前，扶着方圆儿迈过门槛，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原本还有几分心慌的方圆儿，立刻就踏实了。 “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两人只一问一答，就到了长辈们眼前。 “好，好啊！” 楚老太爷眼见一对璧人，旁边还有个古灵精怪的胖小子，忍不住哽咽喊好。 若是女儿活着，亲眼见到如此，该有多好。 可惜… 但这般也已经是泼天之幸了，外孙女平安长大，又觅得良缘，虽然是帝王，却待她如珠如宝，又有儿子傍身。 “以后，一定要夫妻同心，互敬互爱。 这世上没什么比真情真意更珍贵，切记切记！” “是，谨遵外祖教诲。” 夜天逸同方圆儿一起行礼应声，轮到方老汉的时候，他一辈子寡言沉默，说不出什么，只哽咽添了一句话。 “闺女啊，你虽然嫁为人妇，但什么时候都是方家的闺女，懂吗？” “懂，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相夫教子，和美安稳。” 方圆儿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给外祖和父亲磕头。 不想，夜天逸也一起跪倒，同样磕头。 哪吒不知为什么磕头，但爹娘都跪了，他也赶紧跪倒了。 众人惊得倒抽冷气，正犹豫是不是也跟着跪的时候，方圆儿就拉着丈夫儿子起身了。 “好了，别耽误吉时，出门吧！” 楚老太爷开了口，方老汉也是点头。 方家三兄弟和楚志民楚长风，每隔几丈就站了一个。 先是方老大，方老二，然后是楚志民楚长风，都背着方圆儿走了一程，一丝灰尘都没让她沾到鞋底儿，最后才是方玉接过了妹妹迈过高高门槛儿。 赵金莲婆媳站在屋檐下抹眼泪，楚夫人握着赵金莲的手，劝着。 “这是喜事，圆圆是个有福气的。” “嗯，这丫头有福，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方圆儿抱着哥哥的脖子，极力忍着眼泪，可是手臂上突然的凉意却让她破了防。 “三哥…不要哭，我一定会幸福。” “嗯，妹妹，任何时候不要委屈自己！ 即便同天下为敌，哥也不怕！ 哥会保护你！” “好，哥…” 方圆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哥哥的衣领里。 “哥，我很高兴做你的妹妹，很高兴长在方家。” 方玉沉默，扭身把妹妹方进花轿，替妹妹整理一下盖头。 “向前走，别回头！ 大路朝天，自在随心！” 夜天逸牵着哪吒，正好听到这一句，眼见方玉望过来就轻轻点头。 父子俩翻身上马，引着大红花轿一路往城里去了。 近卫军护着嫁妆担子随后跟上。 一担两担三担… 嫁妆箱子被陆续抬出楚家院子，有好奇的百姓一个个数着，直到口干舌燥。 前边的花轿已经进了皇宫，最后一担嫁妆才出了楚家大门，实打实的十里红妆！ 抬箱子的近卫军都是壮汉，但额头也都见了汗，最后脚下都有些打晃儿了。 因为箱子里装的东西，实在太实诚了。 贫寒人家嫁女为了好看，很多箱子只是半满，或者下边用草编筐子腾起来。 但皇后的嫁妆却恨不得一箱装进去两箱的东西。 这还是楚夫人和赵金莲减了又减的结果… “楚家和方家真是舍得！” “是啊，这份嫁妆在所有皇后里，怕是也要占前三啊。” “这才是疼闺女的人家呢！” “话说楚家清贵，方家农户出身，这么看着可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是啊，是啊!” 待得嫁妆抬完，楚家和方家人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都是空的难受。 楚夫人打点精神，赶紧招呼着上酒席。 就是院子外边也开了流水席，但凡前来送亲的百姓，都能得一碗白米饭，米饭堆了炖肉，油汪汪香喷喷，乐的孩子们都要打滚儿了。 今日可真是比过年还高兴，赏钱拿了十几文，还能吃到白米饭和炖肉！ 第七百六十一章 谁给谁的下马威？ 皇后娘娘出嫁，皇上和太子亲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楚家和方家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了，宾客们也更热情了，酒席上觥筹交错，恨不得同楚家和方家的交情立刻更上一层楼… 一顿酒席，直到黄昏时候才算彻底散去。 方玉喝的大醉，却是不肯在楚家歇下，一定要回国公府。 沈君泽背了他同方家人告辞，亲自送他回去。 方家人当然不惦记，帮着楚家里外收拾。 马车踢踢踏踏，方玉翻了个身，沈君泽生怕他吐了，赶紧招呼。 “仲良，你可别吐啊，这是马车里。 怎么也要坚持到家啊！” 方玉嘟囔了一句，沈君泽没有听清，结果刚刚凑近，下一句却让他变了脸色！ 他慌忙看向四周，确定前边赶车的是方家人，也不见得能听见这一句，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虚虚扶着方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起先前种种，心里倒是确定了猜测，但也越发替好友难过起来。 这世上，太多遗憾了。 眼前就是一个… “爹，我娘还没醒吗？” “没有，小声一些，别吵醒你娘！” 方圆儿从睡梦里醒来，听到耳边的嘀咕声，忍不住皱眉睁开了眼。 脖子一动，她才发现身上好似被车碾压过一般的酸疼。 昨晚某人时隔几年，重新做新郎，一时贪欢，倒是苦了她。 她摸摸身上，还好穿了中衣，于是招呼道。 “秋雅，春桃!” 屋门立刻被推开了，两个丫头端着水盆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后边紧跟着夜天逸和哪吒。 “娘，娘！你怎么睡懒觉，比我起的还晚!” 方圆儿狠狠瞪了夜天逸一眼，恼道。 “昨晚有人在梦里同我打架，气得我半晚没睡着！” “谁敢打我娘，等我去揍他！” 哪吒挥舞小拳头，夜天逸越发心虚了，撵着儿子。 “你去灶间看看，摆早饭，吃完咱们陪你娘去寿康宫。” “好。” 哪吒倒是好骗，扭头就跑了。 方才他看见夏雨姐姐做锅烙了，他最喜欢吃了。 秋雅和春桃放下水盆也出去了，留下方圆儿一边穿衣，一边冷着夜天逸。 “咳咳，”夜天逸干咳两声，赶紧赔罪。 “那个，我错了，昨晚没顾惜你的身体。 以后不会了！” “哼！”方圆儿不稀罕搭理他，麻利的洗漱，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想了想又拍了一点儿胭脂。 夜天逸姻亲的帮忙递东西，同平常人家男子没什么区别，哪有一点儿帝王的架子。 方圆儿勉强原谅他，揉揉酸疼的手脚，问道。 “你今日不早朝吗？我自己去寿康宫就行。” 夜天逸接过他的手腕帮忙揉着，应道。 “咱们大婚，罢朝三日，一会儿我陪你去太后那里。 太后算是我嫡母，多年礼佛，不理世事。文帝时期，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但这次我回京继位，是她同朝堂重臣一起提出来的，借此，她好像又走出来了。 她到底何意，我还在观察。 毕竟是后宫之事，我心思多半在前朝。 以后，还要你多帮我留意。” 方圆儿点头，拿起一根赤金的凤钗，夜天逸接过去，替她插在发髻左侧。 “我听哪吒说，她很喜欢召见秀女。 而且经常在你去请安的时候？” “是啊，所以，我不常过去。 她不是我生母，之前多年都没见过，所以，朝中暂时还不能以孝道说嘴。 你也不必太在意，她就是有所打算，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好。 总之，以后这后宫就是你掌管了。 凡事，你都可着自己喜好来。 旁人若是识趣，就给几分脸面。 若是不识趣，你随意处置。” 方圆儿终于笑了，“好，就等你这句话呢！ 走，吃饭，吃完饭还要去寿康宫呢。 是人是鬼，我总要亲眼看看才知道。” 夫妻俩携手出来，哪吒已经等了半晌了，赶紧上前拉了娘亲的手。 “娘，你今日真漂亮！” “少来，你就是把我夸成天仙，也不能多加一勺糖。” 方圆儿一句话就戳破了儿子的小心思，这小子每日早晨都要喝一杯牛乳，他喜欢吃甜，总是为了多加糖各种努力…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吃了早饭，漱过口，就结伴去了寿康宫。 方圆儿拒绝了坐轿子，一家三口当饭后散步了，边走边熟悉各宫位置。 先皇原本就没几个妃子，被他折腾的，死的死，疯的疯，各宫几乎都是空置。 唯一储秀宫，如今还有十二个秀女。 寿康宫就在储秀宫旁边，倒是好邻居。 显见太后也有意照拂这些秀女，在这样的日子，都没忘了把她们叫过来坐坐。 寿康宫的老太监尖着嗓子，通报过后，宫女太监跪了一路，正殿门口的老嬷嬷热情迎了出来，行礼过后笑道。 “皇上，您来了，太后娘娘可是念叨一早晨了。 吃过饭就盼，催着老奴已经出来看五六次了。” 说罢，她就侧身，请皇上往里走。 方圆儿心里冷笑，这话说的热情，其实就是埋怨他们来的晚，甚至明知道她是皇后，都没行礼打招呼。 这是小小的下马威？ 方圆儿索性牵着哪吒停了脚步，笑道。 “皇上先进去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本宫带着太子先在院里走走，等太后召见再进去。” 夜天逸淡淡扫了老嬷嬷一眼，应道。 “不必，一家人来请安，总要一起才好。 寿康宫这院里花草养的很好，朕陪你看看。” 老嬷嬷变了脸色，直接就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老奴老糊涂了，一时忘了给娘娘请安。” 方圆儿半点儿没有扰过她的意思，笑得依旧温和。 “老糊涂了？这可不成，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心思糊涂，万一做下什么错事，岂不是丢了太后娘娘的脸面。 皇上，本宫也进宫了，正要整理宫务，索性不如放这些年老奴才出宫，给太后换些好人手吧。” 不等夜天逸应声，老嬷嬷已经疯狂磕头。 “娘娘恕罪，都是老奴的错，求娘娘开恩。” 殿里殿外，不过一门之隔，外边这般热闹，殿里众人自然听见了，很快就有另一个老嬷嬷赶来，跪倒磕头行礼。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惦记您们怎么还没进去，要老奴来请。” 方圆儿同夜天逸对视一眼，这才牵着哪吒的手，迈进了门槛儿。 第七百六十二章 针锋相对 而先前跪倒的老嬷嬷对着刚出来的这个，轻轻摇头，脸色苍白。 刚出来的，眼底复杂，赶紧扭头回去了。 大殿里，正中摆了两个位置，右侧的紫檀雕花椅上做了个清瘦的妇人，年岁倒也不是太大，四十多岁，穿了五福捧寿纹样的宝蓝色衣衫，胸前挂了一串青石珍珠长链，一头长发微微带了三分灰白，盘着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金嵌青石寿字玉簪，手里握着佛珠，整个人高贵带了三分冷然，倒当真有常年礼佛的模样。 靠近门口的几张椅子前，站了五六个妙龄姑娘，或者娇美，或者明艳，或者端庄。 眼见皇上一家三口进来，几个姑娘都飞快扫了一眼，这目光无一不是落在皇上身上。 方圆儿大大方方打量她们，这才同夜天逸上前行礼。 “给母后请安。” “儿媳给母后请安。” “给皇奶奶请安。” “快起，快起。” 太后轻轻抬手，笑着扶起三人，她许是努力想表现的和气，但无奈脸上清瘦没什么肉，笑起来反倒有些古怪维和。 方圆儿也没真心实意想要跪倒，她跪过楚家人，跪过自己爹娘，其余就是夜天逸这个大魏帝王都没跪。 这般让她跪一个名义上的婆婆，甚至对她怀有恶意，她也不是贱皮子，装什么二十四孝好媳妇儿！ 她刚刚半蹲，就顺势站了起来，待得夜天逸坐在太后另一侧，就扯着哪吒坐了左手边的首位。 太后眼底一闪，召唤老嬷嬷喝茶。 夜天逸沾沾嘴唇，方圆儿同哪吒却茶碗都没端。 太后就笑道，“之前可是没少听说，皇后娘娘如何得皇上喜爱，如今见了才知皇上眼光极好。 只是，皇后娘娘在农家长大，自在随性，突然进宫，会不会有不适之处？ 若是有，一定同哀家说，哀家这里有几个嬷嬷规矩还是不错的。” 方圆儿起身行礼道谢，“多谢太后惦记，但儿媳出身农家，父母却明理，特别是回归楚家之后，更是没少学道理。 太后应该听说过我外祖的大名吧，前几日皇上刚刚赏赐了匾额呢。 我只是学个皮毛，也足够应付了。 当然这要没人故意挑剔！ 不过，想来我也是多虑了。 皇上信重我，把后宫交给我打理，自然就是我说了算。 只有旁人适应我的，怎么会让我堂堂大魏皇后去适应旁人的。 太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喝茶，脸色有些不好。 她这里偃旗息鼓了，方圆儿却是主动出击了。 “方才在门口，太后身边的嬷嬷居然行礼都不会，还自称老糊涂了。 这可不成，太后如此尊贵，怎么能把这么糊涂的嬷嬷放在身边伺候，万一怠慢了太后如何是好？ 本宫想着，是不是把太后宫里年岁大的嬷嬷太监放出去一批，换些新鲜面孔进来？” 太后终于忍耐不住，冷了脸抬头问道。 “皇后刚刚进宫，就如此操劳，恐怕不妥吧。” “多谢太后关心，本宫还年轻，这样的小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哪里就操劳了？ 这一早晨，太后就找了这么多娇美的小姑娘过来，想必也是喜欢年轻姑娘陪伴的。 索性本宫就把她们送过来，做个宫女好了。” 方圆儿话音落地，太后不等应声，那几个姑娘已经跪倒了。 “皇后娘娘开恩，小女等是朝臣之女，进宫选秀。” 跪在当先的于文慧，边说边抬起头，神色里带了三分委屈，眼里也是泪光盈盈，目光却是望向夜天逸。 可惜，夜天逸好似很口渴，从进门就喝茶，根本不曾抬头看她们一眼。 方圆儿听得很是“惊讶”，问道，“你们是秀女？ 若是我没记错，文帝时候选秀过一次，难道你们就是那时候进宫的？ 这么说，你们也算文帝的妃嫔了。 皇上开恩，不是放你们出宫，另寻好人家吗？ 毕竟你们还年轻，在宫里蹉跎到老，岂不是可惜！” 几个年轻姑娘脸色红透，手里的帕子都扭成了麻花。 若是她们被定性为先皇的妃嫔，以后无论如何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于文慧求救一般望向皇上，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怜惜。 就是太后都没开口的意思，显见是要依靠自己了。 她想了想就道，“娘娘误会了，臣女进宫只说选秀，伺奉帝王。 但文帝沉迷修仙，一直不曾安置我等。 所以，我等不是文帝的妃嫔。 我等也以伺奉皇上为荣，只等娘娘进宫，安排我等入住各宫。” “放肆！” 方圆儿直接拍了桌子，好似很是恼怒。 “皇上为九五之尊，何等尊贵之人，剩饭都不曾吃一口，你们居然要他捡拾文帝的旧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捡拾旧人？ 于文慧等人恨得咬牙，她们也是高门贵女，什么时候就成了破烂垃圾，需要捡拾了！ 有一个姑娘忍耐不住，高声反驳道。 “皇后娘娘，我等进宫就是为了伺候皇上，您已经得了皇上的宠爱，实在不必对我等如此斩杀欲绝！” “伺候皇上？” 方圆儿恍然大悟，转而一脸抱歉之色。 “这么说倒是本宫误会你们了，原来你们留下是为了伺候皇上啊？ 怎么不早说，害得本宫还以为你们要皇上捡拾文帝的旧人呢。 兄弟共用妃嫔，传扬出去，大魏朝廷的面皮是不用要了。 若是你们只想伺候皇上，这倒好说。 正好本宫方才一路走来，瞧着各处都有些破败，正缺人手打理！ 第一处就是御花园了，枯枝败叶太多，这几日就先劳烦你们去拾掇吧。 皇上最喜饭后散步，御花园干净美丽，皇上高兴，就是你们的功劳。” 于文慧几个都是听傻了，她们想说伺候两字不是干活，是要在床上伺候，但她们还是姑娘家，这话也说不出口啊。 这个时候，方圆儿已经问向夜天逸。 “皇上，您看这么安排怎么样？” 夜天逸点头，“后宫之事，由你全权做主。 只不过记得，不要让不相干之人扰了朕的清静就好。” “皇上放心，不过是一些伺候的粗使奴婢罢了，哪里就来的胆子扰了您的清静。 再说，她们如愿所偿，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捣乱呢。” 这么三两句话，事情就定了下来，就是太后惊觉，也不好直接反驳皇帝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女们变了奴婢。 又说了两句话，一家三口就告辞了。 寿康宫院里百花开的娇艳，引来蝴蝶飞舞，哪吒淘气去追赶。 方圆儿也走过去，摸摸这个，嗅嗅那个香气，很是欢喜模样。 第七百六十三章 初为人妇 叶天逸就道，“方才如何？” 方圆儿抬头，奖励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配合非常不错，中午奖励你一种松茸鸽子汤。” 夜天逸好笑摇头，低声在方圆儿耳边说了一句，惹得方圆儿脸红锤他肩膀。 夫妻俩喊了儿子，一路走回了太和宫。 夜天逸三日不用上朝，索性彻底把朝政丢开了，带了儿子媳妇儿去游御花园，湖上泛舟。 其实，方圆儿说起御花园有枯枝败叶要拾掇，不过是托词。 满宫里，几百个宫女太监，就她们一家三口是主子，又不要他们伺候，再不能把花园打理好，他们就真是失职了。 御花园里，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好一派大好时光的安宁美好。 一家三口，花了船，也登临水阁吹了风，最后直接在楼下阴凉之处，开始烤串儿吃。 跟随主子日久，朱红等人，别的不成，都学了几分折腾吃食的手艺。 羊肉，牛肉，切块腌渍，串上竹签子，放在炭火上烤的焦香油润，一口撸下去，满口流油。 半尺多长的鲫鱼，去内脏划上花刀儿，放进鱼形的铁盘里煎炸的两面金黄酥脆，撒上蒜蓉酱汁儿，咕嘟嘟冒着泡儿，香气跑出多远。 一点点挑着刺，赏着美景，慢慢吃着，难得的休闲。 巴掌大的青虾也穿了签子，烤的发红，剥一个虾仁热腾腾。 朱红等姑娘们对吃肉没什么兴趣，索性端了半盆蛤蜊和小扇贝小鲍鱼烤着吃，那个鲜甜的味道，让她们都是眉开眼笑。 朱红边吃边瞄着远处，惹得吴叔笑着说道。 “朱红姑娘不要惦记了，叶迟那小子去城外大营了，怕是要下午才能回来。” 朱红脸红，赶紧辩解道。 “吴叔，我就是看看风景，才没有惦记叶大哥呢。” 姑娘们都是起哄，“你就嘴硬吧，昨晚睡觉做梦还喊着叶大哥呢。” “才没有，我从来不说梦话！” 朱红跳脚儿，脸上红的都能煎鸡蛋了。 结果，说来也巧，这个时候，叶迟居然提前回来了，嗅着味道找到这里，欢喜的眼睛都亮了。 “幸好我早早跑回来，否则就吃不到烤肉串儿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一头雾水。 倒是朱红破罐子破摔了，一个劲儿给他张罗好吃的。 “别管她们，一群疯婆子。 来，吃这个大虾，我再给你烤肉串儿。” 方圆儿吃了半条鱼，还是嘴馋，也喊着姑娘们要了一盘蛤蜊，慢慢烤着，然后同夜天逸说起。 “花园这里，我要改一下，开一块菜地出来，平日打发空闲不说，吃菜也新鲜。 另外，宫里的开销和人事，我都要掌管起来了。 到时候可能要有点儿乱子，你心里有数啊。” “后宫交给你了，你就放手处置吧。 寿康宫那边尽量别动，毕竟在宫里几十年了，小心被反咬一口。 其余，只要我回家有饭吃，有地方睡觉就行。” 夜天逸给儿子烤鸡翅，耐心刷着蜂蜜，随后应道，跟本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儿。 方圆儿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大虾仁，笑道。 “太和宫还是用我的人手，毕竟在自己家，我不想吃顿饭都要防备旁人下毒。 你也是，不要在外边随便乱吃东西。” 知道了，前殿后殿，不过几步路，我每天回去吃饭就是了。” “好，需要送饭菜或者点心果汁儿，我会安排朱红秋雅几个。 后宫这么多人，总要几个月才能理顺。 另外，放出去的宫女，若是没有出路，我打算从军中找一批没有家室的校尉和偏将之类，给她们牵线看看。 若是能结成好姻缘，也是一件好事。” “这个好，我明日就让崔琰交一份名单上来。” 夫妻俩边吃边商量，一个愿意听，一个聪明法子多，很多事就这么简单定了下来。 哪吒吃饱喝足，骑着大王又去满园子疯跑了。 秋雅等丫头们，跑去湖边钓鱼，朱红和叶迟寻个树荫说悄悄话儿去了… 进宫第一日，无数人猜想宫里如何，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和谐美好。 当晚，方家人都齐齐整整等在空间里，方圆儿是不方便进来了，毕竟有了枕边人。 但朱红秋雅几个却是特意赶来报平安，她们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 什么小姐睡到自然醒啊，皇上太子一起陪着去给太后请安啊，御花园里游湖烤肉啊，听得方家人都是放了心。 “圆儿这丫头就是这点好，无论在哪里都过得自在，从来不会吃苦。” 赵金莲嗔怪，脸上却笑开了花儿。 虽然之前闺女也在夜天逸身边，但如今是出嫁，名正言顺成了夜家人，不再是方家闺女了，根本不一样。 刘氏和王氏也是欢喜，“妹妹那么聪明，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方老二笑道，“外边再有一日，妹妹就要回门了。 待得忙完，咱们就回国公府吧。 听说外祖家在城里也是有老宅的，只不过一直没来得及拾掇。 到时候，我接过来，帮忙张罗一下，算是咱们一家住了这么久的谢礼。” “好，好，就该这么办。” 方老汉点头，又嘱咐方老大。 “看看这京都附近哪里有农庄，买一个大的，别的不说，起码以后往外送果子粮食都有个出处。” “知道了，爹，我过几日就出去走动。” 倒是方玉一直沉默，想了想问朱红。 “你们小姐去寿康宫的时候，可有什么不愉快之处？” 朱红缩了脖子，扫了秋雅几个一眼，很是为难。 三爷实在太聪明了，家里谁都没想到，只有三爷想起这一点了。 秋雅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嘴笨，就上前说道。 “三爷放心，太后很是和气，只不过储秀宫的秀女们也在当场。 话赶话儿的，说起她们的去留，有些没谈拢。 小姐的脾气不算好，听那个丞相之女说起要伺候皇上。 小姐就把她们分去拾掇御花园了，说皇上喜欢赏花看风景，她们把花园拾掇好，就是伺候皇上了。 皇上立刻就准了，说后宫之事由小姐全权做主。” 朱红也是连连点头，想起太后的脸色就兴奋附和道。 “那个老巫婆还想给小姐下马威呢，她宫里的嬷嬷见到小姐都不行礼，结果小姐根本不进门，还是太后又让人请，小姐才肯进去，那嬷嬷一直跪在外边。 第七百六十四章 胆大包天 老巫婆就是想把那几个秀女给皇上作妃子，小姐拍了桌子说，兄弟共用秀女，是对皇上的侮辱！ 那老巫婆和小妖精们脸都绿了！ 最后，人还是留了下来，没有撵出宫，但都被小姐扔去干活了。 不是死活厚着脸皮要伺候人吗，让他们伺候个够！” 朱红说的痛快，秋雅偷偷掐了她一把，真是气得不成。 让她说的时候不说，这时候又说的痛快，结果该说不该说都说了，家里人怎么能不担心。 果然，赵金莲急的不成，“这死丫头，怎么说太后也是婆婆，怎么能这么针锋相对的！” 刘氏和王氏是儿媳，不好说什么。 倒是方老二哈哈大笑，“这才是我妹妹，什么时候都不受欺负。 太后怎么了，也不是皇上生母，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儿，凭什么就要把她当母亲敬重啊！ 再说了，哪有儿媳刚进门就想往院儿里塞女人的！ 放到咱们平常百姓家里，娘家都该立刻打上门去！ 这也就是皇上站在妹妹这一边，又是皇家，咱们插手罢了。 不过，妹妹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不就顶回去了！” 方老大点头，显见也同意弟弟的说法。 方玉脸色不好，微微垂着眼眸掩盖了眼底的冷色，末了把太后同楚一鸣当年之事说了。 “太后待妹妹不好，也是有缘由的。 当年，楚家舅舅拜师学艺，先生就是太后的父亲。 太后对楚家舅舅钟情，但楚家舅舅却不喜欢她，先生试探说结亲，舅舅拒绝了。 之后，太后进了宫，暗中没少给楚家找麻烦。 但外人眼里，太后那时候常劝诫荒淫无道的老皇帝，庇护忠诚，声名极好。 楚家为避其锋芒，才远走通州府。 如今，妹妹这个楚家的外孙女进宫，做了她的儿媳。 她怎么会真心疼爱，不知怎么算计呢。 妹妹这般挑明两人不合也好，免得为了名声委屈自己。” 还有这事儿？ 方家人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因爱生恨了？” “不要脸，一个女子因为人家不喜欢她，就给人家找麻烦？ 她以为她是天仙啊！” “就是，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就说宫里是个大泥坑，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好人！” 众人七嘴八舌，赵金莲抓了儿子的手，一迭声问着。 “皇上知不知道这些啊，会不会怪到你妹妹头上？” “娘放心，我既然知道了，皇上当然也会知道。” 方玉安慰母亲，“而且，皇上从登基就是大权在握，从来没有让太后插手朝堂。 以后后宫也是妹妹说了算，太后想有些动作，也不容易。 再说，她若是安分守己，妹妹也不会缺她一口饭吃。 但若是她起了坏心思，妹妹有的是办法让她老实下来。 毕竟这么多年的医术也不是白学的！” 赵金莲这才放心，想起闺女又叹气。 “你妹妹太心软，轻易不会害人性命。 我就怕她又犯了老毛病，让人家抓了机会，反倒害了她。” “娘，还有我呢！ 朝堂这边，等我收拾了那些拦路恶狗，即开始着手调查太后的底细，砍掉她所有的势力和人手，她就只能老实缩在宫里了。” “好，咱们家里就你一个当官的，只能你多费心思了。” 赵金莲拍拍儿子，心疼完闺女又心疼儿子，这就是儿女多的苦处了。 方老二也是说道，“老三，过会儿我多给你拿点儿银子。 如今这世道，做什么也却不了银子开道。” “好，谢谢二哥。” 一家人商量妥当，心里都有了底，也就散了。 第二日，方圆儿撵了丈夫儿子去书房写大字，她就请吴叔整理了宫里进出开销的账册，还有所有宫女太监的花名册。 也不要太久远的，最近五年就成。 除了朱红这个粗心的，秋雅春桃等所有丫头，有一个算一个都摆开算盘和纸笔，开始迅速核对。 她们本就来自民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对物价简直太清楚了。 只用了一个上午，内务府负责采买的两个大太监，就因为贪墨巨大被揪了出来。 夜天逸回来时候，看到账册也是惊了一跳。 “六十万两！” 方圆儿点头，喝着去火的菊花茶，恼道。 “这哪里是蛀虫，简直是吃人的老虎。 鸡蛋一文钱一个，结果内务府采买居然写着五百文一个！ 这哪里是鸡蛋，是银子打造的吧！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银霜炭，外边是三两银子一篓子，宫里采买居然是三十两银子！ 这才是最近五年的账册，这些人起码在这个位置十几年了，贪墨的银子肯定过百万了！ 简直可恨！” 夜天逸也是恨得咬牙，“去年天灾人祸，灾民死了多少，就是因为国库没有银子赈灾。 结果这些蠢货就贪墨了百万两，若是有这些银钱，大魏如何会这般凄苦！ 都拉出去砍了，抄家灭族！” “砍是肯定要砍了，但怎么砍有些说道。 这些人背后没人不敢这么大胆，可以先放出消息，打草惊蛇，看看蛇往哪里跑去求救！” 方圆儿又道，“而且既然要处置，就要斩草除根，否则换人上来，一样还是要贪墨。” “好，宫外交给我，宫里你安排。” 夜天逸点头，心里早就给这些人定了死期。 人家成亲总要甜蜜几日，他堂堂帝王成亲，居然不过一日就发现被奴才搬空了家底儿，简直太讽刺了！ 皇后娘娘要了宫里开销的账册，这就是要清查宫务的开始。 整个后宫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吹皱了，荡起了微微涟漪。 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早有准备，但总觉得皇后这架势不一般。 某个偏殿里，两个肥头大耳的老太监凑在一起，都是皱着眉头，有些担心。 “海总管，你那里处理干净了吧？” “处理干净了，之前可是忙了好一阵子，账面绝对没有问题。 虽然某些采买价格高了一些，但一两句话就能遮掩过去。 起码这些东西都是宫里用得到的，咱们对主子可是绝对不归怠慢，用好的，金贵的，这本就没错啊。” “那就好，我这里也是，多报些损耗就是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皇后娘娘不简单，据说之前就是替皇上管着后勤营，怕是有几分本事。” “你的意思…” “是不是给上边送个信儿，咱们可没少帮他们的忙儿。 这个时候总要护着咱们几分，否则咱们倒霉，他们也不方便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贵女种田记 “好，探探口风吧。 刚进宫这位，家世虽然清贵，但到底根基不深。 就算皇上宠爱，谁知道能宠爱多久啊。 做事总要留一线，到时候顶多咱们吐出一些银子，出宫去做富家翁。” 两人商量妥当，就喊了心腹小太监出去送信儿，哪里想到他们的动作早就被发现了。 第二日，各处有什么动静，宫里宫外都算一起，齐齐送到了方圆儿手里。 方圆儿简单看看就丢开手了，暂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就是在御花园开荒种菜啊。 于文慧等十几个姑娘，没想到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真抓了她们过来干活儿。 她们依旧打扮的漂漂亮亮，首饰钗环，绫罗绸缎衣裙，穿着绣鞋，一人手里一把锄头，互相看看，都是有些傻眼。 朱红半点儿不客气，掐着腰指点她们。 “这里，这里！ 把这一片草皮铲起来扔掉，下边的土地背垅，总共十二根！ 赶紧，娘娘等着种茄子青瓜呢，说不定还要种两垄西瓜，以后你们勤照看，说不定中秋时候还能赏你们一个西瓜。” 姑娘们用两只手指捏着锄头，恨不得扔出多远。 这锄头把子都磨出包浆了，先前不知道多少奴婢流臭汗拿着干活儿。 如今，她们居然要拿在手里挥舞… 看看她们细嫩的手指，漂亮的衣裙，都要毁在一块草皮上，有人当时就受不了了。 “我要见皇上！呜呜，我是秀女，要给皇上做妃子的！ 我不是奴婢，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儿！ 我爹是三品官，我是重臣之女，你们不能这么羞辱我！” 朱红可不是脾气好的，把她扔掉的锄头直接扔了回去，根本不在意锄头把子砸到了姑娘的鼻子，骂道。 “胡咧咧什么！谁羞辱你了！ 你们本就是先皇的妃嫔人选，先皇死了，没让你们陪葬就不错了。 你们居然还想嫁给皇上，怎么打算着让兄弟娶哥哥的女人进门？我看你们才是要羞辱皇上呢！ 赶紧干活儿！ 还重臣之女呢，觉得自己高贵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懂吗？ 管你们是谁，你们爹是谁，在皇上和娘娘跟前都是奴婢。 娘娘都能亲自筛土育秧，你们有什么矫情的！ 难道你们比皇上和娘娘都高贵！” 姑娘们就是再大胆，再不满，也不敢说这话啊。 最后，众人不甘不愿的拿起了锄头，开始铲草坪。 她们哪里是干活的料啊，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各个手上磨起了水泡，汗水毁了精致的妆容，头发也乱了，衣裙脏了。 倒是草皮没铲起多少，狗啃一样难看！ 朱红嘴里也没停了喝骂她们，“不是说大家闺秀都各个聪明能干吗？ 要我说啊，还不如我们村里的小娃子呢。 十几个加一起都没一个人干活儿利落！ 你们这样的，扔出去自己都不能活命，真不知道平日有什么傲气的！” 于文慧低头努力铲着草皮，她极力忍着不碰脸上，但汗水流进眼睛，实在太刺的慌，她下意识抹了一把。 结果，下一瞬，她就发现，皇上领着太子从远处过来了。 她赶紧整理衣裙，隐忍了这么久，心里就是盼着这样的机会。 但手上脏污，摸到衣裙哪里，哪里就是一个印子，惹得她脸上的端庄冷静也挂不住了。 偏偏哪吒跑到跟前，一眼瞧见，就指着她大笑起来。 “爹爹，你看，你看！ 她像不像娘说的那个黑眼圈儿熊猫！” 夜天逸淡淡扫了一眼于文慧，眼里没有任何波动，牵着儿子转身就走，嘱咐道。 “不相干之人，以后不可嘲笑。” “是，爹爹！” 哪吒吐吐舌头，应得痛快，但他一边走还是一边回头，那模样真是调皮又逗趣儿。 朱红笑着扫了于文慧一眼，见她脸色涨红，几乎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秋雅说了，对付这些不要脸的贵女要有分寸，让她们不舒坦，但也不要太过分，否则真是气死几个，主子哪里也会添麻烦。 于文慧遥望远处的凉亭里，桌上水放着果子茶水点心，皇后娘娘一身的水红色衣裙，头上懒懒插着金簪，弯腰接过跑上前的儿子，又推给皇上一盘葡萄。 皇上就挽了袖子洗手，然后亲自给这母子两个剥葡萄。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尊贵又淡然。 而她，也自诩天之娇女，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却流着臭汗，脚踩污泥，却连皇上多看一眼都没换来。 她难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她咬咬牙，望了一眼炽烈的太阳，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哎呀，于姐姐！” 姑娘们惊了一跳，都是尖叫着聚了过去，不明原因的，还以为出了什么惨案。 朱红也惊了一下，不等她说话，秋雅已经和晴红银红等赶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朱红撇嘴，“好好的站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倒下了。 真是太娇贵了，就这样还说要伺候主子呢，动两下锄头就装死！” 晴红扯了她一把，“这里交给我们，去凉亭那边，禀报主子一声。” 朱红翻个白眼儿，还不放弃的出主意。 “许是中暑了，往脸上浇一桶冷水就醒了。” 姑娘们本来很恼怒，但看看不远处的破木桶和长把木勺，不知道平日浇水之外，是不是也浇粪，立刻嫌恶的退出去多远… 于文慧孤单单躺在地上，心里恨得厉害，手指抓了草皮，悠悠转醒。 显见，她也怕被浇水… 朱红像得胜将军一般，跑去凉亭禀报。 哪吒正闹着，想请表兄弟们进宫一起玩耍。 方圆儿要考教他功课，这小子就耍赖。 夜天逸护着儿子，一家笑闹，分外的轻松。 这个时候，突然听说秀女晕倒，夜天逸就烦了，随口吩咐。 “去问问她们，想回家的，赶紧报上来就出送她们出宫！ 有执意留下来的，就上名册做宫女，分到清净地方好好学学怎么干活儿！” “是，皇上。” 朱红生怕自家小姐心软，高声应了，转身就跑。 其实，方圆儿根本没有拦着的意思。 “我还想看看这些人，为了你这块唐僧肉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你倒好，把人打发了！” “看什么不好，看她们只会脏了眼睛，给了她们几次机会了，再不识趣，就是咎由自取！”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于文慧的灾难一天 夜天逸无所谓摆手，又道。 “你若是闲着无事，让戏曲班子准备一下，排个新戏请爹娘和外祖他们进宫来看戏。” 不等方圆儿应声，哪吒已经拍手欢呼起来。 “好，这个好！ 娘，我要看大闹天宫！哥哥们肯定也喜欢看，就看这个！” 方圆儿敲了儿子一记，倒也没拒绝。 “好吧，下午时候我让晴红她们去看看。 再查查这些人的底细，没什么问题就排戏。” 凉亭这边热闹，欢声笑语传开，远处的秀女们听到几分，眼见一家三口如此和谐，再听说要被发配去做奴婢。 有几个就真害怕了，忙不迭的说道。 “我要出宫！” 晴红拿出随身的册子和墨笔，记录了她们的姓名，又望向其余几个人。 于文慧坐在泥地上，心里除了绝望，更多是不甘心。 她出身高贵，父亲权倾朝野，整个京都若是只有一个女子配为皇后，那肯定就是她。 但为什么就输给这么一个农家出身的厨娘！ 她不甘心，隐忍了这么久，吃了太多苦。 就这么放弃吗？ 不，绝对不能放弃。 她慢慢起身，一字一句说道。 “我是秀女，进宫是伺候皇上的，我不能出宫。” 见她这般，又有三个秀女跟着应声。 “对，我们不走，我们要伺候皇上！” 这就是在赌了，赌皇后会不会在意名声，赌皇帝是不是当真对她们半点儿不入眼。 可惜，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晴红亲自过去禀告过后，几个出宫秀女被准许，而包括于文慧在内的几人则被发配到浣衣局，以后负责给太监宫女们洗衣衫！ 于文慧等人当时就白了脸，想反悔也来不及。 倒是那几个出宫的，仿佛躲过一次生死大劫！ “不可能，我不相信！” 于文慧彻底没了镇定，提起裙子就想去亲口问问。 不等晴红等人拦阻，远处又过来几人，领头的正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只扫了她们一眼，就倒了凉亭外，恭敬跪倒行礼。 “给皇上，娘娘，太子殿下请安。 太后娘娘打算抄写百本经书，供奉在佛前。 无奈年岁大了，手腕疼。 所以，太后娘娘吩咐老奴过来请于姑娘到寿康宫帮忙。 于姑娘写的一手好字，又是安静端庄的性子，最适合抄佛经了。” 这是明目张胆来抢人了，夜天逸刚要开口，方圆儿就扯了他的袖子，笑道。 “嬷嬷来的倒是巧，本宫正在给几位姑娘安排差事呢，你就过来了。 左右她们也是坚持要留在宫里做奴婢，那就把于姑娘挂在寿康宫的名册吧。” 奴婢？ 老嬷嬷心头一惊，太后就是听说这里的事，派她过来抢人。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于文慧到底上了册子做宫女了。 “这…” “怎么，嬷嬷后悔了，不想要于姑娘了？ 那也没关系，嬷嬷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左右剩下的都要送去浣衣局，洗衣衫不是什么重要活计，缺一个少一个都成。” 方圆儿说的随意，却听得老嬷嬷不敢再迟疑，赶紧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指定要于姑娘，老奴还是带她回去吧。” “好，那就不送嬷嬷了。” “不敢，不敢。” 老嬷嬷再次磕头，才带人走向于文慧等人。 众人眼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嬷嬷上前，直接说道，“于姑娘，太后娘娘吩咐你帮忙抄写经书，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把你挂在寿康宫的名册上，这就谁我走吧。” 于文慧长长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虽然还是做奴婢做宫女，但去寿康宫就是受太后庇护，起码不用开荒地，不用给太监洗衣衫。 而且皇上过去请安，她还有机会见面… 她提起裙子就要走过去，但袖子却突然被抓住了。 “于姐姐，你不能这样！” 几个被分去浣衣局的姑娘，几乎都红了眼睛。 她们是因为于文慧才坚持留下，结果，她们要去洗臭太监的衣衫，于文慧却独自躲去了寿康宫。 这是背叛！ “对啊，于姐姐，你不能扔下我们。 咱们说好一起的，我们被罚去浣衣局，你怎么能去抄佛经！” 于文慧迟疑了一下，还是甩开了姑娘们的手，低声说道。 “你们先坚持几日，等我求了太后开恩，到时候把你们都调往寿康宫。” 这话说得轻巧，但傻子都明白，根本不可能。 她们明显是皇后的眼中刺，后宫又是皇后说了算，可以给太后一次颜面，绝对不可能再同意，把她们都送到寿康宫！ “不行，你不能走！不能丢下我们！” “对，不能丢下我们，你说要带着我们一起进后宫！ 你说都是姐妹，要互相帮扶！” “你这个骗子！” 不知道谁气得昏了头，一把扯了于文慧的头发。 本来就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发髻就松了，于文慧被这么一扯直接就散了头发，疯子一样。 有人开了头儿，姑娘们都是往上涌，这个扯一把，那个掐一把，于文慧就被围殴了。 当然也有姑娘要拉架，但混乱中，谁打人，谁拉架真是不好区分。 眼见闹了起来，晴红几个也是意外，但她们可不打算插手。 寿康宫的老嬷嬷喊了几声，都没人听话，她下意识就往凉亭里看去。 果然皇上一家三口都在看热闹！ 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好像被重重扇了几巴掌。 因为平日太后和她可是没少在皇上跟前说，这些姑娘知书达理…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就是一群市井泼妇啊… 最后，还是晴红几个看够了热闹，上前拉开了众人。 于文慧头发像鸡窝，衣裙也扯破了，脸上脖子上都是血檩子，狼狈的不成样子。 待得被老嬷嬷拉起来，于文慧扯扯自己的衣裙，在看看周围人仇恨的目光，她再也忍耐不住，这一次真的昏死过去了。 她宁愿一切都是做梦！ 她是丞相之女，京都第一才女，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日！ 很快，于文慧被背回了寿康宫，其余秀女出宫的出宫，去浣衣局的哭哭啼啼，御花园终于恢复了安静。 方圆儿撵了哪吒去找大王玩耍，然后靠在夜天逸肩头叹气。 “你说那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当真喜欢丞相的女儿！” 夜天逸摇头，“那位蛰伏多年，不会做无用之事。 恐怕还是不甘心把后宫大权让出来，甚至对楚家舅舅还有几分余恨。” “我猜也是这样，这人真可怕，爱而不得就恨上了。 说起来还是眼界太窄了，有机会出去走走，天下好男儿多了，何苦只钟情一个，闹的自己人人厌恶。” 第七百六十七章 最缺的就是人才！ 夜天逸眼底闪了闪，把最后一颗葡萄剥了送到她唇边。 “等以后哪吒可以独当一面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就笑了。 这人是误会她想出去游玩了，其实说起这个她倒是好久没去看看沙漠石堡了。 “好，以后咱俩一起去看看大好河山。 不过，你最近是不是流连后宫时间太多了？ 我本来就遭人恨呢，可不想头上再扣一个什么魅惑君王的名头，所以，我们的一代圣主，魏武帝先生，你是不是该去前边处置政事了？” 夜天逸也听得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你烦我就直说，我也真该去看看了。 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好，去吧，我回去补觉，晚上睡不好，白天再不补一补，脸上该生皱纹了！” “好，多睡一会儿。” 夜天逸心虚，毕竟晚上睡不好的原因在他这里。 当然，他回前边可没忘了拎着儿子。 只有儿子多学习，多成长，他才能早早退休，陪媳妇儿浪迹天涯去。 那块狗啃一样的草皮，交给了朱红几个，不过半个时辰就开垦完了。 也不用播种，直接把空间里的菜苗和瓜秧挪出来栽上，再浇点儿空间泉水，就大功告成了。 这里毕竟是皇宫，不好有太多男子出入。 吴叔跟着夜天逸，相当于大总管，叶迟带着侍卫做大内统领，叶讯还是隐在京都，处置一些暗中之事。 方圆儿进宫时候，仔细考量了一下，没有把半神族的男子带进来。 一些跟着方玉帮忙，一些保护家里人的安全，当然大部分还是去了沙漠绿洲那边。 毕竟那可里更危险，随着石堡的名头越来越响，绿洲被越来越多人知道，动心思想抢夺的人也更多。 方圆儿身边只留了红曲和杜鹃婆媳俩，还有觅神和歆甜、欣怡，倒也足够了。 特别是觅神，这孩子安静，又是巫婆婆定下的半神族下一任神婆儿，方圆儿时常把她带在身边，提点教导。 众人忙完，收了东西，回到后殿，借口裁剪新衣衫，取了一些绸缎，然后关了门，留人守着，就直接都去了沙漠绿洲。 方圆儿没忘了爹娘，特意拐去国公府一趟，接了家里人一起过来玩耍。 先前忙着查账，揪出硕鼠，回门都没好好说说话。 这会儿倒是有机会了，女人们凑一起去摘甜瓜，男人们则对一湖水打起了主意。 “这里一定有大鱼，扔两网试试？” “试试就试试。” 方老二当即就喊力八多几个去安排，力八多哈哈大笑，不知道从哪里推出一只小船，船上渔网鱼叉俱全。 “我们早就打过好几次了，还是沈公子拦着说，问问小姐之后再决定，否则我们怕是把鱼都捞光了。” 方老汉带了儿子们跳上船，划到湖心，撒了一网，居然真的网到了十几条白色的大鱼。 每条鱼都足有一尺长，全身没有鳞片，细长，好似银色的闪电。 方老汉高兴坏了，赶紧上岸同老板和闺女显摆。 “这鱼吃过吗，味道如何？” 方圆儿问了力八多，力八多赶紧应道。 “我们烤着吃，炖着吃，蒸着吃，都试过了，没有毒，而且味道特别好，刺也少。” 方圆儿这才放心，立刻开始烧火堆，现场开烤。 虽然调料只放了细盐，但这烤鱼却当真美味至极，没有海鱼的腥气不说，肉汁更细嫩。 “这鱼应该是更适合清蒸！” 方圆儿话音没有落地，沈君泽已经赶了过来，“哈哈，妹子说对了。 我也这么想呢，过几日石堡里要开个酒楼，我打算把这鱼当招牌。 到时候，二十两银子一条，就等着哗哗进银子吧。” 他是商贾出身，对于赚银子特别执着，说这话儿的时候，眼睛都亮的厉害。 众人看的都是笑起来，让了一条烤鱼给他。 方圆儿嘱咐道，“这湖边要派人驻守，毕竟整个绿洲的水源都依靠这里，不能让人随便出入。 若是有人坏心，扔几头病死牛羊，脏了湖水，就不能饮用了。 还有这白鱼，要限量，不能吃多少捞多少，万一绝种就可惜了。” “妹子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手了。 但石堡已经开始卖商铺了，外来之人越来越多，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沈君泽开始说起困难之处，确实也是缺人手。 方圆儿想了想，空间里那些孩子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先前的那批，如今在方玉手下，也是离不开。 这倒是有些为难，她就道。 “你先坚持几日，我看看在哪里给你找一批人手过来。” “成，护卫这方面还能坚持一下，但城主府里缺少处置琐事的文书，我一个人兼顾不过来。” 沈君泽笑的有些贼，转而看向朱红她们。 “妹子身边的姑娘们都是有本事的，能不能借我几个。 毕竟外人也不敢信任！”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这倒是比护卫好解决一些。 “好，我回去问一句，有愿意过来的，我不拦着。” “多谢妹子，哈哈，有了人手，我可轻松了，如今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沈君泽这话可不夸张，这里四处茫茫都是沙漠，只有一块绿洲。 如今建起了石堡，能落脚儿，也能临时歇息，更是在这里买卖货物。 这简直就是一块明晃晃的大肥肉，恨不得让所有马贼和强盗来觊觎呢。 若是石堡不够强大，说不定哪日就要改换主人了。 吃了烤鱼，说了正事，日头也偏西了，方圆儿不好再多耽搁，带上家里人就回去了。 晚饭时候，饭桌儿上多了一道清蒸鱼，夜天逸很是喜爱，问道。 “这鱼从哪里来的，味道真鲜。” “好吃就多吃点儿，家里人在外边偶尔寻来的。 我琢磨着清蒸比红烧味道好，就试了试，没想到还成了。” 方圆儿又给吴叔夹了一筷子，至于叶迟根本不用管，早跑去灶间跟朱红一起吃了。 太和宫后殿，在方圆儿进宫后，彻底被看管严实，没有一个外人。 所以，吃饭时候，吴叔若是不忙，会一起坐下边吃边说说闲话儿，倒是同当年在叶家小院儿没什么区别。 “娘，我要吃饺子，就用这个鱼肉包饺子。” 哪吒点菜，末了怕老娘嫌麻烦，还没忘了找理由。 “姥姥说吃鱼聪明，先生给我留的课业太多了，我要多补补脑子。” 众人都是笑了，方圆儿只能应了下来。 “好，只要你完成课业，不捣蛋不惹祸，想吃什么有什么。”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个小要求！ 哪吒高兴了，吃饱喝足就早早回房间写功课了，实际钻到空间里，还能玩耍一会儿，不至于太累。 饭后，方圆儿挽着夜天逸在院子里散步，她就问起伤兵的安置。 “原来伤兵营的那些兄弟们，是不是还没有离开大营呢。” “没有，先前多年国库耗费太过，如今没什银钱。 就是军饷都拖欠了两月，再安置伤兵，实在力有不逮。” 夜天逸皱眉，对于这件事，他同朝臣们也商议过几次，最后只能等到秋收之后，那时候粮税收上来，可以分出一些饿。 但就是他也心里没底，毕竟今年是不是风调雨顺，没人能保证。 而且去年受灾的几州免了税收，也影响很大。 “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倒是有些法子，如今大魏的百姓，有需要传递信件，或者捎带东西，多半要找商队帮忙。 不但不能保证送到，费用也很高。 若是开一个专门运送信件和东西的买卖呢，每个城镇都设一个简单的铺面，有马车专门在各个城池间运送，然后再交到收货人手里。 这样，收货，送货，押运等等，都需要不少人手。 哪怕双腿都残废的伤兵也能坐在轮椅上，收个东西，或者做个记录，足够依靠自己干活儿养家糊口。 另外，像京都这里，四个城区间相距特别远，雇马车价格高，百姓们不舍的，走路又很累。 能不能由于京兆尹出面，规划城市交通，多打制一些大的马车，在各个城区定点定时发车，路经哪里都标好。 百姓上车，根据路程给一文钱，或者两文钱，只要费用够养马车就好，方便百姓不说，这养马，修车，赶车都需要人手，伤残的兵卒也足够胜任。 还有…” 方圆儿说的兴起，好主意一个接着一个。 夜天逸听得眼睛比天上星星还亮，他一把就把方圆儿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 方圆儿被惊了一跳，听得这话又有些小傲娇，“哼，你才知道啊。娶到我，你可占了大便宜了！” 夜天逸嗅着她的发香，抱着她满地转圈儿。 方圆儿拘在他身上，尖声笑起来，惹得朱红和吴叔等人都跑出来，一见如此又赶紧迅速消失… “哎呀，快放我下来，我还没说完呢。” 方圆儿掐了夜天逸几把，简单整理一下衣衫，瞪了他一眼又道。 “花想容的沐浴液，洗发乳之类，你都用过吧？ 因为用料好，价格高，其实销量不多。 我可以把方子拿出来，你划一块地让伤兵们去种花，花期时候，可以效仿我家梨园一般，赚一笔银子。 还能开作坊，把花朵摘下来萃取，做出大量的洗沐用物，价格低一些，但销量一定很大，肯定也日进斗金，再安排养活几百人不成问题。 还有各个边塞的戍边军，可以屯田，养猪养鸡，种药材，总之自给自足很容易…” “写个折子给我，我过几日就同阁老们安排下去。” 夜天逸紧紧握了媳妇儿的手，心里没有任何嫉妒忌惮，反倒骄傲之极。 这样出色的女子，天下也就这么一个，居然是他的妻子！ “好，我明日就写，比如开作坊要人手，我也可以帮忙调几个姑娘过去。 但是，我也有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都答应！” 夜天逸半点儿没有犹豫，这会儿媳妇儿就是要星星，他都要想办法立刻摘下来。 方圆儿被他逗笑了，应道。 “不是大事，就是我要在军中选一批人，最好是孤儿，或者没有家里牵绊的。 愿意退出军籍更好，以后就是我的人手，我有些事需要他们帮忙。 人数不用太多，二三百人，四五百人都成。 我会给高工钱，负责吃住等一切。 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那有什么不舍得的？” 夜天逸一口答应下来，“十几万近卫军，如今又没有战事，平日粮草消耗都是大负担。 你能分担一部分，这是好事儿。 你明日找崔琰帮忙征召，具体同他说。 只要兵卒愿意，一千两千都没问题。” “太好了！” 方圆儿高兴坏了，有这么多生力军，石堡那边可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她直接跳到了夜天逸怀里，大大亲了他一口。 但是想下来时候，夜天逸却是不放人了，抱了她直接回屋了… 夜色正好，晚风正温柔啊… 第二日，崔琰被喊道太和宫听差的同时，储秀宫秀女被写入名册，做了宫女的事，也传出了宫外。 这倒不是宫里之人不懂规矩，实在是那几个主动请旨出宫的，她们要被问起，为何出宫啊。 毕竟已经坚持到这个时候了，百十个秀女，就剩了十来个。 眼见成功在望了，居然放弃了。 秀女家里人当然也是不甘心啊，但谁也看不得闺女做工女，村姑一样翻地种菜啊。 于是，消息就被添油加醋传开了。 皇后娘娘不容人，生怕被秀女分了宠爱，苛待秀女，要秀女翻地种菜，烈日暴晒等等。 秀女们为了性命，只能出宫。 而没出宫的，都去了浣衣局给太监宫女们洗衣衫，做苦力去了。 京都立刻哗然一片啊！ “皇后娘娘可是楚家的外孙女，这手段也太阴狠了，没有半点儿容人之量啊。” “是啊，这也太心狠了。都是贵女，居然去伺候奴才了。” “好像丞相大人家的姑娘留在宫里了，不会也在浣衣局吧…”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好像于姑娘被太后娘娘救下，留在寿康宫抄写经书呢。” “真是可怜，留在宫里，不是要洗衣衫，就是青灯古，简直…哎！” 众人不过是议论几句，但那些自诩才子的读书人们，可是看不过了。 丞相千金可是京都第一才女，他们也是百般爱慕不成，没想到进宫之后，居然被如此苛待。 于是，有年轻气盛的，脑子一热就跑去宫门口静坐抗议，往宫里递送了折子。 夜天逸拿到手里的时候，看都没看就扔去了一边。 倒是方玉多看了几眼，笑道。 “皇上想必也猜到了，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 夜天逸冷笑，“没人指使，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七百六十九章 书生起事十年不成！ “既然他们有闲心干涉朕的家事，想必也没什么功夫读书。 索性今年秋日的大考取消了吧，明年再考。 这一年时间，也让他们多学学什么《礼记》。” 夜天逸摆摆手，几句话处理了这点儿小事，转而又说起方圆儿提起的安置伤兵老兵政策。 方玉也是听得眼睛发亮，应道。 “这些法子虽小，却很实用，百姓必然受惠。” “是啊，主要是安顿伤兵，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至于统管此事的人选，你可有推荐？” “夏侯大人是个勤勉的，京兆尹交到他手里之后，一直很顺利。 这些事情，想必能处置的更好。” 方玉开口就把夏侯敬元推了出来，夏侯敬元识时务，无论是在东洲，还是到了京都之后，对方家都是亲近敬重。 这样注定会青史留名的好事，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方玉当然第一个想到他。 夜天逸笑了，“这倒是同朕一个想法，去忙吧，顺道把夏侯敬元找来。” “是，皇上。” 方玉出了宫，眼见宫门口的读书人们，高声说道。 “皇上口谕！” 一众年轻学子们，被晒得有些发蔫，几乎昏倒时候，突然听到这话，都是直起了脊背。 “皇上有口谕了！” “快听听，赶紧起来！” 待得他们拾掇整齐，跪的恭敬。 方玉才说道，“皇上口谕，既然尔等对朕的家事如此关心，执意干涉，想必是无心读书了。 这般，又怎么会在秋日的大考里取的功名？ 所以，大考延续到明年秋日。 这一年功夫，足够你们多读读《礼记》，学学忠君爱国，谨言慎行！” 说罢，他就上了马车，赶去了京兆尹。 留下学子们面面相觑，都是傻了眼。 有些住在京都，家里又是富贵之家的还好。 但家在外地，早早进京候考的，就欲哭无泪了。 特别是家境贫寒，平日还要卖个字画，写个书信补贴家用的，更是直接翻了白眼儿… 十年寒窗，就盼着秋日中举，中进士，一朝闻名天下皆知呢。 结果，他们信心满满的赶来，自诩占尽公理正义，只等扬名整个京都，博个才名，为大考铺路。 却因为一句话，就断送了一年的光阴！ 第一次，他们真正明白，他们的脖子是掐在人家手里。 而他们还不知道死活的叫嚣… 方玉到京兆尹的时候，受到了夏侯敬元的热情欢迎。 “方大人，这是旧地重游？ 快请屋里喝茶！” 方玉也是笑，闲话儿几句就把正事说了。 夏侯敬元眼珠儿一转，就明白方玉的好意了。 他直接起身，一揖到底。 “方大人真是下官的贵人！ 去年东州府受灾，得方大人和皇后娘娘援手，一人都不曾送命。 下官也得了政绩，不想如今到了京都，接了京兆尹，居然又得了方大人如此提携！ 下官真是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方玉扶了他一把，倒也没客气。 “大人不必如此，皇后娘娘常说大人是个能吏，若是大魏多几个大人这般的官员，是百姓的福气。 这次的安置伤兵策，也是皇后娘娘提出的。 若是安排好了，伤兵和百姓都受益，对娘娘的声望也是极好。 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只能辛苦大人了。” “不，不，方大人，以后这样的事，一定多想着下官。 下官不嫌辛苦，别人想苦还没机会呢。” 两人说得笑了起来，都是心照不宣的满意。 正这个时候，夏侯敬元的幕僚匆忙闯进来，眼见方玉在场惊了一跳。 夏侯敬元就责怪了一句，方玉就道，“想必是大考延迟一年之事吧。” 那幕僚干笑，“正是，学子们在街上聚集，恐怕要闹事儿。” 夏侯敬元瞪了眼睛，恼道。 “这些满脑子浆糊的东西，读了一肚子书，半点儿人情世故都不通。 平日沾花惹草就算了，对什么都能指手画脚说几句。 给他们点儿教训，让他们醒醒脑子最好不过了！” 方玉起身，笑道。 “不耽搁大人处置公事了，我先回刑部那边。 大人别忘了进宫！” “不会，不会，我这就去！” 夏侯敬元一直把方玉送到门外，待得回来就吩咐幕僚。 “我要进京，若是那些酸秀才到门前来闹，就告诉他们报上名号，仔细记录，到时候呈给皇上。 杀鸡骇猴，我看有几个敢冒头的！” “是，大人放心！” 幕僚赶紧应了，夏侯敬元就匆匆刚进宫了。 本来还以为他接了京兆尹，很难再超越方玉在百姓中的口碑。 没想到，天上突然就又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 只要他办好这个差事，他这个京兆尹坐稳了。 果然，他没走多久，就有学子找到京兆尹，借口家贫难过活，等不到明年开考。 而京兆尹作为京都一地的父母衙门，无论如何要为他们做主，上达天听。 幕僚直接摆了桌椅在门口，随便吓唬几句，不等铺纸提笔，酸秀才们就跑个精光了。 不必说，这场热闹又为京都众人的茶余饭后添了一些谈资。 这一日，是楚夫人的生辰，原本想自家吃顿饭，说说话儿就好。 结果，几个交好的妇人都是自小长大的，记得她的生辰，提前派了婆子来问。 楚夫人想着她们先前帮忙送嫁，就改了主意，要开个小小的宴席。 没想到，当日，居然一口气来了三四十人。 有的是听了消息，没有请柬的。 有的是跟着受邀请的夫人来的，都是家里的嫂子弟妹之类。 甚至很多人还带了家里待嫁的闺女，不知道是瞄准了长风，还是有别的打算。 上门都是客，楚夫人不好撵人，就只能多开了几桌儿酒席。 幸好，方圆儿进宫，也没把人手都撤走。 留下了四五个能干的姑娘，帮着楚家教导新买来的小丫头。 她们的手艺虽然比不得夏雨和晴红几个，但都是空间里学了几年的，味道一般，菜式上也能占新奇二字。 加者，方家人也都过来祝寿，带了不少虾蟹，这可是极容易出彩的食材。 于是，酒席上，九菜一汤让客人们很是满意，纷纷夸赞。 吃过饭，众人换到后边桃花林下，喝茶闲话儿。 赵金莲听说菜地是闺女亲手开垦的，带了儿媳溜达过去，眼见菜苗蔫了，又让人提水，亲自浇了一遍。 有人就同楚夫人笑道，“国公夫人真是和气，今日有幸见一面，可是我们的福气。” 第七百七十章 糟心亲戚 楚夫人点头，也是笑着应道，“国公夫人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儿孙出息，更是孝顺。 每日都这么高兴，如今年过五十，脸上皱纹都没几条。” “哎呀，可真是呢，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有人笑道，“不过这也不稀奇，花想容可是自家的买卖，想必国公夫人一定用了什么好面霜。 改日夫人可要帮我们偷偷问问，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儿。” 哪有不喜欢年轻美丽的女子啊，众人都是听得眼睛放光儿。 楚夫人正要说话的时候，云氏却带了一对人从前边过来了。 “母亲，晴红姑娘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您送寿礼了。” “哎呀，娘娘整顿宫务，正是忙的时候，这么点儿小事儿怎么还惊动她了？” 楚夫人惊喜，嘴上这么说着，却赶紧起身。 晴红上前行礼，笑道，“夫人，我们娘娘特意早起，亲手给您烤生辰蛋糕。 可惜，太子殿下淘气，多添了柴，以至于第一个蛋糕烤糊了。 娘娘无法，又补烤了一个，耽搁了不少功夫。 这一会儿才送来，请夫人不要见怪。” 说着话儿，她就让开位置，露出后边春桃和星辰合力抬着的大纸盒子。 另外，还有几个侍卫抬着两个箱子。 “除了生辰蛋糕，我们娘娘还给夫人选了一箱子绸缎，一对儿玉如意。” “多谢娘娘赏赐！” 楚夫人提起裙子跪倒，众位夫人自然要跟随，都是跟着低头道谢。 这会儿，赵金莲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亲手扶了楚夫人起来。 “快起来，你还不知道圆儿的脾气，她最不喜欢跪来跪去。 再说，你是当舅母的，生辰之日收外甥女的孝敬本就是应该的。” 王氏和刘氏也笑道，“是啊，舅母。 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吃到小姑的手艺了。 您不知道，小姑烤的蛋糕可是极难得的美味。 我们也是沾您的光儿了！” 楚夫人笑道合不拢嘴，赶紧邀请其余夫人们。 “那咱们就切蛋糕，都尝尝奶给娘娘的手艺。” 众人当然要捧场，很快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两层的奶油蛋糕。 裱花很简单，不过是粉色的玫瑰模样环绕，中间写了个大大的寿字。 但奶油雪白，蛋糕坯子烤的金黄，吃上一口，那个香甜绵密，入口即化，几乎立刻征服了所有人。 “真是好吃！” “是啊，花想容也有小蛋糕，但比这个差了很多。” “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烤制的，我回去同家里人说起，怕是他们不知道怎么羡慕呢。” 众人边吃边说笑，很是热闹。 赵金莲也跟着吃了一块，听着闺女受夸赞，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但偏有人在这样的时候，就跳出来煞风景。 一个年轻姑娘，不知道是谁家妇人领来的。 她手里端着蛋糕，吃了几口，就高声说道。 “楚夫人，您今日寿辰，皇后娘娘送了亲手烤制的蛋糕过来，这等孝心，让小女很是敬佩，也值得小女效仿学习。 但皇后娘娘如此孝顺知礼，为何对宫中秀女却那般狠心无情？ 一国之母，为皇上择选好女子，孕育皇嗣，延续血脉，难道不是皇后的应当之责吗？” 楚夫人和赵金莲母女当即就冷了脸，其余夫人也时皱眉。 “这是谁家的姑娘？” 楚夫人淡淡问了一句，立刻有个年轻夫人慌张站起，窘迫的红了脸，应道。 “夫人，这是我家小姑，听说我今日跟随母亲过来赴宴，一定要来赏花…” 言外之意，这就是个跑来蹭酒席的！ 这年轻夫人的母亲，脸色更是难看。 她是惦记闺女在婆家过得拘束，想着带出来走动，见见世面也透透气。 哪里想到，闺女的小姑子厚着脸皮一定要来，而且来了又这么大言不惭，指着主家的鼻子质问，质疑皇后娘娘的品行。 这是想去见阎王爷，还要组队吗？ 她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不要脸的小丫头！ 楚夫人扫了三人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倒也不动怒，淡淡问道。 “这位姑娘想必一定把女戒女德，学的极好？ 起码‘以夫为天’的道理很清楚，是不是？” “是！”这姑娘骄傲的抬了下巴，“我父亲是国子监的教授，教的就是‘礼’！ 虽然我没出嫁，但出嫁从夫，以夫为天的道理，我自小就懂得。” “既然姑娘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说这样的胡话？” 楚夫人冷笑，“满京都的人都知道，皇上感念皇后娘娘同他一起甘苦与共的情义，发誓一生只娶皇后一人，专情至此。 这是皇上的意愿，并非皇后娘娘不成全。 谁就是心里有怨，也该怨自己不够优秀，所以落在皇上眼里都是庸脂俗粉，脑子空空的俗物！ 怎么会是皇后娘娘不贤德? 难道夫君不愿意，做妻子的，还硬要往夫君房里塞人不成？ 那当夫君是什么了，牲畜之流？ 更何况那是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难道皇后要为了庸脂俗粉嘴里的一句夸赞，为了成全那些俗物想要亲近帝王，一步登天的贪心，就违逆帝王的意志？” 指桑骂槐！ 所有人听得清楚，最后心里只剩了这四个字。 平日都觉得楚夫人和气，好说话儿。 这会儿才知道，任何人都有锋芒，只不过看是否碰触到她的底线。 方家婆媳心里痛快之极，王氏更是笑着补刀。 “原来这位姑娘学到的女德女戒，就是主动往夫君房里塞人啊。 即便夫君不愿意，也要坚持。 那我倒要看看，以后这位姑娘成亲之后会如何？” “我，我不是…” 这姑娘听得有些发愣，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是想分皇上的宠爱，不是想让别的女子分自己以后的夫君！ 但好似怎么辩解，都有些矛盾，一时只能张口结舌。 她的嫂子羞臊的简直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夫人，我这妹子吃多了酒，胡乱说了几句。 我这就带她回去歇息了，改日在登门给您赔罪。” 说罢，她匆忙行礼，然后扯了小姑子就往前边走。 立刻，有小丫头跟了上去，说是送客引路，其实也是防备她们乱走。 这姑娘显见是个蠢货，万一脑子一热，再惹出什么乱子呢。 还是赶紧送出门去，最好不过了。 那年轻夫人的母亲气得手都哆嗦了，楚夫人倒是收了怒色，笑着拍拍她的手。 “我都不生气，你生气什么。 谁家没几门糟心的亲戚呢！” 众人见此，赶紧附和。 “是啊，人家都是结亲要擦亮眼睛，否则就是结仇呢。 好亲戚，十家都不嫌多，这种糟心的，一家就够呛。” 第七百七十一章 徐徐图之 虽然众人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到底有些尴尬，又说了一会儿，众人就告辞了。 赵金莲婆媳多留了一会儿，自家人坐在一起，就没什么避讳了。 王氏忍不住骂道，“真是什么人都有，一个姑娘家，脸面都不要了。 开口闭口指责咱家圆儿不贤惠，还不是想进宫，抢人家夫君！ 不是说京都贵女都是自小要学规矩的吗？ 这规矩就学成这样，可真是让人不耻！” 刘氏也道，“咱家金子和根生都到年岁了，这么看来，还是要晚几年考虑定亲之事。 以后娶进门的媳妇儿，多看几年，多打听底细才行。 否则这样看着不错的，实际一肚子龌龊心思，娶回家里可是倒霉了。” 赵金莲点头，叹气道。 “今日当着咱们的面，尚且如此，背后还不知道怎么攀扯咱家圆儿呢。 谁都看着她得皇上独宠，多风光。 其实怕是不少受委屈，只不过那丫头倔强懂事，不肯让咱们知道呢。” 楚夫人赶紧劝慰，“大姐，您可别担心。 这样的人哪里都有，也是看咱们家圆圆日子过得好，心里嫉妒呢。 咱家圆圆也不是好欺负的，如今又是皇后，她们再是不忿，还能怎么着，不过是痛快一下嘴巴，还要偷偷的。 圆圆有皇上护着，有仲良看顾，怕是这事不等传到她耳朵里，就已经风平浪静了。” 赵金莲想想也是，方家虽然不参合京都这些争斗，也关门闭户，不同任何人家走动。 但京都大事小情还是知道的，毕竟方老二这一段可是日日都在外边逛游。 皇上做了什么，老三又拾掇了多少人，家里都清楚。 要说受委屈，还真同自家闺女不沾边。 “她舅母，圆儿多亏了有你护着，否则我们就是有气，怕是也不如你说的那么痛快又占理。” “大姐，咱们自家人可别客气。 老太爷都说了，圆圆的生母没了，以后您就是我和老爷的大姐。 咱们是一家人！” “好，好，一家人不客气。” 赵金莲被哄得眉开眼笑，想起过世的楚家姑娘，她又问道。 “我听圆圆说，她的生母当初就葬在遇难之地了。 如今日子安稳了，是不是派人把尸骨挪回来啊。 毕竟咱们团圆，把她放在那么远，心里不落忍啊。” 楚夫人叹气，神色有些为难。 “不瞒大姐，家里也是想呢。 但当初小姑嫁去陈家，过世之前也没和离，她的尸骨要挪动，还要同陈家打招呼。 我私下想着，以小姑刚烈的脾气，想必是不想再葬入陈家祖坟。 但家里没有和离书，反倒是陈家手里握着婚书呢。 陈家若是从中作梗，以此要挟，怕是要给圆圆添麻烦。 毕竟，陈文泉就是没良心的，一心要在圆圆身上占便宜。 被他抓到这个机会…” 赵金莲婆媳三个都是皱眉，这话有道理。 虽然如今人人都知道，楚家姑娘死的惨烈，也是陈文泉的错，但到底没有证据啊。 只要一日不能证明，陈文泉或者陈夫人动手害死楚星晴，楚星晴的骸骨挪回来，就要进陈家的坟茔地。 说不定，陈文泉死后，还要合葬。 这可太恶心人了！ “老三一直在查这件事，但隔了二十多年，实在是不好查。 只能再等着看看，一旦有了证据，这事就好办了。” “只能这样了！” 楚夫人点头，“但愿星晴在天有灵，保佑恶人受到惩罚。” 又说了一会儿，赵金莲婆媳也回国公府去了。 当晚，一家人在空间聚齐，吃饭时候说起这些。 果然方圆儿才听说，眼见家里人生气，就笑道。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说几句闲话儿，有什么值得生气了。 我就喜欢她们生气，还拿我没有办法！ 多痛快，多得意啊！” 说着话儿，她就得意的抬了下巴，一副鼻孔看人的骄傲模样，惹得家里人都是笑起来。 “真像你舅母说的，你就不是受委屈的脾气。 家里真是白替你担心了！” “担心什么，我在宫里也不出来，谁说什么，我都听不见。 再说了，她们怎么说，也不过是想扣我一个善妒，不贤惠的名头。 我是谁啊，什么时候需要往男人屋里塞小妾提升名望了？ 你们等着看吧，我刚给皇上写了本安置伤兵策，马上伤兵们和百姓都会受益。 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夸赞我呢，绝对比偷偷骂我的人多。” 自家闺女的本事，自家人还是相信的。 众人听说，也就放了心，不再惦记了。 倒是方玉吃过饭，匆忙出去忙碌，走前扔下一句。 “陈家的事，我会加紧调查。” 方圆儿无所谓的摆摆手，她是趁着夜天逸带着儿子练剑的功夫跑进来说说话儿。 这会儿不敢多耽搁，也早早出去了。 楚家方家都没当回事，方圆儿这主人公更是没放心上。 但京都众人听说这件事，可是又添了个好话题。 有说皇上专情的，有说皇后拿皇上做了挡箭牌的。 当然，也有说那个姑娘规矩差的。 姑娘同嫂子回家之后，嫂子一向被家里苛待，整日被婆母一口一个规矩欺负的有苦不能言。 如今可是找到机会了，一字不差把小姑宴会上的言行说的清清楚楚，末了还抹了眼泪。 “本来，我娘带我过去，已经是失礼了。 不过是想着我能见见世面，同楚家少夫人交好，以后有事时候也能帮衬一二。 结果，妹妹一定要跟着，我说出为难，她还发脾气。 说我这个嫂子不疼她，还说我娘家小门小户，眼皮子浅，一个小宴席就当什么宝贝一样。 我实在无法，才带了她过去。 她倒好，把我娘家脸面都丢了个干净。 这尚且不说，公爹是国子监‘礼’学的教授，以后怕是要被人说，家里姑娘都没教好，如何再教导学子！ 还是想想办法吧，妹妹的亲事在京都怕是找不到合心思的了，公爹也要受影响。” 这话不好听，但句句都在理。 平日对媳妇儿百般挑剔的婆婆，也是慌了，赶紧低声求情。 “你是当嫂子，可不能看着小姑子毁了前程。 明日，家里备份厚礼，你赶紧回娘家，请你娘出面给楚夫人陪个礼吧。 楚家赶回京都，应该不会揪着这么点儿小事不放。”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儿媳却不愿意答应，“母亲，我娘正生气呢。 她原本同楚夫人交好，如今也是没脸再登门了。 就是帮忙赔罪，也要过些日子啊。” 当家主母还要说什么，教授老爷倒是火了，黑着脸砸了茶碗，立刻下了决断。 “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送回老家去，以后就在那边寻婆家。 我明日就进宫去请罪，皇上仁德，我主动请罪，想必不会降罪！” “老爷，必须这样吗？要不要等等…” “等什么，等这个蠢货把家里搅和的家破人亡才行吗？” 不说这一家子如何鸡飞狗跳，只说第二日，多嘴姑娘就被塞上马车送出了京都。 而下朝之后，夜天逸也见到了跪地请罪的教授。 夜天逸听说原委，倒也没如何降罪，只罚了三月俸禄就罢了。 待得中午吃饭时候，提起这事，方圆儿还笑呢。 “完了，我这个洪水猛兽的名头，以后是摘不下去了。 以后谁人背后议论，怕是都不敢了。” “原本就不该，你是一国之母，明里暗里都不该有人私自议论，这是大不敬之罪！” 夜天逸给妻儿夹菜，应的认真。 方圆儿喜欢被这般偏爱，也赶紧夹了一个他最爱的鱼丸，送到他嘴里… 整个京都，多半人都在等待教授进宫，听说罚了三个俸禄，有人可惜，有人满意。 但有志一同，所有人心里都对皇后受宠的认识度又高了几分。 不只皇后受宠，皇上听不得皇后受一点儿委屈。 就是楚家和方家也被皇上百般厚待！ 甚至好似平常女婿对岳丈一家那般敬重，这就太难得了。 对于这些，暗地里最难受的就是陈文泉一家了。 明明他才是皇后的亲生父亲，但皇后的养父母和舅舅外祖，如今都是权势滔天，声名赫赫。 富贵荣华，享受不尽。 偏偏他要夹着尾巴做人，先前试探着在皇上跟前提了提名字，可惜就像小石子掉进湖里，涟漪都没看见几圈就没了动静。 平日在衙门当差，众人对他也是敬而远之，好似他身上有什么污秽一般。 生怕同他走得近，会惹了皇后不高兴，遭了连累。 他气得每晚都要喝闷酒，但第二日到衙门还要装作毫不在意。 这一日，下了衙，他不想回家面对不忿的妻子，还有一脸哀怨的闺女，就寻了个酒楼，要了个包厢喝闷酒。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缓和同楚家的矛盾。 若是他把妻子降为偏房，把儿女都做庶子庶女，迎回楚氏的骸骨，放入祖坟，楚家想必就会消消气。 但大女儿已经嫁了，多年同亲家走动都不错，若是大女儿变作庶女，怎么在婆家立足。 当然，妻子也不能同意，岳丈一家更不能同意。 最重要的是，怕是人人都要骂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了，到时候名声就彻底毁了。 可是，眼看楚家方家如日中天，偏他像过街老鼠一般，他也是憋屈啊… 酒壶空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了。 两个人边说笑边走了进来，双方一照面都是愣了，那两人赶紧拱手赔罪。 “哎呀，抱歉，抱歉，走错房间了。” 陈文泉皱眉，心里不高兴，倒也不至于揪着这样的小事儿。 他摆摆手就道，“没事儿，下去吧。” 结果那两人却没有走，其中一个迟疑着问道。 “文泉…可是文泉兄？” 陈文泉听得自己名字，抬头仔细看过去，结果也是惊喜应道。 “哎呀，少杰！” 那人欢喜的不成，上前行礼，热情的握了他的手。 “文泉兄，多年不见，不想在这里重逢了？” “是啊，当年同窗读书，一晃快三十年没见了。” 陈文泉赶紧拉了这人入座，这人又给另一人介绍。 “这是我舅兄，我们刚从老家那边过来没几日。 我还想着，是不是寻你叙叙旧，但又不知你近况。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这同窗说着话儿，就高声吆喝小二进来，重新点了不少好菜，开了一坛子好酒。 他那舅兄当时就拿了十两银子给了小二，根本不用陈文泉掏钱。 陈文泉见这般，更是高兴了。 毕竟谁不喜欢出手大方的朋友呢！ 他们同窗时候，少杰家里富厚，他家境一般，不少得他赠送好墨好纸。 可惜，少杰读书天分一般，考过举人之后，父亲母亲祖父都相继去世，只守孝就九年，也就不再大考做官，四处游学走动去了。 原本就是半醉，又遇到旧年故知，对他百般热情，陈文泉难得这么高兴，最后喝个烂醉。 少杰两人送他回了陈家，第二日又登门赔罪，送了不少贵重礼物。 陈夫人听说是两个举人，还有几分看不起。 但两人出手大方，送来的首饰和绸缎，都是江南那边的新样子。 而且陈文泉对这两人，也是欢迎之极。 于是，当晚，两人留在陈家又同陈温泉吃酒，甚至留宿在客院。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两人就登门闲话儿。 偶尔，三人还结伴去花楼看看歌舞，吃个酒。 两人从来不用陈文泉掏银子，对他也是百般吹捧，哄得陈文泉待两人真是如同异性兄弟，难得的知音了。 什么衙门被排挤啊，什么家里妻女唠叨啊，终于都找到了发泄之处。 这一日，三人约在一处别院，少杰舅兄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几个花娘，各个肤白貌美，陈文泉享受一把温柔乡，彻底放松了。 再同少杰两人依靠在软垫上说话，少杰就道。 “文泉兄，说起来，前些日子刚见面时候，我就看出兄长你心里有事。 但我也猜不出，不过在京都住了这大半月，我多少听到一些，真是心里替兄长难过啊。 兄长的才学，不敢说天下第一，那也是百年难寻。 起码在我心里，兄长从来都是不可超越。 可…兄长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委屈呢！” 陈文泉脸色不好，他是个极骄傲的人，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丢了颜面，心里怎么会痛快。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小心给你们惹祸。 我如今可是灾星，人人避之不及啊！” “兄长，要我说，您就是太厚道了，太疼闺女了！ 天下儿女，哪有敢对父亲这般的！ 即便她身份高贵，总是兄长给了她性命，生养了她！ 她怎么能把一群乡巴佬当亲人，百般恩宠，反倒对兄长这般不敬！ 兄弟我每次想起来，都替兄长不平啊！” 第七百七十三章 奇闻异谈 “是啊，我也是觉得奇怪。 按理说，皇后娘娘对养父母都这般孝顺，恩典不断。 对兄长这个生父，不该如此。 您说是不是皇后身边有小人啊？ 要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皇后娘娘即便心软，想要见见兄长，身边之人阻拦，百般说起兄长的不是，皇后娘娘怕是不愿惹麻烦，也就罢了。” “哎呀，咱们兄弟想到一起去了。 我猜测就是那个方玉，要知道他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学子，一时走运考中了进士。 依仗皇后娘娘的照顾，皇上不等进京，他就没少占便宜。 如今更是小人得志，忝居高位，吏部，户部，刑部，轮流转，恨不得朝堂都他说了算。 真是让人看着不耻！ 说不定就是他从中作梗，生怕兄长得了皇后娘娘的关照，就抢了他的机会了！” 这两人说的兴起，你一句，我一句，好似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陈文泉原本还有几分疑惑，但喝得半醉，想着方家一家泥腿子，居然封了国公。 他心里就是嫉妒的着火，怎么看，这都该是他的荣耀。 于是，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就是方家挡了他的道。 皇后娘娘即便对他有怨气，但她连生母的面都没见过，又会有多少怨恨，有多少不平。 肯定就是方家在其中挑拨，皇后娘娘才不肯原谅他。 “该死的方家，阻拦我们父女相认！” 少杰两人听得这话，对视一眼，都是眼底添了得意。 少杰就道，“兄长，不是我们说你。 皇后娘娘毕竟年岁小，恐怕有心同您亲近，也不好意思开口。生怕旁人说她不孝，不顾过世的母亲，还有养她长大的养父母。 倒是您该主动一些，起码要皇后娘娘知道您的心思啊。” 陈文泉懊恼，“我不是不想见，但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皇上，皇上被方家撺掇的，也不待见我。 我心里也苦啊… 有闺女认不得，甚至仇人一般。” “陈兄，我听说皇后娘娘是个性子活泼的，城中生意极好那个花想容和善缘堂，都是皇后娘娘的生意。 娘娘偶尔还会到铺子走动？ 索性，陈兄不如常去走走，同那些管事伙计说说。 他们自然会把您的心意传到给皇后娘娘！ 一次两次，娘娘也许会不见，但次数多了，您的诚心一定会感动娘娘。 肯定就见到了！” 陈文泉听得心动，但想起那日在楚家门前，闺女的冷漠警告，还是有几分迟疑。 “你们不知道，方家是小门小户，把皇后娘娘养的有几分倔强，这脾气有些不好。 我就是见了，我这个当爹的，怕是说话，她也不会听。” “这样啊…” 少杰的舅兄沉吟着，好似有话不好说。 少杰推了舅兄一把，恼道。 “大哥，咱们同陈兄相处的这么好，陈兄也不是外人。 你有办法可不能藏着掖着！” “哦，你有办法？” 陈文泉听得惊奇，猜测到底什么法子，于是试探问道。 “为兄孤陋寡闻，倒是不知道。” 那少杰的舅兄想了想，就拿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小声说道。 “我这么多年，天南海北的走动，做了生意，赚饿不少银子，也长了不少见识。 去年我去过西南外族那边一趟，碰巧用带着的丸药救了一个外族的孩子。 那孩子的母亲是族里的女巫，为了感谢我，送了我一个东西。 不，准确说应该是一种蛊虫。” 蛊虫？ 少杰和陈文泉都很是惊讶，“这东西，不是说外族的不传之秘吗？ 偶尔只在游记杂谈里，听说过。 一直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少杰舅兄用力点头，生怕两人以为他说的是谎话，越发压低了声音。 “说来碰巧，我当时曾抱怨几句家里婆娘不听话。 那女巫就给了我一种子母蛊，说是只要我把母蛊吃了，在让另一人把子蛊吃了。 以后，这人就听我的控制了，若是不听，就会头疼欲裂。 我当时也不相信，结果女巫当时就把族长叫了过来，吩咐族长从山崖上跳到下边的潭水里。 那山崖足有三四丈高，一个倒霉碰到石头就死定了。 结果族长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当真是听话之极。 族里有人也拦阻了，但族长就像疯了一样，一定要跳。 我这才相信了！” 少杰吓得吸气，小声感慨道。 “当真这么神奇？一直听说外族的手段很古怪，没想到这么惊人！” 陈文泉也是点头，“外族常年在深山老林中活命，确实有些古怪之处。” 少杰舅兄喝了一口酒，好似压压惊，又说道。 “你们不知道，这蛊虫据说不好养。 一般都是厉害的女子，喂给不听话的丈夫。 因为他们那地方，虽然是男子当族长，但其实大半是女子说了算。 还是咱们几百年前那般，女子能延续血脉就地位尊贵的时代。 所以，我没住多久，就匆忙走掉了。 就怕他们万一动心把我留下，喂了蛊虫就真是晚了。” “是啊，这样地方可不好多留，凶险。” 陈文泉点头，鬼使神差一般问了一句。 “那个什么字母蛊，你拿出来了吗？” 少杰舅兄点头，“拿是拿了，但放我身边也有快一年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用啊？” 少杰气得瞪眼睛，“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还帮不了陈兄的忙啊！” 陈文泉也是失望，但少杰舅兄却摆手说道。 “你们听我说啊，我还没说完。 当时那女巫说，这蛊虫离开西南之地就会休眠，就是在壳子里睡觉。 只有吞服之后，在肚子里才会孵化，开始活动。 按理说，才一年，不至于就死了吧？” “哎呀，你只说有什么用？ 什么时候拿来，给我们看看。 先不说用不用，就是开开眼界也行啊，毕竟这东西可不多见。” 少杰说着话，望向陈文泉。 果然，陈文泉找到了借口，就道。 “是啊，只听说过，还真没机会见见。” “那好，明日到我那院子去，在我行李箱子里呢。 我也没想到会有用处，没随身带着。” 少杰舅兄说的随意，陈文泉却更相信了。 毕竟蛊毒也不是银子，随身带着才奇怪呢。 三人喝了半宿花酒，酣睡到天亮，陈文泉去上衙时候，身上免不得就带了酒味，惹得衙门里小吏私下说闲话儿。 第七百七十四章 恶向胆边生 “陈大人这是心里不舒坦，整日买醉散心呢？” “恐怕是了，都是皇后娘娘的亲戚长辈，你看看楚家和方家，被百般优待。 再看看陈大人，简直天差地别。 放到谁身上，谁都不高兴啊！” “谁让他当初有眼无珠呢，书香门第的发妻，不好好珍惜，娶了个庶女进门。 有这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陈文泉宿醉头疼，出来打水煮茶，听了几句，脸色就黑了。 原本就有几分动摇的心思，越发笃定了。 世人已经把他看扁了，若是他再不能改变，怕是这衙门都留不下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啊！ 有小吏送了官文到刑部衙门，寻了交好的同伴说几句闲话儿。 陈文泉不得志，日日买醉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有人带了攀附的心思，主动就传到了方玉的耳边。 方玉打发了来人，就喊了吴岩。 “派去跟着陈文泉的人手，最近可有回话？” 吴岩扫了门外一眼，上前倒茶，低声回禀道。 “大人放心，一直在看管着呢。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他最近遇到两个外地来京的同窗，总聚在一起喝酒。 那两人也不是什么良师益友，先前在酒馆茶楼，最近倒是常去花楼了。 陈家那位母老虎还不知道，若是知道，怕是有一番吵闹。” 方玉皱眉，想了想就吩咐道。 “告诉咱们的人手，用点心思，最好能知道那两人同陈文泉平日的行踪，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陈文泉毕竟是娘娘的生父，万一惹出什么乱子，娘娘脸面上也不好看。” “是，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吴岩应下，很快下去了。 方玉仔细想想，陈文泉这人野心大，胆子小，倒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祸，就放到一边。 但这一次，他还真是错看了。 陈文泉被打压的太狠了，所有人的白眼，心里的不甘，已经让他濒临疯狂了。 下衙之后，他直接就去了少杰舅兄在京都买下的小院儿。 少杰和舅兄都不是官身，城东是挤不进去的，城南也不成。 只能在城西买了一处二进院子，拾掇的倒也贵气。 奴仆安排了酒菜，三人边吃边说话。 陈文泉惦记蛊虫，就主动提起，“昨晚说的那个新鲜东西，可有找到？我还等着开开眼界呢！” “找到了！” 少杰舅兄倒也没拿乔，转身到书桌后边的多宝阁上，拿了一个小盒子。 少杰接过，亲手打开。 就见盒子里边惦着红丝绒，绒布中间有凹陷。 一处放着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茧子，一处则是半透明的乳黄色虫卵。 陈文泉探头看过去，惊奇问道。 “这就是蛊虫？” “是啊，这茧子里就是母蛊，直接喝水吞咽下去就行。 旁边那个虫卵，扔到水里就融化了，什么都看不出，只要喝下去，半个月就能在肚子里扎根孵化。 只要相聚不远，身怀母蛊之人说话，子蛊就一定会听从，百试百灵。” 少杰舅兄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讲解着，神色很是随意。 “当然，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我可没试过。 我就是当个玩物，拿回来看个新奇罢了。” 陈文泉盯着盒子，眼底有些疯狂。 “这东西若是吃下去不管用，会不会毒死人？” “不会，听说无色无味，谁也察觉不出。 就像咱们平日吃菜，不小心吞了虫卵，还能中毒不成？” 少杰舅兄说笑，招呼两人继续吃喝。 陈文泉却握了那个盒子，说道。 “这东西，给我吧。” 这些可轮到少杰舅兄惊讶了，“陈兄，你真是打算要用到皇…那人身上？ 不成吧，万一没什么作用，虽然不能毒死人，但那位就是拉个肚子，怕是咱们都要没命！ 可不成，不成！” 少杰也打了退堂鼓，试探劝道。 “是啊，陈兄。还是从长计议吧，这东西万一没用呢。 再说了，你虽然不受待见，衙门里也是人人嘲讽低看，到底还日子平安啊。 万一，这东西真是用出问题了，可真是掉脑袋的事。 好似不如赖活着啊！” 陈文泉却来了倔脾气，两人越劝，他越坚持要用，最后把盒子直接塞到了怀里，不肯再拿出来。 少杰和舅兄没办法，只能说道。 “陈兄，你一定要慎重，寻个好机会。 能不用还是不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心里有数！” 陈文泉端起酒杯，显见是不想听两人再劝。 两人也闭了嘴，转而说起别的闲话儿。 但显见两人对陈文泉都更巴结了，好似预见他会成功。 以后就是说一不二的国丈大人了！ 陈文泉很是享受这种被吹捧攀附的感觉，说不得又喝了个半醉… 这一日，衙门休沐，街市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三五成群的友人们，寻个茶馆酒楼说说话儿，喝杯酒，难得的放松自在。 天气晴好，风寒生病的人都少了，善缘堂门前也清静很多。 突然有个员外郎模样的中年人进门，小伙计还惊喜，赶紧上前招呼。 不想这人却是开口就要找掌柜的。 小伙计猜测是大买卖，就跑去后边找人。 陈武正好在后边同裴三娘说话儿，听见有贵客要见面。 他就去前边招呼，结果这人一扭身，把他惊了一跳。 陈文泉，自家小姐是生父！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陈武却太熟悉了。 自从小姐的身世爆出来，三爷就吩咐他开始查探楚家的底细。 陈文泉这个生父，当然是重中之重，他甚至亲自跟了陈文泉半个月。 只不过，这人今日跑到善缘堂来，是为了什么呢？ 陈文泉好歹也当了多少年的官，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陈武定然是识得他。 于是，他大摇大摆坐下来，说道。 “本官今日过来，有一事要吩咐。 你们传信给你们小姐，就说我要见她。 让她选个日子，在这里见一面。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陈武听得恼怒，很是不喜他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 明明小姐都不认他这个生父，他居然还跑过来摆谱。 “陈老爷想必也知道，我们小姐已经进宫了。 我们都是跑腿儿的奴才，没有办法给小姐送信儿。” 陈文泉见他也不行礼，脸色同样不好，直接抬手给自己倒茶，冷冷说道。 “本官吩咐了，你就照做。 至于说，做不成，那本官就这一直在这里等着。 只要你们不怕旁人说闲话儿就成！” 第七百七十五章 强硬求见 陈武脸色更难看，这是打定主意要耍无赖了。 善缘堂虽然是淡季，没有太多客人，但还是有一些啊。 若是进来看见，怕是惹气不必要的麻烦。 正这个时候，果然就有人进来了，居然还是礼部的一个小书记官，趁着休沐时候来给家里孩子买山楂丸。 突然见到陈文泉在这里，他还惊了一跳，犹豫是不是上前说话，陈文泉已经热情的招呼上了。 两人寒暄几句，小书记官拿了山楂丸，一溜烟儿的跑了。 陈文泉得意的瞟了陈武一眼，吆喝小伙计。 “上盘点心来！ 都说隔壁花想容的点心味道好，本官还没尝过。” 小伙计为难，站在了陈武身后。 陈武深吸一口气，说道。 “陈大人，你的话，我会转告主子。 今日，您还是请回吧。 再闹下去，陈大人脸上也不好看。” 陈文泉倒也没再坚持，起身掸掸袖子，应道。 “那好，本官今日就回去，三日，三日后下衙，我再过来，若是没有回复。 你们就怪不得本官每日都过来了！” 说罢，他就迈着四方步出去了。 眼见他走远，小伙计唾了一口，恼道。 “什么人呢，当官的，居然这么耍无赖。” 陈武也是头疼，方家人是个顶个的好，楚家人也是明理又和气，偏偏就是这么个姓陈的，把世间所有脏污都汇聚了。 怪不得，人家说世事没有十全十美… 方家人进京之后，关门闭户，不同任何人走动。 虽然门前挂着国公府的牌子，但日子还是同普通人家一样。 这一日休沐，方玉也担心爹娘在家闷坏了。 所以，他主动挪出空闲，领着家里人到处走走。 男人们喜欢马匹，配饰，刀箭，所以吴岩领路去了西市。 方玉则亲自陪着老娘和嫂子们去首饰楼和布庄走走。 其实，家里真是不缺这些东西。 而且方圆儿拿回家里的都是内造监的好东西，手艺精湛之极。 绸缎也是南边来的贡品，外边都没有卖的。 但外边的铺子也有独到之处，起码样子新奇啊。 赵金莲和刘氏王氏都逛的欢喜，方玉特意给老娘挑了一对儿翡翠镯子，水头儿极好，哄得赵金莲眉开眼笑。 王氏和刘氏一人买了一只金钗，而且坚持不要方玉掏银子。 他们两家如今都有家产在手，一年进项很多。 再说方玉还没成亲，当嫂子的，怎么能贪小叔攒下的娶妻银子。 反倒，两人在布庄选了两匹好料子，琢磨着给方玉做两身长衫。 儿女孝顺，相处和气，赵金莲当然高兴了，这一路上嘴巴就没合拢。 中午时候，汇合了方老汉父子三个，方玉又去辛家接了金子兄弟四个，外加秋丰和秋平。 老老小小坐了两桌子，吃了一顿酒楼。 酒楼的饭菜其实不如家里好吃，但吃的就是一个新奇。 窗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路，边吃边看个热闹，说说闲话趣闻，也是一家人难得的欢乐时光。 秋丰和秋平也不见外，平日同七斤八斤相处极好，对金子和根生这两个哥哥也信服。 这会儿，两人拘在赵金莲身边，这个喊姑奶奶，那个要吃点心，哄得赵金莲眉开眼笑。 她之前还担心，同楚家不好相处。 毕竟她们养了闺女一场，楚家却是闺女的血亲。 闺女如今又身份高贵，涉及到的事情太多。 但没想到楚家老老小小都极好，明理，同方家亲近，对闺女也是百般维护。 这样，以后就当一家人走动最好了。 就是她们回了东州府，京都这边也不怕闺女受欺负了。 吃过饭，孩子们被送回去继续读书。 王氏一时好奇，想去花想容看看。 说实话，花想容的姑娘们都是出自空间，也常回去走动。 但她们擅长的护肤美容，婆媳三个还真没享受过。 不是姑娘们偷懒，不敬主子，实在是不需要。 因为空间山水太养人，赵金莲如今已经五十多了，但怎么看都只有四十左右，王氏和刘氏更是褪去了做农活儿风吹日晒的狼狈，变得肤白貌美，同样年轻不少。 这可比任何美容手法都效果好。 但她们到底好奇，想看看京都盛传，女子们最向往的“美丽圣地”是什么样子。 方玉陪着到了花想容，朵五朵六等姑娘们欢欢喜喜接了主子进去。 方玉不好在女子之地多留，就去了隔壁的善缘堂。 陈武正琢磨是不是通过方玉，把消息送进宫里。 结果，主子这就来了，他再不迟疑，把陈文泉过来之事说了，末了恼怒道。 “三爷，那个陈大人就是无赖。 他是打定主意要见小姐了，我答应送信儿，他才离开。 否则那个架势，怕是真要在这里赖到晚上。” “他可说有什么事了？” 方玉总觉得陈文泉再谋算什么事儿，但又没什么线索。 “没有啊，三爷。 他就说一定要见小姐一面，还说有重要的事。” 陈武有些为难，“到底该不该告诉小姐一声？三日以后他还要过来…” 方玉摆手，“你不用管了，我去同娘娘说。” 陈武悄悄松了一口气，主子接过去，他就不用担心了。 赵金莲婆媳在花想容做了个美容护肤，享受了全套服务，都是新奇有趣，这才结束了一日的行程。 方玉送了老娘嫂子，就进了宫。 方圆儿正琢磨晚上的菜色，御花园里种下的小白菜，已经可以吃了。 拔一些回来，做个青菜肉丸汤也不错。 哪吒刚刚下学，拎了篮子，要跟娘亲一起去。 这个时候，方玉来了，就自然加入了拔菜队伍。 方圆儿上午让人往国公府送东西，自然听说哥哥带爹娘家人去逛街。 于是，她就问道。 “哥，你带娘去哪里溜达了？ 可惜，我关在这里，不能一起去。” 方玉笑道，“爹和大哥他们去了马市，娘和嫂子去看了首饰布匹，最后还在花想容做了个护肤，倒是都玩的很高兴。” 他掖好长衫，下地弯腰拔小白菜，又道。 “我过来是因为一件事，那个陈文泉最近许是有些什么谋算。 今日，他去善缘堂纠缠，要陈武给你送信儿，一定要见你一面。” 方圆儿蹲在地垄边上，也拔了两棵，倒是不在意。 第七百七十六章 真心假意 “他找我做什么，不会是眼红了，打算同我好好讲讲血脉亲情吧？ 不过，他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找他呢。 外祖那边的意思，是想把我生母的骸骨迎回来，安葬在楚家的坟地。 但陈文泉手里掐着婚书，我生母死前，也没同他和离。 这事儿总要经过陈家，才能办成。 我打算同他谈谈，看看他开什么条件，才能顺利完成。” 方玉冷笑，“他怕是要狮子大开口。” “不过分的话，我就应下来。 若是不识抬举，自然有不识抬举的做法。” 方圆儿倒是不怕，想了想说道。 “不如就约在下个休沐日，哥担心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下个休沐日还有九天，方玉算着也来得及，把陈家的事情再打探清楚，就点了头。 夜天逸从前边回来，听说媳妇孩子和舅兄都在菜园，就走了过来。 “今日中午要吃小白菜吗，这可是种下后，第一次吃。” 他掖了龙袍也要下地拔菜，却被方圆儿拦住了。 “已经够了，你可别沾手了，脏了龙袍，洗起来太麻烦，还是给晴红她们省点儿力气吧。” 太和宫里，没有一个外人，除了叶家早前的人手，就是晴红他们这些一路跟着从东州府起兵跟来的。 为了安全，方圆儿他们一家三口的吃喝穿戴，都没出过太和宫。 三餐的食材是从外边送来，但几乎都被换成了空间出品。 衣衫鞋袜的缝制，一部分从内造监那边送来，经过严格检查，穿的也不多，剩下都是春桃晴红等人亲自准备。 清洗，自然也是从来没经过外人的手。 方圆儿穿的简单，除非去寿康宫或者见命妇们，否则都是家常衣裙，还好伺候。 哪吒也差不多，因为顽皮，顶多是洗的多一些。 只有夜天逸，龙袍龙靴，腰带荷包，样样都要精致华贵，不是绣金线就是面料金贵的，缝制难，清洗更难。 所以，方圆儿平日是能省就省，尽量不让他“劳动”。 夜天逸听得哭笑不得，同舅兄告状。 “她平日对这些丫头，比对我还要关照。 我这个皇帝，就在前边能摆摆威风，回到后殿就被嫌弃。” 方玉也是笑了，望向妹妹的眼神很是宠溺。 “圆儿自小就这样，不喜欢人家跪她。 在她眼里是没有奴婢和主子分别的，所以家里的丫头们都喜欢她。 有时候闹腾起来，都当她是姐姐一样，没过样子。” 众人说笑着，拎了菜篮子回去太和后殿。 方玉和叶天逸考教哪吒功课，哪吒趁机抢了舅舅的玉佩当奖励。 方圆儿快手快脚做了四菜一汤，蒸了白米饭，一家人加上笑呵呵的吴叔，吃饭说笑几句。 待得方玉出宫，帝后夫妻例行散步时候，方圆儿说要见见陈文泉，最好把生母的骸骨挪回来，了了楚家人的心愿。 夜天逸倒是没有拦着，如今他的眼里，除了妻儿，就是整个大魏江山。 大魏百废待兴，他即便有兵权在手，能镇压朝臣，但要大魏尽快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也要用尽全部心力。 陈文泉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物，还不至于他多费心。 “若是觉得心烦，我安排一下，送他外放。” “不用，这人虽然讨厌，但身份也是敏感。 就好似狐狸，闹不好惹一身骚。 我看看他要什么，所及应变，大不了不搭理就是了。 他还能跑到宫里来欺负我啊！” “那他可是不要命了！” 夜天逸揽着爱妻，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 如今已经是盛夏，难得的风调雨顺，没有像去年猜想的一般洪灾贫乏，这真是难得的幸运了。 “不用多，再给大魏三年，就当真是盛世之路了。” “尽人事，听天命，即便你是帝王，也不是万事万能。 问心无愧就好，别让自己太累。” 方圆儿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哄得夜天逸眼底笑意更浓。 “你不是心疼我，怕是在宫里住烦了，想要出去玩耍吧。” “哈哈，你怎么知道？” 方圆儿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宫里太无趣了，白日里你要处理政事，哪吒要读书，只有我自己在后边。 宫务也不多，刚清洗一遍，人人都收敛很多，就是那几个宫女都被接出去了，无趣的很。 我想去国公府走走，还有外祖家后山的桃林也该结桃子了…” 夜天逸哪里经得住她撒娇，赶紧应着。 “好，你只要多带人手，不要在外逗留时候太久就成。” “放心，肯定早去早回。” 方圆儿笑的得意，果然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得了“尚方宝剑”，方圆儿可是撒了欢儿，进出宫也不用通过宫门，更是方便。 今日带老娘嫂子们去逛街，明日烤点心去辛家给小子们垫肚子，后日又去楚家桃园，顺道给老爷子送几桶泉水泡茶。 而宫里晚饭后的水果，也是沙漠绿洲的甜瓜，西南的荔枝，每日不重样儿… 一晃儿就到了休沐这日，方圆儿想起同陈文泉的约定，要出宫时候，打算同夜天逸说几句，结果南边有个州府，雨水太大，堤坝年久失修冲毁了良田。 事情不大，但却不能轻忽。 夜天逸同朝臣们在议事，方圆儿就没派人过去知会，带了秋雅和朱红出门儿。 花想容正好到了一批新面膜膏，贵妇贵女们听到消息，蜂拥赶来尝个新鲜。 善缘堂这边，因为到了义诊的日子，也是人来人往。 方圆儿索性要朵五把花想容后院，最靠近后门的房间开了，打算在这里同陈文泉说几句话，方便进出。 陈文泉等了这几日，心里不知道模拟演绎了多少遍，但当真私下面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紧张。 不是因为女儿如今身份高贵，而是她眼里太干净了，干净到好似一下就能看穿他的心思，让他无所遁形。 他努力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只盯着女儿脚上的绣鞋抹眼泪。 那绣鞋是云锦缝制，脚尖上一可蜜枣大的金珠儿，微微颤动。 这样一只鞋，怕是没有百十两银子，都别想做下来。 想想家里这么多年，他的俸禄，夫人的嫁妆贴补，才能勉强保证体面。 他哭得倒是真心了几分！ 他生了这个女儿，他是她的亲爹，凭什么就不能享受富贵！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万事有因果 “仙仙，爹知道，你怪爹。 但是爹这么多年，心里无时无刻不再惦记你。 你娘脾气太倔强了，我又一心仕途，原本想娶个二房，帮衬家里。 但她却不依不饶，总觉得我不再爱重她。 发现坏了你之后，她更是对我连看一眼都不曾。 我气恼，同她说了几句重话。 她就带着你跑掉了，我派人随后去追了，但没有找到你们… 呜呜，仙仙，爹错了，爹不该同你娘一般计较，以至于… 以至于你娘惨死在外，你也流落了这么多年。” “仙仙？” 方圆儿原本还想听个热闹，但这名字，让她好奇。 陈文泉见她接话儿，心里高兴，只要肯开口，他就有把握劝服。 “对，”他哽咽应声，“这是刚知道你娘有身孕的时候，我和你娘给你取的乳名。 若是男孩就叫安安，若是女孩儿就叫仙仙。 你娘想生个男孩，我倒是想要女孩，想把闺女宠成公主一样。 没想到，上天体念我一片慈父之心。 你娘却…” 他抹了一把眼泪，留了半截话儿，显见是怨怪发妻。 方圆儿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相信他，她手里剥着一盘松子，随口应道。 “陈大人，我想我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 无论你同我生母之间有什么恩怨，我生母因为你而死，我因为你而流落在外，这是事实。 我被方家收养，如珠如宝长大，我很感激，也不准备换人叫爹。 还有我外祖一家，对你很得刻骨。 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认一个忘恩负义，抛弃妻女的人做爹。 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说看，你威逼利诱，一定要我来见面，到底有什么事？” 朱红冷哼一声，撇着陈文泉，虎视眈眈，好似随时主子一声吩咐，她就要扑上去揍人。 倒是秋雅文文静静，站在主子身边，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点心果子，尽心尽力伺候。 陈文泉说的嘴巴发干，不想闺女还是这副样子，他心里也有些急了。 他试探着又道，“我就是想见见你，想看看我和你娘的血脉。 还有，我到底是你生父，不想看着你被人蒙蔽。 你是女子，天生心软，眼界见识也浅薄。 有些人你认为是好人，其实都是有所贪图。 偏偏你被利用，还不自知。 我实在看不下去，即便你不高兴，我也要提醒几句。” “利用我？你说的是谁，楚家还是方家？” 方圆儿望过去，眼底好似慢慢都是不可思议。 陈文泉用力点头，“对，就是他们两家。 方家不过是个农门小户，因为你的关系，如今一跃成了国公，简直一步登天。 方玉原本不过是个县令，短短一年间已经到了二品。 他能什么见识，什么本事，还不是借了你的势。 再说楚家，当年灰溜溜离开京都，连我这个女婿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显见是不光彩之极。 如今，他们运气好，因为认回你，就风风光光重返京都。 重开了学院，也做回了大魏一等一的书香门第。 若说方家养了你，还有几分功劳。 那楚家做了什么，见他们居然都不觉得亏心！” 方圆儿低头剥了一个橘子，嘴角带了几分嘲讽。 人类的劣根性，愧疚心虚到一定程度，就会越高声，好似这般就能把过错都推出去一般。 愚蠢的可笑！ 她也不耐烦多听，吃了一瓣橘子润润喉咙，打断了陈文泉的发泄。 “你既然好奇，他们凭什么因为我享受荣华富贵。 那好，我来告诉你。 方家是农门小户，家境贫寒，甚至我三哥读书的束脩都是我做针线活儿卖钱供给的。 偶尔有时候，家里人吃饭都成问题，吃不饱穿不暖。 但我却很感激方家，不，很感激我的家人。 因为我从嗷嗷待哺时候到了家里，我爹娘和兄长就把当宝贝一样看待。 家里有一口细粮，必定在我碗里。 家里有一斤新棉花，必定是给我絮棉袄。 从记事起，到如今，我没有在家里人嘴里听到一句高声，一句苛责。 若是有人欺负我，我爹娘兄长手里就是没有长刀斧头，都能用牙齿，生生把人一口吃了！ 我活着，家里老少都高兴过日子。 若是我出事，不在了，家里怕是没谁还愿意再活下去！ 我就是这样在方家长大的！ 所以，我有一口吃的，方家必定分半口，我做了皇后，方家就是天下顶级的富贵！如此简单！ 再说楚家，他们是没有养我。 但楚家倾尽家财找了我二十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不知道我死活，即便家中贫寒，依旧每年每季给我做新衣，堆积了几大箱子。 家中人人穿的破旧，忍耐缺吃少穿，都没少过我一件衣衫！ 从我认了亲，外祖那么刚强的性子都开始不停求人，拜托他们在京都照看我几分。 舅舅那么潇洒自在的人，也开始扛着画仙的名头，满京都应酬。 舅母四处奔走，为我置办嫁妆，生怕缺了一样，让人家笑话我。 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我撑腰吗？ 怕我受一点儿委屈，怕人家觉得我没有靠山！ 他们恨不得把二十年的缺失，一把补偿给我！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好，为什么不能同样回报他们，亲近他们！” 方圆儿抬头，深深盯了陈文泉一眼。 “倒是你，怎么有脸同方家和楚家比！ 京都都不知道陈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你那些鬼话，怕是只有你自己相信！ 你今日若是说这些，把我当傻子，那就赶紧滚蛋，别浪费我的功夫！” 陈文泉缩了脖子，想辩解，到底不敢再开口。 但想想他的目的，他直接就跪了下来。 方圆儿皱眉，不等说话，门外却突然有人走动。 秋雅会意，赶紧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小声禀告道。 “有几个客人前边安排不下，请到隔壁了。” 方圆儿点头，越发不耐烦了。 “说，你威逼利诱，一定要我来见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若是说不出…哼！” 陈文泉赶紧跪倒，高声说道。 “娘娘息怒，我…我就是想同赔罪。 这二十多年，无论我怎么说，都是对娘娘有亏欠。 我只想弥补，想求得娘娘原谅！” 说罢，他就开始磕头。 第七百七十八章 赔罪茶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倒是收了怒色。 “好，你说要补偿，那就替我办一件事吧。” “什么事？娘娘只管说！” 陈文泉神色欢喜之极，好似盼到了机会。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我生母，对于你的无情背叛，很是怨恨，必定不愿同你死后埋葬在一处。 但我也不能任凭她的骸骨流落在外。 所以，你回去把当年的婚书找出来，并且写下和离书，然后交出我母亲的嫁妆，一并送到楚家。 如此，当年恩怨就算一笔勾销。 我不会对你如何打压，自然也不会同你们陈家走动。 只当无怨无痕的陌生人就好！” 陈文泉恨得咬牙，要他写和离书，放楚氏离开，这样才能换来平安无事，荣华富贵依旧同他没有任何干系！ “这…” 他迟疑着起身，走去桌边，慢慢倒了一杯茶水，袖子许是太肥大，遮了一下，差点儿打翻茶杯。 他赶紧扶住，然后重新跪倒，然后双手举了茶杯，说道。 “娘娘，喝下这杯赔罪茶，原谅我这么多年的过错。 我就愿意送出婚书和嫁妆，写下和离书，放你娘自由。” 方圆儿皱眉，总觉得他这举动突兀。 秋雅也觉得不对劲，上前要拦着。 方圆儿摆手，接过茶碗仔细打量，茶水浅浅的黄色，并没有什么不同，再嗅嗅味道，也是今年的新茶，花想容最好的待客茶。 不过，说不出怎么回事，茶杯端近口鼻，就是有种不舒坦，好似全身都在抗拒… 陈文泉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他生怕被发现问题，赶紧说道。 “娘娘喝下这杯赔罪茶，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我心里了了一个念想儿，也愿意放你母亲自由。 随她是葬入楚家坟茔，还是如何。 我到底亏欠了你们母女，我只想赎罪！” 方圆儿端了茶杯，久久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木头隔断后，三个贵女带了丫鬟，正在安静吃着点心。 其中一个年岁小一些的，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可是太丰富了，不时努嘴，示意两个小姐妹往隔壁扭头。 甚至无声说了一句，“是不是皇后娘娘？” 两个小姐妹可是紧张坏了，赶紧摇头示意她闭嘴，不想惹祸。 她们出来逛街，也是一时兴起，跑来花想容想买点儿面霜之类。 结果，其中一个脸上起了疙瘩，许是吃了太多辣。 平日常给她保养皮肤的技师就推荐了一个修复皮肤的按摩，用的是铺子里新出的面膜膏，号称一次就可消去痘痘。 三人于是就来了这个房间，结果刚坐下就听到隔壁说话声音不对，猜测出隔壁之人身份，都是惊得不知是去是留。 整个京都，都知道皇后娘娘是方家养女，亲外祖是书香门第楚家，但生父则是礼部一个小官儿。 为此，还有不少流言，但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小官，为了往上爬，抛弃妻女，结果发妻惨死，女儿如今却成了一国之母。 人人都说小官儿悔恨的肠子都青了，日夜惶恐，生怕皇后娘娘同他算总账。 不想，今日她们居然撞到生父跪地同皇后娘娘请罪… 那年轻姑娘忍耐不住好奇，起身悄悄走去墙壁旁。 木隔断是个能自由推动的，平日若是嫌弃一间屋子狭小，把木隔断卸掉推开，两间屋子就可以连通。 所以，这会儿，墙壁和隔断之间就有巴掌宽的一个缝隙。 那姑娘一探头就能看到隔壁情形，也惊得用帕子捂了嘴巴。 其余两个贵女担心同伴惹祸，也心里确实好奇。 于是，她们也走了过去，作势要拉扯同伴，但脑袋却都凑到了缝隙上。 方圆儿端着茶杯，深深忘了陈文泉一眼，问道。 “你执意要我喝下这杯茶，不会是在茶水里动了手脚吧？” “不，不！” 陈文泉急忙抬头，满脸都是急迫，一副被冤枉狠了的模样。 “娘娘怎么能这么想！我是你的生父，即便娘娘有很多误会，对我不喜，但虎毒不食子！ 我只盼娘娘安康，有一日，娘娘为人母，明白父母的不容易，能原谅我当年的过错，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我亲自倒一杯赔罪茶，也是盼着娘娘喝下，恩怨两清，各自度日。” 听她这么说，方圆儿越发确定这茶水不对劲。 她端起茶杯凑到唇边，再抬头时候，果然陈文泉神色越发紧张了。 不等她放下茶杯，屋门突然被人突然踹开了。 咣当一声巨响，惊了所有人一跳。 隔壁三个贵女更是手一抖，推开隔断，齐齐扑倒在地。 她们抬头，见众人望过来，都是尴尬的恨不得藏起来。 方圆儿扫了她们一眼，没有理会，转向闯进来的方玉和哪吒。 “你们怎么来了？” 方玉来不及喘气，大步上前，见她手里的茶水是满的，长松一口气，好似瞬间活了过来。 他一把抢过茶水，放到桌上，问道。 “这茶水是不是陈文泉给你的?” “是啊，他说是赔罪茶，一定要我喝下去。 我刚要喝，你们就来了。” “娘！”哪吒直接窜进娘亲怀里，抱了娘的脖子。 “娘，他是坏人，他要给你下什么虫子，让你以后听他的话！” 方圆儿听得疑惑，抱了儿子安慰。 “放心，娘也不傻，就觉得这茶水不对劲，所以还没喝呢。” 陈文泉眼见要成功了，突然被打断，还有一些发懵。 这会儿听明白这话，他突然窜起来，就要打翻那被茶水！ 朱红横向里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死死踩了他的脖子。 “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 我就觉得你不是好人，没想到你居然要害我们娘娘！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活腻歪了！” 秋雅也是上前，仔细搜查他的身上。 结果，在袖子里发现一个很小的玉瓶，之外倒是没什么稀奇东西。 “呜呜，你们要干什么，放了我！ 快放开我，我是朝廷命官！” “哼，我还是太子呢！” 哪吒气得厉害，跳下地，狠狠照着他肚子踢了几脚，疼得陈文泉弯了身子，好像煮熟的大虾。 方玉一路急奔，差点儿跑断了气。 这会儿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半晌才说道。 “这杯茶水，谁也别动。 我喊了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查查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文泉先前结交那两个人有问题，挑唆他要给你下西南外族那边的蛊虫，想要你以后听他的命令！” 第七百七十九章 喊冤 蛊虫？ 方圆儿听得惊奇，这东西不是在武侠小说里存在的吗，难道大魏居然真有这东西？ 她忍不住冷笑，“这是多蠢的脑袋才能相信，一个小小的虫子，就能掌控一个大活人？ 若是有这么神奇，历朝历代多少皇帝，怎么没人中招儿？ 那些奸臣还篡位做什么，整个虫子给皇帝吃了就是了！” 陈文泉本来还要吵嚷，听得这话，突然就僵住了。 难道他被骗了？不能，绝对不能！ 方玉望向三个尴尬低头的贵女，走到她们问询道，“你们听到多少？” 三个贵女吓得瑟瑟发抖，本来想听八卦，怎么就参合进了谋杀皇后？ 秋雅上前应道，“她们进来有一会儿了，应该是在隔壁听见不少谈话。” 方玉点头，“别为难她们，一会儿查问的时候要她们配合。 她们想给家里送信，也不用拦着。” “是。” 秋雅应声，站在了三个贵女旁边，没有掺扶她们，但也没有为难。 朵五朵六本来在前边忙着，三爷和太子突然闯进来，她们才意识到主子许是出了问题，吓得半死。 这会儿，她们赶紧上前帮忙，接替了秋雅。 三个贵女凑在一起，半句话不敢说，只剩哆嗦了。 很快，一个老太医就被力八多背着，直接跑了过来。 “主子怎么样，太医到了！” 他的嗓门也大，一嗓子吆喝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本来花想容就不少客人，眼见一波波的人往后院跑，就都在院子里探头探脑。 听得这话，猜出几分，就更是兴奋了。 屋里众人却是顾不得，方玉同老太医拱手。 “李医正，要劳烦你验看一下这杯茶水了。 这人之前同人密谋要算计皇后娘娘，方才又逼迫引诱娘娘一定要喝下这碗茶水。 请您看看，这茶水有没有问题。” “好，好。” 老太医被颠的头昏眼花，努力平稳了气息，才开始验看。 嗅闻，银针试验，甚至滴在特殊的药水里，都没有变化。 他迟疑了一下，就道。 “这茶水…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同。” 方玉皱眉，不相信冤枉了陈文泉。 陈文泉却是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方玉为了打压本官，故意冤枉本官！ 本官要找皇上告状！ 打压诬陷朝廷命官，没有王法了！” 方玉一个眼刀甩过去，力八多已经一脚踩上了陈文泉的嘴巴。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偶尔只有陈文泉的低声呜咽。 方圆儿耐心问询老太医，“李医正，有没有可能这茶水里下了什么虫卵，比如西南的蛊虫？” 李医正摇头，笑得无奈。 “娘娘，您不学医，有所不知。 这蛊毒其实不过是个笑话，就是西南外族利用毒虫之类琢磨的手段。 但毒蛇还能听使唤，虫子却是不成，顶多设法放到被害者的身上，才能导致被害者中毒死亡。 什么蛊毒控制心神，都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之事。 外族怕被欺辱，传出来吓唬人罢了。” 方圆儿点头，再望向方玉，兄妹俩极其默契的确定。 这茶水里有毒，一定有毒，只不过没有验出罢了。 那两人耗费了这么多时日，巴结笼络陈文泉，不会是为了让他出丑。 一定是有目的，很大程度上，就是她的命。 因为她挡道了，挡住了太多人的利益！ “娘娘，去请老爷子过来一趟吧。” 方玉开口，方圆儿也没拒绝，出门到了对面空屋子，没一会儿就领了戴着斗笠的孙老爷子过来了。 老爷子在空间正琢磨新药呢，突然被打断很是生气。 但听说有人要下毒暗害徒弟，就更恼怒了。 他话都不多说一句，进屋就打开药箱，瓶瓶罐罐一大堆，看的李医正眼睛都直了，主动凑上前，帮忙打下手。 老爷子试验了四五次，最后用金针加一种药水，才算验了出来。 “这茶水里有银蛛丝和一刻断肠。 银蛛丝是西南那边一种特有的蜘蛛，蛛丝透明，极结实，但遇水即化。 而一刻断肠，也是西南的一种秘药，无色无味，只要喝下去，一刻钟就胃穿肠烂，痛极而死。 七八十年前，据说曾有人用这种药祸乱江湖，死了不少人。 原本我也只是在典籍上看到过，一时好奇琢磨过几日，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李医正惊讶道，“我也看到过这种毒药，但是听说绝迹了，这是哪里得来的？” 方玉脸色冷的能刮下冰霜，“那就要问陈大人了！” 力八多挪去大脚，陈文泉吐出一口血，神色更是惊恐难言。 “不可能，他们说是蛊虫卵，我还吃了母蛊！ 不可能是是毒药！ 你们不能这么陷害我！” 方玉根本不看他，吩咐力八多等人，“把人证物证都带走，直接进宫。 是不是毒药，牢里提个死囚就验出来了。” 陈文泉立刻被掐了嗓子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太和殿前殿，夜天逸正同阁老们商议派人去南边巡查，所有堤坝几乎都是前朝时候修建维护的，若是不能做到仔细查看一遍，怕是什么时候发水都不知道。 这是个苦差事，也是个肥差。 因为修建堤坝时候，地方官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处。 巡查之人查出问题，免不得打点一下，不会空手而回。 但要一处一处走过去，没点儿责任心和耐心的也不成。 正纠结的时候，吴叔送上新茶水。 夜天逸就问了一句，“皇后在做什么，传话儿过去，朕回去吃午饭。” 吴叔笑道，“皇上，娘娘今日出宫去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夜天逸想起，就点了头。 “倒是忘了，前几日她说过。” 阁老们低头喝茶，都好似没有听到。 什么时候皇后可以随便出宫了？ 但眼前这位皇上，只娶一个都做得出，纵容皇后出宫走动，相对而言，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崔琰突然进来禀告。 “皇上，出事了！ 陈文泉意图毒杀皇后娘娘，被方大人和太子殿下及时拦下。 人证物证俱全，这会儿正在回宫的路上。” “放肆！” 夜天逸直接变了脸色，猛然站起就往外走。 “皇后可有伤到？” “没有，没有！” 崔琰吓得缩了脖子，赶紧应道。 第七百八十章 双杀毒计 “皇后娘娘没有一点儿损伤，皇上放心。” 几个阁老对视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 于丞相落后几步，眼底有些复杂，但脚下可是不慢。 很快，众人就同方圆儿一行碰到了。 夜天逸大步上前，握了方圆儿的手，上下打量，脸色极其难看。 “到底怎么回事？” “我其实也不清楚，本来想寻陈大人谈谈给我生母挪坟之事，结果他一定要我喝杯赔罪茶。 我不等喝，三哥和哪吒就来了，那茶水里验出剧毒。 陈大人却不承认，说茶水下的是什么蛊虫，不是毒药。” 夜天逸扭头，眼见陈文泉吓得腿软，被两个侍卫搀扶着站在一旁。 他抬脚就是一记重踹，陈文泉下意识一躲，心口是躲开了，但肋骨却是咔擦折了两根。 众人清楚听见骨头茬子的摩擦声，都是下意识低了头。 “崔琰，派人围了陈家，所有人等捆绑等待审问。 方玉，所有涉案之人，不问官爵，尽皆抓捕。 胆敢反抗逃跑者，杀无赦！ 准你便宜行事！” 夜天逸解下腰上金牌，递了过去。 崔琰和方玉赶紧跪倒领旨，方玉双手接过金牌。 两人匆忙走了，众人这才重新回到太和宫前殿。 几个阁老见得还有三个姑娘，都是一脸疑惑。 夜天逸倒是没在意，仔细问了方圆儿和哪吒，还有李医正，最后脸色黑得怕人。 陈文泉不论是想下毒还是下蛊虫，都是没安好心，犯了大不敬的死罪。 几个阁老看他也如同看个死人一般，这真是自己作死的能手。 他虽然不受皇后待见，但到底是皇后生父，即便捞不到荣华富贵，可一辈子衣食无忧，无人敢欺，还是能保证的。 偏偏他不甘心，贪图更多，这就掉进旁人的陷阱了。 这一次必死无疑，至于家里妇孺，是死是活就看皇上和皇后如何决定了。 以皇上对皇后的看重维护，恐怕要下旨砍头，唯一的活路就是皇后是不是心软了。 陈文泉显见也明白这一点了，他嘴角还带着血，就不停磕头求饶。 “娘娘饶命，咳咳，看在臣一点儿血脉情分，饶了臣的家眷吧！ 是臣贪心，但臣没想毒害娘娘，臣没这个胆子…” 可惜，没有一个人帮他求情，帝后没一个开口的。 很快，方玉就提了一个死囚回来。 方圆儿多嘴问了一句，“这人是因为什么获罪！” 方玉应道，“三年前抓到的采花大盗，坏了七个姑娘的清白，其中四人自尽。” 方圆儿点点头，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花想容那盏茶水被灌进茶壶带了过来，侍卫掰开死囚的嘴巴，就灌了下去。 死囚猜到不好，但也挣扎不开。 果然，不到一刻钟，他就变了脸色，开始满地翻滚，痛苦哀嚎，显见是活不成了。 夜天逸同方玉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狂怒和惊恐。 若是晚一步，是不是这会儿死的就是方圆儿了！ 哪吒更是小豹子一样，冲上前骑在陈文泉身上就是一顿重拳。 “我让你给我娘下毒！ 你敢杀我娘，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方圆儿赶紧上前拦了儿子，把他抱在怀里，重新坐回夜天逸身边。 “哪吒别怕，娘不是好好的吗？ 这事有你爹处置，你别插手。” 殿内众人都是脸色不好，死囚很快被抬了出去。 陈文泉彻底傻眼了，他挣扎起来，嘶声喊着。 “是他们骗我，他们说是子母蛊，让我吃了母蛊，以后就能让皇后娘娘听话。 我…” 说到一半，他突然捂住了肚子，表情狰狞之极。 “我的肚子，啊，救命…救命…” 众人惊了一跳，李医正赶紧上前查看，但陈文泉却突然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这一变故，实在太突然了。 好半晌，方玉才道，“真是好狠的手段，背后之人骗陈文泉同样吃了毒药，再让他去见皇后娘娘。 若是皇后娘娘中计，他随后毒发，就彻底成功了。 若是皇后娘娘没有中毒，他也会毒发死掉，让我们无从追查。 幸好，我们提前有察觉，否则真让他们得逞了。” “查，查到底！” 夜天逸握了妻儿的手，眼里已经不是冰霜，而是血色泛滥。 “胆敢设下如此毒计，绝不是一般之人。” 他的目光在几个阁老身上扫过，几人即便低了头，都忍不住瑟缩。 至于那三个姑娘，已经眼泪滴答了。 没一会儿，崔琰带了三个姑娘的父兄来回话。 他们都是接到消息，急的在皇宫门口转圈儿。 崔琰回来，就直接带了进来。 路上，崔琰已经说的清楚，三家人真是恨不得撞墙，但后悔也没用了。 “皇上，陈家搜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 陈文泉的妻女闹着要见皇后娘娘…” “不见，把陈文泉的尸体送回去，让她们好好看看他的下场！” “是，皇上。” 崔琰退到一边，方玉就道。 “皇上，臣有些安排，许是能抓到背后之人。 至于这三个姑娘，也是人证，但没有参与谋杀，不如录下证词就放回去。 有需要时候，再请她们配合。” 那三家人提心吊胆跪着，听得这话，恨不得把方玉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准了，下去吧。” 夜天逸也没有迁怒，挥挥手，放了三家人生路。 三个姑娘再也忍不住，哭哭啼啼跟着家里人磕头，然后匆忙退了出去。 夜天逸起身，吩咐几个阁老。 “辛苦几位爱卿留在宫里值守了，出了这样的事，总要调查清楚。” “谨遵皇上吩咐。” 几个阁老敢说什么啊，他们这个时候留在宫里，才是避嫌呢。 回了后殿，没有外人，夜天逸才把妻儿搂在怀里，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盛。 他瘫痪在床时候，未起兵时候，甚至不曾登基的时候，护不住妻儿，都算有个借口。 但如今他坐拥天下，万里江山，却让妻儿一次次陷入危险。 他这个帝王还有什么用处！ 方圆儿猜的出他是真生气了，赶紧撵了儿子，然后抱了丈夫的脖子，撒娇卖乖，努力哄着他。 “我错了，真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其实知道他没安好心，也猜到茶水有问题，我肯定不会喝。 但我确实也没把他放眼里，有些大意了。 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住在宫里，哪里也不去了。 好不好，不要生气了吗？” 第七百八十一章 众说纷纭 夜天逸紧紧抱了她不说话，他确实有些生她的气。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安静留在他身边。 但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个自由自在的女子，注定要为她承受这样的恐惧和担心。 “以后，一定要出去的时候，记得多带人手。 有一点儿危险就赶紧回来，不能轻易冒险。 今日的毒是下在茶水里，若是涂在杯沿儿上，你是不是也中招儿了。” 方圆儿越发心虚，她确实让茶杯沾了嘴唇… “那个，我一定小心，不，我再也不出去了。 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夜天逸叹气，这话他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哎呀，相信我这一次，真的再也不犯错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虎毒不食子…” 方圆儿叹了气，“真是怀念在东州府的时候，那时候日子简单。” 夜天逸听得心疼，轻轻拍了她的后背。 “再等等，以后一定带你回去。” 这个时候，哪吒又跑了进来，幸灾乐祸嚷道。 “娘，姥姥听说了，担心你呢。” 方圆儿触电一样，突然跳了起来，“哎呀，完蛋了，我娘要把我念叨死了！” 夜天逸忍不住好笑，“行了，你看着派人去好好说说。 我先去前边一下，过会儿回来吃饭。” “好。” 方圆儿赶紧喊了秋雅过来，仔细吩咐，撵了她去楚家，生怕外祖一家也跟着惦记。 然后，她立刻进了空间。 果然，全家老少一个不差都等着呢。 方圆儿哪里敢瞒着，从头到尾说清楚。 赵金莲直接操起了鞋底子，在闺女背上抽了两下，骂道。 “你是不是傻？ 明知道他不安好心，你居然还去见面。 你当你有几条命！你不想活了，就是让全家都不活了！ 你还当你是自己一个人，不说我和你爹，你也该想想哪吒！ 没有你这个亲娘，但凡皇上再娶任何人，他怕是都要被算计一辈子！ 我让你缺心眼儿，我让你傻大胆！” 老太太是真生气了，手下也用了点儿力气。 方圆儿其实不疼，但还是龇牙咧嘴，吱哇乱叫，就为了老太太解气。 末了，她紧紧抱了老娘的腰，死活儿不起来。 赵金莲无法，到底扔了鞋底子。 王氏替婆婆赶紧把鞋穿上，小心劝着。 “娘，人家要算计妹妹，也不能躲一辈子啊。 这样也好，陈家就是个毒瘤，这次处置了，以后就没有麻烦了。” “是啊，妹子怕是也伤心呢，咱们可别再埋怨她了。” 刘氏憨厚，一句话倒是提醒方圆儿了。 她立刻装着伤心模样，哽咽道。 “娘，虎毒不食子，他到底是我生父，怎么就想毒死我呢？” 果然，赵金莲立刻心疼了，“什么生父熟父，那就是个畜生！ 你在意他干什么！死了就算干净利索了！” 方圆儿赶紧点头，“嗯，以后我再也不想了。” 方老汉小心摸摸闺女头发，叹气嘱咐。 “外人眼里，到底你是他闺女。 人都死了，也别太绝情，把他葬了吧。 左右以后也不用见了…” “好，我听爹的。 他若是有爹对我好的一成半成，也不至于到今日。” 方圆儿这句倒是真心，忍不住叹气。 好不容易安抚好家里人，再回去宫里，春桃就开始摆桌子了。 方圆儿这个受害者，照旧吃喝，没受什么影响。 但外边的人却不知道啊，只一个时辰，京都就疯传开了。 “听说皇后娘娘中毒了？”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陈文泉这个生父下的毒手！”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三个贵女去花想容走动，说了什么话，被皇后娘娘听到。 娘娘大发雷霆，还带了三个贵女回宫惩罚，是她们家人进宫才把人带出来。” “什么，还有这事儿？ 我怎么听说是陈文泉使了什么邪术要控制皇后娘娘，结果被三个贵女撞破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后来还是三个贵女家里传出消息，才算有了定论。 陈文泉受人蒙蔽，想给皇后娘娘下蛊毒，控制娘娘。 结果蛊毒是剧毒，皇后娘娘没有中计，倒是陈文泉把自己毒死了。 三个贵女巧合在隔壁，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个突发事件，也成了人证。 如今方玉带着近卫军，正满城池的抓背后撺掇陈文泉下毒的人呢。 至此算是有了定论，但关于背后之人是谁的猜测又开始了。 “这背后之人可是够狠毒啊，撺掇人家亲爹杀闺女！” “是啊，无论成不成，陈家都是死定了！” “陈文泉也是个蠢的，好好的牌，硬是把自己一家子都害死了。” “等着吧，那方玉可不是好惹的。 之前多少人都栽在他手下了。 而且无一不是惹到皇后娘娘的，这次娘娘差点儿被毒死，方玉怕是要疯了。” “是啊，这天下就没有方家这么宠闺女的！” “皇上也是龙颜大怒，听说金牌都给方玉了，要他便宜行事呢。 这就是说，他觉得谁可疑就能随便抓人，别管是几品官，什么爵位！” “这京都啊，又要乱几日了。” 这般纷乱了半日，夜幕降临时候，到底安静下来。 城北一条小巷子最里面的小院子，偏房里点了一盏小油灯，有两人正对坐犯愁。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少杰的，还有他的舅兄。 “怎么办，咱们怕是出不去城了。” “是啊，没想到方玉反应这么快！” “他怎么就知道咱们有问题，这么快查到咱们院子去？” “难道是我们哪里露了马脚？” “不能啊，若是露了马脚，他也不至于等到今日才发动。” “算了，别管什么原因，如今咱们只能先躲躲，过了这阵风声，总能想办法出城去。” 少杰有些后悔，对着舅兄叹气。 “这次，咱们是不是太鲁莽了。 荣华富贵虽好，但风险也是太大了。 一个不小心，容易把家里都搭进去。” 他的舅兄却是不以为意，“富贵险中求，总要搏一搏。 咱们也在外边这么多年了，就因为不是官身，受了多少欺辱。 这件事虽然没成，但那人总不能亏待咱们，他毕竟也不想暴露。 最后总有咱们的好处就是了！ 宫里那女子如今受宠，方家也势力大，但花无千日红啊，谁知道几年后什么样子。 说不定那时候方家坟头草都多高了，宫里也妃嫔无数。 到时候就是咱们的出头之日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瓮中捉鳖 少杰点头，他当年运气不好，也是太自负了，以为什么时候考，都能再高中。 结果，年岁越大，他才越清楚，脑力精力都不如以前，根本没法同年轻学子们竞争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而他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就是当年最不争气的陈文泉，如今都是京官。 他的才气远远在陈文泉之上，见面却要低头行礼。 这也是他愿意铤而走险的原因。 两人说了几句，互相壮胆子，倒也心里安稳一些。 刚要出去看看，准备一些吃食的时候，院里却突然有了动静。 院门被敲响，有人在外边高声喊着，“陈大伯，我是隔壁二狗子啊！” 正房的门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跑去开门。 少杰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会是追查到这里来了吧？” “不会，方玉就是有狗鼻子也追不到这里来。 咱们不过是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儿，这院里的老头儿还是哑巴，告密都不成。” 果然，院门口，二狗子笑嘻嘻说道。 “大伯，我爹说，有人家里要办流水席，定了十板豆腐，我爹忙不过来，要大伯明早去帮帮忙儿。” “哎呀，啊呀！” 哑巴老伯点点头，很痛快应了下来。 二狗子又笑道，“大伯，我们家两只母鸡把鸡架叨破，跑了出来。 我娘找不到，让我顺道问问，大伯可看见了？ 我娘说谁帮忙找到，就杀了一直炖吃了下酒。 哈哈，大伯看见可一定告诉我，我最近馋鸡肉了。 就是不吃肉，拿去集市卖了，银子攒起来给我娶媳妇也好啊。” “啊呀，啊呀！” 哑巴大伯应了几句，二狗子就失望道。 “那好，大伯，我再去旁边陈家问问。” 很快，二狗子就走了，院门重新被关上。 哑巴大伯往里走，少杰也打开了门走出去，小声说道。 “大伯，早些睡吧，我们烧点儿水喝，明早还要去寻亲呢。” 哑巴大伯笑呵呵摆摆手，就进屋去了。 少杰松了一口气，刚要回身去叫舅兄，不想院子四周却是噼里啪啦跳进十几个人，院门也被一脚踹开！ 不等少杰惊叫出声，当先一人已经把他放倒在地。 “小子，找你多时了，总算抓到了！” 少杰舅兄也被从屋里拖出来，利索困住。 “你们是什么人，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呦，你们还知道王法呢？ 那撺掇陈文泉毒害皇后娘娘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起王法这俩字呢！” 来人随口嘲讽两句，让少杰两人顿时心头一凉。 没有误会，这就是来抓他们的！ 少杰狠狠心，还要咬舌，却被卸掉了下巴… 很快，两人就被拖走，出了巷口上马车跑掉了。 二狗子和一个半大小子从大树后边冒出来，半大小子搂着二狗子的脖子，笑嘻嘻夸赞道。 “行啊，二狗哥，你可立了大功了。” “哈哈，你一说要找两个陌生男人，我立刻就想到这两家伙了。 他们傍晚时候跑哑巴大伯家里要借住，我正好在墙根下偷偷尿尿，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说他们进城寻亲不成，找地方住几日，慢慢找。 哼，这也就骗骗小孩子吧，谁远来寻亲不带行李啊！” 二狗子得意，被半大小子重重拍了后背。 “行啊，又前途。” 他把手里的银子塞给二狗子，“这银子你拿着，是我们主子给的。 你立了大功，可不止这些赏赐。 过些日子，会有一个好差事，到时候我求主子把我和你分在一起。 如今还不能说清楚，但那可是隶属京兆尹门下的正经差事！” “当真？哈哈，我可真是走运了！” 二狗子乐疯了，半大小子赶紧嘱咐他。 “今日这事儿，还要一段才能完结。 你先老实猫着，别到处宣扬，小心被连累了。” “明白，明白，你快去忙吧。” 两人很快分开，半大小子带了一脸的雀跃回去慈安堂了。 刑部衙门门口，陈武跳下车辕，吴岩就迎了上去。 “陈叔，抓到人了？” “抓到了，多亏慈安堂那些小子，真是没白养这么多年，都是好样的。 这才半日功夫，就把人找出来了。 这会儿都在车上，你回禀三爷一声。” 陈武也是高兴，能给主家帮上忙。 “好，陈叔，你回去歇着，有事随时给你传消息。” 吴岩打开车门，看看两个口水横流的男子，长松一口气。 因为皇后差点儿被毒害，这样的大事儿，整个刑部衙门从尚书到小吏，几乎没有一个敢离开，都在值守。 刑部尚书背着手，满屋子乱走，再看方玉喝着茶水看着书，忍不住就问道。 “方大人，还是发下海捕文书吧，这样私下寻找，什么时候能抓到人啊？” 两个侍郎也是赶紧应声，“是啊，方大人。 皇上还等着咱们拿出调查结果呢，这么耗时辰也不成啊。” 不等方玉应声，吴岩已经从外边进来了，他扫了一眼众人就道。 “大人，查到那两人踪迹了，在城北一个小院儿也把人抓回来了！” “什么？抓到了！” 众人都是不能相信，捕快差役一个没派出去，居然就把逃走的两个人这么快抓回来了。 方家的实力，不，应该说方玉的本事，真是一次比一次让他们震惊。 方玉这才起身，吩咐吴岩，“把人带上来。” 吴岩转身下去，方玉示意同僚们坐下，笑道。 “各位大人，我们一起询问，以示公正。 明日朝堂上奏对，本官有什么遗漏，还要靠各位帮衬。” 这是不肯留下私自询问，偏私诬陷的把柄。 这事儿事关皇后的安危，方玉这个国舅爷主理，谁嘴巴歪歪一下，很容易就扣方玉一个以权谋私，趁机打击异己的帽子。 众人干笑，“方大人说笑了，大人这般周全，怎么会有遗漏。” 很快，少杰两人就被带了上来。 这两人，一个是半辈子的举人，满肚子书生傲气，却没什么真正本事。 一个则是商贾出身，满肚子精明算计。 这会儿被抓住，几乎不用讯问，对着刑部所有人，两人立刻就扛不住了。 “我们也是被人指使，我们同皇后娘娘无冤无仇。 我们犯了死罪，但我们家里人都不知道。 只要饶了我们家里，我们愿意坦白交代！”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一推干净 方玉倒也没有疾言厉色，点头应道。 “你们说吧，一点儿都别落下。 抓到指使你们的背后之人，兴许你们都不必死罪。” 少杰两人惊喜，赶紧挖空心思说起来。 “三个月前，有人找到我们，问我们是不是认识陈文泉。 我说是同窗，那人就要我们进京，同陈文泉走动交好。 我当然不同意，但那人对我们家老少都极熟悉，威胁我们随时都能灭门。 我没有办法，就应了下来。 那人又许了我，只要获得陈文泉的信任，之后为他们所用，会给我安排官身，会…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我舅兄正好要进京一起做生意，知道这件事，就同我一起谋划。 半个月前，那人又给我送了消息和一个小盒子。 说盒子里是西南外族的子母蛊，陈文泉吃了母蛊，可以控制吃了子蛊之人。 我们猜到那人的意图，是让皇后娘娘吃下子蛊。 但我们也问了，说这个蛊虫很久了，也许早就死了，吃了也没关系…” 刑部众人听得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嘲讽。 这人嘴上交代的痛快，其实还是有所隐瞒，避重就轻。 胆敢算计皇后，别管是什么东西，本就是死罪。 方玉更是冷笑，“你们敢说，那东西真是子母蛊？ 你们就没猜到蛊虫是假，毒药才是真！” 少杰吓得缩了脖子，明显心虚。 “不会的，那人说就是子母蛊，怎么可能是毒药！ 我们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毒杀皇后娘娘！” “说，那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方玉不耐烦纠缠，少杰赶紧应道。 “那人自称姓王，是个做粮食生意的。 我们原本只是在宴席上见过一两次，不算熟悉。 但他找我做这样的事，胁迫我，我也不甘心，我曾经让小厮跟踪过他，但是没成功。 不过，这一次他也跟我们一起来了京都。 一个月前，我家的小厮偶然碰到他进了一个院子的后门。 我让人仔细打听过，那个院子的主人是礼部一个小书吏的家。” “那书吏叫什么名字？地址报出来！” 方玉直接站起身，这样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逮住幕后黑手的关键。 少杰也没敢耽搁，赶紧说了地址和姓名。 “那个院子在城西青石大街往北第三条柳树胡同里，倒竖第二家，门里有个歪脖子的枣树，很好辨认。 小吏叫孟河童！” “看好他们，掉一根头发，就是刑部上下的死罪！” 方玉扔下一句话，就匆忙走了。 这一次，他带走的都是刑部的捕头和差役，当然力八多等人也在其中，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的亲信，否则案子差不了，还容易又搭上一条命。 暗夜的街路很安静，突然被打破，惹得各家院里的狗叫声声，但却没人敢出来看一眼。 捕快差役们迅速赶到柳树胡同，拍门时候却没人应声。 方玉一挥手，力八多就跳了进去，随后门打开了，力八多也是脸色不好。 “大人，有血腥味道！” “不好！” 方玉恨得咬牙，“给我搜，找活口！” 所有人立刻散开，火把照的院子里通亮，也看清了一具具死尸。 血液尚且温热，显见有人刚收割了这二十多条人命。 男女老少，主仆，一个没剩下。 隔壁相熟的邻居被扯来认尸，也让所有人失望了。 当真是没一个活口儿… 邻居吓个半死，因为一墙之隔，他们一家睡的香甜，根本没听到动静，结果这边就成了人间炼狱… “是谁吓的毒手，真是太大胆了。 这可是天子脚下…” 邻居腿软，扶着墙壁直哆嗦。 “孟大人的叔叔可是丞相府的人，这…” “你说什么？” 方玉猛然扭头，喊了力八多等人，“严实看管，小心灭口。” 力八多等人立刻把这邻居围了起来，邻居吓得直接就倒了。 他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把祸水引到头上了。 方玉上前，低声安抚。 “你不用怕，把方才的话说清楚。 我是方玉，皇后娘娘的兄长，只要你说实话，我能保你一家安全。” “啊，方大人？” 这人听得这话，倒是鼓起了一些勇气。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小儿子先前总生病，还是善缘堂的医女给推拿，如今好多了。” 方玉点头，“你说说，这个院子的孟河童的叔叔是谁？” “是丞相府的一个先生，”这人立刻应道，“其实，孟大人平时话不多，我们也就是点头之交。 但我家婆娘和孟夫人交好，什么都说。 孟大人前几个月收了一房小妾，孟夫人生气了，吃醉酒同我家婆娘抱怨说，孟大人的叔叔没成亲，没有儿子，多年前把孟大人从老家接来，一路扶持做了书吏。 这就是有让他们一家继承家业，给叔叔养老送终的意思。 但孟大人的叔叔为了避嫌，很少同他们明面儿上来往，几乎没人知道…” 方玉立刻说道，“要劳烦你们夫妻跟我走一趟了，不用担心家里，我派人照管，不会有事。” 这人有些犹豫，显见他们夫妻是要去做人证，还是同丞相作对那种。 万一家里出事… 力八多直接举起了院子里的石墩子，轻松的两手倒着扔。 “你放心跟着我们大人走，我带人给你照管家里老少。” 这人哪里还敢说别的，只能应了下来… 第二日早朝时候，文武百官本来还有几分迷糊，但面对宫门外二十几具尸体，面对所有线索指向丞相，就都清醒了。 方玉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把调查所有程序说得清楚。 刑部众人也都可以佐证，确实没有任何徇私。 所以面对这样的调查结果，就实在太诡异了。 有人不愿相信，有人不肯相信，有人沉默看戏，有人中立… 夜天逸面无表情，问向于丞相。 “丞相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于丞相出列跪倒，“回禀皇上，臣因为喜好诗书和下棋，家中倒是养了不少清客。 姓孟的也当真有一个，只不过孟先生身体很差，臣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一个月前，孟先生病重，臣准了他出府将养。 据说孟先生一直在城外的庄子上，所以，孟先生如何同这件案子牵扯其中，臣实在不知。” 推得倒是干净！ 好厉害的手段！ 所有人都是听得感慨，不愧是丞相大人，掌控朝堂十几年，历经三代的老臣。 这事至此，他顶多是个失察之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谋害皇后的凶手了。 而那个姓孟的，即便找到，恐怕也是死人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抓不住的狐狸尾巴 这时候，夏侯敬元突然出列，行礼之后高声说道。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虽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是丞相大人暗中唆使，谋害皇后娘娘。 但所有人证物证都是指向丞相，而且姓孟的，也是出自丞相府。 他一个月前就离开丞相府，也并不能证明丞相大人的清白。 所以，丞相大人有失察之责，还有谋害主使嫌疑。 请皇上下旨，封相府，仔细调查。 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丞相大人不宜出现在朝堂。” “臣附议。” 又一个武将出列，声音洪亮附和道。 “皇上，皇后娘娘有从龙之功，为建立新朝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即便进宫为后，也一心辅佐皇上，为大魏百姓谋福利，实乃贤良之极。 臣等以为，大魏有这样的皇后，是大魏的幸事。 但有人胆敢谋害皇后，这就是不想看到大魏太平，罪大恶极。 此事一定要追查下去，直到找到真正的主事者。 即便此人位高权重，也该彻底铲除，否则大魏绝无宁日。” 话音落地，立刻又有几个武将出列，无一不是近卫军出身。 先前近卫军东州府起兵，朝堂出兵拦截，几乎大半武将世家都有牵扯。 新皇登基之后，这些世家，败的败，退的退，留下了不少位置，都论功行赏给了近卫军的将领。 而近卫军同皇后娘娘，那是同袍之义。 要知道他们前边行军打仗，吃的所有粮食，穿的袄裤鞋子，哪样不是皇后娘娘张罗的？ 甚至他们受伤都是皇后娘娘给包扎伤口，亲自下厨做病号饭。 说句无礼的话，皇上是他们心里的战神，那皇后娘娘就如同他们家中的母亲姐妹一般。 整个大魏，不论多少人看不起皇后娘娘的出身，他们都是皇后娘娘最忠诚的拥护者和守卫者。 朝堂上，死一样安静。 虽然知道近卫军对皇后很是拥护，当真面对，还是让很多人惊讶。 但也只是短暂的沉默，立刻有文官站出来，替丞相辩解。 “皇上，臣不同意几位将军所说。 什么事情讲究证据，如今明显是丞相大人被人设计诬陷了！ 也许真正的指使者，就盼着朝堂内讧，盼着把丞相这样的忠心老臣撵出朝堂，好取而代之呢！ 这般，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是啊，皇上，丞相大人忠心耿耿，历经三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万不能如此受辱，轻易被责罚！” 一时之间，文官武将吵成一团。 当然，更多的人是做壁上观，低头沉默，保持中立。 丞相嫌疑是很大，但也没人敢排除有人陷害的可能。 毕竟一切指向丞相府，调查过程太顺利了。 但若说不是丞相，他又确实有大干系，起码姓孟的出自丞相府。 若不是丞相授意，他一个清客，怎么敢剩下如此毒计。 这是方玉拦截的及时，否则皇后娘娘喝下有毒的茶水。 就是父女双亡！ 天下人甚至不会知道，这父女俩是怎么死的！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越吵越厉害。 就在这样的时候，崔琰已经快马赶回了。 “皇上，末将找到了孟家在城外的庄园… 姓孟的，上吊了。 家里两个老仆，都是服毒自尽，估计死亡时辰是今早。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文臣们立刻得意起来，线索断了，自然也就没有证据证明是丞相大人设计了。 毕竟谁家没有几个清客奴仆啊，若是他们犯错都要主子承担，谁家也别想过清静日子了。 武将们则是气愤！ 众人齐齐望向新皇，却发现新皇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众人齐齐心头一抖，低下了头。 “怎么不吵了？” 夜天逸冷笑，“方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 朕倒是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都是摆设。 你们哪方吵赢了，就是最后结果！” 群臣赶紧跪了下来，以额贴地。 “于丞相，监察不严，牵涉谋害皇后一案，自今日起闭门思过，直到查清事实为止。 着方玉领衔，大理寺和刑部配合调查此案。 陈文泉虽死，但罪责难逃。 陈家三族之内，男子砍头，女子发配服苦役。 另外两名涉案人员，当众处死，三族尽皆砍头，九族发配苦役。” “是，皇上圣明。” 所有人恭敬应声，除了这句话再不敢说别的。 “退朝！” 吴总管喊了一句，赶紧跟着皇上回了后殿。 文武百官等了片刻，这才爬起来，再看向丞相，很多人的神色就有些复杂。 原本皇上会简单罚几个月俸禄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让丞相大人闭门思过。 要知道，朝堂之上，一日都可能千种变化。 人走茶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等丞相大人从家中出来，不知又是什么情形了。 那他们方才力保，岂不是得罪了方玉和武将们，甚至是皇上，最后还没落下好处… 而这会儿武将们，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 几人走到方玉身前，高声说道。 “国舅爷，若是有需要我等援手之处，尽管吩咐。” “好，多谢各位将军。 我代皇后娘娘收下各位的好意了。” 方玉笑着回礼，又道。 “明日，听说大营那边有大比武？ 太子闹着要过去看看呢，不如我提醒他多给各位带几车西瓜？” “哈哈，大人，这可太好了！” “对啊，您不知道，我们最盼着的就是吃西瓜了。 以前跟着皇上和娘娘征战的时候，只有病号才能啃西瓜。 那时候，我们恨不得也在胳膊上割条口子！” 几个武将哈哈大笑，说的热闹，听得那些走到门口的文官忍不住回头，心里酸溜溜… 有关系交好的，忍不住小声议论。 “你说，方玉还能继续往下查吗？” “肯定要查，方玉这人看着仁厚勤恳，其实最是睚眦必报。 皇后娘娘差点儿中毒，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 但也有人说道，“皇上刚刚登基没多久，为了朝堂稳定，怕是也不会再查下去。” 太和宫后殿里，灶间正开着门，热气袅袅飘出来，带着饭菜的香气。 听见动静，方圆儿从灶间探出头，笑着招呼。 “公子回来了，洗洗手，马上开饭了。” 她喊得不是皇上，是公子，倒是好像当初在梨花坳一般了。 夜天逸脸色一缓，也笑着应道。 “好啊，做什么好吃的了？ 多远就闻到香味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讨点儿利息 “熬了鲫鱼汤，是哪吒亲手钓的呢。” 方圆儿指指屋檐下，假装背书，其实耳朵竖成小狗一般的儿子。 夜天逸会意，笑道。 “是吗，儿子居然会钓鱼了！ 那我可要多喝两碗！” 果然，哪吒的下巴立刻抬的都要超过书本了，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很快，午饭摆上桌子，方圆儿不见方玉，就问道。 “我三哥呢？” 夜天逸应道，“他有差事。”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 “肯定是线索端了，见到狐狸尾巴却没抓到狐狸吧？” 夜天逸点头，想起丞相今日的模样，好似笃定他不能重责，脸色又有几分不好。 “是啊，老狐狸太狡猾了。 你放心，我一定抓到它，剥皮给你做大氅。” “好啊，我等着。 再狡猾的狐狸也不是猎人的对手，我夫君可是天下最好的猎手了。” 方圆儿给他盛了一碗汤，哪吒正好端着碗等着，结果被爹爹截胡了，忍不住瘪嘴同吴叔抱怨。 “吴爷爷，咱倆以后单独吃反吧。 左右我娘眼里除了我爹，也看不到咱们。” 方圆儿听得脸红，夜天逸却是笑了。 方圆儿敲了儿子一记，赶紧给他盛汤。 “多大的孩子了，以后自己盛汤盛饭，还想老娘伺候你一辈子啊。” 哪吒调皮的吐吐舌头，他真是历朝历代，最可怜的太子了。 身边没有成群的奴仆伺候就算了，还要整天被老娘敲脑袋… 正吃着饭，朱红抱了一摞子佛经进来了。 “娘娘，您要的佛经找来了。” “好，送去寿康宫给于姑娘，就说她既然抄佛经拿手，就多抄写一些。 这次我被谋害一事，虽然没有证明是丞相主使，但到底那个姓孟的清客是相府出去的。 于姑娘多抄些佛经，供在佛前，也算超度那些死去的亡魂。 记得派人去每日陪着于姑娘，让余姑娘心诚一些，早些抄写完才好。” 方圆儿随口吩咐着，手里剥着两只椒盐虾，分了一只虾仁给夜天逸。 朱红旁的事情迟钝，但这会儿可是难得聪明灵透一次。 她立刻欢声应道，“放心，娘娘，奴婢一定好好陪着于姑娘抄写佛经。” “去吧，记得轮班，别把自己累到了。” 方圆儿摆摆手，朱红就欢快的跑掉了。 夜天逸同吴叔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小女子的手段，真是这般刁钻又解气。 打蛇打七寸! 丞相是没有被抓住狐狸尾巴，但他的宝贝闺女可在宫里呢。 出一口恶气，也算讨回几分利息… 寿康宫里，云文慧正陪着太后娘娘用膳，她虽然穿着宫女衣裙，但别的宫女都是站着，只有她坐在太后的下首。 太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开口叹气说道。 “这宫里真是太冷清了，就是吃饭，都只能你来陪哀家了。 哀家许是上了年岁，就喜欢热闹一些。” 于文慧笑了笑，神色里看不出什么抱怨，端庄又恭敬的给太后夹了一筷子酱牛肉，应道。 “太后不要心急，皇上如此忙于朝政，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宫里一定会热闹起来。” “哼，哀家看倒是未必。 有那么个善妒的小户女在，这宫里的规矩都被坏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老太监突然进来禀告。 “娘娘，太和宫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找于姑娘，皇后娘娘有话吩咐。” “哦？她能有什么事？ 让来人进来回话！” 太后放下了筷子，很快，秋雅和朱红就抱了佛经进来了。 两人恭敬行礼，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来问一声。 原本太后娘娘借了于姑娘过来伺候，是为了抄写佛经。 我们娘娘想问，这么多日子，于姑娘可是抄写完了？ 我们娘娘昨日受了惊吓，心内不宁，想请于姑娘也抄写一些佛经。” 秋雅本来长得就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这话说出来没有半点儿攻击力。 但太后却是皱了眉头，应道。 “艾家这里佛经很多，自然还没抄写完。 回去告诉你们娘娘，让她另寻他人吧。” 秋雅却是为难，又道。 “禀告太后，娘娘吩咐这件差事的时候，皇上也在身边。 皇上说，这次娘娘受惊，罪魁祸首是丞相府的清客。 如今或者砍头或者分配，已经降罪了不少人。 这佛经请于姑娘抄写正好，供奉在佛前，也算丞相府略略恕罪了。 所以，太后娘娘这里的佛经若是没那么着急，还是让于姑娘紧着抄写奴婢送来的吧。 虽然于姑娘如今身为宫里的奴婢，到底出身相府，为相府赎罪也是应当。” 听着秋雅一口一个奴婢，一口一个赎罪，于文慧差点儿恨得扯碎了帕子。 她极力忍耐着跪倒在地，恳求太后。 “太后娘娘，奴婢…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无论是否是相府的罪责，皇后娘娘有吩咐，奴婢总要听从。 太后娘娘不可为奴婢，惹皇后娘娘不快。” 这就是说，太后不如皇后的权威重了，太明显的挑拨，显见她也是气狠了，才做的这般粗糙。 太后脸色更差，到底摆手应道。 “好，你去抄写吧。 也不用去外边，就在你房间抄写。 有事就让人来禀告，哀家倒要看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云文慧磕头，红着眼圈儿下去了。 结果秋雅和朱红两个跟着她来到房间，却没有走开的意思。 于文慧忍着恼怒问道，“二位姐姐，可以回去复命了，奴婢一定会认真抄写。” “于姑娘误会了，我们娘娘不怕姑娘不尽心。 相反，娘娘是怕你太累，不知日夜的抄写。 所以，吩咐我们二人轮流陪着姑娘，端茶倒水，照顾姑娘。 姑娘不必太过感动，我们娘娘一向都是这么心善。 还请姑娘赶紧开始吧，以血代墨太过血腥，失了慈悲之心，所以只要跪着抄写了。 一日三餐，外加歇息，也要三个时辰，其余抄写佛经就好。 可不能再多劳累了，否则累坏了姑娘，怕是外边又要传言说娘娘苛待了。” 跪着抄写？ 只有三个时辰歇息？ 这哪里是照顾，明明就是看管着她不能偷懒，要熬夜抄写佛经了。 其实，她在太后这里，一日抄写上十几页佛经就算不错了。 除了无趣心焦一些，根本没吃什么苦。 如今倒是糊弄不过去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人死恩怨消 不说宫里如何，只说宫墙之外，少杰和舅兄两家都不在京都，抄家下狱倒是看不到。 但两人的凌迟却是安排在了菜市口，两人先前还说不怕死，只求绕过家人。 如今也是吓得屎尿齐流，腿软的站不起来。 最好的刽子手，敞着胸口，露出浓黑的胸毛，手里的鬼头刀雪亮。 不远处站着很多百姓在围观，听说这两人伙同皇后生父，给皇后下毒，差点儿毒杀了皇后娘娘。 百姓们都是闹了起来，有人扔菜叶子，有人扔鸡蛋，更有厉害的，抄起脚下的石头就砸。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同于那些世家大族图谋太多。 百姓从来都很容易满足，很知道感恩。 先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善缘堂的义诊，都是皇后娘娘在出钱出药材，坚持了足足两三年。 所有人都是感激之极，特别是妇人孩子。 因为义诊大半时候都是在给她们看病，那些羞于启齿的，不敢去药堂看诊的病症，都在善缘堂女医的手里得到了救治。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人做到的，也没人看重她们这些洗衣做饭的妇人。 有时候病痛折磨，甚至还要被男人打骂。 可以说，善缘堂的义诊就是她们的救赎。 原本还奇怪，方大人一个男子为何能想到这么多。 但真相揭开，知道是皇后娘娘在背后支持，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坚信不疑。 “砸死他们，坏东西，居然要还皇后娘娘！” “畜生，家里饭吃多了，撑得慌是不是？ 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要害皇后娘娘！” 少杰两人别打的是低头躲避，狼狈不堪。 刽子手退后几步，待得百姓们出了气，这才上前。 监斩官也没磨蹭，直接下了命令，两颗人头应声落地。 很快，陈文泉的儿子也被提了上来，陈夫人和陈巧珍被绑着站在远处。 陈夫人哭得昏死过去，陈巧珍则是满脸茫然。 她们都是不明白，爹说事情会有转机，难道就是把自己带进去，又让家里家破人亡吗？ 早知道这样，他们是不是安分度日，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进宫做贵妃，做国丈，做皇后的亲族，最后荣华富贵没谋求到，反倒搭上了性命… 陈文泉的儿子，这会儿更是哭都哭不出来。 陈家只有他一个男丁，连个结伴儿上路的都没有。 他只能到阎罗殿去找爹问个明白了… 人群外，停了两辆马车，车里坐了楚家众人。 眼见陈家小子被砍了脑袋，满身紫青的陈文泉尸体也被拉过来，合并一起送往城外义庄。 楚家人心情很是复杂，二十年大仇得报，但好似这个结局又太过出乎意料。 楚老太爷长长叹气，“自作孽不可活。 以圆圆的脾气，只要他老实过日子，圆圆也不会容许谁欺负了陈家。 可惜，他太过贪心了。” 陈一鸣倒是半点儿不觉得陈家可怜，“我倒是觉得这样最好，他当年就是贪心，才辜负了星晴。 如今因为贪心而死，因果报应而已。” 楚老太爷点头，想了想吩咐道。 “仲良送来了当年的婚书？” “是啊，爹。 仲良心细，这样的时候还没忘了这件事。” 楚一鸣对方玉可是喜爱之极，只恨不是自己亲儿子。 志民和长风不是不好，只不过一个老实，一个内向。 若是楚家一直隐居还好，但如今回到京都，就需要一个方玉这样有手腕有智慧的了。 可惜书香门第，养出的都是读书人… 这么看来，寒门贵子，绝地逆袭，倒也没什么不好… “有了婚书，你妹妹就能同陈家和离，可以接回我们楚家的祖坟下葬了。 至于陈文泉这般，到底同你妹妹夫妻一场，买两口棺材，把他们父子简单葬了吧。” 楚老太爷叹气，低声吩咐，再大的仇恨，人死了，也就随风散去了。 楚一鸣倒也没纠结，应道。 “知道了，爹，我一会儿就吩咐去办。” 结果，这个时候，吴岩突然跑了过来，站在窗外小声说道。 “老太爷，方才我们三爷见到您的马车，要小人过来传个口信儿。 宫里的娘娘想劳烦舅爷，买两口棺材，葬了陈家人。” 楚老太爷同楚一鸣对视一眼，都是无奈笑了。 “圆圆当真是我们楚家的血脉，事情都想到一起了。” 楚一鸣点头，转向吴岩，“告诉你们三爷，还有娘娘，就说我们家里原本就要这么处置，让他们放心。” 吴岩笑嘻嘻拱手，转身跑走了。 若说京都百姓，大半不知道内情，但朝堂上文武百官可是太清楚了。 皇上正憋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丞相闭门思过就完结了。 所以，罪犯砍头，家眷发配，都是雷霆一般迅速就处置好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甚至血迹都重新干干净净，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 太和宫里，哪吒因为要去城外大营，不用上课。 他可是兴奋坏了，一早换了利落的新衣，带了老虎大王，就催促娘亲给他准备东西。 “娘，你给我准备西瓜了吗？ 一定多带一些啊！ 大营里可有两万兵卒呢！” “准备了，你娘什么时候小气过啊。 不只装了十车西瓜，还有十车蜜桔和苹果。 另外还有两筐香蕉，这个算是难得，留着给你赏赐勇士。 另外，有看中的人手，也可以选一些带回来，以后做你的亲卫。” 方圆儿仔细嘱咐，虽然半神族人更可靠，但不得不说，他们武力过人，行事却太耿直，遇事免不得吃亏。 而哪吒是太子，以后要承继大魏，他身边的人最好各有所长。 “我知道了，娘。” 哪吒痛快应了，夜天逸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 “爹让人开了库房，给你找了一把神弓，一把宝刀。 还有一些金银，你都带着，赏赐给获胜者。 你是太子，拿出你的威势，谁也不必顾忌。 有事就吩咐崔琰，知道吗？” “知道了，父皇！” 哪吒单膝跪地抱拳，换了称呼，很是郑重模样，瞧着倒是一个小将了。 方圆儿和夜天逸都是笑，拉着儿子吃了早饭，然后牵着手，送了他出宫。 太和宫到宫门口，有一里路，一家三口边说边走，很是温馨热闹。 有宫女和太监遇到，都是跪倒磕头，忍不住眼角一直瞄过去… 帝王家，如同普通人家一般，这真是从来不敢想象！ 第七百八十七章 父债女偿 宫门外，崔琰已经带了五百近卫军在等着了。 二十车的果子，装的满满的，尤其最上边装的十个果篮，里面居然是黄橙橙的香蕉，惹得附近的人都翘脚儿看着。 这香蕉是最近一两年由百果园传出的新鲜果子，香甜软糯，最得老人孩子的喜欢。 但价格实在是贵，一根就要一二两银子。 如今一次就是十篮子，简直太大气了。 不过，想想百果园背后的东家是皇后娘娘，这事也就不惊奇了。 五百近卫军都是脸上带笑，抬头挺胸，威武之极。 崔琰见帝后一家三口出来，赶紧高声号令近卫军单膝跪地。 皇上抬抬手，吩咐道。 “保护好太子，尽早回来。” “是，皇上！” 崔琰高声应了，又笑嘻嘻转向皇后。 “娘娘，这些果子可有我们兄弟的？” “有，都有。 不过，运送一趟不容易，还是多让一些给营里的兵将。 你们在宫里，不会少了这些。 马上桥安县那边的西瓜就要开园了，有你们吃厌烦的时候。” 方圆儿拍拍儿子，哪吒跳上大王的后背，同爹娘摆手告别。 崔琰等人也轰然上马，很快都跑的没了影子。 夫妻俩又牵手往回走，到了太和宫，一个在前殿处理政事，一个回后边忙着开烤炉。 楚家那边定了后日，安葬楚星晴。 方圆儿虽然没有得到生母的养育，但对她当年舍命庇护自己，依旧感恩。 更何况赵金莲没少嘱咐，要她不能怠慢了这事，让楚家伤心。 所以，她想来想去，决定这次下葬，所有的祭品和面点都亲手准备。 太和宫后殿的烤炉，平日用的并不多，毕竟有空间在，想吃点心回去拿就是了。 今日难得，两个烤炉都被烧热了。 灶间的大锅也架上了大笼屉，准备蒸花馍。 晴红银红和春桃等丫头们自然都要一起忙碌，边说笑边干活，很是热闹。 方圆儿正教丫头们用新木梳给花馍做点缀的时候，秋雅就回来了。 她挽了袖子帮忙，众人就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朱红呢？ 那个姓于的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了，朱红脾气不好，不是她的对手吧？” “是啊，别惹得朱红发脾气，人家再说咱们太和宫欺负人！” “哎呀，放心。” 秋雅摆摆手，笑得古怪，“怪不得人家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那个姓于的就是秀才，满肚子心眼儿，朱红姐姐就是兵。 管你耍什么心眼，就是直来直往应对。 昨日那个姓于的，两刻钟就要更衣一次，说是吃坏了肚子。 进去更衣就不出来，明显偷懒呢。 结果，朱红停了她的饭菜，生生饿了她一日。 朱红说了，不吃就不用更衣了，也不会肚子疼了。 姓于的，差点儿气疯了。 今早起来脸都白了，吃了三个馒头，两碗粥!” “哈哈哈！”姑娘们乐疯了，“活该，就该这么整治她！” “对，父债女偿！” “谁让他们一家子都坏心眼算计，活该！” 方圆儿也是听得忍不住笑，“朱红怕是要把她气死了。” “是啊，姓于的还要端贵女架子。 朱红说，出宫的才是贵女，留在宫里的都一样是奴婢。 姓于的，气得废了一张纸，又要从头抄写，后来她连话都不敢说了。” 秋雅得意，难得夸赞朱红。 “就该朱红姐姐这样的治她！” “太后那边没人过去拦着？” “当然拦着了，但朱红姐姐说了。 一个奴婢，皇后娘娘都使唤不动，这是大不敬。” 众人边说边笑，干活儿都变得轻松愉快了。 第二日，晴红几个亲自押着马车，拉着祭品送到楚家。 跟随她们一起的，还有宣旨太监。 皇上封了妻子生母为三品的诰命夫人，这般葬礼就更隆重了。 方家老少都在楚家帮忙，楚夫人感激，更高兴的还是云氏。 她一个人忙碌坏了，有了刘氏和王氏帮忙，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极。 方家买下的小庄子，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有出产了，送来不少新鲜菜蔬，杀了三头猪，五只羊。 城里的铺子送了海鲜和果子，加上方圆儿亲手张罗的祭品和待客点心，也就齐全了… 待得挪坟结束，入土为安。 微服出宫的方圆儿，上前磕头烧了纸。 楚老太爷扶着闺女坟头，放声痛哭。 “星晴啊，以后爹去九泉之下见你，也不怕了。 你的闺女，爹给你找回来了！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没福气，看不到这日啊！” 楚家都是哭的泪人一样，方家众人也是抹眼泪，赶紧劝慰。 到底让楚家人收了悲声，回了家。 因为是白事，不好太过操办。 楚家只放了十桌儿酒席，前院后院儿各五席面，招待的都是亲朋好友。 但院外却放了流水席，招待附近百姓吃羊汤面条… 忙完这件事，月份也就到了七月，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也是西瓜开园的时候。 桥安县的西瓜一如既往的大批量运往京都，得益于方玉前几年的卖力推广。 如今不只桥安县，附近几个县也都开始种西瓜。 所以，原本极昂贵的西瓜，如今也因为一斤十文钱的便宜价格，走进了寻常百姓家里。 但凡日子过得去的，有些家底儿的，白日里买上一个，扔到井里镇着，晚上吃过饭，大刀切开，一家人摇着蒲扇，吃着西瓜，就是最欢快的时光了。 方玉虽然离开桥安县，但在桥安百姓心里，他却是永远的父母官。 西瓜刚开园，瓜农们就摘了最早熟的主根西瓜送到了京都。 方玉无论是给银子，还是推辞，都不成。 最后只能收下，分给了刑部衙门和大理寺的同僚，别说主官，就是小吏们，下衙时候都能抱一个回家。 而接下来，每天都有一车，从来不多也不少。 显见是瓜农们约定好了，甚至排了队。 方玉无奈，只能吩咐善缘堂，到桥安县开展了一次长达半个月的义诊。 看诊，开药方，抓药，都不要一文钱。 这就是对百姓们爱戴的回馈，也是百姓们最喜欢的方式。 于是，方家楚家，几处铺子，甚至辛家，都不缺西瓜吃了。 方圆儿在宫里，都吃过桥安县的西瓜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夜不归宿 不说京都百姓悠闲度过酷暑，只说丞相府里，因为闭门思过，门前冷清了多少日，让满府的主仆都是不习惯。 后院儿正房里，丞相夫人扯着帕子抹眼泪，哭得是伤心欲绝。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再不救救文慧，她就要活生生被累死了！ 呜呜，那个狠毒的女人，居然让文慧日夜不停的抄写佛经，还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这是要折磨死文慧，可怜文慧在家时候，针线都不曾做过几次，如今居然手指都被笔杆磨得血淋淋啊！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养大如花似玉。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于丞相手里捏着茶杯，眉头深深皱着。 他少年得志，早早做官，宦海沉浮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 说实话，他从来没把女子的小手段放在眼里。 他想过先前的算计不成，方家会极力搜寻他的把柄错处，予以打击。 但从来没想到，皇后会用这样的小手段，折磨她的女儿。 难道皇后就不怕皇上厌恶，不怕皇上觉得她恶毒？ “再等等，如今时机还不到…” “等，等什么！” 于夫人是真急了，直接拍了桌子。 “再等下去，文慧就要死在宫里了！ 那个小户女根本不管什么名声，可着性子的折磨文慧。 皇上又宠她，可怜我们文慧不知道怎么盼着家里救他呢！” 于丞相听得也有些恼怒了，不耐烦应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如今皇上忌惮我，正等着我出错，把我的人手摸清，就要动手了！ 你以为我不心疼文慧？ 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把整个家族都搭进去！” 说罢，他一甩袖子，扭身就去了书房。 早有书童偷偷报信给两个极得信重的清客，清客只能硬着头皮赶来。 “相爷，夫人也是担心小姐，还请相爷不要气恼。 不过，宫里那位也是太不讲规矩了。 如今看来，是不是要在方家这里找一找突破口，起码能让宫里那位收敛一些。” 于丞相摇头，“不可，方家是宫里那位的逆鳞。 方玉如今正是藏狂的时候，避其锋芒为上。 若是动了方家，宫里那位加方玉，怕是更没有顾忌了。” 清客就道，“那大人说过的那位…是不是要联手，否则大人如今太被动。 大人的很多门生，怕是已经在动摇观望了。” 于丞相沉默良久，依旧摇头。 “还是要再看看，与虎谋皮，不是上上策。” 两位清客对视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盛夏，天气炎热，但同样雨水也开始多起来。 有时候，晚上下雨，早起时候天空和屋瓦街路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让人看了都神清气爽几分。 但江南几州的百姓就没这好心情了，水灾已经开始泛滥了。 朝廷派出去的钦差，没有回来，却送了详细的奏折回来。 鱼米之乡，有这美誉的几个州府，河堤都年久失修，被山洪冲击之后，彻底决裂。 幸好百姓撤离了大半，但家园却被洪水吞没了，一年的收成也打了水漂。 眼见早稻要收了，心疼的所有官员都吃不下饭。 就是朝堂上，这几日也都在讨论救灾问题。 夜天逸忙的厉害，一日只能回后殿吃顿晚饭。 即便这般，半夜时候，方圆儿还常发现身边无人。 早起时候，她亲自熬了蔬菜粥去前边，果然夜天逸正带了方玉等人查看南边几州的堪舆图。 几日没睡好，夜天逸的眼睑下有些青黑，就是方玉脸上也带了几分疲惫。 见得方圆儿过来，夜天逸赶紧放下公事，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让人跑一趟就是了。” “我熬了粥，皇上简单喝一碗，垫垫肚子。 南边的水灾再忙，也总要顾着身体。” 方圆儿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方玉和相夏侯敬元赶紧挪开奏折。 “真是有些饿了，多谢娘娘。” 夏侯敬元赶紧帮忙盛粥，方玉也挽了袖子。 方圆儿扯了夜天逸到旁边的隔间，见里面的床铺就问道。 “你昨晚就在这里睡的？” 夜天逸笑道，“半夜时候想起件事没处置，过来看看奏折，就在这里眯了一个时辰。” 方圆儿心疼，嗔怪道。 “这床没拾掇好，不舒坦。 人少的时候，让人去喊我一声，我过来给你铺床。” “不用啊，顶多是偶尔歇息一会儿。” 夜天逸不想她跟着费心，这一段朝政忙碌，他都没有好好陪她。 “若是人手多，能保证安全，你也可以出去走走。 最好把家里人都请到宫里来陪你，看戏赏花都好。 不要自己，闲着无趣。” “我知道了，好玩的多着呢，我哪能委屈自己啊。” 方圆儿随口应着，还要说什么，却发现床榻和窗户中间的缝隙里放了一只高脚凳，凳上一盆花儿开的正盛。 翠绿的叶子像剑兰，几只细细的枝干上，开着米黄色的细碎小花，不张扬，很雅致。 方圆儿看着喜欢，就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花儿，开得真好。” 夜天逸想了想，根本没有印象。 “许是花房那边送来的吧，没有注意。 你若是喜欢，搬回后院去吧。” “不用，放在这里就好，屋里还能添点儿色彩。” 方圆儿顺手摸了摸花叶，“说起来，我只去了御花园，还真没去过花房儿呢。 我记得吴叔说过那里还养了一些鸟雀小兽？” “是啊，你闲着无事过去看看，挑个喜欢的养着，打发一下闲暇功夫也好。” “可算了，有大王和大黑在，养什么额都是不够给它们当点心的！” 方圆儿嘴里应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再次仔细打量了这盆花，才同夜天逸走了出去… 拎着空食盒回了后殿，方圆儿就带了歆甜欣怡几个丫头，去了花房儿。 花房儿其实就是暖棚，盖在御花园儿一个偏僻角落，很是不起眼。 但这里却养了不少的奇花异草，廊檐下挂着的鸟笼子里，还有不少羽毛鲜艳的鸟雀。 丫头们都是看的欢喜，叽叽喳喳逗弄着，倒是比鸟雀还吵闹。 负责看管花房儿的总管太监，没想到皇后会突然过来，吓得慌忙跑过来，帽子都戴歪了。 方圆儿见他年岁大了，面相也是老实憨厚的，就笑道。 “不要着急，本宫过来随便走走。” 总管太监赶紧跪倒在地磕头，方圆儿问道。 “本宫最近想绣一条裙子，没有合适的花样子。 过来走走，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花朵。 最好要黄色的，花朵小一些，雅致一些。” 第七百八十九章 静待时机 “是，是，娘娘随奴才过来一看。” 老太监前边带路，很快进了花房，到了一角，果然有百十盆黄色的花朵，形态不一，品种自然也不同。 丫头们都是喜欢，纷纷夸赞，“这些花，可比御花园的漂亮多了。” 老太监赔笑，“这些话娇贵，很少能受风吹雨打。” 方圆儿仔细找寻，没见到同前殿里那株一模一样的，就问道。 “这些花没有合眼缘儿的，还有别的吗？” 老太监就道，“回禀娘娘，几乎都在这里了。 还有几盆送出去了，寿康宫多一些，太和宫也有。 但过几日都要再收回来养护，到时候老奴送去给娘娘欣赏。” 方圆儿摇头，“罢了，太过麻烦了。 本宫不过是心血来潮，养花太麻烦，又不如种菜还能下锅炒一炒。” 老太监干笑，赶紧恭敬低头，没敢应声。 丫头们四散，在花房里走动，方圆儿也寻了几株看上去有些年月的绿植，摸摸叶片，帮忙浇浇水。 老太监看了，倒是信了方才的话。 比起鲜花，果然皇后娘娘更喜欢绿植… 赏玩了大半个时辰，方圆儿才带着丫头们回去太和宫。 丫头们带了两只彩雀，准备挂在廊檐下，让后殿也添几分热闹… 晚上时候，夜天逸回来吃饭，问道。 “听说你今天去花房儿了？” “是啊，好奇有什么奇花异草，但听说太后喜欢，多半送到寿康宫的，我就没有多留。” 方圆儿随口应着，惹得夜天逸皱眉，“你不必这般，这是你的家，你是当家主母。 再好的东西，先有你的，才有旁人的。” 方圆儿被哄得笑开了脸，“这话私下说说就成了，传扬出去，也不怕人家说你不孝。” “说就说吧，不过是几句话，谁敢指着我鼻子骂不成。 再说了，艰难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不见旁人。 如今富贵荣华，旁人自然也没争抢的资格。” 夜天逸给她夹菜，说的随意，却也认真。 “那好，明日大朝会，你肯定要带哪吒吧？那我自己去寿康宫请安，万一太后说话不好听，我可不忍着了？” 方圆儿调皮眨眨眼睛，惹得叶天逸好笑。 “你什么时候忍着过脾气啊？ 好似我拦过你一样！ 你只管去，有事我来处置。” “好啊，那我有底气了。 也不知道我的佛经抄写出来没有？ 说起来，丞相真是个狠人，闺女都能舍下。” 两人边说话边吃饭，饭后去散步，方圆儿又问道。 “咱们大魏的史书，我看的不多，你定然是更了解了。 那你知不知道，咱们大魏同西边沙漠之外的邻国，可有走动，或者什么恩怨？” “怎么想起问这个?” 夜天逸应道，“百年前，也就是我太祖那个时期，曾远征过沙漠以西的几国，具体原因为何，史书上记载很是含糊。 从那之后，偶尔有商队来往，但也不多。 至于两国，没有任何交往。 沙漠天险，倒也不用担心边塞不宁。” 方圆儿点头，“我就是好奇，偶尔吃的甜瓜，据说就是从沙漠之地买来，所以问几句。” 夜天逸以为她想出去走动，就笑道。 “等过几年，咱们把整个天下都走走。 无论是深海，还是沙漠，戈壁，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 “好吧，暂时信你好了。” 夫妻俩都是笑起来，夜天逸一把抱了妻子进屋，美好的夜晚也就正式开始了。 第二日一早，夜天逸扯着打哈欠的儿子，去前边上朝了。 方圆儿睡醒，吃个早饭，才慢悠悠去了寿康宫。 出乎意料，太后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也没为难她。 甚至方圆儿故意挑衅，喊来于文慧，问起佛经抄写如何，直接废了几本不要，吩咐她重新抄写。 云文慧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太后都没有庇护一分。 方圆儿带了满肚子的问好告辞，出门时候，借口帕子掉在屋里，她扶着院里的一棵茂盛的桂树站了一下，也是毫无收获。 觅神是个细心的，半路上没有外人，她就问道。 “神主，可是有什么事？” 方圆儿就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抓不到尾巴。” 觅神就道，“婆婆说，百寻不到，就静静等待，猎物也许就自己跳出来了。” 方圆儿听得好笑，揉揉她的小脑袋。 “好，那咱们就等着。 有所求必然会有所行动，行动就会被抓。” 觅神笑的红了脸，害羞又安静。 一晃儿又是七八日，于文雅终于抄好了经书，也跪的膝盖青紫，累出了两个黑漆漆的熊猫眼。 她原本以为解放了，结果朱红带人又送了足足七箱子账册。 “于姑娘，这是宫里的开销账册。 娘娘信重你，交给你整理核对。 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什么？” 于文慧彻底装不下去了，恼怒道。 “皇后娘娘若是看我不喜，大可降罪于我。 何必如此折磨？ 传扬出去，就不怕损了娘娘的名望？” 秋雅一脸的惊讶，应道。 “于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先前可是于姑娘一口一个要伺候主子，百般恳求才留在宫里的。 我们虽然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但出身贫寒，不及姑娘聪明博学，所以娘娘才把如此重要的差事托付给姑娘。 难道姑娘先前说要伺候主子，为主子分忧，都是假的？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都说丞相忠心，为国不辞辛劳，怎么丞相大人养出的女儿却是如此假仁假义！” “你！” 于文慧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反抗不成，还把父亲搭进来了！ 屋外原本有两个粗使的打扫宫女，听得这些话，赶紧走掉了，生怕卷进来，跟着一起倒霉。 秋雅示意朱红堵了门口，这才慢悠悠坐下，小心吹了吹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的嘲讽。 “于姑娘，其实有几句话，我很久就想说了。 姑娘也是个才女，家世贵重，要想选夫君在京都怕是也能让青年才俊排出几条街吧？ 但姑娘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羞耻呢，千方百计想着爬皇上的床，还要给自己找借口，说什么伺候主子。 怎么伺候，在床上伺候？” “放肆，这等污言秽语，你一个女子也敢说出口！” 于文慧脸色红的发黑，开口呵斥。 第七百九十章 来自奴婢的威胁 秋雅却是不理会，“你心里这么想，也在这么做，你都不知道羞耻，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你厚着脸皮留下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今日。 如今抱怨什么，发什么脾气呢！ 还当你是丞相府大小姐啊，就是个奴婢而已。 没把你撵去下等房睡通铺，没让管事太监找你对食，已经是优待了，你居然还不知足。 其实，我们都觉得主子太仁慈了。 按照我们的想法，就该把你剥光了，挂上城墙，让那些仰慕你的什么酸秀才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到时候随便推出个替死鬼，就说你那丞相爹爹得罪人太多，拿你报仇撒气就成了。 可惜，我们主子心软，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这般。 所以，你才能活到如今，活的如此自在！ 你居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文慧被骂的哑口无言，她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如此羞愤欲死。 可不等她回骂，桌边落了一只苍蝇，秋雅一抬手，那苍蝇就被钉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阳光照过来，贯穿苍蝇的一根银针，闪着寒冷的光… “下贱的东西，就该死！” 秋雅拔了银针，苍蝇轻飘飘落下去，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 于文慧好似被掐了脖子，脊背汗毛倒竖。 这么文弱的姑娘，居然是个高手。 那银针若不是扎在苍蝇身上，射进她的心脏，是不是她也会死的如此悄无声息… “于姑娘，好好整理账册吧，这是你的福分，你应该高兴自己还有点儿用处，否则，哼！” 秋雅施施然起身，整理一下裙子上的皱褶，走去同朱红闲话儿。 “朱红姐姐，你跟着小姐几年了？” “可有段日子了，我跟爹娘一起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刚刚梨园没多久呢。” 朱红大大咧咧应声，“肯定比你们早就是了。” “那要分怎么算了，我们在老家，也好几年了。 想起当初年岁小，真是运气差，被抓出来差点儿死掉，都不知道家在哪里。 幸好，主家心慈，把我们当亲生女儿养大。 读书识字，学手艺和礼仪，就是一般富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如我们呢。 我常想着，要报答主家的大恩。 可惜，咱们主子都心慈，人家欺负到面前，也不肯下重手。 真是，急的我睡觉都盼着。 盼着哪个蠢货赶紧送上门，我也显显本事，折磨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替主子出口恶气。” 秋雅语气里满满的遗憾，听得朱红居然连连点头。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让我狠狠挥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才解气。” 于文慧在屋里听着，后背的冷汗已经淌成河了。 不成，一定要给爹爹送信，尽早想办法。 否则她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深宫了。 也许方家会心慈手软，皇上也不屑多理会，但保不齐方家的奴仆会错主子的意，把她害死了… 那她这辈子就太窝囊了！ 当晚，消息就再一次送到了于丞相的案头。 他清楚的感受到女儿字里行间的恐惧，于是再也不能犹豫了。 这个女儿自小聪慧，也颇有才名，在他心里，比两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儿子要看重很多。 既然决定把于家的前程和荣华，押在她的身上，就不能再犹豫了。 他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 方圆儿不知道秋雅和朱红把于文慧吓唬的不轻，她这几日也忙着呢。 安置伤兵令，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些细节需要补充。 她闲着无事时候，就努力回忆前世，尽量完善。 偶尔前边没有外人，只有方玉和夏侯敬元在，她也会过去同两人讨论一下。 夏侯敬元绝对是个做内务的好手，很多地方，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 当然，他更擅长奉承，差点儿把方圆儿夸成一朵花，眼里的敬佩也是半点儿不参假。 好不容易所有的细节都定下来，也是五六日后了。 这一日，寿康宫突然来人，请方圆儿过去喝茶。 方圆儿连同几个丫头都是惊讶，晴红立刻就道。 “娘娘，我这就去请皇上。” 方圆儿赶紧摆手，“不必，皇上正忙着，这么点儿小事，不必惊动他。 咱们过去看看就是了，这是自家，又不是战场。” 几个丫头对视一眼，就去喊了红曲和杜鹃。 这婆媳俩儿力大无穷，有她们跟着，就是有事，也能顶个一时半会儿。 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走去寿康宫，自然有宫人看见，于是很快吴总管就收到消息了。 方圆儿不知道她到底没拦下消息，到了寿康宫该行礼就行礼，该喝茶就喝茶，神色很是坦然。 这倒是让太后看得心里越发不喜，于是，她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皇后，让人把那些账册收回去吧。 哀家喜爱文慧这孩子聪明懂礼数，打算留在身边做个养女。 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这个当嫂子的，要多照顾她几分，不可一再欺压。” “欺压？” 方圆儿放下茶杯，神色里满满都是惊讶。 “不知太后这话从何说起啊？ 当初本宫和皇上要放所有秀女出宫，于姑娘坚持留在宫里做奴婢。 本宫念着她是重臣之女，又得太后百般维护喜欢，所以特意给她寻了轻松的差事。 抄写佛经，整理账册，旁的宫女怕是都要抢着做。 怎么就成了苛待？ 若这是苛待，那本宫可真要把于姑娘送去倒夜香，刷马桶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什么是苛待了！” “放肆！” 太后重重放下茶碗，呵斥出口。 而一边端坐的于文慧，也适时啜泣起来。 怕是任何人看上去，这会儿都是皇后在仗势欺人了。 “皇后，你即便出身小门小户，起码的规矩也该知道。 你就这么忤逆长辈的吗？ 哀家不过是要收个义女，你就如此顶撞，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婆母？” 方圆儿听她一口一个长辈，一口一个婆母，心里腻烦。 她也扔了茶碗，索性挑明了说。 “太后不说明白，本宫还真是不知道太后是长辈和婆母。 本宫自小也是被长辈疼爱长大的，只知道爹娘饿，或者外祖一家，都生怕本宫心里不欢喜，千依百顺。 但从来不知道，长辈居然也有想方设法给晚辈添堵的！ 就是寻常百姓人家，儿媳新婚，婆母也没有这么急着往儿子房里塞小妾的！” 第七百九十一章 撕破脸 太后开口就要辩解，方圆儿却伸手拦了她。 “太后别说你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太后敢发誓，绝对不让姓于的做皇上妃嫔吗？ 若是她做了，太后要怎么办？ 自尽，同本宫赎罪吗？ 太后不敢，也不能，因为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个千方百计要爬床，一个挖空心思往儿子床上塞人。 你们可真是一对好搭档！” “放肆，放肆！” 太后气坏了，没想到方圆儿当真敢撕破脸，说的这么难听。 于文慧更是用袖子捂着脸，“呜呜，奴婢不能活了！” “不能活？那就去死吧！ 本宫不怕外人说本宫逼死你，本宫有一千个法子让你死的安安静静！” 方圆儿也是真的恼了，这就像最爱吃的菜里多只死苍蝇，毒不死人，但膈应人啊。 于文慧伤不到她，太后也多有顾忌。 她没觉得两个人能拿她如何，但这么时时刻刻有个女人等着宽衣解带，抢她的夫君，就太恶心了。 她相信夜天逸对她的感情忠贞，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外人的算计和试探。 一次两次还好，百次千次呢？ 谁也不能保证！ “既然不能安安静静过日子，和平共处，那你们尽管放马过来，看看咱们谁是最后赢家。” 方圆儿起身就要往外走，太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给我站住！” “然后呢？” 方圆儿回身，眼神轻蔑，“本宫站住了，太后要如何？” 太后被堵得一哽，她还真没有什么办法，难道真让人打皇后一顿？ 方圆儿倒是说话了，“对了，前一段时日，本宫听说一个故事，一直想跟太后分享，可惜太忙碌忘记了。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不知太后想不想听听？” 说罢，她又坐了下来，不顾太后脸色笑着讲了起来。 “说有个大户人家，老爷是个学者，家中娇养了一个女儿。 这女儿看中了父亲的弟子，以为自己美貌如花，这弟子也会同样中意她。 可惜，这弟子看透了女子美貌之下的狭隘狠毒，百般拒绝。 最后女子含恨嫁到了一个高官之家，一面做出贤惠的模样，一面却利用高官的权势迫害父亲的弟子一家。 幸好，女子的父亲发现了此事，搭上了性命，救了弟子一家，拦住了女子的狠毒手段。 弟子一家避出京都，才可以安静度日。 可惜，这女子没有因为父亲惨死，反省自己。 多年以后，女子的继子娶妻…” “不要说了！” 太后几乎是嘶吼出声，被激怒的母兽一般，血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方圆儿。 方圆儿却不害怕，施施然站起身，笑的一脸无害。 “看样子，这个故事太后娘娘不喜欢啊，定然也是觉得这女子太不知廉耻了。 那本宫这就回去了，请太后一定记得，会打狗棒法的，不见得每日都要打狗。 但狗扑上来，却一定必死无疑！” 说罢，她就带人走了，留下寿康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太后哆嗦着抬起手，想说话，却一翻白眼昏倒在地。 “太后！太后！” “请太医，快请太医！” 寿康宫里乱成一团，不过前后脚儿的功夫，方圆儿自然听见了，但她可没有回返的意思。 晴红小心翼翼问道，“娘娘，不用回去看看吗？” “不用，她是被揭了疮疤，没了脸面，装病遮羞呢。 当然，顺带还能传个流言出去，说我不孝，把她气倒了。” “娘娘！那要不要告诉三爷一声，怎么能让她们这么污蔑您？” 晴红几个都是气坏了，结果方圆儿却摆手。 “她没撒谎啊，我确实把她气到了。 你们就别担心了，她敢这般，也是有理由的。 这事，我会处理。 你们这段时日就是帮我看好哪吒，还有前殿那边。 只要咱们护好自家，旁人就是想下嘴，也找不到缝隙。” “是，娘娘。” 众人赶紧应声。 几乎是众人刚回到太和宫，前殿那边，吴总管也接到了消息。 趁着喝茶歇息的间隙，吴总管就当着方玉的面儿，同皇上禀报了。 “皇上，太后方才召了娘娘过去。 太后想收于文慧姑娘做养女，要娘娘以后不要苛待她。 娘娘…呃，娘娘恼了，说话有些直白。 还给太后讲了个故事，是个关于先生之女爱慕先生得意弟子，最后因爱生恨… 娘娘走后，寿康宫就叫了太医。” 夜天逸同方玉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听说她恼怒发火，真是难得。” “是啊，自小娘娘就和气，见谁都是笑脸，我也是好奇太后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娘娘这般。” 吴总管听两人这般轻松，就有些心急。 “那个皇上，国舅爷，寿康宫在宫里可是有不少人手，恐怕没一会儿，京都就要传扬娘娘不孝忤逆了。 是不是派人处理一下？” “不必，他们说不了几句就没心思了。” 夜天逸摆手，毫不在乎。 倒是方玉见吴总管真心替自家妹妹着急，就笑道。 “明早儿，皇上要下旨，实行伤兵安置，这可是娘娘的提议，到时候自然人人称颂。” “哦，原来这般，那可是太好了！” 吴总管彻底放了心，这才乐颠颠下去了。 果然，不出众人意料，下午时候，京都各处的酒楼和茶馆，就有了流言。 “听说了吗，宫里那位忤逆，把太后气倒了。” “我也刚听说，好似太后病得厉害，太医就请了好几位。 我家隔壁邻居是太医院林太医的女婿，听说家里都害怕呢。 怕太后有个好歹，连累了太医院。” “不知道什么事儿，把太后气得这么厉害。 按理说那位已经独霸了皇上，不至于再贪心更多啊。” “谁知道了，太后这么多年深居后宫，从来没传出任何不好的话，怎么就同这位处不来呢。” “许是先天八字不合。” 方家还罢了，平日关门闭户，大半时候都在空间里。 但楚家却不成了，长风进城买纸墨，听了几句就急了，慌忙往家赶的时候，遇到参加茶会回来的父亲。 楚一鸣见此，撵了儿子回家，他则拐去了方家。 方家都在空间里收粮食呢，又是一季的稻子该割了。 男女老少都忙的厉害，突然听说楚一鸣来了，众人赶紧换了衣衫，跑出来迎客。 待得听楚一鸣说了来意，方老汉就撵了方老二去寻方玉。 第七百九十二章 出招儿与接招儿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三爷说，皇上和他都知道此事，也有安排，要家里不必担心。” 两家人这才都放了心，楚一鸣回家报平安，方家人继续收粮食，一边割稻子，还一边商量呢。 “等老三回来，多问问。 是不是把这些粮食再捐出去，不是说南边又发水了吗？ 咱家闺女是个不省心的，咱们替她多挣点儿善名吧。” “好，到时候问问老三。 左右家里粮食吃不了，拿出去救人是好事。” 楚一鸣回到楚家的时候，楚家老少也是眼巴巴等着呢。 “怎么样，方家怎么说？ 打底怎么回事，怎么传出圆圆忤逆不孝，是不是那个蛇蝎心肠的，针对圆圆了！” 楚老太爷气得直拍桌子，“我就说，她不会善罢甘休。 当年连她爹都害死了，她还不知道反省。 如今又开始害咱们圆圆了！” 楚一鸣赶紧安慰老爹，“爹，您别担心。 方家也是惦记，特意让人去问了仲良。 仲良说，他和皇上都知道这件事。 皇上的意思是，圆圆不能受委屈，既然同太后闹脾气，定然是太后那里的问题。 让咱们都放心，他和皇上有安排。 保证不会让圆圆被流言困扰，毁了名声。” “当真？” 楚家老少都放了心，“哎呀，这可太好了。 说实话，当初皇上答应不让圆圆受一点儿委屈，我还不相信。 如今看来，皇上真是信义之人。” “这是当然了，若是皇上不好，圆圆也不能嫁。 圆圆那孩子看着和气，其实脾气倔强着呢。 她若是不喜欢，谁也逼迫不了她。” 不说楚家方家如何，京都里很多人家听到这个消息可是高兴坏了。 主动出击，他们没那个胆子。 但是添油加醋，多说几句，却是不怕。 于是，一个下午，流言就发酵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晚饭时候，太和宫里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儿前，被先生折磨了一日的哪吒还不知道这事儿，胡乱吃了大半饱，就跑回房间写功课去了。 其实就是赶着回空间玩耍，家里收地，这个时候定然会聚了所有人，点篝火烤羊，蒸新米饭，最是热闹。 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热闹，白日上课都在惦记呢。 饭桌儿上只剩了夫妻俩，方圆儿说话也没顾忌了。 “我总觉得，太后针对我，不只是因为舅舅的关系。 但除了这个，我又找不到别的线索。 不过，她先前看似在维护于文慧，实际帮助不多。 如今这般强势，倒是能看的出，她定然是同丞相联手了。 前朝那边，你注意一下，可别中了他们的算计。” 夜天逸好笑，给她挑着鱼刺，应道。 “放心，我这一段，趁着那只老狐狸闭门思过，可是剪除了不少他的羽翼。 估计这是着急了，才想着寻个帮手。 但他们没有兵权，再折腾也翻不起大浪。” “这倒是，谁的拳头硬，谁才有话语权。” 方圆儿把鱼肉，送到夫君嘴边，算是奖励他。 “我家皇上真棒，运筹帷幄，文武双全。 哎呀，我好有压力，都觉得配不上了。 夜天逸哈哈大笑，差点儿因为鱼肉呛咳起来。 屋外众人听了，都是忍不住望向门里，脸上少了担心，都是跟着笑起来。 主子们这么高兴，就是说外边的流言不算问题了…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夜天逸亲自下旨安置伤兵。 朝臣们各抒己见，却也没什么实质的建议。 毕竟国库空虚，如今南边还有几州要赈灾呢。 于是，这个时候，安置伤兵策被拿了出来。 公用马车，全国快递运送书信包裹，商铺作坊收伤兵做工减免赋税，戍边军屯田自给自足，军工作坊安置伤兵缝制军需… 一条又一条，每一条都详细又合理。 最主要是不用朝廷出一文钱，全部自给自足，又安顿了伤兵，给了伤兵一条活路。 但好似这安置伤兵策，又不只是安置了伤兵，对百姓，对大魏都有很大的影响。 朝臣们来不及多想，夏侯敬元和兵部尚书就上前接过了差事。 夏侯敬元是皇上心腹，兵部尚书是喝茶度日就等着平安致仕的老臣。 只看这两人，但凡还长脑子的，都能猜到，这事皇上不一定考量多久了。 于是，就是有心反对或者质疑之人，也改了话头儿。 “皇上圣明！” “皇上仁德，为伤兵们思量如此周全。” 结果，皇上却摇头，不肯居功。 “说起来，这些伤兵都是跟着朕征战，才落下如此残疾。 当初骑兵，第一次交战之后，皇后负责伤兵营的诊治和照料，就同朕说起伤兵的安置。 那时候皇后是后勤将军，对军需最是清楚，对兵卒们也最是体恤。 她就写下了这伤兵策，朕如今不过是拿过来，稍稍润色一番罢了。” 文武百官听得都有些傻眼，谁也没想到，这般出色的折子，居然是出自皇后一个女子之手。 有耿直固执的老臣想说女子不得干政，但人家皇上说了，这折子是征战之时就写了。 那时候皇后还不是后宫女子，还是将军呢。 但不说吧，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惜，夜天逸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散了朝。 夏侯敬元几乎是不眠不休准备了一个月，如今终于开始实行，他可是比谁都激动。 不等这件事成为整个京都的焦点，共用马车已经出现在京都街头了。 百姓们好新奇，眼见那么宽大结实的马车，一文钱就能坐二里路，都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第一个坐上去，体验个新鲜。 晚上回去时候，邻里邻居谈起，谁没有坐过共用马车，简直都要被鄙视。 要知道，平常的走动，几乎三文钱之内都能解决。 掏出五文钱，就能在京都转一圈儿了。 平日雇个马车，动辄二三十文，相对来说，这可太便宜，太方便了。 特别是共用马车定时定点，只要赶着功夫过去，半点儿不担心耽搁。 而且赶车的是退伍的伤兵，别看缺胳膊或者瘸腿儿了，对付一两个毛贼或者闹事地痞都是小问题。 马车干净宽敞，还不用担心被欺负，被偷了荷包！ 百姓们惊讶新奇之余，更多是高兴啊。 “以后再回娘家可是方便了，两文钱就成了。 明明都在京都，结果我两三个月才能回去一次。” “我家也是，小子去学堂可是方便了，早晚两文钱，刮风下雨都不用惦记了。” “皇后娘娘真是太聪明了，怎么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呢。” “是啊，我琢磨着先前说奶姑娘忤逆，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儿啊？ 太后不会是不喜欢娘娘参合朝政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 帝后的谢礼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可是娘娘还在做将军的时候想出来的，可不是如今。 再说了，这么好的事情，娘娘就是说上几句怎么了。” “听说后日快捷运输处就要开张了，可以往外送包裹书信呢，便宜，好保证给送到家。 我打算给老家的爹娘捎点银钱东西，一直找不到人帮忙，这可是太好了。” 不同于百姓们的高兴欢迎，富贵人家本来就有马车，不屑于这样的安排，反倒酸溜溜的说上几句。 “真是胡闹，街上到处都是这样的马车跑来跑去，乱糟糟，成何体统。” “一个女子安分相夫教子就好，居然还把手伸到朝政里了。 皇上不但不气恼，反倒支持，真是…” “看着吧，这事儿没完，怕是还有乱子呢。” 可惜，事实却不如富贵人家期盼那般，共用马车在京都试行了半个月，方便了百姓，而且秩序井然。 用百姓的话说，坐在大马车上，看着京都的风景，自己都觉得自己高贵了几分。 身为京都人的骄傲和优越，让他们越发自觉爱护京都了。 见得如此，各地的安置伤兵策也要开始实施了。 那些自愿回去家乡的伤兵，也打算离开京都了。 众人出了大营，不约而同徒步赶了几十里路到京都。 看看京都的热闹，坐坐马车，到京兆尹领了他们的身份文书。 这身份文书非常重要，他们回去安排差事，都需要这个证明。 这是他们为国流血牺牲的证明！ 当然，所有人心心念念还有一件事，就是去宫门外磕头。 宫里的皇帝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帅，宫里的皇后，是他们的同袍将军。 从第一个伤兵过来跪倒开始，就有近卫军进去禀报了。 很快，帝后带着太子，一家三口出现在宫门口。 伤兵们都是激动的厉害，纷纷膝行上前，哽咽辞行。 “殿下，将军，属下们要回老家了！ 谢殿下和将军为属下们费心安排差事，属下们不必担心以后没法过活！ 殿下和将军的恩德，属下们铭记在心。 今生不能回报，来世还做殿下和将军的兵！” 夜天逸和方圆儿上前，亲自扶了他们。 “你们跟随朕起兵，征战天下，护佑大魏百姓平安。 朕为你们安顿生计，是应当之事。 只盼你们，为国流血之后，不再为了活命流泪！ 此去归乡，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尽管安居乐业。 它日，大魏盛世如约而至，也是尔等功绩！” 铿锵有声，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帝王对他们的承诺和夸赞。 伤兵们激动的放声痛哭，他们何德何能，跟随这样的帝王！ “传朕旨意，所有伤兵归家，见官不跪！名下田地二十亩，可免赋税三年。” 夜天逸又给了重赏，惹得伤兵们还想跪倒磕头。 方圆儿帮忙一起拦了，笑道。 “皇上送了重礼，本宫也不好让他专美于前啊。” 她挥挥手，示意侍卫们抬出一溜十五个箱子。 箱盖儿打开，五只装着各色花样的银簪，五只则是满满的银锞子，五只里装满了木牌。 “若是给你们准备点心果子，路途遥远，怕是带不回家里就腐坏了。 所以，本宫给你们备下这些，一人五两银子做盘缠。 一人一根银簪，送母亲或者妻子都好，毕竟你们在外征战，苦的是家中女子。 至于木牌，不出一年，各州府都会有善缘堂和花想容开起来。 你们拿了木牌去登记编号，以后逢年过节都可以去铺子里领一份吃用之物。 这不是施舍，更不是赏赐！ 这是本宫的谢礼，谢你们追随皇上和本宫出生入死，谢你们为大魏流血流汗！ 他年有缘，皇上和本宫云游天下，再同你们把酒言欢！” “方将军！呜呜，方将军！” 伤兵们哭得更厉害了，方将军还是那个方将军，从来都是这般周全，对他们百般照顾。 银子还罢了，那簪子是多金贵啊，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以后家中母亲或者妻女带出去，谁敢欺负！ 还有木牌，拿在手里就是他们一辈子的保证，只要有口气活着，年节定然就不会缺肉吃，少酒喝。 方将军一家的大方，他们可是太清楚了！ 方圆儿也是鼻子泛酸，不好抹眼泪，就玩笑道。 “你们可别哭了，再哭下去，皇上怕是以为你们还要找他要好东西呢！” 夜天逸赶紧摆手笑道，“这可不成，如今谁不知道朕最穷啊，国库都要把老鼠饿死了！ 你们再哭，朕也没有办法。 幸好朕娶了个有钱媳妇儿，否则今日就让你们空着手回去了。” 伤兵们哈哈大笑，不知多少扯着空着的袖管狠狠抹去眼泪。 很快，簪子和银锞子，还有木牌被陆续发了下去。 而消息也疯狂传开了，就是留在京都附近的伤兵也来领东西了。 他们不是贪图这些东西多贵重，而是…这是他们的荣耀！ 有百姓围在附近看热闹，每有伤兵拄着拐，或者搀扶着走过，他们都会忍不住跟着欢呼，拱手道谢。 伤兵们感动掉眼泪就没停过，谁说硬汉不流泪，那是没有这样荣耀的时刻。 皇帝道谢，皇后准备谢礼盘缠，百姓们夹道欢送！ 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不是废物，他们是大魏的功臣。 一时间，原本人人厌恶，以为粗俗的兵卒，成了人人尊敬的保家卫国勇士。 连带着，近卫军，城防军，甚至是巡逻的捕快差役，走路都抬头挺胸。 多少年了，一个七品的文官都可以在三品的武官面前骂的唾沫横飞。 如今，可是扬眉吐气了。 有文臣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安置伤兵策，不只是安置伤兵，也不只是对京都的改变，更是对所有武将兵卒的褒奖。 以后文风强盛的局面，怕是要成为过去了。 优待兵卒，就会有更多百姓愿意送家中儿郎参军了… 方圆儿可是管不了旁人怎么想，她越发忙碌了。 各个州府都要开设善元堂和花想容，这可不是谎话，是要真切开始安排的。 梅兰竹菊等字号的姑娘们，当初跟着近卫军征战，没少吃苦。 如今把她们都留在宫里，一来大材小用了，二来也不能这般耽搁了她们的青春，误了一辈子。 第七百九十四章 心生异样 她早就有这个打算，把她们两人编成一组，放到各州府去坐镇，开铺子。 正好，这一年多，裴三娘她们培养了不少人手，虽然依旧不算充足，但每个州府分一个，还能满足。 到时候，铺子开起来，可以在各地再采买，或者收贫寒人家的小姑娘做学徒。 这般也算间接给女孩子们多一条路，多一个谋生手段。 天长日久，总能慢慢提升女子的地位，慢慢教出一些自强自立的。 这就像种子，终有一日，大魏的女子不再怕休弃，不怕和离，任何时候都能要自己活命。 再也不会有因为欺辱，因为婆家苛待，草草结束自己性命的惨事。 另外，空间里，第二批学生们也要毕业了。 他们同样能写会算，学了不少本事，但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 跟随学长学姐们去各处开铺子，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许是安置伤兵，还有公共马车等惠民之策，又赚了一波功德，空间在一个晚上，又有了变化。 早起时候，众人发现花篮山和楠木山被隐藏起来的另一半山坡都露了出来，生生又扩大了二百亩的面积。 方圆儿自然有所感应，寻个借口跑回空间探看。 众人都是高兴，“这是知道丫头们要去各州开铺子，生怕药丸和面霜之类不够用，赶着给咱们送材料呢。” “是啊，我就说啊，要一直做好事，肯定会有好报。” 赵金莲拉了闺女的手，一个劲儿的嘱咐。 “花篮山还罢了，这楠木山一根就能卖不少银子。 你可别小气，多做点儿好事儿吧。 我看开办小学堂就不错，不学那些之乎者也，教孩子们多学学写算，起码不做睁眼瞎，卖个鸡蛋也能数的清铜钱啊。” “好啊，娘，我正好也这么打算呢。” 方圆儿赶紧应下来，又道。 “但是圣米恩斗米仇，也不好让孩子们一小就白拿东西习惯了。 等我和哥哥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比如用砍柴，做农活儿，或者赊欠束脩，毕业之后赚工钱再偿还。” “好，好，还是你们见识多。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娘老了，没什么见识，就是看着满山的银子，心里不安。” 赵金莲比了比满山的楠木，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娘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眼红呢！” 待得方圆儿出去，中午吃饭时候给前边传个消息，方玉就跟着夜天逸一起过来吃饭了。 兄妹俩多年的默契，倒也不用说的太仔细就清楚。 天气炎热，方圆儿做了凉面，准备了不少酸甜适口的小菜，拌在面条里极爽口。 她一边挑面条，一边说道。 “哥，家里又多得了两面山坡，娘心里有些惦记，总要舍些钱财出来。 话说是不是办一些小学堂，让更多孩子学学写算。 我也觉得不错，但这事总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等我最近有功夫，写个章程。 正好丫头们要到各州府去开铺子，到时候交给她们就成。 买个小农庄，种些粮食青菜，自给自足。 在庄上开个小学堂也容易，你说怎么样？” “好啊，这事儿不难，但一开始要把规矩列下来，否则以后容易麻烦，好心办了坏事。” 方玉对妹妹的提议，从来没有反对的时候，听得方圆儿眉开眼笑。 “那我写完章程，给你看看。 没有问题，再让丫头们看着安排。” 夜天逸在一边听着兄妹俩如此，心头就是一动，有些别样的滋味，让他微微皱眉，迅速压了下去。 方圆儿见他沉默，还以为他因为政务累了，就道。 “政务是忙不完的，要不要歇息一下午。 正好哪吒也休沐，咱们带他去钓鱼吧。” “好，晚上做个全鱼宴。” 夜天逸应下，笑着邀请舅兄。 “三哥，晚上也留下吃鱼吧。” 方玉却是摇头，“不了，我打算去快递驿站那边看看。慈安堂的小子们刚被安排过去做工，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无妨，他们是你亲自教导过得，能写会算，又在市井混迹多年，小错免不得，大错不会有。” 夜天逸把叶讯放在京都这么久，自然也知道慈安堂的底细。 其实，慈安堂就是方家最早的眼线… 这话倒是提醒了方圆儿，“对啊，你们说小学堂要不要这么安排。 第一年免费，只要送来的孩子，都教写算。 但第二年开始，就开始教孩子们学手艺，比如炮制药材，比如推拿等等。 这个时候才收束脩，若是家里贫寒，可以先赊欠，等她们可以干活儿了，用工钱慢慢偿还。 这样，除了小子，怕是也有不少小姑娘被送来。 以八岁算起，学个两三年就可以赚工钱了。 起码还能给家里赚四年工钱，才出嫁呢。 若是家里疼爱，给自己赚个嫁妆，带个手艺出嫁，婆家也定然看重。 就是苛刻的家人，多留闺女几年，帮补家计，那手艺始终是姑娘自己的，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不错，”方玉点头，笑道。 “最好添上一条，每半年考核一次，学的好，免束脩还给奖励，毕业推荐差事。” “对，对，起码咱们铺子就需要人手。 或者以后小学堂开的多了，也需要先生和管理的人手。” 兄妹俩说说笑笑就把事情定的差不多了，夜天逸忍不住说了一句。 “先试试，若是不错，以后国库充盈，也可以这般推广开来。” “好啊，百姓最好都能写会算，以后朝堂上有什么官文下发到各州，百姓也不会被府衙的人蒙蔽了。” 方圆儿更是兴奋，“其实也不是说科考不好，但学太多经史子集，会写文章，不见得就会做官啊。 往大了说，一个国家除了读书人，更需要商人流通南北物资，需要工匠改进农具等等，各司其职，每行每业都兴盛，都有人才，这样国家才能繁荣啊。 往小了说，一个平常百姓之家，没有读书做官的子孙，但是有个在城里做账房的儿子，那日子都会好很多。” 夜天逸见她说的高兴，也是笑起来，眼里满是欣赏。 朝中那些老古董，私下不少说他坏了规矩，让女子参与朝政。 他们哪里知道，他的妻子是如何的聪慧，甚至比朝中大半官员都要出色太多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女婿首选 梅兰竹菊几组姑娘听说要派她们到各处去开铺子，都是高兴，又有些舍不得。 高兴当然是能出去做事，自己做主张罗铺子。 外地虽然没有京都繁华热闹，但总比皇宫要大要广阔啊。 她们学了一身本事，也是跟着近卫军征战过的，整日圈在宫里，就是有空间老家可以回去走动，也会觉得憋闷。 舍不得当然是主子和京都的姐妹了。 方圆儿告诉所有人自己组队，毕竟以后在外要搭伴做生意，最好是脾气相投的，也更利于团结。 很快，姑娘们就都准备好了，然后装模作样带了行李出宫，再一起出发。 其实早就进了空间，被主子亲自送到各州。 各州早有方家的人手，但都在暗处，藏了身份。 如今明处又要有铺子了，相辅相成。 为了遮掩空间的存在，姑娘们要在各地生活一个月，才能开始张罗铺子，这倒是给了她们适应的功夫。 送了姑娘们，京都外大营那边，养猪场和养鸡场也都建起来了。 方老大被抢去，亲自指导。 因为人手充足，兵营里几万兵卒呢，所以，额外又开了二百亩荒地，都是山脚下或者河边的滩涂地。 这样的土地种粮食出产差，但种地瓜和土豆却还成。 正好地瓜土豆可以喂猪，只需要偶尔给点儿粗粮，养上两千头，陆续出栏，就足够所有人隔三差五吃顿大肉了。 养鸡场也是如此，鸡舍建在山脚下，圈一片山坡，白日直接撵到山坡上找食儿，晚上撒些粮食，小鸡就会疯跑回来。 一只母鸡，一年能下蛋将近二百个，不下蛋了，还能杀了吃肉，简直是再合算不过了。 方老大是尽心尽力，半点儿不藏私，甚至还从家里庄子拉了几十头猪，几百只鸡，想请兵将们吃了一顿。 这下，方家人大方周到的名声彻底坐实了。 难怪皇后娘娘被拥戴，这是方家的传统啊。 就这么忙碌着，日子一天天飞快过去了。 眼见秋日收地了，缓解了夏日时候的水灾。 吃了中秋的月饼，这天气也就冷了下来。 百姓们忙着砍柴，忙着屯粮，预备猫冬儿歇息了。 皇宫里，趁着孩子们都放冬假，方圆儿把子侄们都接进宫里玩耍，吃火锅儿。 七斤八斤到京都这一年多，因为住在辛家学堂，多接触了同年岁的小伙伴，真是成长不少。 起码不是原来傻吃傻淘气的小子了，两人穿上长衫，倒也有有模有样，斯文懂礼不少。 秋平和秋丰原本就是书香门第，比这两个淘气小子懂事多了。 四个小子平日一起吃住，一起读书，感情好极了。 吃东西知道谦让，玩耍知道互相护着，就是没有哥哥们在身边，也无人敢欺了。 金子和根生最近常跟着辛先生出门去茶会画展之类，开阔眼界，也学学人情世故，越发沉稳了。 特别是家里人都在京都，吃穿用度照顾周到。 这俩小少年，一个沉稳，一个俊秀，长身玉立，身穿锦缎长衫，腰悬美玉，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当然，他们的身份也是极耀眼。 八月时候，皇上下旨收了根生做义子，也说明了根生父亲的功劳。 原本那些私下偷偷猜测根生是皇上庶子的人，都安静了。 当然，皇上念旧情，不肯亏待功臣，也是深入人心。 金子的身份更不必说，皇后的亲侄儿，太子待他像亲哥哥一样。 安国公府的嫡长孙，也是以后的袭爵之人，这是妥妥的未来新贵啊。 当然，对两个少年公子最感兴趣的，还是各家有女儿的。 方家人口简单，早早就分了家，三房兄弟极团结和气，最主要是，方家无论是寒门小户，还是如今的飞黄腾达，男人们都没有纳妾的心思，守着发妻过得安稳之极。 这样家庭的孩子，定然也不会有什么花花心思。 若是嫁进方家，起码省心很多。 至于福家就更好了，福家老爷子老太太寻安静地方养老去了，根本不在京都。 根生没有爹娘，身份又尊贵。这简直就是最好的女婿了！ 但众人有心思也没用啊，福家长辈们见不到，方家闭门不见客。 所以，主意只能打到辛先生和楚家这里。 方圆儿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一边吃果子，一边看着不远处，金子和根生带着几个淘气小子玩耍，忍不住感慨。 “我记得在梨花坳的时候，金子才五岁，我做饭，他就坐在门槛上，眼巴巴看着我。 我拿小碗儿给他盛块肉，他就笑的露出一个小豁牙儿。 这怎么一晃眼儿的功夫，都要被唤一声方公子了。 根生更是每天叫着姑姑，千方百计往后院跑来找我。 他也不闹人，就在我身边乖乖坐着，可安静了。 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一看孩子就觉得自己老了。” 晴红和朱红几个听得笑个不停，“娘娘又开始悲春伤秋了，您若是老了，那这天下就没有年轻的了。 上次，命妇觐见磕头的时候，我还听很多人私下问娘娘用什么面霜呢。 娘娘如今二十几岁，却像十八岁的小姑娘呢。” “就是啊，说起来还是咱们老家的山水养人。” “山水再养人，也要日子过得顺心。 皇上疼娘娘，太子也孝顺，咱们娘娘笑口常开，才这么年轻。 那些命妇，谁家不是小妾一堆，儿女闯祸不断，还要伺候婆婆，就是生气也气老了。” “这倒是，什么都没有顺心重要。” 丫头们叽叽喳喳，方圆儿听得热闹就道。 “我娘在京都住够了，惦记梨花坳，要回去呢。” “老夫人和老太爷喜欢清静，也喜欢干农活儿。 京都繁华，他们却不喜欢。” “老太太在村里也有地方走动，在这里确实有些憋闷，只能去楚家了。” “说起来，娘娘，楚家舅太太好像给长风公子看中一个姑娘，知书达理，家里人口也简单。” “舅母有看中的姑娘了？” 方圆儿惊喜，忍不住笑道，“这可不容易，舅母挑花眼了，长风也是个没主意的，让舅母更不好挑选了。” “娘娘有功夫开库房挑挑，看看给长风公子添点什么东西做聘礼。” 春桃把剥好的葡萄往前推了推，建议道。 第七百九十六章 岁月静好 “我觉得头面首饰最好了，姑娘家里知道是娘娘赏赐的，一定高兴。” 朱红在一边不知道想起什么，偷偷脸红。 这可是难得，姑娘们都是打趣她。 “我们说长风公子的亲事，你脸红什么，是不是着急成亲了？ 娘娘把你的好日子定在冬月呢，再有俩月，你就嫁了，急什么！” 朱红羞恼的跺脚，“哎呀，好好说话，怎么就拐到我头上了。” 说罢，她就藏到了主子身后，“娘娘，你看她们啊。 都多大的姑娘了，一个个不着急找婆家，人家找到了，就天天拿我玩笑。” 方圆儿被她晃得头晕，一手扶着脑袋，赶紧求饶。 “哎呀，别晃别晃，我这几日总是头晕呢。” “娘娘，突然换季，容易风寒，要不要喊太医来看看？” 晴红起身就要去请太医，方圆儿把她拦了下来。 “你们忘了，我就是大夫。 若是我生病了，怎么会不知道？ 这几日懒散，睡得多，没什么精神，不是生病。 以后早晨早点儿喊我起来，不懒床就没事了。” 丫头们都是捂了嘴笑起来，她们哪里敢去喊主子起床。 主子们恩爱，晚上免不得有些忙碌，皇上早起上朝都会嘱咐让娘娘多睡会儿，她们哪里敢违抗圣旨。 方圆儿也想起这点，干咳两声，赶紧撵人。 “好了，好了，别都挤在这里，去看看骨汤和鱼汤都熬的怎么样了？ 皇上忙完了，过来喊我们一声。” “是，娘娘。” 丫头们笑嘻嘻散开了，凉亭里终于只剩了方圆儿带了朱红和秋雅两个。 金子和根生远远看见，就过来陪姑姑说话。 两人明年打算下场考一考，就道。 “姑姑，下次云起那边再模拟考，我们也想参加试试。” “好啊，贡院条件很差，我曾同皇上说改建一下。 但朝中文武百官都不同意，也不知道他们在倔强什么。 明年大考，怕是不好过。 你们提前适应一下，看看带些什么东西更方便也好。” 方圆儿很是怀疑朝中反对的百官，就是想后辈们都跟他们一般吃点儿考试的辛苦，否则心里不平衡。 金子和根生笑起来，“那我们晚上去楚家舅爷爷那边住一晚，打个招呼，也看看长风舅舅新得的那套暖玉棋子。” “好，吃过饭，我给你们安排马车。 你们就该这般，平日多出去玩耍走走，不要整日闷头读书。 少年人，活泼一下，闯点儿祸才好，不要整日像个小老头儿一样。” “姑姑这么说，被爷爷奶奶听到，又要念叨你了。” 金子笑的无奈，姑姑怕是天下最古怪的女子了，人家都盼着孩子懂事，姑姑倒是盼着他们这些做侄子的到处闯祸。 根生也是笑，他自小没有母亲，对姑姑更是亲近。 “姑姑，我的扇套儿破了，您什么时候空闲了，再帮我绣一个吧。” 不等方圆儿应声，金子也赶紧附和。 “还有我，姑姑，我也要一个扇套儿。” “马上就要冬日了，你们拿着扇子耍帅，也不怕肚子灌风。 扇套儿以后再绣，我前几日得了一对儿好玉佩，等我打两条绺子，你们一人挂一块。” “好啊，谢谢姑姑！” 金子和根生高兴坏了，他们其实也不缺这些，但在姑姑跟前就是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讨点儿什么就高兴很久。 “你们可真是让朕羡慕，你姑姑说好给朕缝条长衫，结果冬日都要来了，长衫还没影子呢。 她倒是给你们打上绺子了！” 夜天逸一身明黄的龙袍，头戴金冠，从园子外边进来，正好听到几人说话，就笑着打趣。 金子和根生赶紧起身行礼。 “姑父!” “义父！” 夜天逸拍拍两个小子的肩膀，心里也是很感慨。 好似一晃儿的功夫，这俩小子就差不多有他高了。 “休沐时候，多来陪陪你姑姑，否则她闲下来就折腾朕，不肯让朕好好处理政事，总想着儿出去玩儿。” 方圆儿立刻抗议，“你这话可没道理，我都半个月没出宫了，来趟花园都算远路了。” “好，好，是朕拖累你了。 要不要明日陪你去国公府吃顿晚饭？” “不用，你这么忙，我可不敢耽搁你。 楚家舅母在给长风相看媳妇儿呢，等我问一问，跟去凑个热闹。” 夜天逸忍不住笑，妻子最近真是闲到了，开始热衷做红娘了。 “好啊，你出门时候多带人就好。 爹娘那边也去看看，以后他们回去东州府，再见就不容易了。” “知道了，拦也拦不住，我就不费力气了。 幸好三哥和金子他们都在京都，否则我就太孤单了。” 说了几句闲话儿，哪吒和七斤八斤他们都跑了过来。 于是，大大小小九口人转回去涮火锅。 这会儿正是秋末，有太阳晒着，还有几分暖意，但阴凉地方就难过了。 自然，也最是适合吃火锅，热乎乎涮肉涮菜，沾着香喷喷的麻酱，混点腐乳汁和韭花酱，真是人间美味。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饭桌儿上足足有七个，可是忙坏了夏雨春桃几个，上肉上菜，脚不沾地… 方圆儿和夜天逸被带着，胃口也好了很多，吃的有些撑才算停下筷子。 春桃赶紧送了水果上来，夫妻俩同给孩子们闲话儿，问问学业，问问京都里的新鲜事儿。 七斤八斤年岁小，性子也单纯，开口就道。 “学堂里特别好，同窗们对我们可好了，还从家里给我们带点心呢。 他们还邀请我们去家里玩儿，就是哥哥们不让去。” 金子敲了他的脑袋，同姑姑解释。 “那两个小学童，我仔细打听过，对课业不尽心，对奴仆也非打即骂，品行不算好。 我不想两个弟弟同他们多走动，而且他们家中后宅很乱，姐妹很多。 万一弟弟们去了，传出什么青梅竹马的流言，就不好澄清了。” 方圆儿点头，教导几个侄儿。 “咱们家里身居高位，免不得就有很多想要攀附的人，你们学业如何，倒不是最重要的，反倒要多学人情世故，多学如何辨认善恶。” “姑姑，那怎么分辨好人坏人呢！ 我同窗都很好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寿康宫的邀请 七斤不服气，方圆儿好笑，就道。 “看细节，看私下的人品，很多人在人前都能装的彬彬有礼，懂礼又善良，但人后就是另一番嘴脸了。 你们还小，多看多听少说，慢慢就学会了。” “知道了，姑姑。” 七斤痛快应了，其实心里还是没当回事。 上边有姑姑，有爷爷奶奶爹娘叔叔，身边有哥哥弟弟，他实在也不必操心这些，多听话就是了。 方圆儿自然看出来了，但也不着急，孩子长大总要有个过程啊。 叶天逸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他在皇位上一天，方家和楚家就不会有人敢招惹。 就是他退位那天，不是还有哪吒吗？ 哪吒可是同这几个表兄弟自小玩到大的，比亲兄弟都亲！ 众人正说笑的热闹，突然吴叔进来禀告道。 “皇上，娘娘，寿康宫那边来人送信儿。 说太后要办酒席，请了不少宾客，庆贺各州府丰收，请娘娘后日一定出席。” 方圆儿挑眉，自从上次太后被气倒，寿康宫足足安静了三个月，这次突然要办酒宴，怎么都觉得有种阴谋的味道。 夜天逸见她如此就道，“不想去就不去，你最近不是总说头晕吗？喊太医来看看，顺道称病就算了。” “不用，我正无聊，去凑个热闹也好。 你不用担心，在宫里呢，她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当着大庭观众的面前如何。” 方圆儿来了几分倔脾气，吩咐秋雅。 “把寿康宫那边宴请的宾客名单取一份过来。” “是，娘娘。” 秋雅应声去了，很快，孩子们刚吃完，她就把名单拿了过来。 夜天逸瞧着名单上有永宁郡主，也有楚夫人，甚至还有岳母，就放了心。 毕竟太后再多算计，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皇亲和楚家方家人的面前如何。 方圆儿倒是心里疑团更浓，但这会儿可是不好说。 毕竟孩子们还在呢！ “怎么样，放心了吧？ 你啊，明日该忙就忙你的，我有娘和舅母她们陪着呢。 正好，娘和家里人要回东州府去了，我留娘在宫里多走走。” “好，你看着安排，我就在前殿，有事让人去禀告一声。” 夫妻俩几句话，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又坐了一会儿，金子他们就告辞了，就是哪吒都凑热闹，一起坐马车去楚家了。 方圆儿喊了廊檐下打哈欠的老虎大王，一起进了空间。 赵金莲正做针线，见闺女寻丝线打绺子就猜到她被小子们“打劫”了，于是笑道。 “就该让你多动一动，还没到冬日呢，你倒是比大黑还懒了。” 大黑熊原本在老太太脚边打盹，听得自己名字，抬起大头看了一圈儿，又继续睡了。 方圆儿抗议，“娘真是，哪有说自家闺女像狗熊的。 我不过是先前帮忙安置伤兵，太耗费脑力了，这几日多睡觉补补。” 王氏正好端了点心过来，听得这话突然心头一动，问道。 “妹妹不会是…有喜了吧？” 赵金莲欢喜的差点儿扔了针线筐，方圆儿赶紧把老娘按下，哭笑不得应道。 “娘，我怀哪吒时候可是三年呢！ 上个月我还来了葵水，怎么可能怀孕？” 赵金莲和王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都失望了。 “哪吒一个太孤单了，你还是赶紧怀一个，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方圆儿倒是无所谓，应道。 “若是生个闺女当然好了，但若是小子，怕是不好教导。 都是一个爹娘，凭什么哥哥就是以后的帝王，万众期待。他就要做个闲散王爷，有才不能施展。 但凡做点儿什么，怕是都有坏人在耳边挑拨，也怕哥哥忌惮。 若是这般，还是不要了，哪吒一个也挺好，什么都是他的，没人争抢也没有麻烦。 再说，他也不是自己啊，不是还有金子七斤八斤他们吗？” 赵金莲听得叹气，“要么说，生在皇家什么都好，就这点儿不如意。 唐僧肉一样，很不得多少人盯着，一点儿都不自由。” 王氏也是道歉，“是我想的少了，还以为像咱们家里一样呢，多个兄弟多点儿帮衬，没想那么复杂。” 方圆儿赶紧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孩子是缘分，顺其自然。 真是怀上了，也要生下来啊。 哪吒都八岁了，有个弟弟妹妹，他肯定也会很照顾疼爱。” “这倒是，哪吒是个好孩子。” 赵金莲眉开眼笑，“昨晚这孩子回来还给我带了一根簪子，说是我戴着一定好看，非要簪我头上了。” 赵金莲抬手扶一扶发髻上的百瑞梅花簪子，笑的合不拢嘴。 方圆也是笑，“我说昨日卸妆的时候，他盯着我的妆盒看个不停，最后一定讨了这根簪子。 原来是送来给娘了，这臭小子，打劫亲娘，孝敬姥姥，真是亏他能干出来。” 赵金莲和王氏都是哈哈大笑，赵金莲更是得意。 “哼，这孩子聪明着呢，知道小时候就我照管他最多。 你这个亲娘还不够自己玩的呢！” 方圆儿心虚的摸摸鼻子，儿子小时候，她自然是亲力亲为照顾，但进了空间之后，几乎就都是老娘和嫂子再管吃喝穿戴了。 “好吧，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不过，再过几年我可得看好了，万一把我的好东西都搬去给他媳妇儿呢。” 说笑几句，方圆儿才提起正事，“寿康宫那边估计要下帖子给娘了，说是要办酒宴庆贺丰收呢。 不但请了娘和嫂子们，还有舅母和云氏嫂子。 我想着，你们去寿康宫坐会儿，做做样子就行了。 午饭在太和宫吃，我带你们到处走走。 否则以后回了东州府，再想进宫就要偷偷摸摸摸了。” 赵金莲原本还有些担心，但听说有楚夫人也就不在意了。 “好啊，你爹说半个月之后就启程，走之前还要跟楚家好好聚聚呢。” “回去就回去吧，京都这里太复杂，束手束脚，家里人都不自在。 东州府毕竟是咱家地盘儿，大哥二哥都熟悉，也没谁敢惹咱们家，住着更舒心。” “就是又把你扔在京都了…” 赵金莲叹气，舍不得闺女，惹得方圆儿笑个不停。 “娘，您这么说，好像以后多少年不见了一般。 有洞天福地在，我一日回来三趟都成。 就怕你烦我，哪有想我的机会啊。” 第七百九十八章 宴无好宴 赵金莲刚红了眼圈儿，被闺女几句话搅散了，惹得她哭笑不得。 “没良心的，以后不管你了。” “娘总是嘴硬心软，说是不管妹子，哪次也没当真。 我们啊，听听就算了。” 王氏笑着扯了方圆儿，“走，帮我挑衣裳首饰去，进宫可是大事，不好给你丢脸。” “好，我记得咱娘有一套石青色绣宝相团花的圆领袍子，那个配深蓝的马面裙好看。 首饰…就要那套祖母绿，稳重大气。 大嫂喜欢蓝色，先前我拿回一匹海天纱，现裁剪一套也来得及。” 方圆儿搂着嫂子的胳膊，叽叽喳喳说的欢喜。 “二嫂喜欢红色，我那套红宝的头面儿给你。” “你呀，又开始大手大脚了，好东西都当破烂儿一样，随手就往外扔，恨不得见谁给谁。 我们都有衣衫首饰，可不好再要你的。 好东西，你也留着些，以后有儿媳妇送要给给一些。” 王氏赶紧拦了话头儿，可不敢让小姑子再往家里搭东西。 如今早就分了家，小姑子这样，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当嫂子的变着法子刮好处呢。 在空间里玩了一圈儿，方圆儿才出去了。 自然，楚家那边让人送些果子吃食过去，顺带也送了一套首饰和两匹绸缎。 楚家底子不如方家厚，楚夫人平日倒是不缺见客的衣衫和首饰。 但要是进宫，就还是差了一些。 更何况还是要赴宴，赴太后那个老太婆的宴会。 她因为得不到舅舅，心里恨了这么多年，对舅母肯定更不怀好意。 舅母打扮漂亮，最好先气她个半死！ 东西送到楚家的时候，楚一鸣正满地乱走，神色恼怒又焦急。 “不成，还是称病推了酒宴吧。 那个人表面看着知书达理，其实很是狭隘执拗，认准了什么就一定要抢夺，不择手段。 你若是进宫，她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哎呀，老爷，你快坐下吧！” 楚夫人看的哭笑不得，扶了他坐下，又给他倒了热茶。 “你不用担心这样的小事，酒宴上那么多人，她难道还真敢明目张胆为难我啊。 她怕是比谁都害怕当年丑事被揭开。 再说了，不是还有圆圆嘛，她可是皇后，宫里她说了算。 还有方家嫂子，两个侄媳妇儿都是要去的。” 楚一鸣听了这么多，终于焦躁少了一些，转而又自责。 “都怪我，给家里惹了麻烦不说，连累你这么多年都跟着提心吊胆。” 楚夫人叹气，轻轻拍拍丈夫的手。 成亲这么多年，她没少跟着吃苦，但却从来不后悔。 夫君待她真心，家里没有一个妾室通房，夫君半口陈醋都没让她喝过。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最珍贵，最难得的存在了。 比那些金银珠宝，锦衣华服要好太多了。 更何况，如今家里重回京都，荣华富贵加身，就算为此受一些外人的委屈，又能如何呢。 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老爷，妾身能嫁给你，是妾身的幸运。” 楚一鸣红了眼圈儿，感性的哽咽应声。 “不，不，是我何德何能，娶了你这样的好女子回家。” 夫妻俩正式互诉衷情，晴红就带了东西上门了。 楚夫人的贴身婆子亲自迎了她进门，楚夫人就笑道。 “晴红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娘娘有吩咐？” 晴红笑着行礼，应道。 “舅老爷，舅夫人，我们娘娘拾掇库房，找出几匹好料子适合这个时节穿戴，吩咐奴婢给舅父人送两匹。 另外，还有一篮子葡萄，一篮子香蕉，六个西瓜，六个甜瓜。 我们娘娘说了，让舅夫人不要客气，国公府那边也都分了。 后日寿康宫的酒宴，娘娘也会去，要舅夫人跟家里打好招呼，也到太和宫多坐一会儿。” 这哪里是送东西，就是给舅母送安心丸来了。 别说楚夫人高兴，楚老爷更是眉开眼笑。 “好，好，圆圆就是周到贴心。” 又闲话儿几句，晴红就告退回宫去了。 楚老爷彻底放了心，背着手去书房画画了。 楚夫人喊了儿媳过来，琢磨着裁剪一套新衣裙… 这个时候，受到邀请的各家也都拿到了请帖，再打听明白都有哪些客人，心思灵透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后和皇后一向是不亲近，先前也没少传出流言来。 这半年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场酒宴，太后怎么把方家楚家都请去了？” “是有些奇怪，难道太后同皇后服软了？” “不至于啊，没听说皇后如何啊？ 就是有，咱们怕是也不知道。” “所谓宴无好宴，这次进宫就多听多看，一定少说话，小心神仙打架，咱们凡人遭殃。” “是啊，我也这么打算的。” 不论众人怎么打算，酒宴这日，宫门前还是停满了马车。 三品以上命妇，加上有命好的郡主公主，加一起足有五六十号。 若是往常，众人都愿意带家里的女儿一起，进宫开开眼界，见个市面。 但今日显见不是轻松愉快地场合，所以，众人几乎都是独身前来。 寿安宫难得热闹一次，宫女嬷嬷太监忙的脚不沾地，茶水点心果子伺候周全，还要时刻注意哪位客人到了，及时通报。 虽然众人不想参合宫里的争斗，但在太后的地盘，都说笑几句，哄着她老人家欢欢喜喜，也盼着今日顺顺利利。 太和宫里，方圆儿吃过早饭，又打了个盹儿。 这会儿功夫差不多，被春桃和晴红几个拉着上妆，换衣衫，戴首饰，忙的厉害。 方圆儿被拉扯的头皮疼，忍不住抗议。 “好了，好了，可别折磨我的头发了，梳个简单的发髻，把那套九翠九凤的花钗戴着就行了。” 春桃无奈，还想劝几句，但想着主子这几日没精神，不忍心惹她不高兴，只能听命行事。 幸好，主子的头发黑亮，衬着花钗更出彩，不显简单。 再换一套云缎绣金丝牡丹的衣裙，踩上凤头珍珠鞋，就算装扮完了。 方圆儿随手拿了一对儿暖玉的镯子套在手腕上，喊了秋雅和朱红、晴红、星辰四个出门儿。 觅神几个还小，这样的酒宴，暂时还不能带他们。 刚出门，就遇到吴叔过来，他笑着让到一边，嘱咐道。 “娘娘，皇上说国公夫人和楚夫人难得一起进宫。 寿康宫那边的酒宴回来，请您一定留人，他要陪二位夫人喝杯茶。” 第七百九十九章 献上一曲 “好，知道了。 我留了夏雨，中午给皇上蒸水晶虾饺，熬红枣粥，告诉皇上多吃一些。” 方圆儿笑着摆摆手，就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宾客已经到了。 楚夫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含笑听着众人说话，就是有人打量，她也好似没有看见。 丞相夫人坐在太后下首，身边站着闺女，眼见闺女比进宫之前瘦了很多，她心疼的咬牙。 正想寻楚夫人说几句话，出出气。 结果，这个时候，老太监高声喊道。 “皇后娘娘，安国公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到。” 众人赶紧起身跪倒，丞相夫人更是不甘心，但也不敢冒犯… 方圆儿扶着母亲，身后跟着嫂子刘氏，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舅母。 于是，她就笑道。 “舅母怎么坐在这里？可是为了等本宫和母亲？” 楚夫人赶紧笑道，“是啊，娘娘，许久不见，妾身想念得紧，就盼着第一个见到娘娘呢。” “少来！”方圆儿另一手扶上楚夫人，嗔怪道。 “旁人不知道就罢了，本宫最清楚，舅母就是不善言辞，怕是这么多人，舅母觉得吵闹呢。 而且舅母同太后娘娘也不熟悉，也怕说错话吧。 其实舅母可是想错了，太后娘娘最羡慕的就是您呢。” 太后羡慕楚夫人，这是为何？ 众人跪在地上，耳朵都竖得高高，唯独坐着的太后黑了脸色。 方圆儿扫了她一眼，扶着舅母和母亲坐下，这才又说道。 “舅母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书画。 舅舅可有画仙的美名，整日在家画画给舅母看，太后娘娘可不是羡慕吗？” 说罢，她才吩咐众人，“各位都起吧，今日是太后娘娘预备的酒宴，连本宫都是客人呢。” 众人赶紧磕头，起身，座位当然也是变化很大，几乎整体往后挪了一大截。 一来火药味道太浓，远离一些才安全。 二来，方才她们有意无意排挤楚夫人，如今人家撑腰的来了，她们可再没胆子了。 丞相夫人坐在了方圆儿斜对面，她偷眼观察着，眼底的恼怒和仇恨极力压抑也露出几分。 方圆儿见了，主动问起。 “这位是…丞相夫人？本宫瞧着同于姑娘有几分相似？” 丞相夫人起身，冷冷应道。 “正是妾身，小女在宫里这段时日，多亏娘娘照料，妾身感激不尽，也…铭记在心！” 最后四个字，她咬的极众，傻子都听出这铭记的绝对不是感激，而是仇恨。 偏偏方圆儿好似没有听明白，微微一笑应道。 “丞相夫人客气了，说起来本宫早就想见你一面了。 人家说，女儿肖母，于姑娘宁死也不愿出宫，一定要留在宫里做奴婢，这份忠心和奉献精神，本宫很是佩服。 所以，很是好奇，丞相夫人是怎么教导出这般好的女儿。 放着千金小姐不做，居然喜欢做奴婢？ 大魏若是多有于姑娘这样的臣子，舍己身，当牛做马，那大魏何愁不团结，不昌盛！” 宁死做奴婢？当牛做马？ 丞相夫人发难不成，反倒被一句又一句，扎的心里烂泥一样，她气冲脑门儿就要再开口，却被站在身后的闺女扯了袖子。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能够留在宫里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于文慧上前一步行礼，声音温柔，好似没有半点儿委屈。 方圆儿笑了笑，没有再搭理。 太后一直没有说话，眼底的冷色更重。 她原本真想给皇后一个下马威，不想人家进门就火力全开，一反往日懒散应对的模样，这倒是出乎意料。 不过，今日的结局是注定的，任凭她如何蹦跶，也改变不了。 “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哀家心里欢喜，所以备了几桌儿酒席，与各位同乐。 时候不早，这就开席，边吃边赏歌舞吧。” “多谢太后。” 众人行礼道谢，很快酒菜就流水一样摆了上来。 天气冷了，没有席地而坐，两人一只小桌儿，倒也方便。 寿康宫喊了戏曲班子，演的虽然是旧戏，但众人很捧场，说说笑笑，也很热闹。 方圆儿同母亲坐了一席面，旁边是楚夫人和刘氏。 方圆儿就问道，“二嫂不是说也要来吗，怎么没见到？” 赵金莲眉开眼笑，低声说了一句，“临出门时候，你二嫂吐了，怕是害喜呢。” “当真？”方圆儿也是高兴极了，“这次最好能给家里添个小侄女，那可就太好了。” 一边楚夫人和刘氏听到也是笑，楚夫人就道，“怕是不容易，家里人丁旺，小子都扎堆来呢。” 她们一家子说笑的热闹，就刺了很多人的眼，特别是丞相夫人。 她也知道家里老爷被停了差事，本该低调行事，但闺女是她放在心尖上养大的，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于文慧心里急的厉害，一直在母亲身边，生怕她坏了事。 好不容易盼着大殿门口那边，有了动静，她就赶紧出列说道。 “太后娘娘，奴婢在寿康宫这么久，得您照料，心里感激。 这几日，奴婢特意准备了一支琴曲，想演奏给娘娘和各位贵人听。” “哦？难为你有心了！” 太后好似很高兴，同众人说道。 “一直听说文慧是京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精通，今日就让她助助兴吧。” 众人瞄着皇后没有反对，就笑着应声。 “多谢太后娘娘，托您的福，今日我们也跟着听听仙音。” 很快，有小宫女抱了一把古琴过来。 于文慧端坐，素手轻拨，大殿里就响起了空灵悦耳的琴音。 方圆儿不通音律，也没有兴趣学习，但不妨碍她欣赏。 不得不说，于文慧是下过功夫练习的，弹得确实不错。 一曲完毕，她起身站到大殿中间行礼时候，众人才从琴音中醒过神来，纷纷开口夸赞。 “不愧是第一才女，这古琴弹的太有意境了。” “没有十年功夫，难得这般娴熟。” 于文慧赶紧笑道，“原本奴婢抚琴总有几分匠气，还是来了寿康宫，整日陪着太后娘娘礼佛，静心静气，才有今日的进步。” “呵呵，这丫头就是嘴甜聪明，不怪哀家最疼她。 哀家一直想留她在宫里，做个一家人，可惜…没有这个福分啊。” 太后笑着点头，显见对于文慧一百个满意。 于文慧脸色羞红，不知她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转向皇后笑道。 “皇后娘娘出身楚家，大魏第一的书香门第。 想必娘娘定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知娘娘可愿意给太后演奏一曲，给各位夫人助兴？” 堂堂一国皇后，要给一群臣子之妻表演助兴？ 方圆儿挑眉，手里筷子一挑，朱红就上前，狠狠给了于文慧一巴掌。 朱红可是习武的，手上力气不小，直接把于文慧打的摔倒在地。 “放肆！一个奴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让皇后行戏子之事？” 第八百章 太和宫之变 楚夫人和赵金莲也是站了起来，楚夫人说的还算客气，“即便进宫做了奴婢，但总是千金小姐出身，难道丞相府的教导如此不堪？ 堂堂国母皇后，居然要你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逼迫献艺！ 谁给你的底气！” 赵金莲却是气得厉害，“你留在宫里有什么企图，整个大魏都知道。 皇后留没有对你如何，任凭你在这里兴风作浪，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怕了你，才这么蹬鼻子上脸！ 谁家闺女养成你这样，当爹娘的真该去死！ 我闺女就是在东州府时候，也没有受过这个委屈。 如今做了皇后，还要被你欺辱，你是当皇帝护不住媳妇儿吗？”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们也真是搞不懂，于文慧怎么就突然脑抽了。 就是她们这样的人家，除非特定场合，需要展现一下学识才艺，才会偶尔弹个琴，画个画之类。 于文慧居然点名要皇后表演，这就算不是把皇后当戏子之流侮辱，也是借着太后在压皇后的气势呢！ 丞相夫人却是不管那么多，扑上前扶着闺女就哭了起来。 “文慧，呜呜，你怎么样，疼不疼？ 都怪爹娘没本事，让你受这样的欺辱！” 于文慧哀哀切切哭着，挣扎跪着给皇后磕头赔罪。 “皇后娘娘，奴婢一时失言，请皇后娘娘恕罪。 但娘娘，奴婢…奴婢和皇上…” 她好似太过伤心，哽咽说不下去，又或者太过羞恼，扭头就跑了出去。 丞相夫人还要追过去，却被太后开口拦了下来。 “罢了，让她去吧，小姑娘面皮薄，有些误会过后解开就好了。” 说罢，她转向皇后。 “皇后，这丫头也是为了讨哀家的喜欢，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咱们继续喝酒吧，还有几个新排的歌舞。” 立刻有老嬷嬷会意，赶紧喊了人上来。 曲子重新奏起，美丽的女子们长裙托地，白纱遮面，抱着噼啪，好像敦煌里飞天仙女一般，翩翩起舞。 众人不论什么心情，都赶紧扬起笑脸，夸赞歌舞好看。 赵金莲和刘氏，还有楚夫人都黑着脸。 赵金莲眼圈儿都红了，“圆儿啊，刚才进来时候，你就说话那么不客气，娘还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好。 但这会儿娘才知道，你不厉害一些，谁都要欺负到你头上。 娘后悔…” “嫂子！” 楚夫人赶紧拦了她的话头儿，低声劝慰道。 “女子总要嫁人，即便不是这里，平常人家也有些糟心事。 更何况圆圆已经很不错了，起码皇上待她真心。 至于别人，不必在意。 说句难听的，苍蝇一样，不喜欢就赶走，或者干脆拍死都行。 您可千万别这样，快收了眼泪，否则皇上知道，赶过来处置，这事就麻烦了。” 赵金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心里还是难受。 方圆儿握了母亲的手，也想劝几句，但就是烦躁的厉害，好像整个人就像火山一样压抑着，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应该是最近这大半个月就有了端倪。 没有胃口，脾气暴躁，喜怒不定，嗜睡… 她脑子里突然一闪，难道真的是… 不等她多想，殿外已经惊叫着冲进来一个老嬷嬷。 跳舞的女子们吓了一跳，都是让到一边。 老嬷嬷跌跌撞撞跑上前，高声喊道。 “太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文慧姑娘在太和宫，那个…皇上…” 她说的吞吞吐吐，眼睛却一直偷偷望向皇后那一侧。 不等众人说话，丞相夫人已经忍耐不住了。 “文慧到底怎么了？” 她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太后也紧接着起身。 “走，去看看。 文慧是不是冒犯皇上了，这孩子不是莽撞的，肯定有误会。” “走，去看看。” 方圆儿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楚夫人和赵金莲扶着赶了上去。 “太和宫不是你的地方吗，怎么让那个死丫头跑进去了！” “是不是那个丫头找皇上告状去了？” “到哪里告状，也是她没道理啊，谁给她的胆子！” 很快，众人就到了太和宫门前。 那老嬷嬷带了丞相夫人直直就冲进了御书房，身后众人有些迟疑，但太后也跟了进去。 方圆儿皱眉，心里突然蒙了一层阴影，脚下就慢了几分。 这个时候，吴叔突然从偏殿旁边拐出来，惊讶的看向方圆儿等人和聚在门口的宾客们。 “娘娘，您不是在寿康宫赴宴吗？ 这是…” 方圆儿的心彻底沉到了底，果然屋里已经想起了丞相夫人的惊喊。 “文慧，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衣衫…” 吴总管瞬间变了脸色，撞到两个妇人就冲了进去。 妇人们神色古怪，默默让开一条路，方圆儿一步步走了进去。 御书房一侧的房间，是皇上平日临时歇息的住处。 最近因为政事忙碌，偶尔皇上会睡在这里，但实在很少。 这会儿却是房门大开，于文慧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香肩半露，粉色的肚兜挂在胸前，头发凌乱，显见刚刚经历过什么香艳之事… 丞相夫人好似想帮闺女掩好衣衫，但手下却慢腾腾。 夜天逸只穿了明黄色的长裤，光裸着上身，坐在龙床上，一脸的惊愕和疑惑。 好似被眼前众人突然出现惊到了，又好似有什么想不通，直到，他的眼神对上了走进来的方圆儿… 他的脸色瞬间白透，开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方圆儿的目光无意识在屋里扫了一圈儿，同样没有说话。 不是不伤心，不是不失望。 但这一瞬的情景，好像在她答应同夜天逸谈个恋爱，试着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刻印在她脑海里了。 她总是告诉自己，不会发生，但心底却无数个声音反驳她，一定会发生。 她的所有挣扎，所有努力，其实都只能拖延这一刻的到来，却终归会到来。 她就像拖着沉重的车子爬坡，外人见人的是抬头挺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今车子轰隆隆摔了下去，失望伤心之外，反倒多了一份诡异的轻松… 你看，你看，这个必然的结果终于来到了。 她输了，却也卸掉枷锁了！ “圆儿，不要看！更不要哭！” 赵金莲哆嗦着手，抹去闺女脸上的眼泪，紧紧抱了闺女在怀里。 “你还有娘，还有家，咱们不怕，不怕！” 第八百零一章 调虎离山 楚夫人也站在方圆儿身前，好似努力想要挡住这丑恶的一切，不想外甥女看到。 刘氏则疯了一样，冲上前狠狠扯了于文慧的头发，疯了一样拉扯，拳打脚踢。 “贱人，不要脸的东西！ 你怎么不去死！ 你活着就是为了爬床，为了睡别人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死！” 谁也没想到，一向最老实巴交，最沉默憨厚的刘氏会突然下了死手。 就是丞相夫人都懵了，待得想起护着闺女。 于文慧已经被踢掉了两颗牙齿，头发掉了一地。 “救命，救命啊，拉开她，快拉开她！”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上前，拼命拦下了刘氏。 太后气得狠狠骂道，“放肆，成何体统！” 她指了方圆儿一脸厌恶，越发高声。 “你身为皇后，一国之母，为皇上择选贤惠女子，充盈后宫，延续皇家血脉就是本分。 偏偏你善妒成性，霸着皇上不说，做了多少恶事，别以为哀家不知道。 如今皇上喜欢丞相之女，行了周公之礼，你还待怎么样，当场打杀了吗？ 哀家实在看不过了，再让你霸着后宫，夜家怕是就要毁在你手里！” 丞相夫人也是扯着嗓子哭喊，“我家相爷就算闭门思过，也是一品大员，你们真是欺人太甚了！ 呜呜，可怜我的文慧，明明是秀女，被逼迫做了奴婢不算，如今还要受这样的羞辱！” 太后赶紧说道，“丞相夫人不必如此，文慧是哀家宫里的，哀家定然给她一个公道。” 说罢，她就让人扶了于文慧回去寿康宫。 丞相夫人也抹了眼泪，回家搬救兵去了。 其余命妇们，哪里还敢多留，也是赶紧告退了。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了太后和皇帝皇后。 太后一脸痛心疾首，低声说道。 “皇上，文慧本来就是秀女，你喜欢她，直接娶了就是。 这怎么…还私下做这样的事情！ 你是一国之主，传扬出去，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听哀家一句劝，赶紧下旨封妃吧，否则朝堂不稳，于你的威名有损。” 她又扫了一眼方圆儿，添了一句。 “若是你这里不方便，只管推给哀家，哀家下懿旨给你收个妃子，总没人敢不满！” 说完，她就带人退了出去。 吴总管看看皇上，再看看被赵金莲和楚夫人扶着的皇后，肠子都后悔的青了。 隔壁的延禧宫突然走水，虽然不大，也被早早扑灭，但他是总管，当然要赶过去看看。 哪里想到，就这么短短的空隙，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噗通！” 他直接跪了下来，上前给方圆儿磕头。 “娘娘，都是老奴没有看好太和宫！ 都是老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不能怪皇上啊。 娘娘…” 方圆儿一直呆呆望着夜天逸，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听不到吴叔的话。 赵金莲想说什么，楚夫人却拦了她。 “嫂子，咱们先出去，让皇上和皇后好好谈谈。 有误会说开就行了。” 说着话，她就扯着赵金莲退了出去，吴叔也是赶紧起身，帮着关了门。 夜天逸绷不住，神色里终于露出了几分慌乱。 他昨晚熬了夜，方才困倦就打算小睡一下。 朦胧间，好似有人在他身边痴缠，他厌烦想推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脑子里唱戏一般，无数人在闪过，最后定格在妻子的面容上，惊得他猛然醒过来，抬头推了出去。 但房门已经被推开了，潮水一般涌入几十人。 地上是衣衫不整的丞相之女，门口是震惊又冷漠的妻子…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中算计了！ 他想解释，想发怒，妻子眼里的几分轻松却好像冷水，把他浇的凉透了… 轻松？ 做他的妻子，是个沉重的负担吗？ 将近十年的纠缠陪伴，原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却终究是他一厢情愿吗？ 对，一开始就是他强夺了她的清白，有了哪吒，又把她困在身边，才一直到了今日。 若是让她选择，她会爱上他吗，会愿意进宫吗，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你听我说…我…”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希望，鞋子都没穿，想上前抱了她慢慢说。 可刚刚靠近，方圆儿就变了脸色，扭头狂吐起来。 咔擦！ 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瞬间，碎了一地。 在她眼里，心里，他已经是个肮脏的东西了… 门外众人听到动静，赵金莲第一个扑了进来，抱了呕吐的闺女，二话不说蹲下身，背了她就往外走。 谁也不知道，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是哪里来的力气。 但这一刻，她就是想带着闺女逃离这个伤心地，这个肮脏的房间… “圆儿，不怕，娘带你走！ 咱们走，咱们不在这里！” “娘，我背妹妹，我来背！” 刘氏哭着要接过小姑，赵金莲却是不肯，楚夫人更是靠不上跟前。 吴叔急的跺脚，到底担心皇后如何，扔下皇上往外跑。 叶迟从外边赶回，被他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你跑去哪里了，没用的东西！ 留下，守着皇上！” 叶迟被打懵了，也不敢反驳，扭头进去见到光着上身站在屋里的主子，他倒抽一口冷气，恨不得昏死过去。 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赵金莲想背着闺女出宫，吴总管却苦苦求着。 “老夫人，娘娘吐得这么厉害，一定要先看太医。 求你先去后殿，只要太医诊脉说无事，老奴一定不拦着你把娘娘带回去。” 楚夫人见方圆儿吐得都是黄色的胆汁儿了，也是劝道。 “嫂子，先给圆圆看诊要紧。” 赵金莲这才调头回了后殿，方圆儿吐得天昏地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缓过来，喝了茶水漱口，哪吒已经从外边疯狂跑了进来。 “娘！” 胖小子不知道听旁人说了什么，脸色吓得煞白，跪在床边，抱着娘亲的脖子不肯撒手。 “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呜呜，娘，我害怕！” “不怕，儿子，娘没事儿，娘就是吃东西没吃好！” 方圆儿撑着身子，努力坐起，抱了儿子。 方才明明只剩了一口气，为了儿子却坐到了这般。 这就是母爱，年过半百的母亲可以护着女儿，垂死的女儿也要护着孩子！ 屋里人都偷偷抹眼泪，秋雅几个更是恨得要杀人。 但杀谁，怎么杀！ 太医被晴红飞跑着领进来，一见屋里模样，太医也吓坏了。 他跪倒就要上前诊脉，方圆儿却是摆手。 “不必了，退下吧。” 第八百零二章 咫尺天涯 众人都是急了，“娘娘，还是诊诊脉吧，您吐得这么厉害！” “是啊，闺女，听话，赶紧看看怎么样！” 赵金莲也是扯了闺女的手，想要太医诊脉。 方圆儿却是坚持，“娘，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我没事，方才就是…那屋里味道不好，一时恶心。 这会儿好多了。” 方圆儿抱抱老娘，又道。 “娘，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想安静一下。 您和舅母嫂子先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您知道我回家方便。 您担心我，随时都能看见。” 赵金莲当然知道这一点儿，但闺女这般，她怎么能安心回去。 楚夫人却更清醒，这件事，最后还是要小夫妻俩自己解决，她们再亲近，说到底都是外人。 “嫂子，皇后说的对，咱们还是先回去。 家里如今也不知道消息，在旁人嘴里听说，还不知道要怎么惦记呢。” 说罢，她就喊了刘氏，刘氏也是上前扶了婆婆。 老太太就是再惦记，也只能出宫。 吴总管见此，也领了太医出去。 留下哪吒抱了娘亲的胳膊不放，方圆儿索性揽着儿子发呆。 儿子胖胖的身子，又暖又软，莫名给了方圆儿很多的力量。 许是感受到母亲心里的沉重复杂，哪吒有些不安。 “娘，是不是永寿宫的那个老妖婆欺负你了？ 我去给你报仇！” “不是，”方圆儿苦笑，应道。 “是一直悬在娘头上的刀，终于落下来了。” “刀？谁放的刀，我让大王吃了他！” “傻小子！” 方圆儿低头亲了亲儿子，开始撵人。 “你去玩吧，娘没事，让娘自己躺会儿就好了。” 哪吒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出了殿门，他一溜烟就跑去了前边，路上碰到匆忙赶来的方玉。 “舅舅，你去看看娘，娘吐的厉害，还不肯看大夫。 我找我爹！” 方玉摆摆手，顾不得太多，直奔后殿。 方圆儿抱着膝盖，望着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发呆。 她想冷静下来，但夜天逸光裸着上身，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这个画面强势霸占着他的脑海，怎么也挥不去。 胃里好似随时都要翻涌起来。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方玉带了一身的匆忙，直接冲了进来。 “圆儿!别怕，三哥来了！” “哥…” 方圆儿想说她没事，但一开口，眼泪就决堤了。 方才那样山崩地裂的时候，她没哭。 吐得胆汁儿都出来，她也没哭。 但这会儿，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哥，我…我心里疼！” “不哭，不哭！” 方玉上前，紧紧把妹妹抱在怀里，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有哥在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你知道哥最厉害，谁敢欺负你，哥收拾他！ 大不了，咱们什么都不要了，哥带你出去玩儿！ 别人当这里是好地方，咱家不稀罕！” 哪吒好不容易扯了爹爹从前殿过来，刚买进门槛，就听见这句。 夜天逸抬头望过去，兄妹俩紧紧依偎在一起，那么亲密无间。 他脚下再没有走进的勇气，心里更是无边的愤怒和委屈… 也许，今日之事，正是她的盼望。 在她心里，方玉才是最完美的。 钟情，无条件的包容保护，从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儿委屈。 若是当年他没有横插进来，也许她该是方玉的妻… “娘！” 哪吒不知道爹爹怎么不进去，不明白舅舅为什么那么紧的抱着娘。 他轻轻喊了一句，也惊醒了所有人。 方圆儿直直望进夜天逸眼里，两人中间隔了三丈远，却好似隔了一个世界，隔了所有风霜寒冰… 夜天逸转身，慢慢走回了前殿。 哪吒急坏了，撵在后边嚷着。 “爹，爹！你怎么了，进去看看娘啊！” 夜天逸却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下午，整个皇宫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死一样的沉寂。 太后宫的后殿，不再有欢声笑语，不再有饭菜香气。 前殿也没有来往的臣子，没有疯跑欢闹的太子… 然而一墙之隔的宫门之外，却像喷发的火山一般，没来由的喧嚣。 大街小巷，茶楼酒馆，无数人在兴奋或者叹气着，压低声音说着一件事。 “你们听说吗？宫里出事了！” “听说了，其实就是早晚的事，这世上哪有猫不吃鱼的。” “我也早就这么觉得，倒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早。 算起来，才一年吧！” “这有什么，平常人家还三妻四妾呢，何况那位可是天下共主。 再说今日上位的那个，足足在宫里守了两三年，也是个厉害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今这不就是惦记到手了！” 众人发出几声猥琐的笑声，好似占了什么便宜。 而各家后宅里，妇人们说起，隐约都有些兴奋，因为家里闺女或许也有机会了，但心底里人人也留了一分遗憾。 这世上终究没有那样的男人，愿意守着一个女子度日。 终究没有那个长情人，没有所谓忠贞不二… 可惜了… 楚家得了消息，老少都坐了马车，直奔国公府而来。 赵金莲已经哭得眼睛肿成了豆包，她拉着方老汉的手，嗓子都哑了。 “他爹，怎么办啊？ 圆儿那孩子看着和气，其实心里最倔强啊。 这会儿，她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万一她想不开，呜呜，我也不活了！” 方老汉眉头紧皱，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你别哭，闺女自己有主意。 她这会儿许是伤心，但想明白就好了。 咱们家别的不管，只要闺女怎么做，咱们怎么应！ 她想怎么样，就是和离，咱们都不拦着。 这个时候，咱们不能逆着她的性子，小心她再伤心。 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咱们都要跟着！” “对，说的对！” 楚老太爷带了家里老少，这个时候闯进来，开口就是支持方老汉的想法。 “圆儿是个聪明孩子，她想做什么，一定是想好了。 咱们什么都别管，等着就行。 她要说报仇，咱们就是舍命也把姓于的一家拉下来！” 老爷子是读书人，这会儿为了外孙女也多了两分匪气。 楚一鸣则是恨得咬牙，“皇上是不是疯了！ 他要纳妃，直接说啊。 就是圆圆不同意，那就好聚好散，给他让地方。 他倒好，赶在这个时候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要圆圆怎么能接受！” 楚夫人倒是公正，替皇上说了几句。 “当时确实有几分不对劲，许是皇上遭了算计。 而且其中绝对有太后的手笔…” “那也是他的不对，他一个大男人，他不愿意，还能被女子按在床上吗？” 楚一鸣满屋地的乱转，“不行，还是要进宫看看圆圆。” 第八百零三章 各方施压 方老大赶紧说道，“老二在宫门口等着呢，老三进太和殿了。” 楚一鸣这才放了心，“圆圆一向跟老三最亲，老三也疼妹妹，有他在就不怕了。” 正这个时候，平日跟着方老二的小厮跑了回来。 “老太爷，老夫人，那个丞相一家跑去宫门口跪着了，说要给姑娘讨个说法。 还有很多文臣也都过去了，门口跪了一片！” “什么？” 所有人都恼了，于家养出那么不要廉耻的姑娘，不生生打死就算了，居然还要为她讨个名分。 于家是当方家和楚家人都死光了吗！ “走，去皇宫！” 方老汉直接砸了茶碗，“今日，我就是拼着脑袋不要，我也不能让我闺女受这个委屈！” 众人齐齐起身，就是楚家几口都是有什么抄什么，做了拼死的打算。 正这个时候，方老二和方玉一起进来了，后边还跟着金子根生等孩子们。 众人齐齐问道，“圆圆怎么样，宫里怎么样？” 方老二黑着脸，恼道。 “丞相那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跪在宫门口，要皇上给他家女儿一个名分。 说什么他为国尽忠几十年，不能这么羞辱他。 还说他家女儿本就是秀女，被圆儿逼迫做了宫女。 全因为对皇上一片深情，如今皇上宠幸，再不能无名无分！ 还有不少官员，也都跟着跪求。 甚至国子监和太学那边的老酸货们，也联名写了折子送进宫，说咱家圆儿女子干政，已经犯了大忌。 如今善妒，不肯为皇上充盈后宫，更是无良无德…” “无耻，无耻之极！” 楚老太爷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骂的咬牙切齿！ 方家人更是红了眼睛，又想抄家伙打到宫门前去。 倒是方玉摆手拦了众人，“外祖，舅舅舅母，爹娘，哥，嫂子，这事儿暂时咱们家不能出面。 这是妹妹的意思，我方才去太和宫见到她了。 妹妹狠哭了一场，没有说怎么办，只要我回来劝劝家里，不想家里跟着着急上火。 她要安静想想…去留。” 去留？ 众人都是一愣，已经进宫做了皇后，难道还能离开吗？ 帝后也能和离？这也怕是千古都未有一件的奇事… 出乎意料的，赵金莲第一个点头，声援闺女。 “这就对了，日子不好，何必委屈自己。 你妹妹进宫，我和你爹一直就不高兴。 你妹妹性子自由，心软，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她根本不适合。 先前同意，也是皇上待她真心。 如今…哼！ 和离了最好，谁愿意要那个脏地方，谁就要。 咱们家不稀罕！” 方老汉也是点头，“咱们家要是没有退路，说不得还要你妹妹受委屈。 但如今准备齐全，不会拖你妹妹后腿。 她说留，那就留下，想斗谁，咱们家里奉陪到底。 她说走，那就都走，一个别留！” 方老汉和赵金莲如此坚定的表态，方老大几兄弟当然要跟随。 “我们听爹娘的！” 楚家人听得其实有些糊涂，不明白方家准备了什么退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方家躲到哪里，都是大魏的地盘，这退路安全吗？ 但楚家人谁也没多问，甚至心里微微有些愧疚。 方家可以说的这么干脆，楚家却做不到… 学院刚刚开门，亲朋故旧刚刚捡起来，还有长风要提亲，要科考，秋平秋丰在读书… 怎么能是说走就可以走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方家待女儿是心尖子，眼珠子。 楚家到底还是多有不如… 不同于楚家方家的沉默，皇宫门口这会儿可是热闹。 先前以为丞相式微的官员，还有门生故旧，这会儿听说丞相女儿同皇上有了夫妻之实，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曝光，不封妃，几乎不可能。 虽然过程会曲折一些，毕竟方家和楚家不可能让皇后受这个委屈。 但毕竟是事实了，万一龙胎这会儿已经在丞相千金肚里呢，立刻形势逆转。 说不定这天下，以后的主人都有于家的血脉… 于是，烧冷灶的，意图攀附的，统统跑了过来。 为于家壮声势，也同样为自己谋求个未来。 当然，这其中更多人则是想要看看皇帝如何应对。 自从新皇登基，各个世家豪门龟缩的龟缩，被铲除的铲除，如今剩下的，多半都是聪明人。 新皇一直说，只娶皇后一人，如今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若是今日同丞相低头，这何尝不是世家豪门的一次胜利。 只要新皇低头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于丞相跪在最前边，一言不发，做足了为女焦心的父亲模样，沉默隐忍又暗暗藏了一些希望。 人人看了，都忍不住叹气，再偷偷说一句皇上无情。 同人家女儿都有了夫妻之实，怎么就不能给个名分了。 这般，一直闹到天黑时候，几个阁老商量了一下就禀报求见了。 皇上倒也没拒绝，照旧在太和宫前殿里，几个阁老跪倒在地，低声恳求。 “皇上，宫门口闹的厉害，这般下去，朝堂怕是不稳。 不过是个名分，皇上不如下旨赏赐一个吧。” “是啊，皇上，说到底，进宫就是皇上的妃嫔了。 您是否宠幸，自然要遵从您的意愿，不过是分个宫殿罢了。” “太子已经八岁，即便以后再有龙子，也不会撼动太子的位置。 老臣等没有私心，只盼着大魏江山稳固。 过去十年，大魏已经千疮百孔，急待休养生息，再经不起风浪了，皇上！” 几个人言辞恳切，求了半个时辰，皇帝依然一言不发，目光一直盯着门口，好似盼着什么人从那里进来一般。 阁老们没有办法，只能告退出宫了。 朝臣自然要追问，得知皇上沉默，没有任何吩咐，众人就开始心里打鼓。 难道这般，皇上都不肯收下丞相千金？ 于丞相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跪着。 直到夜深，寿康宫的老太监拿了懿旨出来，高声宣读了半晌。 众人越听越兴奋，原来太后做主，封了丞相千金为贵妃，半月后迎娶进宫，赐住景仁宫。 于家人脸上终于见了笑脸，所有跪求的官员也是欣喜若狂。 赌对了，他们赌对了！ 丞相千金以后是贵妃了，同皇后就是一步之遥！ 至于为何下的懿旨，不是圣旨，这也好理解。 皇帝那么骄傲的人，先前宣告天下只娶皇后一人。 如今怎么能自折颜面，自然要有太后出面了… 第八百零四章 懿旨封妃 很快，一顶轿子从门里抬出来，里面坐的自然是于文慧了。 丞相夫人哭得厉害，扶着轿子一路走回了丞相府。 于丞相没有多说，同众人拱手行礼，就算道谢了。 但众人都没觉得他敷衍，纷纷喊着恭喜。 宫门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太和宫前殿更是死一眼寂静，吴总管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带人拾掇西偏殿的里间。 东偏殿已经不能再住了，别说皇上不愿再踏进一步，就是他们都心里犯恶心。 叶迟脸颊肿胀的厉害，都是他自己扇巴掌打肿的。 先前本该是他和吴叔一起在前殿伺候，结果他偷懒跑去后边灶间，想看看午饭，顺道寻个包子饼子垫垫肚子。 若是朱红在，还能说几句话。 哪里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吴叔就被引走了，让那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虽然说，这期间一环扣一环，肯定有人用心设计，近卫军也肯定有人通风报信儿。 但他偷跑去后院儿是真的，这是他推卸不了的失职！ 吴叔见叶迟一边抹眼泪，一边整理被褥，低声呵斥道。“赶紧把眼泪收了，主子们正是别扭的时候。 你不想着调查清楚谁吃里扒外，跑这里哭什么。 要是哭有用，我能把眼睛哭瞎！” 吴叔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刀，这大半年，宫里都是他在打理，从没出过一点儿错误。 渐渐，他就有几分失了警惕，这才有今日之事。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力补救。 “铺完就出去，我先看看皇上如何？” 说罢，他就火急火燎出去了。 结果一出门，秋雅就从后殿的角门转过来，惊喜的他赶紧高声嚷道。 “秋雅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可是娘娘有吩咐！” 一窗之隔的屋内，夜天逸也是听得清楚，眼里满满都是惊喜，猛然站起身，打翻了茶碗都没看见。 他几步走到门边，不等开门就听秋雅淡淡应道。 “总管不必忙，娘娘吩咐奴婢过来，再看一遍东屋。” 吴总管听得楞了一下，心头一凉。 “那个，娘娘怎么想看东屋？ 我已经派人拾掇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倒是皇上…” 秋雅打断他的话，坚持说道。 “总管行个方便吧，奴婢早看完，好回去禀告。” 吴叔没有办法，扫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带着秋雅去了东屋。 东屋的床铺已经空空如也，显见被褥都拾掇起来了。 屋里摆设，倒是同先前没什么不同。 秋雅仔细看了一圈儿，就退了出去。 走出门口的时候，她蹲身抱起一盆矮松山石的盆景，说道。 “这盆景一直是我们娘娘再打理，这就抱回去浇浇水吧。”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吴叔实在忍耐不住，追上两步问道。 “秋雅姑娘，娘娘就没有什么话捎带给皇上吗？” 秋雅摇头，“没有，我们娘娘吃了晚饭，已经歇下了。” “那寿康宫的懿旨，贵妃…” “总管放心，那同我们娘娘没有关系。 娘娘交代我们照旧过日子，就是她喜欢清静，这些时日要辛苦你们多照顾皇上了。” 完了，完了！ 秋雅走得没了影子，吴叔还站在原地，真是欲哭无泪。 皇后这是不想见到皇上了… 屋子里，夜天逸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她尚且惦记着盆景没浇水，却不肯再理他。 即便懿旨封了丞相之女做贵妃，都是与她无关之事。 那什么同她有关？方玉吗，方家吗？ 那他算什么！ “皇上，您要不要去后院…” “朕睡了，无事不要禀报！” 吴总管的脸彻底垮了，抬头看看夜空，怕是要变天了… 后殿院里，丫头们围着矮松盆景，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 方圆儿仔细问着秋雅，“东屋床尾有个高脚凳，上边有没有一只花盆，开着黄色碎花儿？” “娘娘，床尾有个高脚凳儿，但没看见花盆。 吴总管说他让人拾掇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搬走了。” 方圆儿皱眉，喊了朱红抱着矮松上前，她摸着矮松的树干，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不敢打扰，生怕扰了主子思考。 “行了，拿下去吧。” 方圆儿松了手，开始撵人。 “你们也下去歇着吧，记得派人守门，我要回家。” “娘娘，”秋雅迟疑着，多说了一句。 “当真不管前边了吗，好似皇上没吃晚饭。” “不用管，以后前边不来要食盒，就不必送过去了。” 方圆儿简单嘱咐一句，就进了空间，留下一众丫头们面面相觑。 “娘娘这是真伤心了？” “为什么不伤心！你们不知道，今日前边有多气人，皇上光着膀子，那个贱皮子的狐狸精坐在地上，肚兜都在外边露着，若不是怕娘娘伤心，我都想上去活活打死他们！ 幸好大夫人没留情，把那个狐狸精牙齿都打掉了！” 晴红一向老实本分，难得恨得咬牙切齿。 朱红捂着脸呜呜哭，“都怪我，叶大哥若不是奔着我到后院儿来，也不会让前边无人，被那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好了，这事谁也不想发生，既然已经出了，只能往以后看了。” 银红劝着一句，叹气道。 “总之，咱们是要跟着主子走的。 主子在宫里，咱们就伺候着。 主子若是想走，就是去海边抓鱼，咱们都跟着去织网划船！” “好！” “当然要跟着主子！这里有什么好的，鸟笼子一样，说话都不自在。 我要跟着主子去骑马，去打渔，去看大山大水！” 丫头们说着说着，居然都有几分高兴。 不得不说，她们无论是在洞天福地，还是在方家，亦或者在行军路上，都是自由自在。 宫里再尊贵气派，也不如外边心情好，眼界开阔！ 打定了主意，丫头们也就不担心了。 该拾掇的拾掇，该守夜的守夜，当然偷偷打包行李是最重要的。 毕竟跟随了主子多少年，她们太了解主子的脾气了。 主子可以吃苦，却不肯受一点儿委屈。 只有丞相府那个狐狸精抬进宫，主子就一定会离开！ 空间里，方家老少一个不剩，都聚在小广场上。 正午的暖阳照着，让人忍不住想睡个懒觉，比之外边的初冬，可是舒坦太多了。 但方家老少围坐在一起，却谁也没有这个心思。 第八百零五章 好聚好散 赵金莲拉着闺女的手，怎么看都觉得闺女瘦了。 “圆儿，娘和你爹，还有你哥哥嫂子们都商量好了。 无论你想怎么处理，咱家都听你的。 只要你别上火犯愁，吃好喝好，高高兴兴就成。” 方圆儿听得鼻子泛酸，却努力忍了，笑着应道。 “好啊，我就知道家里要这么说。 所以，我才不伤心犯愁呢。 原本决定嫁给他的时候，我就想到有这一日了。 如今发生就发生了，我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幸好，我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咱们家准备了那么多退路，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是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高兴就走！” 方老二第一个支持妹妹，“家里那几处地方，我一直在打理，要什么有什么，保证让你住着舒坦。 你只要选一个就行了，其余不用你费心！” 方圆儿却摇头，“走，是一定要走，我不想在宫里斗的像乌眼鸡一样，没有必要。 但走出去，我还有件事情要调查。 所以，家里那几处地方，我不打算去。 我想去沙漠绿洲那边！” 沙漠绿洲？ 方家老少皱眉，都是有些担心。 “沙漠绿洲那里，已经在大魏边塞之外了，若是小住几日还成，但天长日久，怕是要吃苦。 那里风沙大，日头晒，物产也不丰富，水源金贵。 还是换个地方吧？” 方老二试图劝妹妹几句，方玉却摆手，一口定了下来。 “妹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左右能随时回家，家里也不缺粮食果子水源，吃不到什么苦。 当然，若是时日久了，住的不方便，只管回来就是了。”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都点了头。 方圆儿有些愧疚的抱了娘的胳膊，“娘，又让你们跟着我费心了。 明日，你们就拾掇行李离开京都吧，外人问，就说回去东州府。 但出了京都，你们就回来这里，其余事都不必管，我来安排。 只不过，东州府那边，你们暂时不能住了，以后要在这里，或者随我去沙漠绿洲那里了。” 赵金莲自然是舍不得梨花坳的，但什么也没闺女重要啊。 她拍拍闺女的脸，叹气道。 “傻丫头，咱们家人只要平平安安，在哪里都是家。 再说，梨花坳也不是卖掉，我们想念梨园，随时回去看看就行了。 这么久多年，我们住这里已经习惯了，你别惦记。” 方老汉也是说道，“老家那边，杨老师傅他们都算忠心，还有朱盛两口子在，梨园交给他们也不用惦记。 你如今只管顾好自己，家里人都没事。” “是，爹。” 方圆儿转向金子和根生几个，“你们怕是要中断学业了…” “不，妹妹。” 方玉开口打断她的话，说道。 “孩子们都要留下，不跟家里走。” 刘氏和王氏舍不得孩子，小心翼翼问道。 “三弟，七斤和八斤还小…” “不小了，他们比哪吒还长一岁呢。 从他们出生，家里日子就好过，没吃过半点儿苦，怎么指望他们成才？ 留在京都，经历一些人情冷暖，才能更懂事勤奋。” 方玉冷脸，没有半点儿妥协，惹得刘氏和王氏都是面色讪讪。 方老大和方老二却是点头支持，“老三说的对，小子就该多摔打。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让他们受点儿冷落也好。 特别是这一段时日，妹妹做了皇后，他们身边不少同窗捧着，有些不成样子。 待得咱们家撤出京都，他们就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最后方圆儿添了一句。 “楚家那边，我会问问外祖他们跟不跟咱家走。 若是外祖一家要留下，我打算把外祖和舅舅舅母送进来看看。 一来以后联系方便，二来，咱们突然都走了，也省得他们惦记。” “好，好，毕竟年岁大了，可不好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赵金莲和方老汉都是赶紧应下，楚家人对闺女真心，绝对值得信赖。 “那好，暂时就这么定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再商量。” 至此，事情就算处置妥当了。 方圆儿出了空间，就去了哪吒的房间。 胖小子不知为何，没进空间，缩在被窝里，小眉头紧紧皱着，惹得方圆儿心疼。 这是个聪明孩子，怕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方圆儿不是没因为孩子犹豫过，犹豫是不是忍一忍，直到孩子长大。 可是，她是个完美主义，心里有了疙瘩，解不开就是个死结。 与其以后两看两相厌，不如暂时分开，冷静一下。 也许，某一日转机到来，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第二日一早，哪吒醒来见娘亲睡在身边，很是高兴。 娘俩儿一起吃了早饭，方圆儿又送了儿子去读书，这才回了后殿。 “开库房看看。” 丫头们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听到吩咐，赶紧开了西配殿的门。 成亲时候，一起送来的嫁妆，除了常用的几个箱子，剩下的连封条都没撤掉。 方圆儿挨个摸了摸，心里也不是滋味。 也许，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她就对这段婚姻没报太大希望吧… 她一挥手，收了所有箱子，殿里立刻就空荡荡了，就好像她的心… 晴红等人也是神色落寞，不敢吭声。 “走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我去一趟楚家！” 方圆儿撵了丫头们，就独自一人去了楚家。 楚夫人带了云氏在打理家事，突然见到方圆儿从侧院出来，还惊了一跳。 “圆圆，你什么时候来的？” 婆媳俩都是望向门外，很是奇怪，毕竟门口没人来禀告啊。 方圆儿笑着应道，“舅舅，我偷偷过来的。 有些话要找外祖和舅舅说，请舅母帮个忙。” “哎，好，好。” 楚夫人赶紧应下，云氏亲自去了前院。 很快，楚老太爷带了楚一鸣，楚志民和楚长风都回来了。 “圆圆，你怎么出宫了？皇上可知道？” 方圆儿摇头，示意楚志民守住门口，这才低声说道。 “外祖，今日我爹娘他们就要回去东洲府了，只留了金子他们在这里读书。 至于我，过一段也是打算出宫，去很远的一个地方暂住。 所以，我过来是要问问外祖，咱们家里打算如何？ 我走了之后，咱们家里怕是日子不会安静。 咱们家若是不打算留下，我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天下没人能寻到，保管不会受打扰。” “什么，你要走？ 皇上知道吗？” 楚一鸣下意识问出口，再看外甥女淡淡的脸色，他突然觉得说错话了。 如今已经这般，外甥女显见是伤了心，皇上是不是知道，在外甥女这边，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第八百零六章 咱家圆圆是仙女吗？ 楚老太爷皱眉瞪了儿子一眼，应道。 “圆圆，你考量好了吗，一定要离开？ 要知道，丞相府虽然势大，但那女子上位手段不光明，皇上对你也是情深。 加上我们两家，你不见得就会被欺负…” “不，外祖。” 方圆儿抬头，微微一笑。 “我在意的不是权势，是那个人的承诺。 他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做不到，就没必要在一起了。 与其困在一个院子里，斗的乌眼鸡一般，最后彼此仇恨，还不如好聚好散，彼此脸面上都好看。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那个人肯定不想放我。 所以，我家爹娘今日都会离开，以后也不在东洲。 我过来就是问问外祖的打算，然后力所能及帮忙，不想家里因为我离开而受苦受委屈。” 楚老太爷叹气，他同妻子也是少年情深，成亲后没有任何妾室通房，就是老妻过世三十年了，他再孤单都没动过心思。 外孙女这般心思，外人听说，怕是要说交情。 但他太清楚了！ “好，你要走，家里不拦着你。 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怎么高兴怎么活吧。 但我们家里不能一起走了，书院刚刚恢复不说，方家的孩子在这里读书，总要有人照应，不能一个依靠都没有。 过几年，你那边安稳了，孩子们也大了，再去寻你也不迟。” 这倒是同方圆儿猜测差不多，她就点了头。 “最后还有一件事，我要私下说。 这样，外祖和舅舅舅母留下，其余表哥嫂子们，对不住了，还请你们出去帮忙看一下门。 一定记得，没有舅舅去推开门，屋里无论有没有动静，你们都不要进来。” 楚志民几个听得莫名其妙，但见祖父点头，他们就赶紧退了出去，严严实实关了门。 一时，屋里就静了下来。 “圆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楚一鸣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要舅舅帮忙，教训丞相一家？ 只要舅舅能做得到的，你尽管说。” 楚夫人也凑上前，“圆圆，是不是等于家姑娘进宫，再收拾她更容易…” 不等她说完，方圆儿笑眯眯一挥手，屋里就彻底安静了。 待她也进了空间，果然，外祖和舅舅舅母已经惊得坐到了地上。 “这…这是哪里？” 楚老太爷嘴唇都哆嗦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楚一鸣下意识把老爹和媳妇儿往身后挡，幸好，赵金莲和方老汉还在空间，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哎呀，死丫头，你是不是又开玩笑了！ 你外祖年岁大了，你就不能说明白再把人送进来！” 赵金莲掐了闺女一半，然后同老伴儿一起，赶紧把楚家三口扶着坐到木椅子上。 “那个，老太爷啊，你可别害怕。 这是咱们家一处秘密住处，也是圆儿这丫头的福气，得了仙家的洞天福地。 我们已经住了好几年了，本来还想选个合适时候，再同您说呢。 结果，我们要赶回东州府去，怕以后断了联系，也怕你们惦记，这才要圆儿去把你们请来做客。 哪里想到，这丫头太莽撞了。” 赵金莲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听得楚家人更晕头转向。 方圆儿见此，赶紧开溜。 “娘，外边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你们算着时间，别耽搁了。 我先回宫了！” 说着话儿，她就直接消失了。 楚家三口倒吸一口冷气，眼见又傻了… 赵金莲气得无奈又好笑，更多是骄傲。 这处洞天福地，可不是人间之物，凡尘俗子，谁见了能不惊讶呢。 方老汉嘴巴笨，却更实在，上前扶了楚老太爷就走。 “走，老爷子，我陪你到处看看。 以后您也得常来了，熟悉一下才好。 您看，前边那片地，刚插完稻秧，外边一个月，这里四个月，就能收获了…” 两人说着话，就要走远了，楚一鸣赶紧追了上去。 楚夫人则被赵金莲拉着往泉水边走，待得半瓢甘甜的泉水下肚，楚夫人也就脑子清醒很多… “这…咱家圆圆是仙女吗？怎么有这样的仙家宝地!” 赵金莲哈哈笑得厉害，带她去一边的果园里溜达，见到什么就摘点儿什么吃。 “放心，咱家闺女不是仙人，就是福气深厚才得了这处洞天福地。 我们家里原本穷苦啊，结果跟着闺女就享福了。 来，尝尝这水蜜桃，因为节气不对，都没敢望你们家里送过。 以后可是不用费心遮掩了，你们想吃就进来，直接摘着吃。” 楚夫人接过半边粉红的桃子，慢慢剥了皮，送到嘴里咬一口，立刻甜的眼睛都瞪大了。 “嫂子，快掐我一把，我总觉得是在做梦！” “哈哈哈！” 不说方家人如何同楚家三口炫耀洞天福地，怎么教授他们进出。 只说外边半个时辰后，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溜七八辆马车，装的满满，就那么踢踢踏踏排队奔去城门，麻利出城去了。 而楚家正房里，楚志民夫妻和楚长风一脸担忧的望着爷爷和爹娘，猜测着表妹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也没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啊，怎么爹爹开了门，长辈们就都这样神情恍惚，好似坐在云端，走在梦里。 “爷爷，爹，娘，你们到底怎么了？ 有事说出来，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是不是表妹有事，她要家里帮着讨个公道吗？” “啊？” 楚一鸣好不容易回过神，听得这话，立刻应道。 “胡说什么，你表妹那是仙女，怎么会在意这样的凡尘俗事？” 楚老太爷望了一眼外边的日头，也是站了起来，催促道。 “套车！咱们去十里长亭，方家要回东州府，咱们一定要去送送！” 楚夫人也是急了，“对啊，赶紧出门。” 说罢，她把手里的桃子塞给儿媳，就回去换衣衫了。 云氏望着手里透着甜香的桃子，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外边马上就要飘雪了，婆婆是在哪里得的桃子，难道是表妹给的吗？ 楚家的马车刚赶到十里长亭，方家的车队就到了。 虽然方才就见过面，但两家人还是亲亲热热说了好半晌话，最后方家人才上了马车，同楚家人挥别。 京都，天子脚下，城门外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不知多少。 有人认出方家人，忍不住惊讶道。 “这不是国公府上的吗，这是要去哪里？” 第八百零七章 弹劾折子整箱装 “对啊，送行的是楚家！这可是车队，难道出远门儿？” “不能吧，宫里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如何呢，方家人就扔下女儿走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有了新欢，马上就是贵妃进宫了，皇后还能如何，总不能把皇上嗅了吧？” “小点儿声，这话可不好乱说。” 众人议论闲话儿，但可没耽误传消息。 很快，城里很多人就知道国公府出远门了。 有人特意跑去国公府门前探看，结果大门紧闭，门里静悄悄。 刑部衙门里，方玉拿着折子到尚书大人房里，正见两个侍郎同尚书大人说话，见他进来，两个侍郎就有些尴尬。 倒是尚书大人坦荡，开口问道。 “方大人，听说国公爷出城了，瞧着像是回乡，可是真的？” 方玉点头，淡淡一笑。 “大人说的不错，下官父母兄嫂确实今日回东州府老家。 毕竟要过年了，老人家惦记祖宅田地，还有祭祖，早些赶路，省得落雪难行。” 尚书和侍郎们没想到，国公府真的走了，都是惊讶不已。 尚书大人问道，“那这事…皇上可知道？” 方玉扬起手里的折子，应道。 “下官刚写了折子，禀告皇上一声。 大人落衙往宫里送折子的时候，帮下官捎带进去就好。” “这…” 尚书大人想要拒绝，又没有理由，只能默认了。 倒是两个侍郎，其中一个干笑着试探道。 “宫里马上就要迎娶贵妃进宫，国公爷怎么不喝了喜酒再走？” 方玉挑眉，冷笑望过去，眼里的光刺的那侍郎后背冒冷汗。 “喜事？也许吧，我们方家不缺好酒，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罢，他就同尚书大人拱拱手，走了出去。 两个侍郎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 “这方玉明明没多大年纪，怎么这般…模样。 有个皇后娘娘做妹妹就是好，位不高，权重！” 说罢，两人就看向尚书大人，可惜，尚书大人好似没听见，根本不受这个挑拨。 当晚，吴总管整理折子的时候，就发现了方玉的折子，递给皇上的时候，夜天逸就变了脸色。 “皇后今日忙什么了，可出宫了？” “没有，一直在后殿，听说再给太子殿下做卡片。 卡片前边画图，后边写诗，帮太子背诵呢。” 吴总管边说边偷瞄了一眼折子，也是心里一咯噔。 安国公一家回东州府了？ 怎么可能，方家最是疼爱皇后娘娘，如今贵妃马上进宫，丞相一家春风得意，方家怎么会扔下娘娘，举家离开！ “去查查，方家有没有留下？” “是。” 吴总管出门，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带了满脸的喜色。 “皇上，国公爷应该就是回东州府过年祭祖。 方家的公子们都没离开，还在辛家读书呢。” 夜天逸明显松了一口气，先前倒也听说方家要回东州府。 只是没想到，赶到这个关节时候上路。 他想了想，就道。 “派人在后边远远护着，防备有人动手脚。” 吴总管心头一动，急忙又下去了。 原本因为贵妃，皇上和皇后就闹了别扭。 若是这个时候，方家人再出了事，不论最后能不能查出凶手，夫妻俩想要亲近过一辈子就难了。 很快，二百近卫军换了装扮出了京都，撵着方家车队去了。 岂不知，这个时候，方家人已经回到了空间里，一起做饭吃呢。 但京都人却不知道啊，当晚，丞相府夜宴，客人蜂拥一般上门。 同先前的门可罗雀，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第二日大朝会，皇宫门前，见到丞相来上朝，众人围着，众星捧月一样。 方玉下了马车的时候，宫门前有一瞬的安静，但转而就有很多人更高声说笑起来。 方玉扫了他们一眼，回身马车上拿下一个小箱子。 有人同他平日交好，看不过，就凑到跟前小声说道。 “仲良，这个时候，你是不是避避风头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留些力气，以待来日吧。” 方玉笑着摇头，应道。 “多谢贤兄，我不明白为何要避风头？ 方家并无作奸犯科之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另外，我妹妹是大魏国母，莫说别的女子不要廉耻，使了手段想要入宫。 就是已经做了贵妃又如何，见到我妹妹不还是要跪倒磕头？” 那人听得苦笑，无奈摇头。 “你啊，就是脾气太硬了。 总之，你顾好自己，才能给皇后娘娘撑腰。” 不等方玉再说话，宫门已经打开了。 众人分了文武两列，赶紧排队进宫。 两日不见，皇上居然就瘦了一圈儿，明显憔悴很多，但眼睛却亮的怕人，让众人都忍不住低了头，又添三分恭敬。 需要解决的政事，一件件被提出来，往日或许还会有些争执，今日却异常顺利。 好似，因为丞相的回归，一盘散沙的朝堂，又重新凝聚起来。 眼见要退朝，方玉却出列跪倒。 “皇上，臣在刑部日久，自认不辱皇上的信重，今日同特来交差。” 交差？这是要卸掉刑部的差事？ 文武百官都听得惊疑，要知道方玉在刑部，就是一把雪亮的刀啊，这朝堂上，几乎所有空位都是出自他的手。 如今，他主动交差，就是不想做这把刀了？ 难道他不在乎方家了，没了威慑力，岂不是方家要任人欺辱，没有反抗之力了？ 皇上高坐龙椅，没有应声。 方玉也不理会，把手里的箱子推倒身前，高声说道。 “皇上，臣自认勤勉，这箱子里是三十二本折子。 分别写明了三十二人的罪责，包括礼部郎中崔莱，刑部侍郎刘全友…” 他一个名字又一个名字报出来，但凡被点到名字的人都吓破了胆。 要知道先前被方玉抓到把柄的，如今可都是家破人亡。 难道今日轮到他们了吗？ 有聪明又心细之人，听着听着，更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名单上之人，居然都是昨晚去丞相府贺喜的，而且还是其中最活跃，对方家楚家，甚至是皇后多有污言中伤之人！ 可是方玉昨晚根本不在场啊！ 难道方家的人手，连丞相府都渗透进去了… 那他们这些人的家里，是不是… 第八百零八章 底气和靠山 朝堂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名单不等报完，大半人都已经想透这个关键了。 几乎是人人自危，恨不得立刻回去家里，大清洗一番… 丞相眼见众人的脸色，双眼微微眯起。 有句俚语说，乱拳打死老师傅。 为何呢？ 就是因为这种初生牛犊，根本不懂规矩，也毫无顾忌。 不会考量后果，只凭义气行事。 就像这会儿，一口气举证三十二人，得罪小半朝堂的事，换一个官员绝对不敢做。 但方玉就敢！ 偏偏这份鲁莽，就是他们防不胜防，无法抵挡的。 他垂着眼睑，掩下眼底的阴狠恼怒。 原本还想着等一等，如今看来，方家是不得不除了。 否则任凭方家折腾下去，也许他还真的容易被“乱拳打死”。 方玉读完名单，把箱子又往前一推。 吴总管看了一眼皇上，见他没有反对，就上前把箱子和名单都接了过去。 皇上扫了一眼文武群臣，却没有意料中的龙颜大怒。 他只说了俩字，“留中。” 这是暂时不打算追究，还有缓和的余地！ 皇上也不想把这三十二人都调查，下狱抄家！ 所有人都因为这俩字，好似得到了新生。 方玉好似也有预料，起身，慢慢退回了队列，一个字都没说。 大朝会，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宫门外，再次上马车的时候，所有人忍不住又望向方玉。 他同样望向众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却笑的所有人胆寒。 不要招惹方玉！ 丞相之女被封贵妃，马上就要进宫，这个消息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 让他们忘记了方玉的心狠手辣，忘记了皇后不是毫无根基和依靠… 也许，他们太心急了，早知有今日，应该再等一等… 太和殿里，吴总管放下箱子，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方家这位国舅，真是个狠人。 一次揭发上告三十二个官员，历朝历代，这也是第一次啊。 方家真是不怕与整个朝堂为敌吗？ 夜天逸同样望着箱子出神，问道。 “后殿那边，有什么事儿吗？ 有没有人为难她？” “没有，皇上。 娘娘昨日还亲手烤了点心，今日倒是带人出去了，听说是去铺子转转散心。” 夜天逸皱眉，既然没人为难方家和皇后，方玉这般激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会是想…辞官？但是不可能。 只要皇后在宫里一日，方玉为了护着皇后，就不会主动削弱自己的力量… 花想容铺子后院儿，朵五和朵六正拿了名单，交给主子。 “娘娘，我们挨个问过姐妹们了。 这是根据大伙儿的意愿，定下的名单。” “是啊，娘娘，想要出去的，大半是京都的姐妹。 许是在这里久了，想出去看看不同的世界，这才抢着报名。 我们帮忙分配打扮儿，尽量每个州府的铺子，都是一个京都这边的姐妹，加梅兰竹菊几组姐妹中的一个。 这样，对内对外都有个照应。” 方圆儿翻看名单，开口嘱咐道。 “吩咐下去，以后叫我小姐。” 朵五和朵六对视一眼，赶紧应声。 主子这是打定主意要扔下皇后的身份了！ 大魏三十六州府，每个州府都要开两个铺子，花想容有姑娘们张罗，善缘堂则有裴三娘那边准备人手。 加者，各州先前派过去打探消息的人手，也早就扎根落脚儿了。 还有回乡的伤兵老兵，都凑在一起，也足以保两个铺子顺利开起来了。 “把姑娘们都叫到后边宿舍小院，凑不全，就一州来一个，我有话嘱咐。” “是，小姐。” 很快，四十多个姑娘就聚到了后边小院儿。 这里平日住的都是姑娘，拾掇的很是干净雅致。 茶水点心端上来，方圆儿没有先提去各州府开铺子的事，反倒是关心起了姑娘们的终身大事。 “你们刚来家里的时候，还是孩子。 如今已经女大十八变，都是能写会算，有养家本事的大姑娘了。 我对你们的终身大事，不想干涉。 你们有中意的人，就报上来。 若是两情相悦，我就给你们补贴二百两添置嫁妆，随你们选日子成亲。 成亲之后，也尽量安排你们夫妻在一处办差。 若是看中对方，害羞不能开口，就回家去告诉二夫人。二夫人能言善道，肯定喜欢帮你们促成良缘。 当然，若是对方无意，不要纠缠。 我们方家的姑娘最是金贵，谁娶家里都是福气。 既然人家不珍惜，咱们就更要自己尊重起来。 懂啊？ 总之，我希望你们都有个好归宿。 退一万步说，就算一时没选好，过后发现不合适，受苦受委屈，那就不要忍耐，该和离就和离。 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是你们的靠山！” “小姐…” 姑娘们都是听得红了眼圈儿，齐齐跪倒在地。 宫里闹成那个样子，主子不知道心里多难过呢。 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费心她们的亲事，生怕她们委屈了自己。 “小姐，我们一辈子都跟着家里，跟着您。” “傻丫头们，起来吧。” 方圆儿伸手扶起最近的两个，笑道。 “不得不说，咱们家里的小子们，同你们一起吃饭读书长大，在外边也历练走动几年了，也算知根知底。 你们若是在他们中选一个做夫婿，当然最好了。 但外边同样也有好人啊，缘分可说不定。 慢慢来，到时候再说。” 姑娘们都羞红了脸，互相挤眉弄眼开玩笑。 朵五是管事，这会儿鼓起勇气，大大方方说道。 “小姐，我和三爷身边的吴岩两情相悦，吴婶子也中意我。 原本要禀告主子们的，但最近事情太多。 今日小姐说到这里了，我就先给姐妹们带个头儿。” “啊！五姐姐居然和吴大哥！” “怪不得上次看见吴大哥来送东西，拉着五姐姐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五姐姐太会藏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不等方圆儿说话，姑娘们已经炸锅了，簇拥着朵五叽叽喳喳，差点儿闹得房子都翻了。 方圆儿笑的不成，这样的喜事，谁能不高兴呢。 朵五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站在主子身后，得意说道。 “有好对象，当然要早点儿下手了。 谁敢告诉你们啊，要是你们知道，每天这样，把吴大哥吓跑怎么办！” 第三百零九章 不怕死，尽管拦！ “哎呀，五姐姐不害羞，这是怕我们抢了她的好夫婿！” “不行，必须让吴大哥请一桌儿酒席，不能把五姐姐这么交给他！” 这么笑闹着，又有两个姑娘羞答答禀报了一句。 她们也有心仪的对象了，都是一起读书长大的小子。 一个在京都，一个在通州那边，倒是不远。 方圆儿帮忙调整了名单，尽量不让人家异地恋。 这么耽搁了一下，忙完也快晌午了。 方圆儿最后嘱咐了几句，“你们都该知道，我要出宫了，到时候会去沙漠石堡那边。 你们在外地开铺子，万事以安全为上。 若是有人到铺子闹事，那就直接关门。 放心，自然有人替你们撑腰出气。 大不了，直接回家住几月。” “知道了，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吃亏的。” 姑娘们纷纷应了，谁也没有害怕，洞天福地就是她们最大的底气和退路。 待得出了铺子，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正中。 方圆儿索性去海鲜铺子和百果园都溜达了一圈儿。 这两个地方，一直是给金子和根生在打理。 两个小子并不是死读书，不通庶务的性子，铺子打理的很好，日进斗金。 方圆儿放了心，在海鲜铺子这边拿了几只螃蟹，寻了个有名气的酒楼，让厨子把螃蟹蒸了，又点了几个招牌菜。 秋雅和朱红陪着，边看街景，边吃了顿午饭。 以往都是丈夫儿子陪着，或者家里人。 如今只有自己，孤单，倒也自在。 秋雅和朱红见主子坐在窗边，吃蟹喝花雕，不知想着什么，她们也不敢开口，生怕打断了主子的思绪… 方家的车队轻装上阵，一路出京都，过通州，三四日功夫就走出了四百多里路。 这一晚山谷里避风歇息的时候，就有人摸了进来，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手拿长刀。 可是不等他们逞凶，就被方家几个车夫拦了下来。 车夫也没什么武器，但又什么都能成为他们的武器。 磨盘大的石头，搬起就兜头砸过来！ 碗口粗的树，拔起就当棍子用了。 不知哪里更是突然又跳出二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却各个都是大力士。 再好的功夫，面对这样实力的碾压，最后只有被埋的份儿。 待得跟在十几里外的近卫军觉得不对，赶来救人的时候，方家车队已经又出发了。 近卫军借着黎明微薄的晨光，好不容易搬开那些石头和树木，才算寻到一个血肉模糊的黑衣人…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宫里，吴总管听说，惊得腿都软了。 他太清楚，方家人在皇后心里的地位了。 若是方家有一个人，哪怕伤了一点儿，皇后都会暴怒，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敢赌啊！ 他飞跑进去，顾不得几个阁老在场，直接说道。 “皇上，国公府回东州府的车队夜半遇袭！” 皇上直接就站了起来，“什么？可有人伤到？” 吴总管想了想，有些后悔没有一次说明白。 他赶紧补救，“没有，方家人平安无恙，起码车队看着没有任何变化。 但袭击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被砸的筋骨寸断，无一活口。” 皇上轻轻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查，给朕仔细查。 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国公府！” “是，皇上。” 吴总管应下，扫了一眼阁老们，待得出门就直奔后殿了。 方圆儿正扎了围裙，同丫头们一起包饺子。 眼见吴总管过来，就笑道。 “吴叔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吴总管心里滋味复杂，小心应道。 “娘娘，国公府的车队遇袭！” 方圆儿挑眉，没有预料中的惊恐恼怒，只是淡淡问道。 “哦？谁这么大的胆子？来袭之人都死光了吗？” 吴总管愣了一下，干巴巴应道。 “是，都死光了…国公爷等人好像都没事儿…” “知道了，没事就好。 至于旁人，想送死就只管去好了。” 方圆儿指指案板上的饺子，又道。 “我们包了很多三鲜饺子，吴叔想吃，过会儿让叶迟吃完，给你带一盘回去。” 吴总管想说什么，到底没敢开口，行礼退了出去。 娘娘包的饺子，叶迟能吃，他也分一盘，唯独没有皇上的吗？ 几个阁老商量完政务就离开了，再不像以往有丰盛美味的午膳。 隐约嗅着空气里的饭菜香气，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有些复杂… 夜天逸喝了一口茶，问道。 “吴叔，后殿知道消息了吗？” “老奴刚去送了信儿… 娘娘说，谁不怕死就只管去拦国公府的车队好了。” 吴总管头都不敢抬起，偏偏这个时候，叶迟带了一嘴的油，在外边喊人。 “吴叔，你在哪里呢，我给你端饺子了！” 吴总管真是恨不得把叶迟的嘴巴缝上，飞快出去，一脚踹在叶迟屁股上。 他极力压低声音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皇上还没吃饭呢！ 娘娘包的饺子，没有皇上的份儿。 你吃饱了不说，还带给我一盘子。 让皇上怎么想？” 叶迟缩了脖子，端着饺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就是吃饱了，一时没想那么多…” “蠢货，你要气死我啊！ 这个时候，帮不上忙，添乱倒是好手！” 吴叔气得咬牙切齿，末了又无奈叹气。 “这样下去不成啊，再不想想办法，于家那位就要进宫了，到时候怕是更没希望和解了。” “吴叔，你说要不要给山上送封信啊。 大先生他们都同娘娘相处的不错，若是他们能帮忙说说情，娘娘会不会原谅皇上？” “不行，只要丞相之女进宫，娘娘就不会原谅皇上。 说实话，就是丞相之女立刻死掉，这个结都不容易解开。” “那怎么办，岂不是没救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不说宫里如何犯愁，气氛如何尴尬。 只说，辛家书房里，方玉正陪着辛先生喝酒。 方家特有的梨花白，配了几个好菜，师徒两个吃喝的也是自在。 辛先生问道，“听说国公爷回去东州府了？” “是啊，”方玉点头，笑道。 “我爹娘习惯了田园生活，京都繁华，他们却不喜欢。 正好要过年了，也要回去祭祖。” 第八百一十章 小鹰初展翅 辛先生挑眉看了他一眼，笑骂道。 “这话骗骗旁人还成，当你先生也是傻子呢！ 走了好，京都这地方就是个烂泥塘，谁沾身谁后悔。 东州府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正适合久居。 若不是放不下太多事，我都想去住几年了。” 方玉给先生倒酒，应道。 “各有各的好，很多人怕是更喜欢京都的繁华呢。” “你不喜欢，”辛先生叹气，笃定道。 “说吧，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方玉不意外先生猜的出来，笑道。 “先生大才，真是把学生看透了。” “哼，这还不简单。你送了一箱子的弹劾折子上去，几乎掀翻了整个朝堂。旁人都以为你是睚眦必报，为皇后娘娘出气。 其实啊，你更多是在做个交代，想要走的干净，走得没有牵挂。 是不是？” 辛先生一口喝干酒，抬手替学生也满了一杯。 “你是我教导出来的，旁人不清楚，我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别的事，我也不多问，问了你也不见得会说。 我只问一件事，几个孩子打算怎么安排？” “我们家只想清静几年，又没有叛国，国公府就在那里，生意铺子也都在。 孩子们当然要留下继续读书了，家里是家里，他们是他们，既然是孩子总要长大，学着独立。 这几年功夫，就是个难得的机会。” 辛先生指了弟子哭笑不得，“你这是拿我这里当磨刀石了！” “以后还要辛苦先生多看顾教导，放到旁人那里，我也不放心。 另外，楚家也要留下。 有事，先生只管却寻楚老爷子商量。” 方玉起身行礼，正式托付。 辛先生倒也没拒绝，玩笑一般问道。 “我既然能把你教出来，对几个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只不过，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付束脩啊？” 方玉笑了，重新坐好应道。 “一个月百两银子，两竹筒野茶，泉水五桶。 果子点心海鲜管够，先生只要想吃，随时让人去铺子里取用。” 辛先生满意，“银子就算了，我也不缺。 野茶和泉水这个难得，果子点心海鲜，我也喜欢。 其余，你们家里再有什么新奇东西，别忘了我这一份儿就行。” “肯定不会忘，”方玉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一日，先生厌倦了红尘，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 那时候，先生只需说一声，我亲自送先生到一处世外桃源。 可保先生无病无灾，悠闲度日，长命百岁。” 辛先生听得心头一动，问道。 “野茶和泉水，可是出自这处世外桃源？” 眼见方玉点头，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啊。 我也算桃李满天下，但收下你这个弟子可是走大运了！” 师徒俩没有再说，转而说起孩子们的功课，市井的趣事，直到酒壶空了，都带了三分醉意，方玉才去了学堂那边。 金子和根生还在读书，七斤八斤和秋平秋风已经睡了。 方玉看过几个小的，这才喝着金子端来的解酒茶，同两个小子说话。 “过几日，家里就要走了。你们留下读书，照顾好弟弟们，但也别太溺爱他们，该让他们明白的道理要明白。 虽然你们是兄长，但不能替代他们读书，不能一辈子护着他们不经风雨。 至于其余，海鲜铺子和百果园，还是归你们打理，所有收入进项，八成给家里，两成给你们。 你们随便花销，别舍不得。 逢年过节，先生和交好的同窗都要走动。” 金子和根生听得连连点头，神色里还是带了几分忐忑。 虽然先前也独自在这里读书，但那时候身份没有公开，顶多被人看轻，没有危险，没有觊觎。 如今家里要离开了，他们不但要读书，要自保，还要护着弟弟。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大考验。 有半点儿错处，可能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方玉叹气，拍拍他们的肩膀。 “小鹰总有跳下悬崖，逼迫自己展翅飞翔的时候，别怕，再不济，你们身后还有家里，随时都可以回去求救。” 这话倒是激起了金子和根生的斗志，两人摇头。 “我们一定会做好，不会拖累家里。“ 根生想起宫里，小声问道。 “三叔，姑姑和…义父，真不能在一起了吗？” 方玉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姑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义父没有遵守承诺，这是个死结儿。 但这是大人的事，同你们没关系。 你该进宫请安就进宫，只不过，家里的事一句都不能说。 这对你来说很难，就看你如何处置了，家里相信你能处置好。” 根生重重点头，“我会孝顺义父，但我不会背叛姑姑，来讨好义父。” “好小子，真是长大了。” 方玉笑的欣慰，喝完茶水，就歇在了这里，第二日天亮才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着，方圆儿照旧琢磨吃食，缝新衣衫，去铺子走动，给楚家送果子点心，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方玉交了差事，也是一身轻松。 今日去楚家同楚一鸣学画，明日带侄儿们出城赏雪，完全看不出什么不同。 这真是把京都众人都的糊涂了！ 这还是方家人吗，要知道先前只因为几句流言，方玉就大开杀戒，可是抄了好几家。 他把妹子真是当眼珠子，一点儿灰尘都不容许落下。 如今这是认命了？对丞相势力屈服了？接受贵妃进宫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但到底哪里不对，谁也说不出。 难道方家同丞相斗的昏天暗地，皇后在宫里一哭二骂三上吊才正常？ 皇宫里，吴总管更是愁的头发都白了。 他吃睡不香，时刻心惊肉跳，后殿越平静，他越觉得这是爆发前的宁静啊。 只不过，他不知道皇后要怎么爆发… 而皇上不知因为什么，不肯去后殿，不肯解释，不肯低头认错。 他夹在中间，真是应了那句，皇帝皇后都不急，急死他这个假太监了！ 这般，时间就到了贵妃进宫的日子。 于家显见也是下了血本了，给闺女准备了一百零八抬的嫁妆，成套的檀木雕花木器，各种金玉之物，眼花缭乱。 昨日只是铺一个床，宫里太监宫女但凡去磕头说喜话儿的，都得了赏赐荷包，里面最少都有二两银子。 于家这是憋了一口气，闺女在这里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要用这场婚礼，彻底洗清。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大早晨，整个皇宫就忙了起来，尤其是寿康宫，几乎是全员出动。 除了太后，其余人都在景仁宫忙碌。 小太监和小宫女被支使的满地乱跑，恨不得长个翅膀。 诡异的是太和宫这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就像海上孤岛，风浪再大，都同它没有关心那般。 前殿里，吴总管愁眉苦脸站在门前，几个礼部的官员捧着礼服，催促着。 “大总管，这吉时马上要到了。 是不是让皇上准备一下啊？” 吴总管摇头，“几位大人，我说一句实话。 皇上今日不高兴，迎亲之类，你们就不要指望了。 贵妃进宫，皇上能不能过去坐坐，我都不知道。” 几位礼部官员也是苦了脸，当初皇后进宫，可是皇上迎到了楚家。 如今贵妃虽然不如皇后尊贵，但皇上到宫门口迎一下，也是规矩啊。 连这个都省了，那岂不是要于贵妃自己进宫，传扬出去，可真是颜面尽失。 虽然人人都知道，封妃进宫是贵妃，甚至是丞相，极力谋求来的… 很快，宫门口传来礼乐之声，贵妃的轿子到了。 大殿里依旧没有动静，几个礼部官员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赶了过去… 于文慧一身银红的嫁衣，坐在轿子里，心急等着，可惜无论如何也没盼到皇上从门里出来迎接。 礼部的喜娘听几个官员说了半晌，尴尬的上前，趴在窗户边说道。 “贵妃娘娘，皇上有件紧急政务要处理，只能让您先到景仁宫安置了。” 于文慧如坠冰窟，全身冷透了。 她以为，皇上就算不喜欢她，但有过肌肤之亲的情分，加上父亲是丞相，太后赐婚，以后也要长相处，总该给几分颜面… 没想到，迎头给了她重重一巴掌！ 她于文慧，堂堂丞相之女就是下贱，就是明知皇上不喜，不想要她，依旧要厚着脸皮嫁进门… “起轿，进宫！” 送嫁队伍重新动作起来，迅速跨进了宫门。 寿康宫里，老嬷嬷递给太后一杯茶水，低声问道。 “太后，听说皇上没有到宫门口迎接。 您看，是不是去看看？” “不必，这样才好。 当头一棒才能让某些人清醒，更明白没有哀家，她们根本不能成事。”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笑的三分得意七分复杂。 “这世上哪有什么钟情不二，不过都是做个样子。 特别是帝王，如今这般，过不了几日，也就半推半就享受齐人之福了。” 老嬷嬷低头了，没敢接话… 太后宫后殿里，廊檐下，避风又能晒到一点儿太阳，是最近方圆儿最喜欢闲坐的地方了。 这会儿，哪吒没有去读书，坐在娘亲旁边，俩人在火盆里烤红薯。 待得一个熟了，方圆儿掰开，分儿子一半。 哪吒咬了一口，问道。 “娘，你是要走了吗？” 方圆儿不意外儿子猜到了，笑道。 “是啊，一代新人换旧人。 你爹的新人到了，你娘我这个旧人当然要走了。” 哪吒的小眉头皱着，嚷道。 “娘才不是旧人！” 方圆儿大大咬一口红薯，满足的叹气，顺口应道。 “怎么不是旧人，你都这么大了，娘也老了。 你也别生气，这都是正常之事。 比如你那些玩具箱子，最近买的，你玩的最多啊，先前那些，是不是都想不起有什么了。 都是这样啊，喜新厌旧，人的本性。” “不对，娘是人，不是玩具。” 哪吒瞪眼睛，被方圆儿敲了一记脑门儿。 “你小子，反应倒是挺快。 玩具也好，人也罢，都是一样的。 不说这些，娘问你，你要跟娘走吗？ 这一走，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三四年就回。” 哪吒想也不想就道，“我跟娘走！” 这下倒是轮到方圆儿惊奇了，“你跟你爹那么亲近，怎么这么痛快舍下他，跟娘走？ 而且你走了，以后就不是太子了，不能做皇帝了…” 哪吒把红薯都吃完，掏出帕子，笨拙的给娘擦手。 “我还小，不知道长大要作什么。 但我若是想做皇帝，无论谁做皇帝，我也可以夺过来。 爹就是自己打下的江山啊！ 再说，爹娶了新人，以后还会生很多孩子，而娘只有我一个！” 方圆儿好似被人突然一拳头打在脸上，鼻子酸的厉害，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娘，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 “娘不哭，”哪吒红着眼圈儿拍着娘的后背，“我是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什么时候我都要跟着娘。 小时候，我就没有爹，村里孩子骂我是野种，我都记得。 那时候我只有娘，娘背着我。 以后，我还是没有爹，这也没什么。 我有娘就行，等娘老了，也换我背着娘。” 方圆儿紧紧抱了儿子，无声痛哭。 若说做了这个决定，她最担心最内疚的就是儿子。 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剥夺了儿子亲近父亲，承继天下的权利！ 可是，留在这里，看着倾心爱过的人和别的女子成亲生子，会要了她的命！ 她狠狠抹了眼泪，站起身，替儿子整理好衣衫。 “先跟娘走也好，左右回来方便，你什么时候后悔，可以再回来！” “不，娘，我不后悔。” 哪吒挺起胸脯，望向天空，“这里有娘和爹，我才喜欢。 其实，我更喜欢外边，外边更大，更自在！” “淘气小子，我看你是更喜欢玩，不喜欢读书才是。” 娘俩眼角还有泪，却已经说笑起来。 秋雅朱红几个，站在一边，都是抹眼泪，哭得不成样子。 方圆儿喊了朱红上前，“你和叶迟两情相悦，就不要跟我走了。 留在宫里，就当一个眼线吧。 不惹人注目的时候，你也可以回家，成亲也会给你备嫁妆。 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分清。 屋里桌子上，有些东西，一会儿你送到前殿去吧。 我们先走了！” 说罢，她也不管朱红惊愕的脸色，一挥手，牵着儿子，带着丫头们消失在原地。 “不啊，小姐！” 朱红反应过来，急的跳脚儿，“小姐，我也要跟你走！” 可惜，院子里安静之极，只有她一个，根本没人应声了。 倒是叶迟听到，从角门转进来，高声问道。 “朱红，怎么了，你要跟谁走！” 第八百一十二章 闻君有两意 朱红哇哇大哭，“小姐走了，小姐扔下我走了！” 小姐？ 叶迟愣了一瞬，待得明白过来，飞奔进屋，眼见四处都空荡荡，他就白了脸，扭头就往前殿跑。 没一会儿，皇上和吴总管就冲了进来。 “皇后呢？” 夜天逸抓了朱红，脸色惨白，眼睛红透，手腕都在哆嗦。 朱红抹了眼泪，掰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冷冷说道。 “小姐说，一代新人换旧人，皇上的新人进门了，她当然要走了。 屋子里，小姐留了东西…” 新人？旧人？ 夜天逸脑里问问作响，忍着眼前发黑，大步进屋就见到桌上放了几件东西。 一对狼皮护膝，标记了吴叔俩字。 一包烧烤调料，标记了叶迟的名字。 还有一只檀木盒子，刻了一个“夜”字。 吴叔和叶迟下意识拿起了东西，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皇后即便伤心离开，依旧没忘了他们一个是老寒腿，一个喜欢吃烤串儿。 夜天逸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封信和一本册子。 信封薄薄，只有一张纸，写了几行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夜天逸抖手翻开那个册子，果然当初送出的聘礼，铺子田地，所有财物一点儿不差，都在其中。 她走了，就这么突然，这么干脆，没带走一点儿属于他的东西。 她不想再同他有牵扯，也永不会再回来… “噗！” 一口鲜红的血，就那么突然喷了出来。 夜天逸仰面倒下，面如死灰！ “皇上！” 众人惊恐之极，抢上前赶紧抱了他，七手八脚安顿在床上。 “御医，快叫御医！” 叶迟抬脚就要往外跑，却被吴叔一把扯住了。 “叫御医，就说皇后重病。 还有，叫崔琰带人过来把太和宫围住，宫门全都关闭，不准任何人进出！” 叶迟也不傻，知道皇帝吐血昏死，被别人知道，怕是有大乱子。 他狠狠抹了眼泪，风一样跑了出去。 吴叔忙着打水擦抹血迹，朱红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担忧，也没有欢喜，好似一切同她都没有关系。 吴叔急的跺脚，“朱红姑娘，你发发善心，快去找找娘娘回来吧？ 皇上若是重病，大魏就乱了！” 朱红慢慢摇头，冷冷应道。 “大魏乱就乱了，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方才我们小姐抱着小少爷在廊檐下痛哭的时候，谁管过我们小姐死活！ 我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哭！ 若不是小姐发话，我们都想把皇宫都烧了！ 不是新人换旧人吗，吴叔该找贵妃啊。 她刚进宫，同皇上正是情浓，许是看上一眼，皇上就好了。” 夜天逸一时急怒攻心，刚醒来，听得这话，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朱红这才闭了嘴，出门去了。 姐妹们都走了，只剩她一个在这里，她就要看好门户。 万一以后主子再回来呢，她可不能让人把这里糟蹋的不成样子。 所有房间的木器都被归拢到一处，锁了起来，除了留下自己平日住的一间，就只剩下了正房。 朱红突然后悔，方才应该把东西送去前殿，如今倒是脏了小姐的地，又是吐血，又是那么多人进出。 这会儿，太医院的正负院判都被请了过来。 两人当真以为是皇后病倒了，因为今日宫里进新人。 谁都知道，皇后为了这事儿不高兴。 闹些小脾气，生个闷气，也是预料之中。 结果两人一进门，就见皇上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旁边的水盆里红晃晃… 两人膝盖一软，差点儿扑倒在地！ “两位院判大人，皇后娘娘病倒，皇上急火攻心，突然吐血。 您二位快给诊治一下！” 吴总管站在床头，一个眼神甩过去，叶迟就架起院判到了床边。 院判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努力忍着手指哆嗦给皇上诊脉。 待他退下，副院判又开始诊脉。 最后两人商量了几句，这才定下病症。 “急火攻心，火走异径，皇上这才突然吐血。 我们这就开药方，固本培元，疏肝理气，滋补五脏六腑。 但是吴总管，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最好还是让皇上解了心头的症结，才能水到渠成，尽快康复。” 吴总管心里发苦，皇上心头的症结就是皇后娘娘。 偏偏皇后娘娘走得干脆，以她的脾气，就是知道皇上这般，也绝对不会回头… “好，二位赶紧分药熬药吧。 当然，还要劳烦二位在偏殿住几日了，毕竟‘皇后’娘娘的病来的急，要二位时刻守着，多费心。” 明明是皇上病倒，他偏说是皇后，这后殿是皇后的居所，却如此冷清，一个宫女都不见。 两个御医就是再蠢笨，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说不得，就是皇后娘娘恼怒贵妃进宫，离家出走了… 两人心里猜测，后背寒凉，却不敢多吭一声，飞快下去忙碌了。 “吴叔，怎么办？ 是不是派人去找娘娘和太子？” 叶迟跳脚儿，没头苍蝇一般。 吴叔也是心里烦躁，想了想就道。 “把崔将军叫进来，咱们商量一下。” 很快，崔琰就皱眉赶了过来，一见皇上半死不活躺在皇上，他噗通就跪倒了。 吴叔无法，低声把皇后和太子出走，皇上急怒攻心吐血的经过说了一遍。 最后，他才说道。 “崔将军，也知道太后一手促成贵妃进宫，怕是同丞相没打什么好主意。 若是被她们知道皇后和太子出走，皇上病危，怕是要出大乱子。 一会儿，我给将军拿上兵符和金牌，将军去大营调近卫军。 一定护好太和宫，任何人不准进出。 几道宫门更是许进不许出，就是狗洞都要守严实。 京都九门也全都关闭，起码等皇上清醒过来，有命令再打开。 另外，给塞外的陈大将军送信，让他火速进京。 万一有人作乱，陈将军要辅佐皇上掌控大局。 方…方大人怕是也走了，皇上无人可用。” “好，总管放心，这些都交给我。” 第八百一十三章 大错特错 “我呢，吴叔，我做些什么？” 叶迟追问，吴叔就道。 “你的差事更多，先写信要人送到山上，最少也要请动二先生过来，当初的江湖势力，都是二先生在统管。 还有，要加紧调查清楚，方家到底回没回东州府？ 京都的几处铺子，国公府，辛家学堂的小少爷们，还有楚家那边都如何？ 一定要详细，说给皇上听，兴许皇上能有几分起色。” “好，我这就去。” 叶迟和崔琰立刻就走掉了！ 皇宫里因为迎了贵妃，所有人都在关注。 结果，没一会儿，近卫军就围了皇宫和太和宫，甚至城门都关闭了。 这让所有人都是惊疑不定，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不会是皇后提刀子把贵妃杀了吧？ 有人想看热闹，有人是真担心。 但皇宫被护得铁筒一般，不得进出，谁也不知道原委。 景仁宫里，贵妃端坐在喜房里，左等右等都不见皇上过来，丞相府跟来的两个丫鬟就有些急了。 她们出去想要打听一下太和宫那边的动静，结果就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小姐，出事了! 近卫军守住了太和宫，就是宫门都被封上了。 有人说，那个…皇后病重，皇上下旨，不准许任何人随意走动，否则杀无赦！” “什么？” 于文慧掀起盖头，有些不相信这个消息。 皇后一直都是强势的，看向她的眼神那么不屑。 怎么可能因为她进宫，就气得病倒，还是在这样的时候，不会是吃醋装病，拦着皇上过来吧？ 但若是这般，也不至于出动近卫军封了太和宫和整个皇宫吧… 这个时候，太后居然过来了。 挥退了屋里人，太后一脸冷色，“文慧，换个衣衫，随哀家去一趟太和宫。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谁也不能仗着恩宠把皇上留下。” 于文慧犹豫了一下，到底换了衣衫，同太后到了太和宫门口。 结果近卫军守卫森严，谁都不准进，太后发了脾气也不成。 一个老嬷嬷得了主子示意，寻了个机会，居然钻上了台阶，眼见就要进了门。 崔琰就从里面赶了出来，抽刀直接砍掉了老嬷嬷的脑袋。 血溅三尺，就是太后和贵妃都没幸免，衣衫上星星点点的血色，让两人脸色白透。 “放肆！” 太后气坏了，还想说什么，崔琰却冷着脸，抱着刀守在门口。 “太后娘娘恕罪，皇上正因为皇后娘娘生病恼怒，最烦有人无故打扰。 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准踏入太和宫。 还请太后娘娘回去吧，等过后，皇上说末将有错，末将必定去寿康宫领罪！” “你，你…” 太后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于文慧赶紧扶着太后，一阵北风刮来，仔细嗅嗅，她就劝道。 “太后，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必皇上也是一时心急，很快就会好了。” 太后叹气，拍拍她的手。 “你啊，就是退让太多了，今日明明是你的大喜日子…” 于文慧低了头，一脸落寞… 黄昏时候，一直昏睡的皇上终于有了动静。 吴叔惊喜的扑上前，连珠炮一般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就是一时生气，出去冷静一下，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城里的花想容和善缘堂都开着呢，金子和根生他们也都在辛家好好读书呢。 楚家那边更是没有任何着急的样子！ 您想想，方姑娘要是不愿意回来，肯定会把铺子都处理了，把孩子都带走啊。 您宽心，一定宽心，方姑娘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吴叔是真着急了，过去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夜天逸眼里的茫然渐渐散去，开始有了光，他挣扎坐起来，嘶哑着嗓子说道。 “吴叔，我错了。 那日我该直接说明白，杀了那个女子，她一定会听我解释。 即便怨我怪我，也不会这般扔下我走掉。 我答应过她，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白头到老。 但我做了天下共主，我就骄傲了，我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同她低头… 还有，她不是方家亲生女儿，我知道之后，就对方玉心里存了罅隙，她怕是看出来了，方玉也看出来了。 我却以为隐瞒的很好，但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 就是从那个时候，她许是就对我失望了…” 吴叔什么时候见过主子这模样，慌乱至此。 他红着眼圈儿，哽咽劝说。 “皇上，这个时候明白还不晚。 您先养好身体，以后见了方姑娘，再好好同她说。 对了，对了，朱红还在，方姑娘许是惦记她和叶迟的婚事。 她是方姑娘的贴身婢女，最是忠心，方姑娘怎么会把她单独留下，一定也是惦记皇上，要她时时传递个消息。” 夜天逸又被说服三分，“让她进来。” 很快，朱红就一脸不情不愿进来，站在门边，不肯再近前。 “你们小姐对你有什么安排吗？” “有，”朱红偷偷瞄了皇上一眼，许是见他气色太不好，也收了几分恼怒，冷冷应道。 “小姐说，让我和叶迟成亲，以后就留在太和宫。” “那城里的铺子，还有金子根生他们呢？” “铺子照常开张，小姐说有人看不顺眼，欺负到门前就关了。 金子少爷他们继续读书，小姐说他们要经历风雨，才能成长。 楚家那边，楚老太爷不愿意走，要照管金子少爷他们读书。” 一番问答，吴叔显见就欢喜起来，夜天逸的脸色也好多了。 好，这样就好。 虽然他不知道方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什么神奇本事，但妻子可以千里之外来去自如。 以前，她能在东州府和京都自由走动。 如今无论去哪里，都可能再悄悄回京都。 她可以不关心铺子生意，但金子几个和楚家，她一定不会轻易不管… “吴叔，派人去找，但不要大张旗鼓。 对外放消息说，皇后病重，需要静养，任何人不能打扰。 另外，朕要用膳。” “哎，好，好！” 吴叔差点儿高兴的掉了眼泪，皇上振作起来就好。 起码坚持到二先生过来，到时候人手多了，也就不怕被算计了… 但出了门儿，他就犯愁了。 因为灶间空空如也啊，先前的一日三餐，包括他在内都是皇后身边的姑娘们在做，甚至皇后也经常下厨。 如今，姑娘们都跟着一起走了，自然没人掌勺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打脸景仁宫 待得喊了朱红过来，朱红还委屈呢。 “我不会做饭，平日都是夏雨和春桃她们做的，我只管跟着小姐。” 吴叔只能改变策略，“朱红姑娘，要不然你去铺子那边找两个会做饭的姐妹过来吧。 不只是皇上要吃饭，以后你和我们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再说，平日我们都在前殿，只你一个人在后殿太孤单了。 多两个人，你也有个伴儿啊。” 最后这句可是打动了朱红，她犹豫着应道。 “我去试试，不见得有人喜欢过来。 还有，就是有人过来，也不能拦着我们进出。 万一觉得这里不好了，我们随时要离开。” “好，好，先过了眼前这关啊，姑娘。” 朱红很快出宫，去了花想容，朵六听她说完，眼见她可怜巴巴模样，想了想就道。 “让星灿和春草两个，跟你进宫吧，她们的厨艺还不错。” 朱红大喜，赶紧道谢，又道。 “我琢磨着，小姐若是知道，怕是也不想皇上饿死…” “行了，主子的心思别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朵六很快撵了三个丫头回宫，星灿和春草两个年岁要小一些，平日大伙儿都当妹妹宠着。 所以，这次各地开铺子，她们依旧被留在京都。 没想到居然要进宫伺候皇上饮食，两人很激动，但想起远走的主子又不高兴，心情很是复杂。 到了宫里，灶间里米面等物倒是齐全。 两人忙碌，朱红打下手，很快熬了粥，炒了两个简单的小菜儿。 端到屋里，夜天逸居然全都吃光了，让所有人都是欢喜。 饭后，吴叔把日常用物都搬了过来。 这是皇上打定主意要住回来了… 朱红噘嘴，春草和星灿赶紧扯了她回房。 谁也看不到以后，万一主子有归来的时候呢… 眼见夜深，太和宫就要关门，景仁宫那边又来了嬷嬷，催问皇后病情如何，皇帝该去景仁宫圆房了。 这嬷嬷是寿康宫出身，太后亲自赏给贵妃的，自问有些根底儿。 结果当时就被绑了起来！ 很快，整个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别招到景仁宫门前。 吴总管带人亲自动手，一板又一板，把老嬷嬷打的半死，扔出了宫门。 惨叫声，暗夜里传出多远，人人都是吓得缩脖子。 景仁宫里自然也听得清楚，于文慧带了人出来，吴总管倒是笑的和善。 “惊扰到贵妃娘娘了，是老奴的不是。 但这老嬷嬷不懂尊卑，不敬主子，居然干涉起皇上的起居，皇上亲自下令，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免得以后还有这样不开眼的东西，打起什么坏主意。 另外，皇上还有口谕给贵妃。” 于文慧赶紧跪倒，吴总管这才说道。 “皇后体弱病倒，贵妃理应伺疾，但皇后喜静，所以，贵妃每日抄写金刚经一卷，供奉佛前，为皇后祈福，直至皇后痊愈，钦此。” 金刚经一卷？每日？ 于文慧变了脸色，金刚经有五千多字，抄写一遍，几乎就要用八九个时辰。 也就是说，以后她又要重复之前日夜抄写佛经的模样，直到皇后病愈。 至于皇后什么时候病愈，那就看皇后心情了！ 今日是她进宫的日子，皇上没有亲迎，不肯来圆房就罢了，居然还要打她的嬷嬷，罚她抄写佛经。 这简直是在告诉宫里宫外，她就算做了贵妃，也依旧是当初那个抄写佛经的宫女，也是皇后一言就能随意处置的婢女！ 她脸色惨白，不肯吭声。 吴总管却不管那么忙，带人直接走了。 留下宫女太监们不敢多留，赶紧也散掉了。 一时间，景仁宫门前只剩了血色和不甘的贵妃。 两个相府跟来的大丫鬟，上前扶了贵妃往里走，飞快安慰着。 “娘娘不要担心，您已经进宫了。无论如何也是贵妃了！ 虽然如今被那人欺负，但她不过是占着皇上旧日的情分。 情分总有消耗干净的一日，娘娘比她年轻貌美，总有把她踩下去的一日。” “是啊，娘娘，您背后有太后，有相爷，一定是您笑到最后。” 于文慧苦笑，她嫁的是皇上，偏偏她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就没有皇上的喜爱，这是幸还是不幸！ 第二日一早，京都内外就都知道了，贵妃进宫受冷遇，皇后病重的消息。 “怪不得闹的这么厉害，原来是皇后重病了。 这么看，皇上还是念旧情，没有因为贵妃进宫就慢待了皇后。” “那毕竟是太子生母，谁进宫也夺不走皇后的位置啊。 再说，皇后病的突然，怕是有些什么说道，否则也不能这么如临大敌。” “你是说，有人…动手脚了？” “咱可不敢胡说乱说，不过什么事情都有原因。” “看着吧，以后这样的热闹可少不了。” “这女人啊，就是心眼小，家里多一个就闹一番，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哎呀，你这话说的，真能娶个美娇娘回来，我就不信你不高兴。” “咳咳，这个嘛，英雄爱美女，人之本性，我自然也逃不过。” 市井街头，众人议论纷纷，但更多心疼喜爱皇后的百姓，都在嘲讽丞相一家。 “皇上和皇后多好的一家人，偏有人不要脸皮，硬生生挤进去，如今好了吧，哼，自己找难看呢。” “可不是吗，那人就该多抄佛经，静静心，也多赎罪。” “皇后娘娘病了，盼着她早些好起来。 过几日还有义诊呢，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奖品了。” “不知道啊，皇后娘娘是好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丞相府里，丞相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哭得眼睛红透。 “欺人太甚！ 我们文慧也是千金小姐，嫁进宫没有亲迎就算了。 就连圆房都要老嬷嬷去提醒，还被打的半死扔出来。 文慧一个贵妃，日日抄写佛经算怎么回事，当我们文慧还是奴婢吗？ 呜呜，老爷，你要想想办法。 不能让文慧这么委屈，她可是贵妃啊！” 于丞相脸色也是不好，以他的想法，这些事都是预料之中。 皇帝本就是个骄傲之人，又同皇后情深，这次几乎是被按着脑袋认下过错，准许文慧进宫。 文慧必然要吃些苦头，只要熬过了，以后慢慢寻找机会，总能让帝后离心。 但这些道理，说给妻子听，妻子根本不会懂啊。 正这个时候，贴身的亲信常随送了一个铜管进来。 “老爷，刚刚送来的宫里消息。” 第八百一十五章 自由和孤单 于丞相挑眉，看过铜管里的消息，眼底惊讶再也忍不住了。 “送信之人私下说什么了？” 常随低声道，“据说太和宫后殿，安静之极，平常伺候皇后那些宫女都不见了。” “哦，这样啊。” 丞相眯起眼睛，摆了摆手，撵了常随下去。 丞相夫人小心问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太和宫又欺负文慧了？” “没有，”丞相微微一笑，“也许是有好事发生，只不过如今还不敢确定。 你别管了，看看再说。” 丞相夫人惦记闺女，还想说话，丞相去起身走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皇后病重，皇上陪伴了几日就照旧处置政务，开始上朝了。 但文武百官都发现，皇上消瘦了很多，太子也不见了。 难道是皇后当真病得很厉害？ 人人都在猜疑，却也只是猜疑… 遥远的东海岸，碧蓝的大海上，飘着一条二层的大船，船上男女老少二三十口，正是吹着海风，赏着海景儿。 不必说，当然是方家人了。 方老汉和孙老大夫，福伯，甚至是楚老太爷，一人一根钓竿，悠闲晃着摇椅，体验姜太公的悠闲。 楚老太爷晒得脸上有些泛红，舒坦的叹气。 “真是跟着圆圆享福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跑到海上钓鱼，以前可真是想也不敢想啊！” 孙老大夫得意应道，“这才到哪里啊，上次我们还跟着圆圆去西边外族的地盘，一边摘荔枝一边吃荔枝，那才痛快呢。” 福伯笑呵呵，也是附和。 “我还是最喜欢沙漠绿洲那边，特别是黄昏日落，真是壮观啊。 我这把老骨头都想打马追着太阳跑了！” 不等方老汉再接话儿，不远处正挥毫泼墨的楚一鸣就激动了。 “哎呀，圆圆呢，可不成啊，这样的好景致，怎么能不带我这个舅舅去看看。 我要画下来！” 楚老太爷瞪他一眼，“我这个外祖还没去看过呢，你先退一边！ 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倒是我这把老骨头，可得在去见阎王之前，多到处走走。” 方老汉哈哈笑，应道。 “都有机会，以后圆圆不用困在宫里了，肯定会到处走走。 她又是孝顺的，走哪里都不忘了带上咱们。” 正说着话儿，方圆儿端了几杯冰镇西瓜汁过来，分给长辈们，一人一杯，笑道。 “我爹说的对，马上各个州府的铺子就要开起来了。 我总要挨个都去看看，到时候哪个州府有好景致，咱们肯定落不下。” “太好了，圆圆，一定要去玉华山，那可是咱们大魏第一山，听说多险峻巍峨。 我一直遗憾去不成，如今可是要梦想成真了。” 楚一鸣兴奋的，立刻就开始“点菜”了。 二楼里，楚夫人和赵金莲婆媳、福婶子等人在包鱼肉饺子，听得这话就探头嗔怪自家老爷。 “你啊，小孩子一样听风就是雨的。 圆圆很多事要做，忙着呢。 还能到处陪你去玩儿啊！ 再说家里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呢，这般一两月出来一次就已经很好了。” 楚一鸣笑的讨好，“哎呀，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众人都是看得笑个不停，赵金莲就道，“行了，妹子，我这大兄弟对你可真是好啊。 一般男人可没有这么听劝的！” 楚夫人脸红，他们夫妻感情好，她说话就没什么顾忌。 其实这么多人，即便丈夫不对，也该给留几分颜面的，不该这么拦着，像对孩子一样。 “嫂子可别这么说，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了。 儿子儿媳，女儿都孝顺，不用你操心半点儿，这天底下可没谁比你更享福了。” 赵金莲轻轻叹气，偷偷望向下边的闺女，小声说道。 “不能这么说，圆儿这次出来，我可是愁的每晚都睡不着。” 楚夫人赶紧劝着，“嫂子，人家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老人的，其实很不必跟着犯愁。 若是旁人也罢了，但圆圆这孩子太有主意了，也有本事。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能把日子过高兴。 说起来，天下不知道多少女子要羡慕她呢。 试问，有几个在婆家不高兴，就这个果断离开的？ 咱们圆圆这般多自在啊！” 王氏也是点头，“是啊，娘。 原本妹妹想带着咱们出来玩儿，也不容易。 如今可不是想走就走！” 刘氏憨厚，也有自己的道理。 “娘,妹妹不缺银子，衣食无忧，还有哪吒傍身。 她高兴怎么过，就怎么过，咱们别拦着。 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怎么过不成呢？ 没有本事就罢了，要依附男人，看男人脸色。 妹妹这般有本事，合该活的痛快！” “好，好，我说不过你们。” 赵金莲被她们说的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惦记几句，其实啥时候拦过她。 我啊，什么都不求，就是每天看着你们都乐乐呵呵，我就高兴。” “这就对了，嫂子。 家里日子这么好，放旁人身上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楚夫人玩笑，倒也说的是真话。 方家人有洞天福地，安宁又长寿，衣食无忧。 天下山水风景，随时想看就走，简直不可思议。 就是世人最喜欢的金钱，也因为那满山的楠木而变得唾手可得… 哪吒端了一盆的大虾从外边跑进来，“姥姥，看我捞的虾！给我煮了吃！” “好，正好饺子也包好了，咱们去烧火！” 赵金莲拍去手上的面，笑呵呵领着外孙去楼下的厨房起火。 如今全家，除了惦记闺女，最心疼的就是哪吒这个外孙了，都怕他离开了爹爹，为了家庭破碎而伤心。 好在这个小子，没哭也没失落，同往日一般吃喝玩耍。 若说一定有变化，就是这孩子读书更刻苦了。 以前还要人督促，如今早起同半神族一起练武，白日同方玉读书，晚上还跟着方老二做账看账。 众人看在眼里，也更疼这个孩子了。 有时候看着孩子，不如人家孩子懂事，总会着急。 但孩子当真懂事了，人人又都舍不得。 因为每个孩子的成长，都伴随着疼痛… 老老少少在海上玩了一日，晚上才回了空间。 楚家三口带了一篓子鱼虾，出现在正房，没一会儿楚志民夫妻就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第八百一十六章 贵妃有喜 他们可是担心坏了，早晨时候，爷爷和爹娘吩咐把正房锁上，谁来也不能开门。 他们就跟着提心吊胆，这会儿再看地上满是海腥味的鱼虾，晒得黑了一层的爷爷和爹娘，两口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爷子干咳一声，懒得解释，索性推给儿子儿媳。 “我累了，先睡了，你们都去忙吧。” 楚一鸣笑着望向老妻，楚夫人无奈只能说道。 “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 你们只要记得我们是去看圆圆就行了，方家人也都在，不用给你们惦记。” 圆圆？方家人？ 楚志民和云氏听得越发糊涂了，但也不好再问，只能拎着鱼虾，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去了… 不说楚家如何，只说方家人累了一日，也都早早睡下了。 方圆儿难得在她的小木楼里长住，春桃和秋雅忙着铺床，打水洗漱，说起海上风光，两人都是高兴。 “可惜，我今日那条红绸鱼没钓上来，足有二斤多呢，就那么跑掉了，真是气死我了。” “哈哈，我跟小少爷捞虾，一网就是两桶多，真是过瘾。” 方圆儿随手记了几笔今日之事，问道。 “哪吒呢！” “小少爷已经睡了，倒是三爷还在读书。” “那我也睡了，记得给三爷煮碗鲜虾面做宵夜。” “知道了，小姐。” 丫头们退下去，方圆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又去了海边。 夜色下的大海，黑漆漆的，天上没有月，几颗星有些孤单。 但这却是方圆儿最喜欢的样子，足够她一个人慢慢安静下来，慢慢舔舐伤口，没人打扰。 也没有耀眼的光，显得她消沉暗淡… 自从相识到如今，这一段时日是她和叶天逸分开最久的一次。 她陪着家里人到处玩耍，吃喝，看山看海，不是不高兴。 但高兴的背后，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心里永久的空了一块，哪怕家人的关心，儿子的陪伴，都无法补齐半点儿。 这空缺属于叶天逸，虽然这件事疑点重重，原本不该如此结局。 但他们之间不得不说也存在一些不可言说的隔阂和矛盾，才在外人插手的时候，如此狼狈。 她轻轻叹气，忍不住怀念在叶家小院儿的时光。 也许有些时候，共苦才是幸福的，同甘往往就是分离前奏… 空间里，方玉推开窗，见妹妹的房间依旧亮着灯，同样轻轻叹气。 这是他要的结局，也许他没在其中推动，却放任了今日的一切慢慢形成。 他不知道他要什么，也不敢承认心里的隐秘。 但当真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日子飞速过着，这一日，方圆儿和哪吒高高兴兴抱了几个甜瓜从沙漠回来，见得赵金莲等人坐在小广场打红小豆，就上前嚷道。 “娘，沙漠那边种的甜瓜又开园了！ 我切两个，给你们解解渴啊！” “好啊，正好我们干半晌了。” 赵金莲拍拍身上豆皮，笑着招呼福婶子和沈老夫人等一起歇着。 福婶子笑道，“看见甜瓜，我倒是想起南瓜了。 晚上要做豆沙饼，索性再做两盘子南瓜饼好了。” “你这是惦记根生了，算着日子，孩子们也该到回来的日子了。” “是啊，不说小点心，最该准备的就是肉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好在家里有这处洞天福地，否则想要喂饱这些小子的肚子就真是头疼了。” “可不是吗，上次酱了一大盆的骨头，眨眼间就吃光了。” “正是好年岁的时候，能吃好啊，都要长身体呢！” 提起孩子，老人们总是分外高兴。 一个甜瓜切好，众人边吃边闲话儿。 哪吒抱了一个甜瓜，正要去找淘气小子们玩耍，金子和根生、七斤八斤就都回来了。 他欢快的疯跑过去，抱抱这个，抱抱那个，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众人看的好笑，不等说话就瞧出几个孩子脸色不好。 方圆儿立刻问道，“怎么，这是在书院受欺负了？” 几个孩子都是摇头，金子更是上前几步解释道。 “姑姑放心，同窗们品行都好，待我们没有什么变化。先生也很好…” “那是怎么了？” 不等方圆儿再问，赵金莲已经拉了大孙子的手，“可是铺子生意出问题了？ 你姑姑说了，铺子就是给你们练手。可不好因为生意，耽搁了读书！” 金子沉默，根生也是一脸为难。 倒是七斤八斤同哪吒一边啃甜瓜，突然闹了起来。 哪吒几乎是一蹦三尺高，“不可能，那是我爹，不会有别的孩子。” 七斤八斤有些委屈，憋着嘴说道，“我们偷偷跑去先生房后偷摘梅花，听见有人同先生说的。 不信你问哥哥们，我们没撒谎！”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齐齐望向金子和根生。 金子和根生轻轻点了头，“宫里传出的消息，好像是说…贵妃怀孕了…” “不，我不信！” 哪吒突然闹了脾气，扭头就跑掉了。 七斤八斤想要去追，却被方圆儿拦了下来。 “不要追他，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七斤八斤有些不知所措，“姑姑，我们错了，不该告诉哪吒…” “别多想，你们没错，这件事早晚都会知道。 哪吒也不是怪你们，只不过，他一时接受不了。” 方圆儿微笑，只不过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赵金莲太知道闺女心里必定也难过，忍着眼泪劝道。 “算了，圆儿都离开皇宫了，那人要纳多少个妃子，生多少孩子，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正这个时候，朱红也肿着眼睛进来了。 一见方圆儿，她就扑上前哭道。 “小姐，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先前还打了景仁宫的嬷嬷，罚那个狐狸精抄经书呢，结果那个狐狸精居然有身孕了！ 呜呜，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姐，我不要在宫里了，我也不嫁叶迟了，我要回来伺候您！” 方圆儿叹气，拍拍她的后背。 “好好说话，乱七八糟一堆，谁听得明白？” 朱红狠狠抹了眼泪，这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是皇上道寿康宫请安的日子。 太后当然要喊于文慧过去了，给两人创造见面的机会。 结果于文慧吃点心的时候，居然吐了出来。 太后当时就喊了太医，诊脉就说于文慧怀孕了，正好两个月。 算着日期，就是那次在前殿的苟且… 第八百一十七章 承诺和背叛 方圆儿沉默，但抬头见家里人都望向她，满脸心疼，她就笑道。 “娘说的对，已经分开了，这些事就不在意了。” 说罢，她嘱咐朱红，“你也别哭了，在家里玩一会儿，早些出去吧，跟叶迟好好过日子，成亲时候记得回来拿嫁妆。” 说罢，她拍拍金子几个，“好好歇一歇，难得回家，一会儿姑姑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姑姑不要伤心，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以后我们给你养老。” 七斤和八斤懂事很多，主动抱抱姑姑，惹得方圆儿笑的欣慰。 “好，姑姑的你们给我养老。” 闲话儿几句，方圆儿才去寻哪吒。 胖小子正拿了山上的楠木出气，手里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砍在粗壮的树上，树干没怎么样，倒是匕首差点儿卷了刀刃。 方圆儿抱胸站在一边，望着儿子发疯，待他气喘吁吁，才招呼道。 “好了吗，跟娘回去吃饭吧。” “娘！”哪吒大哭着奔向娘亲怀里，“爹说话不算数，爹答应我…” 方圆儿听着儿子絮叨，心里叹气。 儿子那么干脆的同她出来，原来是得了父亲的保证和承诺。 所以，今日才会这么伤心和愤怒。 “傻小子，这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承诺了。 因为人是会变的，之前说过的话不重要了，自然也就变了。 谁当真，谁就会伤心。 就像你如今这般！” “那我以后也说话不算数了！” 哪吒像受伤的小兽，方圆儿轻轻给他擦抹眼泪。 “傻小子，娘反倒希望你做个说话算数，记得承诺的人。 因为相信你的人，都是爱你的人。 你若是毁了承诺，那爱你的人就会像你这会儿一样伤心。 所以，你以后对旁人的承诺，不可全信，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而你也不要轻易许诺，但许诺了就一定要做到。 明白吗？” 哪吒钻在娘亲怀里，紧紧抱了娘的腰，好似要汲取莫大的力量，才有勇气面对父亲的“背叛”，面对这个世界的复杂。 方圆儿忍着心疼，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娘，你真的不伤心吗？ 爹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 哪吒轻轻哽咽，心里这个坎儿很难过去。 方圆儿抬头望向远处的田地山林，轻轻笑道。 “娘当然也难过啊，但好在，娘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你爹身上。 没有你爹，娘还有这里，还有疼爱我的家人，还有各地的产业，有得力的人手。 娘足以带着你，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 这就是底气！ 所以，任何时候，再爱一个人，也要留几分爱自己。” “娘，我不懂” “傻小子，以后你就懂了。 如今不懂没关系，想哭就哭，想伤心就伤心，这不丢人。 但哭过之后就要向前看了！” “好。” “那你哭吧，娘不让人来打扰你，一会儿记得回去吃饭。” 方圆儿蹲身，亲亲儿子的额头，笑了笑就回去了。 方玉和沈君泽听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这几日，两人在忙着扩建沙漠石堡。 以前只是做个玩乐之处，大小没有关系。 如今全家要做除了空间之外的第二处落脚地，就需要好好规划，好好投入一些人力物力。 两人同方圆儿走个迎面，眼见方圆儿脸上并没有泪痕，两人都放了心，但也更心疼了。 “那个，妹子… 你要不要去石堡住几日，挺多事，我没法子拿主意，都等着你呢。” 沈君泽试探说了一句，想着把方圆儿骗去石堡，忙碌起来，她也没心思管京都的烂事了。 方圆儿猜出几分，笑道。 “沈大哥，你这个城主做的这么好，有什么决定不了的。 我可不去瞎参合！” 说罢，她转向方玉，又道。 “三哥，正好你们过来了，有件事我想同你们商量一下。 趁着哪吒和家里人都不在，咱们仔细说说，省得家里人知道跟着胡乱担心。” “好，去葡萄园吧。” 方玉点头，三人拐进一边的葡萄园，这里有搭起的葡萄棚子遮阳，还有石桌石椅。 方圆儿抬头摘了一串紫色葡萄，用帕子擦去浮灰，方玉就接过去剥皮。 沈君泽跑去摘了几个蜜桔，只觉得这个吃着方便。 方圆儿整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 “夏日时候，政务繁忙，皇上偶尔会留宿在前殿，我发现他的内室有一盆花，不起眼，但很稀罕。 为此，我特意去花房看过几次，再没找到。 皇上和贵妃苟合那日，这盆花又神秘出现在内室。 我怀疑，这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应该是有些奇特作用。 我可以简单同花草沟通，曾经问过几句，那盆花也说不清什么，只知道自己来自很远的地方，走过大片的沙漠才到大魏。 我猜测，它来自石堡以西，穿过沙漠才能抵达的那个国度。” “你是说，皇上和贵妃…是被人算计？” 沈君泽惊得手里蜜桔都掉了，“不可能吧，皇上那么英明神武…“ 方圆儿淡淡一笑，“千日防贼，怎么可能一点儿疏漏都没有。 再说他自小不是在宫里长大的，但有人可是深居宫中几十年。” “你是说…太后！” 沈君泽手里的橘子又掉了，方玉倒是不意外。 “太后当年倾慕楚家舅舅，结果求而不得，进宫之后对对楚家多有算计。 妹妹是楚家外孙女，她多有针对，想要扶持丞相之女上位，对抗妹妹，破坏帝后感情，倒也说的过去。 但妹妹怀疑的那株花，若是太后安排的，那… 太后难道同西域国度有联系？” 方圆儿点头，“我也是有这样的怀疑，仔细想想，大魏三代皇帝，除了夜天逸，其余两人都不是寿终正寝。 老皇帝是荒淫无道，几乎国破。 文帝在夜天逸手里摘了桃子，在位不到十年，也是荒唐疯狂，以至于民不聊生。 若不是夜天逸险死还生，强势出兵，大魏如今怕是已经亡国了。 那个时候，外族侵略，大魏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沈君泽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太后是西域外族的细作？” “暂时还不能确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至于证据，就需要我们努力寻找了。 石堡的位置最好，不在大魏，又没有太过深入大漠。 以后，有西去的商队，咱们要安插人手，寻找那株黄色的花是不是出自西域。 还有，最好能拿到西域国度宫里的花草，活着带回来，也许会发现更多线索。”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其实，我更想亲自去看一看。 但这要等咱们的人手到了那边再说。” 第八百一十八章 西域商队 “不行，这太危险了，要过去也是我去。” 方玉一口否决了妹妹的提议，沈君泽也是赶紧拦阻。 “对，对，那是西域国度，语言不通，长相不同，太容易被发现了。 我和仲良，或者得力人手都能查探，你绝对不能去！” 方圆儿笑了笑，没有再争辩。 左右还是许久之后的事，如今不急于决定…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春去秋至，一年又一年。 无论人间悲喜，转眼三个春秋过去了。 大漠风沙依旧，驼铃声声带着一个大商队在艰难前行。 骆驼是走惯沙漠的，一边慢悠悠赶路，一边嚼着胃里储存的草料，眼里是淡然，也是无奈，犹如知道了一生的宿命，就是在沙漠里穿行。 牵着骆驼的胡商们，有的跟着骆驼一侧，躲避着风沙步行，有的则包裹严实坐在驼背之上。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被风沙吹得粗劣，被太阳晒得紫红，嘴唇干燥的裂了口子，整个人好似一条濒死的鱼。 他忍耐不住，拿起腰侧的水袋又抿了一口水。 附近的中年行商见了，高声呵斥少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喝水，越喝越渴！ 你怎么就不听！ 一路上，若不是武兄弟把他的水让给你一半，你早就死了！” 少年委屈，小声说道。 “阿爸，我错了，我就是渴的受不了！” 前边骆驼上，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虽然同众人一般的装扮，却明显看得出五官轮廓没有那么深，眸色也不同，这是个大魏人。 他听得哈哈笑，示意少年上前，把自己的水袋递了上去。 “渴了就喝吧，咱们再有五十里左右，就该到希望之城了！”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水袋没要。 “武大哥，我还有水，不能再要你的了。” 姓武的汉子坚持把水袋给了他，笑道。 “别因为你父亲说你几句就气恼，我们大魏有句话叫，严师出高徒。 你父亲是在教你沙漠里的生存法子，你第一次过沙漠，还不知道这些经验的宝贵。” 那中年胡人已经走在了两人中间，忍不住抱怨。 “这小子一定要跟来，我真是不想带他。” “小鹰一定要放出来见见天空，才知道怎么振翅高飞啊。 我看科尔是个好小子，以后一定能继承商队，到时候你就能在家享福了！” 姓武的汉子几句话哄得中年胡人也高兴起来。 那少年见父亲被说服，就追着姓武的汉子问道。 “武叔叔，希望之城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们说大漠之珠，说那里有甜瓜，有湖水，还有数不尽的财宝…” 中年胡人拍了儿子大腿一巴掌，笑道。 “傻小子，这天下哪有遍地财宝啊，不过是商贾聚集之地，都带了财货才这么说。 不过，希望之城确实越来越热闹了。 我每年走一趟，那里一次比一次更大，人更多！” 姓武的汉子眼里闪过一抹骄傲，开口附和道。 “是啊，我到你们国度之前，也在这里住了几个月。 我在大魏打杀的那个贪官，势力到不了这里，很是安静了几个月。 可惜，城里赚银子太少，想着拼一拼，才走了沙漠。 这次回来，可是不打算再走了，住个几年再说！” 中年胡人却是不相信，“哈哈，兄弟，旁人这么说，我还相信。 至于你，我可不信！ 你天生就是在天空飞翔的鹰，不是屋檐下的鸟雀。 用不了几个月，你还得出来！” 姓武的汉子哈哈大笑，“还是老哥了解我，无论如何，我先潇洒几个月，花光银子再说！” “好啊，这里的花楼可是个好去处，到时候咱们一起。” 中年胡人挑眉，笑的带了几分颜色。 少年不懂，嚷着。 “我也要去！” 结果被老爹又拍了一巴掌… 众人正说笑的高兴，远处突然有沙尘扬起，中年胡人皱眉，“这天气不像要起尘暴啊？” 姓武的汉子却是变了脸色，高声吆喝道。 “是沙盗，快准备！” 整个队伍立刻乱成一团，所有骆驼都被拉拢在一起，围成一圈儿。 所有人抽出弯刀和弓箭，趴在骆驼肚子下，望向渐渐跑进的尘沙。 果然，尘沙中包裹的就是三十多个沙盗，他们裹着面孔，包着头，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催着胯下的骆驼疯跑而来。 “射箭！” 姓武的汉子，等着沙盗近前，就第一个放了箭。 众人跟随，一大波干掉四五个沙盗，第二波又是四五个。 但依旧剩下二十多人到了近前，众人抽出弯刀，开始肉搏。 少年红着眼睛，咬着牙，努力不哭出声来。 手里的弯刀却在对上一个沙盗的时候，别磕飞出去。 姓武的汉子一把扯了他，被沙盗一刀划过手臂，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衣袖。 “武叔叔！” 少年疯了一样，扯着姓武的汉子退后，结果对抗圈子出了空缺，马上就被沙盗抓到了机会。 生死关头一刻，附近突然又有一群人出现，不过十几人，砍杀起沙盗来，却好像砍瓜切菜一般。 沙盗拎到他们手里，转几圈就被甩出去，一头栽进沙窝… 直到所有沙盗被消灭，得以活命的商队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实在是太快了！ 倒是姓武的汉子，激动的红了眼睛，跪下给来人领头的少年磕头。 “少城主！” 领头的少年，看着十三四岁，身量很高却不瘦弱，脸膛被晒成了古铜之色，束发戴着斗笠，骑在一头雪白的骆驼之上，好似天神降临，贵气又俊朗。 在他身后，七八个彪形大汉，四五个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都是笑嘻嘻望着众人。 少城主跳下地，亲手扶起姓武的汉子。 “我们不过是在附近游玩，偶尔碰到，顺手帮了一把，不必如此客气。 你们是要去希望之城吧，那就是我们希望之城的客人。 保护商队的安全，是我们希望之城的规矩。” 他的手下稍稍用了力，姓武的汉子会意，赶紧说道。 “去年有幸见过少城主，没想到今日得少城主救命。 我们这就去希望之城，再不敢耽搁！” 说罢，他回身同中年胡人等好好解释了几句。 他们虽然会一些大魏语言，但也只限于平常，方才的话，他们不见得能听懂。 第八百一十九章 希望之城 果然，中年胡人等听说是城主之子，都是跪地行礼感谢。 那少城主摆摆手，示意手下把沙盗的脑袋割了，拎着就走了。 “他们真厉害!” 少年忍不住赞叹，“但是，他们割了杀到脑袋做什么，换银子吗？” 姓武的汉子笑道，“到了希望之城你就知道了。” 众人都怕沙盗再出现，赶紧继续赶路。 日落之前，他们总算到了希望之城附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特有的黄昏美景中，一片绿洲跃然眼前。 这在荒无人烟，黄沙座座的大漠之重，实在太难得了，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但让他们更震惊的，却是绿洲一侧的巨大石堡。 这已经不是堡了，就是一座石头建筑的城市。 不知城墙怎么建造的，连个石头缝隙都没有，光滑如镜，就是最厉害的攀爬高手也别想得手。 渐渐来临的暗淡夜色下，石堡就像一个蹲踞在沙漠绿洲中的猛兽，隐忍又强大。 绿洲边缘，钉了一排木桩子，几乎绵延了七八里。 每个木桩之上都有什么东西在悠荡，姓武的年轻汉子指了，示意少年去看。 “你不是好奇，那些人头有什么用吗？ 那，就是挂在那里风干做旗帜的。 这城里但凡作奸犯科犯了死罪的，或者是打劫商队，意图入侵石堡的沙盗，全都被割了脑袋挂在这里示众！” “这…”少年倒抽一口冷气，“这要死多少人啊？” “不知道，怕是最好三五千了吧。” 姓武的年轻汉子语气里泄露了一丝骄傲，“希望之城，是安居乐业之人的希望，却是恶人的埋骨之地！ 不过你也不用怕，只要守城里的规矩，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少年带着几分雀跃和忐忑，一直跟在姓武的汉子身边。 商队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城门都关闭了。 幸好，城外有不少的简易棚子，只需少少一些银钱就能暂住一晚。 骆驼可以得到草料和清水，行商们也有米粥和饼子做晚饭。 当然愿意多花一些银钱，还能吃得更好。 姓武的汉子出去转了一圈儿，抱了一个甜瓜回来塞给少年，同中年胡人说道。 “我在这里有些熟人，去打听一下城里最近如何。明早过来带你们进城!” 中年胡人道谢，待得送走他，少年就凑到父亲跟前。 “父亲，武叔叔好像很厉害…谁都认识！” “少说话，”中年胡人拍了儿子，“心里明白就好，咱们不管武兄弟是什么人，但他一路上对我们关照很多，这是恩，咱们要报答。 至于别的，咱们就是普通百姓，同咱们没关系！” 不说少年听不听的懂，只说姓武的汉子避开人眼，来到一处小门外，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那门就为他开了。 城里不宵禁，比外边可是热闹多了。 他一路赶到城主府，顺利进门就被一个年轻人抱住了。 “山桐哥，你终于回来了！ 少主方才还吩咐给你准备衣衫饭菜，我们还不相信呢！ 哈哈，这一趟半年，你真是瘦太多了！” 山桐哈哈大笑，重重拍着年轻人的后背。 “出门在外，哪有不吃苦的。 以后你们想出去，我也带你们去走走。 主子呢，可说什么时候见我！” “主子有客，不过也快送客了。 你先洗漱吃饭换衣吧，你身上这味道，别把主子熏到了。” “好，记得多给我来碗红烧肉，我馋死了。 洗完澡，我要狠狠吃一顿。” 两人说笑着，一路往府里走。 主院书房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沏功夫茶，素手轻抬，悠然间见从容自在。 翠绿的镯子隐没在衣袖里，一如妇人笼在面纱里的美丽脸庞晶莹。 “夫人，还是不满意我开出的价格吗？” 坐在妇人对面的男子一身宝蓝绣银线苍鹰的长衫，头戴玉冠，身形魁梧，即便坐在椅子里，也气势不减。 年轻妇人浅浅一笑，倒了一杯茶推给他。 “王老板，我说的清楚，这东西太过重要。 若是我因为贪财，以至于大魏国破家亡，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王老板还是喝茶吧。” 男子没有办法，喝茶苦笑。 “我们相识也有一年了，王某自以为算是夫人半个知交好友。 夫人还不肯相信王某…” 年轻妇人笑得带了三分歉意唏嘘，换了称呼。 “王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家流落在此，也是因为我夫婿意外过世，被夫家排挤。 对世人，我实在不敢轻信。 否则再次信错，我怕是再难活下去。” 男子无法，抬手喝干茶水，应道。 “好，我不逼你，说到底，我也不过是觉得那东西有些新奇，想着带回去，可以为家族谋个挤进权贵之阶的筹码。 若是没有，家族再多奋斗二十年罢了。”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盒子，双手递给女子。 “这是我们家乡出产的一种宝石，打制成了戒指。 留给夫人做个纪念，过几日，我要回乡了。” 他轻轻叹气，眼神里满满的不舍和眷恋。 “夫人保重，它日，也不知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女子好似有意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最后还是归于平淡了。 她把盒子推了出去，笑道。 “在我的家乡，戒指有特殊的含义，我不能收下。 这一年来，有王老板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王老板出发前，派人送个消息，我给王老板准备一些你最喜欢的茶叶。” 男子有些失望，但还是起身行礼道谢告别，风度十足，姿态从容，看的门口两个站着的丫鬟都是心里不忍。 年轻夫人吩咐道，“秋雅，帮我送王老板出府。” “是，夫人。” 待得她们离开，另一个丫鬟上前拾掇东西，小声说道。 “小姐，这人是真要离开咱们这里了？” 不必说，年轻女子就是大魏消失三年的皇后娘娘方圆儿了。 她摘了面纱，随手扔到一边，笑道。 “图穷匕见，这一年他都没有如意，怕是又想旁的法子了。” 丫鬟冷笑，“他还想带夫人走，被沈城主和三爷知道，怕是要把他埋沙窝子了。” 方圆儿无奈，苦笑叹气。 “若是依着我心思，去西域走一趟就是了。 偏偏他们不准许，生跑我出事儿，连带着还请动我娘一起来拦着。 我娘那眼泪，哭起来就像下雨一样，我怎么敢不听话！ 否则，何必这么麻烦！” 正说着话，方玉和沈君泽从外边推门进来，嗔怪笑骂道。 “幸好有娘能管住你，否则你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说到底，除了你的安危，其余都是小事儿。 大魏又不是没了你费心，就要亡国。 着急什么！” 第八百二十章 方家新宠美宝儿 方圆儿吐吐舌头，即便长了几岁，但在哥哥们面前，她还是孩子一样。 “好了，哥，别唠叨我了。 走，去吃饭。山桐从西域回来了，吃过饭，咱们好好问问。” “就是来唤你吃饭的，娘蒸了烧麦。” 三人一起回了后院儿，全家老少已经等着开饭了。 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绯色纱衣，张着手，迈着小短腿迎上来。 “舅，舅舅！” 方玉立刻笑开了脸，快步抢上前，一把抱起小姑娘。 “哎呀，乖宝儿，舅舅来了。 是不是想舅舅了，咱们这就吃饭啊！” 沈君泽跟在一边，急的伸手。 “给我抱抱美宝儿，你整天都能见到，我都出去好几天没看见了。 快让我抱一会儿!” 沈老夫人坐在椅子里，见孙子这个模样，一边笑，一边催婚。 “这么喜欢孩子，你也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啊。 何苦天天挖空心思抢孩子！” 沈君泽凑过去，笑的无奈。 “祖母，媳妇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再说，就是找媳妇，也不见得能生出美宝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这倒是!” 沈老夫人望向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姑娘，羡慕的叹气。 这就是集合天地灵气，孕育出的孩子。 几乎一出生，就得了所有人的宠爱，坐在了所有人的心尖尖儿上… 方圆儿眼见闺女这么受宠，高兴又吃味。 当年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怀胎十月，在次年六月末生下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方家本来就缺女孩子，整个孕气人人都盼着。 结果，真的如同众人所愿，生了个小闺女。 就是楚老爷子都高兴的，在空间里住了一个月，专门陪着重外孙女。 就是如今，他也隔三差五往石堡这边跑，恨不得几日看不到，就吃睡不香。 小丫头也是奇怪，同谁都亲近，见谁都笑。 但最爱的永远是方玉这个舅舅，即便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正掉着眼泪呢，只要方玉一来，立刻就好了。 方玉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同沈君泽儿一样打定主意随缘了，没有缘分就孤身一辈子。 结果，突然得了这么个投缘的外甥女，立刻妹妹都靠后了。 心心念念都是外甥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只要他在家里，小丫头晚上都是跟着他睡的… 若说除了方玉，小丫头还有个第二亲近的，那就是哥哥哪吒。 所以，方玉的内室里，安放了两张床。 一张方玉带了小丫头，另一张就是哪吒的。 小丫头从吃喝穿戴，到玩耍睡觉，只要这一大一小有空闲，从来不用旁人。 就是赵金莲都别想抢过他们… 方圆儿这个娘亲就像送货的，卸了货，就没她什么事了。 索性，她就扮起了爹爹的角色，成了小丫头在全家中最怕的一个。 只要犯错，第一句话就是，娘不要知道！ 这可是全家的笑谈，人家孩子第一句话叫娘。 美宝儿第一句是舅舅，第二句是哥哥，第三句就是娘不要知道！ 气得方圆儿真是不知道高兴闺女进步神速，还是把她当阶级敌人了！ 这会儿，小丫头直接坐在了舅舅旁边，小小的儿童椅是方老二亲手打制的，餐盘是方老大找匠人亲自烧的，胸前的饭兜是姥姥亲手缝的，小小的虾仁饺子是舅妈特意包的… 方圆儿已经无力吐槽了，闷头吃饭，否则嫉妒的胃疼… 说说笑笑，家里人吃了饭，方玉要陪着方圆儿去见山桐。 赵金莲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抢过了外孙女，扯了方老汉，一起笑呵呵回了空间。 沈君泽被祖母扯去念叨摧毁了，哪吒闲着无事，被方圆儿喊着一起去前院。 山桐吃饱喝足，也洗漱换了新衣，早没了城外的狼狈模样。 哪吒忍不住笑道，“山桐大哥，这样才好多了。 在沙漠里遇到的时候，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山桐赶紧行礼，少主叫他一声大哥，让他心热，但可不能这么坦然应下来。 方圆儿示意他坐下，从空间取了一盘水果推给他。 “这一路，辛苦你了。” “不辛苦，神主！” 山桐很是激动，坚持行了礼，嗅着果香，实在忍不住，大口吃了几粒葡萄解解馋，这才停了手。 这一路上，在沙漠里行走，虽然偶尔可以从空间补充物资，但毕竟同商队在一起，不好长时间消失，所以，他也着实吃了不少苦。 但幸好，收获也是很大。 “神主，少主，三爷，我这次回来，彻底记下了路线。 若是带人穿过沙漠，绝对没有问题。” 方圆儿点头，“之后几个月，你就在石堡，不要再走了。 看看还有什么安排，若是用到你，还要你再辛苦走一趟西域了。” “是，神主。” 山桐问道，“西域金都国的城池图，我画了一份儿，连同那些花草之物，可用些用处？” 方圆儿摇头，微微皱眉。 “城池图还好，但那些花草都没有用处。 若是有皇宫内院的，或许才有用处。” 山桐遗憾，“金都国是奴隶制，上下等级森严，皇宫里的人不好收买，更混迹不进去。 我也怕打草惊蛇，实在找不到机会才放弃。” 方圆儿摆手，夸赞道，“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做的很好。 金都国那边，国主和摄政王确实不合吗？ 可有能利用之处？” “有，神主。 金都国的国主是摄政王的侄子，如今已经二十岁了，但摄政王却不愿意还政，掌控着兵权，还有一半贵族的支持。 但国主也是个厉害的，正千方百计要除掉摄政王。 不过，听说摄政王生病了，最近大半年都没太出现过。 这也是金都国人心浮动，很多人犹豫是不是倒向国主的原因。” “摄政王当真病了很久了？” 方圆儿心头一动，对一个猜测越发肯定了。 方玉也是心有灵犀，望了过来。 兄妹俩点点头，山桐不知这事有什么重要，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了。 “是的，神主，听说有八九个月了。 有说得了重病，有说被国主派去的刺客重伤了，什么传言都有。 露面的两次，也是很快就回去了。”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 “神主，跟我一同来到石堡的这个商队，也都是金都人。 要不要我再多问几句这个摄政王的底细？” “不用，这就足够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让秋雅送了一些银子过来，嘱咐山桐。 “有事去城里的联络点儿，不能再进出府里了。 有事需要你出面，自然会有家里人去找你。” “是，神主。” 山桐再次行礼，这才退了出去，秋雅见他盯着果盘，好笑的寻个篮子让他拎了。 “你都回来了，以后回家也方便，想吃多少没有啊。” 山桐脸红，笑得憨厚，“在沙漠里久了，见到这些又水灵又甜的果子，腿就走不动。”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三城合一城 屋子里，哪吒不等娘亲开口就问道。 “娘可是怀疑那个王老板，就是金都的摄政王？” “呦，你猜到了？” 方圆儿也不惊奇儿子的聪慧，这三年，许是觉得母亲受了委屈，妹妹也如同他当年一般是没爹打野孩子，哪吒可是成长很多。 如今才十岁出头，已经是大人样子了。 平日跟着方玉和沈君泽处理希望之城的政务，偶尔带人出去杀沙盗，越发果敢铁血。 这个王老板四个月前来到希望之城，挥金如土，在见她一次之后就陷入了爱河，发誓要追上她这个城主的寡妇妹妹。 什么好东西，流水一样往城主府里送。 发展到如今，恨不得全家都怀疑，这人要开始求婚了… 其实，方圆儿背后动了一些手段，家里人不知道罢了。 这会儿她也不愿多说，笑道。 “行了，我有安排，你不用多操心。 最近城里商队越来越多，容易出乱子，你多盯着些。” “知道了。” 哪吒无所谓的站起，同舅舅招呼一声。 “舅，我先回去了，晚上给我讲几页史书吧。 美宝儿也喜欢听，昨晚睡得都特别熟。” 方玉好笑，“去吧，我很快就回去。” 待得这小子走得没影子，方玉才问道。 “这个摄政王定然是有些贪图，你到底打算怎么应对？” “没什么应对啊，大不了嫁给他，去金都国玩一圈儿。” 方圆儿笑着应了一句，惹得方玉皱眉，她赶紧收了话头。 “哥，你别担心，我真的有安排，不会吃亏的。” 方玉不好再问，只能嘱咐。 “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做什么事都多想想，别冲动。 如今即便没太多线索，也别犯愁，慢慢想办法就是。” “好，我知道了，哥。” 方圆儿哄着哥哥回去了，就在院子里转圈儿。 最后，喊了秋雅和晴红过来，仔细吩咐了好半晌。 秋雅和晴红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压低声音劝了好几句，也改变不了主子的决定，最后只能无奈应了下来… 希望之城的早晨，一如名字一般充满希望。 大漠里东升的太阳，让寒夜里静默的一起都暖了过来，开始走出石头房子，忙着买或者卖，亦或者干脆享受生活。 当初小小的石堡，经过三年的建设，如今已经分了三重。 最中间的内城，是城主一家的住处，还有处理政事的府衙，驻扎着最精锐的力士和精兵。 但凡要进入，需要一重重检查验看手续才行。 这里亭台楼阁，精雕细琢，安静肃穆又美丽。 甚至还有城外湖里引来的活水在青石路边的沟渠里淌过，带来几分水气，冲抵了沙漠的干燥。 在往外第二重城池，一半是住宅，商贾，富户，日子殷实的人家都聚集在此。 因为石堡，对外抵御敌人，对内才是生活空间的特殊性，家家都是三层的房子，加左右厢房，还有宽阔的前院，并没有一分后院儿，就是后窗也极小，只用来通风，连个孩子都挤不出去。 另外一半则是商街，酒楼客栈，布庄，首饰楼，果子铺，海鲜铺子，胭脂水粉铺子，甚至是花楼温柔乡，样样齐全。 只要有银子，这里就是天堂，要什么有什么。 这也是外来客最向往之地，在这里，大魏人可以骗自己在江南之地。 西域人则走一圈就可以领略大魏的繁华。 而最外也是最大的外城，大半是宽大的仓库和马厩。 但凡是经过这里的商队，肯花银子，就可以把货物存在这里，直接售卖，或者继续送去大魏边关。 骆驼马匹等则放在马厩，有人帮忙刷洗照料。 常有客商到这里转悠，了解货源，随时抓住商机，就地交易。 当然货物和马厩也只占了一半，其余位置就是贫苦的力工，马夫等等的落脚处了。 这些人也有家有口，于是街边又有些小集市，买筐露，青菜，杀鸡宰猪，切豆腐打豆花儿的。 临近城门的地方也是最热闹的，小茶馆茶摊，吃食铺子排成溜儿。 后边的石屋就是守城的兵卒平日歇息落脚地。 昨晚落临时供给商队落脚的棚子里，这会儿已经快空了。 队伍齐齐排在城门口，等待入城。 武林找到胡人队伍的时候，少年不知已经张望多少次了。 终于见到他回来，欢喜的好像见到娘的孩子。 “武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还怕进城了，你就找不到我们了！” 中年胡人拍了儿子一下，笑着怨怪道。 “这么半晌，这小子差点儿把我耳朵念叨聋了。 我都说了，这是你的地盘，不用担心。你总比我们更熟悉才是，他偏偏不听。” 武林呵呵一笑，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个篮子，篮子上盖了一块布，揭开之后，里面就是金灿灿的蜜桔和红彤彤的果子，那个水灵甜香，让所有人都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武林塞给少年两个蜜桔一个果子，这才把剩下的交给众人分了。 “昨晚寻一个朋友喝酒，他运气好，进了城主府的铺子做伙计。 城主府一向仁义，待他们这些奴仆极好，这都是他拿给我的。 我吃了一串葡萄，剩下的给你们拿来解解渴儿。” “哎呀，这里可是沙漠，这果子一定不便宜吧!” “我看那边湖水的岸上，好像种了不少葡萄，听说还有甜瓜呢。 就是没看见这样的果子！” 众人舍不得吃，把果子凑在鼻子下边嗅闻。 很快到了他们商队进城，守城的兵卒见他们手里的果子，仔细打量好几眼，倒也没为难他们，简单检查一下，就让他们进去了。 武林引着他们到仓库那边，寻了库房安顿。 中年胡人让人轮流看守，就带着儿子，跟着武林到中城去走动溜达。 中城的繁华，让两人惊讶之极。 穿着极清凉的西域美女，居然也有再此谋生的，拉扯间让少年脸红心跳，直到进了酒楼，一桌儿丰盛的饭菜，才让他回过神来。 “武大哥，这里真是太好了！ 怪不得叫希望之城！” 武林给他夹了一只大虾，笑道。 “再好的地方也是一砖一瓦建设起来，不过这里生活很容易倒是真的，只要不作奸犯科，不偷懒，基本都能找到活命的差事。 来，尝尝这大虾，是城里人从大魏东南的海边运来的。” 中年胡人年长，比起儿子看热闹，他关注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第八百二十二章 强买强卖 “这城主一定特别厉害，海里的东西要运过来，恐怕要穿越这个大魏，这可比我们走过的沙漠还要远!” “大魏很大吗，爹，等我长大了，我还想去大魏看看。” “去，去，你怎么不上天去看看呢！” 中年胡人被儿子的狂妄气笑了，武林赶紧给他倒酒。 “小孩子，有志气，这是好事。 来，喝酒，感谢大哥一家在金都时候，对我的照顾。 如今到了我熟悉之地，有事大哥也尽管同我说。 我没什么能耐，就是在这里有几个朋友。 保着大哥不受欺负，不被骗了货物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话呢，有个摇着扇子的贵公子模样的男子就走了过来。 “请问这位可是金都过来的古一老爷？ 再下金文则，这里有礼了？” 他拱拱手，很是随意的样子。 中年胡人赶紧起身还礼，小心应对。 “这位公子安好，不知公子寻小人何事？” 那金文则很是自来熟，居然一提长衫坐了下来，甚至吆喝了小二给他上了一副碗筷。 “古一老爷客气了，在下听说你手上有一批金器，特别是一尊金佛？ 不知道古一老爷，开价多少？” 这是有意买货了，中年胡人很是高兴，赶紧给这人倒酒。 这人也不客气，烤大虾，酱肘子，清蒸鱼，一口接一口的被他送进了肚子。 少年心疼的厉害，也是筷子甩开，拼命抢着吃。 武林没有说话，扫了那金文则几眼，依旧慢悠悠喝酒。 中年胡人瞪了儿子不管用，也就放弃了。 很快，一桌儿饭菜就吃空了，酒壶也干了。 金文则剔着牙，露出几分地痞之态。 “这菜色真是一般，上次我在仙人台吃的那桌儿顶级酒席才叫好，鲍鱼，螃蟹，飞龙汤，海参，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一席就要二十两银子！” 中年胡人这会儿也瞧出几分不对劲来，若是真心诚意买货，应该请他们吃饭才对啊。 这人把酒席吃了大半，还要嫌弃，显见不是什么好品行。 就算真是来做生意的，也不能信任。 许是见了他们三人脸色不好，金文则干咳一声，挺直了脊背，倒恢复了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武林开口就问了一句，“公子如此贵气，显见家门一定不一般。 但我怎么不知道这城里有姓金的大户呢？” 金文则更是尴尬，含糊应了一句。 “我家虽然不在这里，但舅舅家却在建城时候就在了。 那个，古一老爷还没说呢，那尊金佛要价多少？ 托付我的买主，还在等着消息！” 买主托付？这是个在中间空手套白狼的二道贩子啊！ 中年胡人就有些不高兴，人人都知道二道贩子不靠谱，直接卖给买主最好。 于是他就说道，“我要在城里住上两月，货物不着急出手。” 金文则皱眉，有些急了。他可是同买主打了保票的！ “货物卖了，就有银子了，在城里才过的自在啊。 你们刚来，怕是还不知道，去一趟花楼都要二三百两银子。 没银子在这里就是寸步难行…” 中年胡人却打定主意了，“不，多谢这位公子惦记，但我还没打算出手。” 金文则有些不耐烦了，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这是希望之城，可不是金都。 这是我们的地盘儿，让你卖，是给你脸了！ 你敢这么折买主的颜面，小心你货物保不住，人命也得留下。” 说罢，他扭头扫了一眼少年，越发阴狠。 “这是你儿子吧，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埋骨在这里了。” 少年死死瞪着眼睛，攥着拳头，极力想要做出不怕的模样，但哆嗦的胳膊却出卖了他… 中年胡人一把把儿子藏在身后，恼怒问道。 “你这是强买强卖！希望之城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金文则金三就是王法！” 姓金的得意忘形，忍不住声音就提高了几分。 旁边两桌食客听得几句，低声嘀咕道。 “金三又跑这里欺负人呢。” “他也是聪明，从来不敢欺负城里人，只挑这种外边来的商队下手。 显见这还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的。”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再这么搞下去，怕是商队不敢来了。” “不怕，他也就是小打小闹，真是搞大了，肯定有人收拾他。” 几人说着，却也没有开口拦阻呵斥。 金文则越发得意了，“给你脸的时候，你就赶紧接着，否则，哼！吃亏的时候，别后悔。” 中年胡人气得厉害，倒是武林冷笑接了一句。 “若是我没记错，每个商队登记货品的册子都是保密的，为了安全起见，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你过来就喊了名字，开口就说出金佛，显见是看过册子，或者有人泄密告诉你的。 这可是犯了城里的王法！” 金文则没想到碰到内行了，他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嘴硬的辩解道。 “这还需要看登记册子吗，随便问问看管库房的人就知道了。” “哦，是吗？那看管库房的人叫什么名字！ 你报名出来，我们去府衙告状！” “哼，你这人真是没道理，不卖算了！ 我金三看中的东西，我看谁还敢随便沾手！” 金文则扔下一句狠话，起身就要走。 不想武林却是突然出手，一脚踹到他膝盖窝上，上去就掰了双臂。 金文则疼得嗷嗷直叫，饭馆里也乱了起来。 “打架了，有人打架了！” 很快，巡街的城防兵卒就赶了过来。 武林说道，“这个人强买强卖，我们要去府衙告状。” 兵卒摆摆手，“先把人放开，搜查一下，都没带凶器，就一起去府衙。” 金文则被放开，见到兵卒就急了。 “没有，没有，我们闹着玩呢，不用去府衙！” 这个时候，一个骑马的校尉走了过来，扫了武林一眼，眼底就亮了起来。 武林抢先高声说道，“这位将军，这人伙同登记入库之人，提前知道了商贾的货品，跑来威胁恐吓，要强买强卖呢。 我们是一定要告到府衙去，这样的毒瘤不除，以后商队怕是不敢再来这里了！” 那校尉立刻应道，“还有这样的事，押回去，仔细讯问！” 第八百二十三章 规矩森严 “不，不行啊，我冤枉，就是来买东西的！” 金三吓坏了，想要逃跑，被两个兵卒直接摔到在地，牙齿都掉了两颗！ 众人很快进了内城，这样涉及小吏贪墨失职的案子，必须上报。 很快，众人就见到了城主沈君泽。 他倒也利索，一句话就解决了。 “询问清楚，一切按照律条处置。” 于是，金三被提下去，不过片刻再提回来，人不见如何狼狈，神色却生不如死。 “城主，这人伙同登记小吏张恩同，专门挑选初来乍到的商队下手，强买强卖。 他们背后有人指使，是中城王家的三公子，这勾当做了一年了，有十几个商队受害。” 沈君泽立刻扔了令签，“把人都抓回来，小吏剁手，撵出城。 王三公子杖责一百，着王家撵人出城。 贴告示，寻找受害商队，由王家赔付银钱，另外再交两千两罚金送到府衙。” “是，城主。” 校尉和兵卒们应声，下去抓人了。 武林扯了胡人父子俩行礼道谢，赶紧离开了府衙。 少年兴奋的不成，“城主真是威风！ 长得也好，比我们的国主都要俊朗！” 中年胡人也是激动，“府衙居然真是说理的地方！” 武林赶紧扯了他们往外走，“出去再说，这里是内城，不能随便喧哗乱走。” 待得出了内城，中城的繁华热闹扑面而来。 有人守在门口，一见武林三人出来就围上前七嘴八舌问道。 “兄弟，怎么样，金三被抓起来了？” “到底怎么处置的，你们没吃亏吧，金三可不是好东西！” 武林笑道，“城主大人公正之极，把金三和泄密的小吏都抓了，处置之后要撵出城呢。 另外背后指使金三的人是王家的三公子，也要被撵出去。 而且王家还要赔偿先前被强买强卖那些商队的损失。 你们谁吃过亏，一定等一等，会给你们赔银子！” “当真？真是太好了！” “谢天谢地，城主万岁！” “希望城万岁！” 很快，这消息就传了出去。 被坑过的商贾，自然高兴之极。 就是没被坑过的，也异常有安全感，这样秉公执法的地方，只要认真做买卖就行，可是不担心被欺负了。 府衙的效率也是高的吓人，不过一个时辰，中城和外城的连通出口处，贪墨泄密的小吏就被砍了手，哭嚎声震天。 看热闹的百姓没一个可怜他的，伸手必被捉，这是真理。 只要他不伸手，绝对不会有今天。 轮到金三，早被扒了锦缎长衫，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中衣，被众人好顿嘲笑。 这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公子！ 一百板子下去，金三也半死不活了。 轮到王家三公子的时候，王家可是来了不少人，又心疼的，有恨铁不成钢的。 王家妇人哭喊着，舍不得，要救人。 王家家主倒是个明理的，黑着脸不许任何人上前。 王家在希望城站住脚不容易，有今日基业更不容易。 结果这个小儿子吃不得苦，不愿意出去带商队，留在家里没银子花，就想了这么个下作法子。 如今不只害了自己，也坑了王家。 王家的生意怕是因为这事，要沉寂一段日子。 说不得，还要舍粮舍药材，慢慢把口碑找回来… 城里因为这件事，可是热闹了几日，而古一也因此一战成名。 很多商贾都跑来要认识他，请喝酒吃饭。 古一带着儿子认识了不少人，在希望城如鱼得水，货品也卖了个好价格。 武林却是搬出了商队，在中城寻了个石屋住下，又找了个铺子做活计，日子也很自在。 这一晚，他的石屋来了客人，正是那天的校尉。 校尉一身便装，见了武林就哈哈笑着互相拍背。 “山桐大哥，可是有很久没见到你了。” “是啊，我走之前，你还在铺子里呢，怎么进城防营了。” “我脑子笨，做不了铺子的生意，跟主子求了城防营，倒是很顺手。” 校尉拿了两只烧鸡，一坛子酒，还有一个甜瓜，两人对坐吃喝说笑。 “家里都好？我打算最近回去一趟，在外边别的都好，就是想家。 不知道老太爷种的稻田，又收割几茬了？ 还有果园里，又添了什么新奇果子？ 当然最想在石头池子里游几个来回！” “家里都好，你还不知道吧，三个月前，家里地盘又大了，花篮山和楠木山那一边居然是一片海，依旧看不到尽头。 神主怕不安全，没让大伙儿下去探看，山上也派了人驻扎。” 校尉说起这些眼睛亮晶晶，一见就是个精力旺盛的。 山桐看的好笑，给他倒酒。 “咱们读书时候，你就是寝室里最调皮的，如今还是改不了这个性子。” “就是能改，我也不改。 主子们都说我这样是福气，没心没肺。 就是如今，我回家时候，老夫人还记得让灶间的姐姐们给我包韭菜鸡蛋的饺子呢！” 校尉提起家里高兴地摇头晃脑，看的山桐羡慕又无奈。 “等我完成了任务，也申请回家住半年。” “行啊，主子们这两三年看着很安静，我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京都那边，还没找过来吗？” “没有，听说一直在大魏里到处翻找呢，谁也没想到，咱们神主能把家安在大漠里。 再说对外，城主是沈公子，同咱们主家没有关系，旁人也猜不出啊。” “那位又添儿女了吗？” “没有，还是那个什么二皇子。 脑子进水了一样，咱们神主多好啊，少主也越来越厉害了，文武双全，小公主更是天下难得的可爱，见一次我就恨得立刻成婚，也生十个八个这样的女儿。” “算了，主子的事，咱们不好多说。 主子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两人喝光了酒，吃完烧鸡就倒头睡下了。 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多年前一起遭难，一起读书习武，毕业后又一起在外办差，可比亲兄弟还亲… 城主府后院儿里，方家人也在吃饭，方老二笑道。 “这个山桐，刚回来几日就闹出这么一件大事儿？” “是啊，趁着这段空闲，应该派人暗中查一查。 建城时候，外有沙盗，内里物资匮乏，人人都是团结一致对外。 如今城里繁华，商贾来往如过江之鲫，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第八百二十四章 到底谁算计了谁 沈君泽提议，方玉点头附和。 “是该查一查了，希望城就是依靠商队来往，若是商队被欺负狠了，不再过来，当真是补救都来不及了。” 这般说了几句，方圆儿就道，“我明日上街去逛逛，到时候也多看看。” 众人没当回事，毕竟内城外城不过几里路，又是自家城池，根本不怕有什么危险。 第二日一早，中城最大最好的仙人台就来了两个姑娘，喊了伙计开了最大最好的包厢，亲自打扫。 有人见了，就问了一句。 伙计捏了打赏的一角银子，高兴应道。 “是城主府的莲夫人，要出来逛街，中午在我们这里用饭。” 人人都知道，莲夫人是城主的妹妹，守寡在家，为人最是心善，在城里有亲自打理的药铺，常给百姓们义诊。 她深居简出，倒是不常露面。 “那可要好好打扫一下，好好伺候着。” 客人捧了一句，“就说你们仙人台是城里最好的酒楼嘛，莲夫人都喜欢过来吃饭。” 小伙计可是高兴坏了，越发忙碌的厉害。 有过来定桌儿的客人，也听说了，这消息就很多人知道了。 方圆儿出门的时候，难得换了一套骑马装，紧袖上衣，肥大的裤子，柔软轻快的鹿皮靴子，有种不同于往日的干练和明快。 美宝儿许是觉得娘这番装扮漂亮，抱了娘亲的脖子不撒手。 赵金莲就道，“带美宝儿一起出去走走吧，这丫头也在家憋了几日了。” 方圆儿却是不肯，“娘，今日要出城看看湖边的果园，带着她不方便，还是留在家里吧。 您前日不是说想做一套西域款式的裙子吗，明日咱们嗲了美宝儿一起去逛布庄好了。” “也成，家里老少女人一人一套，咱们也换个风格。” 刘氏和王氏等人都是高兴，哄着美宝儿去看莲花缸子里的金鱼，方圆儿摆摆手，就带了晴红和秋雅出去了。 主仆三个也没隐藏行迹，专挑热闹生意好的铺子进，给家里人买了不少的东西，中午时候就到了仙人台。 一楼已经坐了不少食客，眼见方圆儿主仆进来，都是起身行礼，表达敬意。 方圆儿轻轻点头，带了秋雅和晴红上楼，饭菜刚刚摆齐，就听有人敲门。 秋雅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一身玄色长衫的王老板。 他身形高挑，眉目俊朗，人到中年更是稳重儒雅，让人很难生出戒备厌烦之意。 特别是这会儿微笑站在门外，“我同友人过来吃饭，听说夫人在楼上，过来打个招呼。” 秋雅赶紧让开了门口，回身禀告道。 “小姐，是王老板。” “请进！” 方圆儿没有站起，毕竟王老板隔三差五见面，实在熟悉了。 “王老板请坐，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喝酒？” “碰到两个友人，想着过来垫垫肚子，没想到听说你这这里。” 王老板笑的温和，双眸扫过方圆儿的骑马装，夸赞道。 “难得见你装扮如此简单干练？” “一会儿打算出城去走走。” “这样啊，正好我也觉得城里憋闷，不如陪你一程？” 方圆儿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拒绝。 “好啊，一直就说要给你送些葡萄尝尝，今日正好去葡萄园走走。 我想秋后酿酒，帮我看看这葡萄比你们家乡的如何？” 王老板拜托秋雅去同友人交代一声，两人对坐吃了饭，就一道出城去了。 秋雅和晴红到底是姑娘家，进了葡萄园，见藤蔓上一串串晶莹的大葡萄，高兴的不成。 两人拎着拦着，这里一串，那里一串，很快就钻到深处去了。 方圆儿拿了剪子，也想剪两串，结果却突然头晕目眩，下一瞬软软倒在了地上。 王老板已经换了脸色，上前托了她一把，然后低低一声唿哨，不知何处窜出七八个人，抬着箱子。 方圆儿被直接塞进了箱子，几人飞快离开。 不过片刻就赶上了一个大沙丘后的商队，箱子被挂上了骆驼的背，商队重新出发，一如最平常普通的模样。 谁都知道，希望城城主是个妹控啊，为了妹妹喜欢安静，希望城生生扩充了两重外城。 为了妹妹喜欢吃果子，湖水边大片绿洲，就成了果园。 若是他们掳走城主妹妹的事暴露了，怕是插翅难飞。 骆驼被抽了鞭子，难得飞奔起来。 日落时候，商队离得希望城已经一百里开外，人人才松了一口气。 “扎营，过夜！” 商队停了下来，众人开始忙碌，那只箱子也被卸下来，放到了主帐里。 不出意料，打开箱子的时候，方圆儿已经清醒过来。 王老板亲手扶了她坐起，见她满脸怒色，就笑道。 “夫人不要恼怒，本王也是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 本王当真爱慕夫人，家中有急事必须赶回，又不忍把夫人扔下，这才带了夫人一起上路。” 方圆儿冷哼，无力靠坐在箱子里，哑着嗓子说道。 “爱慕我？ 恐怕你是更想要那样东西吧？ 还有，本王？你不是商贾，是西域小国的权贵？”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是金都国的摄政王多尔。 说起来话长，不过没有关系，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咱们可以慢慢说。” 多尔坐在一边，也不再多说，早有侍从送上清水和干粮，跪着伺候他用饭，哪里还有在希望城的儒雅随和模样。 方圆儿也不说话，不祈求吃喝，更不祈求放了她。 这般坚强的女子，面对如此困境，没有恐惧哭泣，反倒让整个商队都惊奇佩服。 “这位夫人真是厉害！” “是啊，一般女子早就吓得半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摄政王。” “听说这位夫人极聪明，极得希望城城主的喜爱。” “不怕，咱们已经变换路线了，希望城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是啊，夜里风大，咱们走过的痕迹片刻就掩盖了。” 不说沙漠里如何，只说城主府里，晚饭桌子上没了方圆儿，人人都是奇怪，“这丫头玩疯了，怎么还没回来？” 方玉也是皱眉，正要派人去问问。 秋雅和晴红就回来了，两人都是低着头，一副犯错模样。 方玉立刻瞧出不好，冷声问道。 “你们小姐呢？” 晴红扯扯秋雅，两人就跪了下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自由的囚犯 秋雅犹豫着应了一句，“小姐，故意让人掳走了！” “掳走了！” 众人齐齐惊恐的问出声，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还是方玉聪明，立刻抓到了关键，“故意？你们小姐知道对方要掳她，自愿跳进陷阱的？” 秋雅用力点头，“是的，三爷。 掳人的，就是平日同小姐熟悉交好的那位王老板。 小姐今日大张旗鼓出门，人人都知道小姐行踪。 在仙人台吃饭的时候，王老板就来了，要跟小姐一起出城去看葡萄园。 他在小姐的汤碗里下药了，到了葡萄园，我们去摘葡萄，小姐昏倒，就被他带人装箱子里带走了。 我们悄悄跟了十几里路，才返回来。 小姐说，这个王老板就是金都的摄政王，她要假装被掳走，进入金都皇宫找些东西。” “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赵金莲一屁股坐下来，因为女儿没有危险，松了一口去，但转而就恼的恨不得打人。 人家长年纪，也会更稳重。 怎么她家闺女，年纪越大，反倒越发的任性妄为。 “快把她救回来，是一个女子被男人掳走，以后还有名声可言！ 她就是仗着有洞天福地，才敢这样！ 哎呦，气死我了！” 王氏和刘氏赶紧上前劝啊，生怕老太太有个好歹。 方老大和方老二看向方玉和沈君泽，还有哪吒。 妹妹再查一些东西，他们一直都知道，但城外的绿洲要打理，老家的梨园要打理，京都的农庄，各处留下的后路都需要照管，他们也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这里。 所以，他们一直没问，自以为弟弟妹妹能处理好。 结果，如今这个样子，也免不得担心起来。 哪吒第一个开口，应道。 “先等等，我娘一定知道家里担心，找到机会，她一定会回来报平安的。 也许过会夜深，就会回来。” 方玉点头，“妹妹做事虽然冲动，但不会没算计。” “你们就纵着她吧，她这无法无天，都是你们在后边给收拾烂摊子！” 赵金莲指着他们，嘴上气得厉害，但儿媳怎么劝也不肯下去歇着，就怕错过了闺女回来。 这一顿饭，大伙儿吃的都是没滋没味，末了沏了两壶浓茶，对坐等待消息。 大漠的夜里很冷，即便有帐篷，也只能挡住风沙，并没有多么保暖。 方圆儿被绑在床上，多尔随便铺了一张兽皮，躺在了床边，倒也规矩，没起什么坏心思。 方圆儿听着风沙打在帐篷上的噼啪声，估算着夜色深了，商队大半人都躲在骆驼身后睡着了。 她突然在床上没了影子，再出现时，在多尔身上撒了一些药粉，多尔就睡得更熟了。 方圆儿这才放心的再次消失… “娘，爹，你们怎么都没睡？” 方家人等的困倦，突然见方圆儿出现，不等他们质问，方圆儿倒是先惊讶了。 赵金莲气得，操起一根香蕉就砸了过去。 “你还敢问！我们怎么没睡？缺心眼儿的闺女被人家掳走了，我们怎么敢睡！” “哎呀，娘!” 方圆儿接了香蕉，三两步奔到老娘跟前，死活抱了老娘的腰，撒娇卖惨。 “娘，我被下了软筋散，手脚没有劲儿，你可别打我，头晕，我头晕!” 果然，赵金莲立刻不敢动了，一迭声的招呼着，“快，快，回家！找孙老爷子诊脉！” 方圆儿冲着哥哥和儿子做个鬼脸，一挥手就带了众人回去空间。 秋雅和晴红这才敢在门口探出头，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姐还有心思哄老夫人，想必应该没吃什么苦！” “吓死我了，小姐再不回来，我都怕被老夫人念叨疯了…” 空间里，孙老大夫被匆忙喊来给方圆儿诊脉，也惊了一跳，诊脉之后倒是松了口气。 “没事，就是软筋散的药力还有一些没散。 我这里有瓶药膏，你拿着，放到鼻子下嗅闻，半盏茶功夫就会恢复。” 方圆儿接了药瓶，立刻打开放到了鼻子下，成功拦阻了老娘的一顿泼天唠叨。 孙老大夫见她笑嘻嘻，也是无奈，“你这丫头，别的不行，闯祸是第一。 平日给你准备的那些药粉药丸，也不是放着当摆设儿的，该用就用，别让自己受欺负。” “放心吧，师傅。 等我到了西域，给你寻一些特殊的药草回来，省得您老总说无聊。” “好，好，最好是毒花毒草…” 孙老爷子高兴的连连点头，但扭头看见赵金莲瞪眼，赶紧借口忙碌，匆忙跑掉了。 方圆儿也赶紧凑到老娘跟前，继续卖惨。 “娘，我一日都没吃过东西，喝过水了。 沙漠里实在艰苦，给我点儿吃的吧。” 赵金莲心里憋了无数的话，但见闺女嘴唇确实干的起了皮，又心软了。 孩子们大了，有些他们必须要做的事。 当父母的却老了，若是他们能帮忙，孩子们何苦涉险。 这般想着，她也叹了气。 “行了，我不拦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去给你张罗吃喝！” 说罢，她就去了灶间。 王氏和刘氏拍拍小姑，也赶紧跟了上去。 方圆儿有些内疚，但这件事，她谋划很久，一定要做。 “爹，哥，你们别担心，掳走我的人是金都摄政王，待我礼遇，没有任何冒犯之心。 先前我故意露一些震天雷的威力给他看，他一心要拿到震天雷的制作方法，当然对我也有几分爱慕。 所以，这次才铤而走险掳走我。 好似金都那边也着急要他回去，具体如何，要等我到了西域仔细探听。 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不管我调查有没有结果，我都会立刻回来，绝对不耽搁。” 方老汉叹气，他比老伴儿自责更深。 当初，丞相之女进宫，闺女带了外孙到沙漠来常住。 他就愁的多少天睡不好，若是他神居高为，权势滔天，女儿又怎么会被算计，会被逼远走他乡。 如今，闺女这么执着，脱不开就是为了当初之事… “圆儿啊，爹帮不上你，也不拦着你，但你一定要小心，只要有一点儿危险就赶紧回家来。 遇到事，一定多想想我和你娘，想想哪吒和美宝儿。 能答应爹吗？” “能，爹放心。 我是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放在骆驼背上赶路。 我每日都能偷偷回来一两趟，您尽管放心。” “那就好。” 第八百二十六章 大放厥词 美宝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巴这大眼睛要娘抱。 方圆儿抱了她，重重亲了两口，惹得小姑娘皱鼻子，努力往外挣扎。 “娘臭，娘臭！”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白日的沙漠那么热，闷了一日，方圆儿的衣衫自然都是汗渍，怎么能没有味道。 方圆儿只好把闺女交给儿子，嘱咐道。 “你最近常在家，不要到处乱跑。 有紧急的事，就去找我。 家里除了我，也就你能定位瞬移了。” “知道了，娘。” 哪吒真是长大了，没有埋怨一句。 方圆儿拍拍儿子，还想说什么，赵金莲婆媳就端了打卤面进来。 方圆儿一口气吃了一大碗，吃饱喝足，没什么事就赶紧撤退，继续去做俘虏了… 方玉劝了爹娘睡下，他则和沈君泽，哪吒转移到自己的小楼，继续商议。 哪吒给两个舅舅倒了茶，开口是说道。 “舅舅，我要回京都去，找那个人，发兵去西域救我娘！” 方玉和沈君泽都是惊讶，要知道这小子因为贵妃怀孕，皇上背弃了承诺，这两年他虽然回过京都几次，但从来没进过宫。 如今居然主动要回去搬救兵？ “你娘怕是不愿意…” 沈君泽试探拦阻，“你娘是个倔强脾气，这事儿，她从头到尾在谋划，肯定不愿意旁人插手。 再说，那人…也未必愿意发兵营救…” 哪吒却是摇头，低头慢慢喝茶，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舅舅，我娘之所以冒险去西域，谋划这几年，为的就是找出当初那人被算计的证据。 甚至最后也是为了大魏江山，想要揪出太后的真实身份。 但这江山也好，妻儿也好，都是那人的。 凭什么我娘在舍生忘死，他要坐享其成？ 我要回宫！ 他若是有情义，自然会发兵去救我娘，我要监国，拿过生死大权，为我娘报仇，扫清一切障碍。 若是他无情，那更好，我把曾外祖和金子哥他们都带回来，同他彻底断个干净。” 方玉皱眉，总觉得外甥没说实话。 但孩子大了，又是帝王血脉，有些野心和算计都是正常。 他想了想就道，“一边是你母亲，一边是你父亲，你在中间要怎么决定，我们不好拦阻你。 但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些，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否则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哪吒抬头望向舅舅，半晌才重重点头。 “舅舅放心，我明白。” 方玉拍拍他的肩膀，“情之一字，其实最是复杂。 以我猜测，你父皇对你母亲是真的深爱，只不过皇位坐久了，免不得有些傲气。 你母亲又是女子，心思太细腻敏感。 所以，有事情突然发生，两个人都等对方低头，僵持不下，才有了今日。 你母亲更是深爱你父皇，否则也不会这么执着寻找真相，证明你父皇不是背叛她，而是被设计陷害。 你…好好想想，不要给你母亲帮倒忙儿。 当然，你无论怎么做，怎么决定，舅舅都支持你，相信你。” “舅舅…” 哪吒再也忍耐不住，抱住了舅舅的脖子，一如小时候一般依赖。 “傻小子，把心里的成见和猜疑埋怨都放下，先以客观的眼光看看你父皇和母亲，然后再行事，懂吗？” “懂。” 哪吒重重点头，“姥姥姥爷这边先不要说，他们会担心。 左右我总在外边跑，他们不会发现我回宫了，省得他们担心。” “好。” 哪吒退后，给两人行了个礼，就直接闪身没了影子。 沈君泽叹气，“一定要找到当年真相才行，好好的家，怎么也不能散了。 若是皇上当真背信弃义，倒也罢了。 若是有心人算计，绝对不能轻轻放过！” 方玉点头，眼底的狠戾浓郁之极。 “是啊，不能放过…” 沙漠的清晨是最冷的时候，被夜风吹拂一晚的黄沙，表面甚至都带了一层寒霜。 商队早早起来拾掇帐篷用物，预备重新上路。 方圆儿由一个女奴看管，方便了一次，吃了半块干粮，喝了几口水，就被重新送上了骆驼。 这一次，她坐在一个大大藤筐里，头上甚至还有盖子遮阳，不知是不是怕她一直被闷在箱子里，出了意外。 多尔骑着骆驼走在旁边，不时看筐子一眼，惹得方圆儿很是郁闷，不能随时回空间了。 幸好，她背过身子，偷喝泉水，偷吃葡萄点心，还没问题… 金秋九月，一年中的丰收时刻，即便是京都这个权贵如狗遍地走的地方，街上也难得安静了几日。 家家都有田庄地产，今年风调雨顺，眼见有粮食入仓，都是高兴之极。 连续三年，大魏终于休养生息有了成果。 如今百姓算是安居乐业，国力强盛很多，对于宫里那位殚精竭虑为天下江山的皇帝，百姓们简直推崇到了极致。 人人都庆幸，大魏多年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如此美好的终点。 但世上总没有完美之事，同样被百姓尊崇感激的皇后娘娘已经重病，三年不曾出现在人前。 同样，伺疾的太子，也没有动静。 市井间看是有流言，渐渐越来越多了。 东市一旁的春园茶楼里，六七个学子在喝茶吃点心，彼此品评着彼此的文章画作，算是休沐日的难得清闲时光。 有人拔了文章的头筹，忍不住得意。 见不得他这般的同窗，就开口打击道。 “你也就在我们这里威风一下，在学堂里，对上方茗和福生，你可绝对没有胜算。” 那得胜的同窗气恼瞪眼，反驳道。 “你这么推崇方铭和福生，怎么不找他们去玩，跑这里喝什么茶？ 你都去抱他们的大腿啊，那可是皇后的侄子，以后于前途大有好处！ 你一个寒门出身，正好同方家也是一路人！” “你，你…” 那同窗被噎的厉害，也来了脾气。 “我是同方铭交好，但是自小的情义，可不是为了巴结方家，巴结皇后娘娘！” “你能巴结上才行啊，如今谁不知道皇后半死不活，就是太子都要被废了。 小心大腿没抱上，砍头抄家倒是结伴了！” “胡说什么，快住口！” 其余几个同窗都开口呵斥，这倒是惹得这个同窗越发来了脾气。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太子千岁 “看你们吓得这个样子，方家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就是楚家也龟缩在书院不出来，明显是没有依靠了。 皇后说是重病，但什么病啊，三年都见不到，说不定已经死了！ 就你们怕成这个样子，平日在学堂也就罢了，有先生那个倔驴给方家撑腰，如今在外边，你们…” “哐当！” 不等这学子说完，房间一侧的木栅格挡被突然踢掉了。 众人惊了一跳，扭头看过去都白了脸色。 方铭和福生，还有两个小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一脸冷色的望着他们。 “方铭…” 有个平日同他交好的学子，下意识上前几步，想要解释几句。 方铭却摆了手，冷笑道。 “咱们是自幼就在一起读书，到如今足足五六年了。 平日我自认为对你们也不错，起码问询功课时候，我没后藏私，但凡有一点儿果子点心，也不曾缺过你们一口吧。 这些暂且不说，当年我姑姑还没进宫，每次到书院，几乎都要下厨给你们做饭菜，对你们当子侄一样疼爱！ 你们呢！你们背后议论她，诅咒她病死，当真是畜生不如！” 学子们都是低了头，愧疚又后悔。 方才虽然不是他们说的，但他们确实不想得罪同窗，也没有狠拦着。 这会儿被方铭骂到当面，后悔也晚了。 方铭抄起一壶茶水，直接砸向那个大放厥词的学子。 “李学海，当年你身为家里庶子，被嫡母刁难，差点儿中断学院。 是我求到我姑姑跟前，姑姑亲手烤了点心，寻了一套文芳四宝，要女官和我到你家里去送给你。 为你撑腰！ 你嫡母才准许你继续读书，这才三年多，你就都忘到脑后去了，是不是？ 狼心狗肺之人，也就是你这样子了！” 那个李学海又羞又怕，被茶水浇了满身，就越发口不择言了！ “方铭，你欺人太甚，我当初也没让你帮忙，是你多事！ 再说了，外边多少人说皇后死了，说你们方家完了，你没能耐找他们算账，就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福生也是抓了点心盘子，不等砸过去，李多海已经跳脚喊起来。 “都来看啊，假皇子要杀人了！” 福生是皇上义子，到了他嘴里也成了假皇子，真是吓得半疯了… 对面包厢和楼下的茶客们听到动静，都跑上来看热闹。 平日方家和皇上这位义子都是低调，可是很少见他们在外边走动。 如今突然这般，真是大热闹！ 福生气得脸色通红，方铭也是皱眉。 李学海自以为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法子，越发猖狂了。 “你们平日在学堂里藏狂，欺负同窗就罢了，如今在外边还敢这般…” 不等他说完，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人，上前一脚踹的他砸翻了桌子，摔了个七荤八素。 众人吓的齐齐望过去，来人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宝蓝绣银丝暗纹的长衫，头戴金冠，腰扎锦带，悬着一块雕龙玉牌，眉眼间不怒自威，贵气天成… “哪吒！” 方铭和福生愣了一下，都是惊讶表弟怎么现身于人前了，以前每次都是在晚上直接到他们房间的… 哪吒微微一笑，拱手应道。 “表兄，义兄，本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着寻你们一起走走。” 本殿？ 方铭和福生瞬间会意，跪地磕头行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旁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三年没出现的太子殿下，居然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那几个同窗学子更是吓得腿软，至于李多海直接昏死过去，恨不得不再醒来… 众人齐刷刷矮了半截，都是埋头跪倒，高呼千岁。 哪吒也不理会他们，邀请两位哥哥，“咱们换个安静地方坐坐吧，这里太吵了。”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偷偷目送三人离开。 再望向李学海的时候，人人都眼底怜悯又幸灾乐祸。 虽然太子殿下没说什么，但这个李学海，甚至是李家都完了。 太子如此神采奕奕出现，想必皇后也已经康复了。 这人方才那般大放厥词，满口诅咒… 几个同窗不好就这么走掉，到底还是雇了马车，报了李家的地址把人送了回去。 不说他们如何惶恐，只说哪吒带了两个哥哥直接去了自家的百果园铺子，就在对面，倒也不远。 后院安静，金子和根生担心，立刻追问道。 “哪吒，你就这么出现，能行吗？” 哪吒点头，“哥，你们别担心，我跟三舅都商量好了。 我一会儿就进宫！” “进宫？姑姑同意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金子和根生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了，读书多年，这点儿敏锐还不缺。 他们几乎立刻就想到家里出事了，否则以表弟这几年对宫里那位的排斥冷漠，他怎么可能主动进宫？ 果然，金子把娘亲故意被掳走，只为了调查当年真相的事说了。 金子和根生都沉默了，他们两人虽然对姑姑和姑夫情变不是太了解，但姑姑流落在外，姑夫却在宫里，有了新的妻儿，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所以，金子干脆不再进宫，根生也是很少去。 根生想了想，还是替义父争取了一下。 “义父这两年，没有再纳任何女子，也没有去过景仁宫。 二皇子也几乎见不到义父的面儿… 太和宫还是原来样子，没有一个外人可以踏足后殿…” 哪吒自然知道这些，每次朱红回空间，他都会见面和问询。 宫里的消息，他比两个哥哥更清楚。 “哥，你们放心，我是来求援的，自然不会同父皇顶着脾气吵架。 但也要看他如何行事，我再应对。” 金子和根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三人吃了果子，说了几句闲话儿，这个时候，叶迟就找了过来。 “是不是太子殿下在这里？” 前边的小管事带了他到后院，确定是哪吒，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行上前，抱了哪吒的腿大哭。 “小主子，您这是去哪里？呜呜，怎么才回来！ 奴才们都要把整个大魏翻过来了，呜呜，小主子，你总算回来了！” 哪吒扶了他起身，微微一笑，“迟叔，三年不见，大家都好吗？” “好，好，呜呜，小主子！ 娘娘呢，娘娘怎么没回来！” 叶迟扭头四处张望，生怕自己漏看了。 “别找了，我娘没回来！” 哪吒拍拍他，“走吧，咱们回宫，慢慢说。” “哎，好，好！” 叶迟赶紧前边开路，但走几步就回头去看哪吒，生怕他再没了影子。 哪吒同金子根生摆摆手，“哥，你们先回学堂吧，方才那人我来处置，你们不用管。 若是先生问起，你们只管照实说。” “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 金子和根生叹气，这三年小表弟一定很辛苦。 原本那么调皮的孩子，如今居然这般稳重，都知道惦记他们两个哥哥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争宠 眼见叶迟引着太子走出店铺，守在门外的崔琰和一百近卫军，都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方才叶迟也没说什么，带了他们就往这里赶。 他们还以为有人在这里闹事，挑衅方家。 结果居然是，小主子回来了！ “太子殿下！” 崔琰的大嗓门吼了一声，就红着眼圈儿轰隆跪倒了。 一百近卫军也是赶紧跪倒，他们都是平日守在太和宫外的最精锐护卫。 可以说，最得皇上和皇后太子信重，更是从东州府起兵就追随的心腹。 其中不少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包扎过伤口，吃过病号饭的。 这三年，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皇后生病的事，他们是不相信的。 因为安静的好像坟墓一样，没有饭菜香气，更没有药味，更没有太子殿下跑进跑出。 如今太子终于现身了，是不是压抑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崔叔叔，请起。” 哪吒扶起崔琰，扫了一眼街路上驻足看热闹的百姓，“咱们先回宫吧，以后有很多机会好好说话。” “是，是！” 崔琰招呼人牵了马匹上前，哪吒翻身上马，崔琰亲自牵着缰绳往皇宫走。 至于叶迟，早就飞奔回去报信儿了。 他先前接到叶讯的传信，说太子殿下出现。 他生怕是假消息，或者旁人看走了眼，没敢告诉任何人，只喊了崔琰他们一起出来。 这会儿要赶紧回去禀告，否则吴叔要踢他的屁股！ 太和宫前殿，一壶清茶放在桌子上，夜天逸陪着师兄们喝茶。 其实更多是师兄们劝他宽心，比之三年前，他们的小师弟瘦了太多，简直好似当初昏睡不醒的时候了。 但那时候有方姑娘伺候在旁边，各种汤水滋养，虽然瘦弱，气色还好。 如今，怕是晚上出去，都能吓到人，脸色实在太苍白了… 若不是眼底还有一丝希望之火，这就是行尸走肉啊。 “小幺，听师兄的，多吃多睡，养好身体。 方姑娘不是莽撞之人，又有过人的本事，她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好。” 大师兄说话不紧不慢，语气里却透着心疼。 “师傅也卜卦了，你和方姑娘是最后一劫，过了就会再无磨难。 如今三年之期到了，兴许马上就会有消息。” “是啊，小幺。方家在城里的几处铺子都没什么变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海鲜还是没有渠道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铺子里，那些稀罕果子也是每日都在售卖，方家的奴仆一个比一个忠心，他们每日乐呵呵，显见主子就是没有祸事。 还有楚家老少也是该喝茶喝茶，该读书就读书。 要知道方姑娘可是楚家的宝贝疙瘩，她若是不好过，楚家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二师兄蒋子杰啃着果子，吊儿郎当，说出的话却极可信。 三师姐是女子，缺乏耐心，烦躁的把鞭子砸在手心。 “不成，明日我还是去花想容走走。那些丫头真是猴精儿，套话儿太难了。” 四师兄脚边扔了两个锤子，不吭声，他不如师兄师姐们聪明，有事吩咐下来，他只管去执行就行。 至于五师兄还是皱眉，说起来，他真是喜欢方姑娘这个弟妹，因为她的出现，小师弟康复如初，就是年节时候，送到山上的吃食用物，也让冷清的山头热闹的不成。 就是隔壁玉泉谷都厚着脸皮跑来打劫… 他甚至还给弟妹和侄儿做了不少小的防身武器，结果，这娘俩一走三年… 这个时候，吴叔从外边进来，神色古怪又无奈。 “皇上，那个…嗯，二皇子病了，贵妃派人来请您过去看看。” “朕没空闲，让她找太医。” 果然，夜天逸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先生几人更是当做没有听到，这三年为了寻找皇后母子，他们经常出入皇宫，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贵妃怀孕时候还算老实，待得生下皇子有了底气，就开始起了小心思。 今日二皇子生病，明日摔了，后日娘俩不小心落水了。 可惜，除了大年夜的晚宴，这娘俩和太后一起出席时候，能看见皇上一眼，其余时候，皇上都当她们不存在。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皇上对皇后母子的感情，这贵妃母子就是生生分开一家三口的刀。 别说皇上恨她们入骨，就是他们见了都不舒服，自然也不会帮忙说情… 吴叔默默退了出去，宫外，一个老嬷嬷已经张望许久，见吴总管一人出来有些失望。 “皇上还是不肯去看看二皇子吗？” 她有些心急，见吴总管点头，就有些失了分寸。 “二皇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如今病了，无论如何也要皇上去看一眼啊。 皇上太狠心了！” 吴叔瞪了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编排皇上！” 老嬷嬷吓得半死，赶紧跪倒请罪。 不等吴叔再说话，叶迟已经一阵风一样从外边刮进来，“吴叔，太子回来了，太子回来了！” 吴总管立刻忘了脚边的老嬷嬷，扭头就要进去禀报。 结果，一道明黄的身影已经穿过了他身侧！ 大先生等人也是随后跟了上去，各个都是惊喜之极。 叶迟被五师兄扯了手臂，拖着往前走。 “当真是哪吒回来了？” “是，是，我亲自去接的！” 叶迟下意识应了一句，转而却是惊讶嚷道，“五先生，你的闭口禅不修了？” 可惜，五师兄顾不上同他分说，早就奔去了前边。 皇宫门口，白玉铺就的甬路上，曾经的淘气小子，如今的少年郎好像抽条的小树，带了几分倔强慢慢走来。 六分融合了父母的五官优点，四分是眉眼间蕴含的灵性和贵气，让人见之忍不住惊叹。 “哪吒？太子殿下！” 吴叔直接跪了下去，当初皇后和太子失踪，他最是自责。 若是他没有中计，离开前殿，也不会给了外人机会… 他哭得老泪纵横，“殿下，是您回来了吗？” 哪吒轻轻点头，微笑望向站在最前边的父亲，“爹，我回来了！” 夜天逸呆愣望着儿子，一句话好似打开了他的开关，瞬间泪流满面，大步上前，紧紧抱了儿子。 “哪吒，哪吒…” 感受着父皇单薄很多的怀抱，哪吒鼻子也是泛酸，但是很快就被他逼了回去。 这个怀抱也抱过别的孩子，别的女人… 而他的娘还流落在外，他的妹妹还从来没见过父亲一眼… 第八百二十九章 吾家有子初长成 “爹，我回来了。您身体可好，好像瘦了很多？” 明明是关心的话，但夜天逸听在耳里总觉得有些生疏。 他的儿子对他没了当初的亲近，撒娇耍赖，变得有礼，难道只是因为长大了吗？ “好，我很好。” 大先生等人也赶紧围上前，这个摸摸哪吒的头，那个拍拍哪吒的肩膀。 “哪吒真是长大了！” “孩子吃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哪吒纷纷同众人行礼，这个叫大伯，叫三姑姑，哄得众人都是欢喜。 最后他才扶起吴叔，唤道。 “吴爷爷，三年不见，您头发都全白了。” “呜呜，小少爷，不，殿下，殿下！ 您终于回来了，老奴已经有生之年见不到您了！” “怎么会呢，我是太子，这里有我爹，我怎么能不回来！” 哪吒笑嘻嘻又道，“我饿了，吴爷爷让人给我煮一碗面吧。” “好，好，我这就去！” 吴叔飞奔跑向后院儿，幸好星灿和春草都是方家出身，否则做饭口味还要担心太子吃不惯呢！ 夜天逸拉了儿子的手，同众人一起回了前殿。 而太子出现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皇宫。 景仁宫里，于文慧皱着眉头，拔着手上的指套，眼里都是不耐烦。 在她身侧不远处，一个嬷嬷抱着个两岁的幼童正努力的拍着哄着。 但幼童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哭得声嘶力竭，脸色都憋红了。 于文慧忍了又忍，还是骂道。 “没用的东西，把他抱下去！ 他再哭，你们就都别活了。” “是，是，娘娘。” 嬷嬷吓坏了，抱紧了襁褓，赶紧退了出去。 另一个嬷嬷在廊檐下换手，小声抱怨道。 “谁家孩子不哭啊，再说二皇子生下来就身体弱，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贵妃娘娘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孩子！” “算了，咱们赶紧抱去喂奶，看看能不能好点儿？ 这么来回折腾，好孩子也折腾病了。” “是啊，皇上一次都没过来，显见二皇子根本不管用，偏偏贵妃就是没完没了的折腾。” “小点儿声，这女人啊，无论是尊贵还是贫贱，心思始终都在男人身上，何况那还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两人刚走远，太和殿门前挨打的嬷嬷就疯了一样跑了回来。 “娘娘，娘娘！” 于文慧惊喜的豁然站起身，高声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皇上过来了！” 说着话，她就伸手去扯衣裙，迅速整理妆容。 老嬷嬷硬着头皮赶紧说道，“不是，娘娘，皇上没有空闲… 是太子，太子从宫外回来了，皇上亲自去迎接的！” “你说什么？太子出现了！” 于文慧脸色刷的一下白透了，“不，不可能！” 老嬷嬷磕头，小声说道。 “娘娘，千真万确啊，奴婢不撒谎！ 这会儿，整个宫里怕是都知道了。” 于文慧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和太后试探了太多次，虽然不知道皇后和太子去了哪里，但没在太和宫却是事实。 她不知道盼了多少次，盼着这母子俩死在外边，永远不要回来。 但怎么才三年，她们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个女人呢，皇后呢？也回来了吗？” “这倒是没有，娘娘，只有太子一人，没看见皇后的影子。” 老嬷嬷很是肯定，让于文慧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去寿康宫。” 她一刻也等不及，起身就往外走，好似后边有狼撵了一般… 太和宫后殿，三年来第一次如此热闹。 太子捧着面碗，吃的欢快，皇上和大先生等人围坐一圈儿，满眼慈爱的看着他一口口吃面喝汤。 吴叔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叶迟则和朱红站在一起傻笑。 朱红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他们已经成亲一年多了。 平日就住在这后殿，给主子守着地方，也为了等这一刻。 待得面碗撤了下去，夜天逸深吸一口气，问道。 “哪吒，你娘呢？你外祖一家呢，都过得如何？” 哪吒一边剥桔子，一边应道。 “我姥姥姥爷身体都好，就是福爷爷福奶奶也都不错，每日里下田种地，摘菜做饭都很利落。 我三舅舅和沈家舅舅一起经管家里产业，日进斗金，家里衣食无忧。” 夜天逸皱眉，怎么没说方圆儿如何？ “你娘呢，你娘身体怎么样？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娘啊？”哪吒把橘子递给大先生，故意拉长了声音，应道。 “我娘身体倒是好，也到处玩耍，日子过得很开心自在。 但是最近不算太好，被西域金都国的摄政王下药，掳进沙漠去了。 再有半月，怕是已经在金都国做王妃了。” “什么？” 夜天逸铁青了脸色，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猛然站了起来。 哪吒好似惊了一跳，极奇怪的问道。 “爹这么生气做什么？你都娶了贵妃，生了儿子，我娘怎么就不能换个夫家了？” 夜天逸望着儿子无辜的脸，终于明白过来。 儿子变了，对他不再亲近认同，反倒是针对和质疑。 或者说，儿子不是不关心母亲的安慰，是把母亲被掳的怨恨都放到了他这个父亲身上。 而这么做，也没有错。 若是他不被算计，若是他肯低头认错，妻儿怎么会离开皇宫，自然不会有今日被掳走！ 他颓然坐下，望向大师兄。 大先生也是叹气，其实不是不怨怪小师弟，但眼见这般，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哪吒，大伯知道你生气，当初是你爹不对，气走了你娘。 但这三年，你爹，连同我们所有人都在掘地三尺的找你们母子。 可惜，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你爹日夜不能安枕，已经受到了惩罚。 你身为儿子，对母亲至孝，对父亲也该给一个机会。 毕竟你父母亲多年同甘共苦，感情深厚。 你在中间只有劝和的，不能劝分，是不是？” 这话中肯，听得哪吒沉默。 已经破了闭口禅的五师兄也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 “哪吒，你娘也是对你爹用情很深，否则不会因为贵妃进宫就离开。 你先说说你娘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把你娘救出来。 至于你爹娘是不是复合，由他们自己决定，可好？” 第八百三十章 吃亏还是占便宜？ 哪吒慢慢点头，放下手里的橘皮，扭头吩咐叶迟。 “把后院围起来，任何人不许靠近，否则杀无赦。” 叶迟半点儿没有犹豫，甚至都没看向皇上，就立刻出去吩咐了。 很快整个后殿，从门口到墙外都瘦了近卫军。 哪吒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娘怀疑当初我爹同贵妃在一起，是被人设计。 不只是有人调开了吴爷爷，也不只是近卫军有人被买通。 而是，我爹房间里有一盆花藏了古怪。 那盆花来自西域金都国，不在花房养着，平日是养在寿康宫的，由太后专门照顾，偏偏偶尔会被送到我爹的内室放一两日。 那花儿香气很淡，单独嗅闻没什么，但许是长期嗅闻，累积在血脉里，遇到其余香气，混合在一起就会有致幻的功效。 但这都是我娘的猜测，当时她没有说。 毕竟太后声名不错，出身也没有可以之处。 冒然怀疑太后同西域国度有来往，谁也不会相信。 所以，当年离开宫里，我们就到了西边边塞之外的沙漠绿洲常住。 我们建了一座城，取名希望之城。” “希望城！” 蒋子杰低呼，懊悔不已。 他也去大魏西北找寻过，也听说过希望城的大名，但因为在边塞之外，所以并没有在意。 关于希望城的总总，他也以为是商贾在夸张。 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 大师兄叹气，催促道。 “继续说罢，哪吒，你娘…是个奇女子，自己建城也是能做到的。” 哪吒当然喜欢娘亲被夸赞，神色里添了几分得意。 “希望城的商队几乎都是走西域的，我娘利用这点，往西域派了不少人，找到了最佳行走路线，也在西域找寻线索。 这几年，她排除了不少小国，最后只剩了金都，这个国度百年前差点儿被我们大魏灭国，仇怨最深。 而且，金都国有个公主的女儿幼年夭折了。 公主据说心伤厉害，进入寺庙，终生伺奉神佛了。 偏偏太后的身世也有吻合之处，太后的父亲是大学士，喜好四处游学，到过金都国。 而太后六岁才回到大学士身边，母亲是大学士的外室，病故。 大学士把太后记在嫡妻名下，外人不知，时日久了，就以为太后是嫡女。 实际，太后有可能是从金都国，千里迢迢赶回大魏认亲的。 至于最后进宫做皇后，太后，大学士为什么没有拦阻，没有坦白她的身世就不知道了。 我娘认定太后就是金都国的细作，更因为从她进宫没多久，老皇帝就越来越荒淫无道，后来更是暴毙，魏文帝突然上位，祸害大魏将近十年。 前后二十年期间，大魏国力衰弱，若不是我爹死而复生，怕是如今不用金都国进攻，大魏就要自己亡国了！” 众人听得脊背寒凉，都是惊愕的说不出话。 若哪吒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个预谋甚至是五六十年的诡计。 他们得逞，就是大魏不知不觉的亡国！ “很是狠毒，设计之人，心思之深，无人能及。” “是啊，当真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一国太后竟然是细作！” 大先生几日都没怀疑这个猜测的真假，只是感慨金都国的厉害。 显见他们对方圆儿的聪明才智很是认可，她若是没有证据，若是不能肯定，不至于离开皇宫后，追查了三年之久。 倒是夜天逸皱眉，问道。 “你娘是故意被金都国的摄政王掳走的？” 众人被提醒，都是望向哪吒。 哪吒点头，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模样。 “是啊，我娘是故意中计的。 派去西域的人，很难进入金都的皇宫。 我娘想要找到当日那种花儿，还要找到太后通敌的证据，所以，我娘同金都摄政王透露了暴雷的威力，惹他动了心思，高价购买不成，就起了把我娘掳走的心思。 当然，我娘年轻漂亮，他也爱慕我娘。” 最后这句，是说给夜天逸听得。 夜天逸果然黑了脸，五师兄赶紧岔开话头。 “暴雷是什么？” “硫磺木炭之类混合一起做出的武器，点燃之后扔出去，两丈内敌人尽皆毙命！ 最适合大批人马交战，也适合偷袭。” 五师兄立刻亮了眼睛，还想追问，已经被大先生拦了下来。 “哪吒，要想救回你娘，你有什么想法？” 哪吒扫了一眼亲爹，笑道。 “我当然希望我爹带兵征战西域，救回我娘，也带回太后的罪证。 这般，我娘一感动，兴许有复合的机会。 而且也除了大魏的奸细！” “御驾亲征？那京都这边怎么办？” “不是有我吗，我是太子啊，太子监国！” 众人都是沉默了，涉及到朝政，还是帝王之位，即便他们同皇帝亲如兄弟，也不能多话。 哪吒似笑非笑望着老爹，“怎么，爹，信不过我吗？怕我抢了这皇位吗？” 出乎意料，夜天逸缓缓摇头，眼里莫名的光很亮。 “不，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若是我不坐这个皇位，带你娘去看遍大山大水，你娘一定会更高兴。 荣华富贵，是旁人所求，确实她的枷锁。 若是你能接下皇位，即刻就传给你最好。 不过，你年纪还好，等爹几日，把该清理的障碍都清理了，这天下就任凭你折腾。 我要去找你娘！” 这倒是让哪吒惊讶了，十岁的少年，终于露出同年龄相符的神色。 夜天逸却笑了，揉揉儿子的头发。 “你放心看着吧，有些硕鼠，爹也养了三年了。 这次都杀了，给你填满国库。 以后随便你折腾，爹权当休假了。” 哪吒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好像不是计谋得逞了，而是掉进陷阱了… 还是自投罗网那种！ 大先生几人也是哈哈笑了起来，小狐狸到底是小狐狸，怎么能斗过老狐狸呢！ 吴叔站在门口，又开始偷偷抹眼泪了。 人老了，就是眼窝子浅，这眼泪动不动就冒出来。 三年了，后殿终于有笑声了。 小主子都回来了，皇后娘娘肯定也快了！ 正在这个时候，就是有人不怕死，跑来煞风景。 寿康宫的老太监笑眯眯走来，行礼问安，“吴总管，太后说很久没有看见太子殿下了，既然殿下出现了，就是皇后的病情有好转了。 所以，太后想要见见太子，问问皇后的病情。” 吴总管心里冷笑，这是把太子当小孩子，打算套话儿呢？ 真是打错了算盘，要知道方才太子可是把皇上都怼的哑口无言… 第八百三十一章 神怼手哪吒 “你等一下，我进去禀报。” 吴总管扭头就进去了，老太监还想往里边张望，结果被近卫军冷眼瞪了回去，他惊得一个哆嗦，赶紧退后几步。 这些近卫军简直是杀神在世，稍有不对就拔刀。 先前也不是没人血洒当场，他还是老实一些吧。 听说寿康宫喊他过去请安，不等夜天逸拒绝，哪吒就应道。 “好啊，我也很久没看见皇祖母了，过去请安是应该的。” 夜天逸想了想，儿子倒也不至于吃亏，就嘱咐吴叔。 “一起去，照看一些哪吒。” “是，皇上放心。” 一老一少，带了十几个近卫军，就这么去了寿康宫。 果然，于贵妃也在这里，甚至二皇子也被抱着坐在门边儿。 皇太后很是热情，见了哪吒，不等他行礼就已经把他拉到了身边。 “哎呀，好孩子，几年没见，你可是吃苦了。 皇祖母惦记你，整日都吃睡不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罢，她还扯了帕子抹了几下红眼圈儿。 哪吒有些感动，但更多是惊讶，反问道。 “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儿听不懂啊。 母后病重，孙儿一直在照顾母后，闭门读书。 对祖母确实有疏忽，但祖母可不能冤枉孙儿，孙儿可没有偷溜出去玩耍。” 太后手下一顿，也就放下了帕子。 “哦，没出去玩耍？那是哀家想错了。” 哪吒顺势坐了下来，正面对着的就是于贵妃。 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于贵妃，神色淡漠又鄙夷。 于贵妃心里本就有气，她本以为在外养大的野孩子，居然成长的如此出色，再想想她的二皇子病弱喜哭，怎么对比，怎么让她不舒服。 她想了想，就道。 “太子殿下，本宫是你父皇的贵妃。 你是不是该行礼，叫一声于母妃？” 哪吒歪头继续打量她，笑道。 “我们是帝王之家，不是市井小户。 我是太子，以后要承继天下的储君，除了父皇母后和皇祖母，任何人见我都是要跪的，何来我跪旁人的道理？ 再说，就是市井小户，也没有嫡子跪小妾的啊！” 于文慧脸色黑透，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眼珠一转，就抱了二皇子，然后要蹲身行礼。 哪吒却拦了她，“贵妃要行礼，是奴婢尊着主子。 但为何要抱二皇子，他是我兄弟，是父皇的血脉。 你这般是想给我扣个欺压手足血脉的名头吗？” 于文慧咬牙，忍了又忍，把二皇子又交给了嬷嬷，自己草草行了礼。 哪吒好似根本不愿意看她，转向两岁的小娃娃皇子，笑着问太后。 “皇祖母，这就是我的弟弟吗？” “是啊，他才两岁。以后你们要兄弟友爱，互为臂膀。” 太后应了一句，还想继续说，哪吒却示意嬷嬷把孩子抱过来。 那嬷嬷有些犹豫，望向太后，太后点了头。 哪吒抱着二皇子，见他很是瘦弱，脸色苍白，心里多了两份怜悯。 “皇祖母，二弟弟是哪天生日？我最近得了一些好东西，若是赶得及，正好给弟弟做生辰礼。” “五月初一，”皇太后倒是没瞒着，笑道。 “还差几天就端午了，所以乳名给他取了叫小粽子。” 于文慧总算找到了机会，也附和道。 “是啊，洗三时候，皇上还特意让内造监打了两串金粽子送了过来。” 哪吒笑呵呵，好似没听出其中的挑衅。 他伸出手掰了手指头，“我记得贵妃是十月末进宫的，怎么弟弟是五月生人。 不是说女子怀胎十月生产吗，怎么弟弟是七个月？” 于文慧心头一堵，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难道要说，我嫁进来之前，就跟你爹圆房了？ 但不说，又好似她带着不贞之身进了宫… “小粽子是早产，所以身体才这么瘦弱。” 太后适时帮忙解释了两句，末了瞪向于文慧，心里很是不满。 生个孩子傻三年，真是错不了。 原本觉得这丞相之女，是个好帮手。 如今有了孩子，满脑子都是争宠，倒是越来越蠢笨了，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逼迫到如此境地。 于文慧自然看出太后不满，心里越发焦躁。 结果，哪吒却又兜头了浇了一盆冷水。 “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长相也随了父皇和母后。 但弟弟怎么有些奇怪，长大不像贵妃，也不像父皇呢？” 于文慧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他像外祖母！ 本宫的娘就是这个模样！” “哦，是吗？” 哪吒扫了她一眼，再没说什么。 于文慧立刻说道，“二皇子该睡觉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着，她亲自上前，抢夺一般抱回二皇子。 二皇子许是被碰疼了，又哭起来。 这娘俩儿快步出了门，哪吒也没了兴趣，同样起身告辞。 太后心里挫败之极，消息没套出什么，反倒被这个小崽子差点儿扎了心。 “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哪吒也没关心一句，笑嘻嘻就走了。 吴总管恭敬跟在后边，看戏看的是心满意足。 哪吒反倒问道，“吴爷爷，花房儿那边有翠鸟吗，不太吵闹，颜色又好看那种。 我想给弟弟和祖母，一人送几只，挂在廊檐下，平日听听鸟叫，肯定热闹又高兴。 寿康宫实在太安静了！” “好，难得太子殿下一片孝心。 老奴马上就安排！” 一老一小说着话就出了寿康宫，送他们出来的老太监立刻反了回去。 “翠鸟？” 太后听得皱眉，冷笑道。 “这小崽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但几只翠鸟又能帮他什么？难不成翠鸟死了，要算我们头上？ 哼，他要送就送，挂起来又能怎么样！” 很快，吴总管去而复返，当真拿了几只翠鸟，挂在了寿康宫的屋檐下，就是景仁宫也得了几只，于贵妃心里不喜欢，都送去了二皇子住的偏殿廊檐下… 不说宫里因为太子回归，发生了多少事，只说整个京都，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被搅起了滔天的波浪。 先前李学海一个小小的学子，怎么敢那般大放厥词，说到底，也是家里或者周围人对他的影响。 可见，京都人对太子继位，已经开始怀疑了。 有人甚至私下鼓吹二皇子的八字多尊贵。 尊贵，生在帝王家自然尊贵，为何还要单独提起，说不得就要尊贵中的尊贵，也就是那个位置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辛某不才 朝堂之中，有些没有根基的，急于站队，已经倒向了丞相一派，唯丞相马首是瞻了。 这两年，偶尔丞相和皇上有分歧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摇旗呐喊，站脚助威。 结果，如今太子突然出现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原本猜测太子死了，或者失踪了，总之不会再出现了。 哪里想到，形势大逆转了。 最高兴的就是武将们了，这几年提拔上来的武将，占据了不少重要位置。 而他们都是向着皇后和太子的，也不是没人同他们说起，猜测皇后和太子失踪了。 但他们却对皇后和太子格外有信心，总觉得这娘俩还会回来。 不是因为别的，想想行军路上那些吃进肚子的粮食，那些御寒过冬的棉衣棉鞋，夏日解暑的西瓜，好用无比的伤药，甚至是突然出现的大批牛羊… 什么事儿都禁不住琢磨，他们虽然没有文官脑子好用，但多想想，也就更坚定选择了！ 而太子殿下显见也对武将更亲近，第二日就骑着老虎出京，直奔京都外的大营了。 三年没再京都出没的老虎大王，越发高壮了，足足半人高，威风凛凛的模样，惹得路人胆寒，也莫名的熟悉。 太子回来了，千真万确！ 有心人借口查看田地一类，跟到大营附近，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太子殿下千岁，还有隐约的叫好声，就赶紧跑回了京都。 没几日，太子文武双全，再次蛰伏几万近卫军的消息，又流进了众人的耳朵。 早朝上，众人议论纷纷，丞相低头听着，神色波浪不惊，其实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多年筹谋，步步为营，提心吊胆。 结果所有心血都像沙堡一样，一个大浪打来就彻底粉碎了。 好似他的努力太过可笑！ 但他就是有心，如今也无力。 二皇子还小，身体病弱，都没有开蒙读书，更何况习武折服武将了。 只能等，等机会。 可惜，他的机会没有等到，皇上却突然出手了。 三年前，方玉失踪之前，交上来的那只箱子被打开了。 当堂就有五个四品官员被下狱审问，证据确凿，显见是没有翻案的可能性了。 而这四个人都是于家的姻亲故旧，这两年走动也勤快的。 皇上这是因为太子回来，对丞相下手了吗？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是风声鹤唳… 辛家学堂里，这两日也是气氛凝滞，很是不好。 大小学子们乖乖读书，努力学习，但凡先生又吩咐，一定是坚决执行，生怕被连累。 今日格外如此，因为院里跪着两人，正是先前在茶楼里大放厥词的李学海和他的父亲。 有年岁小的学子忍不住好奇，悄悄从窗口望出去。 这会儿正值中午，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 李家父子俩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但两人依旧跪的笔直，不敢松懈分毫。 仔细看看，李学海的脸颊都是青紫肿胀，显见被打了不少耳光。 他后背的湿润，还带了几分血腥。 这是在家里执行了家法之后，才带来赔罪的。 小学子还想看下去，结果却别同窗扯了袖子，他立刻回神，就见先生冷冷瞧着他。 他赶紧缩了脖子，直到先生的目光挪开，他才感激冲这同坐一笑。 他同坐的不是旁人，正是七斤。 当初的淘气胖小子，三年下来，也成了高瘦的少年，但笑的依旧憨厚随和。 书桌下，他偷偷塞给同桌儿一个小小的橘子，哄得同桌儿越发眉开眼笑了。 没一会儿，先生终于说了下课，学子们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院子里跪着人，他们也不好出去，就凑到窗户前说话，顺道悄悄看个热闹。 “七斤，你们中午吃什么？ 我娘给我带了一盒子肉饼，我跟你们打个伙吧！” “好啊，我们中午吃牛肉蛋花粥，配了两个菜，你的肉饼正好当干粮。” 七斤笑呵呵应了，八斤却是个爽直的，毫不客气的开口。 “我们明天吃红烧肉盖饭，你们想吃报名，给银钱就成，别带食材。 你们家里的食材，没有我们家里的好吃。” “带我一个！” “带我一个！好久没吃红烧肉盖饭了，太馋了！” 他们这个班的都是年岁小的，没一个超过十岁，对于外边的世界还没那么多接触，感情也自然很真诚。 对面的厢房里，却是已经开始科考的学子们。 这会儿他们端了茶碗，也没有离开，望着院子里的李学海神色有些复杂。 有人试探同方铭讲情，“方铭，你同太子不是表兄弟吗？这点儿情面总该有吧？ 咱们同李学海也一起读书好几年了，怎么也不能看着他这么惨，不搭把手啊？” 方铭抬头，挑眉笑道。 “这是什么话，李学海冒犯了太子，大庭广众诋毁皇后，大不敬之罪还没追究呢。 今日他们来此，是为了给先生道歉。 李学海得先生尽心教导多年，开口就说先生是倔驴，这可是被百十个茶客都听清楚的。 这般忘恩负义，目空一切的蠢货，你想认作同窗，想要求情，你自管去，我们不会奉陪。” 那人被堵得脸红，再看其余同窗都是满脸不喜，他也缩了脖子。 “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 众人冷哼，都没有再说话。 院子里，辛先生已经背手站在李家父子身前。 “辛某不才，自认教授学生还算用心，只是没想到，没得了学生的尊敬，反倒满心怨怼，说起来是辛某无能。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京都的学堂不少，换个明师再教导吧。” “先生，我知道错了，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先生不要赶我出门！” 李学海这两日被家里打了好几顿，对自己的错误简直太清楚了。 他若是出了辛家学堂的大门，京都，甚至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学堂都不会再收他。 没有一个先生喜欢他这样的白眼儿狼！ 更何况，太子那边，还指望先生帮忙说情呢。 可惜，辛先生一点儿都缓和余地都没给他留。 “走吧，不要连最后的颜面都丢了。 也不要指望我尽释前嫌，反倒帮你求情。 这世上，犯错就要付出代价，没人能逃脱。” 第八百三十三章 表弟来撑腰 “辛先生，”李学海的父亲不甘心，上前两步，努力求肯。 “请先生看在学海跟您读书多年的情分，能不能…帮我们一家同太子求求情！ 外人都在议论，学海也不过是跟着说了几句罢了。” 辛先生却摇头，“首先，我同太子说不上话，和谈求情？ 二来，学海随我读书多年，依旧没有自己的主见，人云亦云，性情更是自私狭隘，不明是非，我更是失望透顶。 你们一家还是老实等着处置吧，皇上和太子都仁慈，想必不会要你们一家的性命。” 李学海的父亲苦笑，他们也知道不会丧命，毕竟就是几句话，但罢官却是另一种要命啊。 父子俩垂头丧气走出辛家大门，不等商量两句，就有马车赶了过来，后边跟了二十个近卫军。 一筐筐各色水果，虾蟹海鲜，酒坛子，装点心的大盒子被搬了下来。 辛家门房恭敬行礼，问询。 马车上跳下一个十几岁的小管事，笑嘻嘻回礼应道，“我是方忠，太子殿下跟前的行走管事。 殿下差遣我们给辛先生送些谢礼，谢过先生对殿下表兄弟们的尽心教导。” 门房乐坏了，赶紧往里边通报，很快辛先生的常随就出来迎客了。 东西被陆续抬进去，最后只剩了李学海父子，被近卫军虎视眈眈盯着，两人神色都是不好。 李学海毕竟年轻，不忿骂道。 “呸！说什么同太子不认识，不能帮我求情。 结果太子就派人来送礼了！ 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他父亲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混账东西，家里有今日，还不是你害的！” 再说学堂里，因为是午休，辛先生正好无事，同方忠说了不少闲话，待得知道谢礼里有野茶，辛先生可是高兴坏了。 “我要赶紧先藏起来，我那些老友得到消息，怕是又要来打劫。 这两年，他们可是没少抢我的好东西饿。” 方忠也是笑起来，“这野茶实在难得，不过家里最近又发现了一些新茶树，想必以后供给先生随便喝，还是能做到的。” “哈哈，这就太好了。” 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忠又道。 “太子殿下打算晚上夜宿云起学院，想约方公子几人一起出城。 若是先生这里肯通融，下学时候，太子殿下就来接人了。” “去吧，今日课业不重，方铭几个也是稳重知礼，虽然不是休沐日，但回去住一日也没有关系。 另外代我同楚老先生问好！” “是，先生。” 方忠告退出去，就去了学堂那边，金子几个早就听说家里来人了。 待得方忠说晚上去楚家，秋平和秋丰就最高兴了。 “五六日没回家了，表弟真是太知道咱们心思了。” 金子和根生到底年纪大，懂事几分。 “忠管事，劳烦你去铺子取些果子和鱼虾送去书院。 晚饭这么多人，别让舅母为食材头疼。” “是，大公子。” 方忠痛快应了，留下一大盒子点心就走了。 不必说，点心自然又被同窗们瓜分了，美其名曰，“晚上回家，你们吃不完的吃，这盒子就别贪心了。” 金子几个也是高兴同窗们如此，这三年，因为家里变故，他们也看了不少人情冷暖。 但幸运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些同窗，大半都没变，待他们如原本模样，甚至隐约还对他们颇多维护。 当然李学海之流也不少，他们却极知足。 大浪冲刷，最后剩下的都是沉甸甸的金子，难能可贵！ 黄昏时候，太子的仪仗队伍就到辛家学堂外，虽然已经减了一半，但依旧很是威风隆重。 辛先生听到消息，知道太子殿下这是给表兄弟们撑腰来了。 所以亲自送了金子几个到门口，哪吒从车撵里下来，恭敬给辛先生行礼，寒暄几句，就请了表兄弟们上车，一起出城去了。 如此做派，自然很快又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有人酸溜溜说几句，但更多人是羡慕。 帝王家一向亲情淡薄，偏偏如今的太子待长辈恭敬有礼，待表兄弟如此维护照顾，实在难能可贵。 他们怎么就没生在方家或者楚家，否则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楚家那边也得了消息，后院儿里正煎炒烹炸，楚夫人和云氏都在灶间忙碌。 方家帮忙教导的几个厨娘，早已经是熟手了，各有拿手菜。 但楚夫人和云氏就是想亲手做点儿什么，给孩子们吃，也尽尽她们做长辈的心意。 楚一鸣带了楚志民和楚长风在门口迎着，说笑几句，众人进了门，没了外人，一家子就更热闹了。 哪吒坐在楚老太爷身边，笑嘻嘻跟老爷子分橘子吃。 “老祖宗，我姥爷前昨日还念叨您好久没回桃源去了。 家里马上就收新米了，上次您不是说要一些分送给老友们吗？ 我姥爷把袋子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去的时候开镰呢。” “我倒是想去，就是学院事情多，绊住了。 不过今晚就有空闲了，吃过饭，我就进去。” 楚一鸣立刻说道，“我陪爹一起去，正好我要画一幅求秋收图！” 楚夫人也笑道，“那好，我也去帮家里做饭，秋收可是个力气活，吃不饱不成。” 他们说的热闹，楚志民等人可是听得一头雾水，但他们也习惯了。 这三年，爷爷和爹娘时不时就没了影子，家里那些好吃到吞舌头的米粮青菜果子海鲜，却是同当初表妹拿出来的一般无二。 但明明表妹已经失踪了… 显见爷爷和爹娘是知道表妹在何处，甚至不少过去探望，才会像如今这般轻松自在… 他们索性都装傻了，再好奇，长辈也不会说，不如等着好了，总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 只不过等待的日子，有些心痒难忍… 秋丰和秋平回了家，就恢复了几分淘气模样，喊了七斤八斤跑去后边桃园玩耍。 有些桃树不知道春日时候被什么耽搁了，人家夏日结果，它们居然拖到了如今。 偶尔树梢零星还会挂几个果子，就成了这几个小子的乐趣。 爬树摘桃子，或者干脆用石块往下砸。 桃子能不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摘桃子的过程够欢乐。 第八百三十四章 堂堂阳谋 晚饭桌上儿，众人边吃边闲话儿，秋丰年岁最小，提起李学海父子来学堂求情。 “李家人脸皮真厚，那个李学海骂先生是倔驴，不高兴先生平日护着我们了。 他还敢骂姑姑！ 先生只把他撵出学堂已经不错了，居然还想先生找太子表哥求情！” “是啊，先生没有答应，我看他眼里都是恨意，脸孔都扭曲了，特别可怕。” 八斤也是点头附和，“这样的人，读书都白读了，明明是他先犯错的。” 楚老太爷趁机教导孩子们，“这世上的人，大半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的，都愿意把错推到旁人身上，这般他们就会觉得心里舒坦了。 这样的人大半心胸狭窄，不能为友，不能一起共事。 有些事情虽然小，但却可见品行优劣。 你们以后，一定要多察言观色。 朋友不必太多，一两个有情有义的，比一百狐朋狗友都要重要。” “是，老祖宗，我们都记住了。” 哪吒也是说道，“不提这事，我都忘了。明日还是要处置一下！ 若是没听见就罢了，当时人太多，不惩治就怕人人效仿。 再说身为人子，母亲被诋毁都要做壁上观，以后何以立足？” “说的对，哪吒去坐吧，若是你爹不同意，我亲自进宫去讨公道。” 楚老太爷对这个曾外孙简直满意之极，孩子终究要离开父母的羽翼，要吃得了辛苦，才能成长。 哪吒也好，家里的这几个孩子也罢，都是如此… 第二日，朝堂上，有御史出面上奏折弹劾了一番，李家的官职就丢了。 不但如此，全家被撵出京都，发回原籍，三代不为官，整顿家风，读书学礼。 这般如同众人所猜测一般，李家上下都留了性命。 这当真是皇上和太子仁慈了，但李家却哭得好像天塌了。 原因无它，当官多年，对老家亲族多有看不起，如今要回去依靠亲族过日子，自然是屈辱又没脸啊。 但却没人在意李家的想法了，而市井之人有李家这个例子在，也都管好了嘴巴，不敢再议论皇后和方家、楚家。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个三品官被下大狱，两人都是油水丰厚的实权职务，人下狱了，家里抄出的银钱和东西，直接填满了半个国库。 原本因为皇上接连动作，惹得朝堂动荡，有些不满的老臣们，也忍了下来。 这等国之硕鼠，家里所有银钱存物，都是偷盗贪墨国家。 这几年风调雨顺还罢了，但前几年，旱灾水灾，兵乱，几乎要亡国的时候，这些硕鼠也没说漏出一星半点儿。 实在是可恨！ 户部忙的是团团转，所有人恨不得以衙门为家了。 以往抄家时候，都会又兵卒私藏一些。 但这次，太子亲自带了近卫军动手，一文钱都没损失，都归了国库。 百姓们自然更是炸锅了，贪墨，永远是百姓最恨的罪行。 民脂民膏的银钱，没有用到国家上，都养肥了这些老鼠！ 不等热闹过去，又有三个官员落马，其中一个更是太后母族的堂弟弟卢清远，因为同样父亲早忘，又比太后的年岁小很多。 所以，这么多年，卢家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无论是朝堂动荡，还是灾难兵乱，都没影响到卢家分毫。 甚至前年，朝堂拿出大笔的银钱修路，方便南北通商。 他还接了这样的肥差，日子更是上了一层楼，挥金如土。 如今卢家也如同养肥的猪，到了杀头吃肉的时候了。 太后得到风声，直接截住了下朝的皇帝，本想求情的。 但皇帝直接给了她一本账册，“卢家修路两年，贪墨银钱三十七万两，就是太后寿辰的贺礼也是贪墨银钱所出。 太后明理，天下皆知的公正，这次想必一定不会因为陆家是亲族就出言包庇吧！” 说罢，他就走了，留下太后脸色青青红红。 若是保住她在朝臣和百姓中的声望，就要舍弃卢家。 但卢家是母族，当真舍弃了，旁人以后还敢追随，听她差遣吗？ 两难，皇上这一招就是阳谋，明摆着挖了一个坑，而她掉了下去。 卢家人不断的想要进宫求情，可惜宫门都踏不进去。 最后绝望的卢夫人哭骂这个堂姐狠心无情，卢家贪墨的钱，不只是买了生辰里，还给太后送了白银整整十万两。 这话说出去，自然是有人信了。 但太后要银钱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有流言说，寿康宫的用度被皇后克扣，太后为了体面，只能找娘家要银子。 很快，寿康宫一年的用度清单就传了出来，仅仅吃喝穿戴用，一年就是三万两。 立刻，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卢家没了办法，也就不蹦跶了，只求留几个孩子，续卢家血脉。 寿康宫里，太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低声问道。 “可是安排好了？” “是，主子，已经安排妥当了，万无一失。” 老太监低头应声，迟疑了一下问道。 “二老爷当年还小，应该不知道太多…” 太后扫了他一眼，冷哼道。 “说起来，你也是卢家出身，怎么舍不得，想要给卢家留条血脉？” 老太监越发低了头，不肯吭声。 太后叹气，眼里却没有什么怜悯不舍，应道。 “老二一家，这些年越发不像样子了。 哀家若是有兄弟，也不至于扶持他起来。 如今看来，倒是害了他。 幸好，老家那边的族人还算争气，这么多年也有不少出息的。 到时候挑一个出来，过继到父亲名下，等哀家也百年之后，总有人祭拜父亲母亲。” 老太监眼底一亮，赶紧跪倒磕头，他还想说话的时候，廊檐下的翠鸟却是欢快叫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太和宫后殿里，哪吒一手抓了小米，轻轻添进一只翠玉小碗里，两只翠鸟边吃边叽叽咋咋。 哪吒皱眉听着，直到它们吃饱，才起身去了前殿。 崔琰正同皇上禀报城防之事，见太子进来，就赶紧行礼。 哪吒摆手，说道。 “父皇，有件事，怕是要崔将军帮个忙。” “什么事？” “方才太后和她身边的老太监密谋，晚上要烧刑部大牢，灭了路清远一家的口。 好似是怕卢清远知道什么早年之事，我怀疑卢清远许是知道太后的身世，是个重要人证。” 这话说完，夜天逸和崔琰都惊了。 夜天逸想了想就道，“请你二师伯和三师姑随你一起。 注意安全。” “是，父皇。” 第八百三十五章 灭口 于是，夜色不等黑沉下去，刑部大牢里的卢家人就被迷倒，换了出去。 卢清远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一个冷清的小院儿，吓的半死。 眼见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半大孩子，他突然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就是臣背叛斩首，也该刑部行刑，你私下处置，不合国法！” “你贪墨修路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国法呢？” 太子不屑冷笑，末了也不再吊他胃口。 “我不是来杀你的，是救你。 确实是有人要灭口，但可不是我。” 卢清远不说话，显见是不相信的。 太子也不多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史书，就那么翻看起来。 卢清远小心打量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结果门口守着的汉子，轻飘飘拿起手臂粗的门栓，直接掰成了两断。 卢清远立刻缩了脖子，再也不看随便抬头。 夜半时候，门扇突然被敲响，蒋子杰闪了进来，笑道。 “哪吒，开门看看吧，刑部那边闹气来了。” 哪吒起身，打开了两扇门，指了外边示意卢清远。 “过来看看，你们所在的牢房已经烧成火海了。” 卢清远昏昏欲睡，这会儿醒过神，迟疑着走到门口，惊得一身冷汗。 斜对面的刑部大牢果然大火熊熊，烧红了半边天，无数城防军赶来，马蹄声，吵闹声，几乎吵醒了整个京都。 “这，这…” 卢清远吓得舌头都硬了，“谁干的？” “你手里握了谁的把柄，或者谁怀疑你有她的把柄，当然就是谁干的。 你的妻妾儿女可都在里边呢，几十人啊，这么一烧，怕是早就成焦炭了。 若是我没有救你出来，这会儿你也一起去见阎王爷了。” “啊！”卢清远总算反应过来，噗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是谁，呜呜，是谁害我全家，我是太后娘娘的堂弟，我…” 哪吒冷笑，“蠢货，要杀你的，就是你的靠山！ 朝堂已经给你定罪了，你一个砍头，儿女流放，还能留条活命，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卢清远哭得死去活来，几乎背过气去，结果被蒋子杰在后背拍了一巴掌，才勉强缓过来。 “我也不活了，一起死了算了！” “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为妻儿报仇雪恨，给你做妻儿真是倒霉！” 哪吒踢了他一脚，吩咐道。 “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十几口子妇孺被带上来，见到卢清远，都是疯跑上前，抱头痛哭。 “呜呜，老爷，老爷，我们差点儿就被烧死了！” “爹，爹，我害怕！” “爹，呜呜！” 卢清远看到妻儿都在眼前，有些傻了，转而却是惊喜的直哆嗦。 “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 这会儿，哪吒却让人把卢家的妇孺带了下去，只留了卢清远。 他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大半了。 “多谢太子就我们一家性命，太子想要什么，还请明示。 我一定…一定尽力！” 哪吒悄悄桌子，笑道。 “有人打算把你们一家都迷晕，然后放火把你们都烧死。 甚至说，想你们卢家都死绝，这样就能掩盖一些东西。 我让人动了手脚，把你们偷换出来。 明日一早就会有折子送到宫里，说你们一家畏罪自杀了。 你们本是戴罪之身，也不会有人怀疑。 然后，这世间再无人知道你们真正的死因。” “好狠毒的手段！” 卢清远恨得咬牙，“到底是谁，是谁要我们一家死绝！” “太后！” 哪吒轻轻扔下俩字，简直就是炸弹，炸的卢清远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信？” 哪吒起身走到他旁边，蹲下身正色说道。 “你虽然比太后小，但这么多年，不会没听到一自半句吧？ 太后的父亲是卢大学士，但她的母亲可是外族！” 卢清远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煞白，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还真想起一些事。 “怪不得，怪不得！ 太后入宫的时候，消息传到老家，我才八岁，我母亲和父亲私下说话，我听了几句。 父亲骂大伯糊涂，母亲还说太后的身世暴露出来，要连累家里。 我那时候就以为，太后是大伯外室所生，记在大伯母名下，以庶代嫡，没想到是这样…” “太后进宫之后，没有多久，卢大学士就死了，你爹娘是不是也过世了？” “啊，是…太后进宫一年，我爹娘就病逝了。” 卢清远脸色越发惨白，“你是说，是说我爹娘…是被害死的？” 哪吒不说话，卢清远自己就动了脑子。 “难道大伯父和我父母的死都是…太后动的手。” “你说呢，她的身世存疑，然后知道实情的长辈都死于了，就你一个小孩子被留下，自然就安全了。 再借口照顾你，把你召来京都，时刻看管在眼皮子底下。” 哪吒说一句，卢清远的脸色就白一分。 “若是真的，她真是太…” 哪吒没有耐心继续给他分析，就道。 “你们老家那边，可还留着你父亲当年的笔迹，最好是你父亲和你大伯通过的书信，也许信里能找到证据。” “有，有，当年我父母过世，我本想烧了，但是实在舍不得，就放在书房的暗隔里了，想着老了之后回祖宅，还能拿出来看看…” “你的妻儿，我会让人安顿。 你立刻起身回老家去寻书信，若是拿到有用的证据或者线索，我可以做主，留你和你们一家活命。” “不用发配？” 卢清远立刻打蛇随棍上，想要求到更多。 哪吒冷笑，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心虚了。 贪墨三十多万两，再大的功劳怕是也只能换条活命了… “多谢太子殿下，我一定尽力！” 哪吒不再多说，请了蒋子杰和文霞进来，文霞自然是安顿卢家妇孺，而蒋子杰则带着卢清远奔赴卢家祖地，安州府。 一来一回正好要一个多月，也足够京都这边继续调查部署了。 寿康宫的廊檐下，太后看着远处的火光，笑的满意。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了，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一早，京都众人明白昨晚刑部大火，卢家老少，一个不剩，全都被烧死的消息，也是惊讶的不成。 按理说，卢家已经伏法了，罪行也判了，只等执行了。 这个时候，谁能如此恨卢家，把他们都烧死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那些遗憾的过往 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是意外事件。 那可是刑部，看管森严，走水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有人怀疑江洋大盗，有人怀疑是卢家仇人。 甚至都有人怀疑方家，毕竟卢家是太后母族，而方家同皇帝如今闹得这么僵硬，贵妃进宫，都是太后的手笔。 难保方家不会恨屋及乌，来这么一把火。 总之，猜测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猜测自家人下手。 而太后悲伤于唯一的娘家人没了，直接就病倒了。 皇上当然震怒，直接把刑部从上到下罢官七八个。 而新的刑部尚书，再次让所有人惊的掉了下巴。 方玉！方仲良！ 三年前，帮助新登基的皇帝，不知道拾掇了多少贪官，拉下马多少权贵。 当初京都一大半血色，都是他的功劳。 随着皇后重病，他卸掉所有差事，最后交给皇帝一箱子奏折和罪证，就消失不见了。 有人说他给皇后寻药去了，有人说他浪迹天涯去了，有人说他归隐了东州府方家老宅。 总之，如今他重现京都了。 众人惊讶过后，再想想，也觉得不算意外。 方家对女儿如何娇宠，对太子这个外孙如何在意，可是天下皆知。 如今太子现于人前，方玉怎么可能不出现！ 太和宫后殿里，星灿和春草张罗了一桌儿饭菜，哪吒和大先生陪着方玉和皇上，四人久别重逢，倒也亲近。 吃喝说笑，很是热闹。 大先生很是欣赏方玉，问了不少塞外风光，一直说着。 “等小幺这里的事了解了，我一定过去看看。” “到时候，我给先生寻个人做向导，好好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 若是先生受得了沙漠远行之苦，还可以去西域各国走动。” 方玉大方，哄得大先生眉开眼笑。 “我师傅若是知道，怕是又要忍不住从山上下来了。” 吃饱喝足，大先生叫走了哪吒，只剩了方玉和夜天逸两人在廊檐下喝茶。 初初降临的夜色，带了三分凉爽，手捧热茶，倒是难得的惬意享受。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明白彼此心里所想。 良久，还是方玉轻轻叹气。 “妹妹到我家的时候，我才两岁，根本不知道妹妹不是亲生的。 我们一起长大，比大哥二哥还要亲厚很多。 妹妹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不哭不闹，心疼爹娘和我们这三个哥哥。 我去私塾读书的时候，妹妹就学拿针线了，手指扎的红肿也不肯停下，练了一手的好绣工。 那以后，她不但给我做衣衫鞋袜，还从绣庄接活计，赚银钱给我买纸笔。 我曾发过誓，无论我是否走上仕途，一辈子都要对我妹妹好。 结果，不等我功成名就，她就…怀了你的孩子。 说实话，知道实情之后，我琢磨过无数个法子，想你无声无息死去，给我妹妹报仇。 但哪吒是你的血脉，你们叶家对我妹妹也确实不错，真心实意在补偿。 我又心软了，想着拖一拖，看看再说。 然后，我妹妹就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后，就越发拼命读书，学本事，就想着有一日，我妹妹同你在一起，受了委屈，我能给她撑腰。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妹妹碰到了楚家，揭出了身世。” 方玉喝了一口凉茶，压下心里燥热的火气，又道。 “我从来没想过，妹妹同我不是一个血脉。 我这么多年没有成亲，确实也是想要找一个妹妹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 乍然听说，她不是我的亲妹妹，简直如同万箭穿心。 若是早些知道，若是没有你捷足先登，说不得，我们也可以结成夫妻。 这般，全家都不用怕身份悬殊，妹妹会在你这里受了委屈。 我们方家这么多年，对你从未有过任何要求。 出钱出力出粮，为的就是你能对我妹妹好。 而妹妹对你用情至深，也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可惜，你坐上皇位，成了真正的帝王，就不是东山顶的叶公子了。 我妹妹很失望，一日比一日失望。 我们家里都清楚，我更清楚，自然也更恨你。 我不是没想过取而代之，甚至背后推动了一把，让我妹妹离开皇宫，离开你。 但塞外大漠生活三年，我亲眼看着她表面嘻嘻哈哈，背地里伤心难过，我也就想开了。 在她心里，我们家里人也好，我也罢，对她再好，再娇宠，在她心里都是亲人。 只有你是她忘不掉，命里定下的爱人。 这三年，她不停在忙碌，派了无数人手到西域，查探线索。 与其说，她是为大魏，为了解开误会。 不如说，她不相信你会背叛她。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你们的感情。 而我在她心里，从始至终，只是哥哥。” 方玉长长叹气，“有些缘分命里定了，等这件事有了结果，我要去走遍名山大川，也许我的缘分就到了。” 说罢，他就站起身，嘱咐道。 “算着日子，再有半月，我妹妹就到金都国了。 你要快些出发去寻她！ 她同普通女子不一样，她看重的不是荣华富贵，是在你心里独一无二。 只有你去寻她，重新经历生死凶险，你们的感情才能恢复如初。” 夜天逸点头，心里最后一丝不舒坦都没有了。 “原本就是我的错，正该我去寻她道歉，无论生死，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方玉淡淡一笑，低头行礼，出宫去了。 夜幕深沉时候，国公府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主人回归，方家再次现于世人面前。 第二日一早的早朝上，圣旨就下来了，方玉正式走马上任，文武百官想起先前，都是脊背寒凉，无一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而方玉也不负众望，第一个就弹劾了吏部侍郎，从亲族霸占田，庶子抢占民女，再到卖官贪墨，证据简直细致的不能再细致。 吏部侍郎当场就被摘了官帽，彻底没戏了。 这第一刀，快狠准，直接砍掉了丞相的一条臂膀。 丞相城府再深，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他当场就要请病假，这会儿，户部尚书也立刻跟随。 这会儿正值秋末，各地送税银等等的关键时刻。 第八百三十七章 亲征巡查 丞相和户部尚书罢工，户部众人自然要懈怠。 结果方玉主动请缨，把户部的差事也接了过去。 他不但做了刑部的顶头上司，又兼任了户部当家人。 当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二百多少年少女，直接进户部开始盘账。 这二百多少年少女，各个都算盘拨的噼里啪啦，能写会算，别说今年的新账簿。 就是去年前年的旧账簿也都核算了一遍，于是户部的一个侍郎，两个郎中，也都涉嫌贪墨，被拿下了！ 一时间，户部尚书差点儿哭死在家里，丞相也悔青了肠子。 不过三五日，户部大换血，刑部大清洗，两个部门彻底脱离了丞相的钳制！ 丞相在家里气得吐血，丞相夫人吓坏了，请了太医，消息也就传的满天飞了。 文武百官私下都觉得，太子回来，方玉出山，肯定是因为皇上有什么大事。 果然，又一次大朝会，皇帝直接宣布要亲自去巡查边塞。 朝臣们都惊呆了，历朝历代，皇帝都是派亲信去巡查，什么时候亲自动身过啊。 立刻就有无数人拦阻，劝说。 但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了，下旨太子监国，内阁和方玉辅佐，而这时候陈大海也回到了京都，直接掌控了城外大营两万近卫军，成了太子的武力支持。 不必说，所有人都猜得到，皇上一定是打算很久了。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动摇… 千里之外的沙漠里，满满黄沙，遮天蔽日，打在骆驼身上，骆驼好似毫无知觉，实在是已经习惯了。 但骑在骆驼身上的众人却还是有些难熬。 如此在沙漠里行走了二十日，许是确定方圆儿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终于被允许骑在骆驼上，而不是缩在筐子里了。 这倒是让方圆儿再没机会偷懒或者偷回空间洗澡吃饭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斗笠上缝了面纱，借着遮挡风沙的模样，偶尔往嘴里塞个葡萄或者冰块，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整个商队，人人都像风干的茄子青瓜，只有她依旧肤白貌美，嘴唇都没裂一道。 真是让人疑惑又嫉妒！ 但这般反倒让多尔待她更多了几分热情，就如同这日晚上扎营。 多尔又陪着她一起吃饭，再次问了起来。 “我真是好奇，你们是怎么把沙漠绿洲，只要送了三年就建成了那般雄伟热闹的模样。 还有，虽然有湖水浇灌，但绿洲里的甜瓜和青菜，长的比肥田还好。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特别是那些海鲜，从大魏东南海边到绿洲，足足几千里，是怎么保证鲜活的？” 方圆儿白日里没少偷吃，这会儿就不饿，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我们大魏有句话叫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许是绿洲就是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呢，种什么都长得好。” 多尔当然知道她没说实话，笑笑没有再逼问。 “你不说也好，等到了金都国，你做了我的王妃，生了我的孩子，你自然会说。 你们大魏女子就是这一点好，贤惠。 没有成亲之前，还有几分野性难驯，但只要成了亲，就会相夫教子，生死不离。 不像我们金都女子，谁是强者就会跟谁走。 即便是嫂子继母，丈夫死了，也会跟从小叔子或者继子。” 方圆儿倒也听说过这个，她也没什么鄙夷之心。 “人生在世，不过都是为了活的好一些罢了。 你们金都男子也不尊重女子，把女子看的如同骆驼一样，都是财产。 那女子为自己寻一个好男人依附，这也无可厚非啊。 世上，所有规矩礼仪都是在吃饱穿暖之后，才有这些要求。 在活命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比如我，若是为了一个人活命，我可能会随心所欲。 但若是为了我儿子和爹娘，我会不择手段。” “你这是在提醒我，没有把你儿子女儿都一起请到金都国吗？” 多尔玩笑，方圆儿冷哼。 “你太高估自己了，我若不是大意了，你连我都抓不到，更何况我儿子？” 多尔想起见过几面的少年，笑道。 “这话倒是没错，你的儿子很出色。 有朝一日，我一定把他带到金都。 以后我们有了儿子，承继了金都国主之位，你的儿子可以做臣子辅佐弟弟。” 方圆儿懒得同这个自大的蠢货多说，直接进帐篷睡觉去了。 照旧，多尔同她睡一个帐篷，方圆儿不敢给他多下药，生怕他酣睡太久，心里起疑，只留了一个时辰的空隙。 但这在空间里也有四个时辰，足够她解决生理问题，洗澡吃饭，外带问问京都那边的情形了。 方家人虽然嘴上说着不担心方圆儿，但隔四日就会在空间聚齐，等着方圆儿进来。 好菜好饭，自然是提前准备好。 方圆儿一边吃，一边说些闲话儿。 家里人见她精神不错，确实不像吃了苦头的样子，也就心里好受一些。 这次，方玉和哪吒也都在，眼见方圆儿吃完，他们就借口送她回去小楼，路上说了说京都的情形。 听说夜天逸开展了大清洗，就为了儿子监国，为了带兵到西域救她回来，方圆儿没有说话，但脸色好了很多。 美宝儿抱了娘亲的脖子，兴奋催促着，“娘，洗澡澡！” “好，好，这就去！” 方圆儿安抚闺女，简单嘱咐哪吒两句。 “太后和丞相都是老奸巨猾，你不要小看他们，一定小心再小心。 关键时候，宁可手段铁血一些，也比打蛇不死被反咬要好。” “娘，你放心吧，我明白。 爹会带四师伯和五师伯走，大先生和二师伯，三师姑都陪着我在京都。” 方圆儿听得这话，总算放了心。 大先生稳重睿智，二师兄武功高觉，三师姐更是擅长易容刺探，都是哪吒的好帮手。 就算不能制服太后和丞相，自保总是不难。 “娘，娘！” 美宝儿又闹起来，方圆儿赶紧带她上楼拿衣衫，最后嘱咐道。 “别告诉你爹，美宝儿的事。” “知道了，娘，我给爹一个惊喜！” 哪吒坏心眼儿的笑，打定主意要隐瞒。 至于是惊喜，还会惊吓，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方玉拍拍外甥的肩膀，显见也很是喜欢这个主意…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太子监国 金秋十月，已经停战了三年多，休养生息，国力昌盛的大魏，又开始有兵将集结。 这一次，附近几州府最精锐的近卫军，都在向京都汇聚。 最后挑出了两千人，弓马娴熟，精壮魁梧。 而大魏皇帝夜天逸，同样顶盔罩甲，上马摘枪，领着这两千精锐，直接北上了。 整个京都虽然不觉得惊讶，毕竟消息已经传开很久了。 但谁也没想到皇上是玩真的！ 一个帝王，居然离开王座，带兵巡查边塞去了。 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的啊，难道是皇上在宫里憋闷，寻理由找找当初纵马拼杀的快意去了? 不，皇上肯定有别的谋算，不可能如此简单。 有人猜测，“是不是北边边塞有敌情，很严重，皇上怕百姓恐慌，带人赶去抗击敌人了？” “不能，边塞之外是漫天遍野的黄沙，离得邻国足有一个沙漠呢。 而且多少年前，咱们差点儿把西域踏平了，他们见到咱们大魏都是闻风丧胆，怎么可能反攻？” “那是因为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猜不出来。 不知是茶楼酒馆的百姓，就是满朝文武百官也都在猜测，最后都没结果。 于是，赶上大朝会，有人就试探着，想从太子殿下嘴里套问出来一些线索。 结果，话才开了个头儿。 少年太子就坐在龙椅上，抬起头，淡淡扫了一年众人，冷冷问道。 “怎么，吴大人手里的差事都做完了？ 否则怎么会有这份心思，窥探帝王行踪，到底按了什么心思？” 窥探帝王行踪？ 那官员直接就跪倒在地，“太子殿下，臣不过是惦记皇上，实在没有冒犯之心。” “哦，本太子倒是想相信你一次，但下次不要再说这样人误会的话了。 另外，先前方大人带人清理了最近三年的户部账册，但先前十年还是一堆烂账。 吴大人这般想要忠君勤勉，不如这差事就交给你吧。 一个月期限，吴大人把结果给本太子送来。” 一个月，清查前十年的账册？ 众人都是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要知道每次清查一年账册，都要出动整个户部的人手，忙上半个月。 如今一个月清查十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再惩罚吴大人，明摆着是连户部一起收拾了。 难道太子是因为方玉清查三年账册，户部集体怠工，这会儿开始秋后算账了吗？ 吴大人嘴里发苦，先有窥探帝王行踪的罪名在，他不接下这任务，恐怕就要砍头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磕头谢恩。 太子轻蔑一笑，“辛苦吴大人了，忙起来也好，脑子里就没空闲想些无用之物了。” 吴大人赶紧唯唯诺诺退下，太子又抽出一本折子，问道。 “礼部侍郎柳南，上前。” 柳南侍郎赶紧上前跪倒，“臣在。” 太子示意吴总管把折子送给他，说道。 “如今虽然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风调雨顺，没有天灾人祸，但大魏国力还不算如何强盛。 这等大型祭祀，耗费银钱太多，暂且缓行。 你拿回去，重新写个奏折上来，只预备过年时候祭祀就好。” “是，臣遵命。” 柳南拿了折子退下，低着头，不敢多吭一声。 如此，原本众人以为会纷乱吵闹的朝堂，因为太子一个下马威，从头到尾都是安静迅速，处理了棘手的朝政。 昨日交上去的奏折，也都有了回应。 不能说太子的处置都是得当，但比众人想象可是好太多了。 眼见龙椅上的太子，贵气天成，稳重严肃，文武百官想想家里这个年纪的儿子，招猫逗狗，文不成武不就，忍不住就心里泛酸。 同样都是十岁，太子怎么就如此出色。 难道真是帝王家的优秀血脉！ 不必说，这一晚上，不知道多少贵公子，被父亲狠狠考教一番，惩治一番… 他们根本不知道，源头居然是在太子身上。 下了朝，方玉在刑部衙门转了一圈儿，就重新进了宫，一进太和殿，哪吒就窜到跟前。 “舅舅，怎么样，我早晨有没有把他们震慑住？ 那些老狐狸还要套我的话儿呢！” “哈哈，”方玉忍不住笑，抱了外甥，拍拍他的后背， “做的非常好，那些老狐狸都懵了。 他们原本打算趁着你父皇不在，欺负你一个小孩子呢。 结果出师不利，如今怕是不知心里怎么后悔呢。” “对，就该这样。” 大先生也是跟着笑，喊了他们坐下喝茶。 “你是太子，你父皇不在，你就是天下之主。 谁也别想拿捏你！ 若是朝堂上遇到不懂之事，就拖延一下，回来自然有我和你舅舅给你解惑。 若是不能拖延，你就发脾气。 难道他们还敢明面上欺压你啊，小心你爹回来，灭了他们九族。” 哪吒听得眉开眼笑，扭头喊了吴总管。 “吴爷爷，去后边找星灿姐姐，就说我要吃甜瓜，让她多切两个送过来。” “是，殿下。”吴总管笑眯眯答应着，但还是提醒道。 “殿下以后叫我吴总管，小心外人听到，拿这个做把柄。” “知道了，吴总管!” 哪吒从善如流，立刻改了口。 桌子上又收了不少奏折，他打点精神赶紧都过一遍，有不明便的地方，就赶紧开口问。 很快，后边就送了两只托盘。 一只上是两盘子切好的甜瓜，去皮切块，放了小银叉子。 一盘却是一碟子点心，一碟子甜瓜，还有一只带盖子的水晶杯。 杯盖中间还有一个小孔，插了吸管，能轻易看的出其中的珍珠奶茶。 吴总管笑眯眯，说道。 “星灿姑娘说，殿下起来的早，这会儿怕是饿了。 少吃几块甜瓜，喝杯奶茶，垫补两块点心。” “好，替我谢谢星灿姐姐。 另外，中午我和舅舅，大师伯一起吃饭，让星灿姐姐做几个好菜。” 哪吒头都没抬一下，却安排的很是周全。 吴总管笑眯眯下去了，留下大先生忍不住同方玉拱手道谢。 “方大人辛苦了，这孩子真是成长太多了。” 方玉赶紧还礼，“大先生客气了，哪吒天生聪慧，又秉性纯良，有今日大半都是他肯努力，我们不过是偶尔教导几句罢了。” “不，方大人不可如此谦逊。 不说哪吒，就是方铭，福生几个，我也是见过的。 都是难得的好孩子，以后哪吒接了大业，他们都是哪吒的左膀右臂。” 第八百三十九章 猫咪小密探 大先生这话出自真心，方家出身寒门，底蕴许是差了一些，但比京都里这些每日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可是好太多了。 方玉点头，“最开始让他们读书，跟着辛先生学习，多半也是为了这个考量。 若是只从我们家里的心思来说，我们是不想孩子入仕途的。 毕竟官场变化太大，累心。” 两人这般闲话，吃果子，哪吒则闷头努力，大殿里气氛异常和谐… 京都众人原本还暗戳戳等着听笑话呢，毕竟十岁的太子监国，对上满朝堂的老狐狸，肯定要吃亏。 说不定，最后太子都要哭着散朝。 但哪里想到，文武百官散朝出来，别说他们占了便宜，反倒搭了户部上下，要累死累活一个月。 这亏可吃大了… 京都上下都是惊奇，有夸赞的，有不相信的，更多是继续观望的。 当然也有真正的为国为民忠心之人，欢喜于太子如此优秀，堪当大业。 “老天有眼，大魏得皇上这样的开国明君，又有太子这样的储君，大魏何愁不昌盛！” 这话渐渐传开，一时间京都人提起，大半都对太子拥护之极。 丞相一直称病，没有上朝。 但对朝堂之事，他可从来没有放任一点儿。 眼见太子声望，这么突然就提了上去，没有人比他更恼怒更担心。 几个清客被找到书房，都是心里忐忑。 这三年，他们可是亲眼见着相爷在皇上手里，是一次次落败。 即便贵妃生了二皇子，也没有增加一点儿战力。 如今，太子重新现于人前，以十岁的少年之身监国，却半点儿错处都没有，镇服的一干朝臣都鸦雀无声。 这是何等的优秀啊！ 而二皇子不说身体病弱，就是同样出色，但差了足足八岁，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于丞相本来还想问计，一见几人神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般没有信心，还怎么指望他们能想出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索性，他就摆了手。 “都下去吧！” 几个请客脸红，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于丞相在屋里，背着手转了无数圈儿，最后还是叹了气。 说到底，最好的帮手只有一个，也一直是那个。 原本，他还在犹豫，不愿太过冒险。 但眼前形势对相府和贵妃母子太不利了，皇上又出京去了，难得的好机会。 若是不能放手一搏，最后等待他们一家的就是死路一条。 若说错，从送女儿进宫的时候就错了。 如今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硬着头皮走下去。 万一成功了，错的路，也就变成了最正确的路… 他斟酌着写了两封信，然后喊了亲信，连夜送进了宫里… 皇宫里，三年前连番清洗，其实已经不在是筛子了。 但这三年皇后没有露面，虽然吴总管打理的也很严格。 可惜，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 所以，不等各宫熄灯，丞相的书信就被送到了寿康宫和景仁宫。 太后看过之后，把信放到了秘密的格子里，忍不住笑的得意。 任凭丞相是只多精明的老狐狸，只要一步落尽陷阱，再拖延，最终也是难以逃脱的命。 想要好处，总得要付出一些什么，这世上哪有便宜事。 她拔掉手里的簪子，扔到桌子上，叮当脆响，惹得桌上打瞌睡的猫咪，伸个懒腰醒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太后的长指甲挠挠它的下巴，转头吩咐人送鱼干过来。 这猫是前几日自己跑到院子来的，太监们要捕杀，结果这猫太凶悍，硬是挠伤好几个。 她倒是看着感兴趣，让人剪了爪子，洗刷干净，留在宫里。 偏偏这猫，谁也不爱，就认她这个主子了，整日赖在身边。 她对人是一百个不信任，即便是跟了她几十年的心腹。 但这只猫儿，不会说人话，偶尔太子过来请安，它还会龇牙咧嘴示威，就越发得她的宠爱了。 偶尔说几句悄悄话儿，心里的压抑也松快一些。 “如意，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贪心，总把哀家当傻子。 想要好处，还不肯出力。 哼，他们太天真了。 不过都是些废物罢了，等哀家成了事，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小猫咪津津有味的吃这鱼干，头不抬眼不睁，根本没有回应。 这倒是让太后更满意，说得更是安心… 景仁宫里，贵妃披头散发在地上走来走去，满心的焦躁。 她明白父亲的打算，不得不说，这样也确实是于家，是她最好的出路。 一个无宠的贵妃，哪里赶得上太后，新皇的生母。 但她心里就是忍不住慌得厉害，她们有这样的打算，难道皇上就一点儿都没有预料吗？ 万一，这是皇上设下的计策，诱敌深入，他们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就算皇上是当真走了，但方玉还在，皇上师门那几个都在，听说都是极厉害的人物。 这事会很容易就成功吗？ 万一失败，后果简直不敢想。 一边的大宫女实在看不过，劝道。 “娘娘，还是赶紧就寝吧。 相爷那般运筹帷幄，一定会设想周全。 您只管照顾好二皇子，就是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对，对了，二皇子，快把他抱过来。” 贵妃一迭声的喊人抱孩子过来，可是孩子白日发了烧，这会儿刚睡踏实，被折腾过来就闹了脾气。 从进屋就开始哭，贵妃耐着脾气哄了一会儿，到底心里厌烦，又打发奶嬷嬷把孩子抱回去。 奶嬷嬷顶着冷风，护着二皇子，心里偷偷骂了一路。 什么好孩子，摊上这样的娘也是倒霉，更何况二皇子还比不得好孩子硬实健康… 太和殿这边，哪吒在挑灯夜战，方玉早就出宫去了。 倒是大先生一直陪在一边，读书下棋，顺带给太子做个临时顾问先生。 正这个时候，一个面生的宫女走了进来。 大先生就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宫女忍不住娇嗔，“大师兄怎么认出我的？ 我这次易容可是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原来，这宫女是文霞改扮的。 大先生好笑，“山上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不看旁的，只看眼睛也轻易就能分辨了。” 文霞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拿起盘子里的葡萄就吃了起来。 “大师兄这差事真好，每日跟着哪吒吃香喝辣。 可怜我这个小宫女，扫了大半日的院子，还要被管事太监骂。” 第八百四十章 论功行赏 哪吒把自己面前那碗来不及喝的酸奶端给三师姑，“三师姑辛苦了，等我爹把我娘接回来，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天下什么厨子也没有你娘手艺好。 这么多年，我不想别的，就馋您娘包的鲅鱼饺子。 哎呀，不能提，不能提，我要淌口水了。” 文霞夸张吸口水，惹得大先生和哪吒，都是笑起来。 “师姑，这也不是什么难做的吃食，我这就吩咐下去，一会儿师姑吃完再走。 虽然没有我娘做的好吃，但还能给师姑解解馋。” “好，我也享一把师侄的福。” 文霞高兴坏了，懒散坐在椅子里，真是难得放松了。 大先生就问她，“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了动静？” 文霞点头，吐了葡萄皮，应道。 “外边送消息进来了，寿康宫和景仁宫都得了一封信。 估计是丞相那个老狐狸忍不住了，不打算错过小幺出宫这个好机会了。”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钻进一只小猫，文霞惊讶道。 “哎呀，这不是寿康宫里的那只猫吗？ 怎么跑这里来了？” 哪吒笑嘻嘻上前，抱了小猫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几条肉感，轻轻撕开，喂着小猫。 “师姑，这是我的小密探。” 说着话，他就同小喵咪互动玩耍起来，有时候抢了肉干，逗弄的小猫咪急的直叫。 文霞忍不住好笑摇头，再稳重也是还是个孩子呢。 大先生却不会小看，毕竟这几日，他可是还见过翠鸟跑来叽叽喳喳… 果然，小猫咪吃饱就跑了，留下哪吒笑道。 “师伯，师姑，果然是丞相给太后和贵妃送了信，打算趁我爹不在，一些事情。 丞相的信被放在太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了，若是需要，以后记得拿出来，这是丞相和太后练手密谋篡位的证据。” 大先生笑着点头，文霞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些，都是方才那只猫告诉你的？” 哪吒点头，“是啊，我会一点儿秘法，能和动物简单沟通。” “怪不得，大王那么听你的话！ 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文霞好似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惹得大先生瞪了她两眼。 “嚷什么，低声一些。 这是孩子的秘密，关键时候能保命的。” 文霞赶紧捂了嘴，末了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哪吒啊，你还有什么本事，一并跟姑姑说说，让姑姑也开开眼。” 哪吒却笑了，不肯再说。 “姑姑，我可不是神仙。”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神仙了！” 文霞失望，还想再问，被大先生瞪得到底老实了。 好在这个时候，后边也煮好饺子送上来了。 三人围坐一起，权当吃宵夜了。 鲅鱼肉，加了韭菜，包在雪白的面皮里，煮的水灵灵，一咬一包肉汤，鲜的简直能把舌头吞下去。 文霞吃得打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说京都这边，太子如何同朝臣斗智斗勇，只说夜天逸带了两千精锐，几乎是日夜不停的赶往边塞。 途径的州府县，自然早就得到了官文，也预备好了接驾。 可惜，别管是府尹还是县令，没一个人能见到皇上的脸。 两千近卫军每到一地，都会提前派人打前站。 所有人饱餐一顿，睡上半晚，再带足两日的干粮和清水，就会跨上战马继续赶路。 如此，一千多里路，居然五日就赶到了边塞。 边塞的守将，原本是陈大海，这会儿他到京都，配合太子监国。 这里留下守卫的，也是陈大海的心腹，更是当初一起追随起兵的老将。 眼见皇上如此风尘仆仆赶来，他这心里也是没底啊。 毕竟没有战事，边塞很是平静，怎么就惹得皇上如此千里奔袭而至呢。 整个边塞都在杀猪宰羊，为皇上和两千精锐接风。 军营里很是热闹，将军府里，也是酒宴排开。 一众将军都很是激动，特别是常年守在这里的，他们没有旨意是不能进京的。 所以，初见龙颜，还是如此英武，战神降世一般的帝王，怎么能不兴奋。 夜天逸很是勉励了众人一番，又论功行赏，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的赏赐，惹得一众将士，恨不得立刻替帝王去冲锋陷阵，以表忠心。 其实这升官和赏赐的名单，都是同陈大海商量过的，原本也该大赏一次。 如今倒是时机正好！ 待得酒席撤去，众将士退下，夜天逸才同边塞的主将说起要出边塞去西域。 主将惊的半死，帝王要出征！ 朝堂上根本没有官文，就是陈将军也没透露一点儿半点儿。 但皇上明显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预谋多时了。 怎么办，放人，京都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不放…也不成啊！ 好在，皇上很是仁慈，直接留下了亲笔，若是出征有事，同主将无关。 主将这才放心，双腿勉强不哆嗦了。 两千精锐修整了两日，就在一个夜半时候，悄悄出了边塞。 除了主将领着心腹的兵卒，几乎没人知道。 但消息肯定藏不住多久，两千人马没了踪迹，太容易被发现了… 就在边塞这边的消息，火速被有心人送往京都的时候，夜天逸也带了近卫军到了沙漠绿洲。 众人骑马站在沙丘上，远远望着远处的城池和绿洲，久久没有说话。 短短百里黄沙，已经让他们走得倍觉辛苦，很是怀疑，这样的恶劣环境，是怎么有人活下来的。 但眼前，巨大的石堡城池好似拔地而起，城门口人来人往，远处的湖水明亮，大片的田地，长满碧绿的瓜果，忙碌的农人在其中走动… 若不是他们脚下是黄沙，兵将们甚至会以为这是大魏的某个小县，富足平和美好… 许是见到两千近卫军，很快石堡里跑出一队骆驼，坐了五六十人，各个斗笠帷帽，遮阳挡风沙，手里弓箭配长刀，很是勇武。 当先一人，一身宝蓝的宽松衣裤，到了近前，他掀开斗笠，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刷的打开手里折扇，一如京都那些贵公子。 “可是皇上光临我们希望城？” 夜天逸摘下口罩，高声问道。 “你是沈三公子？多年前，朕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沈君泽自然认识夜天逸，但这里是希望城，大魏地盘之外，而他是城主。 说句大不敬的，他同夜天逸实力不对等，但论身份却是一样的。 “正是在下，皇上好眼力。 之前仲良和方夫人都留下话来，说皇上会来此一聚。 如今国公爷一家，也都在城里。 若是皇上不介意，请谁我一同进城。 只不过这些兵将要留在城外，城里装不下。” 夜天逸点头，抬手拦住要说话的副将。 “走吧，带我去拜见国公爷。” 第八百四十一章 平起平坐 “皇上请。” 沈君泽等人前边引路，近卫军队伍到了城门口。 立刻有十几个小管事迎了过来，沈君泽吩咐道。 “照顾好这些远路而来的勇士，不要怠慢了，是自己人。” “是，城主。” 十几个小管事高声应了，然后指引着近卫军在城门附近扎营，提供清水给他们洗漱，杀猪宰羊，上水果，确实照顾周全。 夜天逸嘱咐副将几句，就带了几个侍卫，进了石堡。 沈君泽很健谈，也没什么畏惧之意。 他走在夜天逸一侧，见他对什么感兴趣，就介绍几句。 免不得语气中就流露出一些骄傲之意。 “石堡的设计图是方夫人和仲良一起设计的，我也参合了几句。 最初只是中间的内堡，但随着商都到来，人越来越多。 没有办法之下，就扩大了一层，都是商铺和住宅。 但还是不够住，没有办法，去年才建了第三重。 这般，人和货物分开，方便管理，有个火灾或者兵乱，也不怕，一重重防护更安全。 每层石堡，对外一侧都有瞭望口和弓箭口，御敌同时，可以通风。 街路两侧都有沟渠，可以排水。 行路有规则，中间走货运单车，两侧走行人，人人都靠右侧行走，这般就分隔开来，避免拥堵。 有专人打扫刷洗街路，工钱是街路两侧的商贾出。 一个月也就百十文钱，但街上从没有牲畜粪便，杂物。 随意丢杂物，哪怕是瓜子皮，都是要罚银钱的。” 夜天逸点头，眼见街上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问道。 “若是有偷盗，作奸犯科者，要怎么处置？” “啊，这个容易，所有律法都刻在石堡外边的石碑上了。 只要在希望城，就要遵守，若是不遵守，按照律法惩治，甚至吊死，挂在远处，以儆效尤。 具体细则，只要府衙有改变或者添加，就会让人在市井宣传，每个月还会举行问答比赛。 赢了就会有奖励，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或者一两银子，或者一揽子瓜果青菜，一只羊腿，总会惹来老如妇孺的争相参加。 时日久了，就是路上孩童，随便抓一个都熟知律法，不会轻易触犯。 当然，凡事府衙官吏等知法犯法，罪行翻倍。” “正该如此，若是官吏带头搅乱，律法的威慑立不起来，就没有办法约束百姓了。 这里的商队商贾不少，你们怎么收税？” “这个啊，也是有规则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老友呢。 夜天逸听得认真，沈君泽偶尔却有些分心。 放在四年前，他绝对想不到，有一日会陪在帝王身边，不用磕头行礼，不用诚惶诚恐，反倒能这般平起平坐，朋友一般的说笑交谈。 说到底，是方家给他的底气，更是洞天福地给他的骄傲。 这般，两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内城的城主府门前。 城主府的中门大开，十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只穿了长裤坎肩，手里握着马刀，在府邸附近巡视守护。 有小管事远远见到，就飞奔回去报信儿。 很快，方老大和方老二迎了出来。 两人也没有跪倒磕头，只拱手行礼。 “叶公子，远路而来，辛苦了。 请府里喝茶安坐。” 时隔三年没见，夜天逸仔细打量他们兄弟二人，心里滋味越发复杂。 上天好似对方家人格外偏爱，时光更不会留半点儿痕迹在他们身上。 就是他，一代帝王，比之三年前也见了几丝老态。 但方家人却没有任何变化，难道真是豁达乐观，才会如此被偏爱吗？ “大哥，二哥，别来无恙？” “叶公子客气了，我们当不得您如此，还请进喝茶吧。” 方老大憨笑，方老二有意无意刺了一句。 夜天逸好似没有听出来，迈步走了进去。 府邸不算太大，却修建的大气实用。 一路上，所遇到的奴仆都会低头行礼，也都是熟悉的面孔。 晴红，秋雅，春桃，银红… 夜天逸有些恍惚，仿佛瞬间回到了当初。 他在前殿批奏折，后殿里香气阵阵，这些丫头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果汁儿，都是方圆儿亲手整治。 他拿起就吃喝，那般自然随意，从没过心。 这三年，妻儿离开，他才知道，那般平常的日子是多难得… 丫头们行礼之后，退下，也是心情复杂。 “皇上好像瘦了？” “肯定瘦啊，先前小姐在宫里，吃喝穿戴把他伺候的周到。 如今小姐出宫了，谁还会那么尽心照顾他啊。 就是想照顾，也没有咱们家这么多好食材，味道自然不怎么样。” “这话可别被星灿听到，该以为你在嫌弃她的手艺了。” “那丫头还是夏雨姐姐的小徒弟呢，手艺当然没有夏雨姐姐好了。” “好了，主子们有应对，咱们就当个普通贵客招待吧。 赶紧准备茶水点心，果子也多上一些。 也让皇上看看，咱们在这里日子过得很好，可是再这里受苦呢。” “这倒是，还有饭菜，赶紧告诉夏雨姐姐，做几个拿手的。” 丫头们张罗起来，没谁去请示主子，主子也没吩咐下来。 这是多年的默契了，她们名为奴仆，但方家从来都是当姑娘养着的… 主院的堂屋里，赵金莲和方老汉坐在主位，见夜天逸和儿子们从院门进来，赵金莲在一次嘱咐方老汉。 “你一会儿给我绷住了，别人家几句好话，你就立刻心软了。 想想闺女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 你心软，你就跟他过去，别拉上我闺女！” “哎呀，不会，那也是我闺女，我怎么会不心疼。 但他毕竟是帝王，闺女也明显对他还有情分，咱们也不好做的太过。” 方老汉厚道，小声劝了老婆子几句。 赵金莲冷哼，不理他。 夜天逸进门，半点儿没有迟疑，上前几步就行了晚辈之礼。 “爹，娘，您二老身体可好？” 方老汉笑着点点头，赵金莲冷冷应道。 “好不好的，又能怎么样？ 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有什么不好，也得忍着啊。 难道还要指着人家鼻子骂啊，我们没那个胆子！” 这是心里有气… 夜天逸尴尬，更多是愧疚心虚。 他直接掀开长衫，直接跪了下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 丈母娘训女婿 “爹，娘，先前是我的错，伤了圆圆的心。 我找了圆圆三年，没想到圆圆在这里长住。 如今我舍下京都朝堂，带了两千精兵，一定要把圆圆平安找回来，再续前缘。 请爹娘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一定让圆圆过得安心幸福…” “不，我们可担不起！” 赵金莲这次可是没有半点儿心软，想想刚出宫时候，闺女时不时就红肿的眼睛，她心里的火就压不住。 “我们农家土话说，相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你当初带了我闺女离开梨花坳的时候，你求娶我闺女进宫的时候，你许下多少诺言。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结果呢？” 夜天逸低头，没有应声。 赵金莲直接拍了桌子，“你不说，是不是，那好，我替你说！ 当初，我好好的闺女，进山替我采野梨熬水治咳疾。 半路被你们截去，毁了清白。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我闺女大着肚子，差点儿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死！ 哪吒一出生就被骂野种，你想没想过我们家里人是什么心情。 我们恨不得去死！我好好的闺女啊，就因为你要留一条血脉，就这么被糟蹋了！ 你们就想什么做什么，我们就活该倒霉，是不是？ 后来我闺女去了你家，活生生把你从一个残废给养的活蹦乱跳了。她为了你采药，背着哪吒进十万大山，那里多少毒虫，多少猛兽，简直就是把脑袋掖在裤腰上，为你拼命！ 我那个傻闺女啊，你说你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再后来，你要起兵争夺天下了，来我们家求肯，说要带走我闺女，说要给她无上的尊荣，要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绝对不会慢待。 我们都是一群傻子啊，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了你！ 就那么让闺女跟你走了，不说一路上多遭罪，吃不好住不好，我闺女不但要照顾你吃喝，还要管你手下十万大军！ 那是十万人啊，十万张嘴！一天吃喝，要多少，你知道吗？ 冬天要棉袄，夏天要西瓜的。 操心完人不算，还要操心马的草料！ 偏偏她还顾忌着你的脸面，不肯在你面前多说一句。 我们家里却跟着忙了大半年，所有粮食，有一粒就送去一粒，有一个果子送去一个果子。 我们为了什么？难道是家里粮食堆得放不下吗？ 我们是为了闺女，为了你看在这些的情分上，对她好一些。 结果你呢？你想想，你做了什么！ 进宫坐了皇位，你就不是你了，天下就你最厉害了，我闺女就不在你眼里了。 我闺女善解人意，会替你留颜面，就活该一辈子退让，一辈子让你欺负啊！ 那些女人进宫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爬你的床！ 你心里清楚，你却从来没有认真处置过。 你没当回事，好人你做了，坏人都我闺女当了。 你其实心里根本就不在乎，你觉得多睡两个也没什么，对你的江山有好处! 我闺女对你好，一定会体谅你，不会计较！ 你只要心里有我闺女，就是对得起她了！ 你怎么不想想，你当初答应了什么！ 我们方家不是养不起闺女，我们不缺你宫里那口饭！ 是你跪地求得，是你求着她嫁进去的！ 早知道你这样，我闺女何必跟着你操心费力！” 赵金莲说的又快又急，气得呛咳起来，方老汉赶紧给她拍背！ 她狠狠挥开方老汉的手，指了夜天逸继续骂。 “说句难听的，你的江山有一半是我闺女的！ 但你稀罕，我闺女不稀罕！ 她想做，随时都能做帝王，比你厉害，比你称职！ 偏偏你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你走到哪里，被一堆女人围着，唐僧肉一样，人人都想啃一口，你怎么不觉得哪里不对呢？ 啊，我家老三就多疼妹妹几分，你就不高兴了！ 凭什么啊！老三是和他妹妹一起长大的，若是想成亲，还有你什么事啊！ 自己媳妇儿不知道心疼，还疑神疑鬼，让外人钻了空子！ 你还是帝王呢，狗屁！连我们村里的农家汉子都不如！ 我闺女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天跑到外边哭，生怕我们看见，跟着操心，哭都不敢当着我们的面儿！ 你知道我们什么心情吗，我们当眼珠子养大的，就让你这么祸害欺负啊！ 就因为你是帝王？那我们方家反了，我们不在大魏了！ 随便你折腾，我们不奉陪了！ 我闺女随便放在哪里，还不挑拣着选男人啊。 你不喜欢，有人喜欢。 那个金都国的摄政王，说是把我闺女绑去了。 那是求亲不成，我闺女不愿嫁给他，他才把我闺女悄悄带走了。 你若是还想当初一样，我劝你别去金都国了！ 别耽误我闺女的好姻缘！” 老太太是真生气了，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她可不管了。 欺负了她闺女，她没扑上去生吃了他，就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方老大和方老二都没想到，老娘会发这么大的火，把堂堂大魏皇帝训的跟孙子一样… 两人张着嘴巴，半晌不知道怎么应对。 还是方老汉叹了气，上前蹲身问询叶天逸。 “叶公子啊，你别怪老婆子这么不留情面，你想想，若是有人让哪吒受委屈，你会是什么心情？ 我就问你一句，你当真知道哪里错了吗？ 我们闺女不要荣华富贵啊，我们家真是不缺，我闺女就要你真心真意。 你若是做不到，就别折腾了。 念着以前的情分，念着哪吒，你做你的皇上，我们也避退到大漠这里来了，咱们就各自好好过日子吧。 我们不管你娶多少妃子，你也别管我们闺女再找什么婆家，好不好？” “不好，”夜天逸抬头，眼睛已经红透，“爹，我没了圆圆会死。 这三年，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都在想我们一起的日子。 我真知道错了，江山，我也不要了。 如今是哪吒在监国，我把圆圆从金都国接回来，就禅位给哪吒。 我想带哪吒去云游，看遍大山大水，答应她的事，我要一样一样兑现，再不让她伤心。” 禅位？ 方家人都惊了一跳，想过他会做补偿，但没想过，他真的连天下都不要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天降惊喜 “这…也不必如此吧？” 这次连赵金莲都意外了，她有些后悔方才骂的痛快了。 不说夜天逸对自家闺女如何，只说他作为一个帝王，那是相当合格的。 大魏百姓千万人，都因为他而日子好过太多了。 若是因为她的痛骂，大魏失去了睿智明理的帝王，她的罪过就大了… “不，爹，娘，我早有这个想法。 在三年前，圆圆走了之后，我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如今朝堂上，丞相的羽翼已经剪除的差不多了，世家也少了一半，再不能掣肘朝政。 只差最后一些布置没有爆发，但也快了，不过半年，就能让朝堂上焕然一新。 到时候，哪吒接过去，也会轻松容易。 说起来，当初我要争夺江山，不过是为了报仇。 后来坐了江山，我就忘了初衷，也委屈了圆圆。 如今我是真的醒悟了，什么都没有圆圆重要。” 方家几人对视一眼，方老大和方老二赶紧上前扶起夜天逸。 “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总要等圆圆回来，你们一起商量。” “对啊，对啊，来，赶紧喝杯茶，这里气候干燥，可不比内地。” 这是过关了？ 夜天逸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真是这么打算。 赵金莲干咳一声，也是说道。 “尝尝我们这里的甜瓜吧，哪吒也很爱吃，美宝儿…” 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冲着外边喊道。 “谁在外边呢？去把大夫人和二夫人请来，记得抱着美宝儿。” 美宝？ 夜天逸喝了半杯茶，眼里带着疑惑。 偏偏方家人都是笑着，不肯多说… 其实刘氏和王氏带了美宝儿，就在厢房坐着。 方才婆母怎么大骂，她们可是听得清楚，真是觉得痛快，又有些忐忑。 那毕竟是大魏的帝王，万一翻脸，以后总是麻烦。 这会儿眼见他们和解了，两人也是高兴，赶紧抱了美宝儿往正房去。 美宝儿今日穿了绯色的纱裙，两条小辫子编了花生大小的珍珠，辫捎儿缠了缎带，系了两个小金铃。 她调皮的扭头，金铃就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屋里只有夜天逸一个外人，进屋，她就很好奇，看个不停。 赵金莲接过外孙女，心肝肉儿的稀罕半晌，最后才指了有些呆愣的夜天逸问道。 “看看，能不能认出这是谁？” 美宝儿歪着小脑袋，含着细嫩的手指，眨巴着大眼睛，嫩声嫩气应道。 “画像上的爹？” “哈哈，”方家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赵金莲把她放到地上，鼓励道，“去吧，让你爹抱抱，这可是活的，不是画像上的。” 美宝儿顺势跑了几步，但离得夜天逸还有一段距离就站下来，小心翼翼喊了一句。 “爹爹！” 夜天逸想起身，但双腿好似失去了知觉，心里狂跳，他几乎是跪着前行，挣扎到美宝儿身边，轻轻抱了她，眼泪哗哗就淌了出来。 “是我的女儿吗？是叫美宝儿吗？” 美宝儿有些被吓住了，但本性的善良，还是让她忍着害怕，小手抱着夜天逸的脖子，轻轻给他擦着眼泪。 “爹爹不哭，娘说爹爹是天下最厉害的大英雄，比哥哥还厉害。” “不，不，爹爹是天下最蠢的人，不是英雄。 爹居然让你和你娘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是爹不好，爹不好！” “我知道，爹犯错误了，娘不理你了。 哥哥告诉我的！ 但爹爹以后不要犯错了，然后三天不吃点心，娘就肯定会原谅你…” “嗯，嗯，爹再也不犯错了。” 父女俩抱在一起，一问一答，听得所有人都红了眼圈儿。 赵金莲跟着抹眼泪，“圆圆在宫里时候就怀了身孕，但哪吒怀了三年才生，美宝儿却像普通孩子一样，圆圆儿就没放心上。 结果，出宫之后，才确定怀了。 第二年六月，美宝儿生在这里…” 方老汉也是说道，“这个孩子不像哪吒天生神力，就是个普通孩子，但乖巧可爱，我们全家都爱若心头宝。” 夜天逸扭头，抹去眼泪，好好打量女儿，越打量越是喜爱，心头软成一团蜜一般。 “美宝儿，我是爹爹，爹爹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你。 你一定会好好长大，做一个最幸福的公主！” 美宝儿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一样，“谢谢爹爹，娘也这么说。” 王氏笑道，”这孩子，真是看出血脉亲情了，见到爹爹都活泼多了。 平日跟我们可没有这么多话。” “是啊，父女连心。” 刘氏也是抹眼角，跟着高兴。 美宝儿还以为两个就骂吃醋了，赶紧过去抱了她们的腿，“大舅母做漂亮裙子，二舅母做好吃的糕糕。” 众人都是笑起来，王氏更是抱了美宝儿亲不够。 “这孩子真是小仙女一样，我怎么就没福生一个。” 有了孩子在中间，屋里气氛可是同方才天差地别。 很快，天色就黯淡下来，饭桌儿也摆上了。 方老汉张罗着开了一坛子酒，给女婿接风洗尘。 夜天逸惦记方圆儿，但忍着没问一个字，生怕方家人担忧伤心。 方家人也没提，却是因为他们笃定闺女没问题。 毕竟昨晚刚在家里大吃二喝呢，可以说是天下最轻松的人质了… 蒸龙虾，水晶肘子，红烧羊肉，松鼠桂鱼，宫保鸡丁，蒜蓉青菜，牛肉馅饼… 厨房准备的菜色很丰盛，天上地下，陆上走，海里游，几乎是应有尽有。 方家人神色都很自然，没谁惊讶，也没谁多吃两口。 这显见他们是平日常吃的，这些并不稀奇。 夜天逸看在眼里，心里的愧疚轻了一些，毕竟没有因为他，让这一家人利落在外，吃尽辛苦。 但伸出大漠，方家是怎么海鲜运过来的，他也存在心里，没有问出口。 他有种直觉，就是这一切的答案，随着他抛下江山，重新找回妻儿，马上就要揭晓了。 吃过饭，美宝儿被抱下去睡觉。 方老大和方老二，还有沈君泽陪着夜天逸说起正事。 “老三离开之前，想必是猜到皇上要亲征西域，所以做了一些安排。 沙漠长久赶路，骆驼要越多也好，我们这里准备了一千头，还有一些衣食用物。 明日，这些都会送到大营，可以立刻装备上。 另外，还有五十个半神族力士，也会随性。 一路上的吃食饮水，都由他们负责。 皇上不必管他们从何处寻来吃食饮水，只管放心实用就是。 一切都等你见到圆圆，自然就有分晓了。” 夜天逸点头，没有追问，让三人都是稍稍放了心，否则是不好解释洞天福地的存在。 第八百四十四章 出发 第二天，夜天逸吃过早饭，就把美宝儿带在身边，在城里逛逛商铺，给她买些首饰，布料，西域那边行商带来的小玩意儿。 其实很多东西，美宝儿根本用不上。 但夜天逸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买回去。 别管闺女需要不需要，只要闺女多看一眼，就必须要买。 这架势，真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立刻拿来给闺女。 沈君泽和方老二陪在后边，难得看见他这个女儿努的模样，谁也没拦着。 城里逛完了，美宝儿闹着要去摘葡萄。 先前每次想去，家里人都会拦着。 因为城外风沙大，这次有爹爹撑腰，小丫头就一定要出城了。 夜天逸当然没有不答应的，抱了闺女出城，骑在马上，他才后悔了，但扯过披风把闺女裹上，还是去了葡萄园。 美宝儿可是高兴坏了，嘴里左一句爹爹最好，右一句爹爹最棒，可把夜天逸高兴坏了。 幸好葡萄园在湖泊旁边，搭了木头长廊，爬满了葡萄藤，遮阳，更挡风沙。 美宝儿骑在爹爹脖子上，亲手摘了葡萄，塞自己嘴里，又忙着喂爹爹，不时笑声咯咯… 最后玩的累了，爷俩儿又去摘了一筐甜瓜，才回城去。 当晚，夜天逸搂着闺女同住，半晚没合眼睛。 他无比痛恨当初的傲慢，伤了妻儿的心，也错过了女儿的出生… 晨风凛凛中，黄沙漫漫，希望城的城门口，临时帐篷群已经撤掉了。 一千多头骆驼，聚集在一起，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 许是已经知道了即将深入大漠，但它们的宿命就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两千精锐近卫军，两人骑乘一头骆驼，多出的几十头只搭载了一些简单的用物。 近卫军都都换了紧袖和紧裤脚的长衣长裤，一人一个防风沙的斗笠，腰侧有挎包，包里装了水袋、干粮和常用之物… 众人互相帮忙整理衣裤长靴，装清水，偶尔有性格活泛的，悄悄问老兵。 “赵哥，咱们不是要穿过整个沙漠吗？就带这么点儿粮食和水吗？” 老兵其实心里也在纳闷，但他更相信，皇上不会带着他们去送死，肯定有其余安排。 “别想那么多，上边肯定有安排。 咱们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什么时候让咱们没吃没喝过。” 另一个老兵听见，也大大咧咧笑道。 “是啊，咱们从边塞出来时候，不也是提心吊胆。 你看看，这才几百里啊，就到绿洲了。 昨晚那烤全羊，在咱们大魏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 还有那个甜瓜，真是咬一口像蜜一样甜。 谁知道，前边还有什么好事等着咱们呢！” 听他这么一说，那年轻兵卒也高兴了。 “人家说沙漠里，有美丽的女子洗澡，还有琼楼玉宇？” “傻小子，那是海市蜃楼。就是什么水汽蒸腾…”老兵拍了他一下，哈哈笑道，“总之，都是假的。 想要看女子洗澡，等这次出征回去，娶个媳妇就是了，让你天天看都行。” 年轻兵卒红了脸，“我就是问问…” “管你是问问，还是真的呢！ 这趟去西域，皇上可是说了，一人一百两的军饷，其余赏赐另算。 回去绝对够你娶媳妇了，都打点起精神来，咱们要出发了。” 兵卒们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对未来的征程都没了忐忑。 沈君泽也在嘱咐那五十个半神族的力士，不必说，领头的肯定是力八多和力虎爷俩儿啊。 “路上，你们把握好机会，尽量赶在晚上回家来取食水。 外边两日，家里就是八日一次，我会安排好。 关于家里的事，要神主亲自同皇上说，在这之前，你们一定要保密，想必皇上也不会逼问你们。” “知道了，城主。有事我们随时回家，不用惦记。” 力八多等人很是兴奋，他们跟着主子在希望城，可是没少看见西域来的商队，没想到居然有机会跟着走一趟。 沈君泽点头，倒也不太担心，毕竟这些半神族力气大，走哪里都不怕吃亏，再说还有家里随时给他们做后盾呢。 他又喊了山桐上前，“路上要辛苦你做向导了，虽然你走过两趟了，但沙漠变化太大，还是要多注意。” “放心吧，城主，我准备了这几年，为的就是这样时候。 我们一定把神主好好接回来。” 山桐换回了西域商贾的装扮，倒也信心十足。 沈君泽低声说道，“万一有意外情况，迷路或者如何，可以同家里求救。 神主就在西域，可以直接把大军挪过去。 只不过…家里想看看皇上对神主的心意。” “我明白。” 山桐会意，拱手行礼，翻身上了骆驼。 一时间众人都准备好了，浩浩荡荡的骆驼队就出发了。 为了防止有人提前过沙漠，回西域通风报信。 希望城会封城十日，所有商贾在城门里，远远看着，都是神色复杂。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精锐兵将要去哪里，但总觉得不是小事… 而这会儿，方圆儿已经跟着多尔，穿过了沙漠，到了金都国的疆域之内。 西域小国，本就不大，从边境到国都，又用了四日功夫。 许是到了自己地盘，多尔对方圆儿的看管又放松很多。 方圆儿被要求换了一身纱衣，蒙了半张脸，做了同金都女子一样的装扮。 方圆儿觉得新奇，倒也没抗拒。 一路欣赏着金都的不同人文地貌，倒也悠闲。 前来迎接多尔的侍从，很得他信重，一边跟在多尔身边，一边小声问道。 “伟大的王，这女子就是您心里提到的希望城夫人吗？ 她当真没有辜负王的看重，于普通女子大有不同。 如今身在金都，居然半点儿不害怕？” 多尔大笑，应道。 “本王看重的也是这点，若是她同旁人一般无二，本王怎么会为了她谋算多时，千里迢迢掳人回来。” 侍从赶紧低头，右手抚胸表示恭敬敬佩。 其实，他心里却在担忧。 摄政王的后宫里，那些王妃侧妃，因为摄政王即将回归，早就开始针锋相对，争抢着要拿下摄政王的第一晚陪伴了。 若是知道，摄政王千里迢迢带了个女子回来，不知道会如何恼怒呢。 这个女子，即便不被嫉妒的王妃们生吞活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八百四十五章 痛快的宫斗 许是感受到他的想法，方圆儿远远扫了前边一眼，就继续看风景看热闹了。 她就是知道，也不会怕什么。 在大魏皇宫，为了方家，为了楚家，为了很多人的颜面，她收敛了太多的脾气和本性。 毕竟她不想旁人说皇上娶了个泼妇，也不想儿子被人家说有个任性妄为的娘。 但这里是金都啊，可不是大魏，她倒是可以尽情参演一场宫斗大戏了。 金都皇宫隔壁的摄政王府，比之皇宫修建的还要奢华阔达。 两个女子坐在凉亭里，随着乐曲跳舞，若隐若现的白色肚皮，实在是诱惑力十足。 几个奏乐的乐师，低着头，眼睛不敢抬一下。 两个女子跳的累了，坐着喝果汁，一边抹着香汗。 “王爷最喜欢我们跳舞了，这次我们苦练了三个月，王爷一定会喜欢。 到时候我们一起伺候王爷，若是再怀上孩子，那我们就…” “不要脸的贱货！王爷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两个女子说的正是高兴，突然有人喝骂出声。 一个穿了火红衣裙，容貌娇艳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走到近前。 乐师们赶紧跪倒行礼，然后迅速退了下去，生怕殃及池鱼。 果然，下一瞬，红衣女子的鞭子就抽到了。 桌子上的杯子碟子被抽碎，碎瓷片飞掠而过，划破了一个女子的脸，吓得她尖声惊叫。 “啊，我的脸！” 另一个女子见状，壮着胆子扑上去，扯了红衣女子的鞭子，红衣女子吃惊，骂道。 “贱奴才，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也不过是伺候王爷的，还当你是公主呢！ 你们国主已经把你给王爷暖床了！ 我们再低贱也是金都之人，你却是他国之人！” “对，你敢划破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三个女人顿时打成一团，伺候的人想帮忙，最后也被卷入其中，闹的厉害。 住在主殿的王妃，年岁有三十开外，是个富态端庄的女子，听到下人禀报，眼底都是不屑。 “这些蠢货，根本不知道王爷带了个大魏女子回来，还在窝里斗！ 让她们打，左右王府里又要进新人，住处正好不够用呢。最好打死几个，腾地方！” 下人应声下去，到底不敢真让女子们这般打下去。 毕竟曾经都是王爷的心头爱，万一王爷哪日想召见一个，却发现毁了容，发起火来，倒霉的就是满府的奴仆… 这日中午时候，已经有人赶到报信，王爷进国都了。 王府里立刻喧闹起来，几十个女子，都是盛装等待。 很快，浩荡的队伍就到了门前。 马车门被打开，奴仆跪倒充作马凳，一身王袍的多尔走了下来。 众多女子们眼前一亮，提起裙角就要往前冲。 结果，多尔却转身，从马车里扶下一个蓝衣女子。 微微丰腴的身形，白嫩的皮肤，露在面纱外黑发大眼，无不刺痛了所有女子的眼睛。 这是… 王妃心里冷笑，上前行礼。 “王爷回来了，府里准备好了热泉和饭菜，王爷沐浴过后，就可以用膳了。” “好，这一段时日辛苦王妃了。” 多尔点头，扶着女子就要往里走。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终于便忍不住了，直接拦了去路，高声问道。 “王，这个贱女人是什么人？你怎么带她入府？” 不等多尔应声，蓝衣女子已经开口问道。 “王爷，这不是你的府邸吗？难道你如何行事，还要听一个女人摆布？ 这可真是笑话了，我们大魏男子可没有这么懦弱的！” 不必说，这个蓝衣女子就是方圆儿了。她正觉得无趣呢，没想到有人送上门解闷儿，当然会倍加珍惜。 多尔脸色不好，呵斥红衣女子。 “退下！” 红衣女子跺脚，还要哭闹的时候，方圆儿又说话了。 “方才你不是说，任凭我选择住处吗？ 那好啊，这红衣的女奴住哪里？以后她的住处归我了。” “好。” 多尔一口应了下来，方圆儿又转向王妃微微一笑。 “你是王妃？那好，我要暂住一段，以后劳烦你费心了。 记得先把我的住处打扫干净一些，被褥用物都换了。 旁人用过的，我会觉得脏。” 这态度多少有些傲慢，但王妃去没生气，笑着应道。 “好，欢迎你入府。” 说着话，她让开了路，跟在后边，随着多尔和方圆儿进去了，留下一众女子都是傻了眼。 红衣女子几乎要气疯了，偏偏其余女子还要嘲讽她。 “哼，平日骂这个低贱，那个丑陋的。 如今总算能看清楚自己了吧，都是奴才，谁比谁高贵啊。 来了新人，不还是立刻把她踢出去了！” “就是，骄傲的孔雀一样，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王爷可是一眼都没看她！” “你们…你们等着！” 红衣女子恨的咬牙切齿，拎起裙子往后边飞跑。 不得不说，金都国不大，饮食还有几分特色，一些用香料炖煮的菜色，味道居然很好。 配这白米饭，方圆儿居然吃了一大碗。 这般，别说王妃疑惑，她是不是从大魏掳回来的。 就是多尔都忍不住惊讶了… 方圆儿可不管这个，吃饱喝足，就去新住处歇着了。 可是刚一进门，不等前脚落地，就有鞭子从斜刺里甩了过来。 方圆儿一侧身，直接抓了鞭梢用力一扯，先前那红衣女子就摔倒在面前。 红衣女子惊了一跳，没想到方圆儿居然会武。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贱女人，今日要给你好看，让你抢王爷…” 方圆儿也不搭话，上前狠狠一脚，把她再次踹到在地。 然后抢过鞭子就抽了上去！ 不同于红衣女子的软绵绵力道，她可是正经学过一段的鞭法的，手上又加了力气。 不过三鞭子，红衣女子就惨叫连连了！ “啊！救命，救命啊！” “来人啊，救我，救我，杀人了！” 方圆儿笑嘻嘻又抽了两鞭子，才把鞭子扔到她身上。 “你这套，十年前，我就玩过了，真是老套！ 以后眼睛擦脸一点儿，再惹到不该惹得人，你就等着见阎王爷去吧！” 说罢，她踩着女子就进了院子。 第八百四十六章 落水事件 一战成名! 王爷带回了新女子，而且进门就要抢了红菱公主的院子，如今更是把红菱公主抽个半死。 这简直是所有人不敢想象的！ 嚣张跋扈，出手狠辣！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大魏贵女？ 要知道，百年前两国结下仇恨，到如今，大魏的商贾在金都，还是低人一等，随时受欺负呢。 如今来个女子，却如此高调，如此张狂。 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和勇气？ 不说旁人，就是王妃也是纳闷。 于是，趁着吃过饭，同王爷闲话儿的时候，她就试探着问了起来。 “王爷，新来的那位夫人，可有什么特别要注意，要安排的？” 多尔手里翻看着过去这段时日积攒的情报，迅速了解着朝堂的要事，随口应道。 “约束后院这些蠢货，都别惹她！ 她脾气特别大，谁有个好歹，自己受着。 另外，她有些本事，等我倒出手来，有些重要的事需要她帮忙。 她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别怠慢了。” 王妃听得心里一堵，虽然猜到王爷带女子回来，比定有些用意，但这般维护，百般优待，还是让她不喜。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应了下来。 至此，方圆儿就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 趁着沐浴更衣的时候，她回空间报了个平安。 方家人听说她到了金都的都城，住进王府，被伺候周到，也是高兴。 但不用担心她安危，又开始惦记她的清白名声。 赵金莲唠叨了足足一刻钟，就是孙老爷子也赶了过来，塞了她几个小药瓶，装的都是致幻药。 喜怒哀乐四种，趁人不注意嗅闻一点儿，就能让人起码沉浸在四种的情绪中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万一金都这个摄政王兽性大发，就给他来上一点儿，保管他“自娱自乐”一个时辰，过后根本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干… 方圆儿真是哭笑不得，但也把东西都收了，省的家里人不放心。 结果，当晚，多尔根本忙的没工夫过来。 但这可不代表，他放松了对方圆儿的警惕。 方圆儿住的正房门口，寝室门口，甚至屋里都守着女奴。 方圆儿读书到夜深，眼见女奴们困的直点头，才命令熄灯，拉下了床帐。 果然，不到片刻，女奴们就打起了瞌睡。 她悄悄给她们加了一点儿助眠药粉，然后就放心回了空间… 美宝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娘亲多亲近一会儿，于是抱了娘的脖子，兴奋的同她说的热闹。 “娘，爹带我飞飞！爹带我摘葡萄！ 爹给我讲故事了，那个大老虎和狐狸的故事！” 方圆儿好似听得认真，思绪却早就飘远了。 她想过夜天逸会想办法救她，但没想到，他会舍弃了江山，带兵千里赶赴西域… “娘，娘！” 美宝儿小公主摇晃娘的手臂，嫩声嫩气嚷着。 “爹说要带我们出去玩，去很多地方，去看大海。 我跟爹爹说，我看过大海了，爹爹不相信！” 方圆儿好笑，低头亲亲闺女，小声安慰道。 “那等你爹爹回来，你带他去看大海，他就相信了。” “好，还要带上大黑，我想骑着大黑到处玩儿。” “好。” 母女俩拉钩钩，笑成了两朵花儿。 王氏和刘氏在灶间听个清楚，低声闲话儿。 “皇上都跑到西域去了，妹妹应该会原谅他吧。” “不知道，妹妹一向有主意。” “这两人啊，都是有本事的，若是他们自己想不开，咱们怎么说也没用。” “没事的，还有哪吒和美宝儿呢。哪吒那么聪明，美宝儿这么可爱，谁舍得两个孩子没爹没娘啊。” 就这样，方圆儿晚上回家去陪闺女和家里人，偶尔还跑去太和宫那边，悄悄看看儿子和哥哥。 白日里，她就在整个王府游荡，这里看看，那里坐坐。 王府后院的女子们，原本还提心吊胆，生怕她再拿了谁立威。 但慢慢她们发现，她当真是好奇才四处走动，没有一点儿搭理她们的意思。 于是，有人又忍不住了。 这日，王府花园有个拱桥，建的很高，河岸一棵老柳树弯腰垂下了纸条，落在拱桥栏杆上。 方圆儿信步走上前，扯了柳条，一边玩耍，一边看着河水流动，半晌没有动地方。 三四个女子结伴也是过来游玩，许是走上桥才发现方圆儿，她们不好退回去，就想慢慢从她身后绕过去。 方圆儿扫了她们一眼，也没说话。 结果最后一个女子路过时候，居然一肘子撞向方圆儿的后背。 方圆儿下意识一闪身，那女子失了重心，直接跌下了桥，噗通一下掉进了河水里。 这是王府里，河水不过是为了观景，自然不会太深。 但女子身形娇小，居然没了头顶儿，她拼命挣扎，不时喊一声救命。 其余三个女子吓坏了，一边跳脚指责方圆儿，一边跟着喊救命。 “来人啊，救命啊！” “你太恶毒了，我们都已经赶紧绕路了，你还要推她下水!” “你杀人了！” “来人啊，大魏贵女杀人了！” 一时间，花园里闹成一团。 附近的奴仆飞跑过来，有人扯木杆，有人跳进水里，废了一番功夫，总算把人救了上来。 这个时候，王妃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方圆儿被吵得头疼，皱眉依靠在栏杆上，一脸不耐。 所有人望向她，都是面含怒色。 说到底，她们就是再不和，也是一个阵营的。 只有方圆儿是外人，还是大魏过来的… 女人们都扑倒王妃跟前，哭诉着告状。 “王妃，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居然把绿荷推下水了。 绿荷不会凫水，这还要害死她啊！” “是啊，王妃，我们府里容不下这样心思恶毒的人。 以后姐妹们，谁还敢随便出来，谁还敢给王爷开枝散叶！” 绿荷也是一边呛咳，一边哭诉。 “呜呜，王妃，我就是从她后边绕路，已经你小心了。 咳咳，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她就扯了我往水里推！ 我差点儿就死了，王妃要给我做主啊！” 王妃也是皱眉，转头望向方圆儿。 “你有什么话说？” 方圆儿扯了柳条，扫过众人的脸色，打了个哈欠。 “这有什么好说的，明摆着陷害我，恶人先告状啊。” 第八百四十七章 碎金 “你…你血口喷人！” “坏女人，黑心烂肝！ 你这样，怎么能伺候王爷，说不定什么时候连王爷都害了！” 方圆儿冷笑，“不过是一张床，你们想抢只管去抢，我可没兴趣！ 你们若是聪明，别来惹我，咱们都过安静日子。 但显见你们都蠢的可笑，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罢，她看向王妃。 “多尔在我身边派了不少人手监视吧？ 他们方才一定看的清楚，随便喊一个出来问问，自然清楚了，少费口舌！” 王妃脸色不好，气恼她的气势如此居高临下。 但她想起王爷的嘱咐，还是喊了贴身的侍女出去了，很快，就有人从附近的灌木里走了出来。 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奴，手里拿着剪刀，显见在修剪花枝。 “王妃，还绿荷路过新夫人身后时候，想要推新夫人下河。 新夫人躲开了，她自己掉了下去。” 说罢，这人就退下了。 拱桥上下，死一样寂静，所有人都是意外又忐忑。 绿荷不甘心，脸色苍白的辩解着。 “不，不是，一定是她看错了…” “那是王爷的暗卫，没有必要冤枉你。 你是质疑，王爷的暗卫不忠心吗？” 王妃满脸怒色，绿荷惊得脸色更白，“不，不，我就是…我冤枉！” 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暗卫多恐怖，多忠心，这么多年摄政王能让满朝文武俯首，能让国主推让，大半靠的就是神出鬼没的暗卫。 谁能质疑暗卫，也轮不到她一个低贱的伺寝奴婢！ 众人也是暗自猜测，这大魏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让王爷连暗卫都派出来了？ 方圆儿懒得看她们的打眉眼官司，挥手示意同绿荷一起过桥的几个女子。 “你们上前来！” 几个女子都是缩了脖子，不敢上前，但也不敢不上前。 好不容易，她们磨蹭到跟前，刚要赔罪，却被方圆儿扯了衣领子，统统推倒了河里。 包括刚被救上来的绿荷！ 几人在水里挣扎，惊叫连连。 方圆儿拍拍手，冷冷扫过众人，“我说过了，别来烦我。 骨头棒子，只有狗才喜欢，不要误会人也喜欢，懂吗？ 你们只管去争，但搅和我的清静，我也不介意耍耍打狗棒。” 说罢，她就施施然下桥去了，看方向应该是对面的花圃。 王妃脸色铁青，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贴身侍女提醒道，“王妃，这几个奴婢…是不是捞上来？” “哼，让她们多喝几口水再捞，以后撵去洗衣做粗活儿。” “是，王妃。” 侍女赶紧应下，送走王妃，众人就望着河里的女子们挣扎。终于有一个支撑不住，沉了下去。 那侍女才让人把她们捞出来，各个都是喝了一肚子的水，像大肚子的蛤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有惊惧，更有幸灾乐祸，然后都走掉了… 晚上，多尔从外边回来，听王妃说起白日之事，不但没恼怒，反倒笑道。 “一直知道她脾气火爆，倒是没想到手段也如此利落。 我去看看她，你让人送几个菜过来。” “是，王爷。” 王妃眼见王爷走了，也没了胃口，总觉得有些事脱离她控制了。这王府好似不是她的天下了… 今晚月色很好，方圆儿的院子里挂了不少灯笼。 不是大红的颜色，只是橘黄，照在地面上，却添了几分温暖之意。 方圆儿让人摆了一盆花在廊檐下，开了窗子，借着灯光，在屋里画画。 许是觉得不满意，她秀气的眉头奏着，抬手揉烂了画纸。 “怎么？这张没有画好？” 多尔笑着走进来，方圆儿淡淡扫了他一眼，懒懒应道。 “这花朵太大了，怎么画怎么俗气！ 你们府里有没有别的花了？ 最好要金黄色的，花朵小一些，画出来要碎金一般，那才好看。” 这可是她第一次开口讨要东西，多尔眼睛一亮，立刻吩咐近身侍从。 “去，在府里找一找，能找到的，就都搬来。” 外边的侍从不是平日常在他身边的，是留在府里的二管家。 听到这话，自以为得了表现机会，讨好新夫人。 于是，他立刻应声，喊了人满府邸的寻找。 很快，主院那边送了饭菜过来，方圆儿也没客气，和多尔边说话边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侍从就带人捧了四五盆花儿过来。 方圆儿只扫了一眼，就笑开了。 “哎呀，这是哪里寻来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 尤其中间那盆，真是太漂亮了，我要先画这盆儿！” 多尔扭头看了一眼，却是变了脸色，冷冷瞪了侍从。 侍从吓得一哆嗦，不明白哪里出错了。 方圆儿好似没看到多尔的神色，上前接了那盆花仔细打量。 再抬头还要说话，见多尔不对劲，就道，“怎么，这花儿很名贵？” 多尔想了想，应道。 “有些稀少，倒也不算名贵。” “那我用两日，画完了，让人给你送回去。 我不会养花，别糟蹋了。” “好。” 方圆儿兴致勃勃，立刻开始铺纸，就要动笔。 多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很是惊喜。 “你的画技不错啊？ 我以为你不过是玩闹…” 方圆儿斜他一眼，有些不满。 “我可是得过名家指点的，如今画几幅，也是打发无趣空闲。 本想看看你这府里的景色，结果被一群女人莫名其妙的纠缠，我不不耐烦收拾她们，还不如自己哄自己玩了！ 我可跟你说了，你管管她们。 我好好的希望城住着，被你掳来，我还一肚子气没撒出去呢！ 小心拿她们当出气筒，丢了性命，被怪我心狠。” 多尔听得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你这般不着急不着慌，是笃定有人会来救你吗？” “当然了，我有个天下无敌的靠山，一定回来救我。‘ 你若是聪明，待我好一些。 到时候，他若是见我平安无事，还能饶你一条命。” 方圆儿说的随意，手里的画笔也没停下。 多尔分不清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这个人，于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方圆儿画了一半，抬头要说话的时候，笔下不小心歪了一笔，气得她跺脚，抬头迁怒瞪着多尔。 多尔赶紧投降，哈哈笑着走掉了。 侍从们自然也跟着离开了，留下两个女奴被方圆儿撵去找水盆和干净布巾，美其名曰要把花朵叶片擦的更赶紧更翠绿。 第八百四十八章 神秘的后勤 女奴一离开，她就扔了画笔，哪里还有方才的娇嗔。 眼前这盆花，虽然隔了三年多再次见到，但她可以肯定，这同出现在太和宫里那盆，绝对是一个品种。 她握了花茎，仔细沟通了半晌，心里越发笃定… 整个王府，只有摄政王一个男人，他的行踪自然得到了所有女人的关注。 听说他进了新夫人的院子，所有女人都是暗自咬牙，以为他今晚要留宿。 不想，摄政王没有多久就出来了，但脸上满满都是笑。 这就让女人们更迷糊了，猜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方圆儿抱了碎金花回了空间。 孙老爷子小心捡了掉落的花朵，不起眼位置的几片叶子，然后就兴致勃勃去做研究了… 方玉担心妹妹，听说妹妹会在夜半时候进来，这次也跑来等着。 果然，抓到了妹妹的踪影，他仔仔细细问了个清楚。 “你那边到底怎么样？如今住在哪里？可有被为难？” 方圆儿赶紧应声，“哥，你就放心吧。 我已经在金都都城了，那个多尔是金都摄政王，王府就在皇宫隔壁，特别嚣张。 明明国主已经成年了，他还把持着权利，不肯归还。 若是要破金都，可以从这里下手。 我住在摄政王府，多尔忙着争权，没有功夫多理我。 倒是他那群女人把我当公敌了，我天天收拾他们解闷儿呢。 今日我借口画画，拿到了这盆花。 这盆花儿一直养在多尔的书房，可是太省心了，一下子问出不少东西。 起码多尔书房里的秘密隔断，我是知道位置了。 恐怕我要找的来往密信一类，都在那里。” 方玉点头，不得不承认，妹妹亲自出马走一趟，调查进度确实进步飞速。 先前三年不断派人到金都城，都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线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身在虎穴，时刻都有危险。 “你一定要记得，一旦有危险，一定要立刻回来。 任何事，也不及你的安危重要。” “我知道了，哥。 我也不傻，家里有爹娘，有哪吒和美宝儿，我怎么会冒险？” 方圆儿赶紧赌咒发誓，总算让哥哥放了心。 算计这外边时间还早，方圆儿就领了美宝儿去玩耍。 因为两千大军，每隔几日就要回来取一次食水，所以家里的妇人孩子，闲着无事就会准备这些。 要说沙漠里行军，有菜有饭太难了。 最简单，也最能饱肚子的吃食，永远是包子。 空间里的大白菜鲜甜，切碎，混上肉馅儿，多放油，包进面皮，上锅一蒸，白白胖胖都能撑破笼屉。 再壮实的汉子，十个包子也吃饱了。 老人们知道两千近卫军赶赴西域，是为了救神主回来，更是用心，挖空心思给这些英雄准备东西。 这次是包子，听说下次要烤千层肉饼呢… 方圆儿在灶间跟着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另外包了一大盘牛肉萝卜的饺子。 王氏在一边看着，猜到几分，欢喜的眉开眼笑。 方圆儿倒是有些尴尬了，干咳两声，嘱咐嫂子。 “嫂子，这个煮好，让力虎拿出去。 我先走了！” “知道了，你放心，嫂子一定给你安排明白。” 王氏就差昭告全世界了，惹得方圆儿赶紧跑掉了。 很快，赵金莲就听儿媳说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圆儿啊，这是对皇上还留着情分呢。” “是啊，是啊，可是没有比这个更好了！” 王氏抱了美宝儿，颠了几下，笑道。 “美宝儿，你爹就快把你娘接回来了，你们一家要团聚了。” 美宝儿啃着包子，听不明白。 毕竟她娘方才还在身边呢… 沙漠的清晨，是一天当中最舒适的一小段时间了。 不同于白日的酷热，夜晚的寒冷，这会儿迎着半露出地面的太阳，所有人都从骆驼旁爬起身，掀开风帽，抖干净披风上的沙子。 有兵卒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子，同旁边的伙伴问道。 “今早是不是该发干粮了？” “是啊，到时候了。 我的水昨晚就没了！” 另一个兵卒也是眉开眼笑，小声说道。 “不知道这次要发什么果子，最好是雪梨，咬一口真是解渴又顶饿。” “我觉得还是苹果好，蜜桔也行，橘子肉吃了，橘子皮放到口罩里，嗅着味道也能醒神。” “我倒是觉得什么果子都行，就是多给一葫芦水才好。 那水太好喝了，一口下肚儿比一瓢都解渴，浑身都轻巧几分。” 众人手里忙碌着，都是兴致勃勃闲话儿几句，偶尔扭头望向中间的几个帐篷，满眼的盼望，挡也挡不住。 那几个帐篷里，住了皇上，还有力八多等人。 近卫军里有人同力八多等人相熟，有人却是第一次见。 于是，有人就问道。 “那些希望城的力士，到底是什么来头，本事简直太大了。 瞧着皇上对他们也很信任…” “你知道什么，你小子先前跟着大先生去西南边塞了，不如我们一直跟在皇上身边。 这些力士是皇后的忠仆，之前我们很多粮草就都是他们运送供给的。” “啊，想起来了，我也听过几句。 不过他们到底在哪里找的食水啊？这可是大漠…” “问那么多做什么，有的吃就行了！” 有老兵瞪眼睛，呵斥道。 “怎么，你还怕被药死啊？” “他才不怕呢，每次分干粮，他比谁抢的都厉害。” “就是，他还欠我一个蜜桔呢，今日我要抢回来！” 众人都是笑嘻嘻，替多嘴的兄弟遮掩。 老兵无奈，点了点他们，小声嘱咐几句。 “我是为你们好，该告诉你们的，皇上一定会说。 既然皇上不说，咱们就不该知道。 在希望城的时候，咱们也不是没问过那些行商。 他们走大漠，哪个不是渴掉半条命。 咱们呢，有吃有喝，甚至还有果子，简直像出来游玩的。 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这就是皇上待咱们的好，咱们闭嘴听话就是尽本分，明白吗？” “明白，明白。” 众人赶紧点头，这个时候，中间的几个帐篷，终于有了动静。 力八朵等人一手拎着两个大箩筐出来，吆喝众人。 “兄弟们，领干粮了！” 立刻，二十个校尉就都赶了过去。 两千人的近卫军，每百人为一校，十人一队。 分食水的时候，这般一层层传递下去，忙而有序。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一盘饺子报平安 很快，所有兵卒都拿到了两天的食水。 一大壶清水，十个肉包子，十张发面饼，一把麻辣肉干，两个果子，两个蜜桔。 众人把面饼和肉干、果子，都小心仔细的装好，然后才聚在一起，一边闲话儿一边吃包子。 普通的白菜猪肉馅儿，却香的众人连吃几个才有心思开口。 “香，真是香！我最爱吃的就是包子了！” “对啊，这个也最省事了，有面有菜，吃的也饱。” “上次那个肉夹馍也好吃，就是有些干。” 小队长赶紧嘱咐，“就是干，也忍一忍，别喝太多水，这会儿凉快，中午时候才叫难熬。 别把水先喝光了，合理分配啊。” “知道了，队长。” 兵卒们笑嘻嘻应了，拍拍挎包里的果子，“这次发果子了，啃一口含在嘴里，起码能顶一刻钟，一个果子够半天了。” “要说解渴，还是西瓜，放到井水里镇的冰凉，切成大块，咬一口，那个甜啊！” “就是，就是，可惜西瓜不好装包里，否则，兴许咱们还真能解解馋。” “别贪心，这就已经很好了。” 不远处的帐篷里，夜天逸和山桐，四师兄五师兄，围坐在一起，也正要吃饭，顺带看看路线图。 山桐抓了一个包子，说道。 “咱们如今已经走出一半距离了，我估算着，以目前这个速度赶路，有半月怎么也到了。” “不能加快吗？晚上多赶一个时辰的路…” 夜天逸心里着急，生怕妻子在金都吃了亏。 虽然知道她本事了得，但到底不是在大魏。 山桐赶紧摇头，“不，不，皇上，即便兄弟们不知疲倦，愿意日夜赶路，也不能这么做。 不说日夜温茶太大，只说沙漠中处处流沙，夜里看不清，很可能就卷入进去，白白送了性命。” 五师兄也劝道，“是啊，小幺，我们都没来过大漠，安全第一。” 四师兄已经在大口咬包子了，微微恼怒到。 “这鬼地方，干什么都用不上力气。” 夜天逸深吸一口气，只能耐着性子点头。 “好，白日里尽量加快一些脚步吧。” 这个时候，力虎笑嘻嘻进来了，手里端了个大盘子，盘子里装了白生生的水饺，隐约冒着热气。 角落还有一只小碗，碗里是蘸料。 “皇上，这是家里额外给您准备的饺子。 您慢用！” 众人忍不住都是惊讶，再看饺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漠啊，这半个月，他们吃过包子，馅儿饼，馒头夹红烧肉，烧饼，但饺子可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这般一看就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饺子，如此水灵，如此新鲜… 夜天逸下意识起身，亲手接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饺子的形状，就愣了一下，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五师兄心细，也是看出饺子的不同。 “这饺子…同方姑娘包的样子一般无二。” 夜天逸点头，说起来，他包饺子还是同妻子学的，每个饺子十道皱褶，寓意十全十美。 包括方家上下，只有方圆儿有个习惯，所以很好分辨。 他迫不及待夹起一个送到嘴里，鼻子突然就酸涩难忍。 三年了，他终于再次吃到了她的手艺。 不会错，这饺子一定是她亲自包的！ “这饺子是哪里来的？” 夜天逸死死盯着力虎，力虎笑着应道。 “我也不知道，去取食水的时候，家里人说，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我就端来了！” 夜天逸当然不相信，力虎看着憨，其实心思很灵活，半神族里，他是难得能独当一面的。 平日也被当做半神族下一任族长培养。 他不肯说，就是还不到说的时候，或者主子吩咐他不能说。 不过，即便这样也足够了。 夜天逸无比确定，这就是妻子亲手包的。 这盘饺子，是她给他的定心丸。 她肯定平安无事，甚至有这个空闲给他包饺子，而方家也有能力，把这饺子送到他手边… 五师兄默默上前，夹了一个饺子，两口吃掉，点了点头。 “小幺，你可以放心了，不必太着急了。” 夜天逸难笑了起来，“是啊，终于可以安心吃顿饭了。” 他还想再说话，却见师兄又抬起了筷子… 外边的兵将们很快吃完了包子，牵着骆驼缰绳，拍去骆驼肚皮下的细沙。 突然，帐篷里要大笑声传出来，还让众人很是奇怪。 要知道，这半月在沙漠中行军，他们虽然没吃过什么苦，却看得见皇上脸上的焦急，所以气氛多少有些压抑。 这会儿却如此不同，难道有什么喜事发生？ 很快，帐篷帘子被掀开了，皇上当先走出。 迅速有亲兵开始忙着收帐篷和用物，待得装上骆驼背。 夜天逸也翻身上了纯白的骆驼，初升的太阳照在漫天的沙丘上，照在两千精锐队伍中。 “各位兄弟，你们都是跟随朕，一路从东州府骑兵的精锐，若是天下朕最信任谁，除了你们，再没旁人。 这次我们穿越沙漠，远赴金都，一直不曾同你们说缘由，想必你们也很好奇。 方才接到好消息，朕想与你们分享。 三年前，皇后发现宫里的太后身份存疑，有西域外族血统，怀疑太后是西域细作，为百年前那场灭国之战复仇而来。 大魏先前三十年的动乱，民不聊生都是西域金都国的阴谋，背后操控。 于是，朕与皇后商量过后，假借贵妃入宫一事，皇后假意恼怒离开，实际带人潜入金都国。 如今已查到切实证据！ 这次，朕赶赴西域，就是为了接回皇后。 儿郎们，揭穿内奸，铲除外敌，稳固大魏未来三十年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就靠我们此次一行。 二郎们，挺近西域！接回皇后，保家卫国！” 兵将们听得都是惊讶之极，毕竟一国太后，那是如何尊贵的人啊。 没想到，居然是帝国之人，搅乱大魏三十年！ 这就是出自皇上之口，否则谁也不会相信！ 还有，一直有流言说离开京都的皇后，居然为了大魏，在敌国搜寻证据！ 这原本该是他们的差事，大魏养了他们，就是为了大魏安宁。 结果皇后在孤军奋战，他们居然安逸度日… “接回皇后！” “铲除内奸!” “保家卫国！” 第八百五十章 诡异的平静 不说大漠里急行军如何，只说金都这边，方圆儿每日都是睡个懒觉，起来洗漱吃饭，在王府里溜达一圈儿，画个画，吃吃水果，无比的惬意。 这哪里像被掳来的啊，比主人还自在。 王妃每日忙着处理琐事，偶尔问起，女奴的答复永远是，“新夫人在园子里赏花。” “新夫人在凉亭里吃果子呢。” “新夫人在画画!” “新夫人午睡还没起！” 她真是羡慕又嫉妒，想问问王爷到底掳这个女子回来做什么，就为了娇养着吗？ 但这话问出去，免不得惹王爷恼怒，她索性也不管了。 于是，方圆儿更自在了。 这一日，她终于画好了两副画，留下满意的一张，另一张就让女奴，连盆花儿一起，送去了书房，归还给摄政王。 多尔正同侍从说话，他虽然做了万全准备才离开，但国主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又占了正统。 这大半年，居然被他抢了不少先机，拉拢了几个重要朝臣。 在他看来，不能为他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时候，震慑还是血腥手段，最管用。 正这个时候，女奴到了院子外边，侍从得了禀报，赶紧出去，很快抱了花盆儿和画进来。 多尔挑挑眉，侍从立刻仔细检查花盆儿，连泥土都仔细探查过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又展开那副画。 不得不说，方圆儿的画技确实不错，看的多尔也是惊喜。 大魏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大国，女子都有如此才华。 再看金都，女子依附男子而活，多半学的是争宠献媚的本事… 他想了想就问道，“她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侍从会意，赶紧应道。 “回王爷，新夫人每日只在府里走动，多半在花房儿和园子。 新夫人好似特别喜欢花草，对吃喝穿戴没有任何挑拣。 其余夫人不去招惹，她也从来不理会。 王妃那边，她也没去过。” 多尔皱眉，总觉得这女子不该如此安静，好似她过于安分了。 虽然希望城那边，对这位城主妹妹的消息不多，但她也时常去城外走动，甚至城里很多大事，也都有她帮忙的影子。 如今好似从老虎，突然变成了兔子，实在太奇怪了。 “吩咐下去，严加监视，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一定多加小心。” “是，王爷。” 方圆儿躺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随意伸手抚摸着大树龟裂的树皮，眯了眼睛。 金都天气炎热，权贵之家都喜欢院里有活水流动，喜欢多树多花，这可方便她打探一些事了。 就是再陌生的老树新花，浇上一瓢泉水，就立刻成了她的好帮手。 她没去过书房，但书院里出入什么人，多尔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甚至那几个嫉妒眼红的女人私下怎么议论对付她，她都一清二楚。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无趣，帮手众多，总有种大人欺负小孩的感觉… 大魏京都，今年冬天的雪来的尤其早，第一场就是中雪，把整个京都的街路，屋脊，都包裹成了银白的世界。 皇宫里，因为这几年放出了不少宫女太监，本来就没有太多人了。 又因为杀了几个内务府的硕鼠，再没有谁敢顶风作案。 各处的炭火和棉衣棉鞋发放及时，也足额足量。 所以，落雪下的各处宫殿，都尤其显得宁静平和。 太和宫早早烧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今天不是朝会，几个阁老儿陪着太子，处置了一些棘手的奏折，被太子招待喝了热乎乎的奶茶，一碟子点心，就各自回府了。 他们刚走，后殿的午饭就好了。 秋雅见朱红挺着硕大的肚子，手里拿着一个果子不停的啃，忍不住皱眉。 “朱红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少吃一些啊？ 我可听二夫人她们说了，孩子太大太胖，生的时候不容易。 你还是头胎，小心到时候遭罪。” 朱红嘿嘿笑，把手藏到身后，应道。 “我就是有点儿渴了，吃点儿果子，不会长肉。” 不等秋雅再说，晴红和银红已经过来了。 她们可不像秋雅那么客气，说到底他们都是红字辈儿的，又情同姐妹，有些话更说的出口。 “你嘴馋就说嘴馋的，扯什么果子不长肉。 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吗？ 你这肚子里就一个孩子，比人家怀两个都胖！ 再吃下去，生不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就是，小姐也不在，到时候，看谁能救你！ 我们整天看着你，不让你吃太多，是为了你好。 你倒好似我们亏到你一样！” 她们两个是真生气了，不论是太医也好，还是孙先生也好，说过多少次了。 朱红就好像长了个无底洞的胃，只要醒着就要吃，她们都怀疑她得什么饿病了。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顶多胖一些。 但肚里还有孩子呢，这当娘的真是不长心！ 朱红红了眼圈儿，她也委屈。 “我也知道不能这么吃，但就是忍不住啊！” 正说话的时候，叶迟从前边过来，问道。 “怎么还不开饭，太子殿下已经忙完了？” 晴红和银红不好多骂朱红，毕竟是孕妇呢，但叶迟可逃不掉。 “你还好意思过来！ 我们问你，太医和孙老爷子说多少次了，朱红不能再吃了，否则容易生不出。 你这个当丈夫的，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你是想媳妇儿孩子出事，再换新的，是不是？” 叶迟被骂的缩脖子，瞄了媳妇儿一眼，他也冤枉。 家里一向是媳妇儿说了算，他不让吃，也不管用啊。 朱红和银红见此，也都无力吐槽了。 “行了，我们拿你们没有办法，别人有办法。 小姐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了，一定要我们看好朱红。 这样下去，我们怕是不好交代。 朱红还是回娘家去吧，让你爹娘看着你。” 朱红眼珠儿转了转，回家就是回洞天福地啊。 那里果子更多，好吃的更多… 银红和晴红不理会她，进灶间看看夏雨已经准备好了火锅，两人就去了前殿。 哪吒正同大先生和方玉说话，见两个大丫鬟过来，就问道。 “可是有事？” 晴红银红就把朱红不知节制，生产怕是困难的事说了，末了说道。 “殿下，我们想把朱红送回娘家，让她爹娘照管。 她一向心思单纯，没有小姐在身边看着，我们都怕她有事。” 第八百五十一章 风云汇聚 哪吒点头，应道。 “好，你们安排吧。 我娘一向喜欢带着朱红姐姐，万一她有事，我娘肯定会伤心。” 银红和晴红这才退了下去，很快，饭桌儿摆了上来，热腾腾腾的鸳鸯锅。 一边是大骨清汤，一边是麻辣涮肚。 大片的羊肉，各色肉丸，鱼虾蟹，青菜木耳，配上外边飘飞的雪花，真是最好的搭配了。 大先生笑道，“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这般忙完，吃火锅赏雪，真是难得的惬意。” “是啊，”方玉也是笑道，“等以后不忙了，有机会，我要去山上拜访道长。 听说玉皇顶的雪是大魏最漂亮的。” “国舅爷可说对了，玉皇顶的冬日是最好的。 以前都是揣上一壶酒，迎着风雪抿几口，如今有皇后娘娘送去的厨子，各种食材。 师傅也迷上了吃火锅，赏雪。 就是隔壁医谷的侯老爷子总跑去蹭吃蹭喝，每次吃到一半，两老都要吵几句。” 大先生一脸的向往，若不是为了帮师弟和侄儿，他真是想窝在不下来。 这几年，即便皇后不在宫里，但年节送往玉皇顶的节礼，却从来没少过。 师傅和他们的衣衫鞋袜，吃穿用度，样样齐全。 说起这个师弟媳妇儿，简直是天下难寻的好女子。 所以，听说师弟这里需要人手，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来。 只盼着，师弟成功接回媳妇儿，一家团聚。 正吃到一半，崔琰匆忙赶了过来，众人都以为他有急事。 结果他跪下行礼，站起后就笑着指了火锅。 “殿下，赏我也吃几口吧。 这两年可是馋死末将了！娘娘不在宫里，我们都没有口福了。” 众人忍不住都是笑起来，论起吃货，崔琰绝对第一等的。 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忠心，是不是东州府那时候开始，就用好吃的培养出来的。 很快，新碗筷就送了上来，崔琰一口气吃了两盘羊肉，这才放慢了速度，禀告道。 “殿下，这几日，抓了七个暗夜在京都行走的。 末将已经讯问过了，都是死士，一个字不肯说，要怎么处置？” 哪吒涮了两个青菜叶，随口应道，“吊死，挂在城门口。” 大先生筷子一顿，想说什么，到底忍了下来。 乱世用重刑！ 如今皇上不在京都，太子以十岁稚龄监国。 若是心慈手软，不知多少人要趁机欺上来。 这般震慑，虽然残忍，手段粗暴，但不得不说，效果是最好的。 这么说来，哪吒倒是个做帝王的好苗子，虎父无犬子… 方玉原本还想替外甥说几句，但大先生没了下文，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对于吊死挂墙头这事，他不觉得如何残忍。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不说别的，就是希望城，如今的安宁兴旺，有所有人的努力，但更有绿洲边缘那几千白骨的功劳… 对于宵小，永远只有“死”，这种直观的下场，才能起到最大的震慑作用… 崔琰是个生死战场拼杀出来的，更是不在乎了。 “是，殿下，末将一会儿就去办。” 哪吒又吩咐门口的银红，“有没有冻饺子或者包子，给崔将军对拿一些。 平日在执勤，不好回家，简单煮一煮，也能吃口热饭。” “谢殿下！”崔琰可是高兴坏了，“等皇上接了皇后娘娘回来，末将还要请命回来守宫门。 什么品级不重要，就盼着多蹭几顿饭菜。 京都什么酒楼，也没有太和宫的饭菜好吃。” 众人都是笑起来，方玉就问道。 “崔将军不想成亲吗？” 崔琰红着脸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晴红，小声说道。 “那个，不着急，等皇后娘娘回来，末将求娘娘做主。” 众人立刻都明白了三分，神色里就带了几分打趣。 崔琰飞快吃了半盘羊肉，慌忙拿了一盒子冻饺子就匆忙告辞了。 众人笑的更是厉害，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大先生也是说道，“怪不得，这几年，他最卖力寻找你们，原来是惦记你们家里的姑娘呢。” 方玉点头，“倒也是个良配，等皇后娘娘回来再说。” 不说宫里吃火锅热闹，丞相府里，于丞相头上顶着帕子，脸色微微泛红，一手端着药汤，皱眉一口口喝了下去。 于夫人很是担忧，抹着眼泪劝道。 “老爷，还是请个太医来，好好诊脉看看吧。 您年岁也不小了，不好耽搁了病情，伤了身体。” 于丞相却是摆手，眉头皱的更紧。 先前，身体无事偏要装作生病。 如今有病，居然连大夫都不敢看。 说起来真是可笑！ 皇上在京都的时候，他要示弱额。 皇上不在京都，他当真病弱，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为的就是收拢人心。 这朝堂势力就好像一盘大棋，他本想步步为营，但皇上却是个厉害的对手，完全不按常理出手。 他为了派个棋子到皇上身边，生生损失了小半人手。 这三年，又被皇上慢慢蚕食了一些。 如今算下来，他居然连一半势力都没剩下。 这还是太子监国，很多人观望的情形下。 否则，他就是绝对的弱势。 若是不奋起抵抗，怕是他就要在这样的消磨中彻底失去了对抗的资格… “你不要惦记，只管打理好府里，其余我有安排。” “老爷，我就是担心你，还有宫里的文慧…” 丞相夫人还想再说，丞相却闭上了眼睛，显见不想听。 她无法，只能红着眼圈儿退下了。 丞相这才睁开眼睛，低声喊了一句。 “来人！” 一个不起眼的灰衣奴仆，很快出现在屋角，跪倒应声。 “奴才在。” “京都还有多少人手？” “回主上，这三日损失七人，还剩十四人。” 灰衣奴仆额头贴地，显见恐惧于折损过多。 丞相脸色有些黑，多年积累的底子，就这么迅速消耗了。 “传我命令，各地人手都赶赴京都。” “主上，那各处的任务…” 灰衣人有些迟疑，丞相剧烈咳嗽起来，哑着嗓子应道。 “全都扔下，只要拿下京都，自然一切顺利。 若是失去京都，各处的任务也就没必要了。” “是，主上。” 灰衣人赶紧应声，然后退后没了影子。 窗外，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北风呜咽，不知再恐惧什么，还是在提醒什么…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大王闯祸了 寿康宫里，太后也是捏紧了茶杯，眉头紧皱。 “太和宫那边，还是渗透不进去？” “是啊，主子。” 老太监低着头，小声应道。 “这一个月一直在找机会，但那边的人太小心了。 姓吴的好像多长了一双眼睛，看的是滴水不漏。 无论是送进去的东西，还是觐见的官员，都查验的很是仔细。” “花房那边呢？ 本宫记得，该到换花草的时候了。” “主子是想用那棵…” “不，不能用那棵。 在泥土或者水里想想办法。” 太后眼里满满都是焦躁，“这段时日，是最好的机会了。 若是等到那个杀神回来，想要再动手就太难了。” 她冷哼一声，目光冰冷扫过老太监。 “那人，你们对付不了，本宫不怪你们。 但是一个小孩子，你们还是这般无用，就没必要留着你们了。” “不，太后…” 老太监不知道想起什么，双腿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 “老奴一定尽心尽力，这次一定会成功。” “下去吧。” 太后挥挥手，好似不在意，但老太监跟在她身边太多年，心里太清楚她是动了杀心。 为了活命，他只能迅速退了下去，盘算着要如何谋算。 就像太后所说，皇上是天命所归，文武双全，他对付不了，还情有所原。 但太子才十岁，半大孩子而已。 他在宫里盘踞这么多年，得用人手无数，怎么能拿他没有办法！ 冬日像个小孩子一样，也是一天一个脸色。 前几日还飘着雪花，给大地换个衣衫。 这几日又换了晴天，太阳居然照在身上很暖和，以至于有些房顶阳坡的雪都开始融化了。 水珠滴滴答答从屋檐落下，倒有几分春日错觉。 三日小朝会，五日大朝会，其余时候不必上朝，有紧急之事，阁老重臣们会来太和宫禀报。 除了这些，其实监国太子还不算太忙碌。 特别是这些时日，太子越来越习惯处置朝政，已经游刃有余了。 今日，讲史的大学士在上书房开课，太子特意派人去辛家请了几个表兄弟都进宫，陪他一起听“故事”。 太和宫后院儿里，晴红银红等人，都欢喜小主子们过来。 于是，夏雨忙着准备午饭，其余人切果盘的切果盘，烤点心的烤点心，都是忙的厉害，难得让后殿这么热闹。 叶迟前后跑着，帮忙跑腿儿，把东西送去上书房那边。 吴总管笑眯眯背着手，守在门口，晒晒太阳，也是无比的惬意。 “方公子他们若是日日都能进宫来，就好了。 太子殿下这些时日，忙的厉害，话都少了。” 大先生也是听得热闹，拿着一本书出来走动，两人凑在一起，就说笑几句。 大先生点头，颇有感慨。 “这话，家师也是常说。 先前小幺他们还小的时候，偶尔还觉得闹人。 待得小幺下山，师弟师妹们也都去游历，山上冷清之极。 偶尔飞来一只鸟雀，我都要同师傅看上半晌。” 吴总管忍不住笑道，“其实有个办法，就是多收几个小徒弟啊。 小孩子多了，想不热闹都难。” 大先生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吴叔可是提了个好法子，我们怎么没想到。 待我这次回去，就同师傅说说。 只是这些师弟妹们太懒散，收徒要他们教授，他们怕是觉得拘束麻烦。 这事儿还要我师傅开口才行！” 吴总管左右瞧瞧，见没人又小声说道。 “大先生，你们山上若是能收两个方家孩子，那就不只是热闹了。 怕是到时候想安静都难！ 方家太疼孩子了，到时候派几个管事丫鬟过去，你们可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大先生哈哈笑了起来，嘴上说着，“收徒要看缘分。” 其实，他心里早就千肯万愿意了。 正说着话，有侍卫过来禀告。 “总管，花房来人换花盆儿了。” 吴总管想了想，也到日子了，就道。 “让他们送进来吧，新的放廊檐下，等待检查。 旧的搬出去！” “是，总管。” 侍卫下去了，很快，就领了十几个小太监进来，一人搬了一盆花。 太和宫的所有草木，都是自己人在打理。 只有这些摆在屋里的小花盆，小盆景，需要送到花房养护。 很快，廊檐下摆了一溜儿。 外人是不能进屋的，所以，银红几个从后院出来帮忙，给小太监们分了一些新烤的点心，还有一人两个果子，塞得怀里满满。 小太监们都很高兴，连连道谢。 如今宫里主子少，所有人都没什么拿赏钱的机会。 但他们的月例不会再被克扣，上边的嬷嬷和管事也不敢苛待他们，吃得饱，穿的暖，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每到太和宫这边有差事，他们几乎要挤破头抢着过来。 因为不会被打骂，还会有赏赐。 有时候是美味的点心，有时候是果子，有时候是荷包。 无论是什么，都能让他们高兴好几天。 不等小太监们退出去，太子等人就从上书房回来了。 七斤八斤几个贪玩，抢着要骑在大王背上。 大王逗弄他们，一边跑一边扭头跑，惹得七斤八斤和秋丰秋平大呼小叫，吵得厉害。 吴总管乐坏了，抬脚就要迎上去。 大王却一个猛扑，想要躲在他身后，结果许是估计有误，它落脚时候，打破了一盆不起眼儿的矮松盆景。 “哎呀!” 七斤八斤几个惊喊，“大王闯祸了！” 金子和根生撵上来，见此就拍了弟弟们。 “别往大王头上怪，不是你们闹它，它会打翻东西吗？” 哪吒赶紧摆手，“不过是个花盆，让花房儿再送就是了。” 吴总管也说道，“是啊，正好人还没走呢，直接搬下去就是了。” 不想，大王却绕着那打碎的花盆走了一圈，突然抬起大爪子又拍了一下。 “嗷！” 这一声虎啸，叫的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吴总管和大先生立刻隔开了孩子们，哪吒黑着脸，高声喊来侍卫，把所有小太监都控制了起来。 小太监们吓坏了，他们再傻，也看出来了。 怕是他们送来的花盆出了问题！ “请御医过来！” 大先生亲自发话，立刻有侍卫跑去请人了。 哪吒上前，拍拍大王的脑袋，又让晴红几个端了水盆过来，给大王洗爪子。 它方才碰过花盆，万一有不妥之处，就来不及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心思狠手段毒 很快，两个御医，加正副医正都跑来了。 本来都是年岁大的老爷子，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地，几乎要昏死过去。 众人无法，又赶紧给他们取水喝下去。 水是空间水，效果自然也是清新提气。 待得缓过来，几人围着那花盆和矮松就琢磨开了。 这个插银针，那个小心嗅闻，末了又凑在一起商量半晌，才终于得出了结论。 “太子殿下，这…花盆里的矮松和土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浇下去水不成。 南方惠州地界有一种荆棘，春日四月开花，取花蕊，三斤才能熬半碗汁液，无色无味，即便服用，对身体也没有害处。 但这东西同爱松相克，若是浇在矮松根上，一日树根就会变红，十日过后开始散发气味，好似淡淡的花香。 若是有人嗅闻，即便只有一个时辰，也会头疼欲裂，狂魔弑杀，无药可救…” 另一个御医也是赶紧说道，“这下毒之人许是不知道这这点，也怕浇完水就送来容易被发现，所以应该是昨日浇下的。 这花盆又被打破，泥土散开，我们看到树根变色，这才轻易分辨出，否则是无论如何也检查不出的。”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骂道，“好歹毒的心思！” “这法子太隐秘了，若不是大王发现，打碎花盆，我们顶多是查查土里埋没埋东西，哪里想到浇水出问题了。” 哪吒揉揉大王的大头，大王蹭蹭他的手心。 说起来，一人一虎也是发小了，一起吃睡长大。 大王救了他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特别是到了京都之后，只要他有危险，大王一直都在身边守护… 大先生也是惊得后背冷汗，这段时日太依赖寿康宫那边送来的消息，还是疏于防范了。 幸好有大王在，否则被得逞，太子有个好歹，怎么同师弟交代！ “查，一查到底！花房所有人都抓起来，必须查出个来龙去脉！ 无论是谁下此毒手，都必须付出代价！” 崔琰这会儿听到消息，也从宫门口赶了过来，后边跟着值班的阁老。 眼见这般，阁老恨不得昏死过去。 待得了解了前因后果，崔琰立刻就去封了花房儿。 阁老儿更是腿软，若是太子出事，他们谁都别想活了。 皇上的威名，一半是在战场上，另一半就是在抄家灭族中建立起来的… 若是太子有事，他们全家绝对要去海边晒盐… “查，必须查，不管是谁，以下犯上都是死罪！” 太子一手揽着大王的大头，冷笑道。 “这天下，这朝堂，这宫里，敢对储君动手的人不多。 储君死了，谁得益，就是谁动的手。 这还用查吗？” 阁老死死低着头，直接装了聋子。 丞相和太后，或者说贵妃和二皇子，这简直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但一起都需要证据啊！ 很快，崔琰就脸色铁青的赶了回来。 “殿下，花房的两个管事太监都吊死了！” 太子扫了阁老一眼，“意料之中，把所有人都先关起来，谁能提供线索，就能脱罪。 就算管事太监死了，他们先前行事总能留下蛛丝马迹。 抓不到真正幕后主使，也清洗一下宫里隐藏的魑魅魍魉。” “是，殿下。” 崔琰下去了，方玉却赶来了。 今日有孩子们陪太子，他就去了一趟刑部，结果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宫里就出了事。 他脸上几乎可以刮下一层寒霜，这会儿上前请了阁老。 “走吧，王大人。 我最近又找到一些罪证，查出一些人的不法之事，还要辛苦王大人同我一起审核一下。 明日大朝会，殿下就可以下旨了。” 王阁老差点儿没哭出来，谁不知道方玉就是活阎王。 这明显是知道丞相动的手脚，抓不到证据，殿下吃个哑巴亏。 方玉这个舅舅，打算反击了。 但他夹在中间，只要参与了，就是把丞相得罪死了。 若是不参与，又要得罪方玉，甚至是太子… 权衡利弊半晌，只能狠狠心，一翻白眼儿躺下了…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转而又是哭笑不得。 这老狐狸，宁可装死，也不打算蹚浑水了。 哪吒冷笑，开口吩咐道，“王大人这是年迈，身体不行了。 送他回府，安心养病。 等父皇回来之后，看看是不是给王大人安排个闲差。 否则传扬出去，还以为大魏苛待重臣呢。” 王阁老儿的手抖了一下，显见没想到，太子直接抹了他的官职。 要知道，他爬进内阁用了四十年，如今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心疼。 但这会儿若是醒来，就是欺君之罪… 一肚子复杂犹豫的王阁老，很快被抬出宫去了。 花房那边也开始挨个训问了，蒋子杰赶来同崔琰联手，想必多少都能有些收获。 大先生见七斤八斤几个吓的脸色不好，就笑着招呼道。 “先吃饭吧，这都是小事儿。” 哪吒也是笑道，“是啊，有大王在呢，谁也别想把手伸进来。” 秋丰年岁最小，跟着嚷道。 “我的那份肉菜，中午给大王吃。” 大王嘴馋，平日就喜欢吃浓油酱赤的红烧肉之类，同小孩子一个口味。 但它是头老虎啊，众人都怕它的胃肠受不了，所以严格看管。 今日它立下大功的，倒是难得吃到开心。 众人团团围坐，说起上午听到的故事，喂几口大王，慢慢倒也把先前之事揭了过去。 但他们这里是不在意了，宫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花房上下都被捉拿，各处的宫女太监人人自危。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而寿康宫，自然也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老太监跪在地上，噼里啪啦打自己的嘴巴，一个比一个清脆，直到脸皮麻木没了知觉，才算等来太后一声，“停！” 他立刻趴伏在地上，“主子，都是老奴无用。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被一个畜生坏了谋划。” 太后不过是迁怒，这会儿出了气，倒也还有几分理智。 “那个小崽子气运太好，身边养个畜生都能替他挡灾。” 说罢，她直接甩了怀里的猫咪，“都是畜生，这怎么就是个无用的东西！” 猫咪被吓了一跳，叫了一声，钻进了床下不敢出来。 太后彻底出了气，就道。 “起来吧，以后再继续谋划。 一次不成，就两次。 最后吓得太和宫成了惊弓之鸟，机会反倒更多。” “是，是，太后。”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还要说话的时候，院里却突然乱套了。 有小太监跑进来报信儿，“太后，崔将军带着近卫军过来抓人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下旨送你去告状 “什么，大胆！” 太后勃然大怒，直接就出门去了。 果然，院子里，近卫军正召集了所有太监宫女，对着名单，一个个拎出来捆绑。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跑到寿康宫撒野！” 崔琰闻声，上前行礼，简单应道。 “太后娘娘，花房儿送到太和殿的花盆里验出了毒物。 根据花房儿众人的交代，平日您这寿康宫里的人，同他们走动最多。 末将要抓人讯问，查出背后真凶。” “胡闹，哀家是太子的祖母，难道你是说哀家指使人害了太子不成？” 若是旁人，可不敢担着责任，必定要跪地解释。 但崔琰可不吃这套，他梗着脖子应道。 “太后，末将没这么说。 一切都要等讯问之后，才能有结论。 若同太后的奴才有牵连，自然有人来找您说理。 若不是，那末将把人再送回来就是了！” “你，你…蠢货！你抓了哀家的奴才，就算最后没有牵连，外人怕是也要说哀家谋害太子。” 太后气疯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憨货真敢冲进寿康宫。 她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而这会儿被抓的也都是的平日得力的人手。 无奈，崔琰就是油盐不进啊。 这会儿，他一挥手，示意近卫军继续捆人，一边高声应道。 “太后不要担心，您平日一向疼爱二皇子，太子如今又被毒害。 就是末将不来抓人，外边也都会以为太后下的毒手。 您无论如何，都免不得被猜疑。 还不如让末将把人带走，查出没有问题，才能还您一个清白。” 说着话，人也抓完了，他草草行个礼，带人就走掉了。 太后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偷吃不成，反倒损失一把米！ 而皇宫外，这会儿确实也如同崔琰所说，早就流言满天飞了。 王阁老平日身体也算好的，居然被抬出了宫门。 自然是人人好奇，总要探问几句。 结果，王阁老到家就紧闭府门，谁也进不去。 有聪明人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 宫里肯定出事了，逼迫的王阁老都要装病躲避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 宫里如今就几个主子，一个太子一个太后，一个贵妃，一个二皇子。 若是有争斗，双方简直是显而易见啊… 怪不得王阁老宁愿装病，失了太子的信任，也不愿参合… 果然，很快有消息传了出来。 送到太子寝宫的盆栽被动了手脚，宫里正在大清洗！ 有人偷偷私下议论，“怕是清洗也白清洗，根本找不出证据吧。 就是我们想动手害谁，也一定会提前收尾，不会留下痕迹啊。” “是啊，宫里怕是要白白乱一场了。 太子殿下到底是年岁小…” 但也有聪明人冷笑，嘲笑众人。 “你们懂什么，这才是个好机会呢。 能不能找到线索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利用这个机会。 平日太子是晚辈，寿康宫和景仁宫，他都不好动手。 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想去掉一些不听话的奴才，可是太容易了。” “啊，原来如此！”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虎父无犬子啊。” “你们看着吧，这事儿没完。 皇上那么英明的人，敢留下太子监国，自然是有安排的。” 果然，第二日朝堂上，方玉就出手了，御史台最铁面的两个御史上了折子。 弹劾了丞相最后两个帮手，一个户部，一个吏部。 一个贪墨，一个老家亲族卖官。 同样是人证物证齐全，抵赖都赖不了。 太子当时就下令，把两人抓起来下狱，家里封门，等待抄家。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丞相一派自然是人人自危，就是保守派和中立派，也觉得太子莽撞。 皇上不在京都，这般冒然处置重臣，容易引起朝堂震荡。 有老臣出列，建议道。 “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再调查清楚…” “是啊，殿下。 二位大人平日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殿下如此轻易定罪，恐怕会寒了人心。” 有丞相一派的朝臣立刻顺杆爬，出列力保同伴。 有人带头，其余就好似顺理成章了。 紧接着，又跳出来五六个人，都是这般，嘴上求情，但话里话外总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太子静静看着他们表演，直到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他才开口问道，“历来犯错就要处罚，无论官大官小。 这同父皇在不在京都，有什么关系？ 难道父皇在京都，就可以容忍他们卖官贪墨？ 还有，什么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每月没有领俸禄吗，难道在为大魏无私奉献？ 什么时候，为臣子的，可以同帝王叫嚣功劳苦劳了！” 众人大半都低了头，但也有人梗着脖子反驳道。 “殿下，臣等也是为了殿下好。 皇上不在京都，凡事求稳。 不如，殿下把此事写下来，送给皇上定夺，如何？” “这主意…不错，”出乎众人意料的，太子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这些折子，恐怕说不明白来龙去脉，父皇反倒看的疑惑。 这样吧，这位爱卿，就辛苦你亲自走一趟边塞，亲口禀告给父皇好了。 正好本殿下也很久没见父皇，心里惦记。 辛苦爱卿即刻出发，多替本殿下问问父皇安康，以及父皇什么时候回京。 他多在外一日，京都就不稳一日。 本殿下难以服众，罪臣有错，都不能处置呢。” 说罢，他起身就回了后殿。 吴总管冷冷扫过众人，高喊一句，“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是脸色不好。 他们谁也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强势，即便整个朝堂都反对，他也不肯妥协。 甚至四两拨千斤，神来一笔，把出头的官员直接发配去边塞了。 要知道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往北走，简直就是送死去了。 一路上严寒，山贼，道道都是关卡。 而且见到皇上要怎么说，有罪臣贪墨卖官，太子要处置，他觉得不能处置，所以跑来找皇上告状。 以皇上的脾气，怕是要亲自抽刀砍他成十八快！ 显然，那梗着脖子的官员也想到这个下场了。 他的脸色简直比雪还白，四处看了一圈儿，人人都躲开他的目光… 枪打出头鸟，他就是那个出头鸟儿！ 第八百五十五章 二师伯 许是上天也感受到了京都这几日的低气压，于是收了太阳，阴了脸，开始酝酿风雪。 太子下旨要官员立刻出发去边塞，但官员回去看了老母，准备了行礼，到底拖到了第二日一早才出发。 原本以为太子会改变主意，或者丞相会出面保全。 结果，直到出发，都没等来一丝消息。 漫天风雪，落下来的特别及时又应景儿。 也让整个京都有心人看在眼里，下意识都开始谨慎起来。 家里在外疯跑的纨绔孩子都抓回来，圈着读书。 家里有些不太光明正大的生意，赶紧收了。 总之，夹着尾巴做人。 也许，大魏的天儿又要变了… 刑部那边，到底把两个官员抓了。 而且方玉都没给任何人反应机会，直接开始抄家。 男子下狱，但十岁以下孩子和妇人可以留在家里等待判决。 这样的案子，是要拖到皇上回来的。 到底太子可以下令彻查，不能当真把官员拉去杀头…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许是觉得太子这般出乎意料的强势，太过危险。 即便眼前退让，得了安宁。 但以后太子真正登基，岂不是众人还是没有活路。 于是，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想出路的，想退守的，想站队的，当然更多是想反击的。 丞相的请客，开始频繁出现在一处僻静的茶馆。 不同的官员就会同他偶遇，说笑几句，喝喝茶，统一战线就越来越坚固了。 太和宫里，太子去了上书房，大先生忙着把奏折按照轻重缓急放好。 吴总管从外边进来，后便跟了个侍卫。 “大先生，您看看谁来了？” 大先生抬头，忍不住笑了。 “子杰怎么白日来了，可是外边有事？” “当然了，大师兄。 不过，有我在，就算有事也是小事儿。” 蒋子杰一屁股坐下来，抱了点心盘子就开始吃。 大先生望向吴总管，无奈道。 “又要劳烦后殿的姑娘们多准备午饭了。” 吴总管笑呵呵应道，“大先生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果然，话音刚落，银红就送来一大盘新点心，还有一篮子各色果子。 蒋子杰眼睛放光，一边剥香蕉一边喊着。 “银红姑娘，给我炖个红烧肉，还有椒盐羊排，浇汁儿鱼…” 他一口气点了七八样儿，惹得大先生瞪眼睛。 “你过来是办事，还是来点菜？当这里是酒楼了！” 蒋子杰笑嘻嘻，应道。 “我在外边奔波，没日没夜，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当然要吃顿饱饭了。” 吴总管也是赶紧笑道，“二先生辛苦了，自然要吃顿好的，后院儿的姑娘们手艺好，保管二先生吃饱。” 蒋子杰拱手道谢，扔了香蕉皮，这才说起正事儿。 “这几日，有十七个官员主动联系了丞相那边的人。 看这样子，丞相是要反击了。 让哪吒注意一些，小心被他们算计了。” 说罢，他还是有些生气，骂道。 “这些没品的东西，小幺在京都的时候，喘气都不敢用力。 如今倒好，抱团欺负一个小孩子，真是让人不耻。” 大先生皱眉，想了想就道。 “我会告诉太子，你还是要多用心查探，最好能查到他们的谋划。 宫里这边不用惦记，崔将军很尽心。” “知道了，名单在这里，我都记下来了。” 蒋子杰的性格是跳脱了一些，但行事还算有章法。 名单一递，他就半瘫在椅子里，放心吃喝了。 大先生难得没呵斥他，师弟妹们各有特性，但都是重情义之人。 方玉正好送奏折过来，见到蒋子杰也是高兴，两人坐一起，说了半晌。 大先生心里拿不动主意，就问方玉。 “哪吒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强势了，再这么下去，中立派会不会倒戈到丞相那边？” 方玉笑得了然，旁人还罢了，他自小看大的外甥，他可太清楚了。 这一段时日的强势，哪吒就是故意的。 这小子打着小心思呢，当初皇上毁了承诺，伤了他的心，也让他不再相信这个爹。 即便这次皇上认错，又带兵出京，让哪吒监国。 但哪吒这小子，恐怕还是不满足。 毕竟自己握在手里的，同旁人给的可不一样。 “大先生不用担心，太子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再说，这个时候看看谁是墙头草，也没什么不好。” 大先生点头，也没再多说。 在他看来，方家是真有几分神秘本事的。 哪吒几乎是方家一手带大，旁的不成，自保总是轻松。 就算朝堂闹崩了，又能怎么样，兵权在手，翻不出大浪。 就算有些乱子，师弟回来，也会立刻风平浪静。 说到底，这天下以后都是哪吒的，如今权当练练手了。 “小幺那边可有消息？” “有，按照时日计算，这几日就该走出沙漠，到西域了。 只不过要赶到金都国都城，还要三四日。” 方玉应的随意，好似这样珍贵的消息，方家很容易就能得到。 但京都到边塞千里，边塞到西域又是千里。 横跨两千里路程，方家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实时传递呢。 大先生同蒋子杰对视一眼，都是忍住好奇，没有问出口。 幸好这时候，哪吒从上书房回来了，见到二师伯，他很是高兴。 蒋子杰性格跳脱，小时候可是没少带他这个侄儿玩耍。 两人凑在一起，说得没完没了。 大先生和方玉也没拦着，难得哪吒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这段时日，他坐镇监国，整日绷着脸，倒是威严稳重很多，但免不得让人心疼。 很快，午饭准备好了，众人到后院吃饭。 院门一关自家人，大伙儿都更自在了。 蒋子杰摘了帽子，脱了外衫，甩开筷子，不时同侄儿抢肉吃，闹的众人都是哭笑不得。 饭后，晴红几个抱了个西瓜上来，直接杀了，众人分吃，到底让蒋子杰抱着差点儿撑破的肚子走了… 不同于太和宫这边的欢喜惬意，景仁宫里，于文慧越发的心浮气躁了。 她满屋子的乱转，抓了大宫女的胳膊，问道。 “府里那边还没消息吗？” “娘娘别急，相爷一定有办法的。 相爷为官多年，太和宫那位不过是个十岁孩子。 也许那位折腾的越厉害，相爷越高兴呢。” 第八百五十六章 蠢蠢欲动 宫女是个聪明的，几句话就让于文慧安静了下来。 “也是，那个小崽子才十岁，就敢这么藏狂。 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要害怕。 到时候，许是不用我们出手，就有人教训他了。” 说罢，她也有了心情，吩咐道。 “让灶间做道三鲜羹上来。” 宫女有些为难，“那个…娘娘，您用惯那个厨子，和花房的小贵子是同乡，经常走动，所以，他也被近卫军孙带走了。” “放肆！” 于文慧狠狠摔了茶碗，“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儿啊！” 这个时候，寿康宫的老嬷嬷从门外进来，笑道。 “贵妃娘娘，这是因为什么，如此大发雷霆？ 可是不好如此，气大伤身。” 于文慧下意识站了起来，问道。 “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太后有吩咐？” 老嬷嬷笑着行礼，应道。 “太后听说丞相大人的病一直不好，担心您惦记。 所以，想接您和二皇子到寿康宫住几日。 正好，您也抄写几本经书，给丞相大人祈福。” 于文慧听得眼睛亮了，这是寿康宫得了宫外的消息。 难道家里要动手了？ 她的憋屈日子要到头了？ “好，这就收拾东西，一会儿本宫就过去。” 老嬷嬷很开离开了，大宫女也聪明的把消息散了出去。 太后常年礼佛，贵妃也是常年帮忙抄写经书。 这是整个后宫和京都都知道的事，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太和宫里，吴总管接到消息，却是嘱咐叶迟。 “吩咐下去，外松内紧，都给我打起精神，那边怕是要动手了。” 叶迟赶紧应道，“是，我这就去嘱咐一圈儿。 那边终于要开始了，没有千日防贼的，整天提着心也是耗神。” “快去吧，我也去禀告大先生一声。” 很快，整个太和宫都知道了消息。 但第二日，众人没等到寿康宫什么动静，反倒是楚家老爷子和楚一鸣父子进宫了。 这几年，楚家异常低调，除了在文坛活跃，就是专心书院，从不涉足官场朝堂。 去年的大考，楚家书院一举考出去六个举人，简直轰动了整个京都。 要知道举人就是科考这条路上，最大的一个坎儿。 童生是基本，秀才是入门，只有迈过举人这道门槛儿，才算有了做官的资格，有了考进士，做状元的希望。 云起书院，重新开门两年，收下的学子，多半是童生，秀才总共才十几个，年岁也轻。 没想到，这次居然取中这么多。 有人私下说楚家是占了便宜，顶着皇后母族的名号，哪个考官敢不高看一眼。 但考卷可是糊了名字，这理由也不成立啊。 于是又有人说，得了皇上的特别关照。 毕竟这几年，皇上待楚家没有一点儿怠慢。 年节送节礼，四季果子，当真好似普通人家的晚辈孝敬长辈一般。 但楚家，东西照收，请帖酒宴是从来不肯出席，更别说进宫了。 后来，还是有消息七拐八拐从学院流出，总算解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云起学院有个特别的小院儿，比照贡院所建，落雨的房子，挨近茅厕的考号，漏风的小隔间，一样不差。 每个月，学院的学子，都要轮番进去考一次。 自己做饭，答卷，蜷缩着睡觉，完全就是大考的复制。 学子们从最初的不适应，偷偷抱怨。 到后来的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无论是分到臭号还是房顶漏雨的房号，照旧能淡定的答题，保护卷子，吃喝睡。 硬是把一件苦差，变成了日常锻炼。 所以，去年贡院大考时候，遇到了小雨天气。 旁人手忙脚乱，云起学子却应对自如，一点儿没耽搁答卷。 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旁人被雨水打湿了卷子，因为寒凉发烧被抬出去，云起的学子们已经习以为常。还能给自己熬碗热粥，喝的西里呼噜… 消息传开，有人佩服楚家这份心思和手段，更有人嫉妒抱怨楚家敝帚自珍。 楚家听说之后，索性大大方方同登门宾客展示书院的模拟考号，顺带提了提，这是当年皇后娘娘亲手张罗的。 于是，皇后的睿智远见，再一次让众人惊叹… 如今时隔三年，楚老先生父子再次进宫，别说外人惊讶多思。 就是吴总管都是欢喜意外，赶紧一路迎到皇宫门口。 “老太爷，您今日怎么如此悠闲，来宫里走走？ 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必定要高兴坏了。” 楚老太爷拱手，笑道。 “在家闲着无事，太子回来也有段时日了，老夫过来看看。” 楚一鸣擅长画画，观察也更仔细一些，三人往宫里走，路上无人，他就小声问道。 “宫里还太平吗，好似守卫更严了。” 吴总管轻轻点头，“殿下这几日处置了几个不开眼的，那边怕是急了，估计要动手。 但先生不要担心，国舅爷和大先生都安排好了。 崔将军在内，陈将军在外，足以护住太子殿下。” 楚老先生同儿子对视一眼，倒是不算担心。 有洞天福地在，哪吒不会有性命危险，其余的事，就算砸了，也有他爹拾掇烂摊子呢。 哪吒今日没去上书房，正同大先生和方玉说话。 冬日天寒，但同样这季节没有水灾和旱灾，是修建水利的好时机。 各州府的百姓，今年固定的徭役，就带算用在这里，顺带还要修一修路。 朝廷要拨下大笔的银钱，而这些银钱是不是都用在工程上，是不是用在百姓的吃喝上，就不一定了。 所以，还要派人下去监督，暗地里探查，双管齐下。 监督之人，自然是御史最好。 暗查就要多考量一下，方玉提议是让国子监和太学的学子们出京。 几人一组，有个照应。 学子家里为了孩子安全，自然也会安排人手。 这般，学子们走出象牙塔，看看民生疾苦，也不至于把风花雪月当了整个世界。 另外，他们最后是要交奏折的。 当真有出色的人才，也能脱颖而出。 若是他们家里聪明，想到这一点，更会出钱出力。 这件事，怎么算，最后都是朝堂和百姓得益。 大先生忍不住夸赞道，“仲良真是好法子，这样的巧思，一举多得，也就你能想到出来！” 方玉倒是不肯居功，笑道。 “偶尔有一次同皇后娘娘说起家里几个孩子的出路，她主张让孩子们出去走动，体验民生疾苦。 我记得清楚，这次就拿过来，稍稍改一下罢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藏书楼里的争吵 正说着话，吴总管就引着楚老先生父子过来了。 哪吒上前扶了老先生，笑道。 “曾外祖，您怎么来了？提早说一声，我派车去接啊！” “是啊，这几日天气寒冷，小心染了风寒。” 方玉也上前掺扶，楚老太爷眉开眼笑，应道。 “我又不是纸糊的，身体硬朗着呢，出来走走挺好。” 大先生拱手行礼，“老先生一向安好？ 我早就想去书院，讨杯茶水喝。 无奈不放心殿下这边，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辛苦大先生了，正是有你在哪吒身边，我们家里才少惦记。 以后，事情了了，再请你到家里去。老夫的好茶，任凭你选，想喝哪个喝哪个。” 众人都是笑起来，一时落座，哪吒亲手给老爷子倒了热茶。 老爷子喝了两口，暖和很多，就问道。 “没有耽搁你们处理事情吧？ 我们没什么要事，就是过来看看，否则在家里总是胡乱惦记。” “老先生放心，已经都处置好了。” 方玉笑道，“正说起太学和国子监的学子出京暗查呢，马上各地要开始服徭役，整治河道了，也让他们出去多看看人间疾苦。” “哎呀，这是好法子。能不能算我们学院一个？” 楚老爷子立刻为书院的学子争取起来，“我们学院的小子们，平日傲气的厉害，好似立刻当官，牧民一方都是极容易的事。 哼，这些小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都撵出去吃点儿苦头，他们就知道自己那点儿本事多可怜了。” 众人都是笑，大先生劝慰道。 “少年意气，都是如此。 想我们当年更是骄傲，假以时日多磨炼，自然就沉淀下来了。” 方玉点头，笑道。 “这样吧，太学和国子监的学子必须出京，毕竟他们平日读书的费用，大半是国库在出银子。 其余学院或者学子，若是想去，可以自愿报名儿。” 说罢，他看向哪吒。 “殿下以为如何？” 哪吒摊手，无所谓道，“其实，以我的想法，这些学子最好一个随从都不要带，凡事亲力亲为才算历练。 但每家供养一个学子，寒窗苦读不易，万一有折损，也是可惜。 所以，还是听舅舅的安排吧。” 楚老爷子忍不住点头夸赞，“太子仁义，正该如此。 审时度势，不可全凭一己所思决定。” 众人说的热闹，楚一鸣就有些无趣，于是抽空儿说道。 “殿下，听说宫里藏了不少古画，我能不能鉴赏一二？” “这个容易，舅姥爷。” 哪吒喊了叶迟，交代他寻两个护卫，送楚一鸣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离得太和宫有段距离，位于御花园一侧。 想必当初兴建，也有一边读书一边赏景之意。 楚一鸣进了藏书楼，就像老鼠进了米缸，完全是乐不思蜀。 一楼的藏书被她直接略过，直奔二楼的书画架子。 大魏文风不算兴盛，不得不说大半是帝王的罪过。 先皇是个疯子，只想修道成仙，夜天逸号称武帝，更是简单明了点出了他的喜好，重武轻文。 而他们的爹，豪奢淫逸的那位，更是爱美人胜过一起。 所以，这藏书楼在宫里，是个寂寞的存在。 好在如今终于遇到了知音！ 楚一鸣打开一幅古画，就要欢喜赞叹半晌，以手指做笔，恨不得现场临摹一副。 一个时辰飞速过去，他居然才看过七八副。 这会儿，他正弯腰观赏，听得旁边有脚步停留，就吩咐道。 “帮我拿笔墨纸砚过来，另外告诉太和宫那边一声，我不吃午饭了，留下空闲还能多看一幅画。” 可惜，一旁之人却迟迟没有挪动。 楚一鸣皱眉，勉强把目光从古画上挪开，结果扭头一看就是惊得倒退两步。 一边的书架旁，站着的女子穿着华丽的衣裙，头上戴着凤冠，雍容华贵，气度傲人。 正是寿康宫那位太后娘娘! 这会儿她满眼的复杂，有想念，有痴缠，有怨恨，几乎要把楚一鸣生生溺毙。 “师兄…” 楚一鸣立刻又退了两步，直到书架堵住了退路，他才黑着脸，弯腰行礼。 “太后娘娘，臣是外人，不好同您同处一室。 还请娘娘离开！” 太后神色里委屈更重，咬牙低声应道。 “师兄，当真要如此绝情吗？当年我们青梅竹马，无所不谈…” “太后慎言！”楚一鸣忍无可忍，抬头冷冷看着太后，反驳道。 “当年，我在先生门下求教，于情于理，都不曾同太后有过瓜葛。 只有几次偶尔见到，也是在先生的书房！有先生在场，先生是太后的父亲，我同太后何来私情！ 青梅竹马，无所不谈，更是笑话！ 太后如今身居高位，怎可如此不顾声名！” 太后被呵斥的脸色惨白，恼羞成怒。 “楚一鸣，你当真要这般？ 就是念在我父亲颜面，你也不能如此待我？ 父亲对你倾囊相授，亲子一般百般照顾。若是父亲在天有灵，定然会伤心你如此忘恩负义！” “哼！”不提恩师还好，提起恩师，楚一鸣眼睛都红了。 “太后娘娘难道就有颜面见到先生吗？即便我不在京都，我也清楚，先生是怎么死的！ 那是你生父，我原本以为你即便再自私骄傲，也总会念几分亲情。 没想到你不过是个畜生而已！不，你更是不仁不义的败德女子！即便嫁进皇宫，身居后位，也要为难我楚家。 如今更是厚颜无耻出现在我面前，提起先生，你当真是…让我恶心！” “楚一鸣！” 太后被骂的几乎疯狂，痛苦反驳。 “年少痴情，我不过是钟情与你，这有什么错？ 我一番深情，你凭什么弃如敝履？若是你娶我进门，我怎么会进宫？”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凭什么你喜欢，我就要同样喜欢你！ 我只钟情贤良淑德的女子，你这般自私忘义，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同样不会喜欢你！” 楚一鸣实在是烦透了，若不是对面女子有个太后的身份，他恨不得狠狠给她几巴掌。 世人皆有钟情之人，但疯狂痴缠，不择手段逼迫，却是厌恶至极。 他快步上前，一把扯了太后的衣衫，趁她跌倒之时，迅速侧身穿过，大步下楼去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后继有人 太后根本没想到，楚一鸣居然敢动手，跌坐在地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会儿，心里的所有的骄傲都被打破。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是她心里最美丽的那个梦。但他却把她当恶心的垃圾！ 她的爱深沉又浓烈，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他进宫来，可以去看那个小崽子，可以看这些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古画，却从来没有想着看她一眼！ 那她这么多年的坚持，成了什么？ 眼泪无声留下，又被狠狠抹去。 “该死，全都该死！” 无穷的怨恨，好似无形的大手，瞬间弥漫了整个藏书楼。 原本停靠在窗口的翠鸟，差点儿吓破了胆子，展开翅膀，慌忙飞走了… 太和宫里，楚老爷子看了太子最近的课业，很是满意。 “朝堂上这么忙碌，殿下还能坚持读书，实在是勤奋。 就该如此，学无止境啊！” “曾外祖以后见到我娘，也一定刚要这么多夸赞我几句。 我娘总说我贪玩莽撞，可是很少夸我。” 哪吒凑上前，扒开一个蜜桔，同老爷子分享。 老爷子笑呵呵替外孙女说话，“你娘是爱之深，责之切。 你可是家里长子，又做了哥哥，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弟弟妹妹…” “等等！” 不等老爷子说完，吴总管等人都激动的不成。 “那个…老爷子是说，皇后娘娘那个…又生下子子嗣了？” “妹妹？难道皇后生的是个公主？” 楚老爷子自觉失言，干咳两声望向方玉和哪吒求救。 方玉点点头，应道。 “当初皇后离开皇宫后，就发现怀了身孕，将近三月。次年六月生下了小公主，乳名取做美宝儿。 这次皇上赶赴西域，路过希望城，已经看到了小公主。” “哦，小公主！小公主！” 吴总管乐的满地转圈儿，高举着双手不知如何庆贺才好了。 大先生也是满脸笑容，连连点头。 “好啊，好啊，小幺娶到方姑娘可是太有福气了，儿女双全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公主！不成，我要赶紧做准备，给小公主布置寝宫，被褥床帐，新衣裙，首饰，鞋子…” 吴总管越说越兴奋，当即就奔出门去库房挑东西和衣料了。 好似明日小公主就要进宫一般… 众人都是好笑，大先生更是说道，“我们师傅在山上，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也要忍不住下来一趟了。” 正说着话，楚一鸣就回来了，虽然瞧着神色还好，但出老爷子还是发现儿子的手一直在哆嗦。 于是，坐了一会儿，他就说道。 “我约了两个老友一起喝茶，今日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众人都是挽留，“眼见就是中午了，老爷子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 “不了，好不容易进城，我要到处走走。” 楚老爷子到底告辞，带了儿子出宫去了。 哪吒立刻吩咐道，“谁同舅舅一起去了藏书楼，上前回话。” 众人疑惑，但很快两个侍卫就苍白着脸色跪倒在殿外。 “你们方才一直守在藏书楼里了，时刻都没有离开楚先生？” 两个侍卫越发低了头，一个说道，“属下在楼后看到一个黑影，就追了上去，离开半盏茶功夫。” 另一个说道，“我…我到茶水房要了一壶茶水，也离开了一小会儿。 然后，然后…楚先生就气冲冲走出来了。” “藏书楼里没有其他人了？你们看清了？” 两个侍卫几乎要把自己塞到地缝儿里，犹豫了半晌应道。 “我们出门时候，好像看到寿康宫的大总管进了藏书楼。” 众人都是惊讶，哪吒却是一脸了然。 “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时一刻不能离开楚先生，但你们两人都曾擅离职守。下去吧，寻崔将军各领十板子，今日之事列入绝密，泄露一字都是死罪！” “谢殿下!” 两个侍卫隐约猜出一些，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才领了十板子，都是死里逃生般庆幸。 哪吒走去窗前，引逗翠鸟，添水喂食，很快就有几只从外边飞了回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哪吒听得皱眉，吩咐叶迟。 “给三师姑传信，盯紧寿康宫。会有人同丞相府联系！ 再告诉二师伯，但凡从相府出来的人都要严加跟踪，看看他们接触什么人。 这次许是能把京都的老鼠一网打尽！” “是，殿下！” 叶迟郑重应下，立刻出去了。 哪吒眉头稍稍松开一些，回身看向大先生和方玉。 “太后在京都经营了三十年，不可能只有朝中那么几个人手，我始终怀疑军中也有她埋下的钉子。 方才太后去了藏书楼，羞恼成怒，恐怕会倾尽全力出手了。 用不了几日，这事就会爆发。” 大先生同方玉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欣慰。 “以后我回山也不用惦记了，太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是啊，我也可以摘掉酷吏的帽子了！” 两人笑起来，很有几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说不定，皇上从西域回来的时候，大魏最大的两个毒瘤已经都被情理的干干净净了。 此时，漫天风沙中，两千近卫军高坐骆驼背上，眺望远处的城镇，都是露出欢喜之色。 “到了，我们到了！” “我们穿过沙漠了！” 兵将们忍不住欢呼出声，虽然一路上，他们从来没有为吃喝犯愁，但烈日黄沙，枯燥的赶路，还是给他们很大的压力。 如今终于到了沙漠尽头，见到人烟，即便是异国他乡，也让他们兴奋不已。 夜天逸抽出长刀，高声下令。 “出发!拿下第一座城池，今晚喝庆功酒！” “杀，杀，杀！” 所有兵将都是亮出长刀，弓箭在手，奔着前边的城池奔跑而去… 金都国的国都，虽然不及大魏繁华，但也是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异国风情的尖屋顶，穿着纱裙，蒙着半张面孔的美丽女子，顶着白色包头的男子，背着水果篓子叫卖的赤脚小孩儿，形形色色，组成了不同的画面。 方圆儿坐在街边酒楼的窗子里，手里托着一串儿碧绿的葡萄，边吃边看着热闹，惬意的模样惹得对面的多尔都忍不住向窗外多看了几眼。 “怎么，我们金都比起大魏，是不是美丽很多？” 第八百五十九章 敌袭 “不，这个不能比。大魏是壮阔大气，金都是旖旎浪漫，完全是两个风格。” 方圆儿笑着吐出一片葡萄皮，提起葡萄串夸赞道。 “你们金都的水果种类很多，味道也实在不错。 从这方面讲，你们金都完胜。毕竟你们这里气候炎热，大魏幅员辽阔，有一半地界很冷，不适合水果生长。” 多尔耸肩，很是好奇。 “你这女子，当真是越相处越让人觉得惊讶。 即便我把你掳来，身为阶下囚，你却从来没有恐惧。 难道你就不怕死，不怕吃苦受罪？” “怕啊，我从小娇养，被家里捧在手心，我最吃不得苦，受不了委屈了。” 方圆儿笑的调皮，“但我暂时对你有用，想必你也不会杀了我。 至于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人生一世，好的坏的都是经历。也许我随遇而安，不骄不躁，反倒某一日，救星从天而降了呢！” 多尔分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微微皱眉，说起正事。 “那个震天雷的秘法，你该交出来了，否则你一定会吃苦头。 别说什么需要几年，即便需要几十年，你也要交出来！” “怎么？王爷不打算用震天雷同国主夺权了？” 方圆儿扔下葡萄，又扎了一块蜜瓜送到嘴边，“我听说你们的国主才十几岁，比之王爷的能力可是差了太多。 金都有今日，也多半是王爷的功劳。王爷难道不想做金都名正言顺的主人？ 甚至还要把震天雷这样的法子留下来，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这份心胸，真是让我佩服！” “你也不用如此阴阳怪气，”多尔眼底闪过一抹烦躁，但还是坚持，“本王和国主谁当权，都是金都国之事。 但有了震天雷在手，起码后代子孙不用担心大魏随时进犯。” 方圆儿点头，笑道，“这话倒是没错。” 就在多尔还要说话的时候，街路上突然乱了起来，有兵卒快马跑过，高声喊道，“报！边境敌袭！大魏进犯！” 多尔猛然站了起来，神色剧变，“大魏怎么会进犯？” 他下意识望向方圆儿，方圆儿好似也很惊讶，应道。 “我怎么知道，难道是来救我的？” 多尔原本还有几分怀疑，听得这话却是彻底打消了。 希望城即便在大漠再出名，再繁华，放到大魏也比不过是个小小存在，根本不值一提。 大魏的精兵怎么肯为了一个城主的寡妇妹妹，跨越沙漠，远赴金都来救人？ “带她回府！” 多尔高声吩咐几个女奴，然后带了侍卫立刻进宫去了。 方圆儿懒懒趴在窗户上，看着下边惊慌无措的人们，淡淡笑了。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可惜这样的异域风情，我还没看够呢！” 两个女奴上前，小心劝道，“夫人，我们该回府去了。” 方圆儿倒也没为难她们，起身下楼，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王府门前。 王妃已经接了消息，带人等在门口，一见方圆儿跨门门槛，立刻吩咐奴仆门。 “关门！不得我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府！” “是，王妃。” 整个王府都因为边境的加急战报忙乱起来，这般倒是显得方圆儿悠闲自在的有些过分了。 但人人都知道她是王爷从希望城掳回来的，金都如何，同她没有什么干系。 某个自以为找到机会的公主，又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带人寻到了方圆儿的院子冷嘲热讽。 “你就是个灾星，刚进府才多久啊，居然就带了这样的灾难！ 等王爷回来，我就告诉王爷，把你绑起来活活烧死！” 方圆儿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随后啃了半个梨子，砸向她的脸，无所谓笑道。 “听你这话，好像王爷是你家狗啊，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我没有，是你这么说的！” 公主吓坏了，左右看看，生怕旁人听了要误会。 方圆儿却不管那么多，撇嘴不屑道，“瞧你这个样子，演个嚣张跋扈都演不明白，真是没用！ 蠢货就是蠢货！你怎么不想想，你们王爷千里迢迢，费尽心机把我从沙漠外边带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贪图什么美色？ 哼，你真能让你们王爷把我烧死，算你本事！” “你…你别装腔作势！打量我不知道呢，一个寡妇而已，你能有什么本事？ 等我们王爷玩够了，转手就把你扔进军营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说起这个，红衣公主来了精神，更是得意。 “这次你们大魏跑来送死，攻打我们金都，王爷肯定气坏了，还能理会你这个大魏女人，你就等着失宠吧！” “是吗，我好怕啊！谁救救我，男人不宠幸，我就不能活了！”方圆儿抱了胳膊，假装害怕吓得瑟瑟发抖，末了翻个白眼儿，不屑之极，“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 “你，你…”红衣公主气得跺脚，想打人又明摆着打不过，骂人嘴皮子也不利索，最后只能气冲冲跑掉了。 主院那边，王妃听了消息很是恼怒。 “没用的东西，这样的时候帮不上王爷就算了，还要吵闹惹事！来人，停了她院子的用度，饿她几日就没力气吵闹了！” 女奴应声下去，想了想就同时把两个院子都停了。 做了多年心腹，王妃什么心思，她最懂了。王妃既然没说明白，就是想两个院子的人都吃吃苦头。 方圆儿闲着无事，又画了一会儿画，结果午餐迟迟没有送来，她就问道。 “怎么还不摆饭桌儿？” 两个女奴神色里带了几分复杂，小声应道。 “主院那边下了命令，您这里断了一切供给。” 两人有些瑟缩，生怕方圆儿迁怒她们，不想方圆儿只笑了一下，就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了。 两人赶紧离开，躲在角落，听着正房里好似也没有砸碗碟的声音，两人都是疑惑。 “新夫人怎么没有发脾气？” “不知道啊，难道是怕了王妃？” “王妃也是，王爷正宠着这位呢，上午还带着儿出去逛街，这怎么下午就断了吃喝用度，也不怕这位跟王爷告状。” “咱们做奴仆的，只管听命就行了。一会儿也别进屋了，小心守在外边，等王爷回来想必就有结果了。” 两人商量妥当，就小心在外边守着，哪里知道方圆儿直接上了床，吃着点心，喝着果汁儿，根本没在乎过什么断供。 第五百六十章 战利品 当初离开京都，虽然大半是因为想查探真相，但还是有小班是对那人的失望。 如今，那人千里迢迢，穿越沙漠来救她，甚至已经开始同金都的兵将拼杀在一处，她心里那口怨气突然就好像泄掉了。 金都国很小，就算一路打进来，有五日也足够了。 到时候，要怎么面对他呢。 生气，质问，欢喜，还是冷漠？ 方圆儿叹气，一口吃掉手里的点心，烦恼起来。 而此刻，隔壁皇宫里，国主和摄政王，外加一众臣子，更是烦恼。 两国休战已经多少年了，大魏怎么突然就发兵过来攻打。 之前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接到，措手不及。 想起多年前，金都差点儿被灭国，所有人都是从骨子里恐惧。 有大臣提议，“不如派人去和谈，问问来人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尽量安抚，不要开战为好！”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这是在我们金都的土地上，无论胜败，损失的都是我们金都。” 但也有人硬气，上前反驳道，“他们远路而来，即便再厉害，也是疲惫之兵，我们举国之力，难道还打不败两千人吗？ 臣愿意领兵出战！” 国主脸色很差，冷冷扫过众人，见众人收敛，不再争吵，他才问道。 “王叔有什么想法？” 摄政王想了想说道，“派人仔细查探，大魏为何出兵，带兵的将领是何人？总要清楚明白才能定下应对之策。” 国主点头，然后点了几个人，安排查探之事，各地还要组织防御，一直忙到夜深才算散了朝会。 待得众人都离开，国主看向留下的摄政王。 “王叔，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多尔根本不把年轻的国主放在眼里，多年前过世的国主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按理说就该他接任，但皇后联合一众世家，保了襁褓中的侄儿做了国主。 他虽然被封摄政王，大权在握，但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么多年，他设法除掉了先皇后，拔除拉拢了大半的世家，却依旧没把这个侄儿从国主位置上挤下去。 这是他心里一辈子的意难平，但他不着急，也许机会到了，此事就水到渠成了。 如今外敌进犯，说不定就是那个绝好的机会。 “王叔，这么多年，大魏那边的人手一直是你在联络。 先前你更是在大漠另一侧停留了半年多，难道不是你惹下什么祸事，才引来大魏精兵的追击进犯？” 年轻的少年国主，气得脸色难看，说话也毫不留情。 可惜，多尔却半点儿不想承认。 “大魏的人手是本王从你祖父手里接过的，就是先国主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因为他们才引来大魏进犯？ 还有，我穿越沙漠这大半年，一直在大魏之外，边塞城池都未曾踏足，怎么会招惹祸事？” “那就是你带回的那个女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大漠之外掳回一个女子，说不得这些兵将就是为她而来！” 国主不肯放弃，极力想要把这次大魏进犯的罪名扣在多尔头上。 多尔起身冷笑，“她不是大魏人，来自大漠里一个绿洲部落。她的哥哥是城主，手下最多五百兵卒。这次来进犯的，是大魏最精锐的近卫军！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寡妇，穿越沙漠攻打金都？”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扔下一句。 “你有算计的心，不如多想想怎么退敌，否则你这个国主也当到头儿了。” 国主气得砸了一个茶碗，吓得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都低了头… 王妃这一下午都在等着后院儿闹起来，但却异常的平静，这反倒让她心里忐忑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王爷回来，她来不及说话，王爷就进了书房，谋士清客，心腹的官员陆续赶到，显见又是一夜无眠，她更不能拿这样的小事出来耽搁王爷的功夫。 于是，方圆儿居然得了一日夜的清闲。 她作势恼怒，撵了女奴，栓了房门。 两个女奴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她换了秋雅过来，自己就回空间了。 方家调了很多人手过来，不只是要给近卫军准备更多的吃食，还要帮忙整理战利品。 金都国之人喜黄金，以黄金为贵，除了奴仆，别说富商贵族官家，就是平常百姓家里都有不少黄金饰品。 金佛，镶金的器物，比比皆是。 还有各色的珍贵木料，在大魏需要高价购买，这里甚至只拿来做门板。 在踏上土地，打了第一场胜仗之后，夜天逸就问过力八多等人，可有办法运走战利品。 力八多回去取食水，再回来就大包大揽了下来。 于是，全军都得到了搜刮战利品的命令，但要全部上缴，回到大魏之后，一半进国库，一半换了银钱，全军分发。 兵将们都像打了鸡血，搬金佛，敲廊柱门板，只一个县城，战利品就像小山一样多。 方家不得不发动所有力量，帮忙分类整理，打包。 但运送又是个大问题，所有人都只能带出去一箩筐东西，只有哪吒和方圆儿才行。 哪吒在宫里，要上朝要处理政事，要读书，只在夜里偶尔过来。 众人正犹豫是不是让人去报个信儿，方圆儿就进来了。 “哎呀，你可来了，家里忙疯了，你别偷懒，赶紧帮忙！” 方老二扯了妹妹，指了山大一堆的东西，“想个办法，把这些找个地方存起来，否则咱们家里下不去脚儿了。” 方圆儿也是惊了一跳，“这些人，恐怕不是去救我，去打劫才是真的吧！” 方老二无所谓的摆摆手，“救你肯定是要救的，但他们把你掳去，总不能半点儿代价都没有吧！ 上次哪吒回来，还犯愁呢，说国库银子不够用，正好给我外甥解一下燃眉之急。” 方圆儿想了想，就去了太和宫后院儿的灶间，夏雨正榨西瓜汁，突然见主子出现，惊得差点儿扔了杯子。 “小姐，您怎么来了？” “别担心，家里没事儿，你去悄悄喊哪吒过来，我有事吩咐。” “是，小姐。”夏雨赶紧跑掉了，很快哪吒就跟了过来，一见娘亲也很高兴。 “娘，你怎么来了，可是爹把你救出来了？” “没有，你爹早把我忘了，忙着当抢劫犯，添补国库呢。”方圆儿抱怨一句，吩咐道，“宫里不是空着很多宫殿吗，你让人多拾掇几个，把金都国的战利品都收起来。等你爹回来再处置！” 第八百六十一章 钓来一条金龙 “很多吗？”哪吒欢喜的眼睛都亮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方圆儿想了想，换了一套宫女衣衫，同晴红银红等人混在一起，跟去那些空置宫殿。 这几年无人居住，几处宫殿都有些破败，但也不至于漏雨漏风。 简单拾掇一下，太适合当仓库了。 方圆儿大手一挥，空间里的各种金器，珍贵木料，香料，精美的桌椅木器就统统挪了过来。 众人被满眼的金灿灿晃的惊呼，“金都国是金子打造的吗？这怎么都是金的啊！” “发财了，发财了！” 方圆儿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这些金子大半是装饰所用，没有我们大魏的金子好，但当做饰物卖出去也能换些银钱。最好的就是香料和木料，记得妥善存放。” “是，小姐放心。” 晴红等人都是兴奋应了，开始继续整理分类存放，每个房间放多少，每个宫殿多少，都要登录统计，忙的不亦乐乎… 金都的夜晚，因为边境被进犯，人人心慌，酒楼饭馆都早早打样，就是花楼都没了往日的热闹。 街上不时有兵卒巡逻，成群结队走过，驱赶盘问夜晚出行的百姓。 风声鹤唳，敌人还不曾杀到，已经是山雨满楼。 方圆儿从空间里出来，已经是凌晨，简单拾掇一下，她就准备睡了。 毕竟身在“敌营”，随时都可能有变化，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一些，总是没错的。 但她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得院儿里有动静，虽然很细微，却逃不过她灵敏的耳朵。 难道王妃真的把她当成拦路石，打算趁着摄政王忙碌，无暇他顾，把她彻底除掉？ 她皱眉起身，悄悄摸去窗前，推开一条缝隙。 院里很安静，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但院角的老树却很不安的甩着枝条，树上有人… 方圆儿想了想，就点了灯火，高声喊了两个女奴。 “我饿了，去给我拿夜宵来！” 两个女奴原本别撵出卧房，也是难得偷懒，打算在厅里打盹一晚。 这般突然被吵醒，两人还有些懵，待得听说要宵夜，两人都苦了脸。 “夫人，那个…我们院子的吃用都被停了，这宵夜肯定要不来！” “不行，我饿了，你们就是偷也得给我偷一份儿宵夜回来。否则我明日就找王爷告状去！” 方圆儿推门走进厅里，黑着脸坐下，逼迫两个女奴。 两个女奴没有办法，其中一个起身出了院子，好半晌，她才回来，手里没什么食盒，只有一碟子点心。 “夫人，灶间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了。 这是奴婢塞了银钱，才拿到的点心，您垫垫肚子吧。” 方圆儿好似很生气，端了点心碟子气哼哼进屋了。 两个女奴长松一口气，厅里也不敢留了，就怕新夫人又闹什么脾气。 两人索性除了门，寻个粗廊柱依靠着，继续打盹儿。 方圆儿进了屋，仔细听听，屋角那道粗重的呼吸，忍不住冷笑。 方才，她闹了半晌，就是为了把这外来者引到屋里来。 而屋里，她撒了孙老大夫出品的好药，谁也别想逃过。 她端了烛台上前，果然，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被床脚隐藏了大半身形。 她探手扯了人出来，烛光一照，却是惊得差点儿扔了烛台。 “你怎么在这里？” 叶天逸想笑一笑，无奈手脚都没有力气，想说话都不成，他只能眨了一下眼睛。 方圆儿立刻吹灭了蜡烛，然后拿了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又取了泉水给他灌了好几口。 “你不是在边境吗？你跑这里来，近卫军怎么办？” 方圆儿还想再说话，已经被叶天逸紧紧抱在了怀里，她措手不及，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放开我！” “不放，永远也不放！” 叶天逸刚恢复过来的一点儿力气都用在了媳妇儿身上，他低头努力寻找她的发香，熟悉的味道，好像甘霖，立刻滋润了他干涸良久的心田。 “我想你，想的都要疯了！我每次闭上眼睛都会梦见你！我求上天，愿意舍弃一切，只要能换回你。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死都不放开。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拼命在整个大魏翻找你三年，就是想跟你道歉，想求你回来。 圆圆，不要生我的气，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方圆儿被他勒的差点儿喘不过气，很是后悔喂他吃解药了。就让他瘫软着，多好，还能掐两下，这般倒是给自己找难题了。 “你先把我放开，有话再说。” “不，放开你，你就不会原谅我了。你那些神奇本事，说不定又跑到哪里，我就再也找不到了。”夜天逸是打定主意把无赖进行到底了，许是怕方圆儿凉到，他翻个身，把方圆儿彻底垫在身上。 方圆儿真是好气又好笑，“你在哪里学的这么无赖？是不是二师兄？” “对，就是他。二师兄说我以前太骄傲了，男人要娶媳妇儿就不能要脸皮！ 他要我学学小孩子，赖着你就别撒手，否则你就跑的没了影子。他还教我，最好受伤流血，再来找你，你更会舍不得。 但我受伤流血，万一遇到危险，就不能带着你平安离开了。” 夜天逸为了哄回媳妇儿，毫不犹豫的卖了二师兄，甚至还多供了一个。 “还有大师兄，大师兄男儿能屈能伸，知错就要改。我出京时候，大师兄说不能把你带回去，就让我别回去了。他帮着哪吒打理几年朝政，让我尽管跟着你到处游玩。 什么时候你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回宫！ 我也想好了，我只要你，什么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没有你重要。” 方圆儿听得叹了气，心里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无奈。 “咱们两个的问题，终究不是靠耍赖才能解决的。 起来吧，三年没见了，咱们好好说说话。” 夜天逸迟疑了一下，到底翻身而起，但还是抱着方圆儿上了床，依旧把她牢牢抱在怀里。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挣扎了一下，让自己喘气轻松一些。 “哪吒应该把当年之事都告诉你了吧，我也知道你是中了算计。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没有缝儿，苍蝇也无处下口！” 第八百六十二章 换位思考 她忍了心里难过，又道。 “东山梨花坳里，北上军营里，悬崖之下深谷中，你对我许下的那些誓言，随着你进宫都被磨灭了大半。 你不是不爱我了，你也不是想我如何痛苦，你只是觉得，你是帝王，天下共主，身边多几个女子伺候也无所谓。 你只要不爱她们，她们不会越过我，就不算违背诺言。” “我…”夜天逸想辩解几句，但到底又咽了回去，因为方圆儿说的没错，神居高位，天下在手，他没了任何束缚，就生了狂妄之心。 即便明知道错了，但他是帝王，任何人也不该同他计较，包括同甘共苦的妻子。 方圆儿又挣开三分，冷笑道，“我们定情时候，我就同意说过，什么事我都不怕，即便有一日你想要别的女子，只要说一句，我就会离开，不会拦阻你，也不会怨恨。 但你最可恨的是，你想要别的女子，还不想放我离开。 我曾想毁了你的江山，甚至毁灭这个天地，但与生俱来的善良，让我断了这个念想。 一年又一年，我变得平和，又觉得，你做你的帝王，我做我的江湖浪荡客，也没什么不好。 可每次看见两个孩子，又觉得对不起他们，明明有爹却活的像个孤儿，明明是天潢贵胄，又流落在外。 所以，我才想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家一个机会。幸好你横穿沙漠，千里迢迢寻来，我们才有这次对话。” “你是原谅我了吗？”夜天逸心里愧疚之极，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转而又紧紧收拢了手臂，“不，你就是不原谅也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了，以后只跟在你身边，一直到你原谅我的时候。” 方圆儿叹气，反而问了一句，“我们换一下位置想想，若是有一日你在外赴宴，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 很多人在看热闹，在笑话你，也在劝我再嫁一个丈夫。以后我会在你眼皮子底下，同另一个丈夫搂抱亲热，会给另一个丈夫缝衣衫荷包，会在夜晚睡在他身边，会跟他生孩子… 你会高高兴兴，带着笑脸欢迎另一个男人进门吗？” 夜天逸的手臂一点点松开了，他终于明白了妻子离开的原因。 只要想想妻子同另一个男子，站在一起，他已经要发狂，若是他们一起睡，一起吃饭，一起生孩子，他真的会毁灭世界。 而妻子又何尝不是这般痛苦疯狂？ 但妻子忍下这份痛苦疯狂，只是带了孩子出走，照顾老老小小，还没忘了调查当初他被算计的原因。 说到底，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自私的可怕。 方圆儿慢慢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衫发髻，轻轻叹气。 “世人都是如此，苦痛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都可以轻飘飘劝几句。什么感同身受，都是骗人的。” “你不会原谅我了吗？” 夜天逸眼里的光在退散，放下了所有耍无赖的心思。 方圆儿抬头望到他眼底，迟疑了一下，应道，“原本不想，但你千里迢迢而来，还要考量两个孩子，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从朋友，情侣，慢慢相处，毕竟分开三年了，我们对于彼此都已经算半个陌生人了。若是我们能够回到当初，若是我能感受到你的悔过和爱，我们就复合，一家团圆。 若是不成，鸿沟依旧存在，我们也别勉强。 毕竟一辈子太短，浪费在彼此身上太可惜了。” “好，好！我同意！我一定会让你再次爱上我！” 夜天逸郑重承诺，“若是最后你依旧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再娶任何人，朝堂交给哪吒，我回玉皇顶修心，再不下山。” 方圆儿垂了眼眸，没有心软，也没有劝慰。 “你把两千近卫军，留在外边，谁在领队？金都虽然不及大魏国力强盛，但也不可小看。 你把这两千人带出来，总要一个不少的带回去。以后不要过来了，这里的情形，我都摸清楚了，等我拿了证据，抓了多尔，就寻你汇合回大魏去。” “不用你惦记，我都安排好了。”夜天逸摇头，应道，“我只是过来确认你是否平安，知道你安好，我就回去汇合了。 我要带人一路杀到都城，踏平金都，这是多尔胆敢掳你回来的代价！另外，金都休养生息多年，累积了不少财力，我要都收回去，填补大魏国库。 以后哪吒治理天下，各处都需要银子。第一批已经让力八多等人帮忙送回京都了，这会儿儿子怕是已经笑开花了。” 方圆儿听得哭笑不得，“你们爷俩儿打算的真好，整个金都的财力倒是可以顶大魏三年税收，也足够大魏修建水利道路这些基础设施了，说不定还够在各地多修几座小学堂，为百姓扫盲。” 这般说着，她也就不想拦着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这一路跑马也要两日吧？给你准备一些食水？” 夜天逸立刻顺杆爬，捂着肚子扮可怜，“我两日没吃东西了，先给我一些吃的就行。” 果然，方圆儿立刻心疼了，下地借着箱子遮掩，从空间拿了七八个肉包子，还有几根香蕉几个蜜桔。 “只有这些了，你先垫垫肚子吧。” 夜天逸立刻大口吃了起来，包子还有些热乎，他一个字也没问出处。反倒让方圆儿更添了一分心疼，“那个，你先对付一下，这个时候我不好给你做饭。” 夜天逸想起方才两个女奴的话，就问道。 “你在这里受苛待吗？吃穿用度都不能保证？” 方圆儿摇头，笑道，“那到不会，我先前为了让多尔掳我过来，进入这个王府，曾骗他说我会配置震天雷。 多尔还指望从我这里拿到方子呢，所以他不敢苛待我。但这次你带近卫军杀到，城里城外都风声鹤唳的，王妃借机向我示威呢，怕我同她争宠。” 夜天逸皱眉，“你一会儿就同我一起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方圆儿却是不同意，“不行，我还有很多证据没拿到呢。再说，王妃别说断了吃穿用度，就是把这院子烧了，我也会毫发无伤，你别担心。” 第八百六十三章 争宠是借口 夜天逸却坚持，“不行，你一定要同我走。即便你不愿离开都城，也可以在外边落脚。 我不相信，你这几年没在这里安插人手。” 方圆儿笑了，应道，“你猜的没错，我这里确实有人手，还开了铺子，我为了他们安全，一直没联系过。 不过，我还是不能离开王府，我已经知道书房的暗室，只等机会到了，进去取证据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原本是今晚，但多尔带了不少人在书房，暂时进不去。明早吧，他去上朝了，我就去书房看看。” “那我留下，同你一起去拿证据。” 夜天逸坚持，说罢，吃饱喝足直接就躺下了，甚至没一会儿就打起了轻轻的鼾声，显见是奔波过来的路上太累了。 方圆儿心头更软，眼前这个男人千般错，却舍了天下共主的尊贵之身，横穿沙漠，一路杀到她面前。 她抬手，轻轻扯了被角给他盖了肚子… 许是知道妻子就在身边，夜天逸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即便身在敌人府邸，也睡得异常踏实。 反倒是方圆儿一直没合眼，两人从相识到如今，一幕幕好似放电影般，从脑子里划过… 深夜过去，太阳重新升起，一日又开始了。 两个女奴，听着屋里没有动静，互相推搡着，好半晌才分出一人去敲门。 “夫人，该起了。” 果然，不知什么砸到了门上，屋里传来一声恼怒喝骂。 “起什么起？饿的没有力气了！” 两个女奴吓得缩脖子，她们也没想到王妃会有这样的手段，别说新夫人，就是她们也跟着挨饿了一日，这会儿肚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夫人，还是起来洗漱吧，万一王爷过来，您也好同王爷多说几句。若是蓬头垢面，岂不是失了机会…” 女奴倒也尽心劝说，许是这几句话有了作用，屋门终于打开了。 两人赶紧进去，打水洗漱，梳头换衣，伺候的很是尽心。 有一个女奴见到桌上的点心，偷偷咽口水，问道，“夫人，奴婢烧一壶热茶，您将就把这点心吃了吧？” 方圆儿厌恶皱眉，摆手拒绝，“我不吃，她既然要饿死我，就如她的意好了。 你们把点心吃了吧，我吃不下！” 两个女奴饿的厉害，劝了半晌，见方圆儿当真不吃，她们就把点心分吃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两人也来了精神，忍不住帮方圆儿出主意。 “夫人，不如奴婢去看看，王爷若是在府中，夫人就去哭诉几句。否则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啊。” “是啊，王爷对夫人那么好，一定不会看着夫人被王妃欺负。” 方圆儿顺水推舟，就道，“好啊，那你帮我去看看吧。若是我有得宠的一日，在这府里压过王妃一头，你们也一定是这府里地位最高的女管事。” 说罢，她又寻了两个金戒指出来，塞给两个女奴。 戒指的款式不同于金都，一看就是从大魏带来的，两个女奴都高兴坏了，赶紧道谢。 其中一个匆匆出门，回来时候却有些沮丧。 “王爷一早就出府了，听说上朝了，要中午才能回来。” 方圆儿好似很失望，就道，“不成，我一定要见到王爷，这府里除了王爷，没人能替我做主。 这样，我同你们换一下衣衫，装作奴仆躲去书房的院子，王爷回来自然就见到了。否则总闷在这院子里，怕是十日半月也别想见到王爷。 若是我有个好歹，王妃只会说你们没有照顾好，王爷还要迁怒你们，王妃反倒一推干净。” 最后一句打动了两个女仆，两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同方圆儿换了衣衫。 方圆儿身量不高，有些微胖，扮做女奴倒也不显眼。 两人一路低眉顺眼到了前院儿，很是顺利。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远远喊着，“所有人都跟我来，把王爷的铠甲和长枪长刀抬出来，赶紧拾掇，王爷随时都要带兵出征。” 女仆惊了一跳，若是上前，方圆儿是一定要暴露了。 幸好，方圆人机灵，一闪身进了书房。 女仆惊得瞪眼，想说王爷最厌恶旁人随便进出书房。 但这会儿方圆儿已经进去了，若是她拦阻反被发现，她们是要一起受罚。 索性，不如赌一把，王爷回来被新夫人哄转，这事才有挽救的余地… 方圆儿透过门缝儿，眼见女仆跟着众人走了，她立刻回身奔去多宝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寻到一个金色的小狮子，用力扭动一下，一边的书架就挪开了，露出一道门户。 待得进去，果然里面另有一片天地。 “找到了吗？” 叶天逸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惊的方圆儿差点儿跳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黎明时候，我看你睡的熟，就想过来探探地形，结果外边奴仆太多，一时没出去，倒是你很快就进来了。” 夜天逸笑的促狭，“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方圆儿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儿，“我还惦记你藏到哪里，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你倒是先跑来，在背后吓我一跳。”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夜天逸果断道歉，半点儿都不犹豫。 方圆儿哪有空闲同他斗嘴，四下仔细打量一圈儿，“赶紧翻翻，应该有不少书信。”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翻书桌儿，一个翻书架。 果然，桌子下边有个暗隔儿，放了一些书信，还有一些小字条。 两人只扫了一眼落款儿，就知道找对了，正要仔细查看的时候，院里却有了动静。 原来，那个女奴被喊去帮忙，没一会儿就被认了出来。 管事很是奇怪，“你不是被派去伺候新夫人了吗？怎么在这里？” 女奴吓的半死，想找借口又一时没有合适的，结果管事的立刻把她提了出来，长刀架到了脖子上。 “说，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上书房外，可是要刺探王爷的机密？” “不，不，不是我！”女奴为了保命，赶紧交代清楚，“是新夫人，王妃断了院子里的吃用，我们饿了一日了。新夫人打算找王爷告状，王爷又不去后院儿，新夫人就同我们换了衣衫，想要藏在外院儿，等王爷回来拦路告状。” “新夫人来外院儿了，我怎么没看见？” 管事变了脸色，四处探看，众人也说没看到。 女奴无法，就道，“方才，新夫人怕被你看见，躲进书房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新夫人和野男人 “书房？”管事一巴掌打的女奴摔倒在地，“蠢货，新夫人是大魏人，如今边境开战，你居然让新夫人进了王爷的书房！” 他起身就跑，喊着侍卫，“围住书房！” 可惜，已经晚了，书房的门被大力踹开，一男一女突然冲了出来，直接飞上了房顶。 “抓住他们！” 管事吓得脸都白了，不用说，王爷的书房肯定被盗了！ 侍卫们立刻开始搭弓射箭，设法拦截。可惜，男子显见武功高强，拉着女子几个起落没了影子。 “快去禀告王爷，赶紧给我追杀，否则王爷回来，大家都要死！” 很快，就有人跑去隔壁皇宫报信儿。 朝堂上，摄政王多尔正在同国主针锋相对，“本王可以带兵去边境，拦截大魏精兵。但只有赤焰军的三千人马，根本不够。还要调集护国君三千，归本王统领。” 这是赤裸裸的抢兵权了，简直就差明说了。 少年国主当然不能同意，为了手里这点儿兵权，他费了多少心思，也是他最后的底气了。若是被摄政王带走，绝对不会有归还之日。 原本还想利用这次机会，消耗摄政王的兵力，没想到他居然也打了这个主意。 “不成，护国军也调走，都城防守太过空虚，万一大魏兵力绕过防线，偷袭都城，都城岂不是要瞬间被攻破？” 也有大臣帮腔和稀泥，“是啊，摄政王，可以先出兵，若是大魏兵力确实凶猛，可以再回来调兵。” 正在这个时候，宫门口闹起来，有侍卫焦急冲进来，惹得众人都是皱眉，也是提心吊胆。 “难道大魏兵将已经打到都城了？” “不能啊，不是说还在边境吗？” 多尔也是皱眉头，因为他发现侍卫是熟识的，果然侍卫扑倒跟前跪倒，高声说道。 “王爷，府中书房被盗…” 书房被盗？多尔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那里可尝着他和金都最大的秘密！ 他拔腿就急匆匆走了出去，同国主行礼都忘了，惹得百官都是纳闷，王爷的书房藏了什么。 倒是国主猜到几分，也是脸色不好，他开口喊了侍卫统领，“带人去王府看看，若是王爷需要，全力帮忙。” 百官们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多尔三步并作两步，黑着脸赶回家，王妃已经等在书房院子里了，见到王爷回来，她直接就跪了下去，还想说话，多尔却没工夫理会她。 书房的门户大开，破败的门扇在随风晃悠，显示着它遭受的暴力对待。 多尔冲进去，一眼扫到打开的暗门，脸色简直黑的不能再黑，心里祈祷着来人没有找到他藏东西的地方。 结果进门一看，他的心简直凉透了，再没有半点儿侥幸。 隔间里空空如也，书架，书桌儿，甚至椅子，茶具灯台，所有东西都没了。 “达尔山，你给本王滚进来！” 先前发现被盗的管事几乎是爬进了书房，“王爷，奴才该死，奴才发现太晚了！ 新夫人骗了女仆，说要来书房找王爷告状，女仆同新夫人换了裙子。我喊女仆干活的时候，新夫人就躲进了书房，前后不到一刻钟，我发现女仆是新夫人院子的，就问了一句，察觉不好就赶紧带人过来了。 结果新夫人和一个男子从书房冲出来，直接上了房顶儿，我们追不上…” “你是说，新夫人和一个男子从书房出去？可看见他们带了什么东西？” 多尔追问，管事哪敢说谎啊，磕头如捣蒜，“王爷，奴才不敢隐瞒，新夫人确实是和一个男子一起，那男子穿了黑衣，身形比较高，看不清什么模样，新夫人还穿着女仆的裙子。 他们从书房出来，没看见带什么东西，但是不是藏了起来，或者揣怀里带走，奴才就不知道了。” 多尔抬手扯了他扔到暗门前，“这里的桌椅和书架呢？” 桌椅？书架？管事听得一头雾水，他怎么知道！ “王爷，奴才没来过这里，奴才也不知道啊。但新夫人和那个男子确实没带什么东西，否则也飞不上房顶啊。 还有，他们跑了，奴才就让人守在院子里，没有任何人进来。” 多尔咬牙，难道出了鬼了，居然把他的暗房搬空了！ 书架桌椅都没了，藏在书桌下的东西也肯定没了。 “给我搜查，全城大搜查，一定要把她们给我抓回来。” “是，王爷！”管事连滚带爬跑出去了，真是捡了一命。 但王妃就没这么幸运了，眼见王爷出来，她咬咬牙上前说道，“王爷，都是我不好，没有说明白，女仆误会了我的意思，把新夫人院子里的吃用都停了。 但我没想到，她居然是奸细小偷，会伙同外人偷盗书房。也没想到她会借口告状，这么顺利进了书房…” 她还想再说，王爷却没了耐心，抬起一脚踹的她摔出几步远。 “你不是愿意断了吃用吗，那就回去饿上七日！若是东西找回来，留你一命。若是东西找不回来，你就一起死！” 王妃疼得满地打滚，也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女子在金都尚且不如骆驼值钱，即便她是王妃，也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可怜虫。就算娘家也不会为她撑腰，她还有无数个美貌的妹妹，随时都会有人补上来，接替她这个王妃… 全城大搜捕，在金都来说，多少年都没有一次了。 这般突然闹起来，所有人都是惊慌的厉害，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待得听说大魏的奸细进了城，人人都是警惕起来，纷纷查看周围是不是有可疑之人。 可惜，这会儿方圆儿和夜天逸已经换了金都的衣衫，一个蒙了半张脸，一个贴了胡子，包了头发，根本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 两人在一个富户的花园水阁里暂时停留，夜天逸说道，“东西拿到了，我们回去汇合吧？” 方圆儿却是不肯，“我还要出去一趟，家里的人手怕是以为我们遇险，要留下帮忙。 万一他们暴露就麻烦了，我要去通知一声。” “我和你一起去！”夜天逸是打定主意了，好不容易找回的媳妇儿，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 方圆儿无奈，也不能说他如今是累赘，她自己出入很容易。 两人吃了一些东西，歇了歇就重新上了街，果然街路上盘查的兵卒多了起来。两人一路躲避，总算到了商街末尾的一家首饰店。 第八百六十五章 将军归来 首饰店不大，匾额是大魏的黑底金字风格，许是受边境战事影响，这几日门可罗雀，根本没什么客人。 两人一进店里，小伙计就上前说道，“二位，我们铺子要关门了，暂时不接待客人。” 方圆儿摘了一下面纱，笑道，“自家人都认不出了？” “哎呀，小姐！”小伙计高兴差点儿跳起来，赶紧回身看看铺子周围没人注意，就忙着引她们去后院了。 后院里，掌柜和另外两个伙计正在商量。 “小姐虽然一直没有联系我们，但三爷不会骗我们，小姐肯定在摄政王府呢。 如今王府闹出这样的动静，说不得就是小姐有事了，我们不能这么等着，万一小姐要人帮手，岂不是孤立无援？” “对，我也赞成。留下一人看铺子，咱们去王府附近看看，就算见不到小姐，起码也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这个时候，就听有人说道，“你们是在担心我吗？” 众人惊了一跳，闻声看去都是惊喜的差点儿掉了眼泪。 “小姐？小姐，您怎么找来的！我们正要去寻你！” “放心，小小的王府，怎么能困住我呢。”方圆儿拍拍他们的肩膀，掌柜带伙计都是家里小学的第一批学生，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在金都潜伏两年多，实在是辛苦了。 夜天逸摘了胡子和包头，众人看清他的模样，更是惊得厉害。 他们虽然知道皇上横跨沙漠来接小姐了，但也没想到皇上居然敢单身潜入都城啊。 “皇…皇上！怪不得外边闹成这样，原来是皇上过来了！” 夜天逸笑了笑，“我来接皇后到边境同近卫军汇合，你们不必担心了。” 方圆儿也道，“是啊，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们，拾掇东西回家吧，不用留在这里了。万一多尔迁怒，要彻查这里的大魏人，就容易把你们暴露了。” 听说可以回家，几人都是高兴，但还是惦记，“小姐，我们回家容易，不如多留几日，毕竟我们在这里几年了。 万一近卫军杀过来，需要里应外合，我们也能出分力气。” 方圆儿想了想就点了头，“你们见机行事，任何时候你们性命都是最重要的，一定记住了。” “记住了，小姐放心，我们早就想家了，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众人都是赌咒发誓，生怕主子不答应他们留下。如今小姐平安无事，他们没了牵挂，最好就是等着近卫军攻城，他们运气好，还能立个功呢。 方圆儿无奈，在这里吃了一顿饭，趁着天黑之后才出了城。 金都的城池比大魏可是小太多了，城墙也容易翻越，选个守卫单薄的地方，几乎是眨眼间就完成了。 随便在城外的人家桩子上边摘一头骆驼，夫妻俩就奔赴边境同近卫军汇合了。 近卫军可是大魏最精锐的兵力，每日不用担心吃喝，攻打金都简直像玩儿一样。 当然，偶尔也会遇到强敌，都是富户贵族的私军，但人数到底有限，对上两千之多的近卫军，也只有投降的份儿。 近卫军不想结仇太深，毕竟是孤军深入，所以，大半时候他们只抢东西，杀人不多。 两日后，夜天逸和方圆儿终于赶到了交战之地，远远见到近卫军在杀敌，方圆儿就从空间里拿出一面近卫军的黑底儿金龙旗，站在骆驼背上，高高举起。 近卫军见了，都是楞了一下，转而想起什么，突然嗷嗷喊叫着，越发疯狂的挥起了刀子。 “是方将军，方将军！” “方将军回来了，皇上把方将军接回来了！” “快杀啊，杀完去接方将军！” 原本金都的兵卒就抵抗不住，这会儿更是兵败如山倒，只有逃命的份儿。 近卫军也是无心追击，疯狂涌到那孤单的骆驼身前。 众人统统下了骆驼，轰然跪倒，高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相比于皇后娘娘，他们更喜欢叫方将军。 要知道他们是同方将军一起在战场拼杀的血火同袍，是救命的情义！ “兄弟们，我回来了！今晚有肉有酒，犒赏你们辛苦！” “哦，方将军威武，方将军威武！” 跟着方将军有肉吃，果然是多少年不变的真理！ 夜天逸抬手，下了命令，“打扫战场，安营扎寨！” “是，皇上！” 众人立刻散了开去，各有各的忙碌，也各有秩序。 方圆儿跳下骆驼，带了力八多等人钻进帐篷，当晚营地里篝火升起来，火堆上就烤上了羊腿，而众人碗里端的是炖肉，手里捏的是馒头，解渴的是西瓜。 当然烈酒也有，只不过，一人只能喝半碗，毕竟还在金都的地盘上呢。 而金都那边足足跑死了两匹马，在第二日天明时候跑到了都城，“大魏皇帝带兵来犯！大魏皇帝带兵来犯！” 所有人猜测的大魏精兵将领，终于揭开了谜题，不是号称人屠的崔琰，也不是儒将陈大海，居然是大魏帝王，那位白手起家一路杀到皇位的魏武帝夜天逸！ 别说都城的百姓，就是整个朝堂上，包括国主，摄政王和文武百官都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金都不过是个西域小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大魏的帝王扔下江山社稷，亲自带兵来犯！ “不可能！大魏新朝才不到四年，夜天逸怎么可能御驾亲征，难道不怕朝堂不稳，不怕被篡位？” “是啊，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但多尔想起搬空他书房的两个盗贼，突然脊背寒凉。 他喊了报信儿的兵卒上前，仔细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大魏将领是大魏帝王？” 那兵卒赶紧应道，“王爷，不是我们偷听的，是大魏那些兵卒亲口喊出来的！我们本来在交战，突然来了一男一女，骑在骆驼上，打着黑底金龙旗。 那些大魏的兵卒见到，就像疯了一样把我们杀败了，我们退出去，就听见他们在喊皇上万岁，方将军千岁，还…” “什么？”多尔一把扯了报信兵卒，“你说什么，他们喊了方将军？” “是，是，王爷！那明明是个女子，但他们就是跪地喊着什么方将军！” 兵卒说完，不等多尔应声，国主已经惊讶的站了起来，“方将军就是那个跟着大魏帝王起兵，生了太子，被封为皇后的女将军？” 第八百六十六章 毒计 “陛下是说，大魏的皇帝皇后都来了?”朝臣们也是惊得差点儿软了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居然让大魏如此。 有聪明人已经望向了国主和摄政王，若是有事，一定是这两人知道的最清楚。 多尔的脸色已经黑的像墨汁一般，他虽然也接到消息，知道大魏的皇后不在宫里，因为某人的谋算，硬生生在大魏帝后之间插了个贵妃，才有这样的结果。 他为此也是高兴过一阵子，甚至幻想过，大魏有亡国的一日，后人知道他的功绩会如何浓墨重彩的评说。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掳回的寡妇，大漠孤城的城主妹妹，居然就是大魏皇后。 若是他早就知道，岂不是握住了大魏的命脉，起码绝对能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不但没有留住这么重要的人质，反倒被他们拿走了所有谋算的证据！ “不，增兵，一定要增兵，一定把那个贱人抓回来。” 少年国主微微眯了眼睛，突然问道，“王叔府里昨日失窃，跑了一个大魏带回的新夫人。 而且还是跟着一个男子一起跑掉的，难道王叔的新夫人就是那位方将军，那个男子就是…大魏皇帝？” 有老臣经受不住这样劲爆的猜测，已经翻了白眼。这简直是天大的机会，就落在金都头上，若是能抓住他们，金都百年的仇恨报了，金都也能狠狠在大魏身上咬一口肉啊！ “哎呀，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王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道！” “就是，王爷，你不但没有抓住机会，如今还给金都惹来这样的大祸!” 国主一方的官员已经迫不及待跳出来指责了，听得多尔脸色更黑。 “本王也没想到，一个独居大漠的寡妇，居然是大魏的皇后！” “没想到？哼，王爷不是一向算无遗策吗，如今怎么会说没想到！这么多年，王爷可是没少往大魏走动，说不得王爷有什么不好明说的原因吧？也许就是把金都卖了！” “就是，说不得大魏的帝后都是王爷请来的，合谋要夺金都也说不定！” “放肆！”多尔高声呵斥，狠狠扫过众人，冷笑道，“你们一群蠢货知道什么？本王为了金都呕心沥血，筹谋几十年，岂是你们可以质疑的！” “王爷就别说漂亮话儿了，这样的话还是糊弄小孩子差不多！” “王爷一向如此刚愎自用，先前抓了大魏皇后怎么不说，如今惹得祸事临门又不肯承认了。” 这一刻，朝臣们简直有千夫所指的架势，惹得多尔咬牙，最后干脆心一横。 “三品朝臣以下退出去!” 众人都是惊讶，不明白为何赶人，有人还要说话，但殿外的侍卫已经进来，开始拖人了。 很快，殿里只剩了十几个重臣和国主，多尔这才说道，“当年，金都差点儿被大魏亡国，想必你们都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忘，”一个重臣应道，“王爷如今说起，到底为何？” “哼，为何？当然是为了告诉你们，我为金都做了什么！”多尔也是气急了，“本王的父亲，也是明皇在世时候定下一个渗透计划，打算从大魏后宫入手，断绝大魏皇家血脉，谋夺大魏江山，以至大魏亡国。 而很快，明皇也寻到了机会，大魏的一个世家公子到金都来游学，被明皇查到了身份。明皇的亲妹妹护国长公主不惜牺牲自己，色诱这世家公子，使得公子死心塌地爱上她，并且生了一个女孩儿。 后来长公主躲起，世家公子遍寻不到回了大魏。 明皇和长公主亲自教导长公主之女，封为金凤郡主，当年皇兄和本王也都曾同金雀郡主一起玩耍过。 金凤郡主聪慧过人，更是容貌姣好，无奈长公主同样钟情大魏那个世家公子，在郡主七岁时候病逝。 明皇一直在派人监视那世家公子，那公子才学极好，一路科考，入主大魏朝堂。于是明皇把金雀郡主送回了大魏，凭借那公子对长公主的钟情和愧疚，隐藏了金雀郡主的身份。 甚至在郡主成年后，送进皇宫为妃，最后登上了后位。 金雀郡主手段过人，赢得了好声名，却暗地里引诱大魏先皇骄奢淫逸，死于酒色。 之后更是挑拨大魏几个皇子内斗，消耗大魏国力，又扶持了一个病鬼登基，也就是魏文帝，大魏持续衰败了十年。 可惜，大魏九皇子炸死，起兵夺回了皇位，就是如今的武帝，否则大魏如今已经亡国了。 但即便如此，郡主也没有放弃，抓到大魏帝后情深，以大魏丞相之女介入两人之中，生下二皇子，气走皇后和太子。若是再有三两年，不动声色除掉魏武帝，二皇子登基，郡主这个太后当政，大魏就能顺利被我们金都掌控在手中。 而这一切，皇兄和本王最是清楚，皇兄病逝，国主年幼，同郡主的一切联系就都由本王负责。 这也是本王隔几年就要亲自去大魏一次的原因！” 众人听得已经目瞪口呆了，若说方才是惊讶，这会儿就是惊掉大牙。 从来没想过，他们金都居然还谋划了这样石破惊天的大阴谋！ 大魏这么多年的衰弱，内乱，居然都是金都的手段。这真是让人骄傲，又不可置信。 国主也是听得神色复杂，他的父亲死的早，根本没有同年幼的他透漏一个字，许是也怕旁人听到，毕竟这秘密实在太惊人了，万一泄露，大魏绝对会以举国之力灭了金都。 “不对，王叔！你的书房被盗，丢的东西…” 少年国主简直不敢再说下去，众人也是白了脸色。 “难道大魏的皇帝和皇后到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拿到这些东西？” 多尔黑着脸点头，“你们猜的不错，本王同郡主这么多年的所有密信都被盗走了。” “那郡主怎么办？岂不是要泄露了！” “完了，完了，金都要完了。” 这些重臣方才有多骄傲，这会儿就有多绝望。 好在多尔及时填补了一句，“不怕，大魏帝后都在我们金都，大魏京都那边只有十岁的太子，郡主那般睿智，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太子，辅佐二皇子上位。 大魏帝后即便活命回到大魏，天下也易主了。更何况，我们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吗？” “不能！” “不能，绝对不能！” 这一瞬，国主和重臣们毫无异议的达成了一致决定，举全国之力也要留下这两千近卫军，留下大魏帝后。 只要办成了，大魏就无人知道太后是金都郡主，大魏就会沦为金都附属！ 第八百六十七章 赌上国家兴亡 大殿外，其余的官员已经等的心焦，不明白有什么事，居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幸好，没再等太久，摄政王和重臣们就走了出来。 重臣们站在高高台阶之上，目光扫过官员和远处的都城，都是神色凝重，隐约又带了一点儿兴奋。 “同仁们，我们金都的生死成败，都在这一次出征了！ 以全国之力，征兵纳粮，誓死抵抗进犯，抓捕大魏帝后！” 什么？官员们听得有些懵，两千大魏近卫军的将领是大魏皇帝，摄政王从大漠带回的寡妇是大魏皇后，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和谈吗，问明白他们要什么，保下金都才是最重要的。 这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同大魏拼命了？大魏帝后都是征战的好手，马上夺天下的杀神。 小小的金都，全国兵力也不过两万，十个抵不上大魏一个精兵，难道要送死去吗？ “王爷，大人们，是不是再考量一下？难道真要硬碰硬吗？不是我们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 “是啊，王爷，要不要派人和谈，先问个清楚再说。” 不想摄政王根本不听劝，抬脚就要走，有个脾气耿直的官员实在忍不住，抢出来跪倒，还要说话的时候，摄政王却突然抽出腰侧弯刀，唰的一下砍掉了他的脑袋。 血泉冲天，鲜红刺眼，京都所有人都掉了下巴，特别是附近几个被喷了满身血，下意识就弯腰呕吐起来。 “金都存亡，在此一举！谁再敢畏战，这就是下场。” 摄政王直接在死人身上擦干净弯刀上的血迹，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官员都看向几个重臣，期望他们说句话，但重臣们也是脸色严肃，没有半点儿主持公道的模样，他们就有些绝望了。 到底几个重臣对视一眼，多说了几句。 “我们同大魏有些事，已经是死仇，这次只能举全国之力迎战。若是赢了，金都可得百年难得的好机会，以后再不比惧怕大魏！” “那若是输了呢？”有人气恼的问了一句，“毕竟有赢就有输，谁能保证一定会赢！大魏那个皇帝可是马上得天下！” “那就都去死，我们同金都一起死。如今不抵抗，必死无疑，全力抵抗还有一分希望。” 几个重臣不再解释，陆续出宫去了。 不论官员们是反对还是赞成，国家的力量一旦运转起来，是谁也拦不住的。 几乎是眨眼间，都城的兵力就都集结起来，甚至各个富户世家的私兵也都被紧急征用了。 凑了一万大军，摄政王亲自带兵出征。国主亲临城头，为出征大军敲鼓助威，百官送行。 百姓们也是热血沸腾，夹道欢呼，但有些官员已经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把家里的幼子和细软财产，悄悄送出了都城，藏回了遥远偏僻的老家。 摄政王府里的王妃等人，也在远远眺望，目送王爷出征。 想起那个在后院住了许久的新夫人居然是大魏皇后，众人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女子对什么事都不在意，气势又那么惊人，压也压不住。 再想想大魏皇帝居然横穿沙漠，带了精兵千里救美，不惜同一个国度作战。 身为女子，心底又隐约羡慕之极。她们若是能得到这样宠爱，怕是立刻身死也值得了。可惜，她们生在金都，只有依附男人，讨好男人才能活命… 近卫军营里，一场小小的冲突过后，众人拾掇了战利品，正聚在一起说笑吃饭。 雪白的饭团中间夹着大块的卤肉，一个足有香瓜大小，一口咬下去，那个香甜满足，让所有人都吃的忘了说话，直到肚里半饱儿，才有人感慨。 “真是太好吃了，当初方将军负责后勤的时候，我们吃过这种好米饭，后来到了京都，分到各地戍守就再没这个机会了。不跟你们撒谎，好几次做梦梦到，我都淌口水了。” “我也是，我也是，还有那次庆功宴上的红烧肉，配上这个米饭简直绝了。每次去酒楼，我都要大厨做红烧肉，可惜就是没有军营里吃到的那个味道！” “你们也不看看，咱们这些吃的都是谁张罗的，可是方将军！当初我们追谁皇上征战，方将军就说了，她上阵杀敌不成，但只要我们从战场上下来时候，还有一口气，就能保住我们性命，就能给我们端上热乎乎的饭菜。 不会让我们冷到，饿到，疼到！方将军说了，英雄可以流血，不能流泪！ 你们不知道，当时梅兰竹菊四字营的姑娘们那个厉害啊，说话像射箭一样，但包扎伤口，做饭做菜，统计粮草，发放棉衣棉鞋，那个麻利啊，简直是太厉害了。 我还琢磨呢，以后回家也要找个这样的厉害媳妇儿，可惜一直没找到！”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大笑，不等手里的饭团啃完，今日的果子也发下来了，一人一个甜瓜，直接一拳头捶开，瓜籽都不吐，一口咬下去甜掉牙。 “咱们今日又没少搬好东西，皇上和方将军都是说话算数的，我猜着咱们回去京都，一人最少能分一百两。 到时候娶两个媳妇儿都够了，一个给你洗脚，一个给你做红烧肉！”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我娘说了，要跟咱们皇上学，只娶一个媳妇儿，家里才清静，否则分心眼一定会败家。” 有人不过脑子，应了一句，“咱们皇上不是还娶了贵妃吗，也是两个媳妇儿啊！” 这一句让四周都是静默下来，说话的兵卒被狠狠瞪了好几眼。最后还是一个老兵说道，“当初贵妃是太后坚持留在宫里的，如今太后有问题，贵妃当然也逃不了嫌疑。 说不定就是耍了什么手段，离间皇上和方将军的感情呢。我们如今就是要跟紧皇上和方将军的脚步，拿下金都，回去大魏之后，肯定什么事都会水落石出。” 众人点头，都觉得这话有道理。 “我也这么觉得，除了方将军没人配得上皇上。谁敢欺负咱们方将军，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也是，我也是！” “当初方将军重病，贵妃进宫，咱们近卫军多少伤残的老兵要进京给方将军撑腰，最后都被各地花想容的姑娘们拦了下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 挑拨 “如今想来，都是方将军和皇上的安排，幸好大伙儿没添乱。” “就是啊，我这次出来，我娘还担心，我爹就说，担心什么，就是缺胳膊少腿回去也不愁下半辈子。我表哥就是咱们军里回去的伤兵，如今在驿馆当差，每月有工钱，逢年过节花想容那边还给猪肉点心鱼虾和好酒。 我就怀疑我爹是馋人家的好东西了，才送我出来的！” 众人哈哈笑，纷纷说起家里情形，很是热闹。 主帐里，帝后夫妻也在吃饭，米饭，卤肉，还有一个清炒的小菜，切好的甜瓜一人一半，用勺子挖果肉吃。 方圆儿吃了大半包就抱着甜瓜，随口说道，“有七八个兄弟，伤的有些重，怕是要静心修养。这里太危险不合适，我给他们找了个安静地方养伤，等咱们回到大魏再同他们汇合。” 夜天逸点头，没有多问一句。其实他们身处金都，哪有什么安静安全的地方安置伤号啊，说不得就是要把人送到别出去。但具体是哪里，他好奇，却不能问。 “也不知道京都如何了，哪吒这几年成长不少，到底才只有十岁，幸好有三哥和大师兄他们在身边帮忙。 还有美宝儿，这孩子自小就安静乖巧，以后要多带她出去走走，否则性情越来越木讷沉默，可就坏事了。” 方圆儿唠唠叨叨，惦记完孩子，又惦记老人，显见是归心似箭。 夜天逸想了想，就道，“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等我杀了那个摄政王，踏平金都，我再回去找你。咱们汇合一处，赶往京都。” “不行！”方圆儿一口就拒绝了，“这里不是大魏，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要走就一起走！我上阵杀敌不成，但我在就不会让你和兄弟们饿肚子，若是紧急，也能搭把手儿。 若是我走了，你们有个危险，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夜天逸眼底的笑意渐渐弥漫，这是不是说，在她心里，始终还是他最重要。 正这个时候，有副将来报，“皇上，金都的援兵到了，看着旗帜好似人数不少。” “好，整队！随朕杀敌，早些踏平金都，我们也早些回家！” 夜天逸起身，弯腰在方圆儿额头亲了一下，直接出了帐篷！ 方圆儿喊着力八多等人收拾好东西，找了个高处，果然远处，金都的援兵和近卫军已经打在一处。 不得不说，这三年，她不在大魏，大魏却没有停下发展的脚步。近卫军的战力没有退步分毫，甚至兵器都换了更好品质的。 这会儿对上金都的援兵，配合上战阵，高下立判。 力八多等人看的是热血沸腾，高声请求道，“神主，我们也想参战。” 方圆儿倒也没拦着，“你们可以参战，但杀敌是次要的，主要是把受伤的兄弟都救回来。他们家里人还在等着，不能折损在这里！” “是，神主放心！” 力八多拎了手里的铜锤，高高举起，爆喝一声，带着几十个半神族就杀了下去。 眨眼间，方圆儿身边就剩了五六个人，眼里虽然无比羡慕，但脚下却一动不动，他们是得过家里嘱咐的，任何时候，一步不能离开神主。 建功立业重要，但神主就是所有人的命，神主出事儿，半神族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虎入羊群，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半神族的勇士。几乎是每一锤子落下就能砸落一个金都的兵卒，遇到受伤的近卫兵卒，一只手提出战场，往地上一扔，就又杀了进去。 这般，原本还有些难度的正面交战，因为半神族的搅局，金都援兵居然迅速溃败开来。 毕竟谁也扛不住一百多斤的锤子全力一砸啊，沾上就非死即伤。 另一边，多尔也终于对上了夜天逸，他从未小看过这个大魏帝王，但当真面对，他还真是有几分诧异。 不是他想象中的勇武模样，甚至有些消瘦。 “哼，大魏帝王居然如此不堪，真是不知道大魏人是不是眼睛都瞎了？” “那就不劳烦你费心了，你还是想想金都灭国之后，怎么面对你的列祖列宗吧？” 夜天逸一刀劈了过去，多尔闪身足够迅速，左臂却还是被划了一片，鲜血立刻留了出来。 他心头一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战，嘴里却是说个不停。 “你知道，我把你的皇后从大漠掳过来的吗？路上我把她装在筐子里，像货物一样带到了金都？ 要不是我忙于政务，如今她都是我的孩子母亲了！大魏的皇后毁了清白，流落在外这么久，真是不知道回去大魏，会不会被口水淹死？ 你们大魏男人不是最在意女人清白吗，怎么，你是打算把她救回去再吊死？” 可惜，夜天逸根本不上当，无论他怎么说，都是冷着脸一刀又一刀，多尔根本招架不住，趁着亲兵来救，调头就跑。 夜天逸扫了一眼四周，见金都援兵溃败，近卫军还要追击，他就抬手示意收兵了。 穷寇莫追，特别还是在金都的地盘上，万一有埋伏就是惨败。 方圆儿正带人给伤兵包扎，见得夜天逸回来，就递了水袋过去。 夜天逸大口喝了，想了想就问道，“待得回去大魏，要不要先带你到处游玩几年，左右朝中有哪吒和大师兄他们…” 方圆儿也是干渴，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苹果啃着，眯起眼睛看向被阳光笼罩的夜天逸，笑着问道。 “怎么了，多尔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放心，以我的本事，他怎么可能碰到我一片衣角？你也别担心，回到大魏，我会被天下人口水淹死，要知道你的皇后如今可是在太和宫后殿养病呢。 一个病人怎么可能在外边走动，怎么可能被掳到沙漠之外，当我们大魏皇宫是谁家后院啊？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慢慢康复，走出后院就行了。 毕竟你这个皇上为了当年被算计，皇后气病，亲自赶赴西域找到证据，为皇后报仇雪恨了。” 夜天逸想了想，也笑了起来。确实，近卫军这里可以下封口令，就是有人泄密，或者金都人在大魏传扬，谁又会相信呢。难道还有谁跑到金都来调查，查了又能如何，皇后已经不在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魏京都，临近过年，就是普通百姓人家也要想着置办一点儿年货，过个团圆年了，更何况富贵人家。 所以，即便是皇上不在京都，处处风声鹤唳，依旧不能扼杀众人过年的热情。 街路上，显见人就多了起来，各家铺子也进了新货，小伙计站在门前吆喝的更起劲了。 年轻女子们想着做套新衣裙，孩子们盼着爆竹和小玩意儿，男子们呼朋唤友，喝茶喝酒品梅花，总有名头聚在一起乐一乐。 就是朝堂上，一年的大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但凡还有几分眼力的，都不想在这样的时候挑起什么事，触什么眉头让大家都不舒坦。 但显见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皇上出行已经将近俩月，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即便嘴里不敢提，心里也是忍不住猜测。 好在，皇上的行踪成谜，但报平安的旨意却一直没断，三五日就会送回来，皇上亲笔，加盖了私章，阁老们每次都是要看过的，绝对不会错。 而太子该上朝就上朝，该读书就读书，偶尔还把表兄弟们请到宫里，一起写功课，一起冰嬉，很是热闹。 甚至隐约还有消息传出来，太子准备选伴读了，不论京都还是江南塞北，年岁在八岁到十五岁之间的，文武各有擅长的都可以。 这可让不少人活了心思，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伴读就是太子继承天下后的嫡系班底儿，最得信任也底气最足的左膀右臂啊。 一个家族若是出了一个伴读，几乎就可保家族三四十年兴盛不衰了。 所以，不管真假，各家都打算年后把族里最优秀的子弟聚集到京都来了。 就在这一日，丞相同几个清客说起这个消息，清客们都说道，“相爷，太子殿下真是不能小觑，仅仅十岁就有这等心计。要知道放出这样肥厚的鱼饵，各家就算不看好太子，也不能出手了。万一家中子弟选上伴读，怕是反倒要偏向太子殿下了。” 于丞相点头，“这样的谋划，恐怕是方玉的手笔。方家一向假清高，以后方家子弟都是要入朝做官，但又不想旁人说方家掌控朝政，这才多拉一些人作伴。” “相爷说的是，方家那两个年岁小的，暂时还看不出，但方铭和福生，还有楚家两个都一定会入仕。这就是四人，加上方玉，假以时日，朝政说不定真是方家说了算了。” “一个小小的农户人家，居然有今日，凭借的，除了运气，恐怕就是这种不惜一切往上爬的手段了。”有清客很是不屑，于丞相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方玉此人不能小看，确实有几分本事。” 话音刚刚落地，就有人敲门，很是急切。 于丞相皱眉，心腹常随赶紧过去开了门，很快带了一个铜管进来，“相爷，里边的消息，很是紧急。” 于丞相点头，慢慢拆开了铜管，清客们互相对视一眼就齐齐退了出去。 他们都猜到是宫里送出的消息，虽然平日也被信重，但他们还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秘密。 当然就是让他们参与，他们也是要犹豫的。 屋里，于丞相眼底带了三分疑惑，下意识说了一句。 “可听说皇上同西域金都有什么仇恨？” 常随听得愣住了，应道，“奴才不知，不过皇上年少时候在玉皇顶学艺，会不会是那时候结下什么仇怨了？” 于丞相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不会是这个原因。 “有消息说，皇上居然带了两千精兵穿过沙漠，到了金都国。” “远征？”常随根本不能相信，“皇上怎么可能御驾远征，没听说金都国要进犯啊？难道是金都国有什么重宝？或者…皇后重病，总不会是皇上亲自去沙漠之外寻药？” 不得不说常随脑子也很灵活，一瞬间猜到这么多可能性。 丞相没有说话，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如宫里那位所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眼前，若是不搏一把，以后就再没这样的好时候了。 “慢慢把消息传到各处，皇宫夜宴之时就要动手了，具体安排，到时候再告知。” “是，相爷。” 常随迅速退了出去，心头有些恐惧，更多是兴奋，逼宫篡位可不是谁都能经历的，若是成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寿康宫里，太后端起热茶，慢慢喝了一口，看似很平静，但近身伺候的老太监却是低了头。 因为太后的手在微微哆嗦，若不是气极或者恐惧到极致，怎么会如此。 一旁睡懒觉的猫咪好似也感受到了哪里不同，钻到了桌子下边，也不肯出来。 “让你送到消息，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一定平安无误，娘娘放心。”老太监赶紧应声，这个时候，突然隐约出来孩子的哭闹声，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和恼怒，问道。 “二皇子还是不舒坦吗，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太医说二皇子胎里带了热，小时候免不得会常染风寒，但好好照顾，五岁上就会好很多。”老太监小心翼翼应着，微微劝了一句。 “没用的东西！”太后骂了一句，但老太监却知道这话不是冲着他，果然，太后又吩咐道，“在宫外寻两个底细干净，又会照顾孩子的仆妇来，出身不论，只要能把二皇子养壮一些。” 老太监猜测着主子心意，笑道，“娘娘英明，老话儿说孩子要粗养才结实，说不定换了人手，二皇子真就长好了。” “下去吧。”太后撵人，等老太监倒退出去，她才狠狠扔了手里的茶碗，一直忍耐也没忍下去的焦躁终于爆发了。 “该死的，他一定是去调查当年之事了！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太后满地乱走，差点儿踩到猫咪的尾巴，猫咪却没有出声，又往里面趴了趴。 “不，不能慌，从金都回来，起码要两个月，这足够我安排一切了。就算他回来能如何，到时候，太子那个小崽子已经死了，二皇子也登基了。 再说，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回来！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回来，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不能活着！” 第八百七十章 等等，是自己猫！ 太阳西斜，寿康宫里昏暗下来，一声声低吼像地狱里囚禁良久的恶魔，吓的猫咪越发缩紧了尾巴，直到有人开门，它就迅速跑了出去… 太和宫里，今晚吃鱼，海里刚捕捞上来的东星斑，最适合清蒸，还有一些小黄花儿鱼，腌渍好，裹上面糊下锅炸的金黄酥脆，配上椒盐，是下酒的好菜。 再炒两个青菜，两个素菜，晚饭也就齐全了。 方玉出宫去了，大先生和吴总管陪坐在旁边，难得蒋子杰和文霞也在。这会儿一个抱了葱爆羊肉狂吃，一个抱了鱼盘子不放。 大先生看不过，笑骂两个师弟妹，“你们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好似饿死鬼一样。” “大师兄，你在宫里陪着哪吒享福，可是不知道我们辛苦。 我都好几日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我是真快成了饿死鬼了。” 文霞也是点头，“我实在宫里，但我现在是宫女啊，饭菜倒是能吃饱，但味道简直别提了，吃完一顿不想吃第二顿啊。” 哪吒给两个师伯师姑夹菜，笑嘻嘻安慰他们，“二师伯，我请晴红姐姐她们多做一些肉干和点心，下次你过来多带一些走，饿的时候可以顶顶。” “还是我大侄儿好，知道心疼师伯。那我就不客气了，记得一定多准备一些，我就指望这个活命了。”蒋子杰笑眯眯放下空盘子，满足的叹气。 “师姑，这几日我就请吴爷爷抽查各处的伙食，敲打那些厨子，你再坚持一段儿。” 正好晴红几个又添了菜进来，哪吒赶紧把一盘子樱桃肉放到文霞身前。 文霞忍不住笑着揉揉哪吒的头发，“放心，师姑没事儿，少吃几顿权当减肥了。你爹娘不在宫里，师姑把你护好了才最重要，其余等你爹回来，我再找他算账。” 众人都是笑起来，聚在桌边，边说笑边吃喝，很是热闹。星灿和春草几个也挤在门口，听个热闹。 好几年了，难得后殿有这么欢快的时候。 吃到一半时候，屋外突然窜进来一个白影，奔着哪吒就扑了过来，蒋文杰一抬手就要甩筷子，结果被大先生拦了下来。 “自己人！”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哪吒怀里趴了一只猫咪，蒋子杰笑道，“这哪里是自己人，分明是自己猫。” 哪吒顺着猫咪背上的毛，又拿了一条黄花鱼喂它，猫咪大口吃着，一直吃了四根才算心满意足的喵了一声。 哪吒一边吃饭，一边逗弄猫咪，不时分它一口，直到饭桌儿撤下，他才喊了秋雅，“给它喝点儿水。” 秋雅上前抱走猫咪，哪吒这才说道，“寿康宫那边已经知道我爹穿过沙漠去西域了，送了消息给丞相府，约定年夜晚宴时候动手起事。” “她把身世告诉丞相了？” 大先生皱眉，随后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能，她最大的底牌，也是隐藏最深的秘密就是身世，为了这个，她连整个母族都没放过。 若不是哪吒搭把手，如今怕是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又怎么会轻易告诉丞相！” 哪吒点头，“大师伯说的对，她肯定不能说，估计等丞相帮她把二皇子推上，再除掉丞相的时候，她得意之极，才有这个可能。” 蒋子杰扯了帕子插嘴，笑道，“管她怎么想呢，左右咱们也掌握了她的一切行动，确保立于不败之地就好。 再说，我倒是想看看，丞相和他的走狗们，若是知道他们合谋的太后是西域外族奸细，会是什么表情！ 哼，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满肚子肮脏。” 他这话可不是随口污蔑，这段时日，他带了一干江湖帮手，在京都里外游走打探，看到了太多后院儿的阴私，还有太多人的阴暗面。 幸好他是一个大男人，自问也算洒脱，否则怕是都要抑郁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名单，递给哪吒。 “看看吧，这是丞相府联系过的所有人，刨除一些误会，这些都是可以确定的。 其中军中足有三十七人，就是近卫军也有六个！幸好咱们提前有准备，否则留着这些暗鬼，就算不会翻车，起码也要吃个大亏。” 近卫军？ 哪吒和大先生对视一眼，都是惊了一跳。 拿过名单一看，一大一小同时皱了眉头，其中三十一人，有大半是在京都附近的州府，当真有反叛那日，他们要无圣旨无兵符进京，不是简单的事，所以这一部分人，在外策应，站脚助威的可能性最大。 剩下小半，有兵部衙门的书记官和小吏，最高级别是个堂主事，最有用的是城北驻守的城防营里，有个四品将军，两个校尉，可以调动一千人的兵力。 最出乎意料的那七个近卫军叛徒，四个在城外大营，校尉和百夫长，最厉害的一个居然是陈大海倚重的副将。 最后三个，这会儿就守在宫门外，崔琰带领的队伍里，甚至方玉进宫时候，经常是其中一个送进来… 哪吒还罢了，知道有洞天福地在，家里人不至于送命，但大先生不知道啊。 大先生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壶跳起多高。 “这些狗东西，居然把手伸的这么长！” 幸好是哪吒有神奇本事，能御使鸟雀猫咪做暗探，查出太多关键消息，否则挖不出这么多叛徒，关键时刻，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了。 “近卫军可是跟着小幺，一路从东州府起兵的，其中很多还是当年平定内乱时候就追随的，没想到，居然也被渗透了。” 蒋子杰也是叹气，“小幺若是知道，怕是要心里不舒服。” 文霞倒是洒脱，“只要是人，就会有盼望，要么是名利，要么是荣华富贵。只要抓到这些就成了把柄，也就没什么不能背叛了。” 众人都是点头，哪吒想了想同吴总管说道，“明日寻个借口，先把崔将军叫进来，他脾气火爆，要多嘱咐几句。 至于陈将军那里，一会儿我写封信，劳烦二师伯帮我送去好了。” 吴总管赶紧应道，“是，殿下。崔将军好吃，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前日他还同我说想吃回锅肉，明日请夏雨姑娘多炒一盘，我喊他进来，谁也不会怀疑。” 第八百七十一章 坏的不灵好的灵 哪吒点头，蒋子杰也是说道，“书信给我，我一定平安送到。” 文霞起身，“我还是回去了，寿康宫那边我会盯紧了，有事随时联络。” 一时间，众人都忙碌起来，各司其职，群策群力。 方玉这会儿正在空间里，综合各地送回的消息，倒也稍稍放心。 丞相虽然野心很大，想要外孙上位，但还算明事理，知道大魏再经不起折腾，各地都很安宁，他所有的安排都在京都。 至于太后，她倒是想折腾，可惜财力和能力都有限，这么多年没培养多少班底儿，就算成功几个，在夜天逸登基之后，误打误撞也被收拾掉了。 所以，京都这个天子脚下，不论谁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成了决战的最后之地。 “三爷！”桃红端了一杯水蜜桃汁儿进来，小心放在桌案上，问道，“小姐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老夫人念叨还几次了，您看…是不是问问？” 方玉正好口渴，抬手喝了半杯果汁儿，应道，“好，我一会儿去劝劝。另外，明日大朝会，把我的官服烫好。 还有楚家那边，后日是长风的生辰，把我箱子里那块田黄石装盒子送过去。” “是，三爷，我这就去准备。”桃红笑着要退下，想起小姐，她还是多嘴一句，“三爷，小姐会很快回来吗？” “会，”方玉点头，“金都不过是个小国，弹丸之地，若不是为了多刮一些东西，恐怕你们小姐早就回来了。” 桃红这才放了心，下楼就去翻箱子寻衣衫和东西。当年，她厚着脸皮求了小姐，要到三爷身边伺候。一晃儿几年过去了，三爷始终没有成亲，也没有收她进房，但她还是很满足。 这么陪在喜欢仰慕的人身边，为他操持吃喝穿戴，备受信任，从来没有打骂呵斥，日子简直是她做梦都要笑醒的。 只要她守着这个本意，不贪心，即便以后三爷娶了新夫人，身边也会有她的位置，因为她不是她，她是小姐给三爷的奴婢。 这话拗口，年少时候不懂，如今懂了，却也不会生气，反倒更有底气更平和了… 赵金莲抱了外孙女，一边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发，一边唠叨。 “你那个没正事儿的娘，也不知道又跑哪里闯祸去了。这都多久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这是不要闺女，也不要娘了！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不，姥姥不打娘。”美宝儿赶紧扭身搂了姥姥的脖子，讨好的在姥姥脸上亲了好几口，惹得赵金莲心疼又好笑。 “哎呀，姥姥说着玩儿的，你娘是我闺女，我能打她吗？” “娘以后不要这么说，孩子还小，不懂玩笑，当真以为你要打妹妹呢。”方玉说着话，走到近前接过木梳，笑着在外甥女脑门亲了一下，然后替她通头发，编两根辫子盘在左右，好似两个小花苞儿，再绑上两个金铃铛，美宝儿每走一步就会叮铃铃的响起来。 美宝儿可是高兴坏了，摇头晃脑故意听声音，惹得众人都是笑着夸赞。 “美宝儿简直太漂亮了！” “是啊，等二舅舅以后再给你添一套首饰，手镯和项圈儿都能加铃铛。” “大舅拿银子，让你二舅跑腿儿！” “我看不如缝双新鞋子，鞋尖儿镶铃铛应该也不错。” 美宝儿美滋滋转了一圈儿，又收获很多礼物，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去同小伙伴儿们炫耀去了。 赵金莲迫不及待的问方玉，“你妹妹几日没回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方玉指了指远处成堆的木头，无奈叹气，“娘，你看看你那些东西，还不知道你闺女在忙什么吗？她那个财迷，当然是在搜刮好东西了！ 她若是有事儿，这些东西怎么送进来？您就放心好了，只要金银在这里，她肯定跑不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王氏就道，“我也这么说的，娘就是不相信。我看啊，妹子肯定是同皇上在一起，不好随便进来。” “我也这么猜的，”方老二应道，“皇上好不容易找到妹妹了，说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就怕妹妹又跑了。” 方玉点头，继续给老娘喂定心丸，“估计再有几日，他们就要从西域往回走了，毕竟家里扔着两个孩子呢。 哪吒一个人在宫里，妹妹不惦记，皇上也不敢多等啊。” 果然赵金莲脸色好过很多，双手合十念佛，“阿弥陀佛，这次可保佑你妹妹别折腾了，好好过日子吧。 再这么折腾一次，她不怎么样，我就先去见阎王爷了。”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王氏赶紧吐口水，嗔怪婆母，“娘可真是，什么都往外说，您一定长命百岁呢。再说，妹妹最聪明，就是有些小脾气，这次皇上是彻底得了教训，以后也不敢了。” 赵金莲还是不知足，叹气道，“我就怕你妹妹回宫还要不舒坦，那个狗屁贵妃可还生了个皇子呢。” 方玉心里有几分猜测，这会儿可不好说出来，就道，“哪吒这一段时日成长很多，已经有帝王的样子了，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娘吃亏的。 咱们不用多惦记，顺其自然，最后还不定怎么回事呢。” “这倒也是，”赵金莲惦记外孙，“这孩子自己在宫里，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等我多给他做点儿吃的，你记得让他抽空回来一趟。” “好啊，娘。” 这个时候，秋雅突然回来了，见主子们都在，赶紧行礼。 “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太子有事？”方玉问道，秋雅点头应道，“三爷，太子得了消息，寿康宫那边同丞相合谋要在新年夜宴时候发动宫变。军中有人被收买，但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名单。” 秋雅递上名单，又道，“太子殿下吩咐奴婢把名单送来，另外，为了大公子等人和楚家人的安危，过段时日要找个借口，把他们都送进来，免得被抓去做人质。” 方玉扫了一眼名单，很是惊讶，神色却不肯漏出半点儿，若是知道近卫军被渗透，哪吒随时有危险，家里人肯定要担心。 “好，这个容易，到时候同楚家老太爷说一声，就说回通州府过年，谢过当年相助友人亲朋。金子几个就说让他们回东州府祭祖，外人抓不到行踪，就是有猜测也不敢确定。” 第八百七十二章 谨言慎行 方老二接话儿道，“那这几日把楚家的房子准备出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氏和刘氏也说道，“被褥用物包给我们好了。” 赵金莲也是高兴，因为孙子们要回来了。外边一月，空间里四月，这么算着，孙儿们最少能陪她住半年。 第二日一早，辛家学堂的院子里，走读的学子们还没到，金子和根生带了弟弟们吃早饭，说着闲话儿。 楚家昨日让人送了一些肉包子过来，是楚夫人和云氏亲手包的。早起热一热，熬几碗粥，配上家里带来的小菜，兄弟几个吃的很是高兴。 秋丰和七斤挤眼睛对眼色，嘴里的包子咬的最大口，金子低头吃饭，却好似头顶长了眼睛，嘱咐两人。 “昨日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许与同窗吵闹，更不准联手欺负人家一个。 你们若是敢不听，小心我告诉三叔。” 秋丰和七斤立刻都蔫了下来，秋丰还差了一层，不敢多说，七斤却是抗议，“大哥，姓薛的总在背后嘲笑我们家是土包子，农门小户。我要教训他有什么不对？ 他说我们家坏话就要有被打掉牙的准备，否则就别说。” 金子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旁人背后说你坏话，就要打掉他的牙？那这天下说我们方家农门小户的人可多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要满天下去找人，挨个敲掉牙？ 你也不怕累死！再说，我们方家本来就是农门小户啊。没有三叔勤奋读书，出仕做官，没有姑姑多年筹谋，甚至征战沙场，我们方家哪有今日？ 你记住了，要想堵住悠悠众口，不是凭借拳头，而是你的成就，世人心服口服，自然再不敢随意诋毁诟病。” 七斤低了头，悄悄嘟囔一句，“知道了，大哥，你这个样子真是越来越像三叔了。” “像三叔怎么了，三叔是天下少数的聪明人。有道理，我们自然要听要学，以后方家和楚家都要我们帮着三叔和舅舅们撑起来。” 金子夹了一个包子放进弟弟碗里，长兄的架势十足，几个小的都是缩了脖子，赶紧吃饭，吃完拾掇书包都跑了。 根生跟着金子慢悠悠拾掇书本，笑着说道，“你别总吓唬几个弟弟，他们啊，如今见了你都好似老鼠撞见猫了。” “就是要他们怕我，否则这些小子仗着咱们家里同先生交好，都要把学堂掀翻了。”金子也是无奈，京都情况太复杂，他们的言行不知道被放大多少倍，被多少人看在眼里。 做得好，没人夸赞，做不好，却不知道多少人要往家人头上泼脏水呢。 如今他们帮不了家里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了。 根生也明白这个道理，劝道，“也不必太小心，过些时日义父和姑姑回来就好了。” 金子也盼着那一日呢，但还是不敢放松。 “哪吒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上次进宫，路上碰到那个太监挑衅，哪吒直接就让人拖下去杖毙了。 我总觉得手段太过狠厉了，容易落下个坏名声。” 对于这件事，根生倒是有不同看法，“你想多了，帝王之道本就同我们学的不一样，你看历史上哪个帝王是靠好名声治理江山的？ 特别是奴才，本就要威严同施，那太监明显就是得了旁人的指使，借着咱们故意试探哪吒呢。 哪吒若是不下狠手，下一次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金子叹气，无奈道，“许是自小看惯了家里人行事周全，处处与人为善，我总看不得有人丧命。” 两人说着话儿，拾掇好东西就要去学堂，他们兄弟几个，仗着住在学堂，每日早晨都要比同窗们早到两刻钟，打扫学堂，帮忙同窗擦抹桌椅。 屋里原本二十张桌椅，这几日已经陆续撤掉了四五张，金子低声同根生说道，“三叔说，不要让我小看任何这京都里任何一家，不论是小门小户还是世家贵族，他们能在京都站稳脚跟，都有自己的本事。 这些同窗说是回乡祭祖，但多半也是家里感觉到京都风雨欲来，提前把他们送出去避难了呢。” 根生点头，他也是这么猜测的。 结果两人打扫到一半，随身的小厮就送了书信进来。 金子打开，看过之后就递给了根生。 待得根生看完，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兴奋之色。 “你是不是同我想到一般？” “是，这样的时候，怎么躲回家里，弟弟们回去就好了，咱们当然是要进宫。即便帮不上忙，起码不能拖后腿。但如此必定记录在史书上的时刻，我们要去见证。 当然，若是能帮哪吒的忙就最好了。” 两人压低着嗓子，奔回宿舍，把书信再仔细看一遍，然后赶紧烧掉。 “就怕七斤八斤他们不同意，闹着要跟去呢？” 根生惦记弟弟们，“家里若是知道，也不见得会答应，特别是我爷爷奶奶，我是独苗，总怕我有个好歹。” 金子摆手，“不怕，秋丰和秋平要去咱家，必然要七斤八斤陪着，咱们到时候寻个借口骗过他们，就说迟些回去，他们必定不会起疑心。 等他们回家了，想再出来，家里一定不会同意。 至于我们，可以寻三叔去说，三叔一直想让我们多历练，多看看人心嫌恶，这个时候一定不会拦着。” “好，就这样。” 根生用力点头，忍不住笑开了脸。 “这事儿，暂时不要告诉弟弟们，等家里来人再说。” 这个时候，院里的钟声响了，两人赶紧跑去了学堂那边。 几乎是他们刚进门，先生就到了，相熟的同窗小声问道。 “真是稀奇，你们今日居然迟到了。” 金子笑道，“早晨吃东西没吃舒坦，肚子有些疼。” 同窗果然被带跑偏了，“你们家里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你们不能吃独食啊，中午，中午一定要分我一碗。” “好啊，中午一起吃。” 上边的先生扫了他们一眼，重重咳嗽两声，几人赶紧拿起书开始大声晨读。 另一侧的小学堂里，七斤和秋丰正对着一个胖小子挤眉弄眼做鬼脸，气得胖小子翻白眼儿，比了比手里的砚台，结果动作太大，被走到附近的先生敲了一戒尺，疼的龇牙咧嘴… 第八百七十三章 以卵击石 西域金都国，正午时分，太阳肆无忌惮的炙烤着整个大地，这个时候，街上本是没有多少人的，但这会儿整个都城的人几乎都在外边，焦急等着城外的消息。 兵临城下，大魏皇帝带了精兵，已经到了都城之外。 其实，早早前日摄政王战败退回都城，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一日。 先前有多兴奋多期待，如今就有多绝望多后悔。 朝堂上，百官互相指责，几乎撸了袖子开始打架了。 “明知道大魏精兵如此强悍，还要举全国之力去对抗，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就是，若是当初就派人去和谈，顶多是给一些财物，哪有如今的亡国之危！” 几个重臣和国主都是脸色不好，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半躺椅子上的摄政王冷笑，他知道，所有人看着在吵架，其实都在针对他一个。 果然，有人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同大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之前几十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 若说有冲突，也是从摄政王从沙漠外回来开始。说到底，还是摄政王给金都带来了灾祸，如今这般，都是摄政王一人的过错。” “正是如此，国主还年少，行事冲动，考量不周也是应该。但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又把金都带往深远，实在不该。” 几个重臣这会儿也缩了脖子，好似当初同意举国出战的人，没有他们一般。 国主还算有些担当，摆手说道，“出征之事，朕也是同意的，毕竟这样的好机会不多。若是把大魏皇帝留下，是青史留名的功绩，也会给金都带来太多好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大魏皇帝是如此勇武，我们京都地处燥热，兵卒不如大魏那等平原养育的百姓魁梧…” 摄政王多尔这时抬了头，哑着声音说道，“当初是本王力主出兵的，也有一半把握胜出，但没想到大魏皇帝敢千里奔袭，定然有几分本事，这场败仗也是不冤。 只盼国主和各位以此为鉴，以后再对大魏用兵，一定要慎之又慎。 至于眼前…国主把本王送给大魏皇帝泄恨吧，各位把姿态做的低一些，那是个骄傲的人，必定不会当真屠尽金都。 还有，大魏那边的安排，能舍弃也舍弃吧。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没有安排就远征？若是不出意料，郡主…怕是不能成事了。” 国主和重臣们都是沉默，虽然他们都是这个打算，但摄政王亲口提出来，他们心里愧疚更甚，而其余文武百官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但可没谁傻到在这个时候追问。 良久，国主才点了头，“王叔，委屈你了。你放心，你的妻儿姬妾，都会被善待…” 多尔轻轻叹气，眉梢挑起，他都要死了，这些都无所谓了。摄政王府兴旺二十年，甚至一直压在国主之上，妻儿姬妾都享受尽了荣华富贵，就是之后惨死或者被苛待，也不过是该付出的代价罢了。 而他，站出去求死，就是最受能为金都做的。 “走吧，送本王出城。” 城门外二里路，两千近卫军正在歇脚儿，太阳晒着确实有些热，但他们水囊里有水，手里还抓着两个甜美的桃子，一边啃着一边闲话儿。 “金都也是西域大国了，但这都城还是挺寒酸啊。” “是啊，也就同咱们的州府一边大，不，好像还有不如。听说这里的美酒很出名，不知道攻下都城，咱们能不能尝尝。” “你是不是傻了？还想在这里喝酒，简直是不要命了。 方将军说了，咱们来多少人就要回去多少人，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咱们从进入沙漠到如今，一口水一口饭都是后勤在张罗，没沾过金都半点儿，就是怕人家动了手脚。” “就是，咱们吃的喝的，哪点儿不如金都啊。” 不远处，夜天逸和方圆儿，还有四师兄五师兄几个也在吃着果子，说着话儿。 “兵临城下，你们猜金都这些人会怎么应对？” 方圆儿从挎包里掏出一串葡萄，边吃边问道，夜天逸分了半串儿，“这还用问吗，一定是献出多尔，想要平息我们的怒火，留金都一口气，等待以后休养生息，再图谋报仇。” 四师兄很是爽快，一口咬下半个苹果，含糊应道，“那就平了这里，灭了整个国度，让他们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五师兄虽然破了闭口禅，但依旧不愿意多话，这会儿轻轻点头，大有斩草除根的架势。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也许是我妇人之仁，总觉得百姓无辜。希望城有很多西域商贾来往，他们也是吃尽辛苦换个养家糊口的活命机会罢了。 若是能不波及普通百姓，还是尽量少造一些杀孽吧。” 夜天逸忍不住笑了，剥了一个葡萄送到她嘴里，应道，“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只要除掉多尔，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金都这个国主不足为据，留他活命，十年后给儿子当磨刀石也没什么不好。” 方圆儿果然立刻就欢喜起来，“这样最好了，哪吒可不是个安静脾气，又记仇，给他留着正合适。” 四师兄倒是无所谓，到时候有空闲，再陪着师侄来一趟也不算什么。 五师兄则是笑着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城头上有人了！”有兵卒高声禀报，众人望过去，果然方才还空荡荡的城头，挤了不少身影。其中两个明黄色，尤其显眼。 摄政王多尔和金都国主！ 夜天逸和方圆儿对视一笑，纷纷起身，翻身上了骆驼。 纯白色的骆驼，托着黄金战甲的大魏帝王，身后护着的是大魏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城楼上，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是神色复杂。 就是这么一对儿夫妻，这么两千人，打的金都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如今更是兵临城下，逼迫的满朝文武和国主摄政王都要赶来低头示弱。 “放我下去吧！” 多尔扭头吩咐兵卒，最后给国主侄儿留了一句话，“好好治理金都，总有一日金都会比大魏还强盛。” 即便多年恩怨，累积太多仇恨，但这会儿国主还是红了眼圈儿，“王叔放心。” 多尔和两个亲卫坐在大箩筐里，被放下了城头，亲卫扶着他迈出箩筐，一步往前挪动，直到骆驼队也走到他的面前。 第八百七十四章 俯首称臣 “夜天逸，本王有今日，实在是咎由自取。本王可以献上人头，只要你能平息心头怒火，放过我金都千万百姓。” “哼，你太高估自己了！”夜天逸冷笑，高声道，“金都处心积虑算计大魏几十年，祸乱大魏几十年不得安宁！岂能因为你一个人头就一笔勾销！” 多尔咬牙，这也在意料之中，“好，那你说，要如何你才会退兵？” “很简单，两个条件，一，金都要出国书对大魏称臣，说明几十年谋算，以及大魏太后是金都细作。 二，金都要献上金十万两，贵重木料、香料一千车，三日内送到城外。 缺一不可，你敢阻挠半分，立刻攻城，鸡犬不留。” 俯首称臣？这是在践踏金都所有人的脸面。 而金银香料木料，则会掏空金都的大半底蕴，没有二十年别想恢复。 多尔恨得牙齿痒痒，他想大骂，但如今他是阶下囚，金都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于是，一个亲卫立刻跑了回去报信儿，很快，一个重臣就也下了城头，小心翼翼赶到附近，离得几丈远就不肯再上前。 “大魏帝王陛下，我们国主同意称臣，同意献上金银，更会写下国书，只求两国止干戈，少战火。” 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不但出乎大魏众人意料，就是多尔也是愣了一下，他猛然回头望向墙头方向，眼里满是失望，最后又只剩了苦笑。 “罢了，罢了，我已经是将死之人，还能管得了什么！ 早知是如此下场，本王浪迹天涯，自由自在，也好过呕心沥血一辈子，被人顷刻颠覆。 哈哈，可笑，可笑啊！” 说罢，他拔下腰侧弯刀，直接抹了脖子，血泉喷起，继而摔倒在地，死的干脆。 两个亲兵扑上前，疯狂大喊，他们都是跟着多尔多年的亲信，自小更是一起长大的。 两人死死瞪着那官员，手里弯刀握的死紧，吓得官员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两人对视一眼，也是齐齐抹了脖子！ 夜天逸等人都是皱眉，虽然他们没想放过多尔，金都有这个人物在，对大魏总会有威胁，而且他还是大魏祸乱几十年的罪魁祸首。但他也算一代豪杰，这般死的窝囊，死的悲剧，到底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把他们送到城下去吧。” 夜天逸摆手，四师兄立刻上前，亲自带了几十人把多尔主仆三个的尸体送到了城下… 三日，摄政王府挂白，灵幡飘荡，哭声震天，整个王都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凑金银和香料木料，源源不断送到城外。 原本还怕大魏众人趁机攻城，结果大魏众人又退出五里路，很是信守承诺，折让都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方圆儿趁着这样的空挡，想起很久没有回家，就同夜天逸说了一声，钻进了帐篷，外边有力八多等人守着，倒也不怕任何人发现。 眼见闺女回来，方家人可是高兴坏了，刘氏和王氏赶紧带姑娘们去张罗饭菜。 方老汉和方老大，方老二都围在一边，仔细打量，生怕方圆儿受伤了。 美宝儿抱着娘亲的脖子，难得说个不停，心疼的赵金莲一个劲儿的埋怨，“可怜俺们美宝儿了，不知道念叨娘亲多少回了，可惜她娘一点儿也不想她，哼，出去就不回来了！” 方圆儿笑的不成，抱了老娘的胳膊，“娘，您是不是想我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金都那边闹的厉害，我别的帮不了，起码要照顾一下大伙儿的吃住啊，所以就忙了一些。 但不怕，金都已经投降了，俯首称臣，以后再也闹不起来了。只等收了金都的金银和木料香料，我就回来了。”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方家人都是听得高兴，毕竟希望城在大漠中，若是不能把金都彻底解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威胁到希望城了。 “京都那边也是闹得厉害，我还惦记跟你说说，让你早些回来呢。就怕哪吒年岁小，再吃了亏。”方老二说着话儿，就站了起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让人去把老三叫回来吧，具体说说，省得哪里不对再吃了亏。” 方圆儿想了想就道，“不用，吃过饭，我去一趟。” “也好。” 众人说起这一段时日的闲话，楚家要住的木楼已经建好了，方圆儿特意去看了一下，足够住下了。 这里安静，风景好，老爷子和舅舅舅母都是来过的，只剩了表哥和表弟们也好适应。 虽然，楚家人是一定希望留在京都，给哪吒帮忙的。但真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楚家这群读书人只能是拖累，留下反倒坏事，不如安全住进来，谁都更放心。 刘氏和王氏疼小姑子，张罗了不少饭菜，差点儿压塌了桌子，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说话儿，很是难得。 吃饱喝足，方圆儿要去太和宫，美宝儿却抱了她的脖子不肯撒手，方圆儿同家里人打个招呼，就抱了美宝儿一起出去了。 太后宫的后殿，因为没有主子，平日很是安静，方圆儿母女突然出现，可是让秋雅等姑娘们高兴坏了。 “小姐，小公主！” 方圆儿随手拿了一只盒子，里面装了不少金都那边的精致首饰，笑道，“辛苦你们守着这里了，这盒子首饰先放起来，晚上有空闲再分，这会儿先把哪吒和三爷请过来。” “是，小姐。”姑娘们高高兴兴接了盒子，又赶紧分工去忙碌。她们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什么首饰，但无论好坏，都是主子的心意。 谁家主子到哪里都想着给奴婢带礼物啊，只有她们方家了。 很快，茶水点心端了上来，方玉和哪吒也到了，后殿的大门被关了起来。 哪吒见了妹妹，一把就抱了起来，在美宝儿小脸上亲了又亲，惹得小姑娘咯咯笑个不停，伸手同舅舅求救。 方玉赶紧接了外甥女，抱在怀里，熟练的给她顺顺头发，又拿了点心给她。 “你这是才从金都过来？战事如何？” “已经结束了，摄政王多尔自杀了，国主写了国书，对大魏称臣，也写明了太后的身份，盖了玉玺。另外还佩服了大笔的金子和木料香料象牙等物。” 方圆儿说着，一挥手把多尔书房那些东西都挪了出来，吩咐秋雅等人。 “仔细找找，当时紧急，没有仔细查看，多尔的一些绝密东西应该都在这里。” 另外，她又取了一张锦缎卷轴出来，正是金都国主亲笔的国书。 第八百七十五章 提前预支的惊喜 方玉接了过去，仔细看完忍不住露了笑脸，“这就是狐狸的尾巴啊，终于抓到了，关键时刻拿出来，顶得上千军万马。” 哪吒只扫了一眼，就带了妹妹去寻宝了。 歆甜欣怡几个听到动静，跑来一起帮忙，三五下，书架和桌椅就被拆零碎了，别说抽屉暗隔儿，就是桌腿儿都掰断了，生怕有什么遗漏。 最后，所有翻出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二十年前，太后写给多尔的信都在其中，可谓是样样俱全啊。 哪吒笑道，“舅舅手里的是狐狸尾巴，这些就是狐狸的爪子和皮毛了。等年夜时候，再摘了狐狸的脑袋，就齐全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是啊，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玉嘱咐道，“不能着急，等到她们发动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再钓几条大鱼，尽量一网打尽，以后也省心。” “整理一下吧，看看具体都有什么，到时候心里也有数。”方圆儿招呼一声，众人就把所有的密信，纸条等按照年份分类。 这般一边闲话儿一边忙碌，众人就忘了美宝儿。 小丫头也是难得淘气，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没一会儿就钻出了大门。 前殿里，有重臣来送奏折，吴总等了半晌不见太子回来，就忍不住寻到了门前。 不等他敲门，里边突然跑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倒是惊了他一跳，于是蹲下身子笑道。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谁带你过来的？” 美宝儿歪着小脑袋，嘴里含着半块奶糖，不时吸溜一下口水，含糊应着，“我娘带我来的。” “你娘？你娘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吴总管一时还就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晴红她们当中谁的孩子。 方家很是神秘，带出的这些姑娘也各个都不一般。她们的奴籍也不在宫里，若说其中谁成了亲，生了孩子，吴总管还真不觉得惊奇。 可惜，美宝儿瞪着大眼睛，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就是说不出娘的名字，“我娘就是我娘啊！” 吴总管好笑，看看周围，又说道，“要不要跟你娘说一声，然后随我到前边去吃点心啊？” 美宝儿不等应声，门里就有人喊道，“美宝儿，美宝儿，你跑哪里去了，娘找你呢！” “哥哥，我在这里！”美宝儿答应一声，扭头就钻进了门扇，留下吴总管惊得嘴巴大张，半晌都没有合拢。 若是他耳朵没问题，方才那个声音是太子殿下啊。而这个小女娃叫太子殿下哥哥，还是她娘带来的… 吴总管简直用了所有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一蹦三尺高，但还是止不住在门外不停的转悠，拉磨毛驴一般。 他仔细听了半晌，院里再没别的动静，这才不甘心的回去了前边。 大先生见他神色古怪，就问道，“方家出什么事了吗，太子和方大人回去好一会儿了。” “没有，没有！”吴总管咧了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都好着呢，好着呢！哈哈，大先生，那个有个大喜事啊，但我不能跟你说，哈哈哈，大喜事。” 大先生被他说的满头雾水，又是哭笑不得，“你这可不厚道了，不能说，你还笑成这样，岂不是让我更惦记。” 可惜，吴总管已经像小孩子一样，一步一垫脚儿的跑掉了，留下大先生越发猜测不明白了。 方圆儿不知道闺女方才已经出去小小露了个脸儿，她正问询年夜宴之事。 “那边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显见是看好时机了。到时候各处守卫免不得懈怠，宫里又聚了文武百官，世家权贵，随便抓几个就是好人质。” “是啊，不过你别担心，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军中的叛徒也都清楚了，只等到时候一起揪出来。”方玉怕妹妹担心，开口嘱咐道，“你同皇上把西域之事处理妥当，平安回到大魏就好。京都这边有我和大先生给哪吒保驾护航呢！” 方圆儿点头，她也知道这是儿子锻炼的好机会，但当娘的，总是舍不得放手，生怕有个万一，伤了孩子。 “我算着日期，若是来不及，就先带皇上回来。” “好，”方玉也没再拦着，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圆儿就抱了美宝儿回去了。 哪吒和方玉去了前殿，吴总管笑嘻嘻给两人上茶，同往日的沉稳很是不一样。 哪吒悄悄同大先生使眼色，“师伯，总管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事？” 大先生摊手，很是无奈，“别提了，从方才就这样，我问了，他也不说。” 吴总管听到，依旧不肯解释，反倒给了哪吒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末了去后院喊了晴红几个，又开始清点库房里的首饰和衣料了，这一次把适合小姑娘用的都单独归拢出来。 许是觉得首饰不多，他又同内造监下了单子，珍珠宝石流水一样送了过去… 金都的都城外，连续三日夜的忙碌，几乎搬空了金都的国库和所有世家豪门家底儿，也让城外的空地上堆了几座小山。 金都的两个官员，心怀忐忑的送上了册子，就麻利的跑了回去。城门再次紧闭，城头上除了小心翼翼放哨的兵卒，再没一个人。 眼见已经是黄昏时候，方圆儿吩咐力八多等人，“给兄弟们分晚饭，水囊灌满，吃饱喝足，咱们要赶夜路。” “是，主子。”力八多等人立刻忙碌起来，今晚的伙食不错，一人五个芝麻烧饼，一碗土豆炖红烧肉，还有两个香瓜解腻。 金都这边天气炎热，兵卒们不吃肉没力气，吃了肉又没那么爽利，只能这么搭配了。 天色黑透的时候，众人都分到了吃食，围坐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吃喝。 有人掉了烧饼，捡起拍着沙土，问道，“怎么没人点篝火呢？” “马上就要开拔回家了，点什么篝火啊，还要费力气。” “这倒也是，我真是恨不得插翅膀，马上飞回去。哪里好也不如自家好。” “你哪里是想家，分明是想媳妇儿了！” 众人说笑，不时笑骂两句，很是热闹。 谁也没留意，方圆儿由力八多等人陪着，已经走向了那几座“小山”。 第八百七十六章 消失的小山 而他们走过，小山就立刻消失不见，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空地。 倒是夜天逸和四师兄五师兄，心有惦记，看过去的时候，惊讶的目瞪口呆。 四师兄脾气直，开口就要嚷起来，结果被五师兄一把扯走了，留下夜天逸神色复杂的厉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奇，还是… 心有猜测是一回事，当真亲眼看到，无论多少次，他还是忍不住这般，简直太颠覆他多年的认知了。 很快，兵卒们吃了晚饭，重新绑好水囊就得了命令，立刻出发，班师还朝。 几乎是所有人都问道，“咱们走了，那么多战利品怎么办？” 下一瞬，所有人也注意到小山消失不见了，不见了，见了… 鸦雀无声，几千人连呼吸都消失了一般。 方才明明还在那里，黑压压的，怎么就不见了，是他们集体眼睛出问题了？ 这时候，夜天逸已经扶着方圆儿上了白骆驼，眼见众人如此呆头鹅一般，他居然有些想笑。 “都别看了，你们的战利品已经送回家了。赶紧出发，回家过年！” “哦，出…出发！”偏将副将和小校尉们最先反应过来，纷纷催促兵卒们出发。 来时两千整，归途只剩了一千八百九，那一百一都是伤号，虽然不在身边，却已经去安全之地养病了。 皇上当真实现了他的诺言，一个都没有把大魏的子弟留在金都。 带了满肚子的惊奇疑惑，众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三日三夜不停赶路，众人再一次踏入了沙漠，远离了金都可能的追击和埋伏。 烈日炎炎，帐篷重新扎了起来，骆驼也趴在地上倒嚼胃里存储的草料。 兵卒们躲在骆驼的背影里，避着风沙啃西瓜，多汁儿又甜美的西瓜，只一瓣儿就能消除一日的干渴。 夜天逸熬得眼圈有些黑，方圆儿铺了兽皮，示意他睡一会儿，末了坐在他身边啃果子看书。 她这般悠闲模样，好似不是身处大漠反倒在太和宫的后殿。 夜天逸心里奇异的很是安宁，突然就觉得背上的重量轻了很多。 方圆儿抬眼见他不睡，就咬了一口苹果塞到他嘴里，安慰道，“你安心睡吧，我让力虎他们在值守呢，有危险他们就示警了。你只管睡你的，有事儿我来处置。” 夜天逸吃完苹果，凑到她身边，抬手搂了她的腰才闭上了眼睛。 方圆儿随后同他说道，“京都那边来消息了，太后和丞相打算年夜宴席上篡位，我三哥和大师兄都安排好了，足以应付。 哪吒也摩拳擦掌，打算拿他们练手呢。但我总是不放心，咱们赶紧穿过大漠，只要回到希望城，就随时能回宫。” 夜天逸睁了眼睛，问道，“可是军中出问题了？” 方圆儿点头，“是啊，有三十几个被收买了，这也免不得，人性贪婪，总有禁不住诱惑的。不过都被掌握了，翻不出大浪。” 夜天逸皱眉，还是惦记儿子，“明早加紧赶路，早些回京都。此事非同小可，京都那些世家底蕴深厚，有一个从中作梗的，都会生出大变故。” 他这么一说，方圆儿也担心了，“好，你赶紧睡。咱们加紧赶路，若是当真来不及，我想办法，一定在年夜宴之前赶回京都。” 夜天逸略略安心，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不提他们如何赶路，只说京都那边，楚家老太爷又进了一次宫，得了准确的消息，考量到楚家确实帮不上大忙，于是就决定避避风头，争取不拖后腿了。 楚志民和长风，听说全家要回东州府过年，还有些莫名其妙，毕竟那里除了几家世家，不至于特意回去走动啊。 倒是云氏很高兴，可以回娘家看看了。 京都各家听说楚家出发回通州，有说楚家重义的，也有说楚家沽名钓誉的，但同楚老太爷交好，平日走动多的人家都嗅到了几分不寻常气息，于是，陆续又有不少回家乡祭祖的… 辛家学院那边，金子带了根生和两个弟弟，也在同辛先生告别。 “先生，家里要七斤和八斤回东州府去过年祭祖，提前出发几日，特意来同先生告辞。 我和福生要进宫，陪太子殿下读书，特来同先生告辞。” 辛先生点头，没有拦着的意思，“仲良送了书信过来，我清楚缘由。” 金子原本还想隐晦劝几句，听到这话也放了心，小声说道，“先生，京都虽然热闹，但外边大山大水也有壮美之处，先生不如出去走走。” 辛先生笑的越发和蔼了，应道，“放心，我明白，正好我也厌烦京都的吵闹，打算过几日也出发去访友了。” 闲话儿一番，金子几个就带了行李，再次辞别了同窗友人们。 七斤八斤坐了马车，出来京都，很快寻了个隐蔽之处没了影子。 刚刚进空间，楚家众人也被哪吒接了进来，楚老太爷和楚一鸣夫妻自然是熟悉了，但楚志民等人却直接成了呆头鹅。 秋丰和秋平疯了一样，又跳又笑，立刻被七斤八斤扯着去啃果子，游泳抓鱼了。 方老二夫妻接管了楚志民夫妻和楚长风，总要带着他们四处看看，熟悉一下。 楚老太爷同方老汉坐在田埂边，指着不远处的大堆东西，问道，“这又是金都那边送来的？” “是啊，您也知道圆圆是个贪财的，又是给哪吒攒家底儿，她就更雁过拔毛了，我估计把金都地皮都刮了三尺。” 楚老太爷冷哼，“圆圆就该这么做，让他们饿上几十年，省得总是阴谋算计咱们大魏。” 方老汉无语了，这位真是比他们还宠孩子，就从来没觉得孩子有哪里不对。他只能换个话题，“这田里的稻子又要割了，过几日蒸新米吃。” “哈哈，这个好，”果然楚老爷子立刻笑开了脸，“再炖一砂锅红烧肉，配米饭最好吃了。可惜孩子们总说油腻，不肯让我多吃。” “不怕，我们山上放了几头黑猪，圆圆说了，这个猪肉肥的少，可以多吃。”方老汉乐呵呵，很有几分可惜，“就是孩子们总怕把这里熏臭了，不肯让我多养呢。” 第八百七十七章 恶有恶报 为了给楚家人接风，小广场又直接点了篝火，开启了烧烤大会。 半神族自带的烤肉手艺，让楚家人赞不绝口，体验了一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 楚一鸣喜画，天生性情就狂放一些，微醺之下，脱了额长衫，同半神族一起围着火堆转圈儿跳舞，惹得众人都是笑。 七斤八斤和秋丰秋平都加入进去，玩的不亦乐乎。 不说家里如何热闹，只说沙漠里，夜天逸和方圆儿带了近卫军赶路，同样是轻车简从，不愁吃喝，众人赶路倒也顺利。 其中遇到一次不算大的沙暴，众人把骆驼围成圈儿，又用绳索把身体和骆驼绑在一起，倒也没有损伤，过后提起反倒人人都说刺激，还要回家好好同亲朋炫耀一下，这样的奇特冒险经历。 许是归心似箭，回程紧紧走了二十天就到了希望城。 石堡大门洞开，沈君泽和方老二带人迎出十几里，终于接了大军到城外，照旧是安营扎寨，杀猪宰羊，犒劳得胜大军。 城里城外所有人，听说这些兵将来回两个月，就攻下了金都，逼迫得金都俯首称臣，都是忍不住欢呼。 虽然他们身处大魏边塞之外，但大半都是以大魏人自居，这是祖国的胜利，大魏的骄傲啊。 于是，各种吃食和瓜果都不要钱一样，被送到了军营里。 但近卫军只收了瓜果，吃食却不要，他们只吃希望城准备的。 眼见边塞就在眼前，就要回家了，这个时候，一点儿疏忽都可能功亏一篑。 结果更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边，军营里饭菜飘香的时候，那一百多伤兵居然赶了过来。 二十多天的修养，让他们基本都恢复了健康，虽然有的没了手臂，有的瘸了腿，但他们起码都活着，好好活着！ 出征时候两千人，如今一个都不少，统统在座。 所有人都抱在一起，欢喜的大喊大叫，末了举起长刀高喊，“大魏万岁，大魏威武！” 整个石堡都听得清清楚楚，也人人与有荣焉。 城主府里，方家老少也都聚齐了，赵金莲带了儿媳亲自张罗饭菜，方老汉和儿子们陪着夜天逸说话。 美宝儿一会儿抱抱娘亲，一会儿又去搂了爹爹的脖子，难得活泼又欢快。 做爹娘的，再疲惫，在看到孩子的一刻也就烟消云散了。 许是考量女儿女婿在沙漠里，吃不到蔬菜，今日的饭菜，肉不多，大半是海鲜和青菜。 一家人团团围坐，一边说闲话儿一边吃喝。 方老二跃跃欲试，笑着问道，“听说金都国遍地是黄金，我总想过去亲眼看看。” “还是等几年再去吧，二哥，因为那里被我们抢个干干净净，你如今去了，怕是要失望。”方圆儿说的得意，惹得众人都是笑。 赵金莲信佛，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坦，迟疑着问道，“你们当真把金都国抢光了？那金都国的老百姓怎么活命啊？ 这城里也不少西域的胡商，瞧着都是出苦力谋生路的，都不容易啊。” “娘，您就放心吧，西域那边气候好，物产丰富，穿衣方面花销极小。至于食物，遍地都是果子，怎么也不至于饿死。整体来说，比我们大魏可是好太多了。” 方圆儿同老娘仔细说起金都的风土人情，末了说道，“再说，金都有今日都是自作孽，他们算计了大魏几十年动乱，这期间大魏百姓受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可是算不清。 如今拿回一些东西，换成银子，充盈国库，以后大魏修建水利，官路，修建小学堂，也算为大魏百姓讨个公道了。” 赵金莲这才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国交战，天下兴亡，从来都是苦的百姓。 “娘，你们要在哪里过年？”夜天逸问了一句，手里给闺女和媳妇儿剥着蒜蓉虾，“我和圆圆要赶回京都，怕是不能同你们一起过年了。” 赵金莲被女婿一句“娘”叫的是眉开眼笑，应道，“我们打算去东州府过年，那边还有些老乡亲，庄园里也有不少雇工呢，都要照看。 你和圆圆尽管去忙，不过最好带上美宝儿。不是我们不愿意照看这孩子，实在是小姑娘比小子更安静腼腆，年纪不大，想的已经很多了。你们做父母的，最好多陪陪闺女。” 夜天逸听得心疼，对闺女本身就百般愧疚，这会儿自然一口就应了下来，“娘放心，今后美宝儿由我亲手照顾，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放心，放心，你是美宝儿亲爹，有什么不放心的。”赵金莲眼见女婿细心喂着外孙女，反倒是自家闺女自顾自吃的香甜，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谁也没有再提，好似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想要回去间隔千里之远的京都和东州府是极容易的事… 而夜天逸也习惯了，媳妇儿比他还担心儿子，肯定会有办法在年夜宴前回去。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说够了闲话儿就散了。 方圆儿带了闺女去洗漱，夜天逸去了一趟城外，把两千近卫军交给两个师兄，留下令牌，嘱咐他们自行回去边塞，赶赴京都。 力八多父子想跟着主子走，特意跑回城里请示过了，然后留下四十个族人跟着近卫军，保证后勤，他们父子领着十个最勇武的族人跟随护卫主子。 第二日一早，方圆儿先把家里人送去东州府，然后才回来接夜天逸和美宝儿等人。 美宝儿的鞋子进了沙，揽着爹爹的脖子，正娇气的等着爹爹倒出来，方圆儿上前扶着夜天逸的肩头… 夜天逸给女儿穿好鞋子，抬头想抱起女儿的时候，惊讶的直接愣住了。 眼前已经不在是大漠石堡，而是京都特有青砖红瓦院子。 朵五带了两个姑娘从门外进来，见得主子们都是高兴迎上前行礼。 “小姐，您回来了！三爷昨天还说，猜着您这几日许是要到家，我们都不信呢。” “幸好我们回来取东西，否则都不知道小姐到了。” 姑娘们叽叽喳喳，又给夜天逸行礼，忙着张罗点心茶水。 夜天逸不动声色的听着，原来这里是花想容的姑娘们居住的小院儿。 他居然眨眼之间，就从塞外大漠回到了千里外的京都！ 若不是亲身经历，怕是谁说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啊。 第八百七十八章 宠女狂魔 方圆儿冷眼瞧着他神色还好，不像受到惊吓模样，就放了心，抿嘴一笑，吩咐姑娘们，“给我们一家三口寻些衣衫，不要太华丽的，我们要出去走走。” “是，小姐。” 朵五几个赶紧去张罗，她们平日是常给主子做衣衫的，白日店铺忙碌，晚上闲着无事，你绣块帕子，我缝一双鞋，几乎都成了习惯。 至于夜天逸的衣衫鞋袜也不愁，方玉同他身量差不多，临时借用一套就好了。 很快，一家三口就换了装扮。 方圆儿是一身水蓝的衣裙，罩了深蓝绣白鹤的斗篷，梳了简单的双摞髻，插了两只银钗，耳上简单的银坠子，手腕上戴玉镯子，捧一个镂空雕花的手炉。 夜天逸则是一身石青的长衫，里面配了包羽绒的长裤和比甲，不显得臃肿，又十分保暖，玉簪束发，腰坠玉佩和荷包，外边罩一件墨色大氅，利落又干净。 美宝儿则是一身红色衣裙，领口袖口都滚了雪兔的毛皮，衬得她小脸儿粉白，头上两个小揪揪，绑了红色绸带，栓了金铃铛，没动一下就响动一声，很是可爱。 一家三口牵手走出后门的时候，朵五几个都是羡慕的吞口水。神仙眷侣，多幸福的一家人。 明日就是大年了，京都的街路上人很多，有忙着抢办年货的，有心急赶路回家的，有奋力吆喝想要最后抢一波生意的，很是热闹。 方圆儿和夜天逸还罢了，美宝儿却是从出生第一次见啊。 希望城再热闹，也不能同大魏国度相比。小姑娘简直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这里看看，那里张望，兴奋的小脸通红。 夜天逸看在眼里，心中愧疚。若是没有当年事，妻子也不会带了孩子出走，以至于美宝儿在娘胎里就离开京都。 明明应该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在大漠石堡长大，本该任她行走的京都，对她来说都是这么新奇。 “走，美宝儿，爹爹今日带你好好逛逛。” “好，爹爹最好了！”美宝儿抱了爹爹的脖子，重重亲了一口，欢喜的摇头摆尾吧，好似兴奋的小狗。 这爷俩儿一马当先，在前边走动，只要美宝感兴趣的铺子是一定要进的，就是街边卖吃食的小贩也被挨个儿光顾一遍。 美宝儿对布料还没什么兴趣，但对首饰却是天生的喜爱。 爷俩儿选了一家最大的银楼，进去之后，发现还挺热闹。很多女眷在这里选首饰，取定做的首饰。 突然见一个男子抱了孩子进来，都是忍不住看过来，心里生出几分好感。 不说夜天逸长身玉立，气度非凡，就是抱着孩子这点，也极难得了。 谁家男人到后院，能问几句孩子如何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几个愿意这般身体力行照顾孩子的。 夜天逸在大漠两月多，晒的黑了很多，倒也不怕被认出来，方圆儿就不成了，她是一点儿没被大漠风沙改变，所以，方才寻了个面纱遮了口鼻，戴着披风的帽子，不是特别相熟之人，倒也别想认出来。 这让屋里女人很是失望，原本还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这么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夫君，生出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呢。 结果，更让她们嫉妒的还在后边，夜天逸不耐烦被一群女子炽热的目光“烘烤”，喊了掌柜，直接把他们最好的最适合小女孩的首饰都拿了出来。 掌柜的眼睛毒辣啊，平日见多了来往客人，虽然夜天逸的衣衫不见多奢华，但料子都是极好的，做工也精致，显见是富贵人家出来游玩。 他赶紧把压箱底的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果然，翠玉的蜻蜓，赤金的振翅蝴蝶，红翡的玉玲珑，七宝璎珞… 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小姑娘摸过的，都被男子直接吩咐打包了，而一边的女子一直把玩几对儿赤金镯子，根本没有拦着男子少花费一些的意思。 最后，几乎是镇店之宝被一扫而空，女子也添了一对儿式样极精巧的赤金镯子配腕子上的玉镯儿。 整整一千零三十两银子，掌柜的做主抹了三十两，还送了一对儿珍珠串制的兔子，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他也顺利拿到了一叠银票。 一家三口出门，后边两个魁梧的随从抱了首饰盒子，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女人们才小声议论起来，“这是哪家的？家底真是富厚，一千两给孩子买几样儿小首饰。” “不知道，瞧着眼生，不过那男子肤色黑，像是从西北来的。” “先前陈尚书从西北调回，不会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吧？没听说西北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世家啊。”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哪里都有厉害的人物。” 不提她们议论羡慕，只说一家三口逛累了，就寻了个最好的茶楼走了进去，要了个三楼的包厢，吃点心看街景。 小伙计极热情，热茶热点心流水一样往上端。 夜天逸抱了闺女站在窗前看热闹，回身问道，“伙计，外边街上巡逻的城卫军好似多了不少，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贵人不要担心。”伙计赶紧弯腰行礼，笑着应道，“京兆尹出了告示，说皇上在外未归，太子监国，为防止有江洋大盗或者地痞蛇鼠之类闹事，扰了大伙儿过年的兴致，所以多派了一些人巡街。 大伙儿可是很高兴呢，家里安生过年，什么都不用怕了。要说过年是热闹，但每年也都有院子被偷或者不小心走水的。” 夜天逸点点头，算是对这个答案满意，守在门口的力虎赶紧摸出一角碎银子塞给伙计，哄得伙计眉开眼笑下去了。 方圆儿上前，笑道，“哪吒做的还不错啊，这般起码会少波及百姓一些。” 夜天逸点头，说道，“给三哥送个消息，让他心里有底。哪吒那里先不要告诉，让他多历练一下。这个时候多顶一个时辰，就会成长一分。” 方圆儿扭身吩咐力虎去传信给方玉，末了忍不住替儿子抱不平，“这样，是不是对哪吒太苛刻了？这孩子心里怕是也虚呢，知道咱们回来，他肯定好过很多。” “不会，他以后要继承大魏江山，多历练一些没有坏处。再说，他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照顾妹妹，没有真本事怎么成？” 夜天逸颠颠闺女，惹得美宝儿咯咯笑，“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买！”变身宠女狂魔的夜天逸立刻抱闺女下楼去了，惹得方圆儿好笑，又心疼儿子。 第八百七十九章 新年到 当晚，一家三口住到了方家小院儿，这里除了吴岩，就只有桃红打理，很是安静。 晚饭刚刚端上桌儿，得到消息的方玉就赶了回来。 美宝儿几乎是飞奔上前，扑到了舅舅怀里，那个亲近的模样，真是让夜天逸狂喝了一壶的老醋。 方圆儿看的好笑，也不拦着，这俩男人其实很有几分惺惺相惜，但表面又总是天敌一般模样，索性随他们去吧，权当没长大的孩子了。 桃红和吴岩张罗着添饭盛汤，方圆儿吩咐他们一起坐下吃，总共也就六口人，面前围满了桌子。 桃红和吴岩到底顾忌着夜天逸的身份，有几分拘束，更多是兴奋。这可是皇上啊，他们居然同皇上平起平坐吃饭，就是丞相重臣都没有这个荣幸吧… 不过，再看看同皇上抢肉丸子的主子，等着皇上剥虾的小姐，还有把爹爹当椅子的小小姐，他们也就慢慢放开了。 这里没有皇上，只有方家的女婿！ 待得吃饱喝足，桌子拾掇干净，方圆儿娘俩忙着做果盘儿，方玉同夜天逸就说起了正事。 “明天晚上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先抑后扬，看看弱势的时候，朝臣们有多少忠贞之辈，多少中立自保，当然最好是把丞相和太后埋藏的人手挑出来。”方玉抬手倒茶，“你才在位四年，又是兵权在握，行事强硬，怕是很多世家不满，这次也能高分辨个清楚。” 夜天逸点头，“若是没有这次之事，我也早就计划着，想要一次分辨出来，否则所有心力都用在识人上，耽误正事。”他更担心军中，问道，“陈大海那边怎么说？” “陈将军没想到近卫军会有人背叛，很是愤怒，之后已经安排人手跟随那几个将官了，随时可以控制拘捕，也能替换他们掌控局势。”方玉随口应了，这些事已经在他心里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了，就怕算计不到，出了纰漏。 如今妹妹和皇上回来，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那就好，人心易变，近卫军一直是所有军队当中，军饷最高，待遇最好的，没想到还是会被策反。”夜天逸比陈大海还要恼怒，想说什么，抬头见到女儿抱了蜜瓜雕刻的小猪果盘欢笑，他也把话收了回去。 不必为了一些注定要后悔的人，坏了这一刻的宁静幸福。 方圆儿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笑着劝道，“这世上本来就是如此，人心不足。就是都泡在蜜糖里，有人许是还觉得蜜糖里为什么不腌渍几个果子呢？ 随他们去吧，都是聪明人，最后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是了。 我就是惦记哪吒，朝中都是老油条，这孩子能不能应付得来？” 夜天逸倒是心硬，对女儿宠溺，对儿子永远是恨不得多一些挫折。 “你不用惦记，三万大军在手，他若是还被欺负了，就是自己的问题。我宁可他把朝堂搅的细碎，也不愿意看他同谁低头。帝王，缺了什么都好，不能缺了傲气和胆量。” 方玉想起这一段，倒是实打实夸赞了外甥几句，“哪吒真是成长很多，这几个月，无论是对朝堂还是宫里宫外，手段都算强硬，即便老臣也不敢在他面前摆老资格。 假以时日，他绝对能成为一个好帝王。” “那就好，这一趟大漠走下来，我们也是收获很多，以后打算多出去走走。”夜天逸神色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到时候，还要三哥多在哪吒身边辅佐。旁人信不过，只能劳累三哥了。” 方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说到底，他也是不放心外甥一人面对满朝堂的老狐狸，就是夜天逸不说，他也不能离开。 逍遥自在，闲云野鹤，怕是起码要十年后才能实现了。 到时候，金子和福生都成长起来了，勉强可以接班了。 美宝儿看出舅舅不高兴，还以为爹爹欺负舅舅了，赶紧上前，小银叉子扎了一块蜜瓜送到舅舅嘴边，“舅舅吃，我爹不懂事，舅舅不要生他的气。”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笑了起来，这孩子平日怕是听谁这么说多了，这会儿借用的倒是顺手儿。 一时，众人改了话头儿，一边吃果子，一边说着城里的新鲜事，再没谈起朝政。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外边街路上就已经有人放了鞭炮。 各家的孩子都穿了新衣衫，在门前跑动玩耍的高兴。 方家小院儿附近都是普通人家，孩子们也算不错，方圆儿拿来一个篮子，装了一些蜜桔，带了美宝儿出去寻玩伴儿。 一篮子蜜桔发出去，孩子们就带着美宝儿一起堆雪人了。 美宝儿长得好，穿的也干净贵气，更是嘴甜会说话，小哥哥小姐姐叫个不停，哄的小孩子们出力堆雪人，点眼睛，插鼻子这样的事就交给美宝儿。 待得各家喊着孩子回去吃饭，小小的雪人局才算散了。 孩子娘拎着儿子拍打身上的雪花，嘴里骂着，“一天就知道淘气，也不在家帮帮忙，晚上不给你吃饺子了！” 孩子赶紧讨好的从怀里掏出蜜桔，“娘，你看，我给你留的橘子！” “哎呀，这橘子好像卖的很贵啊！谁给你的？” 妇人很是惊奇，孩子就指了外边，“红衣服小妹妹的娘给的。” “谁家的？红衣服小妹妹是谁？” 妇人追问，孩子说不明白，最后母子俩就算了，妇人又嘀咕，“这一个橘子怕是要十几文钱，还不如给铜钱了。” 方家院子里，方圆儿可不知道她送橘子还被嫌弃了，美宝儿更是玩的开心，娘俩儿洗了手，高高兴兴开始吃饺子。 方玉已经早早进宫去了，一家三口今日反倒闲了起来，吃过饺子，方圆儿搬了金都那边战利品的登记册子，估算一下能换多少银子，怎么换合算。 分给兵将们多少，剩下多少，过不够全国修路工程。 夜天逸则带了闺女一起，父女俩合作写连环画。 美宝儿读故事，夜天逸负责画出相关的画面，不用多复杂，能看明白就成。 夜天逸虽然自小出宫，在玉皇顶学艺，但这些可是半点儿不差，起码哄孩子是绰绰有余了。 美宝儿不时为了爹爹拍手叫好，夜天逸就像吃了蜜一样甜，惹得方圆儿嫉妒，不时酸上两句。 第八百八十章 最好的新年礼物 皇家，作为大魏的皇者，天下共主，过年的准备，当然比平常百姓家要麻烦很多，也奢华很多。为了今晚的年夜宴席，吴总管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但他可不是忙着张罗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反而是挖空心思把好东西替换出去。比如上好的鱼翅换成粉丝，荔浦的芋头换成普通的，燕窝换成银耳… 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怕是以为皇家破产了，请臣子吃顿酒宴都要算计，或者是以为吴总管私下贪墨呢。 晴红几个跟着帮忙，眼见这些就笑道，“总管，您这样安排，若是酒宴上被发现了，怕是要被人偷偷骂呢！” 吴总管却不管那么多，满不在乎的扬起下巴，“管他们背后怎么说呢，能进宫参加酒宴是他们的荣幸，就是啃白菜也大堆的人挤破头想进来。再说，咳咳，”他干咳两声，下意识看看四周，小声说道，“今晚不太平，怕是没谁顾得上吃东西，不过是糊弄样子罢了。” 晴红几个偷笑，“总管不说，我们也知道，这主意一定是太子殿下提起的，论起过日子和赚银子，太子殿下可是得了我们小姐的真传。” 众人都是笑起来，深有同感。别的不说，从太子回来，宫里用度可是没少缩减，比如寿康宫里，太后娘娘既然喜欢修佛，那是要吃素的，所有荤腥儿供给就都断了，颜色花纹都好的锦缎也不送了，气的寿康宫半死也说不出什么。 但宫里上下所有宫女太监的吃穿却好了很多，人人都感激太子仁德。 这简直就是打劫了寿康宫，养活了整个皇宫的奴仆。 就是寿康宫有意往外放消息说，太子不孝，克扣太后用度，但宫里人人都是夸赞，外人就将信将疑。再想想，皇后病重，皇上带兵出京，太后这个祖母帮不上什么忙，还盯着这点儿吃穿寻孙儿的麻烦，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了。 几次下来，寿康宫也学乖了，再不敢在这样小事儿上找茬儿了。 不说吴总管等人忙碌，太和宫前殿里，哪吒也在忙碌，但可不是朝政，而是试穿新衣衫。 明黄色的太子朝服，金线绣了龙腾，看着不大，却是几十个绣娘绣了一个月才完成的。 十岁的少年，本就贵气，穿上之后越发的气势凌人。天生的皇者，也不过就这个样子了。 大先生和方玉在一边含笑看着，都是满意又骄傲。 不想哪吒喊了叶迟，又捧上一只托盘里面放了两套崭新的衣衫鞋袜。大先生的是石青锦缎，配了深蓝色的腰带，檀木簪子，山水青玉佩。 方玉的则是宝蓝长衫佩白玉带，外加白玉簪子，羊脂鸡心佩。 “师伯，舅舅，新年就要穿新衣，这是我孝敬您二位的。虽然是托付家里姐姐们帮忙缝制，但料子配饰可是我亲手挑的。你们快试试，合不合身？” 方玉和大先生都是惊喜，不是东西如何金贵，是难得这样大事即将发生的时候，哪吒居然还有这份心思，很有几分遭逢大事有静气的气度和不凡。这孩子真是值得简单，太出息了。 两人也没推迟，纷纷接了自己的衣衫，笑道，“还是哪吒想的周到！” “可不是嘛，要是让文霞和子杰知道，怕是又要眼红抱怨了。”大先生习惯性想起师弟师妹，倒是还有惊喜，哪吒应道，“我给师姑和二师伯也准备了，只不过他们如今不方便穿，但想必明日就能穿了。” 老少三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哪吒想起爹娘，又道，“每到过年，我娘都会亲手给我和妹妹缝件衣衫，今年怕是没有了。不过，我给我娘记账，等她回来我就去讨要。” 方玉也是感慨，“你娘真是越来越懒了，以前我还能偶尔得她一件长衫，如今连双鞋都没有了。” 三人正说笑着，屋外突然飞进来两只翠鸟。按理说这个时节，翠鸟怕冷，已经躲在花房不出来了，但这几只却是毛色光亮，看着很精神。 哪吒赶紧寻了一些小米喂它们，甚至还摸了两颗红彤彤的草莓。 翠鸟吃的欢快，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最后吃饱喝足就飞走了，留下哪吒脸色很是古怪。 好似三分惊讶，四分狂喜，还有一点儿的幸灾乐祸。 大先生和方玉看的奇怪，赶紧扯了他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哪里的消息？” 哪吒扫了一眼门口，叶迟立刻奔过去，严严实实守住了，哪吒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舅舅，师伯，天助我也，居然有个大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让你笑成这个样子，不会是你爹回来了吧？” 大先生猜出了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可惜，哪吒却摇头，听到自己老爹，反倒笑的更是古怪了。 方玉敲了外甥一下，嗔怪道，“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像个小姑娘。” 哪吒果然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赶紧应道，“寿康宫那边的消息，二皇子病了。但我高兴的可不是这个，是贵妃同贴身大宫女说了两句话，二皇子不是贵妃生的，当然更不是我爹的孩子！” “什么？”大先生和方玉都是惊呆了，完全不能相信。 祸乱皇家血脉，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于家不要命了吗，居然敢做出这样的蠢事！ 方玉紧皱眉头，想想当初之事，小声说道，“那日，圆圆去寿康宫赴宴，太后有意嘲讽挑衅，贵妃也是如此，惹得圆圆发怒，贵妃退下，却跑掉了太和宫，钻进了皇上的内室。 圆圆赶回的时候，贵妃和皇上都衣衫不整，众人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行了夫妻之事。 但仔细想想，确实无人见到他们当真…而且，皇上对那一日的事也是讳莫如深，稀里糊涂的样子，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同贵妃圆房了。 而贵妃在两月后突然就怀孕了，生下二皇子…” 大先生越听眼睛越亮，“确实，一切太过顺利了，顺利的好像有人安排好的一般。” 方玉点头，“那时候，我们都为了圆圆抱不平，没谁探究过这件事的细节。” “如今探究也不晚啊，不，应该说，真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能釜底抽薪，最后那些人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先生和方玉一人一句，说的热闹，简直已经可以预见今晚的热闹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请皇后出席 夜幕降临，大年也是正式到来。家家户户搬出果子和花生瓜子，聚在一起守岁闲话儿。妇人们忙着剁馅和面，准备包饺子，半夜煮了，迫不及待迎接新的一年了。 孩子们拎着小灯笼，在院子里，或者相熟的各家乱窜，玩闹，但很快就被老娘叫了回去。 皇宫门口，从黄昏时候就排起了车马长龙，三品以上文武官员，除了当值的少量几个，都带了妻子进宫赴宴。 因为皇后重病，三年不曾露面，女眷们一向是在寿康宫磕头行礼，今年也不例外。丞相夫人坐在贵妃身边，抱了外孙，心肝肉儿一样稀罕，不时心疼的叹气，“这孩子命格太贵重了，总是免不得有个小病小灾，不过但也不怕，长大就好了。” 心思单纯的听到这话，无非是附和两句，“二皇子福气深厚，自然是平安顺遂。” 但也有聪明的，暗自挑眉，不肯接话儿。 这宫里总共就三个男人，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太子，最后才是这个病怏怏的二皇子，而且还是用低劣手段怀上的，出身很是遭人诟病。若是说命格贵重，怎么也轮不到这里吧。 就是不知丞相夫人是不懂，还是意有所指… 好在女人们多，从来不缺话题，说说布料首饰，奉承两句太后，再谈谈京都新鲜事，很快也就等到承恩宫那边开宴的消息。 众人簇拥着太后和贵妃往出走，丞相夫人不放心旁人抱着二皇子，亲自上手，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二皇子的外祖母一般。 承恩宫就在太和宫隔壁，原本就是宫里宴请之地，大殿很是宽敞，摆设奢华大气，皇家气象惹人自觉多了三分谨慎和恭敬。 太子殿下一身明皇龙袍，头戴金冠，端坐正中央的龙椅之上。左侧矮了两寸的台阶之上是太后的位置，右侧则是贵妃和二皇子。 剩下所有官员都在下边的桌案之后，排成两列。文官之首是于丞相，方玉同他之间隔了一人，武官之首是陈大海。 宫女太监们流水一样送上酒菜和果子点心，酒宴就正式开始了。 众人齐齐跪倒，高声呼喊，“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子挑眉，稳稳抬手，“各种爱卿平身。”说罢，他也不给太后机会，端起酒杯笑道，“这俩月父皇巡视边塞，不在京中，孤年幼且学识浅薄，原本也怕耽搁朝政，幸好有各位爱卿尽心扶持。 所以，这一杯酒，孤要敬各位爱卿，多谢各位爱卿为大魏江山稳固尽心尽力，为朝堂兢兢业业，为孤保驾护航！请满饮此杯，祝大魏千秋万代，兴盛昌隆！” 文武百官即便知道这是太子的客套之词，但还是忍不住激动。 太子可是下一任的皇帝，能得他如此看重，实在是难得的荣耀。 众人赶紧举杯，高声祝愿，“祝大魏千秋万代，兴盛昌隆！” 待得放下酒杯，就有擅长歌功颂德的官员起身，把太子这俩月的表现狠狠夸赞了一番，又带着大家敬了三杯酒。 太子年少，有老臣怕太子醉酒失了仪态，还有些惦记，没想到太子脸色都没变一点儿。 酒过三巡，众人都放松下来，相熟的开始说笑，敬个酒了。 这个时候，坐在上边的太后确实感慨起来，“说起来，幸好年夜宴各位爱卿进宫来，还热闹一些。否则宫里只有我们这几人，实在太冷清了，年味儿都差了一大半。” 丞相夫人赶紧应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宫里是太冷清了。但皇上和贵妃还年轻，以后多生几个皇子和公主自然就热闹了。” 别的妇人也是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们还羡慕娘娘清净呢。像我们家里，这个抢点心，那个抢衣衫，整日都头疼呢。” 男人们都是笑着喝酒，却没人开口附和，都是朝堂上混迹的老狐狸，怎么会听不出太后的言外之意。 果然，太后转向太子，笑着说道，“太子啊，你母后也养病几年了，听说身体大好。这样的时候，你父皇不在宫里，正该你母后出来，帮你坐镇呢。 不如，你让人去请一请？若是担心你母后怪罪也不怕，祖母派贴身嬷嬷过去，她总要给我这个婆婆几分颜面吧。” 太子殿下手里剥了个蜜橘解酒，听得这话半点不惊慌，摇头拒绝道，“祖母，不必了。我母后喜欢清净，肯定不会来。再说，母后当初病倒，就是因为一些龌蹉肮脏算计，如今刚刚病愈，再看见那些肮脏之人，岂不是又要病倒了？” 这话可是意有所指，贵妃黑着脸扯起了手帕。 太后却不肯放弃，又道，“难道哀家这个婆婆，还请不动儿媳了？她不会如此不孝顺吧！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宫中！” 这是公然发难了！有朝臣沉不住气，惊的掉了手里的酒杯，清脆的碎裂声在冷寂的大殿里越发响亮。 “皇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不是整日在寿康宫礼佛吗，哪里听来的传言，难道祖母在太和宫，在我母后身边安排了人手？那孤是不是要谢谢你关系啊！”哪吒是半点儿不示弱，直接剥去太后礼佛的假象，指责她干涉帝后了！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母后明明就是不在宫中，你还要撒谎说她生病，这就是你身为太子该做之事？”太后开口斥责，有扔下一道惊雷，“你父皇也是昏了头，这次出京说什么巡视边塞，其实就是去寻你母后去了！堂堂大魏皇后，流落在外，贞洁有失，又引诱皇上远走，到底居心何在？” 朝臣们死死低下头，没谁敢出声，心里都是惊的不成。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真听到，还是不能接受。 皇后可是一国之母，怎么可能出宫，浪荡在外？ 这时候，于丞相开口了，“太子殿下，老臣知道殿下对母亲的维护之心。但此事非同小可，万一皇后被利用，引诱皇上出宫，此时皇上怕是凶多吉少！毕竟已经两月之久，皇上还没有回到京都！” 众人听到这里，真是有些急了。万一真像丞相所说，是要赶紧找到皇上，确保安危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揭开遮羞布 太子目光扫过众人，笑得很是坦荡，“丞相大人又是怎么肯定父皇在外有危险？难道一直在打探父皇的行踪？孤倒是不知道，丞相对父皇这般关心！” 丞相不等说话，太后已经皱眉继续发难，“太子，不要引开话题！明明我们关心的是皇上的安危！你那个母后不守妇道，私自离宫就是重罪！早知道她如此肆意妄为，当初就不该封她为皇后。 皇上在外流落多年，身患重病，一直说皇后伺疾有功，如今看来，一切太过巧合了。若是没有周密的谋划，一个农家女子怎么就能在皇上病重瘫痪期间怀孕生子？ 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朝臣们越发压低了脑袋，不肯接口，方才怀疑皇后不在宫里，这会儿又在指责太子血脉有问题！今晚，皇家这几人是要彻底撕破脸吗？ 但有些人却是躲不过去，必须要开口。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荣华富贵，总要冲锋陷阵去搏命啊。 “太后此言有理，当初臣也有所怀疑。但皇上深信不疑，又对皇后一往情深…如今想来，确实要好好查查。”吏部一个堂主事首先站出来，说的含糊，却在这样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果然，有带头的跳出来，陆续又有人跟着附和。 “皇家血脉是大事，确实不容混淆。” “当初皇上流落民间，身体病弱，想要子嗣确实艰难。” 有支持拥护太子的武官听得恼怒着急，想要开口反驳，但见到陈大海坐的稳稳当当，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果然，太子笑眯眯看着众人质疑他的身世，居然赞同的应了一句，“确实，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确实该查一查。 不过，要查的不是孤，而是二皇子。孤是在父皇眼前出生，不只父皇，就是吴总管等人都能证明孤的血脉无误。 但二皇子就不成了，当初丞相之女私闯父皇寝宫，爬上父皇龙床，衣衫不整之时，被众人发现，却没人当真见到她与父皇行夫妻之事，而且之后立刻回到丞相府，一月后进宫，再一月后声称怀孕。 谁知道在丞相府待嫁期间，有没有与旁人私通，只为了早日怀上身孕啊？” “住口！”丞相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就站了起来，“即便你贵为太子，也不能如此污蔑我，污蔑恢复贵妃和二皇子！贵妃在丞相府深居简出，绝对没有见过任何外男，老夫可以对天起誓。若有半句虚假，就叫于家全族惨死，再无宁日！” 众人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皇家的体面就像筛子，千疮百孔了，皇后贵妃，太子皇子，没一个能逃得过… “丞相不必发这样的毒誓，根本没什么用处。”太子殿下慢悠悠倒了一杯酒，随口又扔下一个惊天霹雳，“因为贵妃如今还是纯洁女儿身，怎么可能与人私通生孩子？” 啪嗒！这一刻，大殿里不知道多少人惊的摔碎了手里的酒杯！ 太子无辜看向脸色惨白的丞相，还有惊掉眼珠的朝臣们，笑道，“你们不信，这个好验证啊，随便哪个老嬷嬷就能验得出来！说起来，贵妃和丞相也是用心良苦，假怀孕，宫外抱孩子，也是没少费心思吧。” 丞相硬着头皮，反驳道，“殿下不可如此信口开河，贵妃也是殿下妃母…” 不等他说完，太子已经重重砸了手里的酒壶！ “妃母？她不过一个爬床的下三滥小妾而已，也配称我的母亲，谁给你的资格？ 她如此大逆不道，尚且不能说一句，那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质疑大魏的皇后！你们要造反吗！” 文武百官再也不敢听下去，有中立的老臣赶紧起身劝慰，“殿下息怒，一切都是误会，总有调查清楚的一日，但今日新年夜宴，还是暂时不提…” “原本就不是孤提出这些肮脏之事，但偏有人跳出来找事儿，孤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太子冷笑，又添了一句，“别以为孤年岁小，就以为孤好欺负。” 不好欺负，当然不敢欺负！朝臣们都是暗自咧嘴，被质疑出身，就立刻剥下了贵妃和二皇子的皮，简直是百倍回报了！ 也有老臣皱眉，混淆皇家血脉之事，无论是太子还是贵妃二皇子，都颜面无存。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调查清楚，但皇上不在啊，只能这么和稀泥！ 这个时候，太后举杯，笑道，“吵架没好口，话赶话儿的，互相玩笑几句就罢了。来，喝酒，喝酒，祝愿皇上早日回京！” 众人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是压压惊，实在是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太劲爆了！ 就是丞相的人手，一时间也不知道再如何挑刺儿了。很可能他们扎出去的刀，最后又要落在自己一方的身上。 没看见，贵妃的脸色已经白的像雪了吗，简直在明晃晃承认她和二皇子有问题啊。 太后借着端杯的机会，狠狠瞪了贵妃一眼，没用的东西，当初还以为她会是一个好帮手，哪里想到进宫就成了蠢货。 就像那鼻子前边悬着萝卜的驴子，啃到萝卜就不愿意走路了。 丞相夫人更是惊讶的不行，死死忍了满肚子的疑问。她一直以为二皇子是亲外孙啊，怎么就是女儿假怀孕，抱养的孩子呢，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倒是丞相同太后对视一眼，就低头慢慢喝酒，好似方才的争吵，互揭遮羞布的是旁人一般，同他无关。 这般尴尬之中，全凭借几个能说会道的文官插科打诨，勉强又过了两刻钟，有个官员坐在门边的官员，突然捂住了肚子，好似急于找茅厕，又不能起身。 他的妻子看的心急，低声问询着，官员却疼得直接滚倒在地。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闻声看过去，有些怨怪这人在这样的场合如此失礼。 但是不等他们看清楚，陆续又有人开始捂肚子，疼得跌倒在地，“我的肚子，哎呦，救命，我的肚子…” 眨眼间，所有官员已经倒了大半，剩下几个也是在苦苦忍耐。 但出奇的，女眷们居然没有任何反应，都是围着自家男人转，吓的不成样子。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三更死 就是傻子，这会儿也知道出问题了！ 有人想往殿外跑，有妇人去拉扯夫君，殿没乱成一团。 就是太子殿下也变了脸色，捂了肚子痛苦喘气，一直没有说话的方玉，挣扎着爬上丹壁，护在太子一侧，可惜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太后冷冷一笑，眼底满是恶毒和得意。她望了下边一眼，吩咐丞相，“可以给外边消息了！” 丞相点头，同身后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太监摆摆手，小太监奔出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筒点燃，很快一抹红光就在天空炸开。 有百姓偶尔发现，还在兴奋喊着妻子儿女出来看热闹，结果他们没等来更多的烟火，却听到街上乱了起来。好似无数的马蹄声踩踏在青石上，雷声一般轰隆隆，隐约有喊杀声。 百姓们吓坏了，疯狂跑回家禁闭门户，再不敢踏出一步。还吃什么年夜饭啊，儿女藏到地窖里，夫妻俩拿了菜刀守着门口，盼望这一晚早些过去。 京都东门旁边的门楼里，一个校尉低声同十几个兵卒说道，“兄弟们，富贵险中求，以后的好日子就看今晚了！随我杀出去，打开大门！！咱们一人有一千两的赏赐，还能官升三级！走啊，随我杀出去！” “拼了，拼了！” 众人纷纷抽出手里的腰刀，红着眼睛冲了出去，可是让他们惊讶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没有防备的城防军，而是几百人的包围圈。 暴露了！什么时候走漏的消息？ 不等他们发问，已经有无数长刀砍了上来！所有的问题也只能带到地府了！ 同样，京都外的大营里，夜色下，燃烧着火把，鲜血纷飞！ “我不服气！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起义！你们使诈！” 一个年轻将军在尸体上抹去刀口血迹冷笑道，“起义？你们也配！叛徒而已！早在你们被策反之时我们就知道你们的图谋了，你们还小丑一样，以为自己做的隐密呢！ 记住了，叛徒没有好下场！看在兄弟一场，也曾并肩作战，今日就留你们一个全尸！等皇上回京，再把你们刻在耻辱的史书上！” 最后一个叛徒被砍死，所有近卫军都在高声欢呼！近卫军的忠诚被践踏，只有这样的血色才可以清洗干净！ “兄弟们出发，挺近京都！一切听指挥，不要乱了分寸！” “挺近京都！出发！” 一时间，千万兵马疯狂跑向京都。皇宫里，众人挺过了第一次疼痛，都是冷汗湿透衣衫，有老臣颤抖着手指指向太后，“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在饭菜里下毒？” 太后却是否认，“不是！”就在众人要望向丞相的时候，她却添了一句，“哀家让人在酒里下了毒！你们放心，哀家给你们三次机会。 皇后不守妇道，出走宫外，骗得皇上远走西域，如今九死一生。太子残暴无道，又身世存疑，不配再承继皇位。 如今哀家做主，废除太子之位，由二皇子登基，哀家会选几位重臣辅佐，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捂着肚子，心里已经是再也清楚不过，什么皇后皇上，什么太子血脉存疑，根本不重要，太后就是逼迫他们同意二皇子上位！ 二皇子是贵妃之子，丞相的外孙，太后一手促成登基，若是事成，这大魏必定是丞相和太后的天下！ 有丞相一党，赶紧爬出去表忠心，“臣愿意拥护二皇子登基！” “臣也是，二皇子聪慧过人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 一口气，二十几个文官表了忠心，立刻有小太监上前，一人给了一粒解药，众人赶紧咽下肚儿，没一会儿神色就恢复了。不必说，解毒了。 这些人立刻聚到丞相身边，丞相淡淡扫过他们，说道，“抱歉，让你们受苦了，不这般，没有办法轻易下毒成功。” “相爷言重了，我等甘愿追随相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何况这样小事！”众人赶紧表忠心，其实就是心里埋怨，明摆着知道丞相也在给他们下马威，也要装着明白说糊涂啊！ 太后笑道，“丞相平日极得人心，如今这般也见众望所归。”她又望向剩下的官员，“各位，如今城外大营已在掌握，皇宫也马上肃清，你们还在等什么？新皇拥立，从龙之功！尔等难道不要，一心寻死吗？ 你们喝下的毒酒叫三更死，只要喝下，会腹痛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三次一过肠穿肚烂，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说来也巧，这个时候，崔琰突然带了一身血跑了进来，慌张禀告道，“殿下，宫门破了！有叛军杀进来了！” 太后和丞相都是脸色一喜，太后更是站了起来，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有朝臣本来在犹豫，见此也赶紧投诚！ “我愿意拥护二皇子登基！” “二皇子万岁！”有人更是连万岁都喊了出来，真是为了性命，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也有老臣和忠心的武将，几乎是爬着聚到太子身前，努力想用血肉之躯，为太子阻挡些什么。 进宫不能带刀箭武器，这个时候，也只能这般了。 只片刻功夫，大殿中就剩了二十多个中立派，平日就是不肯站队，只尽本分的，这会儿却是最为难的。 站太子，保住了忠心之名，但他们要丧命，家里要倒霉。 但是站二皇子，又显见违背他们一向的原则，而且太后和丞相如此作为，就是在篡位逼宫，实在让人不能苟同啊。 犹豫之时，毒酒的第二次疼痛发作了，很多人忍不住满地打滚，妇人们高声哀哭，有劝男人赶紧投靠二皇子的，有抱着男人，恶狠狠看向太后等人的。 这个时候，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手笑道，“好，真是一出好戏！” 所有人都是惊讶，就是捂着肚子疼得要死的官员，都有些忘了疼痛。 太后怎么看怎么心惊，变了脸色，“你没有中毒？” 丞相也是下意识站了起来，果然太子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分外的促狭，“是啊，孤根本没中毒啊，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耍什么把戏，更看看这朝中有多少忠心人，有多少被你们驱使之人！” 太后忍着心慌，强硬说道，“看到又怎么样，如今京都和皇宫已经在我们手里，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螳臂当车罢了！” 太子笑的越发欢喜，抬手指了指门口擦抹嘴角，吐着红色口水的崔琰，笑道，“太后，你是不是傻了？告诉你皇宫失守的是崔将军啊，我父皇最信任的侍卫统领，他的话，那你也信？” 太后当时倒抽一口冷气，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对啊，来报信儿的不是她安排的人手，是崔琰，崔琰！（腰间盘犯了，动也不能动，乎膏药呢，用手机码字，所以这几天两千字更新，明天开始慢慢恢复四千，偶尔严重可能还是两千，大家海涵，腰背实在太疼了，大家一定不要久坐，经常运动，否则我就是前车之鉴。） 第八百八十四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琰抬手扯起胸前哨子，用力吹了三下，尖锐的声响好似划开了夜幕。 宫殿外的喧闹喊杀声，突然就停了下来，慢慢蔓延开去，好似全城都被扣了盖子，变得无声又诡异的沉默。 有兵将陆续赶来禀报，“太子殿下，寿康宫所有人抓捕完成！” “太子殿下，宫里所有异动之人抓捕完成！” “太子殿下，宫门暴乱彻底被镇压，暴乱兵卒尽数斩首！” “太子殿下，城门暴乱被镇压，尽数抓捕！” “太子殿下，近卫军两万将士，把守京都内外要路，擅闯之人，尽数抓捕！” 一条又一条，足足七八人陆续来报，内容都差不多，却让太后和丞相一党肝胆俱裂！ “不可能，我明明安排…” “安排什么？”哪吒拍拍龙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方才他装作腹痛，坐在了地上。“太后是在惦记你多年筹谋，安排下的那些人手吗？真是不死心啊！” 说罢，他冲着崔琰挥挥手，崔琰立刻高喊了几句，有兵卒送上一只袋子，他直接抖开，咕噜噜滚出很多人头，各个血色淋漓，怒目圆瞪，吓得朝臣们倒吸一口冷气，妇人们更是尖叫连连！ “太后看见了，终于可以放心了是吗？”哪吒笑得无辜，又转向丞相，“丞相也没少出力，帮着太后联络奔走，为了二皇子上位，可是废了不少心力啊。可惜，你就算帮你女儿偷个孩子当皇子，又碰到我对他你不在京都的好机会，也难成大事！” 丞相脸色铁青，心里却有些茫然，明明已经争取到大半朝臣，军中也有安排，皇上不在宫里，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怎么还是输给了眼前的毛头小子。 “丞相，这是不服？那好啊，咱们先把毒解了，慢慢说，不着急，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说着话，门外又进来一个宫女和一个中年先生，不必说先生就是大师伯了，宫女就是三师姑！ 文霞爽快，笑着同太子招招手，“放心，解毒很简单，因为根本不是毒，只是巴豆配了点药材，就是不喝解药，多跑几趟茅厕也死不了。” “不可能，明明是三更死剧毒，肠穿肚烂…” 三师姐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笑道，“太后是说这个？当然是我换掉了，我师傅说了，剧毒太伤天和，见到就要毁了。我也是心软，又怕坏了太后的好事，所以就换了一下。 你看，效果也很不错嘛，起码太后和丞相都没看出来，大伙也都以为要没命了，忠奸立刻分清楚了，可给我师侄省了不少事啊！” 丞相一侧的朝臣们，脸色已经死灰一片，完蛋了，他们方才的倒戈，就是催命的符号！但方才那个情形，分明太子必死无疑，二皇子登基，太后和丞相掌控了京都和皇宫，怎么就这么失败了呢！ 很快，晴红和银红两个抬着一只木桶从外边进来，后边跟着叶迟。一人一碗汤水，味道不好却人人争抢着喝，就是没有中毒的妇人都喝了一碗。 于是，必死无疑的“三更死”，轻易就被化解了。所有中立派和保皇派都长松一口气。他们愿意为了正统和公道牺牲是一回事，但能好好活着，谁都高兴啊。 太子稳稳当当坐着，甚至有心情吩咐晴红几个，给大家上了一些新鲜果子和热茶。 “长夜漫漫，咱们说点儿新鲜事吧。 其实对于丞相造反，想必大家都清楚原因。无非是丞相把控朝政多年，我父皇登基之后，文治武功，清理世家顽疾，没了他的用武之地，他有些慌了，于是极力要把闺女塞进皇宫，生个皇子，图谋着找回权利，是不是？ 这可以理解，毕竟谁不想没有权利，不想日子越过越落魄。” 丞相盯着太子，眼神冷漠，却没有反驳。太子呢，也没搭理他，抬手给方玉和大先生倒茶，然后又指向太后。 “你们最好奇的，还是太后吧？虽然她不是我父皇的亲生母亲，但历经三朝，于国也算有功，但凡老实度日，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到老。她跟着丞相折腾什么啊？怎么折腾也是太后啊？是不是有些老糊涂了？” 众人都是下意识点头，因为这话一点儿没错，太后已经升无可升，确实没什么理由谋反啊。就是丞相都望向太后，皱了眉头。 “因为太后是西域金都的郡主，祸害大魏二十年的罪魁祸首啊！”哪吒轻飘飘就扔出了答案，炸的整个大殿里人仰马翻。 “不可能！” “是啊，这简直…简直不能相信！太后是大学士之女，自小就在大魏…” 众人根本不相信，即便哪吒说出太后心仪丞相，都不会如此让人惊讶！一国太后居然是敌国细作，那大魏成了什么，全天下的笑话吗？ “放肆！即便我们输了，你也不能编排出这样的假话！”太后也许在朝臣的质疑中找到了即将，开口呵斥！ 哪吒根本不听她说，直接吩咐叶迟，“把人证带上来！” 很快，陈文泉就被带了上来，旁人惊讶，“这不是太后堂弟吗，先前刑部大牢着火，他不是烧死了吗？” 太后则脸色惨白，手里抓着酒杯，青筋暴起，“不，不可能…” 陈文泉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解气，冷笑道，“我最敬重的堂姐，没想到吧，你旁人放火，想要把我们一家都烧死，我们却捡了一条命啊！ 是不是你还高兴，大魏再没人知道你的身世了？可惜，我不但知道，我还在大伯的书堆里找到了证据。 当年你刚从西域回到大魏，大伯忧心你的身世被发现，同好友说起，好友来信劝慰大伯把你送回西域。 可惜大伯心软，不舍你无父无母长大，把你留在身边教导，你却处心积虑，想进办法进宫，甚至迫害大伯的弟子，让大伯陷入两难境地，最后熬尽心血而死，不孝女！奸细，叛徒！ 我其实不知道这些，但你要害死我们一家才起了疑心，是你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文泉说的痛快，揭短半点儿不手软。几封书信被送到几位阁老手上，迅速传阅！ 太子凉凉添了一句，“太后，其实我只是怀疑你的身份，并没有真凭实据，毕竟以你的手段，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但幸好你这人心虚，眼见堂弟一家落难，不但不救，反倒要灭口，这可出奇了！我寻了死囚做调换。救下他们一家，果然就有了收获！ 这事，还真是要感谢你！” 第八百八十五章 人证物证俱在 几个阁老脸色不好，果然书信里写了太后身世，没有那么清楚，但也足矣说明太后来自西域了！他们跪了敬重了多年的太后，居然真是敌国奸细！ 太后恐惧愤怒至极，她哈哈大笑起来，强自不肯认错，“你们就凭借几封信和几句话，就想陷害哀家这一国太后，简直荒谬！书信可以造假！陈文泉嫉恨哀家没有援手施救，所以出口污蔑！难道你们就因为这些，想治哀家的罪吗？” “当然不是，你的罪证在朕这里！”清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夜天逸伸手握着方圆儿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激动欢喜的吴总管。 “父皇，母后！”哪吒喜出望外，“你们终于赶回来了！” 方圆儿同儿子摆摆手，笑着给夜天逸上眼药，“我们昨日就回来了，是你爹非要看看你的本事，如何应对，所以才没出来。” 夜天逸无奈，好笑道，“别听你娘的，儿子，做的不错！” 哪吒隐约红了眼圈儿，虽然布置安排缜密，又有舅舅和大先生等人帮手，但他还是始终提着心，怕哪里安排不到，怕功亏一篑害了自己人性命。 如今父亲母亲回来，他还得了夸赞，好像万斤重担突然从肩头卸下去了，又轻松又茫然。 方圆儿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膀，扯了他坐下吃果子，又给方玉和大先生三师姐行礼，“咱们看戏，交给皇上就好。” 文武群臣，包括太后和于丞相等，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皇上，怎么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带着三年没出现的皇后，难道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 丞相一派已经吓得瘫倒在地，胆子小的，甚至裤子已经湿透了。而忠心之人，却欢天喜地的跪倒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上回宫！”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 有忧心大魏混乱的老臣，已经激动的差点儿掉了眼泪。仅仅一夜之间，丞相反了，太后成了奸细，二皇子是假的，所有人中了毒，这些变故简直比大魏历史上所有大事凑一起都多了。 任凭朝臣们，有外强大的心脏，也经受不住这般连翻打击啊！而皇上就是主心骨，定海神针，一切都要稳定下来了！ 叶天逸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都起来吧，朕不在这段时日，辛苦你们辅佐太子了。” “皇上恕罪，臣等惶恐。”朝臣们都是爬起来，但依旧低着头，心里发虚。虽然关键时刻他们站队了，可之前这两月，也都在看着太子和丞相纠缠，没谁插手，坚定支持太子啊。 夜天逸显见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算账的好时机。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轴，递给旁边的阁老。 “方才太后不是说太子的人证物证都做不得数吗？那好，朕亲自走了一趟西域，踏平金都，金都国主称臣，写下国书，说明太后的身世是金都郡主，祸乱大魏计划的执行者。 阁老儿读一下，让大家都听个明白吧。” 阁老儿双手都在颤抖，努力稳住心神，打开金都国书，大声宣读起来。 不得不说，金都国主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为了保证都城不破，为了保下金都最后一点儿根基，他把太后卖个干净，包括太后的身世，完整的计划，甚至如何辨认金都血脉… 当然，最重要的是，金都以后对大魏称臣，岁岁纳贡。 姿态放得极低，金都的玉玺大印也盖得鲜红耀眼。 阁老儿激动的把国书面向众人，展示的清清楚楚。 太后再也没有一点儿侥幸，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于丞相也是下意识把妻子护在了身后，望向贵妃的眼神，有懊悔，更有不甘心。 夜天逸背了双手，再次开口说道，“三年前，太后有一株来自西域的奇花，使得朕陷入幻象，以至于文慧进了寝宫，太后故意带人赶来，为于文慧做主嫁入宫中。 皇后察觉有异，同朕商议过后，离开皇宫，远走大漠调查此事。先前终于有了线索，朕同皇后联手，攻占金都，拿到太后同金都摄政王的来往密信，也寻到了那株奇花。 可谓是证据确凿，再无怀疑。大魏二十年艰难血火，全是金都奸细所为，实在是让人恨极。 但丞相为嫁女入宫，伙同太后算计于朕，如今更是谋逆，犯上作乱，更是罪无可恕！” 他转向太后和于丞相，冷冷问道，“你们可还有辩驳的？” 太后脸色如同死灰，丞相倒是硬气一些，“成王败寇，我不过是运气差了一些。” “哼！”夜天逸冷笑，“你不是运气差，你是在为了你的野心付出代价！朕早就说过，只娶一妻！你却自以为能左右朕的决定，逼迫朕妥协！可惜，你打错了主意！” 于丞相眼底慢慢染了绝望，哑着声音说道，“皇上，老臣可以认错，甚至以死谢罪。但文慧对您一往情深，请您开恩，饶她性命！”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过之后，夜天逸脸上厌恶之色更浓，“凭什么她喜欢朕，朕就要娶她！既然她选了这条路，死就是代价！若是没有她，朕怎么会同皇后分开三年！你该庆幸，朕的皇后心慈，一定会拦下朕，否则她该千刀万剐，让她生生世世都后悔！” 一直没敢说话的于文慧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想求饶，但皇后望向她的目光冰冷，她的所有话就都冻在了嘴里。 “来人，都拉下去，等候发落。” 崔琰立刻带了近卫军闯进来，麻利的抓了丞相一家子，还有太后，以及所有投靠的朝臣。 有朝臣后悔之极，哭喊着求饶，“皇上，臣是被逼迫的，臣中了毒啊，不投靠就会死。臣一时糊涂啊！求皇上饶命！” 可惜，他们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倒是那些中立的官员很是庆幸… 二皇子原本被嬷嬷抱着，这会儿眼见身边人都被带走，就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两岁多的孩子，稚嫩无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圆儿想了想，到底看不下去，喊了晴红吩咐道，“把孩子抱回太和宫后殿，喂些吃的，好好哄一哄。” 晴红偷偷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有反对，就赶紧去抱了二皇子，往外去了。 她倒不是分不清哪个是主子，而是怕自家小姐心软，惹皇上不喜，毕竟主子一家刚刚团聚。 第八百八十六章 可悲可叹的落花 大先生见了，暗暗点头，这也是师门所有人都喜欢，甚至坚定支持方家姑娘做皇后的原因。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学习，都可以培养，但来自骨子里的这份善良，却是难得之极。 虽然说稚子无辜，可终究因为这个孩子，夫妻分离三年，历经这么多苦难波折，一般人不处死这个孩子已经是仁慈了。 但方圆儿却把孩子带回去照顾，分毫没有迁怒。许是外人还要怀疑她做个样子，想把孩子控制在手里，但他知道，这孩子到了太和宫后殿，一定会不会被错待。 大殿里的人陆续被带出去，轮到太后的时候，她到底有些年岁，又多年积威，兵卒们手下就松了几分，居然被她抢到了一把刀。 崔琰立刻奔上前，把皇上等人护在身后，陈大海也是皱眉示意其余近卫军，准备弓箭，一旦太后有异动，就立刻射死她。 可是太后举着刀，背后靠着柱子，却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我知道，我必死无疑，早些年我就想过这一日。没想到真的来了！我不求饶，但我有一个要求！ 夜天逸，大魏有二十年动荡，不都是我的罪过，没有你爹的骄奢淫逸，你哥哥的疯魔贪婪，我一个女子怎么能动摇大魏！ 但今日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求情，是为了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只要完成这个心愿，我就自杀！否则你把我关起来，杀不杀我，都要被天下人议论诟病。 反倒是我自杀了，才给你省了麻烦！答应我一个要求，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夜天逸皱眉，倒不是怕了太后的威胁，是好奇她能提什么要求，因为他一直在大漠，在金都，根本不知道楚一鸣进宫，太后密会书楼之事。 方玉倒是想起了，开口想要拦着，却晚了一步。 “你说说看？”夜天逸随口应了一句，果然惹得太后一脸惊喜，飞快说道，“我要见楚一鸣，让他进宫，我就说几句话，我要见他！” 夜天逸明显楞了一下，没想到是如此要求，他摸摸鼻子，下意识望向妻子，有几分心虚。 毕竟大殿里还有这么多朝臣呢，这会儿听到太后这么要求，无论楚一鸣来不来，都跑不掉被议论了。 同太后有私情，太后临死前要求见面，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方圆儿倒是没生气，在她看来，太后自然是该死的，而且是死多少次都不值得可怜。但作为一个女子，多年痴情一人，也是可悲可叹。 她想了想就道，“我让人去问问舅舅，若是他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你也莫怪。毕竟你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 “好，好，你同他说，我要死了，让他一定来！”太后激动的连连点头，满眼的喜意，甚至扔了手里的长刀，开始整理衣衫头饰。 方圆儿心里叹气，同夜天逸点点头，喊了秋雅上前，“听明白了吗，去寻舅老爷，最好拿到他的手书，否则这位怕是要说我们从中作梗。” “是，主子。”秋雅迅速回了后殿，没了影子。 大殿内，陆续间，丞相一党都被捆好，押了出去。剩下的老臣们见缝插针，同夜天逸说起这两个月的政事，瞧着是敬业之极。 可惜，他们是不是找借口留下看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也没让众人等多久，不过是一盏茶功夫，秋雅就从后殿转了回来，手里拿了一张纸。 方圆儿同夜天逸看过之后，秋雅才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很是失望，眼里的光灭了一半，哆嗦着嘴唇问道，“他…他不肯来吗？” 秋雅点头，冷冷应道，“舅老爷正在对着花海喝酒，惬意之极，说是不肯坏了心情。” 太后眼里最后一点儿光也散了，低头看向纸上单薄的几个字，“今生无缘，来世不见。” 她仿佛眼睛已经看不见，努力想要透过纸张看到些最后，最后却徒劳无力。 “为什么这么绝情，我就是喜欢他，未出嫁时候就喜欢。我没想伤过他，就想他多看我一眼。可他却一直在躲着我，躲不过就低着头站在父亲身后，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都是沉默，不论对错，深情给错了人，逼迫不成反生恨，怎么想都让人叹息。 太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横到了脖子上，惨笑一声，“我错的厉害啊，原本以为得了大魏天下，就是逼迫也能让他到我身边。如今看来，于他而言，我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轻贱如此，是我自作自受了。” 说罢，她望向方圆儿，眼底满是羡慕，“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太幸福了，你得到了一个帝王全心全意的爱！哪怕这份幸运分我一点儿，一点儿也好。” 方圆儿上前两步，站在夜天逸身边，淡淡应道，“爱是相互的，他对我情深，我也是钟情，我们相互奔赴，自然情投意合，不离不弃。你也同样情深，却给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不懂及时收心，反倒恶劣手段尽出，只能把他推得更远，如此而已。” 太后长长叹气，不知是后悔还是遗憾，手下一用力，脖颈被割开，鲜血流出，迅速染红了衣领，最后重重倒在地上。 祸害了大魏几十年的女子，历史上潜伏最成功的帝国细作就这么死了。死在谋反事败之后，死在一腔深情错付的遗憾里。 大殿内良久没有人说话，还是夜天逸摆手吩咐道，“抬下去吧，给一副棺椁安葬。” “是，皇上！”崔琰带人亲自拾掇，陈大海也上前行礼，“皇上，臣要去整顿近卫军，先行告退。” “去吧，辛苦你了。”夜天逸点头，别看陈大海留在这里参加酒宴，其实近卫军大半安排都是出自他手，今夜能有如此容易评定谋反，他有大功。 “各位爱卿也退下吧，初三大朝会，到时候朕在同各位一并说个清楚。” “是，皇上，臣等告退。”重臣都是跪倒磕头，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魏小公主 所有人都走光了，大殿里只剩了自家人的时候，哪吒跑去抱了母亲，“娘，美宝儿呢，放在家里了吗？” 方圆儿揉揉儿子的头，这两个月实在难为这孩子了，好像拔苗助长里的苗，虽然成果不错，但这孩子心里一定不好过。 “你妹妹在你舅舅的宅子里呢，一会儿就让人抱来。” “不行，我想妹妹了，我这就去接妹妹。娘，我还想吃你做的鸡肉小馄饨！”哪吒难得撒娇要吃的，好似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惫懒模样。 “好啊，正好娘也饿了，多做一点儿，咱们家人一起吃。”方圆儿一口就答应下来，哪吒就欢欢喜喜去接妹妹了。 方圆儿这才邀请方玉和大先生、三师姐，“咱们也回太和宫吧，闹哄了一晚上，吃点儿宵夜再好好睡一觉。” “好啊，总算结束了，这两个月提心吊胆，你们回来就好了。”大先生伸个懒腰，难得示弱，笑道，“还有鸡肉小馄饨，我可是几年没吃过了。” 三师姐更是上前挽了方圆儿的手臂，“弟妹，能不能再加个春卷啊，或者南瓜饼都成，我在寿康宫呆了两月，可是把我苛刻死了，什么都想吃。” “好啊，师姐，这些容易做，家里都有现成的，下油锅炸一下就成。” 众人说笑着回了太和宫后殿，春桃和夏雨几个已经在忙了，歆甜欣怡和觅神都在帮忙，好不热闹。 方圆儿只调了一个肉馅，其余就被姑娘们接过去。 众人坐在屋里说闲话儿，地龙烧的很热，温暖如春一般，橘红色的灯光笼罩着，又添三分暖意。 说起这两月，几乎都是大先生和方玉在说，方圆儿和夜天逸在听，偶尔问几句，很快就掌握了朝中的情况。 吴总管和叶迟站在门前，不时探头张望，盼着哪吒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馄饨端上桌子，哪吒领着美宝儿终于到了。 “哎呀，小公主！”吴总管高兴的不成，搓着手上前，小心翼翼行礼，“小公主，可还认识老奴？” “认识啊，上次我在门口看见你了！” 美宝儿奶声奶气，一句话说的很是利落，喜的吴总管更是眉开眼笑，“小公主真是聪明！” 叶迟挤上前，忙不迭的介绍自己，“小公主，我是叶迟啊。” 美宝儿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应道，“你是朱红姐姐的丈夫吗？朱红姐姐快生了，你快有小宝宝了！” 叶迟可是兴奋坏了，他也有半个月没见到媳妇儿了，“小公主都跟着娘娘回来了，是不是朱红也该回来了？” “哎呀，以后再说，快让小公主进去！”吴总管推开他，小心牵着美宝儿的手，一脸激动的迈进了屋子。 美宝儿一身绯色的衣裙，见到方玉，就笑嘻嘻跑了过去，抱了舅舅的大腿，“舅舅，美宝儿想你了，你想没想美宝儿啊？” “想了，想了！”方玉一把抱起她，爱若珠宝一般，先是摸了手脚，见得没有凉意，这才放心。 夜天逸吃醋，在一边张了手，“美宝儿，爹爹也想你了，过来给爹爹抱抱。” 美宝儿为难了好半晌，奶声奶气应道，“爹爹，我刚才还见到你了，但是我好久没见到舅舅了。” 方玉哈哈大笑，眼见皇上吃瘪，可真是比什么都高兴。 他转身替美宝儿介绍大先生，“美宝儿，这是你大伯伯，你和爹娘不在的日子，都是大伯伯在照顾你哥哥，要谢谢他。” 美宝儿赶紧下地，给大先生行礼，“多谢大伯伯对我哥哥好！美宝儿以后给你拿糖吃！” 大先生被萌的心头软成一汪蜜，玉皇顶上只有文霞一个女孩子，又是练鞭子，凶悍之极。之后，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成亲的，自然也没有子侄辈。 好不容易小幺这里生了一个，还是臭小子。 如今终于有个甜软娇俏的小侄女，他可是激动坏了，小心扶起美宝儿，把她抱在怀里，激动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好，哎呀，终于有小侄女了！师傅知道，一定要跑下山来了！” “大师兄，让我抱抱，让我抱抱！”文霞急的上蹿下跳，想抢美宝儿，害怕手重弄疼了孩子，好不容易把美宝儿抱过去，她这两只手啊，就像拢着琉璃盏，恨不得供起来。 倒是美宝儿，紧紧搂了她的脖子，然后望向娘亲。 方圆儿点点头，笑道，“这是你三师姑!” 美宝儿就在文霞脸上亲了一下，叫了一声，“师姑！” 文霞美的简直都要晕头转向了，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哎呀，这是我小侄女啊！小侄女你快长大，师姑教你甩鞭子！师姑带你出去玩儿，师姑…” “你可算了，别把我小侄女教坏了！”二师兄蒋子杰风风火火从外边窜进来，带了一股凉气就要冲上前，结果被大先生拦了一下，“你身上有没有血腥气，别吓到孩子。” “没有，没有，都是他们动手，我根本没沾边儿。”蒋子杰赶紧搓搓手，拍拍衣衫，没了凉意，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的小兔子，透明的身子，只有尾巴一抹白和眼睛一点红，很是精致有趣。 “小侄女，我是你二师伯，看看二师伯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果然，美宝儿眼睛就亮了，但还是端端正正行了礼，这才接了礼物，“谢谢二师伯。” 蒋子杰几乎要欢喜疯了，一迭声应着，“我小侄女喜欢啊，我要把京都的好东西都拿来！” “你可安静一下吧！”大先生扯了师弟，哭笑不得劝着，“别吓到孩子，孩子还小呢，把你当疯子，以后就不亲近你了。” 蒋子杰立刻就安静下来，但还是蹲在小侄女身边，不肯离开。 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方圆儿赶紧招呼众人，“先吃宵夜吧，忙了半晚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说话的时候多了。” “好，吃饭，吃饭！” 众人团团围坐，饭桌儿上没什么复杂的大菜，不过是鸡肉小馄饨，炸了春卷和南瓜饼，许是怕众人吃不饱，夏雨她们还蒸了几笼小包子，配了四个咸香的小菜。 但众人吃的很是满足，之前两个月，虽然一切都有安排，但总是免不得提心吊胆，这会儿尘埃落定，吃什么都香甜。 第八百八十八章 团圆即是福 大年夜，本该极尽奢华的晚饭，就被一顿小馄饨打发了。吃了饭，夜天逸接手了朝政，去前边找崔琰和陈大海了。 大先生和二师兄三师姐都要帮忙，反倒是方玉闲了下来。 方圆儿看了看后院都是自家人，索性嘱咐晴红等人几句，然后带了儿女和哥哥回家去凑热闹。 果然，空间里，这会儿正是喜庆的时候。几乎是各地，能赶回的姑娘小子们都回来了，在外历练了这么久，小子们更成熟稳重了，姑娘们更漂亮大气了，惹得家里众人都是高兴。 特别是赵金莲方老汉和福伯福婶子，还有巫婆婆等人，上了年纪，总是更喜欢活力十足的孩子们闹腾。 方老二让人抬了大筐的荷包上来，每个里面都装了一定金锞子，五两重，也能兑换银子五十两，小子姑娘们上前磕头拜年，就会得一个，然后笑嘻嘻跑去吃烤肉，围着篝火欢快跳舞。 荷包是留在家里的姑娘们闲着无事留绣一个，积攒下来的，一年几百个，很容易就缝出来了。 当然，这些是公家给的，存粹是老人们为了哄孩子们欢喜。 而所有小子姑娘们额外还有一份分红，比如花想容的姑娘拿到的就最多，差不多没人都有七八十两。 不只各个铺子，所有有差事的，都不会空手。 王氏和刘氏大概算过，拿到最高分红的，还是花想容姑娘们，几乎有二百两了。最少的就是留在空间做饭洗衣之类的，也有七八十两了。 方家从来都是秉持多劳多得的原则，花想容在京都，担的风险，吃的苦累很多。 而家里很安逸，吃喝不愁，山清水秀，主子和气，只要尽心尽力就没有任何费心之处，自然也就少拿一些银钱。 突然见到方圆儿和方玉带了两个孩子回来，所有人都是高兴极了，纷纷凑在一起说话。 楚老太爷一家也过来了，方圆儿和方玉都是跪倒磕头，即便他们已经成了家里顶梁柱，依旧在老爷子和楚一鸣夫妻手里拿到了装满银花生的荷包。 哪吒和美宝儿更是，长辈一堆，得到的荷包也是怀里抱不下，发了一笔小财。 好不容易撵了孩子们去玩耍，众人说起宫变，都是惦记。 方圆儿倚在赵金莲怀里吃葡萄，懒洋洋的样子，这差事就落到了方玉身上。 方玉口才好，事情也过去了，都是平安无事，于是他讲的很仔细，情节起伏跌宕，听得所有人不是惊呼或者怒骂。 “真是胆大包天，二皇子居然是外边抱回来的！” “不要脸的老东西，谁给她的胆子，居然质疑哪吒的血脉！” “要我说，皇上离京之前，就该把她们都杀了，闹出这么多事，和唱戏一样。不，戏文都没这么精彩！” “这话不对，那怎么说也是太后啊，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就定罪呢。这是人证物证俱在，否则还不知道要拖多久呢。” 方圆儿吐了葡萄皮，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渐渐有了困意，于是伏在母亲腿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众人几乎都散去了，只有三哥在陪着老娘说话，她身上搭了一条毯子，显见睡了有些时候了。 “娘，怎么不叫醒我？什么时候了？” “放心，外边才一个时辰。”赵金莲心疼闺女，替她整理好头发，轻轻叹气，欢喜闺女苦尽甘来，又感慨她一路的艰辛。 若不是长久以来的盼望和谋划有了好结果，闺女怎么会睡的这么沉。 “你啊，以后就是看在娘的情面上，也好好过日子吧，不要折腾了，知道吗？” “知道了，娘，皇上说要禅位，到时候我们出去走走，不拘泥于后宫，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矛盾了。” 方圆儿赶紧安慰老娘，笑道，“就是不禅位，后宫没了太后，没了贵妃，误会也解除了，我多住几年也没什么。 有家里在，我去哪里偶尔玩玩都方便。” 这话有道理也诚恳，赵金莲才勉强放了心，“去灶间看看看吧，难得家里人这么全，吃个团圆饭。” “好，娘，我下厨做年夜饭，您等着，我给您做您最爱的椒盐大虾！”方圆儿立刻起身去灶间忙碌，脚步很是轻松。 方玉闲着无事，还想回宫去帮忙，结果金子和根生就过来了。 两个小子都是噘着嘴，神色不高兴，“三叔！” 方玉猜到原因，就笑了起来，“怎么，还生气呢？你们也知道，临时出了状况，哪吒才把你们送了进来。不要怪你弟弟！” 金子和根生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原本说好，要给弟弟帮忙的，更要在三叔身边，开开眼界，看看朝堂诡变。 可是，太后那边下毒，虽然被三师姐换掉了，但哪吒还是不肯在冒险，不管两个哥哥抗议，把两人送回了家。 毕竟，他们一个是方家长孙，肩负方家的未来。一个是遗腹子，福伯和福婶子的眼珠儿。任何一个有损伤，他都不好交代啊。 “三叔，我们没生哪吒的气，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关键时刻帮不上忙，还要哪吒为我们费心。” 方玉拍拍两个侄儿的肩膀，“这没什么好自责的，你们到底年岁还小，明年夏天要开恩科，到时候你们下场试试。家里底蕴在这里呢，即便有人嫉恨你们少年成才，也不敢如何。 等你们早早入朝为官，自然就可以帮哪吒了。 你姑姑和皇上显见是不想窝在宫里了，哪吒挑起大梁，肯定需要你们帮衬。” 这话终于算是安慰了两个小子，想起还有半年就要大考，两人都是兴奋，没说几句就跑回楼里去翻书架了。 以后要更好利用家里这个有利条件，半年当两年用，争取大考时候一鸣惊人。否则他们不但做不了弟弟的助力，还要被人笑话，让家里蒙羞。 哪吒远远瞧着舅舅把哥哥们哄好了，就笑嘻嘻拎着一只篮子上楼去了。 篮子里是他同几个大学士讨要的历年真题，送给哥哥当赔罪之礼了。 果然，金子和根生都很高兴，热烈讨论着，转眼就把年夜宴宫变没有参与的遗憾扔到脑后去了。 方家老少，楚家老少，还有福伯福婶子，沈老夫人和沈君泽，孙老大夫… 林林总总，凑了三十多人，坐了足足三桌儿，占了小半个广场。 远处是姑娘小子们载歌载舞，半神族里微醺的勇士，光着膀子，在跳跃敲鼓，热闹的厉害。 眼前是亲朋好友，共同举杯，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就这么来临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烫手山芋 夜天逸忙完的时候，天边已经见了鱼肚白，虽然一夜之间粉碎了太后和丞相的谋逆，但后续却不是立刻就能完结，甚至还需要更长久的时间。 这就如同一棵大树，要大刀阔斧砍掉枯死的树杈，也要时间雕琢那些细微的叶子。 要保持大树的生命，还要去掉威胁，已保大魏稳中求胜，彻底走上兴盛的道路。这需要绝大的耐心和毅力，当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倒是不愁。 大先生等人已经回去歇着了，夜天逸站在白玉阶梯之上，眺望远处的天边。 方圆儿从后边出来，见他这般，就上前给他披了一件大氅，笑道，“不冷吗，怎么在外边吹风？” 叶天逸把她搂在怀里，用大氅笼好，嗅着她的发香，轻轻叹气，“我在看这个天下，从我出生到如今，走过的路有艰辛，也有荆棘，但我从来不后悔。 我的血脉里铭刻了一种说不出的责任，这个天下昌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好像就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先前说要抛下一起，带你去云游天下，我还带了几分担忧，这会儿却是不怕了。我把该砍掉的枯枝败叶都修理干净，其余让大树如何长的更繁茂，就要看哪吒的本事了。” 方圆儿越发往他怀里靠了靠，“咱们的儿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这小子也是天生的帝王，很多东西甚至是无师自通。 你是马上打了天下，他一定会守天下，好好治天下。也许有一日，后世青史留名，儿子比你的名气还要大呢。” 夜天逸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等着，若是这般，我只有骄傲的。” 晨风里，大魏最尊贵的夫妻俩，就这么望着天边的晨曦，直到太阳跳出地面，新的一日，新的一年，新的大魏至此开始了… 初三大朝会，丞相一家被判了斩首，三族流放，九族奴籍。其余几个丞相的得力帮手，也同样被斩首，但族人判罚不重。 至于年夜宴上，临时为了保命叛变的官员，也只是被革职，贬为庶民而已。 这同众人想象中的血流成河，简直温柔仁慈太多了。 有人欢喜，有人庆幸，有人说起更是直觉是皇后回宫，皇上心里喜悦的原因。 但更多人眼尖的发现，皇上无论是上朝还是私下召见重臣，时刻都把太子带在身边。 皇上这是要彻底奠定太子继位吗，其实根本不必如此啊，因为如今皇上只剩了这么一个儿子，即便皇后在外生下的小公主一露面就得了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京都的喜欢。 但这也绝对动摇不了太子的地位啊！ 即便，以后皇后再生皇子，也比太子要小十几岁。 也有人私下里，阴谋论了一把，“难道二皇子也是皇上的血脉？当日为了扭转局势，为了彻底打倒太后和丞相，才委屈了那孩子？” “不会吧，听说二皇子如今养在太和宫。若是真有威胁，这孩子还能活着吗？” “少说几句吧，一切都有圣裁，就是当真如同你们所说，谁还能站出来为二皇子说话吗，不要命了！” 不知道哪个胆子大的，这样的话居然就传出去，慢慢在京都传了开来，甚至有不少人相信他们猜到了真相。 太和宫后殿，美宝儿和二皇子在铺了地毯的大殿里玩耍，地龙烧的很旺，两个孩子只穿了单薄的中衣，蹬着软鞋，追着一只羊皮球在跑动，不时笑声咯咯。 夜天逸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抬头，望向二皇子微微皱眉，惹得方圆儿放下手里的蜜瓜，问道，“怎么皱眉？” 夜天逸应道，“这孩子不是我的血脉。” 方圆儿忍不住玩笑，“你怎么知道呢，这里又没有亲子鉴定？说不定真是你的呢！” 夜天逸翻个白眼儿，“你是还记着当初之事，拿我撒气呢。” 方圆儿赶紧用银叉子扎了一块蜜瓜送到他嘴边，“逗你玩呢，这孩子不像于文慧，也不像你，谁都知道不是你的血脉，你就放心吧。再说，我也找人看过了，于文慧确实是完璧。” 夜天逸悄悄松了一口气，蜜瓜也吃出香甜味道了，这个时候，殿门突然被推开，蒋子杰闪身跳了进来，上前抢了银叉子，抱了蜜瓜大口吃了几口，这才望向瞪他的小师弟，笑嘻嘻说道。 “小幺，我这几日跑断了腿，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小气。吃你几口蜜瓜，你就瞪眼睛。” 夜天逸无奈，问道，“可有消息？” “当然有了，”蒋子杰努嘴，“这二皇子的亲生爹娘找到了，是丞相府后街一户人家。可惜，这孩子爹娘都被灭口了，再没亲族。” 夜天逸和方圆儿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叹气。 这孩子无辜也可怜，但也不能一直放在宫里长大。要知道野心是最容易泛滥的东西，难保这孩子长大，同哪吒和美宝儿对比，嫉妒怨恨，或者留恋皇家富贵，不肯离开皇宫，真是被挑唆，歪曲他的身世… 总之，一个不注意，也许养出的就是白眼儿狼和仇人。 这个时候，吴总管在外边高声禀告道，“皇上，娘娘，楚家大老爷进宫拜见。” 舅舅？方圆儿有些意外，赶紧吩咐道，“请舅舅过来喝茶。” 很快，楚一鸣就顶了一身的雪花赶了过来。 夜天逸自然不能让他行大礼，亲手扶了，方圆儿也是亲手倒茶，问道，“舅舅怎么顶着风雪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这话是这么问，但她可是不信的，毕竟昨晚在空间还见过面，楚一鸣正赶去花篮山同孙老大夫喝酒，酝酿画画的灵感呢，根本不像有事的样子啊。 果然，楚一鸣摇头，笑道，“家中无事，我今日过来是得了老爷子的吩咐。如今城中多有流言，关于二皇子的身世。老爷子说，这孩子不能长留宫中，所以，他想收这孩子做个关门弟子，教导的知书达理，明是非。” 方圆儿同夜天逸都是惊讶，但转而一想却是感激。楚老爷子年岁大了，按理说是不会收关门弟子了。 但如今这般主动要收徒，多半是为了他们解决后顾之忧，接过烫手山芋。 楚家是书香门第，声名极好，大魏人尽皆知的清贵人家。 二皇子有楚老爷子教导，也算半个楚家人，保证了这孩子以后不会因为身世尴尬被欺辱，更能让这孩子成长为一个博学明理之人，解了他们皇家的后顾之忧。 第八百九十章 晴红的心结 夜天逸起身，对着楚一鸣深深行了一礼，“多谢舅舅解我们为难之事。” “不，不，”楚一鸣赶紧避让，摆手笑道，“这不过是个小事儿罢了，我们家里别的帮不上，收个弟子，教养一个孩子长大还是能做到的。 再说，家里孩子都出去读书了，老爷子常说寂寞，有个小弟子在身边，也是个欢喜之事。” 他虽然这么说，但众人怎么会不知道，归根到底，老爷子还是不愿外孙女被诟病，不愿这个孩子在宫里时刻提醒帝后之前那段波折。 方圆儿起身说道，“舅舅，我们先前在西域带回不少画卷，一直想送去给您赏鉴，但还没来得及。不如让人搬来，您先看看，我去给这孩子收拾一些行李。” “好，好！”楚一鸣听得眼睛发亮，一刻都等不得，“我早就想提这事儿了，听说西域的颜料同我们大魏相异，颜色更鲜亮，快，快，让我看看！” 众人都是笑起来，吴总管亲自带人去搬箱子，方圆儿则带了二皇子去偏殿。 二皇子在太和宫也住了一段时日，吃用之物，去掉那些明黄色的皇子规制，还剩下不少，加一起，总要装上十几箱子。 银红和秋雅等姑娘们都跟着忙碌，分类装箱子。 二皇子在贵妃身边，身体病弱，养得懦弱胆小，这一段儿吃的是空间里的米粮果子，喝的是空间水，孙老爷子也给开了强身健体的药丸，这孩子眼见就强壮起来，也活泼很多。 这会儿他不知道要被送出宫，满地跑着玩耍，不时捣乱，惹得姑娘们还有几分舍不得。 方圆儿就笑道，“别舍不得，书院离得也不远，咱们也要常去走动，以后肯定还能经常见到。” 这话音刚落地，晴红就从外边进来了，平日就她照顾二皇子最多，甚至晚上都是跟着她睡的。方才不见她，众人还奇怪，这会儿就笑道，“还以为你躲到哪里去哭了呢？” 晴红却跪在方圆儿脚下，说道，“主子，我想跟着二皇子到楚家去伺候。一来，我有个弟弟也是两岁夭折，就死在我怀里，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放不下。 这段时日照顾二皇子，总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弟弟还活着。我知道楚家一定会好好照顾二皇子，但我还是放不下，想要跟在身边伺候，了一段心事。” 她喘了一口气，又道，“二来，虽然朝堂上下，甚至整个大魏都知道二皇子不是皇上血脉，但保不住有人起歪心思，万一挑唆二皇子与太子为敌，这都说不准。 我在近前照顾，也能时刻观察，时刻提醒二皇子感恩，不让主子的一片善心被糟蹋了。” 众人都是听得怔愣，没想到晴红会有这样的决定。毕竟她可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最早跟着主子的，备受信赖和器重。 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小孩子要离开，虽然也是忠心一片，但实在太可惜了。 方圆儿仔细打量她，见她神色很是郑重，就伸手扶她下来，坐在身边说道。 “你这般做，自然让我更放心把这孩子送去楚家。但你也知道，你留在家里肯定会更安稳。若是你为了了结我们一块心病，可不比如此，还有别的办法可想。” “不，不，主子，我是真心想照顾二皇子长大。而且，我…”晴红迟疑了一下，奇怪的红了脸，“而且我同山桐大哥情投意合，方才我也问过他了，他愿意同我一起去照顾二皇子…” “哈哈，我说晴红姐姐怎么舍得走，原来是有姐夫陪着！” “晴红姐姐太能瞒着了，什么时候和山桐大哥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几个姑娘都是笑闹起来，好似听说姐姐要结婚的妹妹，不闹几句就觉得吃亏了。 晴红脸色更红，起身又跪下了，“小姐，我想和山桐大哥成亲，以后一起在二皇子身边。” 方圆儿心里欢喜又叹气，说不得这是最好的安排了。晴红心细，照顾饮食起居，山桐在外历练过多年，也是稳重刚强，小夫妻俩一内一外，照顾二皇子长大成人最好了。 “好，既然你这么决定，我自然没有不准的。”她扶了晴红，“但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把你们每个都当宝贝一样，任何时候，你们反悔了，想回家来，尽管开口。” “多谢小姐。”晴红欢喜道谢，“小姐放心，我只照顾二皇子到成家，了了心愿，那时候我们就回家。” “好，去收拾行李吧。山桐那里，我晚上亲自送他过去。” 楚一鸣对着两大箱子的画卷，欢喜的好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乐得团团转，每打开一幅都要摇头晃脑的品评一番。 叶天逸看的好笑，也很羡慕。这种纯粹的喜欢，超越了生活的柴米油盐，喜怒悲欢，实在太难能可贵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需要的是心境，执着和豁达… 方圆儿过来时候，见舅舅这般也是忍不住笑了，赶紧招呼舅舅喝茶歇一下。 楚一鸣舍不得挪开眼睛啊，想说什么，又有些开不了口，急的直搓手，惹得方圆儿赶紧说道。 “舅舅，这些画，我们也不懂，您若是喜欢，就都带回家里去赏玩吧。” “好，好！”楚一鸣高兴的哈哈大笑，“还是我外甥女最好了，知道舅舅就爱这个！你不知道，这些画在我心里生根儿了，不让我带走，我怕是以后吃睡都不香了。” 吴总管等人赶紧帮忙，重新装点好。 楚一鸣来的时候，孤身一人，走得时候，身后多了两辆马车。 有人见了，就以为楚家又得了赏赐，对楚家的圣眷真是羡慕又嫉妒啊。 结果，没两日消息就传了出来，宫里再没了二皇子，而楚家老太爷多了个关门小弟子，养在楚家，沐浴书香，静静成长。 但凡听说之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先前谋逆篡位之事，终于画上了完满句号，还是为了楚家对皇后这份心意。 就是再挑剔苛刻之人，也挑不出任何问题了。不论二皇子是不是皇家血脉，这都是最好的安排。 被质疑的皇子出了宫，以后做个富贵书生，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当真平民血脉，这就更是走了大运了，有当代的大儒教导，有楚家这个大魏第一书香门第依靠… 第八百九十一章 男婚女嫁 空间里，方圆儿和老娘坐在小广场的木塌上做针线。 赵金莲听闺女说起二皇子安顿在楚家，很是叹了几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大人的事，不是他的错。这样最好了，你外祖一家都是有学问的，必定不会错待他。” 方圆儿笑道，“是啊，这孩子也算有福气，虽然先前在宫里吃了一点儿哭，到底苦尽甘来。晴红那丫头对自小夭折的弟弟念念不忘，如今照看二皇子很是尽心，有她和山桐在，我倒是彻底不用惦记了。” 赵金莲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就忍不住兴奋问道，“说起来这事儿，我倒是一直想跟你商量一下呢。结果你这两年到处跑，一直被耽搁了。” “娘是不是要说家里丫头小子们的亲事？”方圆儿笑嘻嘻应道，她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 “对啊，就是这事儿，家里丫头小子们都不小了，最大年岁的都快二十了。而且很多都情投意合，就盼着家里给心做主呢。” 赵金莲财大气粗，直接说道，“家里不差孩子们的嫁妆和聘礼，都成亲了，到时候再生一堆丫头小子，那可就太好了，家里彻底热闹了。” 方圆儿想想，过几年满地的小娃娃乱跑，也觉得喜庆，就道，“我一会儿找二哥二嫂说说，该张罗就张罗起来吧。 若是嫁到外边，咱家多给嫁妆，若是嫁到家里，那就方便了，都喊回来，集体成亲就是了。” 集体成亲？ 赵金莲眨巴两下眼睛，忍不住哈哈笑，“到时候，几十对儿新郎新娘，一起拜天地，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了。” 方老二碰巧从外边回来，身边带了两个常随，手里搬了账册，都是各地铺子和庄园的，年前忙碌，也惦记宫里那边，没怎么统计，如今拿出来整理一下。 赵金莲急脾气，喊了儿子上前就道，“老二啊，跟你妹妹商量一下，把家里这些孩子的亲事都办了吧。 姑娘小子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赶紧成亲，重新安排一下差事，定下来，这些小夫妻就能生孩子了。” 不等方老二应声，两个常随小子就欢喜的差点儿跳了起来。他们可都是有心仪姑娘的，而且已经定了下来，就等着禀告主子结婚了。 但先前小姐流落在外，家里大小主子惦记，他们也没心思张罗自己的事。如今朝中风波过去，小姐也回去做了皇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他们这心里也早就开始嘀咕了。 老夫人这般提出来，这事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要娶媳妇了！ “你看把孩子们高兴的，这事儿啊，早就该办了。”赵金莲催促儿子闺女，“你们去商量吧，别在我这里墨迹了，越快越好，别让孩子们再盼了。家里银子不缺，大大方方的。” “知道了，娘。”方老二和方圆儿笑着对视一眼，寻了个葡萄下的石桌儿，开始列计划。 首先要统计明白，家里有多少姑娘小子成亲，嫁给外边多少，娶外边的姑娘有多少，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多少。 然后要统一采买嫁妆，还是发银子自己采买，都要问问孩子们的意愿。 最后是定个喜庆的日子，家里这边摆酒席，能回来的都回来热闹一下。 说起来简单，不过三步，但执行起来都是琐碎之事，幸好帮手多。 方圆儿喊了银红和秋雅等，把差事分派下去，第二日就有了结果。 因为自小在一起读书，吃饭，又都是悲惨的出身，在方家长大，孩子们自然是感情深厚。 特别出去替家里办差开始，在外边更要团结，互相一来二去，也就生了好感的很多。 如今家里做主给成亲，甚至还会在他们成亲后，调换差事，尽量让小夫妻一起办差，这简直太合心意了。 于是，一下子，呼啦啦抱上来一百多对儿。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自家人，只有七八小子要娶外边的姑娘。 这些姑娘有的是他们办差时候遇到危险，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也有的是潜伏打探消息时候认识，总之都有些故事，也是真心愿意白头偕老。 再看家里的姑娘们，却没一个嫁到外边的。说实话，她们自小在空间长大，吃的好，穿的好，主子也不打骂，日子比外边普通人家的嫡女都要好。 又是人人学了手艺，在家里的生意做工，或者伺候主子，习惯了这样自在的日子。 若是嫁给外边的男子，要伺候公婆，应付小叔子小姑子，不能暴露家里，更不能经常回来，这让她们没有安全感。 要知道嫁人就是嫁给一个家庭，做儿媳可不是好事儿，吃最差的，干做多的活儿，被处处挑拣，想想都噩梦一样。 还是自家的小子最好了，无父无母，可以一起在外边，也可以一起回空间的家里，将来生了孩子也可以享受家里的一切便利。 不得不说，论起对婚姻，对未来的打算，女孩子总是考虑的更周到。 方老二和方圆儿商量了一下，最后给七八个外娶的小子，一人一百两聘金，让他们自己张罗亲事，若是有亲近的长辈请去帮忙也好。成亲的日子，定在集体婚礼之后的第三日，这样也方便他们交好的伙伴去喝喜酒。 其余一百多对儿“自家人”，也是给了嫁妆银子和聘礼银子，让他们自行张罗。 倒不是家里图便利，是人太多了！比如嫁衣的红锦缎，怕是整个京都，也不能一次找到一百多匹，就是找到，那木器呢，首饰呢？ 索性，银子发下去，都按照自己喜好定吧。 幸好，这些孩子都在不同的州府，在本地给自己定套嫁妆很容易。 很快，大叠的银票就发了下去。姑娘们一百两，小子们也是一百两，加上先前几年各自积存下的，每对儿小夫妻手里最起码有三五百两，这家底不可谓不厚，让人羡慕。 方圆儿身边的丫头们，因为一直跟随在她左右，同小子接触不多，但若是有心有意，什么都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联系的，这次居然也有四个要成亲。 别的丫头还好，方圆儿许是不会太费心，但对身边这几个，她一向是当妹妹的。 如今自然要张罗起来，于是，她列了单子，别管要嫁的，还是暂时不嫁的，添妆的东西都备一份儿。 她的小金库被倒腾出来，挑挑拣拣，忙起来就是大半日。 第八百九十二章 皇上的添妆 人都有喜恶，相处也分亲疏远近。方圆儿对家里这些姑娘们都很照顾维护，但抡起亲近，自然是身边的几个占第一等，梅兰竹菊等六组姑娘占第二，毕竟是跟着她一起出征过的，其余姑娘们就是第三等了。 家里一直也有这样的考量，她身边的晴红几个月银也是最高的，被所有姑娘羡慕仰望，也为之努力。 这次准备嫁妆，家里给出的银钱是一样的，其余就看方圆儿的安排了。 这么多年，从最开始孙家送到东山小院儿的年礼，到夜天逸和吴叔给置办的，再到出征时候各个州府进献的，还有进宫时候，承继的内库，她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婆。 这时候要找一些东西给姑娘们添妆，简直太容易了。 身边的丫头们，除了秋雅，这次几乎都要出嫁。她一人给备了两套首饰，八匹锦缎，摆件儿两对儿，还有压箱银子二百两。 梅兰竹菊等六组姑娘，这次有三十个出嫁，一人一套首饰，六匹锦缎，摆件儿一对儿，压箱银子二百两。 其余姑娘们，一人一套首饰，两匹锦缎，压箱银子一百两。 这些东西说着容易，但仔细算算，这次集体成亲，家里要花费三万两左右，她这里也是只多不少，加一起就是六万两啊。 别说寻常人家，就是富贵人家，拿出着六万两都困难。 但方家不眨眼就定了下来，没有半点儿迟疑，不得不说财大气粗，也真是舍得。 星辰和春桃几个跟着主子忙了大半日，一遍遍确定名单和添妆物件儿，最后挨个封箱子，忙的是团团转。 最后，两个姑娘累的坐在箱子上，同主子说道，“小姐，这添妆是不是太多了。其实家里已经给了，而且平日您也不少赏赐，我们的妆盒都是满的，如今再赏赐，实在太多了。” “两个傻蛋，给你们好东西，你们还嫌多啊！金银又不咬手，以后自己挑门过日子了，需要银钱的时候多了。如今给你们置办一些家底儿，我也少惦记你们。” 方圆儿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从身边箱子里随手挑出两根式样特别精致的花钗，一人一个插到她们发间，“这是额外给你们的，也是为了姐妹们多挨累了。” “小姐！”春桃和星辰哭笑不得，她们本意是不想主子给太多，结果反倒多得了个花钗。 方圆儿扯了团扇把玩儿，望向院子上边的天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觉得东西太多，受之有愧。但你们也不想想，家里一直也没把你们当奴婢。你们在我身边，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更是把你们当姐妹看待。 姐妹出嫁，怎么能不添妆呢！想想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们了，跟着我这个不靠谱的主子，没少费心费力。 如今你们都有了好归宿，我替你们高兴！” 星辰和春桃听得眼圈儿泛红，跪倒在主子脚边，“小姐儿，人家都说我们可怜，从小被拐到京都，差点儿没了命，最后还因为是女孩子被家里放弃。 但小姐，我们一直都觉得自己特别走运，甚至前几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积了功德，否则怎么会到咱们家里。 明明是奴仆，却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过得好，吃好喝好，读书识字，明辨是非。任何时候，都要家里庇护，有家里撑腰。 这世上，我们的命简直是顶好，我们常常害怕，害怕这是做梦，害怕自己没用，不能回报主子们这份疼爱。 我们如今成亲，以后生下孩子，愿意世世代代都做方家人，追随主子，绝不背叛。” “快起来，”方圆儿伸手扶了她们，叹气道，“世上的好都是双向的，你们如今的样子，就证明家里没有白费心。以后啊，好好过日子，你们幸福，家里也放心。” 这时候，银红从前边过来，禀告道，“小姐，皇上忙完政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问问您有没有空闲喝杯茶。” “好，告诉夏雨准备两碟子点心，冲一壶果茶过来。” 方圆儿伸个懒腰，嘱咐春桃和星辰，“我同皇上说一声，若是没有问题，就把箱子发下去。” “是，小姐。” 夜天逸从前边回来时候，见到院子里的箱子，还有几分疑惑，待得听说是为了方家的姑娘们添妆，他就问道。 “梅兰竹菊等几组姑娘也要成亲？” 方圆儿应道，“是啊，差了几个没找到意中人，其余三十多人都要成亲。家里给备了嫁妆银子，我刚才也给准备了添妆。” “那等我一下，”夜天逸喊了叶迟进来，吩咐道，“去寻吴叔，取五千两银票过来，要一百两一张的。” 很快，吴叔就带了银票过来了，方圆儿笑道，“你也要给姑娘们添妆？” “她们不只是你的人手，也是近卫军后勤营的一员，大魏有今日，其中也有她们的功劳。”夜天逸点头，“一人一百两银票，就是没定亲的也分下去，等将来她们成亲就不用额外再准备了。 另外，金都那边的战利品不是在宫里吗，挑一些出来给她们添妆，虽然沾染了血火，但近卫军的荣耀，她们有资格共享。” 方圆儿抬手挥挥，示意屋里人都退下去，然后直接坐上夫君的膝头，笑着亲吻他的唇。 “夜天逸，我发现，我越来越爱你了。你这护犊子的脾气，和我们方家一模一样。” 夜天逸忍不住笑，低头回吻了两下，应道，“当然了，我是方家的女婿。” 说罢，他起身，抱了妻子进屋，“咱们是不是也为方家再添一个外孙女啊，我都几日没见美宝儿了。长辈太多，孩子少了不够分。” 屋外，吴总管和叶迟听得内室门响，立刻散了开去，清空了后院的人。对于这样的差事，他们是无比的盼望啊，宫里太大太冷清，小主子越多越好，热闹！ 千里外的云州府，眼见已经要出正月了，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是活跃起来，有勤快的地主出城去地里转转的，有耐不住寂寞的公子哥踏个早春的，也有农人上山，盼着挖点儿早早冒头儿的野菜进城换点儿零用的。 第八百九十三章 荣耀共享 商街中间，一栋二层的铺面门前，急匆匆赶来一辆牛车，不等停稳就跳下一个年轻汉子，噗通摔倒在路上。 牛车上的年轻妇人急的厉害，一边扯了缰绳，一边还想扶起男人，一时恨不得长了八只手。 幸好旁边铺面的一个半大小子见了，跑出来帮忙，“王大哥，王嫂子，你们来了！昨天竹五姐姐还念叨呢…” 不想，姓王的汉子刚爬起来就抓了半大小子问道，“小栓子，是皇后娘娘回宫了吗？是皇上打了胜仗吗？还有人想抢太子的位置？” 半大小子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待得回过神，瞧着有路人停下看热闹，他就赶紧笑道，“王大哥别担心，京都那边好着呢。走，咱们进屋说。” 说着话儿，他就招呼年轻妇人，“嫂子啊，你扶着王大哥进屋，我去后边栓牛车。” “好，栓子兄弟，你王大哥是个急脾气，从家里着急忙慌跑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妇人很是不好意思，手下却拿下了车上的拐杖塞给丈夫。 这时候，二层铺面的屋里也走出一个姑娘，上前笑着招呼，“王大哥，嫂子，我还惦记你们呢，马上过节了，你们再不来领东西，我就让人送去了。” “走，走，进屋！妹子我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姓王的汉子赶紧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屋里走。 二层铺面里人很多，绝大部分还是女子，所以众人进了旁边的药堂，待得转到后院儿，姓王的汉子就忍不住了，一连串的问了起来。 竹五听得清楚，一边给他们倒茶水，一边说道，“王大哥，嫂子，你们别担心，主子们好着呢。 京都确实出了大事儿，我们小姐在外这几年就是为了调查，如今揭穿了太后是敌国细作，也打破了丞相想要借助二皇子篡位的阴谋。 皇上和我们小姐都回了宫，朝堂和京都安稳极了。” “那就好，那就好！”姓王的汉子叫王成，是近卫军退下来的伤兵，老家是云州府这里，自然要落叶归根。这几年，他负责城外二十的那段官路修整看护，娶了路边村子的一个姑娘，如今也安家在那里。 他有一份工钱，也有攒下的饷银和赏钱买了田地院子，逢年过节还有方家铺子给的补贴，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昨日偶尔听路过的商贾说起京都之事，他惊得一晚上没睡，天亮就赶紧赶来了。 “这里是云州，离得京都太远了，发生这样的大事，居然时隔一月，我们才听到消息。真是太让人着急了，万一皇上和方将军需要我们帮手，我们都赶不过去！” 他的妻子听得好笑，劝道，“先不说皇上如何英明神武，方将军也是睿智明理，只说皇上和将军身边多少人手伺候呢，各个都像五姑娘她们一般能干聪明，怎么可能让皇上和将军吃亏，又怎么需要你一个瘸子跑去援手？” 竹五笑道，“嫂子可别这么说，您不知道，当初在近卫军北伐的时候，王大哥可是数一数二的勇武之士，哪次攻城不是他第一个爬上墙头，否则也不能伤的这么重。 不过，有一句你倒是说对了，王大哥就是赶到京都，皇上和我们小姐也不会用王大哥，实在是舍不得呢。 我们小姐在我们过来时候，特意嘱咐过，要多照顾王大哥。后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我们给王大哥留了个最大的猪头，你们一会儿可别忘了拿回去。” 这话哄得王嫂子眉开眼笑，王成也是笑着叹气，“皇上和方将军的恩德，我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如今帮不上忙，还要受方将军的赏赐，这心里真是有愧。” “王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说，我们小姐说你们为国流血，就绝对不能再流眼泪，这都是你们该得的。”竹五停顿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又道，“二月十九那日，若是大哥大嫂有空闲，再来铺子一趟吧。” “怎么，铺子有事要我们帮手？” 王成问道，不等竹五应声，小栓子已经从后门跳了进来，笑嘻嘻嚷道，“是竹五姐姐要出嫁了！家里的嫁妆，昨晚刚刚送来！” “当真？”王成夫妻都是替竹五高兴，竹五是花想容的管事姑娘，这几年他们可没少受她照顾，如今听说喜讯，都是争抢问着，“男方是哪家？对你好不好？” 竹五脸色更红，嗔怪瞪了小栓子一眼，应道，“他也是我们家里的人手，原本在云州府那边当差，以后会调过来。我们都是无父无母，主家给出的聘礼和嫁妆，替我们做出程家。”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知根知底不说，你们家里的人肯定都不差。”王成是最初就跟着皇上的老人儿了，对方家的本事多少知道一些，更高兴竹五觅得良缘。 “说起来，你也是咱们近卫军的兄弟呢，我这几日就同老兄弟几个都通个信儿，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给你撑腰。” 竹五赶紧道谢，末了骄傲说道，“王大哥，您不知道，皇上也是这么说，说我们都是近卫军，是他的兵，特意赏赐了我们一人一百两银子，还从西征金都国的战利品里挑了两个摆件儿，一起赏赐下来。皇上说，近卫军的荣耀，我们也要共享！” “当真？”王成激动坏了，“妹子，能不能让我们看看。我要是不残废，皇上西征金都，一定有我一个！” “好啊，”竹五大方，喊了小栓子从屋里抬了箱子出来。颜色鲜艳上成的锦缎，式样精巧的赤金首饰，大气金贵的玉石摆件，每一样都让王成媳妇儿羡慕之极。 “你们主家真是太心善了，这嫁妆比我们镇里王财主家的闺女都要厚啊！” 王成倒是捧着一把镶嵌宝石的西域弯刀，爱不释手，抽出看看雪白的刀刃，简直让他热血沸腾，耳边仿佛听到了兄弟们的喊杀声。 “可惜我这条腿不争气，否则我一定不会退伍，一辈子追随皇上！” 王成媳妇儿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可算了，若是你追随皇上去了，我嫁给谁啊？咱家石头管谁叫爹啊！”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恩人妹子 外边眼见就是正午了，竹五留了王成两口子吃饭，倒也不用多准备什么，他们平日吃的都不差。 善缘堂这边三个人，花想容也是三个，都是一起在善缘堂后院开伙，至于花想容这两天收下的徒弟们是另外有灶台。 方家从来不亏待自己人，六个人加王成两口子，总共做了六个菜，荤菜有红烧鱼，回锅肉，小鸡炖蘑菇，木耳烧肉，外加两个凉拌小菜，一锅雪白的大米饭就准备好了。 善缘堂的管事叫日文，这次集体成亲也有他的份儿，所以，他特意开了一坛子酒同王城喝起来。 “王大哥，再过一段，五姑娘的夫君过来，我也就要走了，我也奔我媳妇儿去了，以后要在京都那边当差。 咱们见面怕是不多了，今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老哥替你们高兴，这三年没少得你们的照顾，你们如今都成家立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王成是真心高兴，一杯又一杯喝了个痛快。 竹五给他们夫妻夹菜，同王嫂子说说女人的体己话，末了吃饱就去内室了。王嫂子对成亲有了经验，多少都能指点几句… 日头西斜时候，王成夫妻才赶着牛车出城回家。牛车后边多了两个竹筐，一个里面装了猪头和猪蹄，一个里面是一道肉，两包点心，一坛子酒，还有十几个包裹严实的果子。 王城喝的半醉，躺在车上醒酒，好在老牛听话，王嫂子赶车倒也能胜任。 她忍不住嗔怪王成，“见到酒就没命了，怎么劝也劝不住，到底把自己喝成这个德行。” “你懂什么？”王城翻个身，背着冷风叹气，“那时候我还在近卫军，皇上还是九殿下呢。我们从东州府起兵，一路往北推进。孙家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粮草供给不上。 九殿下就带了我们，以战养战，就是攻下一个城池，才有粮草，攻不下就要饿肚子。 即便各个州府因为九殿下的威名，多有开城门投降的，但也有抵抗到底的。攻城就俩字说的轻松，但就是死人堆出来的。 只攻下一个府城，近卫军就死了三百多兄弟，九殿下心疼的一天没吃下饭。 后来，皇后娘娘看不下去了，接手了后勤营，也不知道方家从哪里弄来的粮草，硬是养活了我们十万兵马，不但能吃饱，还有果子吃。甚至伤兵还有伤药，有病号饭。 我当时运气不好，伤了这条腿，本来以为这辈子就完了，结果是皇后娘娘亲自带人给我治伤，敷药，亲手给我们做的病好饭，我一辈子都记得，娘娘熬得那个粥叫牛肉蛋花粥！ 后来娘娘太忙，我也捡了一条命，就改竹五姑娘照顾我了，每日换药端饭端水，真是把我当亲哥哥照顾啊。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但我也愁以后没了一条腿怎么活命。 皇后娘娘和皇上承诺我们，一定给我们找差事，养家糊口，不让我们缺了吃穿。我们也是半信半疑啊，毕竟这么多人呢，以前都是给二两银子就打发了。 结果，我们真是一直好吃好喝，直到皇上进了京都，我们都被好好养着。最后娘娘写了安置伤兵策，我就顺利回了这里，不但有了差事，娶了你，这逢年过节还要受娘娘恩惠。 娘娘说各地都要有她的商铺，方便传递消息，其实就是为了照顾我们这些残废方便，我们都懂。 我这心里啊，每次想起皇上，皇后娘娘和竹五妹妹，就心里滚烫滚烫的。以前我自己过来，你还小心眼儿，以为我怎么地了，我都不想说你。今日你也看见了，五妹妹要成亲了。 她可是我半个恩人啊，没她照顾，我怕是早去寻阎王爷了！” 他原本说的感慨，这会儿倒是有些气愤了，惹得王嫂子很是不好意思，喏喏不敢高声，“我小心眼儿，不是看重你吗？总怕你被人家拐走了，还是生了儿子，我这心里才有点儿底气。 再说，之前你也没跟我说这么多，我哪里知道竹五姑娘是咱家救命恩人。” 说完，她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再有大半月，竹五姑娘就成亲了，既然她对咱们家有恩，咱们不能看着啊。 我二哥木匠手艺好，不如咱们请他赶工做个小炕柜儿给竹五姑娘添妆？” 王成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也不见多少醉态了，笑道，“老子就等你这句话呢，送，必须送，以后就当老子的亲妹子走动。虽然说妹夫是方家人，错不了，但咱们还是得给妹妹撑腰。” 王嫂子听得哭笑不得，伸手掐了他一把，骂道，“你就欺负我能耐，说了这么半晌，就等我开口添妆呢。” “咱家不是你当家吗，当然要你决定了。” 王成一句话又把媳妇儿哄高兴了，“那明日我带半个猪头回一趟家，跟家里说说，木料也让二哥出，咱们拿钱就是了。” “好，你看着安排，把酒也给我老丈人拿去半坛子，这是我孝敬的。” 两口子说说笑笑，迎着落日的余晖回了家。 而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大魏的各个州府时有发生，方家一百多对儿小夫妻成亲，怎么都不是小事儿。 有平日交好的，相熟的，都想着添妆，凑热闹呢。 家里要给集体成亲，自然拜天地要在家里，但第二日他们各自再摆酒招待朋友也不妨碍，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空间里的小广场，一向都是老人们的聚集地，平日做些活计，闲话儿几句，晒晒太阳，看看风景，这里都是首选。 如今孩子们要成亲，一下就是一百多对儿，这里就有些拥挤了。 于是，方老汉带了方老大丈量了一下，就往外扩了十丈远，重新铺青砖，打扫，还要建个小小的太子，成亲当日要受礼的。 赵金莲婆媳和沈老夫人，福婶子等人也不没闲着，帮着丫头们准备嫁妆用物，操持一些吃食，各个都是眉开眼笑。 按理说，这么多人成亲，又没有自家孙子的份儿，沈老夫人应该上火犯愁，但这次居然笑的很欢喜。 赵金莲等人好奇，自然要问几句啊。于是沈老夫人就报了喜讯，“我前几日，扯了君泽抱怨，本来还以为他这块石头是别想开窍了。没想到，他居然说已经有眉目了，说不得过个几月半年的，就能给我娶回孙媳妇了。”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君泽这孩子哪里都好，真是不知道什么好姑娘能配得上她。 到时候可一定安排，让我们都看看！”赵金莲等人都跟着高兴。 第八百九十五章 皇后门前也是七品官 “那是一定的，老妹妹可要跟我一起把把关。”沈老夫人一口答应下来，高兴的叹气，“其实啊，他只要找个女的回来，别管是几个鼻子，几个眼睛，我都不反对。 这孩子成家，留个后，我就是闭眼睛时候也能放心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姐姐你这身体，我看啊，等君泽的儿子成亲，你都没问题。” “哈哈哈，那不是成了老妖精了吗？”沈老夫人被哄得哈哈笑，不过心里倒是真有这样的打算。在外边时候，她经常会头疼脑热，随时感觉要去见阎王爷。但自从来了这里，胳膊腿儿都有力气了，越活越觉得年轻。 说不定啊，她真是能奔着一百使劲，真是能看着君泽的儿子再娶亲呢。 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永远是老人们最热衷的话题。因为这个，小广场热闹了一下午。 因为学长学姐们要成亲，原本出去实习办差的第二批孩子们也陆续往回跑，凑个热闹。 家里真是不缺干活儿的人，一人一把，甚至都不够分的。 不等成亲的日子到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别处还罢了，新开的铺子，人脉也铺的不够深，所以，成亲这件事，顶多是在亲近的朋友中说说。 但京都这里，人人都知道花想容、善缘堂，海鲜铺子和百果园都是皇后的生意，多少双个眼睛盯着呢。 定制木器，采买用物，自然免不得被人问询，于是皇后名下铺子的管事和姑娘们要一起成亲，消息就被立刻传开了。 但凡平日有些来往的，都上门问询喜宴摆在哪日，要赶来喝杯喜酒。 这些人里，可不只是商贾，还有平日来往多，相熟的客人，年节互相有礼的朋友等等，倒是不好拒绝。 朵五和星素传信进宫，碰巧方圆儿闲着无事，扔了夫君和儿子在宫里忙里，然后带了女儿出来走动玩耍。 觅神和歆甜欣怡三个陪着，后边还有力虎等三个，这就是皇后和公主的全部仪仗了。 走在街上，怕是都不如世家贵族的嫡女有排场，自然也没人知道围着糖炒栗子的大锅，满脸垂涎的娘俩是天下女子里最尊贵的… 百果园里，生意一直很不错。这会儿又是冬末春初，出来走动的人多起来，但凡荷包还算鼓的，都要包个果篮儿拎着啊。 所以，铺子里的生意比之往常更好几分。 方圆儿母女俩一进门，星素就见到了，下意识想招呼一声，才想起旁边都是客人。 倒是方圆儿先开了口，“妹子，今日生意不错啊？” 星素立刻应道，“是啊，姐，开春了，大伙儿都惦记出去走走，带几个果子，偶尔解解渴儿，摆个盘子都不错。” 说着话儿，她就要把方圆儿母女往后边引，偏偏有一个客人着急，开口拦阻道。 “掌柜的，我这有些着急赴约，能不能紧着些给我装果篮？” 方圆儿推了星素一把，“你先忙。” 说着话儿，她喊了觅神几个把美宝儿带去后边玩耍，然后挽起袖子也上前帮忙。 百果园的篮子是竹子编制，结实又美观，浅浅的黄色，干净之极，配上几个红彤彤苹果，黄橙橙的梨子，漂亮的蜜桔，金色的香蕉，最上边是一串紫色的大葡萄串儿，怎么看怎么舒心。 低头嗅嗅，浓郁的果香，谁都忍不住露笑脸。 客人很是满意，爽快付了银子，星素这才再上边扣了一个竹编的盖子，隐约露出一些果色，又不至于因为简单颤动倾斜就统统掉落。 方圆儿扫了一眼两只银锞子，笑道，“这价格真心不便宜，居然还这么多人光顾。” 星素点头，笑嘻嘻应道，“小姐，您不知道，这京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果篮儿每日都能卖出十几个呢。” “不错，皇上马上要推行官办小学堂了，十两银子足够两个孩子读一年书了。这一日就是二三十年孩子，再好不过了。” 方圆儿点了点那个拎着果篮走远的客人，补了一句，“这也算一种另类的劫富济贫了。” 星素挥挥手，示意其余人看铺子，然后陪着主子往后走，“官办小学堂，难道不该户部出银子吗？” “是该户部出银子，但大魏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开启民智，总有人不愿意，经过户部，掣肘太多。我和皇上商量，把这个差事交给金子和根生，哪吒统管，算是给三个孩子锻炼机会。成不成的，都是给他们积累经验了。” 方圆儿挑开帘子，说道，“这样，家里出银子，对错都没人敢说什么，左右损失的也是咱们家的银子。” “对，这样最好。公子们毕竟第一次办差，总会有些纰漏疏忽，不花朝廷的银子，就谁也没资格指手画脚。” 两人到了后院，美宝儿正坐在椅子里，踢蹬着小腿儿吃葡萄，见娘亲进来，一定要喂娘亲一颗。 星素爱的不成，上前抱了她在怀里，这才说起成亲摆酒之事。 “小姐，我同朵五姐姐她们商量一下，京都这边还是要摆几桌儿。本想安安静静，自家吃顿饭就成，但一些客人知道了，都要来喝喜酒。平日多有来往，不好拒绝。 可是摆酒，我又怕让人家说张狂，给小姐惹麻烦。” 方圆儿倒是不在意，“想摆酒就摆好了，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们都是我得用的，难道还比不上七品官了？ 再说，谁家闺女成亲，儿子娶媳妇都是大事，动辄百十桌儿，流水席，比比皆是，没的轮到你们就不成了。” “那我同朵五姐姐她们商量一下，一起下请柬了？”星素很是高兴，成亲是一辈子大事，谁都想热闹一些，风光一些。 “下帖子吧，到时候请三老爷过来坐坐，帮你们镇镇场子，也算咱们家里给你们撑腰。”方圆儿果断把哥哥送出来，惹得星素好笑，“那就劳烦三老爷了，就怕到时候，过来的客人都要带着家里闺女了。” 方圆儿也笑起来，想想老娘这几日到处抓三哥，怕是也有这样的目的，毕竟连沈君泽都有看中的女子了，没道理自家三哥要孤独终老啊。 两人说的高兴，岂不知，方玉这会儿确实没逃脱老娘的手掌心，到底被抓到唠叨起来。 第八百九十六章 娶妻还是纳妾？ “老三啊，你看君泽都有喜欢的女子了，你这里就没什么想法吗？”赵金莲拉了儿子的手，苦口婆心的劝，“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妹妹比你小两岁，如今哪吒都能监国了。你就不能成个家，让我跟你爹放放心吗？” 方老汉坐在一边，手里拎着空烟袋锅儿，他心里也是惦记儿子的终身大事，但这个小儿子自小在身边的时候少，如今又是朝中重臣，心里考量的东西多，他也不想让儿子额外再费心。 这会儿，他就试探着帮腔道，“是啊，老三，爹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你要费心的事很多，儿女情长，家长里短，只会耽搁你的功夫。 但你总要留个后啊，否则爹娘这心里总惦记你。你的媳妇儿也不用多出色，只要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给你洗衣做饭，铺被缝衣衫就成。 我们不要求家世模样，什么都成，只要你成亲。” 赵金莲难得听老头子说这么多话，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唠叨。 “老三，娘知道你眼光高，但人活一辈子，怎么能没有伴儿呢。你如今还年轻，不觉得，等你老了孤单了，爹娘也过世了，你可怎么办。 不论好坏，找一个，找一个身边人就行。” 正巧这个时候，桃红给主子新缝了一件长衫，听说主子进空间，就赶紧过来，想着主子试试，她好及时修改，过几日家里集体成亲，主子穿着正合适。 她远远见着主子在这边，就奔了过来，走到一半发现气氛不对，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在，她就想调头回去。 结果，方玉就开口喊了她，“桃红，过来一下。” 桃红迟疑了一下，就低了头上前行礼，“老太爷，老夫人，三爷。” 赵金莲见她手上捧着衣衫，就接过去，展开细看，雨过天晴色的锦缎，真是如同天空一般蔚蓝干净，袖口和领口绣了精致的云纹，针脚细密，难得的好针线。 “桃红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桃红微微红了脸，赶紧道谢，“多谢老夫人夸奖，平日闲着无事，多琢磨一下，手艺倒是比先前好一些了。” 赵金莲还要说话，方玉却抢先开口了，“爹，娘，我娶桃红吧。” 赵金莲手里的衣衫，啪嗒就掉了下去，方老汉也是惊得端着烟袋锅儿，良久没反应过来。 倒是桃红脸色惨白，噗通就跪了下去，“三爷，奴婢哪里做的不好，三爷尽管责罚。不要这么…不要这么玩笑，奴婢担不起啊！” 赵金莲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捡起衣衫，小声说道，“老三啊，娘是着急让你成亲，但也不是这般… 娘不是说桃红哪里不好，只不过你是官身，家里要应酬要打点年节来往，桃红能胜任吗？” 方玉神色淡淡，应道，“娘，桃红平日就是照顾我饮食起居，我的衣衫鞋袜都是她的针线，打理内宅，同各家年节走礼，产业理账，也都是她在做，而且事事周到，我很满意。 若是我要找个人成亲，替我处理这些，没有比桃红更合适的。她在我身边几年了，总比外边娶回的女人值得信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方老汉和赵金莲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是不挑，随便儿子娶哪家闺女，但这闺女总也要是个好人家闺女啊。 桃红的模样秉性是不错，但她出身青楼的逃奴，被方家救回… 他们不计较儿媳出身，但总不至于儿子的正妻是奴婢出身啊！ 两人一时无言，却又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 方玉心里也是难过，对于他成亲这见识，无论如何都要让父母失望了。 他也不抵触成亲，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他已经放下了，但想寻个同样出色的女子拿起来，却是坚决不可能了。 既然不能娶到最爱的一个，其余是谁都无所谓了。反而桃红知根知底，即便成亲，也什么都不用改变，不用费心去在了解一个人，信任一个人… “爹，娘，我一心都在仕途，都在差事上，就算能分出来一些心思，也是在咱们家里，不可能再分给任何女子。 而女子嫁人都是渴望夫君全心对待，有所不满，必然就会搅的家里不得安宁。 我不想坏了家里的和乐，也没这个心思，所以，娶桃红是我能接受的，也对家里最好的选择。” 说罢，他转向桃红，问道，“桃红，你在我身边几年了，我是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你若是觉得我是个终身依靠，我们就成亲，若是觉得我不是你的良配，你自管去寻更好的姻缘。 不过你若是应下成亲，一定要有准备，我怕是不能如同平常夫妻那般时时刻刻陪着你，这点怕是要亏待你了。” “不，不，三爷…”桃红眼圈儿都红了，神色里有激动，更有惶恐，但她也知道，这是事关她一生的时刻，于是狠狠心，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 “我…我愿意嫁给三爷！” 方玉神色没什么变化，方老汉和赵金莲却是不知如何应声了，结果桃红又添了几句，“我知道，我配不上三爷。我不想做三爷的正妻，我想做三爷的妾。以后还是给三爷打理内宅，照顾三爷饮食起居，但这般外人就不能笑话三爷娶奴婢为妻了。” 方玉皱眉，摇头劝道，“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也不会因为外人的闲言碎语就如何…” “不，三爷，就纳奴婢为妾吧。这般奴婢有个身份，一辈子跟着三爷，也不会给三爷添麻烦。否则奴婢就是做了正妻，也没有底气出外行走应酬。”桃红伏在地上，真心恳求，“它日，三爷若是有真心喜爱的女子，不喜我跟在三爷身边，我就回来伺候老夫人和老太爷。 奴婢只想跟在三爷身边伺候，做妾比做妻子轻松，奴婢也不害怕。” 这可是太出乎赵金莲和方老汉的意料了，两人仔细想想，家里虽然没有纳妾的先例，但相比小儿子孤身到老，有个妾在身边伺候，打理后宅更好一些。 而桃红也名正言顺了，有配得上她身份的地位… “这事，不如先这么说着，等你妹妹回来，我同你妹妹商量一下。桃红虽然跟着你，但总是你妹妹的人，总要她点头。” “好，那我先去忙，妹妹回来，爹娘再叫我吧。”方玉说这话，回去他的楼里取了两本册子，就匆忙出去了。 桃红磕了头，也抱了衣衫回去，留下老两口半晌没说话。 “这到底算喜事，还是算办砸了？”赵金莲叹气，恼道，“就这个儿子最出息，偏偏就他让人最操心。” 第八百九十七章 买椟还珠 方老汉也是头疼，总觉得这结果不是他们要的，却好似也只能这样。 “算了，还是赶紧问问闺女吧。他们兄妹俩感情好，无话不说，兴许能有办法。” 方圆儿在百果园坐了一会儿，索性海鲜铺子，花想容和善缘堂都走了走。 最热闹的地方始终还是花想容，特别是眼见就要开春了，憋闷一冬的闺秀贵妇们都借口买东西，跑出来溜达了。 或者三五好友，聚到这里，护肤美容，喝杯果茶，吃块点心，说说闲话儿，温暖又舒心，回去时候也是干净漂亮。 这可比在什么亭子里吹风作诗强多了，运气好，碰到花想容推出新品，还能拿到试用装，那在小姐妹们中间，可够炫耀好久了。 方圆儿先前在金都那边，一直没关注铺子里生意，也不知道花想容出了什么新品，只知道花篮山那边的新品实验室可是没闲着。 这会儿，朵五几个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姐，你看看这个面霜，里面有落云花萃汁，早晚涂一个月就能让肌肤白上一倍，铺子里卖十两银子一瓶，每次都供不应求，排号排出两个月去呢。” “还有这个小姐，这个是无暇膏，铺子里做底膜用呢，再干燥的皮肤，护理三次也水嫩嫩，搭配护肤套餐，一次就是八两银子。” “还有这个蜜粉，特别细腻，上妆时候皮肤特别好，不假白…” 姑娘们兴致勃勃的献宝儿，方圆儿这个试试，那个嗅嗅，对这些姑娘的本事也是真心惊喜。比起前世，这里的制作法子肯定要差一些，但成品却不粗糙。 特别是她们居然还懂包装，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是特殊定制的，或者雍容华贵，或者精致小巧，让人见了就知道昂贵，掏多少银子都觉值得。 “这外包装是谁在负责？” 方圆儿开口问道，“真是好巧思，我看了都想买回去收藏瓶子。” 姑娘们嘻嘻哈哈推出一个小姑娘，瞧着才十二三的模样，朵五笑道，“小姐，这是丹丹，来店里才两年，原本见她是个闷葫芦，不喜欢说话，就没让她上前边伺候。 没想到，她居然对这些感兴趣，画了不少图纸，做出的瓶子人人喜欢，索性就让她负责到底了。” 方圆儿打量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学校里第二批女孩子，长的文文静静，半垂着头，脸上还带了几分羞红，显见是个内向的。 方圆儿从空间里翻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都是小碎珠金丁香之类，她取了最好的一只虫草珍珠簪插到丹丹头上，其余递给朵五。 “这店铺，你们管得实在不错，不奖励都不成，拿下去分了吧。以后有好东西，再给你们留！” “啊，多谢小姐！” “呜呜，小姐给奖励了！” “这么多铺子，咱们是独一份儿吧。” 姑娘们可是欢喜坏了，说实话这些首饰，她们如今也买得起，但主子赏赐的怎么能一样。 一来，这是主子对她们的肯定，二来主子手里的东西样样都是精品，内造监出来的，外边这些首饰楼怎么比得了。 众人嘻嘻哈哈分空了首饰盒子，一人一件还有的多，于是隔壁善缘堂的两个小姐妹也分到了。 丹丹年岁小，本来就得姐姐们的喜欢照顾，这次赏赐也算沾她的光儿。 于是，她不但头上插了虫草珍珠簪子，还得了一对儿赤金镂空小金葫芦，一只翠玉细圈儿的小戒指，外加装首饰的檀木雕花盒子。 她欢喜的小脸儿更红了，不时抬手小心扶一扶簪子，惹的众人都是笑。 闹了一阵，方圆儿说起她们在外边也可以摆酒，姑娘们就都害羞了。 她们年岁早就到了嫁人的时候，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呢，如今也不扭捏，纷纷跪倒磕头。 方圆儿扶了她们，问起嫁妆置办，“可有缺的少的，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即便有想要了却的心愿也成，家里都能安排。 你们嫁人，就是另一次新生了，最好轻轻松松的开始新生活。” 听得这话，还真有姑娘迟疑了，一个叫星空的姑娘上前重新跪倒，不等说话，眼泪就淌了出来。 “小姐，奴婢…奴婢想老家去给娘亲磕个头，告诉她我要嫁了。奴婢是被我爹卖掉的，家里日子难过，我娘不同意，我爹趁着我娘不在家，把我… 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即便不能跟家里再有联系，也不必有联系，但我要嫁人了，我想让我娘知道我过得很好，让她放心。” “起来吧，这是人之常情。”方圆儿扶起她，想了想就道，“我这几日不忙，你把家乡地址给我，我让人去寻一寻，定好位置，我再带你直接回去。” 星空没想到，盘旋在她心头多少日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她当即痛哭，坚持跪倒又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其余姑娘们替她高兴，围在方主子周围，有人说道，“真羡慕星空还记得娘家，我都不记得了。” “我倒是记得，但我爹娘知道我被拐卖到京都，都没来接我，我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是啊，当真回去给家里带些东西，怕是至此就缠上，把我当摇钱树了。” “最怕的是见我如今过得好，长得好，再想把我留下，给我哥哥换亲，就太寒心了，不如就这样，各自安好吧。” 方圆儿见不得花一样的姑娘这般丧气，就改了话题，“你们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果然，姑娘们立刻欢快起来，这个说快绣好了，那个说绣庄里买的，不擅长针线，叽叽喳喳，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她们都在花想容，认识的人，相熟的人都差不多，所以她们商量妥当，到时候在后院儿摆几桌儿，专门招待女客。 男客都去隔壁善缘堂的后院儿，这样区分开来，也更方便招待。 方圆儿当然没有拦着，只要她们喜欢就行。 正是热闹的时候，花想容留在家里的姑娘突然回来了一个，进门见到小姐在这里，就长松一口气，上前禀告。 “小姐，老夫人有事寻您呢？” 方圆儿挑眉，问道，“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小姑娘想了想就道，“我没在当场，只是听说老夫人要三爷成亲，三爷说要娶桃红姐姐，但桃红姐姐坚持做妾。” 第八百九十八章 爱的存粹无私 姑娘们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家里虽然没有明确写下来，但女子不做妾，男子不纳妾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啊。 而且大老爷，二老爷也都是守着原配夫人，日子过得和气，从来没有半句口角，也没有半点儿外心。 她们耳濡目染，也没一个想着给谁做妾，家里的小子们更是不敢有这心思。 如今，怎么桃红要给三爷做妾了，甚至还是在三爷要娶她做妻的前提下。 说实话，三爷娶桃红姐姐为妻，她们也觉得别扭，但纳妾就更离谱了。 方圆儿也是皱眉，心里不舒坦，桃红是她送到哥哥身边的，原因自然是体念她一片深情，想着了她一个心愿也好，而且那时候哥哥身边也确实需要人打理照料。 但如今这般，怎么都觉得，坑了桃红，也误了哥哥。 “你们看好铺子，我回家一趟。” 方圆儿嘱咐了一句，抱了美宝儿就回了家，连力虎几个都忘下了。 朵五等姑娘们低头行礼，再抬头都是面面相觑。 “三爷是不是被家里逼急了？” “别乱说，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小姐不是回去了吗，天下没有小姐解决不了的问题。咱们只管做好本分，别再给主子添麻烦就行。”朵五挥挥手，几句话就让姑娘们散了。 空间里，方圆儿撵了美宝儿去寻姥姥和舅母玩耍，然后直接到了三哥的小楼。 果然，桃红只有一个人在屋里，她手里扯了一块粉红色的料子，怔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身时候见到主子站在身边，她噗通就跪了下来，额头贴地，想说话却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 方圆儿心里叹气，伸手扶了她起来，坐在身边。 “别哭，我不是来责怪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毕竟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 桃红听了这话，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抹也抹不完，“小姐，我…呜呜，我有罪，我抢了小姐的…”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方圆儿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递上帕子，替她抹干眼泪，轻轻叹气。 “当初送你到三哥时候，是知道你对三哥一片真心，有你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我们都放心。我想着，你在三哥身边几年，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了了心愿，你就能安心成家，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人生。 但我没想到，三哥会提出娶你为妻。想必你替三哥打理内宅很周全，他无暇分心在家里，你又安静本分，父母催逼的急了，他才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是如何看轻你，是觉得和你一辈子作伴过日子很轻松。你若是答应下来，这事儿也是好事。 但你怎么不做妻，反倒要做妾？” 桃红努力忍了哽咽，重新跪倒在主子腿前，额头碰着主子的膝盖，说道，“小姐，从三爷救了我，我就没想过离开方家，没想过…离开三爷。 但我是个奴婢，我知道自己身份，原本想一直在三爷身边做个奴婢就行，三爷娶了夫人进门，把家事一交，我就去灶间守着，给三爷三夫人做一辈子的饭菜。 可是，三爷今日突然说要娶我，我就动心了，我高兴的想死，可我知道，三爷娶了我，要被外人笑话，我也饿确实配不上，所以，我才想做个妾。 这样我就能一辈子跟着三爷了，也不会让三爷丢了颜面。以后三爷遇到喜欢的女子，也不耽误娶回来…” 方圆儿听得心酸，爱真是让人这么卑微吗？她字字句句都是替对方考虑，就没爱护自己一点儿，没为自己考虑一分。 “你怎么这么傻呢？三哥都说要娶你了，你居然推出去。 做妾那是半个奴婢，以后你生了子女是庶子庶女，走出去也要矮人一截的！” 桃红却是摇头，神色很是坚持，“小姐，三爷是个好人，家里人也都好，我就是生下庶子庶女，家里也不会亏待。 就是…就是孩子以后埋怨，那也只能这样了，谁让他们托生到一个奴婢母亲的肚子里。总之，我不能嫁给三爷为妻，外边的人本来就嫉妒三爷，还不知道要说的多难听。 我没有能力帮三爷，也不能给三爷脸上增光，但绝对不能让三爷为我蒙羞！” 方圆儿伸手轻轻抚摸她乌压压的长发，心里滋味说也说不出，“总觉得是我害了你，若是没有送你到三哥身边…” “不，小姐，奴婢这一辈子最感激的就是您，您没有嫌弃奴婢，知道奴婢的心思，也愿意成全奴婢，奴婢这一辈子还不完小姐的恩情，下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继续还。” 桃红哭得眼睛红肿，说话语无伦次，却对做妾这件事无比坚持。 方圆儿无法，只能安抚她几句，出去寻了爹娘。 纳妾这件事，方玉没意见，桃红坚持，家里怎么也不能拦着了。说到底，他们的日子是自己过，家里人也都是外人。 赵金莲后悔的不成，拉着闺女的手，一直在说，“闺女啊，娘后悔了，到底逼你三哥成亲做什么。如今这事儿闹得不上不下，万一，万一…有个不好，娘这心里怎么过得去啊。” 方圆儿能怎么办，只能尽力给老太太宽心了，“娘，你不用担心，三哥不是小孩子了，他如何决定，定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再说了，桃红一直在给三哥打理琐事，照顾起居，外人也都把她当三哥的通房丫鬟看待，如今不过是给个名分。 她是个最知道分寸的，对三哥也死心塌地。三哥既然没有真心爱重的女子成亲，把桃红留在身边，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以后桃红打理内宅更名正言顺了，三哥也能留个血脉，这算是两全其美了。” “那以后呢，万一生了孩子，你三哥再寻到喜欢的女子，桃红和孩子怎么办？”赵金莲还是对“妾”这个字，如鲠在喉，怎么都觉得别扭。 方圆儿就道，“桃红说了，一旦三哥有娶妻的想法，她就在灶间干活儿，或者干脆回来伺候您和爹终老。 咱们家里从来不会苛待任何一个人，更何况还是儿媳妇呢。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万一真有那样的时候，把桃红和孩子接我身边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赵金莲叹气，“儿女都是债啊。” 第八百九十九章 认个娘家好出嫁 王氏和刘氏原本听说小姑回来，都过来凑热闹，想知道老三和桃红的事怎么处理。 说实话，她们心里也是忐忑，毕竟方家没有妾啊，若是开了这个头儿，方老大和方老二也动了心思怎么办。 但这会儿听说老三不准备娶妻，纳妾是为了名正言顺打理后宅，而且又有小姑子兜底儿，万一老三食言，也有处置的法子，她们就放了心。 再想想桃红这样懂分寸，一心一意都为了老三，她们又忍不住跟着心酸心疼。 这样的傻姑娘，真是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啊。 于是，两人这会儿就一起劝着婆婆，“娘，您不知道天底下多少人羡慕您呢，儿子做大官儿，闺女做皇后。 要是旁人听到您说这话，不知道要心酸成什么样子。” “是啊，娘，老三纳妾就是为了您安心，怕您总惦记他没人照料呢。” 赵金莲被哄得终于露了笑脸儿，应道，“算了，再说下去，我好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说罢，她扯了闺女提议道，“虽然桃红懂事，不肯让老三在外边听人家闲话儿，但咱们家也不能委屈了她。你说，是不是给桃红认个干亲，这样有娘家送她正经出门，咱们方家纳妾也是贵妾，不能让人看轻了她。你说呢？” 方圆儿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赶紧拍马屁，“人家都说姜是老的辣，这话真不错，还是娘想的周全，我们怎么都没想起来？” 果然，老太太笑的更是高兴了，嗔怪瞪了闺女，“又拿你娘当小孩儿哄，不过你看看桃红认谁当个干亲好呢？” 方圆儿和刘氏王氏，互相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道，“福伯福婶子！” 其实，空间里的人选不少，孙老爷子也好，沈老夫人也成，但综合考量一下，还是福伯福婶子最合适了。 孙老爷子热衷研究新药，整日在花篮山，而且到底是男子，不那么方便。 沈老夫人倒是肯定愿意，但沈家在外边还有个沈老爷呢，而且以后孙君泽娶妻，那是外人，或多或少都麻烦一些。 但福伯福婶子儿子儿媳都过世了，只有根生一个孙子。当初在东山小院儿，桃红跟在方圆儿身边，同福伯福婶子和根生都是相处极好。 如今认个干亲，根生有个姑姑，福伯福婶子也有女儿了。 事有凑巧，正说到这里，福婶子就端了一簸箕红豆过来了，笑道，“根生和金子明日就能回来了，咱们是不是焖一锅豆馅儿，烤点儿豆沙饼吃啊。” 赵金莲赶紧拉了她上前，把方才事情一说，福婶子果然拍着手的欢喜叫好，“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我们家人口少，我们俩也怕哪日去见了阎王爷，留下根生自己，如今认个闺女，以后根生就又多个姑姑了。我们可不是更放心？ 再说桃红那姑娘是真好啊，当初在山上我就喜欢的不成。若是我再有一个儿子，怎么也厚着脸皮求娶回来。 不想没有做儿媳的缘分，反倒要做母女了，好事，简直是大好事！” 方圆儿见此，赶紧让人去喊了桃红，桃红听说家里安排她认福婶子福伯做干闺女，然后以贵妾身份进门，她如何不知道家里是要抬举她。 她当即红着眼圈儿跪倒磕头，嘴里喊了一声，“娘！” 福婶子差点儿掉了眼泪，抱了她起身，直接撸下手腕上带了多年的银镯子，“戴着，娘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必须给你！” 桃红也没推辞，直接说道，“我亲手给干爹干娘和根生缝一套衣衫做见面礼。” “好，不着急，不着急，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日子长久呢。”福婶子拍拍她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到赵金莲身边，嚷道，“我说老姐姐，家里要纳我们家闺女是个什么准备啊？聘礼多少，我们要带多少嫁妆，咱们是不是要商量一下啊？” 赵金莲哈哈大笑，打了一下她的手，“你可真是，刚的了闺女就开始摆架子了！” “当然了，娘家人的款儿总要端起来。”福婶子越发抬头挺胸，逗得众人都是忍不住笑。 原本这般就是为了抬举桃红，自然一切礼数都按照贵妾的规矩来。 方家是要给聘礼的，也要找媒人的，当然桃红这边也要有嫁妆。 不只是在空间这边热闹，外边国公府也要摆酒，请一请楚家，还有方玉交好的同僚师长，最少七八桌儿。 桃红红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实在害羞的慌，就跑回楼里去做针线了。 方圆儿也不懂这些，索性摘了一些蜜瓜葡萄荔枝回去太和宫了。 夜天逸一天没见到媳妇儿的人影儿，这会儿听说后殿回来人了，赶紧就从前边赶回。果然媳妇儿正半靠在软塌上吃果子，他真是羡慕之极。 “你还知道回来啊？放我们在前边忙碌，你跑的没有影子。” 说罢，他四处看了一眼，问道，“美宝儿呢？” 方圆儿这才想起闺女被她扔到空间了，但现回去找也来不及了，就笑道，“把她放在家里了，家里有喜事呢，我三哥要纳桃红为贵妾了，福伯福婶子做了桃红的干娘，送桃红过门儿。” 夜天逸抢了一个葡萄剥皮，送到嘴里，皱眉问道，“三哥怎么想着纳妾了？” “还不是娘惦记他没人照顾，结果他直接要娶桃红，毕竟之前都是桃红给他打理后宅。 但桃红不同意，怕外人闲话儿他娶奴婢为妻，只肯做妾。 最后家里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给桃红寻个出身，进门做贵妾了。” “这桃红…”夜天逸想说糊涂，但又叹了气，“她怕是真的非常喜欢三哥，为了三哥，名分都可以不要。” 方圆儿拿了个果子啃，也是叹气，末了扭头问道，“我不是桃红，一直把自己看的最重要，甚至在你和哪吒美宝儿之上。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太心狠自私了？” 夜天逸失笑，替她理了理鬓发边的碎发，“天下桃红那样的女子很多，依附夫君，崇拜夫君，但如同你这般独立自主，不输男儿的女子却太少了。 不，天下只有你一个，就是我家的！” 第九百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方圆儿也是忍不住笑，难得剥了葡萄喂他，结果哪吒从外边跑进来，直接抢了过去，边吃边嚷着，“娘，我饿了，我想吃红烧肉配米饭！” 夜天逸无奈瞪眼睛，同媳妇儿告状，“幸好宫里不缺粮食，否则真是要头疼了。这小子，今天都吃三顿饭了，这是第四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老子是皇帝，这都叫苦连天了，平常百姓人家，怕是更犯愁呢。” 方圆儿起身，嘱咐这爷俩儿，“你们先吃果子垫垫肚子，我去张罗晚饭。又嘱咐哪吒，一会儿去把你妹妹接回来！” “知道了，娘，记得红烧肉多带肉汁儿，我要拌米饭。”哪吒含糊应着，没忘了他的红烧肉。 方圆儿索性吩咐偷笑的秋雅，“去看看崔将军在不在宫门那里，若是在，请过来一起吃晚饭。我记得崔将军也最喜欢红烧肉！ 还有大先生他们那里，也要送食盒过去。” 宫变之后，他们夫妻回来，大先生就带了师弟师妹们出了宫，住在一处安静的宅子里，功成身退四个字做个彻底。 幸好，他们一直在等西征的近卫军回来，等着四师兄和五师兄。 所以，他们的宅子里即便有方家的姑娘们负责饮食，食材也是从空间出，但方圆儿隔三差五还是要送食盒过去。 夜天逸望着边走边安排的女子背影，眼底添了三分骄傲。他需要的从来不是菟丝草一样的妻子，他需要是同他并肩经历风雨，也能并肩走遍山河的伴侣… 方家的集体成亲，定在二月十六，各地办酒席招待亲朋是在二月十九。 而方玉纳贵妾就在二月初十，时间是赶了一些，但方家如今的势力财力，想要在十几日张罗一场亲事，也很简单。 桃红这么多年跟在主子身边，尽心尽力，得的赏赐可不少，从绸缎到首饰，都是数一数二。如今不过是添一套木器罢了，嫁衣也有闻讯赶回来的小姐妹们一起帮忙赶制。 这般，倒是让她闲了下来，无所适从。 方圆儿特意空出一日空闲，送了星空回家拜别母亲。 那是一个徽州府外二百多里的山村，穷苦之极，重男轻女极严重，也怪不得星空会被卖掉，实在是这里女孩子只有卖掉或者嫁掉两个出路。 徽州府这边负责生意的日耀，年岁相对比较大，行事很稳重，准备也周全。 他昨日赶到附近，准备了马车，还有一些城里买的点心和一些芝麻糖之类，甚至还有一百斤白米，一百斤细面。 方圆儿带着星空过来之后，见到这些，星空给日耀行礼，红了眼圈儿，很是感激。 她虽然给家里也准备了一些东西，但担心给主子添麻烦，没敢拿太多。不想日耀却这般细心周全！ 日耀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主子带你过来是恩典，你多带点儿东西，了了心愿，以后断了念想，就开始新生活了。” 方圆儿也是这般说，“是啊，也别怪家里，该说的话说了，我们等你，不着急。” 星空已经掉了眼泪，众人上了马车，很快到了村外，村里有人下田送粪，见马车就好奇停下看热闹。 星空家里在村口，她跳下马车，辨认了半晌，才敢去敲那扇破旧的木门。 有个中年妇人，花白了头发，穿了一身补丁的破袄过来招呼，浑浊的眼睛盯着星空，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星空突然就大哭起来，“娘，我是二丫啊！我回来看您了！” “二丫儿？娘的二丫？”妇人疯了一样开了木门，抱了星空就同样哭嚎起来，“呜呜，二丫，你怎么回来了？呜呜，娘想你啊，家里卖了麦子，你想去找你，把你赎回来，但你爹不让，你爹不让啊！ 呜呜，娘还能见到你！” 娘倆这般痛哭，很快就惹得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有人仔细打量星空，羡慕她身上的衣裙精致，头上的银钗，手腕上的镯子，忍不住小声议论，“这宋老三家的丫头是发达了？傍上贵人了？” “肯定是啊，你看这衣衫镯子，起码能卖个十几两，足够买一亩良田了。” “她当初是被卖到哪里了，早知道把我家大丫头也卖去好了！” “是啊，一会儿咱们问问，就是把家里丫头送她身边做奴婢，也能沾点儿便宜！” 方圆儿和秋雅坐在马车里，都是听得眉头皱起。穷山恶水出刁民，倒不是说山水怎么影响人的品行，而是贫瘠之处，存活不易，道德品行之类在活命面前就都抛弃了。 日耀帮忙把米面之类都送去院子里，末了紧紧关了马车门，守在车辕一边，防备村人惊扰了主子。 星空许是也想到这一点，抹了眼泪，拉了娘亲的手往屋里走，“娘，我要嫁人了，回来看看您，我不能停留太久，咱们进屋说话。” “嫁人？”宋老三媳妇儿这才想起仔细打量闺女，这一看她也高兴了，“你在外边这是过得好？你要嫁到哪里，婆家是做什么的？” 星空没有说话，直到进屋关了门，她迅速掏出两个荷包，嘱咐道，“娘，这个大荷包里装了二十两银子，等爹回来，你让爹买二亩地，起码能保证家里年年有余粮，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小荷包里面我放了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也有十两的样子，你单独藏起来，不要让爹知道。万一家里有个急用，你也有个指望。” 宋老三媳妇儿想起男人的德行，赶紧把小荷包藏去了灶间一个陶缸底下，只放了大荷包在桌子上。 她忍不住拉了闺女问道，“你还没说，你嫁了什么人家？” “娘，我卖身为奴，主家仁慈，对我很好，读书识字了，每月也有月钱。我马上成亲嫁的是主家的小管事，对我很好。主家也给了嫁妆银子，我以后日子会很好，你不用惦记。” 星空又掉了眼泪，“但我远在千里之外，这辈子怕是不能再回来了。这次还是托了主家的福，回来看您一眼，给您磕个头，我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不能住几日吗，娘给你做你最爱的苞谷饼子，不放野菜！” 宋老三媳妇儿急的扯着闺女的手，恨不得立时把饼子就变出来，星空却哭得更厉害了。 第九百零一章 绝地反击 在主家长大，她吃的都是馒头油饼，点心都能当饭吃，怎么还会喜欢吃苞谷饼子，但家里却依旧把苞谷饼子当好东西，可见日子多困难。 “娘，告诉爹别赌钱了，还有哥哥也去城里寻个差事吧，整日游手好闲怎么成，总要把肚子填饱。” 宋老三媳妇儿眼里的光都暗淡了，叹气道，“你爹…我管不了，他如今不赌钱，改喝酒了。你哥哥说是要娶媳妇儿，没有聘礼，你送回这么多银子，怕是要败坏在他身上了。” 星空听得无力，但她更无力改变这些，她狠狠心跪倒在地，给娘亲磕了三个头，“娘，我这一走，咱们以后就见不到了。这些银子和院子里的东西，就当我还了家里的养育之恩。 娘以后要保重，闺女不孝！” “不，不，快起来！”宋老三媳妇儿抱了闺女，哭得愧疚之极，“当初卖了你，家里人活命下来，已经是对不住你了。如今你又送了东西银钱回来，是家里欠你的！” 娘俩哭了一会儿，星空就张罗要走，宋老三媳妇儿留不住，只能送她出门儿。 村人早就看着院里的东西眼睛泛红，这会儿一窝蜂挤了上来，“二丫头，你如今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村里人啊。你把我家三妮儿带上，给她一口饭吃吧。我不多要，十两银子就行！” “我家虎丫儿只要五两！” “去，你家那个傻丫头，拉屎拉尿都不懂，你还敢要五两银子！” “那你家三妮儿就值十两了，瘦的跟个猴子一样！” 好似星空答应了一般，众人说几句就开始争抢吵闹起来。 方圆儿看了秋雅一眼，秋雅就推门跳了下去，帮着日耀护着星空上马车。 有村人往前挤，望了一眼车里，惊讶的一时呆住了，倒是意外拦了众人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日耀迅速关了车门，赶了马车就走。 不想，这个时候村口的路上赶回一老一少两个懒汉，吃了一嘴马车带起的尘土，忍不住骂骂咧咧。 村人高声喊着，“宋老三，你家二丫发财了，刚才回来了，就是那辆马车！” “什么？二丫头！”宋老三扯了痛哭的媳妇儿，嚷道，“她怎么回来了?” “二丫头要嫁人了，回来跟咱们说一声，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啊！” 宋老三气得跺脚，扯了儿子就往前跑，“那马车停下！谁要娶我家闺女，怎么没有聘礼！给我停下，留下聘礼！” 村人没有占到便宜都觉得亏，这会儿就跟着起哄，一起追了上去。 “对，留下聘礼！不给银子不成！” “追，追！居然敢不给银子，就带走我们村的姑娘！” 日耀赶了马车，气得脸色都青了，秋雅从荷包里拽出一个小瓷瓶，小声问着主子，“小姐，要不要顺风给他们点儿教训？” 方圆儿心里叹气，摇了摇头。 星空羞愧之极，她悄悄开了窗子，探头出去望望，眼见父亲和哥哥一脸的贪婪，鞋子都跑掉了，好像她是行走的银锞子，抓了她就能发财一般。 他们怎么就忘了，当初他们把她卖掉，已经得了银子。她是富贵还是贫穷，都通他们没关系了。如今能回来看看，送点儿东西，已经是额外的孝心了。 他们居然还要这般贪心，简直可耻！ 她关了窗子，一下一下抹了眼泪，跪倒在主子脚边，“谢小姐了我心愿，见过母亲，我就同这里再没有干系了。” 方圆儿扶了她一把，吩咐日耀，“寻个安静地方，咱们先回家，再回州府。” “是，小姐。”日耀一甩马鞭子，绕过山头的小树林。 等宋老三和村人追到的时候，却没了马车的影子，众人都是不能相信，四处翻找，“这里明明没有路了，怎么马车就没了！” 可是，再惊讶翻找，他们也没有收获了。众人骂骂咧咧回了村子，宋老三媳妇儿刚把米面等搬到屋里，宋老三看见，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二丫头就送了这些，她不是傍上贵人了吗？没给银子吗？” 宋老三恶声恶气，问完就见到桌上荷包，于是直接扑了过去。不想宋老三媳妇儿却拎了柴刀，一下砍到桌子上，差一点儿就劈掉了宋老三的手。 宋老三惊得跳起来，大骂，“你疯了，你是不是想死！” 宋老三媳妇儿却握紧了柴刀，红着眼睛说道，“这是二丫头留下的银子，要给家里买地的。你敢拿去赌，拿去喝酒，我就砍死你，咱们一起去见阎王！” “你，你…”宋老三有些心虚，他确实第一想法是去赌钱，“我就是看看，我也没说要拿走！” 宋老三媳妇儿拿了荷包塞到怀里，冷冷说道，“这银子买二亩地，外边的细粮拿去一半给老大换个媳妇儿回来过日子。 你们爷俩儿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在家干活儿种庄稼，再敢出去鬼混，我就跟你们一起死！ 宋老三，你卖了我三个闺女，我已经受够了。 二丫头还能回来看看，三丫头和四丫头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老来是没有机会指望闺女了，不如现在死了痛快！” 宋老三望着雪亮的柴刀，突然有些腿软，媳妇儿一辈子都在忍气吞声，这般突然拿起刀，怎么都觉得想见他的血。 “那个，都听你的，我也没说不听啊。” 宋老三媳妇儿又转向惫懒的大儿子，大儿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听娘的，娘给说什么媳妇儿，我就要什么样的。” “那好，记住你们今日的话，你们要是敢反悔，除非你们一次整死我，否则给我留口气，我就找机会带着你们去见阎王！” 宋老三媳妇儿挥着柴刀，见爷俩又后退，这才把外屋的点心拿了一盒子，细布扯了半匹，然后出门去了。 村东王家有个小闺女，勤快，骨架大，难得的泼辣，娶家里来养上两年，肯定是她的好帮手，起码骂个公爹，打个丈夫不会手软！ 星空不知道她回家一趟，还让老娘绝地反击，成了一家之主。 当然就是知道，她也管不了了，最后的心愿达成了，尽到了为人女儿的责任，她就欢欢喜喜准备嫁妆，要嫁人了。 第九百零二章 改变和不变 二月初十这日，空间里，所有人都欢聚在一起，摆了酒，桃红穿了桃红色的嫁衣，从福婶子一家的楼里被花轿抬出来，送到了方玉的小楼。换了一身衣衫之后，跟在方玉身后给家里主子们磕头，这亲事就算成了。 她给方家老少都准备了一份针线，时间赶不及，所以除了方老汉和赵金莲是一套衣衫，其余刘氏王氏等都是鞋子，众人也都收了，给了她回礼，多半是首饰。 刘氏和王氏都有一只镶嵌红宝的镯子，算是方家儿媳的信物，但桃红是妾，即便以后方玉不再娶妻，这镯子也是不能给她的。 所以，赵金莲从手上褪下一对玉镯子，算是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了。 众人热热闹闹吃了酒席，本来王氏和刘氏还担心同桃红不好相处了，但桃红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只不过盘了头发，做了妇人打扮，其余下厨，做针线，伺候主子，一样没落下。 这倒是让刘氏和王氏更觉得她懂事，也越发心疼她了。 方圆儿让桃红在小姑娘里，挑了两个跟在身边，算是她的贴身丫鬟和帮手，至此桃红就做了方玉的贵妾。 这些都忙完，也到了外边摆喜酒的时候。 纳妾算不得大事，但是贵妾还是要隆重一些。所以众人回了国公府，把方玉的院子拾掇的干净喜庆，桃红在新房里坐了。 然后前院后院摆了酒席，前院招待男客，有方玉的师兄弟，交好的同僚等等，后院则是楚家的女眷等。 几乎一半都是自家人，所以酒席也很顺利。一日忙碌下来，送了宾客，天色也就黑了。 夜天逸抱了美宝儿，微服到国公府凑热闹，自家人都有些疲惫，晚饭吃的清淡，一人一碗牛肉面，配几个爽口的小菜，为一日划上了完满的记号。 临走的时候，方圆儿先上了马车，夜天逸把女儿递过去，再回身望向站在灯笼光晕里的方玉，轻轻点点头。 方玉同样点点头，好似有些说不出的心结，彻底消散了… 日子慢悠悠的过着，朝堂上虽然只清除了于丞相为首的一批官员，其余都算是轻拿轻放了，但怎么可能就真的完全放过。 即便不要了他们的性命，也要把他们调离原本的官职，放到一些可有可无的地方。 这辈子，甚至往下数三代，想要得到重用是不可能了。 当然了，这是咎由自取，没谁同情就是了。 站队就是站队，站错了就要挨打，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说起来还要庆幸，皇上找回了皇后，太子也是成长的极快，可以参与朝政，分担事物，皇上心情好，否则血洗京都，谁也拦不住！ 转眼，就是二月十六了，空间里，这一日早起就热闹的不成。 广场边上，食堂里，每一口大锅都没闲着，咕嘟嘟炖着肉，或者焖煮着雪白的米饭，一边还有无数的筐子，装了前几日就准备好的红糖大枣馒头，糖三角，豆沙馒头，葱油花卷，香酥烧饼，样样都让人看了淌口水。 王氏和刘氏带了几十个妇人姑娘们，正在忙着摘菜，青翠的黄瓜，紫色的茄子，长长的豇豆，白色的莲藕，金色的南瓜。 桃红拿了菜单，带了几个姑娘在一一核对食材。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一次，可以说是总动员了。不说空间这边的蔬菜水果，塞外采买的牛羊，就是海边的鱼虾蟹都准备了两船。 主家早就下了命令，除了四桌儿主位酒席，九菜一汤，其余众人的酒桌儿，随便点菜。 其实这个随便点菜，就是后世的自助餐模样，被方圆儿临时搬了过来。 到时候菜色做好，放在锅里热着，牛羊肉火上烤着，海鲜在蒸着，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吃多少拿多少。 这样避免浪费，也能让众人挑着自己的喜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楚家老少，沈君泽，吴嫂子和吴岩母子俩，陈武一家子等，甚至是梨花坳的朱盛两口子，都早早赶到了。 众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果子，说着闲话儿，望着远处忙碌的情形，都是眉开眼笑。 “哎呀，这样的大喜日子，怕是多少年也难得见一次。” “哈哈，别说多少年，怕是前后千百年也是独一份了儿，谁家能有这么多孩子同时成亲啊。” “看着这些孩子，真是想起年轻的时候了，多好的日子啊，以后和和美美，相扶到老。” 哪吒带了美宝儿，秋丰秋平几个，都褪去了平日的稳重大大人儿模样，重新恢复成了淘气孩子。 这里混点儿吃喝，那里看个新奇，很快又聚集了十几个半神族的孩子，跑到哪里都要乱一会儿。 学校的大堂今日被征用了，一百多出嫁的姑娘，在这里换了嫁衣，上妆盘头发戴首饰，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原本都该是忐忑的。但有这么多的小姐妹陪着，倒是好像参加什么盛会一般，期待又有趣。 方圆儿自然也在这里，看着姑娘们上妆，各个都是美丽的新娘，想起她们刚到家里的时候，那般瘦弱可怜。 时光真是个最好的雕琢师傅，把每个人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样子，也活出了自己色彩和模样。 秋雅跑过来，嚷着，“小姐，吉时要到了，老夫人问起您呢。” “这就来了！”方圆儿应着，走到门口，见一身喜服的新郎官们已经围在这里等候，就忍不住笑着招呼屋里的姑娘们。 “谁上好妆了，就先出来吧，你们的新郎都等急了。” 门外的新郎官们都是红了脸，笑嘻嘻给主子行礼。 果然有姑娘戴了盖头走出来，高声报了自己的名字，立刻有她的新郎官上前，“我在这里，在这里！” 众人的哄笑和恭喜声中，一对儿有情人就牵着手往广场走了。 屋里的姑娘们也手头加紧，流水一样走出来，也流水一样牵手走掉。 直到屋里空了下来，小广场的典礼也就正式开始了。 半人高的台子上，铺了猩红的毡毯，放了四把太师椅。 太师椅子旁边都放了一个一尺方寸的雕花盒子，盒子里闪着金灿灿的光，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百多对儿新人，各自领了大红绸缎结成的花球，男左女右，站在台下。 方圆儿扶了爹娘坐下，她坐了第三张的椅子，第四张则是哪吒。 第九百零三章 好事成“百” 同样是方圆儿的血脉儿女，美宝儿就同普通孩子一样，哪吒却承继了空间的力量，可以随便进出挪移，所以这个洞天福地，注定最后是要哪吒继承的。 所以，这四把代表了绝对掌控权威的位置，有哪吒一把。 更何况，哪吒是大魏的太子，外边的天下，也同样是他的。 沈君泽也换了一套喜庆颜色的长衫，站在高台一角扮了司仪，高声吆喝着，“吉时已到，典礼！” 早有半神族的孩子爬上了广场一侧的大树上，挂了常常的鞭炮，这会儿几乎是争抢着去点火儿。 爆竹声声，硝烟阵阵，喜庆的时刻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是望向高台，望向一百多对儿新人。 沈君泽高声喊着，“一拜洞天福地！” 所有新人转身面向东南西北四周，深深鞠躬。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他们自小被送进来，吃的是这里长的稻米和青菜，喝的是这里的泉水，他们的生命在这里养育！ “二拜恩主！” 所有新人转回头，面对高台直接跪了下去，不怕喜服沾染了灰土，不怕地面寒凉，虔诚之极。 高台上是疼爱他们如同亲生孩子的老夫人老太爷，是一力支撑，救下他们，重获新生的主子，还有她们的儿女以后要继续效忠的小主子。 没有恩主，他们早已经被放开血，做成了药丸子，甚至连坟头都没有一座，只能被烧掉，随便扔出去。 哪里会有今日成家立业，有本事养家糊口，有大好的前程，有如此幸福的日子。 有姑娘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身边的新郎也红了眼圈儿。 哭声好似能传染，很快，广场上就已经是哭声一片。 沈君泽不好再往下进行，就望向方圆儿，方圆儿想了想就高声说道，“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要掉眼泪。 说来，当年遇到你们，救下你们，多半还是三爷的功劳。这么多年，你们顺利成长起来，因为家里出了很多力，辛苦你们了。 如今你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家里人也更放心了。 没什么要嘱咐你们的，以后希望你们互敬互爱，携手一生，不离不弃。 一生多短暂也短暂，说长也长，有人共同承担，风雨同舟，这是最幸运的事。 珍惜你们的缘分，你们和美圆满，咱们这个大家庭才能更团结，更红火! 收了眼泪，幸福的日子要多笑！” 台下，新郎新娘们都是抹了院里，努力翘起嘴角，磕头应声，“谢小姐，我们记下了。” 沈君泽见此，喊了一声，“起！” 众人起身，他才继续喊道，“夫妻对拜！” 所有新郎新娘扭身，面对面站了，深深鞠躬，再抬起头的时候，新郎就掀了盖头。 他们的洞房都在外边的住处，在这里还要吃喜宴，索性就直接揭盖头了。 新出炉的小夫妻对视一眼，都是害羞又欢喜。 众人也都跟着起哄，“新娘子太漂亮了！” “那是，咱们家的姑娘怎么能差了！这下小子好福气！” 新郎官们难得挠着后脑勺，露出傻小子也一样的憨笑，这般还不忘了偷偷打量自己的媳妇儿。 沈君泽引着他们一对对上台，从方老汉开始，一直走到哪吒面前，再从另一侧下台。 方老汉从盒子里拿了一颗金枣子，枣子上刻了一个字“百”，赵金莲的盒子里是金花生，刻了一个“年”，方圆儿手里的是金桂圆，刻了一个“好”，最后哪吒手里的是金莲子，刻了一个“合”字。 连起来就是百年好合，四色果子加一起又是早生贵子，全都是赤金打造，又有最少二两金。 每个果子中间都有打好的孔洞，寻个红绳，配一条绦子，无论是挂在腰上，还是干脆做个手串都是贵重又吉利。 所有小夫妻们都是高兴，磕了头才肯下台。 待得最后一对儿小夫妻领完金果子，先前的小夫妻已经换了衣衫，新郎还是那套，但新娘却是退下沉重华丽的嫁衣，换了更轻便漂亮的衣裙。 广场边的篝火已经点了起来，半神族热情的敲起了大鼓，小夫妻们或者主动，或者干脆被拉下场，一起转圈儿跳起了舞。 灿烂的笑脸，鲜活的年纪，清脆的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金子和根生等小子们，早就加入进去了，就是楚一鸣也在其中。内向安静的长风，楚志民，云氏，也都被楚老太爷推了进去。 方圆儿也是难得，一起载歌载舞，她的左边牵着秋雅的手，一晃神儿的功夫，右边就换了方玉，方玉另一侧是沈君泽。 众人对视一眼，仰头踢腿，弯腰甩手，随着鼓点，尽情欢跳起来！ 楚一鸣喊着，“我要画下来，我要把今日画下来！” 远处，赵金莲同沈老夫人、福婶子等老人家，忍不住又笑，又隐约红了眼圈儿。 “好啊，好啊，日子就该这样，就该这样！” 美宝儿跳脚儿扯了懵懂害羞的二皇子，也冲了进去，嚷着，“舅舅，我也要，我也要跳。” 方玉抬手抱了她，骑在脖子上，沈君泽也有样学样儿，把二皇子也抱了起来。 两人跳动，低头抬头，两个孩子就尖声欢叫，笑疯了… 灶间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跳的累了，酒席也就摆开了。 老人们围坐在桌子边，说笑吃喝，年轻人们就端了方盘，打上自己喜欢的菜色，然后寻熟悉的喝酒说笑，渐渐醉意上头就闹的更开了，划拳的，摔跤的，热闹的沸反盈天！ 一顿酒席，空间里足足闹了一日，人人都是疲累，待得出去一看，外边天上的太阳还没到正头顶呢！ 三日的假期，让所有小夫妻好好享受了一把甜蜜二人时光。 到了二月十九这日，他们还有一场答谢酒宴。 先前下帖子时候就说的明白，已经在主家拜过堂了，如今是摆几桌儿酒席答谢亲朋。 所以，酒席就定在中午，方便亲朋们来往。 云州这边，竹五一早起来就在灶间忙碌，鸡鱼肉蛋和海鲜都不缺，她的手艺虽然在家里姐妹中不算最好，但也绝对不差了。 想要置办两三桌儿酒席，简直是轻而一句。 眼见日上三竿，她的丈夫山亭进来招呼道，“你歇歇吧，这里我来忙。你赶紧换件衣衫，咱们该去迎客了。王大哥他们到了！” 第九百零四章 有来有往 竹五扭头笑起来，山亭长得不高，人也不是家中兄弟们中最有本事的，却性格温和，知足常乐的性格，这让她觉得很安心。 两人成亲前后，他都对她很照顾，自然感情很好。 “好啊，亭哥，你帮我把砂锅下的火头压一压，我去换衣衫。” 小栓子却笑嘻嘻推了他们往外走，“你们成亲，赶紧去换衣衫，这里活计我都包了，根本不用你们！” 山亭笑道，“好，栓子兄弟，今日辛苦你了，等忙过了，我给你装一串香蕉，回去孝敬你老娘。” “哈哈，好啊，山大哥，我老娘早就想吃这口儿了。” 小栓子高兴眉开眼笑，他家就住在附近，刚开始开铺子的时候，就是他跑前跑后，后来竹五他们雇了他来店里跑腿儿，很是机灵热情的一个小子。 山亭去招呼客人，竹五迅速换了一件大红绣花袄裙，重新梳了发髻，斜插了一根金簪，腰上带了主家赏赐的百年好合，她配了鹅黄色的绦子，很是打眼又漂亮。 待得到堂屋的时候，王成夫妻和其余几个老兵都是看的眼前一亮，纷纷夸赞。 “山兄弟，真是好福气，娶到了我们五妹妹这样的好媳妇儿！” “就是啊，妹子，你今日可是太漂亮了。”王成媳妇儿上前拉了竹五，笑着摸摸她的袄裙，还有那串儿金果子，眼里都是羡慕。 王成也喜爱那串儿金果子，问道，“这个咱们首饰楼里打出来的吗？可真是好看，等以后我儿子成亲，我也给打一串儿。” 山亭却笑道，“王大哥猜错了，这是我们主家赏赐的，我们这些成亲的，一家都有一串儿。” 王成自然知道竹五他们的主家是方家，忍不住咋舌，“国公府就是大气厚道，你们成亲，主家可真是破费了。” 其余几个老兵也是点头，“是啊，听说这次不少人一起成亲呢，只这些花费怕是就有万两了。” 竹五不肯应声，即便是亲近之人，她也不愿意暴露主家富厚之事，于是她端了果盘，亲手给众人分果子。 当初有主子的吩咐，这些老兵伤兵年节时候在她们花想容都有鸡鱼肉蛋可领，偶尔也会有梨子苹果一类，但香蕉荔枝这一类都是金贵东西，肯定不会有。 所以，几个老兵伤兵拿这香蕉都很是珍惜，想要塞到袖子里回家给孩子老人尝尝。 山亭见了就道，“大哥们尽管吃，我们因为成亲，主家多赏赐了一些，等你们回去时候，多了没有，一人拿两根给孩子尝个新鲜还成。” 众人这才略略有些脸红的剥开了香蕉皮，王嫂子到底还是舍不得，把香蕉给了王城，然后拉着竹五，“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儿东西添妆，妹子来看看。” “嫂子，你们实在太破费了，我们什么都不缺，怎么劳烦你们这么费心？” 竹五自然高兴，嘴上却要客气几句。王成和其余几个老兵催促，“赶紧看看，我们也没什么银钱，不过是个念想儿，你别嫌弃就行。” 王成夫妻给竹五打的是一架炕柜，用料和做工都极好，雕花也雅致，竹五很是喜欢，一直道谢。 另外几个老兵，则是凑了银钱给竹五打了一对儿银镯子，瞧着也值个二两银子了。 这样的镯子，说实话，竹五有很多，先前跟随主子在军营里吃了些辛苦，但主子也真是舍得赏赐，偶尔就给她们分些小首饰。 但几个老兵的差事一个月也没多少工钱，还要养家糊口，这实在算是很重的礼了。 她当即就套在了手腕上，然后欢欢喜喜给众人行礼道谢。 果然，王成夫妻和几个老兵都是笑容满面。 还有什么比送上的贺礼，得了人家喜欢更好的呢。 竹五当即就让几人帮忙把炕柜抬进了屋子，众人借机也看了一圈儿，免不得更羡慕了。 夫妻俩的新房是东厢房，外边的小厅里有书架，百宝格，桌上有白瓷的茶具，文房四宝，角落里有梅瓶。 内室门口有四扇的屏风，炕上是大红喜被，地上铺了毡毯… 拾掇的不能说多贵气，但样样整齐精致，一看就是家底儿殷实的。 王成媳妇儿夸赞的话就没停下，倒是惹得竹五夫妻俩有些尴尬。 幸好，又有平日相熟的几个商贾过来道贺，甚至是府衙那边的师爷都来了。 众人赶紧出去待客，说笑喝茶。 三桌儿酒席很快摆上，众人即便身份悬殊，也不熟悉，但喜酒喝下肚子，倒也没闹出什么乱子，还算热闹。 日头西斜时候，先送了外客，才是王成这些自己人。 男人们都喝的半醉，王成媳妇儿还要赶着牛车送几个老兵一段，却被山亭拦住了。 “嫂子，牛车太慢，送一圈儿之后你们到家太晚了。你们只管走，我找马车送几位大哥。” 王成媳妇儿还要说话，竹五却拎出几个新篮子，放了一个在牛车上，“嫂子快回去吧，以后常来走动，我喜欢和嫂子说话呢。” 王成媳妇儿这才应了下来，说笑几句就出城了，路上她忍耐不住，翻开篮子的盖子，见里面满满当当，一条五花肉，一盒子点心，四五个香蕉，几个果子，还有一大块细棉布。 这些东西，加一起，怎么也要几百文了。 这明显是竹五姑娘因为他们打了炕柜，变相补贴她们呢。 想必，另外几个老兵，也同样如此。 她猜测的不错，几个老兵烂醉，被马车送到家里，同样也有这样一个篮子。 他们家里原本还因为花出去的几百文抱怨，见到东西都闭了嘴… 京都那边，比云州这里可是热闹太多了。虽然云州这边府尹也派了师爷，给足了颜面，但京都却不同。 天子脚下，皇上和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皇后的产业里，管事们一起成亲，但凡想同方家交好，或者刷个好感度的都要登门啊。 原本发了不到一百张帖子，结果前来道贺的人，却直接涨到了三百人… 幸好，京都里，无论什么难题，都能用银子解决。 银子送出去，酒楼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十桌儿酒席变成了三十桌儿，人声鼎沸，倒是热闹的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豪门世家再办喜事呢。 方玉请了一日假，同方老二一起，同样在酒楼跟着待客。 毕竟大半客人都是冲着方家两字，他们不能真让管事们招待，那般，怕是之后就要有方家不知礼，眼高于顶的流言传出了。 第九百零五章 滴水恩涌泉报 不但如此，这次宴请也不收任何贺礼和礼金。 别管是谁上门，拱手道贺，说几句喜庆话就可以了。若是带了贺礼和礼金，都要留在门外。 一来，方家如今的身价，不能说富可敌国，但却绝对不缺银子啊。 二来，家里的仆从成亲，这么热闹，已经很扎眼了，若是再被有心人坑一把，送些贵重贺礼，又多个敛财的嫌疑。 总之，方家就一个意思，上门来道贺，欢迎，好酒好菜招待。贺礼免了，吃饱喝足走出去，嘴巴闭严了，说不出好，也绝对说不出坏。 有人暗地里知道，还有些懊恼，方家行事太小心了，一点儿把柄都不愿意留下啊。 但也有人觉得方家本分，不张扬，不会自持太子母族的身份，涨势压人。 但不论他们怎么想，酒楼里可是热闹，高朋满座。 特别是二楼里的几个包厢，几乎都是女客。 这些女客其实就是各家的管事嬷嬷和大丫鬟之类，平日都是跟着主子常出入花想容，或者因为家里的小主子常同善缘堂打交道。 如今，花想容和善缘堂的管事们同时办喜酒，主子不好出面过来道喜，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有些脸面的，就得了这个机会。 这可是让她们高兴了很久，别的不说，每次跟着主子过来，主子们做按摩护肤，她们都有专门的房间歇息，甜滋滋的果茶，松软的点心，样样都是好味道。 今日的酒席，不必说，一定也是极出彩啊。 而现实也没让她们失望，即便心里惦记着别丢了主子的脸，但还是停不下筷子啊。 待得吃饱喝足，告辞离开的时候，方家还一人送了一份伴手礼。 男子是一小篮子瓜果，不多，两个苹果，两个蜜瓜，但拿回去也绝对会让家里人吃一顿了。 女子们则是更惊喜，篮子里装了六个蜜桔，还有一个小盒子里，盒子里的瓷瓶美轮美奂，半透明的瓶身能看见液体流动，这是花想容新推出的香水样品。 市面上还没有，可以说她们绝对是大魏的第一批用户，拿回去主子肯定要高兴疯了。自然也少不了她们的赏赐，可以说今日出来，吃饱喝足，还有好处。 周到，这是所有人对方家的评价里，最不能缺少的两个字。 而很少人知道，除了酒楼这边宴客，善缘堂那边的后院里，还有两桌儿酒席。 酒席上的客人就是平日相处极好，有来有往，也是经过考验的亲朋好友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魁梧汉子抱了酒壶，带了三分醉意的哈哈笑，“半个月前我就盼着这一顿了，别的不说，这梨花白，我可馋的睡不着！今日真是喝个痛快！” “老熊，快放下！早知道你这样没出息，就不让你来了！”一个年轻将领伸手抢了酒壶，真是哭笑不得。 陈武端了另一个酒壶，亲手给老熊又满了一碗，笑道，“程将军，平日我们不管，但今日可是我们家大喜的日子，熊校尉多喝点儿喜酒是高兴！” 如今已经荣升校尉的老熊哈哈大笑，一口把酒碗喝干，得意的同程将军显摆，“还是我陈大哥最知道我的脾气，平日什么时候给我送好东西，都缺不了酒坛子。” 程将军无奈，也不搭理他了。转而同陈武说话，“我老家那边的小侄子已经送过来了，过几日还是要麻烦陈大哥给安排一个好人手，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把药当饭吃了。 以后不求他如何强壮，平安长大就成。 说起来，说起来，我家小子有今日，就是托了咱们善缘堂的福了，所以，老家一写信，我就赶紧把孩子接来，以后还要麻烦陈大哥了。” “哎呀，将军，咱们可不能说这外道话，不说我们开着药铺呢，这都是应该的。 就说私下交情吧，当初我们铺子还门可罗雀的时候，我们三爷官职也低，赶上那瞎眼睛的欺负到门前，可都是将军和老熊兄弟们帮忙，这情分比什么都重。 我们三爷说了，如今锦上添花之人太多，像程将军和老熊兄弟这样雪中送炭的，可是难得！” 陈武抬手又给两人倒酒，“今日酒楼那边招待的都是外客，你们可是自家人，再说外道话，可是对不住我们这份心了。” “好，好，陈大哥说得对，是我们外道了。” “来，喝酒，喝酒！” 众人都是端了酒碗，吃的高兴，喝得也舒心。 其实程将军和老熊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升职，固然有自己的努力和踏实，但方家肯定也是出了力气的。 想起当初，方家的铺子被人家算计，他们出手也没想着会有什么好处。 毕竟平日往来，方家铺子是真的仁义周到。 但谁知道，他们一次出手相帮，居然会得了这样的厚报。 这几年，他们的职位不但升了，逢年过节方家都有节礼送到家里，也不是如何贵重。 可能是一条大鱼，一篮果子，两盒子点心之类，或者是两坛子酒水，但样样都是用心的。 鱼是南边海里的，果子是家里老人孩子喜欢吃的，点心是花想容的姑娘们亲手烤的。 这份尊重和用心，换谁都觉得高兴啊。 于是，越走动越多，真是当半个亲人了。 方家一向行事低调，京都里想同方家走动交好的，简直太多了。有一些知道他们同方家的关系，也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但他们可是无比清醒，方家高看他们一眼，愿意走动联系，那是因为他们曾经对方家的一点儿帮助，方家记恩情。 如今，仔细论起来，方家已经还的足够多了，倒是他们有愧。 若是他们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怕是以往的交情就都毁了。 所以，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托付，亦或者是上司明里暗里的提点，他们都应付了过去。 这才有了今日更进一步… 方家的底线其实很简单，滴水之恩，方家会涌泉相报。可一旦这涌泉被糟蹋，就会立刻干涸，再也不会恢复… 一场酒席，从日上三竿吃到日落西山头，才算结束。宾客满意告辞，方家众人也是累的人仰马翻。 但一百多对儿小儿女，至此就是夫妻了，从此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家里老老少少都放了心，很是休息了几日。 第九百零六章 梨花坳的喜事 方圆儿算是清闲的，毕竟她如今这个身份，就是想跟着忙碌，反倒会给众人添乱了。 闲着无事，趁着夜天逸和儿子讲解朝政，批阅奏折，她可是没少出去溜达。 海边捡蛤蜊，摸几个海胆，中午添个海胆蒸蛋，辣炒蛤蜊，也算换换口味。 再跑去大漠那边，亲手摘几串葡萄。 塞外买几只牛羊，宰杀割肉，串了肉串儿，再去寻二师兄三师姐在廊檐下支起炭火炉子，一边烤肉一边喝酒。 好不容易玩够了，回空间看看，赵金莲就扯了闺女埋怨，“家里人忙疯了，你倒是玩疯了！” 方圆儿心虚，抱了老娘的胳膊嘿嘿笑。 “娘，我也想帮忙啊，但是到哪里，怕是要跪倒一片，反倒添乱了，是不是？” 赵金莲其实是想闺女了，随口扯个借口罢了，家里这么多儿子儿媳呢，怎么就需要闺女出力了。 “罢了，你啊，不惹祸就不错了。” 方圆儿讨好的给老娘剥桔子，随口问道，“哥哥们呢，都忙什么？” “你三哥在衙门吧，你二哥带人在理账呢，这一段儿时日给孩子们成亲，账册累下不少。你大哥大嫂回梨花坳了！” 赵金莲笑道，“咱们家里真是，说不成亲吧，一个成亲的都没有，说成亲，这就连在一起了。 杨家三小子今日成亲，你也知道杨家老少这几年一直守在老宅，行事很本分忠心。 这样的时候，咱家不能一个人都不露面，所以你爹让你大哥大嫂回去了。” 方圆儿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其实家里人如今几乎都住在空间里，梨花坳那边很少回去了。 说起来，她倒是想念东山的小院儿，想念自家的梨花园了。 于是，她就提议道，“娘，走啊，我陪您回去看看梨园！这个时候，梨树估计都开始发芽儿了。” 赵金莲原本还没这心思，被闺女一撺掇，又见闺女兴致勃勃，就放下橘子笑道，“那就走吧，你也是个坐不住的，跳马猴子一样，娘陪你去玩一趟。” “哎呀，我娘最好了。”方圆儿撒娇，抱了老娘好顿摇晃，末了娘俩儿回去小楼，换了两套夹棉衣裙，带了秋雅和觅神、歆甜欣怡几个小姑娘，直接到了梨花坳。 方家庄园里，这会儿正热闹呢。这几年，主家大半时候不在家，朱盛两口子打理内院外院儿，庄园里的活计和守护就是扬老爷子带人在操心。 杨光先前跟着方玉在外做官，耽搁了成亲。 冬天时候，杨老爷子实在等不得，委托朱嫂子给打听了一个好姑娘，然后给杨光写信，让儿子回来成亲。 这姑娘就住在隔壁村子，家里父亲是村长，自小比平常姑娘过得好很多，衣衫不打补丁，个头身量都不错，容貌也好。 虽然很少下地，但做的一手好针线，主要是能写会算，管家一把好手。 这可太合老爷子的心思了，儿子性格跳脱，又愿意在外边跑动，有这样的媳妇儿守家，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是什么手段都用了，装病卖惨，硬是把杨光骗了回来。 杨光恼火，他是跟着三爷的，自然知道京都那边要有大事儿，他就算帮不上大忙，但这个时候离开，说不过去。 无奈，老爹太强悍，孝字压人，他只能屈服了。 好在主家仁义，三爷什么都没说就放人，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他快马加鞭赶回东州府，本来想跟老爹发火儿的。但一见老爹真是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皱纹也见多，这火气就全消了。 父母在，不远游，本就是儿子的错处。 等老爷子看中的姑娘，出现在杨光眼前，他最后一丝火气都没了。 有时候，姻缘就是天注定的。没有缘分的人，绑一起一辈子也是仇人一样，有缘分的，一眼就可以定终身了。 显见，杨光就是后者。 左右回来也回来了，把亲事结了，再回去京都，也能更安心跟着主子办差啊。 于是，下聘，准备屋子，采买东西，定日子，杨家忙了起来。 一晃儿过了年，到了这二月末，也就开始办酒席了。 杨老爷为人厚道，有主见，但凡同他有过走动的，都同他处的不错。 更何况，杨家背靠的是方家这棵大树啊！ 方家是谁，那是皇上的岳丈一家，方家姑娘是皇后，早年没成亲就生下的那个孩子是皇上的亲儿子，如今的太子。 这别说在附近十里八村，在整个东州府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虽然之前也有流言说，皇上厌恶了皇后，方家要完蛋了。 但梨花坳这里，方家庄园依旧是日子平平静静，过节分肉，过年分银子，从来不曾缺少。 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谁也不傻。若是方家倒霉了，自己都顾不上，怎么会对家里奴仆这么照顾。 说不得，京都的消息有些错处，方家就算不那么风光，也绝对没有什么祸事。 于是，众人该走动还是会走动，逢年过节送一些家里的干货儿，鸡蛋之类，算是对方家的一份心意。 而他们也如同先前一般，从来不会空手回去。方家烤的点心，梨子，都会装满他们的篮子。 这次，杨家的小儿子，跟着方家三爷在京都做官的杨光，赶回来成亲。 对于十里八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儿。 今日正是良辰吉日，这客人就络绎不绝，迅速做满了杨家院子，就是门外也摆了桌椅。 幸好，二月末的天气，已经阳光明媚了，在外边坐着倒也舒坦。 原本县令那边，还有童先生那边，都打算派个师爷之类过来，但临时听说方老大夫妻回来了，都是亲自登门道喜了。 魏先生帮忙在屋里陪客，方老大为人憨厚本分，不如弟弟圆滑，但这么多年，家里日子富厚，他手下也管着百十人，气度自然有几分，就是不说话，坐在那里也稳稳当当，有些富家翁的模样了。 童先生偶尔同方玉有些书信来往，也同京都的友人多有联系，对方家的事情知道的更清楚。 县令更是还在为京都夜宴的余波心惊肉跳，两人对方老大从始至终都带了三分小心七分恭敬，开口闭口世子爷。 方老大其实也不习惯，但不好落了家里的威风，于是也就硬着头皮陪着。 倒是杨老爷子很是欢喜，儿子成亲，县令等人都来道贺，主家坐镇，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第九百零七章 偶遇故人 客人们恭敬，主家热情，这喜宴自然是顺顺当当，新娘子很快被接来了，大红嫁衣，看着亭亭玉立。 新郎官也是身心挺拔，俊秀挺拔，两人怎么看怎么相配，惹得众人都是欢呼玩笑。 爆竹声声里，新人拜了天地，跪了长辈，就被送入了洞房。 杨老爷子很是激动，三个儿子，如今总算都成家了，作为父亲他也算尽到责任了，这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众人都理解父亲的一片心，纷纷端了酒杯祝贺，欢喜的老爷子红光满面。 杨光跟在三爷身边好几年，应付这样的小场面也不觉得为难，跟在父亲身边敬酒寒暄，看的很多人都是后悔，怎么就错过了这样的好女婿。 但人家已经娶了，这话怎么说都晚了… 东山梨园里，赵金莲和和方圆儿隐约听着山下热闹，边闲逛边闲话儿。 “杨光终于成亲了，杨老爷子可是不用惦记了，先前装病闹人，连我都听到几句了。” 方圆儿对老人家的执着不是太理解，在她看来，儿女就是随缘啊，各有各的缘法，怎么就一定要逼迫着儿子成亲才好呢。 赵金莲嗔怪瞪了闺女，抬手扯了个梨树枝条打量新发的苞芽儿，“你懂什么，父女对儿女的疼爱，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杨老爷子岁数越来越大了，就怕哪一日脱鞋上炕，明日就穿不上鞋了，不在闭眼睛之前把儿女安排好，哪个当爹娘的敢合上眼睛。” 说完，她好似想起什么，掐了闺女一把，“你还有脸说，这段时日又玩疯了！哪吒在宫里那边，吃喝穿戴，你不管就算了。美宝儿这边，你也是半点儿不挂心！ 摊上你这么一个娘，这两个孩子真是…真是运气太差了！” 她想说倒霉死了，但这话不好听，有诅咒外孙的嫌疑，赶紧就收了回去。 方圆儿被骂的心虚，这几日确实有些玩的忘乎所以了。 先前三年，为了一口气，她多番筹谋，虽然结果很好，但心里确实有些压抑。 如今事情过去了，她到处走走散心，自然是自在。 但对于儿女来说，确实是被忽略了。 “那个…嘿嘿，娘，我知道错了，一会儿回家我就给孩子们下厨。平日两个嫂子，桃红她们，太多人照顾哪吒和美宝儿，饿不到他们，渴不到他们，我也没太用心。” 赵金莲点了闺女脑门儿，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你啊，就是我闺女，若是儿媳，我怕是早就休你出门了！” “不能，不能，我娘最是心善了！肯定会给儿媳一个改正的机会！”方圆儿赶紧拍马屁，笑嘻嘻扶着老娘胳膊。 秋雅几个跟在后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老夫人嘴上骂的厉害，其实心里最疼的永远都是小姐，就是哪吒和美宝儿都比不上。 娘俩儿说说笑笑往山上走，许是因为叶家小院少有人住，穿过梨园的小路，还是那么狭窄，娘俩儿爬上山顶的时候，都是一头薄汗，不但不累，反倒很是痛快。 家里如今日子简直太好过了，若不是赵金莲坚持，每日给自己争取个摘菜做针线的机会，怕是每日都要儿子儿媳和大大小小姑娘们供起来当祖宗。 这般累到出汗的时候，简直根本没有。 方圆儿更是，除了自己跑出去玩耍的时候，其余就是下厨，都有一堆人的人打下手，恨不得她挑个味道就好。 方圆儿瞧着叶家大门口就在不远处，也不急着进去，从空间寻了两个厚垫子，放在石头上，扶着老娘坐下歇歇。 两个手炉烧的暖暖，被娘俩儿抱在怀里，分外的热乎。 “哎，”赵金莲想起当初，叹气道，“人啊，真是一时一地，永远不能跑到前头去看看。 当初你在叶家生了孩子，我跟你嫂子也是走过这条山路去看你，娘那时候真是觉得这路太长了，心里急的要着火。 又是心疼你，又是恨啊，但恨又不知道恨谁！根本不知道是谁害得你这样，娘真是想撞树死了算了。 幸好熬过来了，否极泰来，不但你得了好结果，哪吒身份尊贵，家里如今也是事事都好。 所以啊，这人活着，若是艰难的时候越要咬紧牙关，只要熬过了，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 方圆儿听得愧疚又心疼，“家里大哥孝顺本分，二哥精明圆滑，三哥更是聪明有主见，只有我除了闯祸，让家里人跟着遭罪操心，其余什么本事没有。 偏偏我还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我能有今日，都是爹娘心慈仁厚，我也托了爹娘的福了。”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家里从来没觉得你不是我生的，就待你如何不同。就是不同，也是怜惜你刚出生就遭难。 你三个哥哥是好，嫂子也不错，但你才是娘的心头肉，这么多年给娘带来太多欢喜了。 娘啊，一点儿都不后悔当年捡了你，不后悔把你养大。” 赵金莲揽着闺女，红了眼圈儿，当初楚家找回来，她们娘俩儿也长谈过，但心里多少还有些忐忑。 经过这么久，方圆儿对楚家虽然也事事周到，但到底不如自家这么亲近，她就安心了。 圣恩不如养恩大，她的闺女是不会被抢走了。 这会儿再说开了，就是彻底开了。 正这样温馨的时候，叶家院子的大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拿了大扫帚，好似要打扫门前的空地。 赵金莲不识得，但方圆却是看的清楚，这不是旁人，居然是孙大管事，曾被叶天逸称为舅舅的孙家忠仆。 方圆儿起身，微微笑着招呼，“大管事，您怎么在这里？” 孙达也看见这娘俩儿了，他的眼神不好，分辨了半晌才确定，赶紧走上前。 听到方圆儿的称呼，他眼底闪过一抹遗憾，但还是低头行礼应道，“皇后娘娘，您怎么回来了？千里迢迢，路上可是辛苦了。” 说罢，他又满是盼望的望向梨园小路，“皇上和哪吒…” 方圆儿示意秋雅分了一个垫子在另外一块石头上，然后请了孙管事安坐，笑道，“这次只有我陪着娘和哥哥回来看看，很快就要回去了。 皇上忙着教哪吒打理朝政，没有一起回来。” 孙管事很是失望，轻轻叹气，“应该的，应该的，皇上是天下共主，一定会很忙。”（后背和腰都换了膏药，还要适应一天，今天两千更新，抱歉。） 第九百零八章 信守承诺 方圆儿想了想，有些不忍心，就问道，“您怎么在这里，我以为皇上安排了别的人手在这里守着…” “呵呵，这是我求了皇上，才得的差事。当初皇上落难在这里修养，我没有伺候在身边，总觉得失职。”孙管事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白发，应道，“如今老了，我也没别的本事了，帮不上皇上，就想来这里养老，替皇上守着这里。 说不定皇上哪日得了空闲，回来走走呢。 没想到，我还真盼到了，皇后娘娘您这不就回来了！” 方圆儿点头，“皇上还真说起过，再有一两年，哪吒能接手朝政了，我们肯定是要回来小住的。” 孙管事听得眉开眼笑，越发欢喜了，“好，好，我天天打扫院子，哪里都没变，皇上回来一定会习惯。”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方圆儿怕山风太大，吹的老娘不舒坦，就起身打算离开了。 孙管事眼巴巴看着，带了几分可怜。 她到底心软，扭头说道，“大管事，我两年前给皇上生了个公主，若是以后再生个皇子，会做孙姓。 这是皇上的承诺，也是皇上的心愿。” 孙达愣了一瞬，转而噗通跪倒在地，痛哭出声，“多谢娘娘，多谢皇上，呜呜，老奴就是死也有脸面去见主子了。” 方圆儿轻轻叹气，扶着母亲下了山，借着满园梨树的遮掩，闪身回了空间… 空间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宁和，娘俩对视一样，都觉得分外安心。 外边自然是好，但让人最觉得美好的永远是家啊。 “闺女啊，娘不知道方才那人以前如何了，但那么大年岁了，若是有什么慰劳心愿，你也帮忙了一了，权当积德了，知道吗？” 赵金莲心软，家里日子好过，就更看不得旁人受苦了，于是斟酌着劝了两句，但又怕闺女吃哑巴亏，赶紧再添两句。 “但是他若是十恶不赦，你就当娘没说，或者欺负过你的，也绝对不成。” 方圆儿听得忍不住笑，抱了娘撒娇，“娘，你真是太好了，咱们家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您的功劳。 一定是您这么善良，感动了天地！” 赵金莲被姑娘哄得高兴，笑着摆手，“可不是，别给娘脸上贴金，娘就是随口一说，娘是跟着你享福呢。” “我是娘教导出来的，当然是娘的功劳。” “好，好，那娘就领功了，可惜没有奖励啊！” “怎么没有，娘不是得了我这么好这么漂亮的闺女吗？” 这娘俩儿玩笑起来，难得的自吹自擂了一把。 待得赵金莲去灶间看今日菜色，方圆儿瞧着金子和水生抱了书本回来，就喊了他们闲话儿。 “你们最近如何，忙些什么呢？可有为难之处？” “姑姑！”根生和金子都是欢喜，虽然如今走在街上也是翩翩俊才公子了，但见到自小就依赖喜欢的姑姑，还是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蹦跳跑了过来。 “姑姑，我们拿到差事了，正在查找资料呢！” “是啊，姑姑，我们要开始张罗各地的启蒙小学堂了。皇上姑父亲自见了我们，说了足足半日，哪吒弟弟也给我们提了很多好意见。” 两人献宝儿一样，把手里的册子递上前。 “是吗，这事落实倒是挺快啊，先前只说了几句，没想到这就要开始了。” 方圆儿接了册子，随手翻看一下，里面记录了各地州府里，年岁在五到十岁之间的孩童数量，还有州府县镇村，尽量细分的人口分布数量。 想必这是为了统计入学人数，学堂的选址之类。 根生笑道，“姑姑，咱们大魏这几年安定下来，孩子夭折的少了很多，可以入学的人数实在不少呢。” 金子也道，“是啊，这般下来，要建的学堂也实在很多，我们要计算成本，还要调配师资力量，这差事真是要做两三年才能见到成效。” 方圆儿示意他们坐下来，从储存空间那边取了三个小碗冰激凌。 这可是金子和根生的最爱，小时候恨不得做梦都吃这个。 两人以为是姑姑奖励他们的，捧着碗用小银勺一点点挖着吃，幸福的不时笑起来。 方圆儿挑眉，坏心眼的开始泼冷水，“有句话叫，秀才不出门，就知天下事，意思是书里世界大，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但也有一句话叫，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纸上谈兵吧？ 你们方才拿着各地五年前的户籍资料，以这个为基础，开始办差，开始你们的启蒙小学堂计划，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先不说这五年，大魏各地又添了多少孩子，只说很多人家为了逃人头税，是不给孩子上户籍的。 而且，很多权贵富户家里的农庄里，奴仆之子，也是不在这个户籍之上。 这么一算，这册子上应该只占了实际人数的三分之二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金子和根生一口冰激凌刚咽下，不等品尝甜蜜味道，就被姑姑一个有一个问题砸懵了。 两人第二口都没敢送到嘴里，明明他们觉得很理所当然的，被姑姑这么一说，好像就成了筛子，处处都是漏洞。 “姑姑，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金子追问，根生也是心急，“我们忘了什么？” 方圆儿慢悠悠吃了两口，这才说道，“最要的一点，也是你们忘记的…那就是各地都是重男轻女严重，女孩子几乎是嫁人生子才有户籍，她们是在户籍册子之外的，而且适龄读书的女孩子，就是有启蒙小学，免费入学，她们家里也不见得同意。” 金子和根生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沮丧羞愧。他们平日被吹捧多了，虽然极力告诉自己不要骄傲自满，但心里多少都有几分傲气，本以为设想很是圆满的差事，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姑姑，我们确实没想到这么多。” “是啊，我们以为户籍就是最真实的，没想到…” “这也不怪你们，”方圆儿打了一巴掌，这会儿赶紧给侄儿们喂甜枣，“咱们家里宝贝女孩子，你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各家也是如此。 再说，这几年你们一直在读书，很少出去走动，对平常百姓家里如何情形不清楚，也都是正常。” “那姑姑，我们可有补救的办法？” 金子和根生放下冰激凌碗，整理了衣衫，对着姑姑深深行了一礼，“请姑姑教我们。” 第九百零九章 群狼环伺 “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慢慢说。”方圆儿拉了两个侄儿坐下，重新把冰激凌给他们换一碗没融化的。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如暂缓一下启蒙小学堂的计划，然后你们到各个州府都去走访看看。 看看当地的孩子和衙门的户籍记录差了多少，心里有个底子。另外当地对女孩子的态度怎么样，最好先找几个地方做试点。 比如女孩子不能科考，长大还要嫁出去，一般人家都觉得有读书的时间，不如多给娘家干活了。 但若是女孩子可以读个三年左右，学写算和一门手艺，然后上工赚几年钱给家里，这样有了利益可以期待，家里就更容易松口送她们到学堂。” 金子和根生听得眼睛发亮，根生更是赶紧打开手里的册子，拿了炭笔奋笔疾书起来。 方圆儿点头，很喜欢两个侄儿的这份踏实好学，想了想就又说道。 “当然，有可能将来，女孩子们的家里有肯能因为不舍得这份工钱，而把女孩子们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迟迟不许嫁人。 但即便这样，女孩子会写算有养活自己的手艺，想法肯定会有变化，也许会有一些独立自主的出色姑娘。 这些姑娘可以做先生，进一步解决师资力量不足的问题。 就是她们不能进一步，照旧要嫁人，她们也可以教她们的女儿写算，明事理，还有养活自己的手艺。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不出二十年，咱们大魏百姓必定少有愚昧。” 金子和根生都听得神色激动，他们虽然知道这件差事，关系重大，但第一次听姑姑剖析其中的利害和长远打算，他们才真正明白，若是做成了，他们两个小毛孩子的名字，也许会比那些大儒大学士要广为人知，青史留名。 可以说，新的大魏，百姓开启民智，他们是头功。 “姑姑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尽所有心力把这件差事办好。” 方圆儿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当然了，不只是我相信你们，皇上，哪吒，你们的三叔也都相信啊，否则怎么会交给你们。 这样的差事，抛到朝堂，不知道多少人要抢破头呢。 如今你们接了，背后定然也有人说你们是靠了皇后母族的关系。 但那又有什么，谁家有近路不走，非要绕远路呢。我和家里这么多年，无论是支援近卫军粮草也好，义诊送药也罢，赈灾安民，一是为了大魏，家里力所能及，兼济天下。 二就是为了给你们铺路，想要你们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若是这样的好差事给了旁人，那在那们家里岂不是给人做嫁衣了。” 金子和根生用力点头，这一刻，他们对家里的归属感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这就是家族的力量！ 方圆儿生怕两个小子只知道其中的利益，不明白其中的害处，又仔细嘱咐，“如今就好似你们两个小狐狸，嘴里叼着一块大肥肉，随时都要掉下来。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打算几吓唬你们一跳，或者干脆除掉你们，把肥肉抢去了。 所以，你们必须有些防备，也要有应对。你们说说，可有什么想法？” 金子和根生皱眉，想了想，金子就道，“姑姑是说，我们最好多找一些人，志同道合的人来一起叼着肥肉，这样旁人就抢不到了？” 根生也是说道，“我们出去走访，也要多加防备，甚至把这个调查的差事分出去？” 方圆儿听得满意，点头应道，“对，就是这般，我会给你们身边放几个半神族人护卫，但他们天生神力，应变不足，江湖险恶，还是要有些江湖人帮忙。 这个我会安排下去，寻哪吒的二师伯帮忙联系，你们不需要费心。 至于其余，你们有志同道合的同窗，或者需要还人情的关系，比如辛先生族里，比如陈大海的族里，楚家的长风舅舅，这些都可以拉到你们的队伍里。 大魏的州府，分头去查证，省时省力不说，功劳也分润出去一些，盟友才更归心。 永远记住，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友情，就是有，也需要利益牵绊，才更牢固。” 事无巨细，方圆儿为两个侄儿可谓是周到之极，能想到的都安排了，听得金子和根生蹲下身来，伏在姑姑的膝头。 很多时候，姑姑在他们心里是母亲也是先生一样的存在。在姑姑这里，他们得到了太多的温暖疼爱和指点。 特别是根生，他自小没有娘，姑姑就是他的亲娘。因为娘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何其幸运。 方圆儿摸摸他们的头，一如小时候那般，“虽然你们长大了，要学着独当一面了，但记得，任何时候家都是你们的靠山和底气，只要有危险，该躲避就躲避，该求救就求救，懂吗？” “懂！”金子和根生哽咽应声，方圆儿勉强放心，“我去同皇上说一声，你们商量妥当名单，到时候先给你们三叔查缺补漏，然后再给皇上。 不要怕，放心大胆的行事！皇后是你们的姑姑，表弟是太子，这大魏多了不管说，起码三五十年，任凭你们天下去得！” 这话实在霸气，金子和根生跪倒，郑重磕头，“谢姑姑护佑我们！”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先忙，我回宫了。” 方圆儿扶起两个侄儿，闪身就没了影子。 夜天逸正带了儿子批阅奏折，眼见日头西斜，媳妇儿还不见过来，就想唤人问问，结果方圆儿端了一个果盘从外边进来，笑道。 “歇歇吧，来陪我吃果子，我方才说了太多话，渴的香条咸鱼。” 夜天逸忍不住笑了，把手里的周折扔给儿子，也不顾儿子苦着小脸，就去陪媳妇儿了。 “方才说什么了，渴成这个样子。”他扎了一块蜜瓜送进方圆儿嘴里，自己才跟着吃起来。 方圆儿摆手，“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跟金子和根生多说了几句，两个孩子不是接了启蒙小学堂的差事吗，但想事情太简单了。 我怕他们吃亏，简单点了几句。” 夜天逸点头，应道，“先前三哥也在，我想嘱咐几句，但三哥意思是要他们自己悟。” 第九百一十章 大赏 方圆儿翻白眼，忍不住吐槽自家哥哥，“三哥总记得他刚出家门时候经历的那些打磨，但如今同那时候不一样啊。那时候根本没人把他当对手，现在可是遍地群狼环伺。 真不提点几句，孩子们万一羊入狼口，后悔都来不及。” 夜天逸笑着不说话，其实这兄妹俩都没错，区别就是一个想孩子们吃些苦头，迅速成长，一个则为了孩子们安危考量更多罢了。 他这个“外人”这时候不说话是最明智的，否则媳妇儿肯定把炮口对准他了。 果然，方圆儿说了几句就停了，见他脸色古怪，就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改了话头儿。 “梨花坳那边的东山小院儿，你把孙管事安排过去了？ 今日我碰巧看到了，说了几句话。” 夜天逸眼里一闪，他没问，千里之外的人，她是怎么碰巧见到的。毕竟他上次也“碰巧”从塞外直接回到了京都。 “是啊，去年初的时候，孙管事生了一场病，痊愈之后就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当初我昏迷时候，他没有在身边伺候，心里有愧。 如今，我们在宫里，他更此后不到，就想去守东山小院儿，我应了。” 方圆儿点头，叹气道，“恍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大管事，很是精明强干，时隔几年，老了很多。 他愿意在东山小院养老也好，风景好，民风淳朴，还有我们家里照应。” 夜天逸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若是愿意进京，可以给一个爵位。”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就是记得当初说给孙家延续香火，我同孙管事提了一句，他哭着磕头了。” 夜天逸忍不住笑了，握了妻子的手，低声道，“那我们要努力，如今只有哪吒一个儿子，起码还要再生一个。” 方圆儿脸红，嗔怪着甩开手，扭头看看门口没人，才说道，“生自然是要生的，但孩子都是缘分，若是咱们一辈子就一儿一女也没什么不好。 孙家那边，还是先给一个爵位吧，先落在大管事头上，过几年，即便咱们有孩儿继承孙家，这爵位也不收回来，转给孙管事那个义子好了，也算是念着孙家这么多年的忠心。” 夜天逸想了想，“我登基也有差不多四年了，一直在铲除朝堂上的蛀虫，倒是没有大赏过。 如今要为哪吒接手朝政做准备，不如大封一次。陈大海的妻子，崔琰的老母亲等，该给的诰命也都要给了。 省得命妇进宫行礼的时候，你一个都不认识…” “哼，你还敢说，我不认识怪谁啊！”方圆儿见缝插针开始翻小黑账儿，“刚进宫时候有个太后千方百计要弄死我，刚好一些，你又招惹一朵烂桃花！我倒是想做个皇后，高高在上，等人家磕头，结果呢，没这个机会啊！” “我错了，好，我错了！”夜天逸心虚的摸着鼻子，赶紧承认错误，求生欲满满，“以后再也不会了！” 方圆儿翻个白眼儿，算是放过他了，先小小出一口气就算了，这事儿还没完，以后只要心气不顺，就拎出来敲打两下。 “好吧，看你认错态度好，先搁置批判！” 夜天逸真是哭笑不得，普天之下，敢这么敲打他的，也就眼前这个小女子了！ “吃了晚饭，咱们去看看大师兄他们，你要在各地江湖寻找可靠之人，照顾金子和根生，还要二师兄帮忙才行。” 方圆儿也是这么打算的，就道，“我知道啊，二师兄那里好办，多做些好吃的，他一定愿意帮忙。” “前几日，大师兄送信儿说，师傅许是过一段要进京，你辛苦一下，多准备一些吃食，师傅嘴上不说，其实也很爱吃。二师兄的脾气，大半倒是被师傅影响。” 想起自家师兄弟，夜天逸眼里带了几分柔和，世间能有几人如同他的师兄师姐这般，刀山火海，呕心沥血，鼎力相助他这个小师弟啊。 这同玉皇顶的规矩，太多冲突了，他们却从来没有犹豫。 他自小被扔出宫，没有亲情，没有兄弟，但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却是他没有血缘的亲人！ 上天待他着实不薄！ 眼见天色黑透，夫妻俩简单吃了一碗排骨芝麻粥，配了几个羊肉烧麦，胃里暖了，身上就更暖了。 至于哪吒，早跑去空间陪妹妹玩耍了，外加做功课，练武。 这段时日，朝政忙碌，但他的学习也从未落下！这孩子比之先前，可是刻苦勤奋太多了。 所有人看在眼里，欣慰也心疼，起码赵金莲每次见了外孙都要张罗给外孙煲各种补汤，生怕外孙累成了小老头儿… 而夜天逸和方圆儿这爹娘，相比之下，就显得很不靠谱了。 一个把儿子当毛驴一样，每天压榨着忙碌，一个就把儿子完全放养… 其实天下哪有不疼孩子的父母啊，只不过考量的角度不同罢了。 在夜天逸看来，哪吒是太子，很快要接管朝政，这会儿不多学习多磨炼，以后就要吃亏。 而方圆儿则觉得，哪吒是老大，以后有弟弟妹妹，他要担负更多的责任，如今十岁的小少年，再当孩童一样事无巨细的照顾，怎么成长。 更何况，他们不管，家里多得是人照顾啊。姥姥顿补汤，大舅母做衣衫鞋袜，二舅母就是做饭烤点心，桃红更是周到细致… 总之，这两口子就是撒手了，除了带着美宝儿，就是享受二人世界，想把之前几年的分离，尽快补回来一般。 初春的夜色，还是带了几分寒凉，却没了冬日那般决绝的冷。 大先生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一手拿着书册，一手端着紫砂小茶壶，偶尔看到高兴处，滋溜喝一口茶，真是分外的惬意。 堂屋的大开着，五师兄在桌子边摆弄他那些宝贝机械，三师姐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蒋子杰闲不住，不知怎么同李捶切戳起来，两人一个走轻灵的路子，一个走大开大合的勇猛路子，打起来各有优劣，一时难分难解。 就在这么热闹的时候，方圆和夜天逸就带了美宝儿过来了。 蒋子杰最喜欢孩子，特别是哪吒和美宝儿，他立刻扔下李捶就冲上前，几乎是抢过美宝儿，架到脖子上，满院子飞跑，吓得美宝儿紧抓了他的发髻，又是叫又是笑。 第九百一十一章 功德无量 院子里立刻就热闹的翻了天，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可是吃饭了？” 就是大师兄都放下了茶壶和书本，笑呵呵招呼道。 方圆儿也不去解救女儿，小孩子别看喊叫的厉害，其实高兴着呢。 她回身接过秋雅手里的篮子，笑道，“师兄师姐，进屋啊，我带了蜜瓜和葡萄香蕉。” 夜天逸也上前接了大师兄手里的东西，当先进屋了。 众人笑着鱼贯而入，方圆儿麻利的摆了果盘，众人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说闲话儿。 蒋子杰带着美宝儿疯够了，跑回屋子，一人抱了一块蜜瓜，对头啃着，偶尔还要互相吐瓜子，顽皮的厉害。 大先生实在没眼看，忍不住说道，“我们美宝儿好好的小姑娘，再跟你玩一会儿都要变成野丫头了！” “就是，美宝儿，跟姑姑玩儿，不搭理你二伯这个疯子！”文霞上前抱了小侄女，掏了帕子给她擦汗，美宝儿笑嘻嘻靠在师姑怀里，香香软软的小模样，让文霞更稀罕了。 就是沉默的五师兄都剥了葡萄喂他，李捶也想投喂小侄女，可惜手指太粗，一颗葡萄不等剥完皮，已经被捏的半碎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末了扔进自己嘴里。 “四师兄的内力外放，还没有做到收发自如。” 叶天逸想起一件小事，说道，“先前在金都那边，得了的战利品，这几日在仔细整理，好像有几本秘籍，应该是有些帮助。明日让人给四师兄送来！” 李捶大喜，憨厚的点点头，瓮声瓮气应道，“那就太好了，最近我内里有所增长，但也越发控制不住了。每日都要捏碎几个碗碟，大师兄严禁我不许碰他的茶壶呢。” 大先生翻个白眼儿，提起这事就生气，“先前我养了三年的茶壶，就让他递给我，他就递给我一堆渣子，心疼的我好几日没睡着！” 李捶嘿嘿笑着，挠挠后脑勺，“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故意的，我早就罚你抄书二十本了！” 大先生干脆抱了他的小茶壶，生怕再落尽这个师弟手里。 众人都是笑起来，蒋子杰一口气吃了两根香蕉，问道，“宫里不忙吗，你们怎么大半夜过来了？” 夜天逸应道，“这会儿正好闲着，也很久没过来了。另外方家有事想托二师兄帮个忙！” “哦，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必定全力以赴！”蒋子杰拍着胸口，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文霞忍不住吐槽，“你当然要帮忙，方家的好吃的，进你肚子最多。” “哼，说的好像你没吃一样！” 这兄妹俩眼见又要斗嘴，方圆儿赶紧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皇上这次在金都没少刮东西，处理掉之后，除了兵将们分得的部分，还剩很多。 我们商量在各地建启蒙小学堂，让百姓的孩子可以免费读书，学写算，假以时日，大魏民智开启，好处多多。 这差事交给金子和根生两个，他们必定要出去走动查访，为了防备有人动手脚，伤了他们，除了家里派人跟随，也需要各地的江湖人士分明暗两方同时护卫。 各地的江湖人，自然是二师兄最熟悉了，所以我就过来问问看，二师兄可有好人选。” “原来这样，这可是大好事！”大先生第一个赞同，开启民智，从孩童开始教导明理，不用太久，只要十年，大魏必定是另外一番景象，“这是功德无量，千秋万代的伟业！” 文霞和五师兄几个都是点头，蒋子杰想不到那么深，但既然师兄弟们都说好，那必然就是好事啊。 于是，他一口应了下来。 “好，这事交给我安排，保管万无一失。” “谢二师兄，等名单下来，我让人送给你。咱们家孩子要去的地方会多一些，怕是要劳累你多费心。” “哎呀，自家人，不说外道话。”蒋子杰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末了笑嘻嘻又添了一句，“弟妹若是真觉得我辛苦，那个…嘿嘿，能不能给我做顿宵夜吃。” 方圆忍不住笑，应道，“二师兄就是不帮忙，我也要下厨啊。你们晚上吃的什么，菜色安排的不合口味吗？” 这院子里，没安排太多人手照顾，但灶间里可是方家的两个姑娘负责，手艺都不算差啊。 方圆儿这么问，是怕她们怠慢了师兄师姐们。 众人都是笑起来，赶紧摆手，“不，不，灶间送来的菜色很不错。只不过，味道比起你的手艺，还是差了一些。” “是啊，弟妹，我想吃那道鱼羹！” “我想吃蟹黄包子！” “我想吃焦烧肉条，水晶肘子！” 师兄弟几个纷纷开口点菜，神色热烈极了，这哪里是宵夜，简直是年夜宴大餐。 就是大师兄都干咳两声，添了一道，“那个水煮肉片，其实味道也不错。” 这些菜，可都是需要耗费功夫的，方圆儿索性起身说道，“你们慢慢聊，半个时辰后开饭。要不要再添一坛子好酒，我还有一坛窖藏二十年的梨花白，今日给师兄师姐们喝了吧。” “好，好，太好了！”从大先生到五师兄，各个都是点头，欢喜之极。 方圆儿望了夜天逸一眼，就出门去了灶间。 灶间的两个姑娘，论起来还是夏雨的徒弟呢，方圆儿也是认得的，说了几句之后，留下一人看门，她们就都进了空间。 空间里人手多，和面的和面，蒸螃蟹的蒸螃蟹，切肉的切肉，凑在一起忙碌，很是热闹。 赵金莲和刘氏闻讯赶来，问道，“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 方圆儿就道，“我请了二师兄在江湖上给金子他们寻几个帮手护卫，二师兄嘴馋，要吃顿夜宵做报酬，我就跑回来下厨了。” “哎呀，那是应该，赶紧多做几个菜。咱们家什么都不缺，饭菜丰盛一些，可别让二先生以为咱们不不舍得。” 听说这饭菜是为了给孙子找护卫，赵金莲恨不得掏心掏肺，刘氏更是挽了袖子帮忙。 这里两个时辰，外边半个时辰，灶间门打开，豪华版的宵夜也就可以开席了。 堂屋的大桌子上，被迅速摆满，鸡鱼肉蛋，海鲜珍馐，样样俱全。 方圆儿最后抱上一坛子沾着黑土的酒坛子，不等拆封，溢出的酒香就让所有人都淌了口水。 不等众人坐下，就听门外有人嚷道，“不孝徒儿，居然背着为师独吞这等好酒！” 第九百一十二章 师傅驾到 “师傅，师傅！” 屋里人立刻都站了起来，惊喜的望向门口走进来的老道！ 青色道袍，银白色的头发胡子，手里的玉杆浮沉，脚下黑色方口鞋，一派仙风道骨，正是九阳道长。 老人家脸上带了三分疲惫，但气色去极好，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不是白累积的，比之平常同龄老人，可是好太多了。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方家的原因。这几年，方家送了两个人手到玉皇顶，负责给老道长做饭，几乎是三四日就回空间一趟。 玉皇顶上吃的米粮，果子，泉水，都是好东西，道长这个年岁最大的，也获益最多了。 九阳道坐在上首位置，笑呵呵同众人摆手，“自家人，不讲虚礼，都坐吧。” 说罢，他望向夜天逸和方圆儿，仔细打量半晌，叹了一口气，欣慰说道。 “你们两个孩子，命里缘定，但坎坷也着实不少。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可要好好珍惜啊。” 夜天逸和方圆儿齐齐行礼，恭敬应道，“劳师傅挂心，我们谨遵教诲。” “好了，我才不跟你们操心呢，都是皇上皇后了，我这老道可没那个功夫。快给我看看小孙女！” 九阳道长嫌弃的摆摆手，撵开徒弟和徒弟媳妇儿，赶紧示意美宝儿上前。 美宝儿看看爹爹，再看看娘，然后就哒哒跑上前，这孩子不如哪吒那般自小就聪明之极，就像普通孩子一般。 但也就是这般普通的聪明，普通的乖巧，普通的可爱，却在家里越发显得难得，人人都忍不住多疼爱她几分，生怕她受了委屈。 这会儿，她也不认生，爬上九阳道长的膝盖，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小声说，“神仙爷爷！”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纷纷夸赞，“美宝儿真聪明，就是神仙爷爷！” “我们美宝儿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猜到了！” 九阳道长抱了美宝儿垫了垫，笑着跟小丫头聊天，“美宝儿啊，跟爷爷说说，你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你家的好吃的，都被爹娘吃了？你跟爷爷说，爷爷帮你出气！” 美宝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说道，“爹娘吃，哥哥吃，姥姥姥爷吃，舅舅吃…” 九阳道长立刻瞪了眼睛，装作凶恶模样说道，“哼，居然敢抢我们美宝儿的好吃的，神仙爷爷帮你出气！ 以后你跟爷爷回山上去吧，爷爷的山上可多好玩的了，有小鹿，还有仙鹤！” 美宝儿听得眼睛亮晶晶，立刻就点头应下，“好，跟爷爷走！” 方圆儿真是没眼看闺女的笨蛋样子了，她只能赖了出去，“这一定是随了夜家的根儿，我们方家可没这么傻的，几句话就骗走了。 幸好平日看得紧，否则早就丢了。” 夜天逸能说什么，闺女是自己的，再不好也要认啊。 “好，怪我，怪我！” 众人都是笑起来，蒋子杰就差上蹿下跳了，“哈哈，小幺居然有这样到时候，真是不容易！” 结果九阳道长直接甩了他一拂尘，“你有什么资格笑话小幺，人家孩子都两个了，瞧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一个个都不成亲，等着我老人家给你们到处张罗媳妇儿啊！” 一众“光棍儿”师兄弟们，都是低着头摸鼻子，心虚的不成。 任凭他们在大魏百姓和朝臣嘴里心里，多神秘，多厉害，这会儿也是小孩子一样，只有被训的份儿。 倒是文霞最直接，扯了方圆儿的袖子，央求道，“弟妹，你赶紧再生几个，我们师兄弟六个，你生六个就成。 我们勉强一人分一个，省得师傅整日看我们不顺眼。” 方圆儿哭笑不得，只能应道，“好，师姐，我尽力。” 说罢，她赶紧招呼众人吃饭，“师傅，酒菜凉了，味道就大打折扣了，您老人家远路而来，一定饿了，有话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好，吃饭吃饭！”九阳道长也没有继续敲打徒儿们，“路上累了，我就想着这些吃的呢，一天多赶路几十里，否则真是错过这顿好饭菜了。” 方圆儿接过美宝儿，众人赶紧给师傅添洗碗筷，倒酒。 一时，人人手里的酒杯都举起，就是美宝儿都端了一杯果汁儿。 “欢迎师傅来京都！” 众人干杯，爽快喝下，难得的师门大团聚！ 好酒好菜，良辰美景，最是打动人心。 众人边吃边说笑，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美宝儿喝了一肚子果汁儿，闹着要尿尿，方圆儿抱了她出来，顺道又拾掇一个房间。 从家里拿了新被褥枕头，先前给道长做下的那些衣衫鞋袜，晚上口渴喝的果茶都准备了。 再烧了一口炕，炉子上放了热水。 堂屋里，只剩了九阳道长和徒儿们，他才开了口，“听说你们年前年后，可是很威风啊。跑去金都闹的天翻地覆不说，京都这边也差点儿被篡位谋国？ 哼，这天下真是差点儿大乱了！我倒是不知道，教出的徒儿们居然这么能耐！” 大先生领着师弟师妹们赶紧跪了下来，“师傅，都是我的错，身为大师兄，带了师弟妹们胡闹。” “不，师傅都是我的错！师兄师姐们是为了帮我，才滞留山下，久久未归。”夜天逸膝行两步，跪倒师傅身前。 “都是我连累了师兄师姐们修行！” 九阳道长伸手扶了他，又招呼其余几个徒儿起身，叹气道，“罢了，你们自小同我在山上，虽然也下过山，但到底置身在红尘之外，不算入世。 这次你们帮着小幺渡过劫难，是你们之间的情义，也是你们入世的考验。 如今尘埃落定，想必你们心里自有一番想法。 这次就跟着为师回山，精心读书，闭门三年，修身养性，散去一身的戾气。 在之后，你们再入江湖，找寻自己传人，否则师门的传承断在你们手里，我可不饶你们！” “是，师傅。”大先生等人赶紧应声，偶尔互相望望，心里都是送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师傅会重重惩罚，没想到居然轻拿轻放了。 闭门三年根本不算什么惩罚，无非是如同先前一般在山上罢了。 如今山上有人做饭，吃喝用度都不差，日子肯定不难过。 夜天逸想了想，虽然知道师傅会拒绝，还是说道，“师傅，我想让人翻建玉皇顶…” “不用！”果然九阳道长一口就拒绝了，“怎么，你如今是帝王了，我们玉皇顶小小道观，衬不上你这样的尊贵人物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喜事近了 “不敢，师傅言重了，徒儿只是想孝敬您。”夜天逸赶紧摇头，“徒儿想师傅住的更舒服一些，而且以后师兄师姐们要收徒，山上人会更多…” 九阳道长摆手，“那也不必你操心，修道又不是享福之事，外物太过安逸，会磨灭了道心。” “是，师傅。”夜天逸赶紧应下，结果蒋子杰却快嘴拆台，“师傅，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就让小幺找人翻建一下山上吧。 上次大殿漏雨，差点儿成了水帘洞!还有灶房的瓦片都成碎渣了，偏殿…” 他数落的熟练，却冷不防被师傅抽了一拂尘，“臭小子，你还有脸说，灶间的瓦片是怎么碎的？还不是你一回来就奔去找吃的，好好的瓦片，生生给我踩碎了！ 要不是你跑得快，真想打折你的腿！” 蒋子杰不服气，梗着脖子嘟囔道，“几十年没修了，早就烂掉了，怎么就怪我了！ 我们还要回去住三年，大风大雨的都不怕，但小幺以后也是要带弟妹和美宝儿回去呢。 您老忍心她们跟着一起遭罪！” 九阳道长听得一愣，问询夜天逸，“你不要皇位了，怎么还想着回山？” 夜天逸笑道，“师傅，我是打算带着妻女回去住一段儿时日。 这么多年，经历太多，我对权位并不看重，已经在着手禅位给哪吒了。 到时候得了空闲，我们一家三口想回山上住一年半载，就如同师傅所说，修身养性，然后还想去云游四海。” “好，好啊，就该这样！”九阳道长听得分外欣慰，“原本我就担心你迷恋于权势，心不净，如今可是放心了。” 说罢，他迟疑了一下，勉强算是同意了，“那你找人把山上的房子修葺一下吧，记得不要富丽堂皇那一套。” “师傅放心，我这里人手不稳妥，我会同圆圆说，请方家人安排。” 夜天逸半点儿没有依靠岳丈一家的羞愧，软饭吃的光明正大，“万一圆圆碰巧怀孕，京都这边喧闹，我们说不定要常住山上，陪着圆圆安胎。还有美宝儿年岁也小，离不得人照顾。 所以，师傅可否允许我们先派几个人手上山准备，等候。” “好，好，你们看着安排。”果然，道长一口就答应下来，再也不说要如何清苦度日，培养道心了。 蒋子杰偷笑，同师弟比了比大拇指，怪不得师傅最疼小幺，也是他鬼主意最多。 什么媳妇儿怀孕啊，闺女娇气啊，修身养性啊，都是假的，说到底还是要多送几个人手上山，不想师傅和他们这些师兄弟们受苦就是了。 方家的人手有多靠谱，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前几年，送去一个小厮做厨子，如今可是妥妥的玉皇顶大管事了，他们的吃喝穿戴，衣食住行，都被这小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连同一边的玉泉谷也是受益，同样是再没为吃饭这样的小事犯愁过。 可不像以前了，吃个饭，随时有某位口吐白沫被拉下去，倒是毒不死，就是做饭时候一走神儿，当做在配药，把什么扔进锅了… 这以后方家再多几个人在山上，他们可是彻底不用为了生活琐事分心了。 可说，好吃好喝好修道，想想都幸福啊。 谁说只有饿着肚子挨着冻，才能坚定道心？放屁，他们是人，不是神仙！ 不提二师兄怎么吐槽，只说饭桌儿撤下，又喝了解酒茶，夜天逸和方圆儿就带着闺女告辞了。 留下大先生几个引着师傅到了房间，火炕已经烧热了，崭新的被褥铺好了，一边小桌上有温热的果茶，新鲜的葡萄苹果蜜桔。 屋角的路子上，还有座了一壶热水，旁边的木架上放着半盆冷水，雪白的布巾，竹筒杯子里是牙刷和青盐。 这准备可是太齐全周到了，显见是方圆儿趁着出来时候张罗的。 九阳道长心里高兴，嘴里还不忘了数落徒儿们，“小幺儿就算最不省心，但人家娶的媳妇儿可是天下最好的。 再看看你们，老大不小了，什么都没有！” 众人赶紧虚心接受，但也不能立刻变出个媳妇儿啊。 于是，这个倒茶，那个兑洗脚水，伺候的师傅舒舒服服睡下，才退出了房间。 “师傅真是老了，唠叨的可怕！”蒋子杰口无遮拦，被文霞迅速捂了嘴巴，“闭嘴，小心连累我们被师傅继续唠叨！” 大先生好笑，给师弟妹们吃了颗宽心丸儿，“小幺没有骗人，他确实已经在着手禅位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住上山，师傅就没空闲管我们了。 另外，呵呵，还有件喜事，再有几日应该就差不多了，小幺一定会加快处理朝政，早早上山…” 喜事？ 众人都是好奇，可惜大先生却不肯说，背着手回去手脚了，留下师兄弟几个无奈，“大师兄真是，越来越喜欢捉弄咱们了。” “可不是吗，就差这几日，不能让咱们提前高兴一下。” 倒是五师兄猜到一些端倪，抿嘴笑起来，扭头先回屋了。 美宝儿玩耍了一路，许是累了，路上困的趴在爹爹肩头睡着了。 京都的夜晚很安静，宽阔的街路，没有行人，难得的自在。 夜天逸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妻子，分外的满足。 “方才我同师傅说了几句，师傅要带师兄师姐们回山，为了我们的事情，师兄师姐这几年没少沾染红尘因果，他们要回山修身养性三年。 我同师傅说，禅位给哪吒之后，我们也去住一段。” “好啊，我早就想去玉皇顶看看，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模样了。” 方圆儿半点儿没犹豫，“那我明日就安排人手过去，师兄师姐们许久不回去，住处怕是都要打扫一下吧？” “不只打扫，房屋也要修葺了，还要几个人手留下长期听用。师傅年岁大了，师兄师姐们对庶务不精通。” 夜天逸说的委婉，方圆儿秒懂，笑道，“放心，我知道了，你忙朝政就好，这些交给我。” “好，有你安排，我没有不放心的。”夜天逸也是笑，“哪吒这里再有两月应该就没问题了，到时候我们带着美宝儿就出京！” “哪吒知道了，怕是又要闹了，我们去玩儿，扔他在家里干活儿！” “不管他，谁让他是长子了！你若是心疼他，不如给他多生几个弟弟做左膀右臂。” “哼，原来在这里等我呢，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夫妻俩斗嘴，走在微凉的春末夜色中，渐渐远去… 第九百一十四章 雏鹰展翅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父母对于孩子的爱，总是山一样厚重，海一样博大。 金子和根生用了三日的功夫，拜访了他们信得过，也志同道合的同窗朋友，辛家那边，陈家崔家等等，都是方玉去联系。 最后全国巡摸底计划书，全方面加强修改，附注了人员名单之后，最终放到了夜天逸的书案上。 夜天逸自然不能拦阻，简单看过就给了哪吒。 于是，这件事就绕过内阁，开始悄悄实施了。 名单上总共十人，其余七人，每人负责一州府，基本都以京都为中心像四周辐射，相对来说路程近很多。 而楚家长风和金子根生三人则包揽了，其余偏远的十一个州府。 当然这仰仗的就是空间作为交通枢纽的便利，否则小子们别说走动调查的功夫，就是赶路来回都要半年之久。 不得不说，大魏交通工具的落后。 各家都是激动又兴奋，为孩子得了这样一飞冲天的好机会。暗地里动用一切手段和力量，为孩子们铺路，安排人手等。 方家也不例外，楚家是书香门第，又离开京都二十多年，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都不成。 所以，方家连同长风的那一份要一起准备。 长风，金子和根生，每人的标配是两个半神族壮汉做护卫，一个一期学员做管事，两个二期学员做书童。 掩护的身份就是京都小世家出门游学的公子，带了简单行李。这般没人敢小看，轻易欺负到跟前，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是威胁，起了防备之心。 其实这些说着简单，但准备起来，绝对不简单。 起码三个“游学公子”的包裹和书箱就被赵金莲婆媳折腾了好几遍。 “听说南边多雨，这个水靴子要拿着！”赵金莲拎着三双灰突突的靴子，一定要塞进行李里。 这靴子同方圆儿前世穿过的，倒也有八分相似，得益于东南州府的管事们寻到了橡胶树，琢磨了两年才做出这样的成品。 虽然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而且首要攻克的是密封的运用，还有自行车车胎的试制。 但少少做几双鞋子给家里人，这还是没有问题的。 刘氏用油纸包了很多牛肉干儿，也努力往儿子包裹里塞着，“这个肉干儿也一定要带上，路上万一饿了，吃一块，起码能顶半个时辰。” 王氏也跟着凑热闹，“还有这些金叶子，缝到袖口里，万一丢了银子和行李，起码还有一个应急的。” 福婶子更是恨不得跟着孙子一起出门，毕竟孙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独立离开家，离开他。先前进京读书，那也是有金子陪着啊。 倒是男人们还比较冷静，方老二拦着老娘和嫂子媳妇儿，“娘，他们是小子，出门就是历练的，人手也足够，不必带这么多行李啊。 再说了，又不缺银子，想用什么，路上采买就是了。” “那怎么成，外边的东西，怎么能跟家里的比？” 赵金莲根本不搭理儿子，一心想把长孙安排的事无巨细。 还是方老汉开了口，“老婆子，你就别瞎参合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该自己出去走动了。 再说了，咱们家里回来的这么方便，他们真是碰到困难，只管回来就是了。” 福伯也是帮腔儿，“是啊，咱们家里的东西太扎眼了，反倒容易给孩子们惹祸。不如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用到哪里，也让孩子们多长长见识，看看不同的民风民俗。” 赵金莲婆媳三个，听得犹豫之极，到底还是被方老二抢了手里的东西。 “娘，只要有银子，在外边什么买不到啊，你就别费心了。” 说罢，他给金子和根生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上前保证，“我们一定勤回来，最迟外边两日，我们就回来一趟。” “是啊，外边的饭菜，我们一定吃不惯，就是不想祖母，我们还想家里的饭菜呢。” “臭小子！”赵金莲等人无法，笑骂一声，索性不管了，“罢了罢了，随你们的心思吧，就记得，吃点儿苦也不怕，千万别受伤。懂吗？” “懂，我们一定千万个小心。”金子几个赶紧应声，楚长风腼腆笑着，也是点头。 楚老太爷撸着胡子，很是支持，“当年我们也都是出去走动过一两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几个小子回来时候，定然会有长进。” 楚一鸣也是应声，“我那时候足足在外边三年，家里都以为我丢了才回来。” 果然，赵金莲婆媳等人都是脸色好了很多，相比他们当年音讯不通，起码她们隔几日还能见到一次呢。 这个时候，哪吒抱了一堆东西进来，笑嘻嘻招呼表兄们。 “就知道姥姥要担心，所以我求五师伯做了一些小巧防身的武器给哥哥们。” 他把东西放下，惹得金子和根生长风都围上前，毕竟都是男子，即便他们要走仕途，但对于增强武力这事也是热衷啊。 谁不想保护自己，甚至还能勉强做个文武双全啊。 众人眼见他们兴致勃勃的研究，臂弩一次装几根毒针，戒指如何转动会露出药粉，也是好笑。 倒是赵金莲等妇人们彻底不管了，孩子大了，就是再心疼，也不能总笼在羽翼之下了。 二月末的一个晴朗的天气里，十个小队分别踏出了京都之地。就像初生的孩童一般好奇，去探索大千世界了。 方圆儿自愿给侄儿们当运送员，把长风送去了东南，根生送去了最西边的州府，而金子去了西南边塞。 蒋子杰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江湖人暗中随行保护，但这三处实在太偏远，还要一些时日才能碰头儿。 但想必也不至于在一段时日，就真有什么大的危险找上金子三个，毕竟谁也想不到，京都的贵公子，眨眼间就横穿了整个大魏。 再说，当地还有方家的铺子呢，随时可以接应。 不论如何担心，雏鹰也展开翅膀歪歪斜斜的飞出了巢穴，开启他们的征程了。 方圆儿这几日懒得厉害，本想回家陪陪老娘，哪怕听老娘唠叨，也让老娘心里舒坦一些。 结果，她居然躺在老娘腿上睡着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你又要当爹了 赵金莲还真是想跟闺女好好唠唠几句，人上了年纪，心里反倒装不住事了，说上几句，好似就能把心里那些担忧都洒出去一样。 可是，她才说了几句，没有得到闺女的回应，低头一看，闺女居然睡着了，甚至还有轻微的小呼噜声。 这可是奇怪，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儿忙碌啊，闺女怎么好似很累？ 正巧桃红捧了一双鞋过来，远远就笑道，“老夫人，我给小姐做了一双鞋子，听说小姐来了，正好试试合不合脚？” 赵金莲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儿，悄悄应道，“最近宫里很忙吗？还是有什么烦心事？老三回来时候，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桃红这才发现小姐睡着了，她也觉得奇怪，要知道往日，小姐可是气色最好，偶尔晚上闲不住还要去海边走走呢。 “没有啊，老夫人，三爷回来偶尔说几句，但朝政上的事，如今皇上回来了，没谁敢下绊子，太子也聪明，应该很顺利啊。” “这就奇怪了，”赵金莲不放心，吩咐道，“你去请孙老先生过来，也不必说太多，小心招惹的老先生着急。” 桃红放下鞋子，赶紧就走了，小广场边上有备用的马车，跳上去跑了一刻钟，就到了花篮山下。 半神族天神力大无穷，干活儿从来不犯愁。几年过去，空间里四通八达的路，几乎都被铺了青石板，很是干净平坦。 孙老先生真痴迷于一种新花草的药效测试，听得请他下山还摆手恼怒，“我这里正忙着呢，让大伙儿吃吧，我就不去了。” 他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开酒席，请他喝酒呢。 桃红赶紧说道，“老爷子，我们小姐躺在老夫人腿上睡着了，老夫人担心她身体出问题了，想请您去诊诊脉。” “嗯？这丫头哪里不舒坦？” 孙老先生立刻放下东西，喊了药童背着药箱就往山下走。 药童是他当年从外边带进来的，几年过去，已经在这里成了家，如今很是稳重的模样，一手扶着老先生，一边安慰，“师傅别担心，小姐可是有福气的，兴许是喜事呢。” “哼，这丫头是个能折腾的，整日到处乱跑，我还是亲自看看才放心。” 说着话，上了马车，很快三人就回到了小广场，果然这么半晌，方圆儿还在睡着，很是香甜。 这同往常可真是大有不同，赵金莲一手扶着闺女的肩膀，一手虚虚拢着，也不知道是想保护闺女，还是想拦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伤了闺女。 眼见老先生过来，她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小声催促着，“先生快给圆圆儿看看，我瞧着不对劲。” “别急，我先看看。” 老先生轻轻拿起方圆儿的手腕，诊了半晌，又换了另一只手，末了居然笑了。 “这丫头啊，真是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跟我学医也有几年了，怎么连自己的喜事都不知道！” “喜事？什么喜事！先生快说说，这是要急死我啊！”赵金莲急的什么似得，她隐约也猜到几分，就等着老先生捅破窗户纸呢。 果然，老先生玩笑道，“老夫人，你可不能急死，以后啊，你还得伺候外孙子呢。这丫头怀孕了，快要两个月了，秋天时候，家里又要添人进口了！” “当真？哈哈，太好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赵金莲高兴的不成，激动之下，动作幅度就大了一些，惹得方圆儿终于醒了过来。 她稀里糊涂做起来，打个哈欠，望向众人，“出什么事了？” 赵金莲想拍闺女一把，想起闺女如今是双身子，就换成了摸，嘴里嗔怪着，“傻丫头，你要当娘了！你啊，怀身孕了！” 方圆儿眨巴两下眼睛，终于心神归一，小声嘀咕道，“怪不得这么困倦。” 孙老大夫可是嘴上不饶人，“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徒儿，善缘堂专门给女子义诊多少年了，你自己怀了身孕反倒不知道。” “嘿嘿，师傅，最近有些忙，我一时没注意。您又有徒孙了，这是好事，可别跟我生气啊！” 方圆儿赶紧讨好的笑，惹得老爷子取了一个小瓶子塞她手里，嘱咐道，“刚开始怀孕，身体有些亏气血，这红参丸一日一颗，记得吃！” “谢谢师傅！”方圆儿还想起身送人，被老娘一把按住了，“小心，小心，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 刘氏和王氏等听到动静刚过来，都是惊喜的不行，“什么，小姑子又怀上了？” “这可太好了，哪吒和美宝儿有弟弟妹妹了！” “快去告诉爹和老大他们！” 赵金莲了乐开了花儿，一个劲儿的问闺女，“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娘去给你做!” “嗯，娘，我想吃你做的鸡汤小馄饨。”方圆儿还真有些饿，点了个简单的吃食。 家里这么多老人，又有养鸡场，灶间时常都备着鸡汤，不过一刻钟，小馄饨就端了上来。 方圆儿美美的吃个饱足，让一边看着的赵金莲婆媳都放下了悬着的心，没有孕吐，能吃就好！ 这会儿，方老汉和方老大他们都回来了，就是巫婆婆和福伯福婶子，沈老夫人都来探看庆贺。 方圆儿被众人围着，国宝一样嘘寒问暖，实在招架不住，于是扯了个借口，“那个，皇上和哪吒还不知道呢，我回去说一声。” “对，对，都高兴都忘了，人家是当爹的，怎么也要告诉一声，不能最后一个知道啊。” “快去，快去，家里给你多备点好吃的，只要饿了就回来。” 方圆儿简直是落荒而逃，惹得众人都是笑，刘氏还道，“妹妹身边的人手，觅神几个是小丫头，银红她们又刚成亲，是不是要在善缘堂寻几个送过去。” “对，对，这是大事！” 众人异口同声答应，都是跟着出主意。 再说方圆儿回了太和殿，大大喝了一杯果茶压压惊，家里的长辈多，也真是亚历山大。 夜天逸和哪吒，一起牵着美宝儿从前边回来，问道，“不是回去陪爹娘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美宝儿哒哒跑上前，坐在娘亲腿上，“娘，我想吃蜜瓜！” 方圆儿亲亲她的小脸儿，支使儿子，“带你妹妹去吃瓜，我跟你爹有话说。” 哪吒无奈叹气，他话还没说一句呢，娘就嫌弃他们耽误事了。 “好，午饭我们在姥姥家吃了。” 等两个孩子出了门儿，夜天逸就抱了媳妇儿，笑着问道，“同我说什么事？” “嗯，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又要当爹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好事成双 当爹？ 夜天逸听得有些怔愣，第一反应是美宝儿和哪吒，待得反应过来，他直接抱着媳妇就站了起来！ 狂喜，也不过如此了！ “我要当爹了！我们又有孩子了！” “对啊，对啊，没跟你开玩笑，快放我下来啊！”方圆儿抱着他的脖子，嘴里嗔怪，其实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怀了哪吒那个时候，她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要顶着千夫所指，要背负对家里人的愧疚，说实话，从头到尾她都有些糊涂，就把哪吒生了。 而美宝儿在肚子里的时候，她刚刚婚变，出宫在外，惦记着查出真相，又不想家里人看出她伤心，说实话，大半心思也没在肚子里。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一家团圆，她终于迎来第三个孩子，可以好好感受一下期待新生命的喜悦，这是一件喜事。 显见夜天逸也这么想，他抱了媳妇重新坐下来，双手虚虚拢着，好像抱着什么就是珍宝，生怕一用力就破了。 “这个孩子是有福气的，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万分期待他的降生。我这个爹爹太不称职了，对哪吒和美宝儿都有亏欠，这一次，我要都补偿到这个孩子身上。” 不得不说，夫妻俩想到一起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依靠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心跳和喜悦。 世上最欢喜，最温馨的时候，也就是此刻了。 方玉在前边等着，原本说把孩子送去后边的，但皇上一去不回，他瞧瞧陈大海和崔琰，就道，“等我一下，我去后边看看。” “好啊，多谢方大人。”陈大海和崔琰点头道谢，崔琰更是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果子就大口啃起来。 陈大海见屋里无人，忍不住劝他，“你真是没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怎么亏待你了！一个果子，也要跑这里占便宜。” 崔琰笑哈哈吃的更是大口，含糊应道，“你不懂，皇上这里的果子尤其好吃。比外边卖的都好！ 再说了，皇上和娘娘都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同我一般计较的。 就是好久没吃娘娘炖的红烧肉了，等我再立点功劳，求娘娘下厨一次，赏我一碗就好了。” 陈大海无法，真是听得哭笑不得，“你统领着九城兵马司，外人都知道皇上信重你，哪里想到你私下这般无礼。让那些御史知道，你居然要皇后娘娘下厨做菜，怕是奏折都要把你淹没了。” “我管他们呢，他们没事都要闹上几日，我可没有闲工夫搭理他们。只要皇上和娘娘知道我忠心就行了！”崔琰满不在乎，抬手又拿了一个蜜桔剥起来。 陈大海想了想，也是笑了，许是他钻牛角尖儿了，相对而言，皇上更信重崔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崔琰这人恨不得一眼就能看到底，无论是起兵之前还是如今天下太平，他对皇上都是一般无二，亲近又忠心。 这也难怪皇上最信重他了，再看自己，虽然还是一样忠心，但多少都对皇上多了几分防备，就怕飞鸟尽良弓藏。 皇上和娘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虽然如今还是对他信重，但时日久了，怕是也要离心了。 这般，他也拿起一个果子，一口咬了下去，果然汁水丰富，他忍不住赞了一声，“确实，皇上这里的果子最甜！” 崔琰哈哈笑起来，得意道，“我说了，你还不信。” 正这个时候，方玉从后边回来了，神色带了几分欢喜，惹得两人都是站起问道，“皇上有吩咐？” 方玉摇头，“有件喜事，皇上怕是顾不上今日的政事了，咱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喜事？方大人快说说，让我们也高兴一下。” 陈大海赶紧问道，崔琰也是上前，“皇上是不是要出兵？这次打哪里，我要请命当先锋！” 陈大海气得拐了他一下，忍不住骂道，“太平盛世，发什么兵？” 方玉赶紧拦了他们，笑道，“不是出兵，是皇后娘娘有身孕了，皇家又要添皇子了。” “当真？” “这可是大喜事！” 皇家子嗣多，这可是朝政稳固的基础。虽然哪吒这个太子也是极出色，但到底只有一个，还是太单薄了，若是能添几个兄弟姐妹，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方玉示意他们小声一些，又道，“咱们先回去吧，皇上这会儿高兴，今日无心处理政事了。明日大朝会，皇上想必就会公布消息了。” “好，我们明白。”陈大海和崔琰都是高兴地合不拢嘴，皇上和方家这是都信重他们，否则这样的大事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告诉他们。 三人很快出了宫，宫外一些等候召见的官员上前打探消息，方玉没有多说，就道皇上今日不会处理政事，让他们再寻时间觐见。 皇上可以任性，但臣子不成啊。方玉转回衙门，又忙了一下午，待得回到国公府的时候，门前的灯笼都点亮了。 不必说，家里人几乎都在空间里呢，国公府很是安静。他心里微微有些空，正琢磨是不是也回空间的时候，沈君泽就从书房迎了出来，开口就抱怨道。 “你跑哪里去了，我可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方玉就笑了起来，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半串葡萄，“你哪里是等我，恐怕就是跑来吃喝的！”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赶紧让人准备点儿烤串好酒，我有喜事告诉你！” 沈君泽得意，很有几分眉飞色舞的狂喜。 方玉却是好笑，喜事在今日真是不值钱吗，到处都能听到。 两人进了书房，半杯茶水不等喝完，外边的廊檐下就摆了小几和烤箱，装了生肉串的盘子足有七八个，还有些鸡翅鸡脖子大虾之类的配菜。 但送东西的，却不是小厮，而是桃红。 沈君泽赶紧抱拳行礼，“多谢小嫂子，嘿嘿，又让您挨累了。” “沈公子客气了，本就是晚饭时候了。您和三爷尽管吃喝，有需要就吩咐下来。”桃红笑着还礼，末了见方玉点头，没有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沈君泽拿了一把烤串儿，一边摆在烤箱上，一边说道，“小嫂子真是贤惠，成亲前后几乎是一个样子，这太难得了。” 方玉不愿多说，坐在他身侧，问道，“你这里到底有什么喜事？” 第九百一十七章 彼此坦诚平淡的一生 “哈哈，我要当爹了！” 沈君泽得意的抬着下巴，就差仰天大笑来表达他的狂喜了。 方玉眼皮跳了两下，淡淡应道，“哦，是吗，恭喜啊！” “就这…完了？”沈君泽咬牙，好似炫耀的不痛快，伸手扯了方玉的袖子，“好是不是兄弟啊，我要当爹了，你居然都不高兴。” 方玉抢回袖子，开始动手接过烤串儿，“我当然高兴啊，但你们当爹怎么也扎堆儿啊，方才在宫里，我妹妹又怀了身孕，皇上也当爹了！” “当真？”沈君泽瞪了眼睛，又诡异的欢喜起来，“哈哈，那是不是我儿子和闺女，居然和皇子公主一起出生。 嘿嘿，以后定个娃娃亲！” 方玉翻了个白眼儿，无情泼他的冷水，“方才，皇上亲自给我妹妹喂燕窝呢，手指头都不让我妹妹动一下，对这个孩子看重之极。 你如今就开始打主意拐回来做儿媳或者女婿…哼！” “别，别啊，我就是那么一说。哈哈，随便一说。”沈君泽赶紧收了玩笑，但心里却是没有放弃，儿女姻缘这事，谁能说的准呢。 他的孩子，以后很大可能，也是要进空间的，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想想他还没娶到手的媳妇儿，他又开始头疼。 “仲良，你说这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玲珑就是不肯点头成亲，但还要生下我的孩子，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啊！” 方玉拿了一串羊肉吃着，烫的嘴里嘶嘶有声，难得的没了形象，“我又不是女子，你问我做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本就不容易猜。 “你是说，让我寻个女子问问？”沈君泽眨巴两下眼睛，笑道，“对啊，我也是糊涂了。女子肯定更了解女子，但家里这些嫂子都贤良淑德，同玲珑怕是谈不来，不如还是等皇后妹子回家，我再请教。” “明早吧，大朝会，皇上要上朝，妹妹能回家。” “好，妹妹要是能帮我早点儿把媳妇儿娶回家，让我做什么都成。” 沈君泽见方玉兴致不高，就换了话头儿，两人说起朝政和生意，吃饱喝足也夜色深沉了。 方玉带了浅淡的酒色回到后院，桃红正守着灯烛做针线，见他回来，赶紧上前帮忙脱衣衫，打水洗手洗脸。 方玉默默看着她忙碌，最后拉着她坐在床边，“你知道，我心里没有你。” 桃红心头一颤，抬头见他神色温和，甚至带了几分愧疚，鼻子就酸了，哽咽应道，“我知道三爷心里没我，嫁给三爷，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奢望三爷喜欢我，就是别讨厌我，让我一辈子伺候在身边就行。” 方玉叹气，“同样，我以后心里也不会有别的女子，不会娶妻。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就两个人作伴到老吧。” “不介意，不介意。”桃红抹了眼泪，“我出身低贱，来到咱们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从来没有更多奢求。就求三爷别嫌弃我…” “好，我们都对彼此坦诚，不亏欠也不奢求，这么平淡安宁到老吧。” “我听三爷的。” 方玉抬手摘下床帐的金钩，哑着声音，对桃红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们也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日子才过得更快。” “好。”桃红害羞应了… 第二日，大朝会，朝堂上站了满满的文武百官，近几日的大事都被提出来，一一商量定夺。 其实，这些事，内阁重臣们早就同皇上太子定了调子，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 太子坐在龙椅左侧，听得认真，偶尔皇上问道，应答也是出色，让朝臣们就是再挑剔，都欢喜大魏后继有人，朝政稳固。 最后关于全国各处修路拨款一事，户部和工部有了分歧，两方人马吵的有些厉害。 夜天逸不耐烦，想起妻子还在后院儿，就挥手打断了众人的争吵，说道，“有不同建议的，写个奏折送上来。” 说罢，他站起身，神色里带了几分欢喜，又道，“皇后有孕，秋日时候，朕将要再添一个皇儿皇女。传朕旨意，京都宵禁取消三日，准许彻夜狂欢。 所有官员本月俸禄翻倍，酌情赦免请罪囚犯，以示庆贺。” 文武百官听得都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跪倒，高声呼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再添皇子！” 夜天逸抬抬手，神色里笑意掩盖不住，“平身，最近朝政由太子处置，有事寻太子定夺。” 说罢，他就转身回了后殿，扔下朝臣们都是神色古怪。皇上这是明显要陪伴有孕的皇后，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过先前出兵时候，就是太子监国，如今再来一次，也是有些习惯了… 夜天逸匆忙赶回后殿，结果却没见到妻子，喊了秋雅问询，“你们主子呢？” “回皇上，小姐回家去了，好似是想吃葡萄。听说怀孕时候吃葡萄多，生出的孩子眼睛大…”秋雅笑着应声，也是替主子高兴。 夜天逸也是惊奇，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他从来没陪媳妇儿待产过，真是不知道这么多。 他想了想，就换了衣衫，同吴总管说一声，然后去了师傅师兄们的小院儿。 听说徒儿媳妇儿又怀了身孕，九阳道长可是高兴坏了。 “好啊，好啊，这可是喜事一件！” 李捶嚷着，“先前大师兄还说有喜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先生笑道，“前几日心有所感，给小幺卜了一卦，卦象上有些提示，没想到真应验了。” 九阳道长摆手，嘱咐徒儿，“小幺如今是帝王，他的命格已经转变了，以后不要轻易卜卦了。” “是，师傅。”大先生应下，转向夜天逸，“你有什么打算？” “朝政交给哪吒，我陪着圆圆养胎，两个月后，禅位。” 夜天逸说的平淡，好似不值一提到小事，却不知道传出去要多少人惊掉大牙。 三十几岁，正值盛年的皇帝，要禅位给十岁的太子，这是什么荒唐的打算啊。 大魏江山，也不是玩具啊，怎么就放心给太子了。 但大先生等人都知道他不是玩笑，也无心劝阻，反倒说道，“好啊，我们先回玉皇顶等你们。” 说了几句闲话儿，夜天逸又去了善缘堂后院，这可把陈武等人惊坏了，不明白皇上绕过主子，独自上门是因为什么。 第九百一十八章 己所不欲 结果听说主子怀了身孕，皇上亲自过来请教如何养胎，人人忍不住笑，又不敢笑，当然更多是为主子高兴。 陈武当即调了几个最好的医女，对皇上的提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成功速成了一个合格的奶爸… 方圆儿不知道，善缘堂后院正热闹着。她这会儿也在扮演着知心大姐姐的新角色，课题很是劲爆，就是教沈君泽怎么追妻。 说起沈君泽这个心仪的女子，也是大魏难得的特立独行，据说出身武林世家，功夫极好，先前为了追一个仇人，到了希望城，结果不小心着了道，差点儿被害死。 碰巧沈君泽经过，把人救了下来，沈君泽对这朵烈焰花儿是一见钟情。人家这姑娘却一心报仇，沈君泽几乎动用一切能力，帮着姑娘完成了心愿。 一般女子肯定是要以身相许啊，毕竟沈君泽财力人力都不差，表面又是希望城的城主，本人更是风流倜傥，俊逸非凡。 但这姑娘不走寻常路，开口就是给沈君泽做十年护卫，偿还他的恩情，人家不想嫁。 沈君泽献了几个月殷勤，简直是掏心掏肺，可惜就是不能让姑娘改主意。 好不容易老天爷给机会，两人一次在大漠里喝酒赏月，酒后乱了个啥，姑娘当真怀了身孕，沈君泽欢喜的要发狂，以为马上就能成亲了，但人家姑娘还是不肯定点头。 人家宁肯自己生了孩子，自己带，自己养，就是不嫁！ 沈君泽自认也是个聪明的，却在这里折戟沉沙，一边是一天天在人家肚里长大的孩子，一边是催着他成亲的祖母，他实在没办法，这才跑来求救。 在他心里，这世上在没有比方圆儿更聪明的女子了。 她一定能知道原因，能给他指点迷津。 而方圆儿听完，确实也有些猜测。 说到底，这姑娘有些像现代那些女子，本身是江湖人，在外随意走动习惯了，什么事不尊礼法也习惯了。 即便她心里喜欢沈君泽，但只要想想成亲之后，要守着一个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事依靠男人，以男人的话为天，怕是心里就要厌烦抵触。 “沈大哥，你最喜欢什么？比如说，没了这个东西，你会觉得人生没有乐趣？” 方圆儿抓到一个切入点，啃着果子，问的随意。 沈君泽很认真的考虑，应道，“吃肉喝酒？不，应该是自在行走。我生性不喜欢束缚，否则也不会做行商。” 方圆儿点头，笑道，“那若是以后要把你关在一个院子里，虽然好吃好喝，但你面对的，只能是奴仆和孩子。终生不能再自行在外行走，不能去看大山大水，不能肆意说笑，不能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甚至但凡有一些出格之处，就会有人指责。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有聪明才智也只能藏起来。 你会同意吗？” 沈君泽听得皱眉，开口想说什么，但方圆儿却挥手拦了他，又添了几句。 “更何况，你牺牲了这么多，也不见得有回报。也许某一日，那个同你山盟海誓要一辈子带你好的人，突然又领回一个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生儿育女。 你会怎么想，敢赌上所有，为了这样一个结局吗？” 沈君泽抿了嘴唇，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但又总觉得有些别扭。半晌，他低低应了一句，“但是，天下女子都是这样的啊，相夫教子…” “对啊，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就是不愿意，也要这样，是吗？”方圆儿意兴阑珊的扔了果核，“所以，她才不想嫁给你。因为她不想和天下女子一般！ 或者说，你想找的是同天下女子一般的女子，不是她。” 这话拗口，沈君泽却终于听懂了，反驳道，“不，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与众不同。” “但你娶了她之后，却要求她和别人相同！所以她不嫁！”方圆儿一针见血指出关键，然后掏出帕子擦手，突然有些想夜天逸。 沈君泽这样的普通男子，为了喜欢的女子，尚且不愿放弃一些东西。而夜天逸身为帝王，却做到了。 “沈大哥，我能告诉你的，已经说到了。你好好想想，我回去了。” 说罢，她闪身回了太和殿，留下沈君泽在果园里久久没有离开… 夜天逸也刚从外边回来，哪吒被累积的折子折磨的暴走，赶紧抓了老爹一起处置。 方玉和陈大海、崔琰等看的好笑，这样的皇家父子真是少见，但却让做臣子的分外安心。 方圆儿端了果盘和点心从后殿过来，方玉赶紧起身接了过去，夜天逸和哪吒更是上前亲手扶了方圆儿坐下。 方圆儿被他们这般惹得哭笑不得，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耽误你们正事了？” “不，这就忙完了。”陈大海和崔琰异口同声应答，末了极有眼色就要退下。 夜天逸拦了他们，嘱咐了一句，“把禅位的消息慢慢放出去。” 两人愣了一下，都是赶紧行礼应下。 两人清楚，先前皇上许是还有耐心多教太子一段时日。但如今皇后有孕，皇上怕是要立刻就撂挑子了。 这消息散出去，京都怕是又要热闹了。 方玉当然也清楚，开口问道，“你们打算到哪里去养胎？” 方圆儿应道，“先前答应道长，会去玉皇顶住一段时日，不想就有了身孕，正好过去住着。玉皇顶隔壁就是玉泉谷，即便有些不舒坦，也不怕。” 方玉也觉得这去处好，“你高兴就好，家里都同意。” 夜天逸再次把儿子扔给舅舅，牵了媳妇儿往后边走，“该吃午饭了，我让夏雨煮了燕窝粥，你要多喝点儿，听说多吃燕窝，孩子生出来会皮肤白。” 方圆儿皱眉撒娇，“我不想吃燕窝，那就是燕子的口水。你看美宝儿和哪吒，也没吃什么燕窝，不是照样儿长得好。” “我找大师兄要的古方，还加了药材，你先试试，真不喜欢就算了。” “好吧，你别总管着我，否则我该后悔怀这个孩子了。” “别胡说，孩子在肚子里能听得见。” 夫妻俩一边说笑一边走了，留下哪吒翻了个白眼儿，同舅舅说道，“舅舅，我觉得我爹要彻底当甩手掌柜了，我娘更是不管我死活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 送别 方玉好笑，耸耸肩，无比同情，“谁让你是长子了，你爹怕是没几日就要禅位了，以后有你忙的时候。 消息传出去，京都里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的眼珠子发红，你还在这里抱怨。” 方玉真是一句都没说错，上午大朝会散去，皇后再次怀了龙胎的消息，就迅速在整个京都传开来。 这世上的贪欲就像野草一般，即便被百般灼烧，依旧是随时随地都会发芽儿。 只要后宫空虚一日，就总有那些望向一步登天的人，想着盼着那个机会。 皇上如今大败西域诸国，胜利回归大魏，清除了盘踞朝堂多年的丞相一党，铲掉了太后这个大魏耻辱的毒瘤。 可谓是皇权空前集中的时候，天下归心。 而皇后娘娘虽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到底三年不在宫中，流落在外，名声多少都要受些诟病和损害。 若是能利用这一点儿，让帝后慢慢离心，也不是没有从中得利的机会。 结果，他们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反倒是皇后又怀孕了。 这简直是让人暗自咬牙，表面还要装作欢喜，感觉实在不好。 “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这是喜事，喜事！” “是啊，太子地位稳固，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好。” “大败西域金都，皇上都没有大赏呢，可见皇上是如何高兴。” 众人聚在一起言不由衷，心里却几乎都在盘算。 皇后孕期还有差不多七个月，皇上身边难道会一直不添人伺候？ 说不定最大的机会，这就来了呢。 结果，他们的小算盘才打了一半，突然又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皇上不管朝政了，专心陪着皇后养胎，以后是太子监国了。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有中正的老臣说起来，都恨不得拍桌子，“女子误国！历朝历代，没听说哪个皇后怀孕，就要皇上扔了朝政，整日陪着的！” “是啊，皇后这是有些持宠生娇了。这就是后宫一家独大的危害了，若是贵妃和四妃俱全，皇后也不敢如此吧。” “先不要多嘴，看看再说，兴许只是流言，皇上不会如此…不理智。”说话之人把昏庸两字换成了不理智，到底还没忘了祸从口出。 于是，所有人密切关注皇宫中，日子又慢悠悠过去了半个月。而让所有失望也惊奇的是，皇上当真把朝政都扔给了太子，专心陪着皇后养胎了。 大小朝会，皇上一次都没露脸，就是重臣阁老们商量修路，皇上都没参与。 而不得不说，太子的表现也是出乎意料的好，没有因为缺了皇上，朝政就如何混乱，反倒一如既往的井井有条。 这让朝臣们心思很是复杂，好似想指责皇上都找不到理由了。 大先生等人借住的小院儿门口儿，这会儿正停了三辆马车，小厮丫鬟们忙着往车上搬东西。 其实行李没有两件，大半都是路上的吃食。 九阳道长带了徒儿们，今日出发返回玉皇顶，夜天逸和方圆儿带了美宝儿过来送行。 九阳道长抱了美宝儿，舍不得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一个劲儿的嘱咐，“美宝儿啊，一定监督你爹娘早点儿带你去玉皇顶啊。 师公带你去骑仙鹤，去看瀑布，去抓鱼！” 小姑娘乖乖点头，“师公放心，美宝儿一定带着爹娘去。” 两岁多的小姑娘，去哪里都需要人抱着，这般正正经经说要带着爹娘出门，惹得众人都是笑。 从大先生到五师兄，每人都抱了美宝儿，很是舍不得，幸好还有一段时日就能再见到了。 这其中却不包括蒋子杰，金子和根生他们出发的时候，他就又一头扎进江湖了。旁人不放心，他非要亲力亲为，生怕孩子们吃了亏。 这也是他这人虽然百般不着调，但关键时刻，总能让人放心依靠的原因。 一时，马车终于踢踢踏踏离开了，一家三口难得出宫，索性就偷懒到底，去街上逛了逛。 首饰铺，绣庄，甚至是杂货铺，只要感兴趣就进去走走。最后选了个最大的茶馆，歇脚儿加垫垫肚子。 结果楼上楼下都在议论的热闹，最开始是有人说修路，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自然是人人都支持。 继而又说道，修路的银子来自金都的赔偿和战利品，是皇上远征西域的荣耀。 原本这些也没什么，京都脚下皇城根儿，一个乞丐都会对朝政指点几句，否则好似就对不起京都人的身份一样。 但偏偏有人非要显示一下与众不同，直接歪了楼，“皇上正值盛年，怎么就让太子监国了？太子再聪慧，也是十岁的孩童啊。” “就是，皇上对皇后太过娇宠了，为了龙胎儿，朝政都不顾了。” 有人觉得这话题危险，笑着转圜了两句，“这是应该的，皇家子嗣不多，皇后再添皇子，也是太子的臂膀助力。 更何况皇上皇后情深，越是朝堂稳固的基础，好事，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啊，满后宫就一个皇后，所有皇子公主都是皇后所出。方家本就权倾朝野，时日久了，怕是这大魏就姓方了。” “不至于，方家行事很是低调，皇上也是圣明帝王。” “对，对，来，喝茶，眼见天气好了，过几日咱们约去城外踏青，我做东。” “好啊，这样的好时节，说什么朝政，还是赏景重要。” 楼下很快改了话头儿，楼上包厢里，方圆儿斜了夜天逸一眼，似笑非笑道，“听见了吗，整个大魏不知道多少人，还是惦记给你多找几个媳妇儿呢，多给哪吒生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你要不要顺应一下民意啊？否则我们方家怕是要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夜天逸知道她这是恼了，赶紧说道，“别管他们怎么说，我心里清楚就好。再说，再等哪吒一个月，他顺利接手朝政，就禅位给他。 釜底抽薪，以后就再也没人惦记这事儿了。毕竟我再娶多少个，生出的孩子最多是个亲王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些人以后怕是要盯上哪吒了。”方圆儿总觉得对不住儿子，幸好儿子年纪好小，还能清静几年。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夜天逸倒是半点儿不觉得愧疚，生在帝王家，又是嫡长子，哪吒命里就该承担这些责任，只不过稍稍提前了那么几年而已。 第九百二十章 挡箭牌 哪吒不知道他不靠谱的爹娘，已经商量好要压榨他了，正奋笔疾书，修路是个烧钱的工程，虽然有户部在，但他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省得被臣子蒙蔽了。 除了这些政事，他每日还要读书习武，样样不能落下，若不是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在，恐怕他就会成为大魏第一个累死的太子了。 方玉也心疼外甥，半大小子正是淘气的时候，难得能这么耐得住性子。 他想了想就道，“晚上闲下来，舅舅带你去海边啊，听说日升他们造了条大渔船，咱们去夜钓。” 果然，哪吒抬起头，兴奋应道，“好啊，钓几条鱼给我娘熬汤喝。最好再找找有没有好的红珊瑚，给美宝儿玩耍。 再有空闲，咱们也去看看金子哥，他走了这么久，不知道在外边吃没吃苦？” 从头到尾，这小子惦记的都是家里人，哪里是去玩耍放松啊。 方玉越发心疼外甥，拍拍他的肩膀，“行，都听你的。你也别太累了，偶尔犯个小错都正常，你才十岁，不犯错才奇怪啊。” 哪吒扔了笔，拿了一个果子啃起来，很是感慨。 “以前看着我爹忙碌，还不觉得什么，如今自己坐这里才知道，我爹很是太不容易了。 人人都看到帝王的富贵权势，其实这个位置真是不容易坐，稍微有个小错，落到下边百姓头上，兴许都是滔天的灾难。” “我儿子真是长大了，居然都有这样的觉悟了。”方圆儿牵着美宝儿出现在门口，随后跟进来的夜天逸望向儿子也是满意。 孩子就像小树苗，总要经历风雨，才能成长的更坚韧更顽强。 这才独自处理朝政几日啊，儿子已经有一个帝王的觉悟了。 “哥哥！”美宝儿哒哒跑到哪吒身边，同哥哥显摆她在外边买回来的东西，“猴子面人儿给哥哥！” 哪吒笑嘻嘻接过来，抱了妹妹吃果子，你一口我一口，很是亲近。 方玉也坐下来，问道，“圆圆这几日可有孕吐？” “没有，哥，别担心。”方圆儿轻轻拍拍肚子，笑道，“估计这孩子又是一个来报恩的，很心疼我，一点儿都没有不舒服。” 夜天逸在一边，望向妻子的肚子也是满眼的欢喜，但还是嘱咐道，“就算这样，你这几日还是不能吃气味太重的东西，清淡饮食，过了四个月才算安稳下来。” “知道了，整日唠叨，估计肚里孩子都要烦你了。”方圆儿嗔怪，指了指桌子上的葡萄，夜天逸就剥了皮送到她嘴边。 方玉已经习惯这般了，自动扭头拒绝了吃狗粮，然后同样剥葡萄喂哪吒和美宝儿。 夜天逸想到先前茶馆之事，就道，“一会儿下旨把孙家召进京，孙洪恩封永安伯，三代罔替，再看看哪个宅子闲着，赏给孙家一座。” 方玉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封赏孙家了。一个伯爵的爵位，不上不下，倒也合适。 三代罔替，可保孙家三代内受爵位庇护，三代后若是子孙没有出色人物，爵位就会递减，再三代变成普通平民百姓。 孙家是商贾出身，这般实在算是优待了。 倒是方圆儿猜到几分，劝道，“不必如此吧？外边流言说什么，我们方家又不会在乎，不必让孙家进京蹚浑水。” 夜天逸却是坚持，“之前就已经定了，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正好我最后也再看看，能不能再跳出一些心思复杂的。” 方圆儿听得这话，也就不再劝了。方玉也明白了，外边肯定是眼红方家了，毕竟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没有任何妃嫔，所有皇子公主再都是方家的外孙外女，即便方家再如何低调，也足以让外人嫉妒发狂了。 而孙家是皇上生母的母族，这时候抬出来，绝对是最好的挡箭牌。 这么说，对孙家有些不公平，但想必孙家明知道也会很高兴。 商贾跻身权贵行列，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果然，第二天下了旨意，京都众人就知道皇上有意抬举孙家了，于是有人就幸灾乐祸说道，“皇上圣明，绝对不会让方家一家独大。” “是啊，这倒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宫里还有喜事呢…” 旁人附和，至于是什么喜事，就不必明说了。 孙家远在东州府，孙洪恩这一段时日也在梨花坳，孙大管事在山上小院儿，他平日就在村里买了宅子守着。 突然来了京都的圣旨，孙洪恩简直狂喜的差点儿昏厥过去，他跪在地上，接了圣旨，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 要知道昨日他还是一个商贾，因为生意被一个县令的妻弟，就要低头结交，一转眼，县令就亲自上门送圣旨，他就做了伯爵。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县令大人瞧不上他这样，眼底有几分轻视。 什么事就怕对比，想想平日方家人，贵为皇后母族，一等国公府，照旧下田，照旧同十里八乡亲近走动，不卑不亢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就是普通百姓呢。 这就是气度和底蕴，荣华富贵看淡。 再看孙洪恩这般模样，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儿。 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客气，“伯爷请安心，这是皇上念着孙家的旧情呢。 伯爷这几日拾掇一下，尽早进京去吧，听说伯爵府的宅院都批了下来，只等伯爷入住了。” “好，好，多谢大人。”孙洪恩勉强回了神，寒暄几句，又备了一份礼，送走县令，他就带着圣旨迅速上了山。 孙大管事刚扫好院子，正靠在墙根儿上晒太阳，突然见孙洪恩上来，还以为家里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就皱眉说道。 “家里生意都托付给你了，有事你尽管决定就成，又跑来做什么？” “义父，不是生意，是圣旨，京都送圣旨来了！” 孙洪恩激动的拿出圣旨，惊得孙达立刻跪了下来，小心展开，待得看明白孙家封了爵位，他激动的也是老泪纵横。 “皇上到底还是念旧情，没有忘了孙家，呜呜，等我闭眼睛去了九泉，也有脸面同老太爷交代了。” “义父，您先别哭，京都那边好似有些着急，就是圣旨都是县令送来的，不是派太监出京传旨。”孙洪恩扶了老爷子，问询道，“您说这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第九百二十一章 心甘情愿 孙管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了想就道，“拾掇一份厚礼，咱们去方家拜访。” 孙洪恩赶紧应了下来，方家是知道他们在这里的，若是进京，提前打个招呼也是礼数。 若是能问到什么消息，当然更好了。 说来也巧，方家正好要春耕了，方老大回来安排杂事，听说孙大管事来访，他想也没想就让人请了进来。 孙大管事姿态摆的很低，行了同辈礼，待得茶水点心端上来，他也没绕弯子，开口就说道，“世子爷，我们方才接了圣旨，皇上给我们孙家封了个伯爵，我们恐怕要立刻进京了。 这次过来，一来是辞行，二来是想问问家里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捎带过去？” 方老大平日同老爹一心种地守家，很少参合弟弟妹妹的谋划，但家里如今是整个大魏和京都的风口浪尖，多少都听了几句。 所以孙家得封赏进京，是为了方家做挡箭牌，他也是知道的。 他生性憨厚淳朴，这会儿对上孙老爷子，多少有些心虚和愧疚。 特别是老爷子如此开诚布公，如此诚恳，他想了想就道，“京都那边一切都好，我们家里也不错，倒是没什么需要大管事帮忙捎带。 不过…皇后娘娘怀了身孕，若是大管事有空闲，可以准备一些小孩子的用物…” 不等方老大说完，孙管事已经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惊喜嚷道，“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有身孕了！有身孕了！” 方老大惊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应道，“是的，估计十月左右就会生产。皇上为此把朝政都给太子处置，专心陪着皇后娘娘养胎呢。”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孙管事兴奋的搓手，再也做不下去，赶紧就告辞出门。 孙洪恩扶着义父走在梨园里，忍不住小声问道，“义父，皇上又有了龙子，还是皇后娘娘嫡出，方家权势滔天。皇上是不是怕方家独大，这才让我们家里进京？” “你懂什么？”孙管事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别给我耍那些小聪明，把心放正了！ 跟着皇上，伺候皇上，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听话！先前家里若不是…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你要引以为戒！ 记着，永远不要攀比方家，否则就是害了咱们孙家。别说皇上给了孙家爵位，就是什么都不给，需要孙家给方家做挡箭牌的时候，孙家也要毫不犹豫冲上去。 懂吗？” “懂，懂!”孙洪恩赶紧应着，他也不是要如何攀比方家，只不过想弄明白皇上召孙家进京的意图，这样进京之后才好行事啊。 孙管事见他还算受教，想了想就趴在他耳根说了两句。 孙洪恩惊得睁大了眼睛，狂喜和难以置信，让他的脸色也很是古怪。 孙管事背着手往山上走，哼了一声，“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你就记住了，只要我们孙家够忠心，事事听话，起码可保百年富贵！” “是，是，义父，我知道了，我一定记得清清楚楚。”孙洪恩快步追上去，心里乐开了花儿。 若说先前对于进京，还有几分心虚，如今可是底气十足。 当晚，消息就从东州府传了出去，孙家所有店铺都在搜集孩子用物，不求最多，只求最精最贵。 所有人都知道了主家得了爵位，就要进京谢恩，搜集这些东西是为了给皇子皇女，却没人知道，孙家的小主人也要出生了。 孙洪恩早就娶妻生子了，妻子周氏是个精明的，瞧着老爷子和丈夫的架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晚上睡觉时候，她就吹起了枕头风，孙洪恩实在兴奋，想着几个月之后这事就会有结果，倒也没有瞒着妻子。 结果，周氏听了却直接急了，“原本还高兴家里得了爵位，以后传给儿子孙子，结果皇上又要塞个皇子过来，那爵位岂不是最后还要落到皇家，我们孙家算什么，替他人做嫁衣吗？” 孙洪恩怎么也没想到，妻子会是如此短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闭上你的狗嘴！蠢货，你想害死全家吗?” 周氏不服气，哭得厉害，“什么叫我害死全家，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家里好。家里有了爵位，儿子就能读好学院，就能科考做官，不用一辈子因为家里经商被人低看。 但这爵位只给你脸上挂点金粉，根本到不了儿子手里，我凭什么不能说!” 孙洪恩肠子都要后悔的青了，到底同这蠢女人说这些做什么。 “那是皇子，还是嫡子，太子亲弟弟，以后一定封亲王都委屈了，怎么会抢夺咱们加一个伯爵！你就是蠢货，自己叼块肥肉，就以为人人都想吃呢，人家不稀罕！ 再说，就是皇家想要收回，你还想造反啊！那本就是皇上赏赐的，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他翻身下地穿了衣衫，“这次你不必进京了，留在老家看守宅子!就你这样的蠢货，没得到了京都给家里惹祸！” “老爷，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周氏慌了，赶紧求饶拦阻，可惜孙洪恩已经出去了，直奔小妾房里睡下了。 不说孙家这边闹腾，只说他们日夜兼程赶到京都的时候，已经三月末了，真正的草长莺飞，大好的春日。 孙家一行车队十几辆，仆从百十人，声势也算浩大，免不得就惹人注目。 有人特意打听几句，知道是孙家进京了，当然就又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虽然很多人看不起孙家出身，但孙家是皇上母族，在皇上未曾起兵之前也是多有帮衬。如今皇上封了伯爵，空降京都权贵圈子，是不是说明皇上也… 一时间京都都在猜测，而孙家也行事很高调，进宫出来带了很多赏赐，然后就忙着修葺府邸，挂了伯爵府的匾额，又有消息放出来，孙家要宴客暖屋了。 有人当时就心活了，自认为猜测到了皇上的心意，于是开始蠢蠢欲动。 当真到了暖居酒宴那日，就算孙家没有女眷，也照样有很多客人带了妻女上门道贺。 而女儿无一不是妙龄芳华，花容月貌。不必说，孙家没女儿，他们有，全都打着联手分蛋糕的主意呢。 其实，也无怪乎众人如此，孙家得了爵位，凭借的就是皇上念旧情，但万一皇上某一日恼了孙家，岂不是荣华富贵都成空。 怎么看，孙家送女子进宫分宠，也帮自家巩固情分是最好的选择。 第九百二十二章 打脸来的太快 而孙家好似也有这个意思，虽然后院没有女眷，但孙家打理家事的两个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极有规矩，有八面玲珑，把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照料的极妥帖。 散席时候，甚至每位闺秀还得了一件伴手礼盒，盒子里是江南李记的胭脂，双面绣的团扇，一套黄杨木梳子，一面雕工细致的小铜镜。 虽然如今整个京都，还有大魏各地，女子保养妆容之物都以花想容为最，但李记这个称霸胭脂界百年的王者，还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还有那团扇也是精美，梳子和铜镜更巧夺天工。 闺秀们都很是高兴，她们的父母更乐开了花儿，以为闺女入了孙家的眼。 于是，之后几日，不少人连续出入孙家，酒喝多了，自认同孙家有了心照不宣的约定，有人酒席上就忍不住大放厥词了。 “老太爷啊，您可是进京了，否则这京都都要姓方了。” “是啊，论血缘亲近，您们孙家的姑娘可是圣母太后，皇上的亲母。方家不过是皇后的母族，比咱们孙家矮上一截呢。 论理，方家人见您都要跪地磕头称晚辈的。” “就是，就是，您看如今方家简直是一手遮天，迷惑的皇上不知怎么宠爱那个妒妇好了。不就是怀个身孕吗，皇上连朝政都不管了，这若是再生个皇子，以后啊，大魏更要姓方了!” “幸好伯爷和老太爷进京了，否则这大魏就真是没个规矩了。” “以后可都仰仗老太爷和伯爷了。” 孙达装作年纪大，耳朵不灵便，十句话里能应一句就不错了。 而孙洪恩更是长袖善舞，把原本行商时候练就的周旋本领发挥的是十足十，好似承诺了有很多，好似同仇敌忾，但仔细想想，犯忌的话一句没有。 这般闹了十几日，孙家门庭终于安静下来，宫里又派人把孙达和孙洪恩请了过去。 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盼着宫里的消息尽早传出来。盼着孙老太爷在皇上跟前有几分颜面，劝动皇上选妃进宫。 而太和殿后院，皇上一家四口，还有外人心里以为的孙家死敌方玉，更是赫然在座。 美宝儿很喜欢孙达这个给她带了很多礼物的舅爷爷，笑嘻嘻跑来跑去，一会儿给孙达送果子，一会儿送点心，把孙达笑的合不拢嘴，喜爱之极。 “咱们美宝儿小公主真是太聪明可爱了，等舅爷爷给南边的商铺送信儿，给小公主多寻些好东西回来。” “是啊，我听说上次他们出海带了个一丈见方的大扇贝壳回来，回去我就送信儿让他们运来京都，装饰好了给小公主做夏凉床。” 孙洪恩也是附和，心里忍不住吐槽那些指望踩着孙家上位的贪婪小人。 真是当孙家是傻子了，有皇上这根最粗的大腿在，谁会苦心往宫里塞妃子啊，谁知道妃子多少年能生个皇子，生个皇子会不会得皇上欢心不说，兴许皇子长起来，太子都登基了。 舍近取远，孙家可不是蠢货！忠心皇上，辅佐太子，亲近皇上一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见上次他们进来还要磕头谢恩，这次再来就被公主称一声舅爷爷，从臣子变成了远亲… 方圆儿从灶间回来，她还没有显怀，但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衣裙。 “孙舅舅稍等片刻，灶间做了您喜爱的几道菜，有些费火，马上就好。” 孙达赶紧站了起来，一脸担心的隔空虚扶着，“娘娘快坐下，我们吃点心喝茶就成，何苦让您下厨？” “舅舅别客气，我们也是要吃午饭，而且我没什么孕吐，身体还好，做些事也打发空闲功夫。” 方圆儿不在意，笑着招呼两人吃果子，孙达很欢喜，“不孕吐就好，这孩子是个懂事的，长大也错不了。” 夜天逸望了方圆儿一眼，见她轻轻点头，就道，“太医已经诊过脉了，皇后腹中是个男孩儿。 朕随后就会宣布，这孩子以后姓孙，续孙家香火，但不会承继伯爵爵位。” 孙达和孙洪恩一听这话，当时就跪下了。 特别是孙洪恩，皇上这话说的清楚，伯爵就是奖励给他们多年对孙家的忠心，是给他们忠仆这一脉的。 而皇子姓孙才是承继孙家的血脉，他们要尽心辅佐就好。 其实他来到孙家的时候，小姐已经进宫了，他一直是跟着孙达的，若说对孙家有多深的情义不现实，更多是努力踏实一步步奋斗到如今的。 这般最好，孙达完成了对孙家的承诺，了了心结，他也得偿所愿。 “谢皇上恩赏，呜呜，谢皇上。” 孙达低声呜咽，有了皇上金口玉言，所有盼望才算落实，再无改变。 夜天逸亲手扶了他起来，说道，“舅舅不必如此，孙家是朕母族，原本就该这般。” “是，是，皇上心慈，老奴以后到就九泉也能同老主子交代了。” 孙达坚持磕头，才起身。 方玉也是劝了两句，正好饭菜端上来，众人围坐边吃边说闲话儿。 方玉就道，“先前又钓出几条小鱼，原本丞相一党倒台时候，没有牵连太广，轻轻放过他们了。不想他们死不悔改，如今又跳出来。” 夜天逸点头，“等哪吒登基，拿他们立威吧。” “好，名单都记下来了，他们的罪证也在搜查，有个十日半月就妥当了。” “那就近选个良辰吉日，就禅位吧。京都事情了结，我要带着圆圆和美宝儿去玉皇顶住一段时日。” 众人说的热闹，只有哪吒努力吃喝，头都不抬，也没有反驳。当然，他反驳也没用，爹娘是打定主意抛下他，逍遥自在去了… 日头西斜时候，孙达和孙洪恩才出宫回到伯爵府，就在众人心急，想要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宫里的传旨太监又到了。 皇后肚里的皇子，不等出生就赐姓孙，承继皇上母族孙家的香火。 短短几句话，却像蒲扇一样大的巴掌，狠狠打的众人满地找牙。 说好的联手呢，说好的争宠呢，说好的分蛋糕呢？ 孙家直接放弃了蛋糕，分了个皇子！ 那可是皇子啊，还是嫡出的皇子，以后必定要封亲王的。只要这个亲王在，孙家不造反，百年富贵是跑不掉的，还争什么宠啊！ 这就好比，一群老鼠密谋偷奶酪，结果其中一只直接得了一个大鸡腿！不香吗，不饱吗？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失落的帝王 所有人都懵了，转而又愤怒的出奇，到底是皇上舍了孩子安抚孙家，替方家消除一个敌人，还是孙家原本就知道这一切，这一段时日就是为了耍他们玩呢。 想想他们在孙家说过的那些狂言，所有人都脊背生寒。 恐怕，是第二种情况了！ 一时间，孙家闭门不再宴客，整个京都所有人的嘴巴也像被缝上了一样，特别是那些已经预备把闺女送进宫的人家，简直是瑟瑟发抖中。 一天，两天，三天… 就在所有人都时刻提防头上的长刀落下的时候，半个月后的大朝会上，皇上突然又扔下一个历史性的核弹。 “朕要禅位给太子，礼部预备太子的登基大典，一月内完成。” 禅位？登基大典？ 整个朝堂百十号文武百官，好似都聋了一般，良久没人出声。 最后还是一个老臣支撑不住，噗通倒在地上，“皇上不可啊！” “是啊，皇上不可如此，请皇上收回旨意。” 几个阁老也反应过来，高声喊着跪了下来。 其余文武百官也都醒悟过来，哗啦啦跪倒一片，“请皇上收回旨意。” 不管平时是交好，还是敌对，这一刻所有人有志一同的开口拦阻。 虽然皇上太过强势，把世家势力打压的不成样子，但不得不说，大魏整体国力在稳步提升，而且周边小国，有了金都国的前例在，都夹着尾巴做国，再也不敢进犯半步。 可以说，大魏如今是百年历史上最辉煌最骄傲的时刻。 而皇上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要禅位，把大魏，把江山社稷交给十岁的太子手上，简直是胡闹呢！ 夜天逸早料到如此，同方玉和陈大海对视一眼，缓缓开口扔出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借口。 “先前金都细作潜藏后宫，伙同先贵妃，以金都金花混合之毒，致幻蒙蔽朕，所以先贵妃才得以进宫。 后来金都细作和先贵妃阴谋破碎，伏法丧命，但朕身受奇毒，经年累月下来，已经难以痊愈。 数日前，朕的恩师玉皇顶九阳道长亲自进京，给朕诊治，依旧无法根除，只能以药丸压制。 此毒发作，一月中有大半月要昏睡，清醒之日屈指可数，而且以后药效渐失，还会越来越严重。 就是如今，朕三日里也要睡一日，所以，禅位给太子，太子治国，朕还能教导几年，否则朕当真有沉睡不醒之日，大魏才是群龙无首之时。” 众人都是张口结舌，这话乍一听好似合情合理，但丞相一党和伪太后都已经死了，皇上到底中没中毒，也没人能证明真假啊。 根本不能排除皇上为了顺利禅位，说谎骗人的嫌疑啊。 但要他们撵着皇上，追问真假，或者寻个太医当堂诊脉证实更不可能。 如此关心龙体安康，难道想造反不成？ 一时间，这事好似陷入了死结，而这也正是夜天逸想要的结果。 他开口再下旨意，“陈大海，枕戈待旦，时刻准备护卫京都，但凡有破坏京都和大魏稳定者，杀无赦！” “是，臣领旨！” 陈大海上前，跪倒接旨。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缩，若说崔琰是皇上贴身使用的匕首，那陈大海就是腰侧佩剑了。 只要他出动，不到流血飘杵的时候，不会收回。他代表的是皇权的威严，剑之所指，必定是山崩海啸！ 所有人都是下意识低下了头，没人再敢质疑！ 宫门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出，不同于往日的交头接耳，更没有相熟之人邀约一起喝茶喝酒。 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想着换了皇帝之后，他们要如何自处。 先前还笑话那些捧着孙家，想要分后宫这块奶酪，如今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是抢奶酪的老鼠，只不过，他们全都抢错了方向而已… 本以为把皇子过继给孙家，已经是打破所有人的预料了。 没想到，皇上不但能舍了儿子，连皇位都不要了！ 什么暗毒，什么昏睡，已经可以百分百断定，这是借口。 但他们知道又怎么样，人家自己的江山，人家都不想要，他们还能怎么办？ 再退一万步说，太子也足够优秀，十岁之龄的小少年，监国时候还是这段时日，都没出过差错。 假以时日，说不定比如今的皇上还要英明神武。 最重要的是，太子还没娶亲，也没听说同哪家小姑娘走得近，方家和楚家更是连一个表姐妹都没有。 这是不是说，所有人还有机会，做不成皇上的岳父，他们是不是可以做新皇的岳父？ 不过一个下午，夜晚降临时候，整个京都都诡异的安静下来，但安静下，种种谋算，利益得失，又在疯狂涌动。 京都好似一座巨大的火山，想要喷发，又不能喷发。 陈大海提着心，同崔琰一起，把京都内外守的铁桶一般，他们是打定主意，就是这座火山就是喷发，也要一拳头打压回去。 幸好，一晚过后，许是所有人都觉得在一个十岁新皇的身上，他们能得到的利益，比一个强势酷烈的开国皇帝要多的多。 于是，老臣们象征性的上了几本奏折挽留一下皇上，禅位这是就算定了下来。 太和宫后殿，廊檐下，初春的阳光晴好，帝后夫妻两人坐在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闲话儿。 方圆儿瞧着丈夫的神色算不得好，就忍不住偷笑，问道，“怎么，我家皇上，是不是有些失落啊？原本以为大魏没了你不转，文武百官要宫门前跪求死谏，结果人家只一晚上就迅速比对出利益得失，把你舍弃了？” 夜天逸被戳了心窝子，尴尬的咳嗽一声，懒懒应道，“也不是，毕竟我的功绩在史书上也会是重重一笔。 就是担心哪吒的亲事，怕是要被多少人惦记。” 方圆儿不忍心再戳他一刀，笑道，“是啊，我也担心这个。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哪吒肯定也有他的缘分。 另外，你只是禅位了，还是太上皇，我还是皇太后呢，给儿子娶媳妇这事，多少也能出力吧。 咱们出去走动时候，有合适的就多物色几个，然后引儿子见见呗。这叫另辟蹊径，所有人都算计，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咱们已经帮儿子找好媳妇儿了，你觉得如何？” 夜天逸哈哈笑了起来，“这么一想倒也有趣，真想看看那些人两次算计都落空是什么嘴脸！” 第九百二十四章 再临云起 方圆儿扔了果核，见他高兴起来，就道，“走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夜天逸刚要应下，心头一跳，想了想就按了她的手，“不着急，等哪吒继位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去。” 方圆儿瞧着他神色，就重新躺了下来，“好啊，想去的地方简直太多了。暂时还是要先去玉皇顶，你多年没回去，总要尽尽孝心，也听师傅的修身养性一段时日。 等我生下孩子，咱们再好好去看看江河大山。” “好，听你的。”夜天逸轻轻叹气，他这一生，也称得上坎坷和传奇了。如今禅位给哪吒，自然是觉得亏欠妻子，想要补偿她，兑现当初的承诺。 但也有一部分是他想自由自在的出去走走，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奔波在征战报仇的路上，或者困守皇宫里。 一生太短了，他想经历更多。 整个京都都诡异的安静下来，但礼部却是忙疯了，登基大典这简直是最大的典礼了，有些东西恨不得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如今一个月就要完成，简直要命了。 幸好，方玉过来帮忙了几日，才让礼部上下觉得小命保住了。 方圆儿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有空闲就回家，夜天逸到底不能大甩手，带了儿子每日都是忙着交接，恨不得把帝王心术瞬间灌输给儿子。 爷俩儿简直连体婴儿一样，至于美宝儿一直在空间跟着姥姥姥爷，骑着大王和大黑满空间转悠，眼见身体就结实很多，已经从小美妞儿，变成小黑胖儿了。 这一日，楚老太爷使唤了楚志民进宫，邀请帝后夫妻到书院后山赏桃花。 方圆儿当然应了下来，一来桃园是她亲手打理的，二来那里也是他们夫妻浪漫赏夜灯的地方，怎么说都要去看看的。 选了个温暖的晴天，扔下哪吒继续奋斗，他们夫妻就带了美宝儿去了云起书院。 比起当初楚家刚回来时候的冷清，如今书院可是京都左近千里，甚至是整个大魏学子最想入学的地方。 国子监或者太学固然更好，但生员名额实在太少了，而且都被文武百官和豪门世家子弟占全了。 而云起，背靠楚家这个老牌书香门第，有皇后母族支持，皇上也是多多关注，比起国子监和太学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更何况云起也有大儒教导，更有京都最美的桃花源，还有大魏第一个模拟考制度，寒门学子想要出人头地，这里是最好的平台了。 每年云起要开考收学子之前，附近村屯的百姓家里都是最高兴的。因为有不少学子会提前赶到，租住在家里。 学子们要吃要住，百姓们也就能赚点儿零用钱。 免不得也有黑心的，会因为一些小利，坑害学子。 但书院知道以后，会根据往来学子们的评价给农户们发牌子，红色和灰色、黑色三种。 红色是口碑最好的，收费相对也高一些，但吃用都不错。 灰色是收费一般，条件一般，但不会坑人的。 黑色就是上了黑名单，学子们最好不要选择的。 三四年下来，这已经成了附近一道不成文的规矩，挂了黑牌子的百姓家门，走出去都让人鄙视，别说接待学子，做买卖之类都不被信任，可谓是悔青了肠子。 而红色牌子的人家则出门高昂着头，学院认证的良善人家。灰色牌子人家都以换红牌子为目标努力。 当然黑色牌子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机会，学院组织学子们造桥铺路，福泽乡里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出工二十日，就可以把黑牌子换成灰色。 但只要再犯错，就摘牌子，以后别想接待任何客人了。 初始，还只是秋季学院招生的时候，才有客人落脚儿。后来学院儿桃花园盛开的时候，春日也会有大批赏花客慕名而来。 再后来，学院学子多了，前来探望的家眷，走访的亲友等等。几乎一年四季，这里都会有客人出入。 叶迟赶了马车，夜天逸和方圆儿带了美宝儿，行走到书院前边的村子时候，就有百姓站在路边招呼。 “贵人可要落脚儿，我们家里有干净客房，有热水，饭菜也可口，一日只要二百文。” 也有人抢生意，越发高声喊着，“贵客来赏花吗，我们家里就住在山脚下，上山方便。” 叶迟不愿他们上前，也怕吵到主子，就撒了一把铜钱，众人低头捡拾，马车也就顺利过去了。 待得百姓们抬头，发现马车停在楚家正门前，而楚一鸣亲自在门前迎接，都猜到是真正的“贵人”，纷纷散开了。 方圆儿下车，给舅舅行礼，笑问道，“舅舅，书院门前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楚一鸣摇头，应道，“马上就是花期了，来往看客比较多，附近村人才出来揽客，平日并不这样。” 方圆儿点头，“家里多派人维持一下秩序，万一乱起来，伤的还是书院的清名。” “放心，家里也知道，你表哥每日都有关注。”楚一鸣并没有觉得外甥女指手画脚，多管闲事。相反，外女怀着身孕，贵为皇后，还惦记为家里这样的小事费心，他高兴还来不及。 这是外甥女同家里亲近，不拿自己当外人呢。 众人一路到了主院正房里，楚老太爷笑着接了美宝儿，问道，“你们直接从皇宫过来的？” “是啊，外祖，听说您老人家寻我们，我们就直接过来了。” 方圆儿和夜天逸行礼，老爷子虚扶一把，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给美宝儿拿了点心和果子。 楚夫人和云氏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众人坐下话家常，很是热闹。 这般说了一会儿，楚夫人站起身招呼美宝儿，“美宝儿，跟舅姥姥去后山看看桃花，好不好？ 你秋丰和秋平表哥，还有七斤八斤哥哥都在淘气呢。” 今日书院休沐，几个小子在空间也是玩腻了，约好跑到楚家来玩耍。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金子和根生出去调研考察各地小学生员真实数据，四个小子没了人管束，越发翻天了。 美宝儿跳下椅子，乖巧同楚老太爷和楚一鸣行礼，然后牵着云氏的手走出去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深思熟虑 屋里一时只剩了楚老太爷和楚一鸣，老太爷这才说道，“皇上，圆圆，禅位一事是势在必行吗？哪吒年岁实在太小了，不过十岁而已。 大魏朝政，事关万千百姓性命，不可儿戏。 我考量了几日，还是要寻你们劝几句。儿女情长固然可贵，但大义当前，还是要以万千黎民百姓为要。” 方圆儿路上已经猜到了，楚家是最传统的书香门第，自小刻在骨子里的就是胸怀大义。若是乱世起，站在城墙上以单薄身躯，抵挡胡虏，护佑百姓的，绝对有楚家一个。 如今眼见外孙女为了一己私心，为了双宿双飞，弃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楚家是绝对不能沉默的。 可以说，今日唤他们过来，说出这番话，楚家是做好了被厌弃的准备。 夫妻俩对视一眼，夜天逸就开口说道，“外祖，此事是我决定的。 固然，我做了这个决定，同圆圆有关，却不只是因为他。 我在帝王的位置上一日，就有人盯着后宫，无时无刻不想给离间我们夫妻。圆圆怀了身孕，我不想她伤神。之前多年，她已经为我付出太多，我想有生之年，多补偿她一些。 给她一个可以安心修养，可以自在随心的日子。 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也厌倦了那把椅子。我的一生，幼年被抛弃，孤苦学艺，少年征战，杀戮无数，又做了七年活死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带兵北伐，登上皇位，可以说旁人几生几世，都不及我二十年的苦楚。 即便坐了皇位，没想到面对的是更多的算计，差点儿让我失去了妻儿。 这世间之于我，妻儿是唯一的光，我不想让他们在冒一点儿风险。 另外，我师傅也希望我修身养性几年，去去身上的戾气，所以我才打算禅位，前往玉皇顶静修。 哪吒是天生的帝王，先前监国做的很不错，大魏交给他不会出错。” 方圆儿生怕外祖还要反驳，也是劝慰道，“外祖，我们也不是完全离开京都，再不管哪吒和朝政了。 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有这个便利，天下可随时来去。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时刻回宫去。 而且出去走走，更能看见真实的大魏，总比每日关在宫里做个瞎子聋子被臣子蒙蔽要好。” 楚老太爷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两人年轻，性子上来就做了这个决定，枉顾大魏江山百姓。 如今听来，倒是觉得两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他扫了一眼叶天逸，正色问向方圆儿，“你决定带他回家了？” 方圆儿笑道，“是啊，不过，他坚持要等到禅位之后。” 楚老太爷就更满意了，摆摆手笑道，“那就好了，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决定就这样吧。以后常回来，不许出去就跑的没了影子。 朝中如今看着平静，其实是先前拾掇的太厉害，都吓破胆子了。以后说不定欺负哪吒年纪小，都要分一块肥肉呢。” “外祖放心，哪吒不榨干他们满身的肥肉就不错了，那小子精明着呢。我们当然也不会任凭外人欺负孩子了！” 方圆儿赶紧保证，老爷子这才撵人，“去后边桃园走走吧，你亲手救活的桃园，如今都成了京都一景了。 我那些老友早就要来赏花喝酒，我还没同意呢。等你们看过，明日我再让他们过来。” “那好啊，外祖，我一会儿给你留两坛子好酒，两罐好茶叶待客。” 方圆儿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这才同夜天逸去了后边桃园。 秋丰秋平和七斤八斤，一人伸出一只手臂，搭了轿子正抬着美宝儿在桃源里乱窜，吓的美宝儿笑也不是，尖叫也不是，声音都变了。 早开的桃花被吓得落了一地的花瓣，美不胜收。 方圆儿挽着叶天逸的手臂，走在落花里，幸福的叹气。 “怎么叹气？” 夜天逸浅笑问道，“是不是把外祖的话放在心上了？他老人家这样的读书人是大魏的脊梁，清流，我倒是盼着多一些外祖这样的人。那般，大魏何愁不强盛。 可惜，咱们自从说禅位，所有人都从自己利益出发，就是陈大海和崔琰都没有任何反对，虽然忠心，但大局观不够。只有外祖一个，我真是庆幸你寻到了这样的血脉亲人。 把他们一家重新带回京都，重开了这座书院。有这样的好先生教导，大魏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脊梁。” “我没有生外祖的气，相反我也同你一样，很骄傲。”方圆儿歪头看他，眼睛亮晶晶，“但我最高兴的是，我爱的人有这般广阔的胸怀。不只盛满对我的爱，还有对黎民百姓的善，对大魏栋梁的敬。 你知道吗，这一刻，是我们相识以来，我最爱你的一刻。” 夜天逸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紧紧握了她的手，“我也是，每过一日，就爱你一分。但我有预感，我以后会更爱你。” 两人的头越挨越近，唇刚要贴合在一起，秋丰几个小子就抬着美宝儿冲了出来。 两人惊得都是脸红，尴尬咳嗽。 美宝儿还以为爹娘生病了，伸手要娘亲抱抱，又学着姥姥的模样，摸摸娘亲的额头，“娘不病，不吃药药。” “好，不吃，不吃，娘身体好着呢，方才是渴了，才咳嗽。” 方圆儿任何脸上的燥热，哄着闺女，最后带了几个小子到亭子里，一人给了一碗水果捞儿。 酸酸甜甜的酸奶，加上水果粒儿，吃的孩子们眉开眼笑，也各个在嘴巴上糊了一圈儿白胡子。 就是夜天逸看了，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暖暖的春风吹来，桃枝儿晃着粉灿灿的桃花，分外妖娆。 三月末，大魏龙椅换了主人，十岁的太子登基，号魏元帝，取万象更新之意。 新皇同样没有大赦天下，只择选了轻罪囚犯减刑释放，但明令各地州府县镇减粮税一年，京都三日大庆，免宵禁。 京都成了欢乐的海洋，街路两侧都是彩色灯笼，夜市也摆了起来，杂耍，贩卖小吃的，叫卖小饰品的，商家铺子也是通宵达旦开业。 正值春日最好的时候，城门大开，出城去赏夜景，划船游河的人也很多。 才子佳人们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多少诗会遍地开花，多少俊秀公子一袭青衫，手执折扇，念几句酸诗就收获了放心无数。 第九百二十六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方圆儿也是一身男装，手里折扇瞧着手心，很是不服气。 “可惜金子和根生，长风都不在，否则哪里轮得到这些歪瓜裂枣评什么京都第一公子！” 夜天逸听得好笑，伸手护着她，免得有人撞到，心里却是吐槽，孩子还是自家的好，别说这些书生确实差强人意，就是当真优秀，在妻子心里也不及侄儿万一。 他伸手扶了妻子，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如今已经微微显怀了，这几日吃东西也开始没胃口，全家都极小心。 别说这些年轻学子，当真不及金子，就是出色很多，他们也不敢说啊… 哪吒脖子上骑着美宝儿，他天生神力，倒也不觉得吃力，这会儿见不到爹娘这么腻乎，特别是两人都是男装，总有人以为是两个断袖，不时看过来。 他果断托着妹妹“逃跑”了，“爹，我们去近前看看，万一有可用之人呢。” “去吧。”夜天逸没拦着，毕竟有崔琰和叶讯跟着呢。 京都如今太平，叶讯这个躲在幕后多年的功臣，终于可以出来露个面了。 至于叶迟那个家伙，早就扯了朱红跑的没影子了。 不远处有几家带了小姑娘，隔了屏风在看热闹。方圆儿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夜天逸过去借了毡毯之物，坐在草地上，听小姑娘们八卦，也顺带看看热闹。 小姑娘们还算矜持，说话有所保留，但看着那些俊秀公子，也各个红了脸。 方圆儿心里羡慕，忍不住想起她年少时候，脸上就笑的古怪。 小姑娘们偶尔看见，都以为她有什么龌龊心思，赏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儿。 夜天逸好笑又好气，扯了媳妇儿赶紧离开。 方圆儿没有八卦听，也没有俊秀公子可看，就有些闹人。 “累了，回家，不想在这里了。” 夜天逸惦记儿女，就道，“再等一会儿吧，你累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 方圆儿不知是不是怀孕影响，脾气有些急躁，就道，“我就要回家，现在马上就要回去。” “好，好，回去，我让人告诉哪吒一声，咱们就回去。” 夜天逸扛不住她闹人，就喊了吴叔去寻哪吒和美宝儿，方圆儿就道，“吴叔，告诉哪吒，一会儿带了妹妹直接回家，我先带他们爹爹回去了。” 吴叔以为回家就是回宫，也没在意，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方圆儿牵着夜天逸寻个无人之处，小声问道，“你就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记得，我说等哪吒登基之后…”夜天逸想起什么，心跳突然就开始加速。他有预感，多年的猜测，好似在今日就要揭开答案了。 方圆儿坏坏一笑，牵着他的手，突然闪身进了空间。 原本的踏春人群，绿草红花，好似恍惚一下，突然就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远山，绿油油的稻田，勤劳的农人牵着黄牛，还有一座座粗犷的小木楼，楼下坐着摘菜的妇人，期间跑跳淘气的小子… 鸡鸣犬吠，陌上花开，人间美景，安宁喜乐… 叶天逸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景色是虚幻还是现实，下意识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 方圆儿被他难得的呆傻模样，惹得哈哈笑起来。 末了，她伸手小小伸个懒腰，骄傲说道，“皇帝陛下，欢迎来的我的世界，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仙家手段？ 夜天逸的嘴巴久久合不上，之前所有疑问，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方家以一己之力供给十万大军的粮草，这里大片的田地都是功臣。 怪不得西征路上，力虎他们随时能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和清甜的果子。那清风送来果香的果园，忙碌的男女老少，都是功臣。 怪不得他找了三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所有方家人都神出鬼没，抓不到踪迹，原来他们有这样洞天福地做退路。 怪不得方家不愿把女儿送进宫，不把荣华富贵放在眼里，原来他们的女儿就有一个这样完美的桃源世界… 方圆儿也不打扰他，寻了个椅子坐下来，随手摘个果子就慢慢啃着，大有等他发呆醒来的架势。 但远处的众人却是注意到这边，福婶子第一个扔下菜篮子，小跑上前直接跪倒在地。 “公子…多年不见，您身体可好？” 夜天逸下意识看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福婶子，你怎么一点儿都没老？你们去哪里养老了？” 福婶子听得想笑，但她还是恭敬应着，“公子，我们托皇后娘娘的福气，几年前就到这里养老了。 这里吃得好喝的好，日子舒心，不但没见老，还得了不少好处，恐怕要浪费粮食到百岁了。” 百岁？大魏的老人能活到六十多，已经是很长寿了。 而福婶子开口就是百岁，这里若是仙家的洞天福地，倒也说的过去。 这会儿，赵金莲婆媳也过来了，她们想说话，但又觉得有几分尴尬。 毕竟夜天逸是方家女婿，待方家也是千好万好。但自家这么大的秘密，这么一个老巢，居然一直瞒着人家。 “那个，皇上啊，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是那个…家里都疼闺女，怕她受委屈了，吃亏了，没个退路，所以才一直瞒着你。你可别生气啊！” 赵金莲试探解释几句，刘氏和王氏也是笑道，“是啊，妹婿，如今好了，哪吒管着朝政，你以后就有空闲陪圆圆了，可要常回来走动。 咱们这里可能没有外边宽敞，但该有的什么也不缺，你住久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时候，方老汉和福伯也都赶了过来，他们倒是更坦然一些，开口就道，“回家来就好，你们到处看看吧。 过会儿多炒几个好菜，咱们一家好好聚聚。” 方圆儿见此，同家里人招呼一声，扯了夜天逸扭头就走。 泉水边，有水桶和水瓢，方圆儿特意弯腰从泉眼里舀了一瓢最干净的泉水，一口气喝了半下儿，剩下的递给了夜天逸。 夜天逸学着她喝完，有了几分熟悉的味道。好似他吃过的很多饭菜和汤里，应该都是用的这个泉水。 “好喝吧？这是这片天地的灵气源泉，田地里的稻米因为泉水灌溉，每一月就能成熟收割一次。” 夜天逸倒抽一口冷气，一个月成熟一次，一年岂不是要收获十二次。 第九百二十七章 美梦不愿醒 方圆儿偷笑，赶紧给他科普，“别想美事，没有那么神奇。这里四日，才是外边一日。我指的一月是外边，这里还是要四个月才能收获。” “那也很神奇了！”夜天逸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好似开关，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那是药圃？那些人参年份不低了吧？还有果园，什么果子都有，不论寒暑之地…” “药圃里都是我师傅栽种的药材，平日谁碰到好的药材苗都会送回来，栽倒这里。 那些人参是坐地户，最早种下的就是它们，好像要成精了，我一直怀疑，它们能听懂咱们的话，只不过都在装傻。” 方圆儿扯扯夜天逸的袖子，故意提高了声音，“师傅最近好像身体不好，咱们拔一棵年份最多的参，切片炮制，给他老人家熬参汤吧？” 不等夜天逸应声，有棵最大的人参就收拢了枝叶，好似想藏起一部分，就是露出黑土的身子也努力缩了回去。其余人参更是眼见就蔫了下来，一副长期营养不良，不堪大用的模样。 夜天逸看的惊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怪不得民间有人参娃娃的说法，恐怕真有其事。”说罢，他扶着方圆儿往果园去了，不想真把这些人参娃儿吓破胆。 方圆儿笑着挽了他的胳膊，回身点点那些人参，“这些小傻瓜，特别好玩儿，哪吒小时候总跑来吓唬它们，后来七斤八斤也都是，只有美宝儿护着它们，说它们还是宝宝。” 夜天逸想起女儿，眼底都是温柔，“我们的女儿就是小仙女，最善良可爱。” “应该说我生的好，从怀了她开始，你就不在身边，我生了她，养了她，如今正是可爱的时候，你这个当爹就跑来摘桃子了。” 方圆儿皱着鼻子，开始翻小黑账。 夜天逸赶紧求饶，“我错了，以后用一辈子补偿你们。” 方圆儿又哪里是真的怪他，在他禅位给了儿子，什么都抛下，只求时刻陪伴她，给她全部的安全感时，她就已经彻底原谅她了。 江山和美人，是每个帝王最头疼的选择题。 她的帝王，毫不犹豫就扔了江山社稷，选了她这个霸道古怪自私又不温柔的小女子。 “夜天逸，很高兴你跟我回家。” 夜天逸心头一酸，轻轻把她拥入怀里，哑着声音说道，“不，是我该说一句，委屈你了。我一直以为把世间最好的给了你，没想到，你才是世间最好的。 全天下都以为你配不上我，结果，却是一百个我，也配不上你一分。 上天待我太过厚爱，给了我一个仙子为妻。” 方圆儿被他哄得全身细胞都在甜蜜欢呼，“那以后就对我好一点儿！” “一定！” 夫妻俩甜蜜完了，又开始逛果园，一路走一路吃，吃的半饱儿，秋雅就来喊吃饭了。 “坐吧，吃个团圆饭，以后有很多空闲可以慢慢看。这里看腻烦了，咱们就随时去全国各地游玩。 有我在，免了车马之苦，千里之外转瞬即到。” 方圆儿得意，牵了夜天逸的手，带了小小的显摆，好似求表扬的小姑娘，惹得夜天逸幸福的叹气。 “突然觉得，前半辈子吃的所有辛苦，都是为了这一刻。” “还有以后无数个幸福的时刻。” 小广场上，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摆起来小小的流水席。 男女老少们，但凡在空间的，几乎都过来了，他们见到夜天逸都是笑嘻嘻行礼，没人下跪。 因为这里是方家，他们的主人是神主，不是外边的皇帝。 当然如今皇帝成了他们神主的丈夫，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但神主平日都不喜欢他们跪，他们也就不能跪皇帝了。 孙老爷子也被从花篮山接了回来，许是又熬夜了，老头儿眼下有些青黑，见到徒弟，他躲闪着怕徒儿找茬儿。 方圆儿当然没让他失望了，缠着老头儿唠叨，“你这老头儿是不是嫌自己活得长远了，外边一日，这里四日，你要琢磨什么，不够时日啊，非要熬夜。 等你哪日累厉害了，倒下了，看谁能救你！” 老爷子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梗着脖子恼道，“用谁救，也不用你救！你那半瓶子水，我还怕被你坑了老命呢。 学什么都是几日的热度，你说说，你有多久没去善缘堂义诊了。 扔给下边人，就当甩手掌柜，真是没有比你更懒的了。” 方圆儿被揭穿了老底，瞄了夜天逸一眼，脸红辩解，“我不是去西域办正事了吗？过些日子，我孕吐过了就去义诊。” “你快打住吧，你那肚子可是宝贝，好好在家歇着。”孙老爷子赶紧摆手，生怕这徒儿又开始折腾。 众人都是笑，赶紧劝着这师徒俩坐下吃饭。 一张大圆桌儿，做了方老汉，赵金莲，方老大，方老二和方玉，还有孙老爷子，福伯，沈老夫人，外加方圆儿夫妻俩，倒也满满当当。 其余王氏和刘氏等人都坐了旁边的桌子，时刻看着主桌儿，帮忙添菜添饭。 虽然有丫鬟使唤，但王氏和刘氏都是好儿媳，伺候公婆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更何况还是今日这样的大团圆。 赵金莲见女婿被闺女哄的不错，也是笑的欢喜。 她一会儿给女婿夹菜，一会儿张罗倒果汁儿，真是越看女婿越高兴。 先前，女婿是皇上，再喜欢都有限度，恨不得时刻担心他后宫又进女人，伤了闺女的心。 如今女婿扔了江山，跟着闺女进来，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真正的半个儿子了。 方老汉也是高兴，频频举杯，很快就喝醉了。 孙老爷子自认跟徒儿斗嘴获得了胜利，也是没少喝。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大半都在闲话，热闹的不成。 夜天逸初始不是太适应，他的人生里，很少有这样置身人群，互相高声说话，举杯斗酒的时候。 但他的所有感官，却都在叫嚣，疯狂喜欢这样的时刻。 好似那些生命里的寒冷，孤苦，都像被这份热情蒸发了。 恍惚间，他也喝多了，晕乎乎的，握着妻子的手傻笑。不知笑什么，就是想笑。 众人都是看的偷笑，还是赵金莲心疼女婿，赶紧喊了儿子背着送到方圆儿平日小住的木楼。 楠木的大床，散发着浅淡的香气，让夜天逸彻底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九百二十八章 人懒福气多 “娘，爹爹还没醒吗？我想爹爹了！”美宝儿娇娇嫩嫩的小声音，听得人心里甜甜软软。 偏偏有个哪吒在旁边恶声恶气，“外边才两个时辰不见爹爹，你就说想他了。哼，方才是谁说，外边好玩，都不想回家的。” “娘，哥哥讨厌，我不要哥哥！我要爹爹！” 美宝儿发了小脾气，跑到娘亲撒娇，方圆儿扔下手里账册，接了闺女，安慰道，“你爹太累了，趁这个机会多睡一会儿，咱们不催促他。” 哪吒也是赶紧上前，抱了妹妹，“娘肚子有小弟弟，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冲过去，小心碰到娘的肚子。” 美宝儿吐吐舌头，紧张的望着娘亲，“娘，姥姥和爹爹舅舅都说过，但是我又忘了。” 方圆儿揉揉闺女的脑袋，亲了她的小脸蛋一口，夸赞道，“娘的美宝儿真是个好姐姐，弟弟还没出生，美宝儿就知道保护弟弟了。 以后啊，弟弟出生了，长大了，一定也会好好保护美宝儿姐姐，好好陪美宝儿姐姐玩的。” 美宝儿被夸的小脸通红，得意的抬着下巴，“娘放心，美宝儿是好姐姐，美宝儿把好吃的给弟弟！” 哪吒翻个白眼儿，老娘忽悠人的本事又见涨了。当初他就是这么被忽悠的，以至于妹妹出生后，他就成了小保姆，旁人要接手他都不愿意。 就是如今，爹娘说去甜蜜就去甜蜜了，妹妹还是照旧扔给他… 夜天逸早就醒了，但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嗅着木香，听着外边妻儿们说话，有种懒就好似浸润到骨子里，让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躺着，听着，幸福着… 到底还是美宝儿忍不住，悄悄推开门发现老爹居然在发呆，就哒哒跑进去，欢呼嚷着，“爹，你醒了！美宝儿想带你去看花花！” 夜天逸躲不过，翻身而起，望着闻声走进来的妻儿，笑道，“多懒了一会儿，听你们在外边说的热闹。” 方圆儿倒是无所谓，“好不容易不当皇帝了，再不用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多躺一会儿怎么了，想怎么懒就怎么懒。 等我给你找套干净衣衫，起来吃饭，咱们继续逛。” 说罢，她就去翻衣柜，留下哪吒狂翻白眼儿，老娘是不是忘了，那个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人，换成她十岁的儿子了！ 夜天逸看在眼里，抱了闺女哈哈大笑。 一家四口拾掇干净利索，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出门去闲逛了。 小姑娘喜欢花，美宝儿也不例外，扯了爹爹第一站就是花篮山。 夜天逸远远瞧着这里姹紫嫣红，当真身在其中，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真是神奇，一座山居然都是花。瞧着品种也新奇，外边好似没见到。” “这洞天福地原本很小，但我每次利用这里的粮食之类做善事，就有功德累积，然后到达一定程度，这里就会扩大。” 方圆儿其实也没琢磨明白空间升级的规则，但不是有句话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顺其自然就好。 “这花篮山，还有旁边的楠木山都是后出现的。花想容的各色护肤品就来自这里，旁边的楠木更是值钱，我们家里多半都是换了银子之后，买药材做义诊送给穷苦人家了。” 方圆儿挽了夜天逸的手臂，笑道，“但我总觉得，这般有些麻烦，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用这些新奇东西从富人手里掏银子，无论是修路造桥，实现村村通路，还是支援边塞军备，或者造船海上御敌都成。 以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怀孕了，脑子僵硬。” 夜天逸听得好笑，他的妻子任何时候都是聪明过人，怎么可能因为怀孕就笨拙起来，这明摆着是想偷懒，又怕他禅位之后，没有事情可做，心里不舒坦呢。 “好，以后交给我。” 方圆儿翘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扭头喊过儿子闺女，“哪吒，听见了吗？以后你负责好好打理朝政，你爹负责给你供给银子。 你要是不能把大魏建设好，可真是丢脸了。” 哪吒正色应道，“娘放心，我一定努力。” 美宝儿眨巴着大眼睛，问着老娘，“那我和娘呢，福泽什么？” “当然是负责吃喝玩乐，貌美如花了！”方圆儿点点闺女的鼻尖，惹得她咯咯笑。 “不过，现在你们要负责娘的肚子。因为肚子里小弟弟说他们饿了，想吃酸溜溜的橘子！” 哪吒和美宝儿立刻前边带路，返回果园摘桔子，要那种半生半熟的，酸甜味道正好。 倒是夜天逸脚下定了钉子一样，眼里满是狂喜。 “你是说肚里有两个…” 方圆儿得意的一挺肚子，笑道，“是啊，两个，而且应该都是小子！我隐约有点儿感觉，昨晚你睡了，我又找师傅把脉才诊出来。 一举两得，等他们出生之后，咱们就有四个孩子了，我可以不用再生了！” “好，好，生完他们，咱们就不生了！”夜天逸想抱着媳妇儿转圈圈，但又怕伤到她肚子，于是只能公主抱，笑着大步去追儿子女儿了。 一家四口从果园回到小广场时候，赵金莲眼见女婿的长衫撩起，兜着满满的青桔子，就忍不住嘴里反酸水，“圆圆这胎应该是小子吧，这就开始吃酸的了。” 夜天逸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儿了，应道，“娘，圆圆说她肚里是两个小子。” “当真？”赵金莲也是惊喜的厉害，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惹得刘氏王氏等都围过来，看稀奇一样的看着方圆儿。 方圆儿一个接一个啃着青桔子，很快就把众人酸跑了。 不跑不成啊，看着都觉得牙根儿酸软… 虽然知道孙老大夫的底细，但夜天逸还是不放心，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太医会诊。 得出的结论，不出意外也是双胎。虽然月份也浅，众人看不出孩子是男是女，但双胎是确定了。 免不得，宫里又是热闹，人人都是欢喜。 传扬到宫外，无论是百姓，还是世家豪门都是恭喜居多。 皇上已经成了太上皇，皇后成了皇太后，生男生女都同朝政没什么干系了。说到底就是大魏多一个亲王或者公主的事儿。 新皇十岁，肚里的亲王还没出生，以后也涉及不到争夺皇位。 有算计的心思，还不如好好培养一下家里的闺女，早早为新皇的后位做争夺准备呢。 第九百二十九章 谁比谁更惨 果然，没有了利益，就没有了争斗，京都居然难得的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这自然也给了哪吒慢慢适应的时机，先前那些上了黑名单的官员，被他一点点蚕食处置，以最温和的方式，拿他们做了磨刀石。 等京都众人发现，也猜测分析出其中的深意，都是忍不住胆寒，对这位少年新皇终于有了敬畏。 当然这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如今大魏的新皇正跟着爹娘在大漠石堡做客吃酒席呢。 硕大的酱肘子被他抱在手里，大口啃着，祸害的嘴边都是酱汁儿。 沈君泽一身大红锦缎长袍，本来还犹豫是不是跪地磕头，见此也是果断熄了这个想法。 就是他跪了，也没人相信这个啃肘子的半大小子是大魏的至尊国主啊。 这会儿，就权当他是家里一个晚辈吧。毕竟太上皇也在端酒杯呢，皇太后更是在婚房里，挺着肚子同新娘交流心得经验呢… 方圆儿很喜欢沈君泽这新媳妇儿，当初给他做情感导师的时候，她就有感觉，新任沈夫人是个奇女子，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传统木讷。 果然，这新娘子没等沈君泽掀盖头，就直接自己揭了。让人换了桌上那些中看不中吃的喜饼坚果之类，然后一口气喝了三碗粥，五个馅饼，末了见方圆儿坐在对面看，她才稍稍害羞了一下。 “夫人不要看我，我该吃不下了。怀孕之前，我饭量也大，没想到有了孩子，肚子就变成无底洞了，幸好沈家有些银子，否则我都怕把家里吃穷了。” 方圆儿听得哈哈笑，扭头喊秋雅给她也盛了一碗粥，“能吃好，肚里孩子长身体呢。我也陪你一起吃，你吃的太香了，我看着馋。” 沈夫人也笑起来，把面前的酱黄瓜炒肉末往方圆儿面前推了推，“舀一勺子放粥里拌一拌，味道好着呢。 孕吐时候，我就这么吃的，管用。” 方圆儿很听话，果然胃口大开。 两人对坐大吃，吃饱喝足又抱着肚子依靠在宽大的沙发椅子上吃葡萄。 沈夫人拍拍沙发，说道，“沈大哥说你很聪明，这沙发，还有很多吃的用的，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还有这希望城也是你修建的，你才是真正的城主？” 方圆儿点头，笑道，“是啊，我呢，又馋又懒，喜欢享受，不喜欢操心费力，所以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舒服的。 这希望城自从修建好，就是沈大哥在打理，他是我三哥的异性兄弟，也同我亲哥哥没两样。 所以，你不必拘谨，这也是你们的家。” 沈夫人点头，想了想说道，“我很佩服你，我自小没有爹娘，到处撒野长大，很多人都说我没教养，不喜欢我。 除了沈大哥，他不嫌弃我，还答应我那么多条件，又娶了我。 但我发现，你好像也不讨厌我，我以后能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能了，”方圆儿也开始吐槽，“你可能不相信，我也没有朋友。 我遇到我夫君时候，他还昏迷呢，生了孩子被各种吐口水唾骂，后来就开始跟着他南征北战，进京之后更是被所有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我啊，别说朋友，简直是仇人都遍地。” 若是旁人，怕是要安慰几句，但这位沈夫人居然点头应道，“嗯，那你是挺惨，比我还惨。” 方圆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越发喜欢她这个憨憨了。 两人还真像闺蜜一般，吐着葡萄皮，说着闲话儿，吐槽京都那些矫揉造作的闺秀，傅粉女气的才子，又约好生完孩子去逛街护肤，简直不要太热闹欢喜。 带了三分微醺的夜天逸和方玉，陪着沈君泽从外院儿酒席处回来，就见两个孕妇，双腿搭在矮凳上，半靠着，边吃边说的眉飞色舞… 沈君泽同夜天逸对视一眼，同时弯腰给彼此行礼。 一个为媳妇儿失礼道歉，一个为媳妇儿闹了新房道歉。 方玉笑的不成，赶紧吆喝妹妹，“好了，圆儿，咱们回家了，今日是君泽大喜，你可别霸占着人家媳妇儿了。” 说着话，他上前扶起方圆儿就往外走。 方圆儿还没说够呢，多少年了，终于找到个投脾气的妹子八卦闲话儿，那不是一般的痛快啊。 人人都觉得她身份高贵，要么敬着，要么怕着，家里人倒不用如此，但也是疼她多一些，没一个能这么平等交流，如此欢快的。 “那个雪琴啊，等我过几日来找你闲话儿啊，给你带烤鸭和好酒。” “好，等你啊，别放我鸽子！”叫雪琴的新任沈夫人追到门口，也是高声应着，末了回身哀怨的瞪了沈君泽一眼。 “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我都没说够呢！” 沈君泽摸摸鼻子，无辜之极，他可是新郎官啊，回来洞房还成了错了。 但对着一个孕妇，根本没有道理好讲。 “我错了，下次你们再闲话儿，我就出去忙，你们不说完，我不回来。” “这还差不多！” 不说小两口笑闹，只说方圆儿等人回了空间，桃红就迎了上前，笑道，“刚熬了醒酒汤，还有鲜虾粥，蒸了小笼包子，要不要再垫垫肚子。方才是不是都顾着喝酒了？” 方玉心疼她，上前问道，“不是说今日不舒坦，让你歇着吗，怎么又下厨了？” “也没什么活儿，我就调个味，其余都是夏雨她们动手…” 桃红说着话儿，嗅着方玉身上淡淡的酒味，突然就胃里不舒坦，扭头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众人惊了一跳，方玉更是扶了她，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方圆儿太熟悉这场景了，赶紧使唤秋雅，“去请孙老爷子，桃红嫂子怕是有了。” 很快，孙老爷子又被拉来了，他也习惯到麻木了，一搭桃红手腕就道，“怀了，两个月，好好养着吧。” 桃红当时就哭了出来，“我要当娘了，三爷的孩子，我…” 方玉握了她的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幸好，赵金莲等人赶来，把桃红团团围住，欢喜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老三终于有后了，我就是立刻闭眼也放心了。” “是啊，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第九百三十章 人间疾苦 “桃红啊，有什么想吃的，说说，娘给你做!” 赵金莲可是欢喜坏了，拉着桃红的手，一定要她坐下。桃红欢喜又有些惊慌，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夫人，我没事，就是闻不了酒味…” “啊，那快去，老三快去洗澡换衣衫，别熏到桃红！”赵金莲推了儿子一把，这会儿眼里只有儿媳妇，儿子可以扔到脑后了。 众人都是笑，方玉倒也听话，赶紧去洗澡换衣衫了。 方圆儿上前抱了老娘，解救桃红，“娘，桃红刚怀孕，正心里忐忑呢，让她去跟三哥说说话儿，您就别参合了。 左右都是咱们家孩子，又在家里，以后还有七八个月呢，少不了你费心。” 说罢，她又劝着桃红，“去看看我三哥，你也歇会儿，一会儿让夏雨给你送清淡的粥和小菜。” “谢小姐。”桃红笑道羞涩，追着方玉去了。 赵金莲掐了闺女一把，笑骂道，“就你多事，我多高兴一会儿都不行。” “娘偏心，我怀孕这么久了，也没见你高兴啊。桃红一怀孕，你就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哼！” 方圆儿装作吃醋模样，气得赵金莲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你这个丫头要气死我啊，我不是高兴你哥哥终于有后了吗？你都生第三个了，有什么稀奇！” 赵金莲叹气，“可惜你哥哥和桃红都是脾气倔强，好好的孩子，生出来就是庶子庶女，真是…”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哥和嫂子心里有数，再说三哥也不准备再娶妻，桃红生几个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嫡子庶子又有什么区别。 咱们家里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对孩子不好啊？” “那当然不能！都是我孙子孙女，家里一定当宝贝啊。”赵金莲瞪眼睛，惹得众人都是笑，“那就不用多说了，咱们多准备一些小衣衫被褥好了。 这一口气，家里又要多好几个孩子，真是想想都觉得热闹。” “可不是嘛，丫头小子的衣衫都多准备一些，说不得过一段又有谁怀上了。” 女人们到一起，话题无非就是这些，却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热闹。 方圆儿跟着参合了一会儿，这才随夜天逸回宫。 哪吒最近课业忙，又因为春旱，朝政也忙的厉害，美宝儿被留在空间里玩耍，宫里很是安静。 方圆儿和夜天逸闲了半日，都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早早睡下，第二日就溜出了门。 这一次两人走得有些远，直接找金子和根生去了。 一晃儿的功夫，这两小子出京都已经俩月了，虽然常有书信来往，但没见上一面，方圆儿总是不放心。 西南朗州这边风沙很大，山谷沟壑纵横，因为缺水，常年粮食收成上不去，贫穷几乎是常态。 但因为一些特产药材和红枣枸杞等，也有商贾往来，勉强算是给这里带来几分生机。 力虎和力八多这闲不住的父子俩负责赶车，秋雅和觅神做丫鬟，陪着方圆儿两口子出现在一个小村子外几里处。 觅神打开车窗，不等说话就被吹了一脸沙子，赶紧关了窗户，“小姐，大公子和福公子就在这里？一定吃了不少苦。” 方圆儿也是惦记，喊了外边的力虎，“先去村里找找，看看金子他们在哪里呢。” 力虎应了一声就大步跑掉了，马车慢悠悠到了村口的时候，金子和根生已经接出来了。 若不是自小看大的孩子，方圆儿和夜天逸几乎要认不出他们了。两人都黑了很多，瘦了很多，但眼里的光却添了几分锐利，眉宇间也多了沉稳。 “姑姑！”两人见姑姑挺着肚子下车，都是抢上前掺扶，眼圈儿有些红。 “怎么？受苦了？傻小子，姑姑来给你们送好吃的了！” 方圆儿拍拍两个侄儿的肩头，夜天逸随后下车也是点点头，再看四周的黄土房子里，隐约很多人影闪动，却没人出来。 金子和根生落脚的是本村的里正家里，条件据说是最好的，但里正衣衫上也带了补丁，端出来待客的果子只有干枣，茶水更是有股浓厚的土腥味儿。 许是知道方圆儿等人身份尊贵，里正磕了头就同家里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方圆儿自觉给人家添了麻烦，让金子送了一篮果子，两盒子点心，另外还有两块深色的棉布，也够做两套衣衫。 金子回来，神色很是古怪，苦笑道，“姑姑，这里太穷了，里正一家七口，我们住了三日只见了五口，其余两人据说是没有衣衫遮体…” 方圆儿也是皱眉，望向夜天逸，他也是神色不好，少年时候游历，不曾到这里，成名征战得了天下，听到最多的就是歌功颂德，哪里想到大魏还有这样穷苦之地。 或许，这不是个例，甚至可以说大魏处处都有这样的村子吧。 不得不说，这对他这个帝王打击很大。 金子和根生对视一眼，开始岔开话头儿，“姑姑，我们馋死了，给我们一点儿好吃的吧。” 方圆儿赶紧给他们拿了果子和点心，先前家里做好的一些饭菜，也直接摆了出来。 金子和根生吃的头都不抬，在京都时候也是翩翩贵公子，经过两个月的咬牙“修行”，他们才明白之前的生活有多幸福。 这世界永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 短短六十天，他们见过朱门酒肉臭，也见过皮包骨的百姓，更见到了为求雨献祭焚烧活人，还有出生就被溺死的女婴。 原本是出来统计学龄儿童，没想到成了巡风使，看遍了大魏各处的风俗世情。 两人吃饱，也没瞒着，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这一说就到了天黑。 里正一家很是殷勤，送了热水，院外也是探头探脑很多人。 金子警觉，就提议离开，根生也是附和。 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说山水使人向恶，而是贫瘠的山水养不活百姓，为了活命，道德几乎没什么束缚力。 果然，众人上了马车，有不少人远远在后边坠着，不知是要打劫，还是想求些吃食银钱。 马车拐过山头，方圆儿就挥手直接带众人回了空间。 赵金莲等人见了金子和根生自然要嘘寒问暖，两个小子也会哄，勉强让他们安了心。 修整了两日，金子和根生又出去继续游学了，这一次他们多带了几个人手，毕竟安全第一。 第九百三十一章 猴子师兄 还有，他们也多带了纸笔，打算把一切看到的都记下来。 开启民智，固然重要，但事无巨细了解一地的民生同样重要，这有助于大魏以后的着重治理。 夜天逸也动心出去走走，于是方圆儿同家里打了招呼，夜天逸也把宫里的事集中处理一下，两人就带了美宝儿直接到了玉皇顶。 九阳道长带了徒弟们刚回山上没多久，就见小徒弟一家，自然高兴。 之前，方家下了大力气，一口气派来四五十人，把玉皇顶修葺一新，甚至菜园都整理好了，山上留下的泉水也建了能洗浴的小木屋。 总之，不奢华，却处处方便。 方圆儿和夜天逸入住的小院儿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房住他们一家三口，厢房住秋雅和力虎等人。 灶间居然有两间，很是宽敞，柴米油盐俱全，不言而喻，山上众人想要跟着蹭饭的心愿有多强烈。 但听说方圆儿肚里是两个孩子，从九阳道长到五师兄各个都是摇头，“可不成，不能让圆圆下厨了，别累到，两个孩子呢，太辛苦了。” “是啊，我们什么都能吃。先前多少年，糊锅的饭菜也吃了不少，也没见我们药死啊。” “夏雨丫头呢，以后伺候好你们主子就行，不用管我们。” 方圆儿听得好笑又感动，坚持道，“师傅，我平日也不少下厨，哪里因为怀孕就不行了。 再说我这些丫头各个都有一手好厨艺，也用不到我做什么。 不过是多了你们几个人吃饭，不至于多累。你们就尽管一起吃饭好了，人多热闹，我也能跟着多吃几口。” 众人见此，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其实心里可是高兴坏了。 说实话，习惯了人多热闹，突然回到山上，他们都觉得冷清。 小幺一家到来，就是山上的鸟雀都活泼几分，一天几次的路过窗前。 当晚，夏雨几个忙了一个时辰，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酒菜，那个香味啊，飘出多远。 不用特意去请，侯老大夫就带了刘大夫一起过来了。 许久不见，众人团聚，可是好一阵热闹。 特别是侯老大夫，抱着酒瓶子就不撒手了，一迭声埋怨方圆儿，“没良心的丫头，这么多年送东西，我那里都同这老牛鼻子一样多，从来没给我多带一坛子酒。 哼，亏我当初那么费心，把你夫君救活。” 九阳道长护短，立刻开口反驳，“老药疯儿，你就知足吧，我的徒弟媳妇儿，却年节给你送礼。我还没挑拣，你居然有脸跑来抱怨。 再敢多说，我就不让圆圆给你送节礼了，看你吃什么去！” 侯老大夫到底没敢再说什么，牛鼻子脾气古怪，也就对徒弟和颜悦色，当年因为玉珍仙子的事，可是没少揍他。 幸好，如今岁数大了，见面才算不动手了。 方圆儿赶紧给二老倒酒，笑道，“先前是因为太远了，送一次东西不容易。 如今我们一家都来了，少什么也不能少了二位长辈的吃喝啊。 侯老爷子一会儿吃过饭回去，把梨花白再带一坛子，喝完了尽管来取。 或者有什么爱吃的菜色也来吩咐一声，我这些丫头勤快，都不算为难。” “我就说嘛，还是方丫头最好了。”侯老大夫被哄得眉开眼笑，众人也端酒杯痛饮。 不必说，最后众人又都喝多了，侯老大夫拉着方圆儿居然掉了眼泪，不知是不是醉的厉害了，他开口闭口都是玉珍仙子。 就是九阳道长也脸色暗淡，默默又给自己倒了酒。 先前离的远就罢了，如今近在咫尺，方圆儿也是好奇那位应该是夜天逸师姑的玉珍仙子。 于是，她试探着提出请孙老大夫过来一起会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玉珍仙子彻底痊愈。 先前百万大山中采回的火莲，虽然让玉珍仙子解了寒毒之苦，但还是不能起身行走。 空间里的花篮山上，奇花异草无数，也许就是治病的契机。 结果，侯老爷子当时就跳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扯她去看玉珍仙子。 众人好说歹说，终于多等了一日。 第二日上午，孙老大夫就到了，实在是神速，众人也没多问。 同行相忌，原本医谷众人对孙老大夫还有些轻视，结果老爷子在花篮山研究了几年，手里效果神奇的药水药粉一堆，各个都让众人目瞪口呆，垂涎三尺。 侯老爷子简直把他当了知己兄弟，两人吃住都在一起，半个月就定了治疗方案。 当然，需要空间泉水给玉珍仙子的双腿恢复生机，泡澡汗蒸，内服外用，又是半个月，最后才针灸刺穴，配合药汤唤醒。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玉珍仙子终于自己迈出了第一步，她同侯老大夫对视一眼，都是眼泪滚滚… “猴子师兄，我终于能走路了！” “呜呜，太好了，珍儿妹妹，呜呜，你终于站起来了！” 两人抱在一处，痛哭出声，众人却是神色古怪，赶紧出了屋子。 方圆儿趴在夜天逸后背上，笑的几乎要肚子疼。 那么严肃苍老的侯老大夫，居然有这么一个爱称，猴子师兄，哈哈，玉珍仙子应该改名叫紫霞仙子。 夜天逸不知道这个梗，生怕侯老大夫出来后脸上挂不住，赶紧扯了媳妇儿回空间看闺女，回宫看儿子。 有了空间就是方便，千里之隔，转瞬即到。 他既能陪着妻女到处游玩，又能兼顾指导儿子处置朝政，其中的神奇之处，就是他偶尔都觉得是在梦里。 因为桃红怀了身孕，方玉就很少在外边过夜了，几乎每日都回来。 他更是不准桃红到京都，防备的就是万一。 如今，新皇登基，他这个舅舅和陈大海崔琰，几乎都是凌驾于阁老之上，不知多少人眼红。 若是有一个起了歹心，桃红和孩子就会危险。 桃红也是有子万事足，每日陪着赵金莲给孩子做针线。不只是自己的，还有方圆儿肚里两个的，沈家夫人的，总之，这几个孩子出生之后，都要一起玩耍长大。 七斤和八斤、秋丰和秋平四个淘气少年，休沐回来差点儿冲撞了桃红，把众人惊了一跳。 方玉去了一趟楚家，然后停了他们四个的课业，一起扔去找金子和根生了。 提早让他们知道一下人间疾苦，省得养成了纨绔废物… 第九百三十二章 双生 日月如梭，时光过得飞快。春末进入夏日，蝉鸣声声里，又迎来了秋日。 虽然春日时候有些干旱，幸好夏日还算风调雨顺，所以大魏这个秋日，也是新皇第一年登记的丰收还是有保证。 偏远贫困之地，那是没有办法，山川地理就是如此，不适合种植粮食，还要琢磨种些药材或者果树之类，帮补一下百姓的生计。 但江南鱼米之乡和塞北一望无际的平原，秋日就是最美好的时刻了。 大片的稻田金黄灿烂，置身其中，仿佛秋风都在欢呼，惹人忍不住张开双手，倾听天下的喜悦。 夜天逸停下手里的镰刀，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双手拥抱丰收的妻子，翘起了嘴角。 这是京都外的一个农庄，先前给方家下聘的时候，送给了方家。 可方家不缺这些，嫁女儿入宫时候，又都带了回去。 平日方家有人守在这里，农庄边上盖了学堂，免费供给附近百姓的孩子启蒙学写算，所以在周围口碑极好。 这会儿秋收，百姓们感恩，自家还没收割，就先跑来帮农庄儿干活儿了。 他们不知道这气度不凡的男子就是当朝太上皇，也不知道大着肚子，带着小女儿到处玩耍的女子就是传说里神奇无比的皇太后。 有妇人送了凉茶到地里，上前同方圆儿招呼道，“这位夫人啊，您这肚子可太大了，还是去树荫下坐一会儿吧。 这太阳还挺毒呢，别晒得头晕了。” 夜天逸听到，就上前扶了方圆儿往树荫下走，方圆儿贪玩，惦记扯把野花，伸手的功夫，就觉得肚子抽了一下。 她也没在意，坐在树荫下，喊了美宝儿，母女两个一边啃果子吃点心，一边看着众人忙碌，特别是夜天逸挥汗如雨，她就忍不住想笑。 堂堂帝王，这会儿怕是才真正体会到百姓的辛苦吧。 美宝儿趴在妈妈旁边，突然觉得脸上挨了一脚，不必说，一定是娘亲肚里的弟弟在淘气了，她抬头要告状，就见娘亲脸色不好。 方圆儿扶着肚子，抽着冷气，生怕吓到闺女，极力平静说道，“美宝儿，去喊你爹一声，就说咱们必须要回家了。” 美宝儿不知娘怎么了，但本能知道不好，于是飞跑去扯了爹爹过来。 方圆儿小声说道，“我好像要生了，咱们回家找我师傅。” 要生了？ 夜天逸懵了一瞬，脸色刷的白透了，预产期还有将近一个月呢，这个时候发动，是不是太早了。 方圆儿赶紧安慰他，“你别怕，我怀的是双胎，原本就要比普通孩子早生几日。我有感觉，他们长的很好，不会有事。” “我不是怕他们，我是怕你…” 夜天逸好似都感觉不到心脏挑动了，上前直接抱了媳妇儿，喊着闺女，“美宝儿快跟爹走！” 不远处的秋雅正蹲着切西瓜，力虎力八多几个都在帮忙扛稻子，见主子突然走了，都是惊了一跳，扔下东西赶上去，马车都没了影子，明显是直接回空间了。 秋雅聪明，当即就说道，“不好，是不是主子要生了！” 话音落地，众人争先恐后跑进一边的树林，遮挡了外人的目光，他们就直接回了空间。 而这会儿，空间里已经乱成一团，烧水的烧水，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就是孙老大夫都被接了过来，直接送进了产房。 半晌，孙老大夫就出来了，给众人吃了一颗宽心丸，“都别担心，脉象没错，孩子会顺利出生。” 赵金莲腿一软，胸口堵着的一口气立刻就卸掉了，“这丫头真是，每次都能吓死个人。明明还有一个月呢，她居然就发动了。” 孙老大夫笑道，“双生子本来就要早一些，放心，我坐这里守着。 先前没少准备东西，就是有些小意外也不怕，都把心放肚子里，别惦记。” 他老人家这么说，众人都是露了笑脸，毕竟这老爷子的医术是医谷的那些老神仙们都认可的。 先前刚把一个长年不能行走的妇人治好了，自然是精湛之极。 倒是刘氏心细，看了一圈儿，问道，“美宝儿呢？” “我怕吓到她，让人送去桃红那里了。”王氏赶紧应声，桃红的肚子也不小了，但她心细，平日照顾美宝儿也多，这会儿请她安抚美宝儿最合适了。 王氏想了想，指了指屋里，小声问道，“那个…妹夫还在屋里呢，能成吗？女人生孩子不是说不吉利吗？” “有什么不吉利的！”方玉和哪吒突然赶回来，听得这话就冷着脸应道，“圆圆在舍命给他生孩子，他就该陪在一边才对。 再说第一次他在昏睡，第二次他把圆圆从宫里气走了，这是第三次，怎么也该让他知道圆圆吃了多少苦。” 众人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担忧和焦急，显见这当哥哥的是心疼妹妹，迁怒妹夫了。 不等他们劝几句，哪吒已经奔去了床边，高声喊着，“娘，我来了！你别怕，好好生弟弟！” 方圆儿在屋里正用力呢，听儿子在窗外叫嚷，差点儿卸掉一口气，她狠狠瞪了夜天逸一眼，结果见他脸色白透，额头上的汗水比她还多，只能冲着窗外喊了一句。 “滚蛋！你在跟前，老娘还怎么喊疼啊！” 哪吒惊了一跳，扭头无辜看看捂嘴偷笑的众人，只能摸摸鼻子让了开去。 足足半个时辰后，第一个小子才算离开娘亲的肚子，没过半盏茶，第二个的小子也哇哇大哭着来到了人间。 双生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让所有人都欢喜之极。 这是两个聪明孩子，遗传的都是父母的优点，才出生就不同于普通孩子的皱巴巴，粉雕玉琢一般。 “哎呀，姥姥的大外孙，实在太可爱了。”赵金莲恨不得掏心掏肺给外孙儿，欢喜的掉眼泪。 “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不对，哪个是老三，哪个是老四？” “老三脖子后边有个胎记，瞧着像个小铜钱儿？” “哎呦，是这个，这个！看着真是铜钱啊，太神奇了。” 屋外众人围着孩子七嘴八舌，说的热闹，屋里刚拾掇了脏污，有些浅淡的腥气。 夜天逸紧紧握着媳妇儿的手，用帕子给她擦抹冒着虚汗的额头。 “累了吧，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方圆儿摇头，望向他，目光有些空洞，“方才我疼的眼前发黑，好似有一瞬回到了我的故乡。我想留下来，但是孩子哭得厉害，我被拉了回来…” 第九百三十三章 美好留心间 夜天逸扔了帕子，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好似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胸腔里的心跳如雷如鼓。 温热的，湿润的，一滴滴眼泪落在方圆儿衣领里，让她回了神，转而明白，这些话吓到丈夫了，于是她赶紧补救。 “别怕，我不是没回去吗，这里有你有孩子，有我爹娘家人，我舍不下。只是离开家乡久了，我以为不想了，实际还在我脑海深处，所以刚刚才有些恍惚。” 夜天逸却恐惧到了极致，他一直知道她是神奇的，来历也是谜一样的。 但他以为，这里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她根本不会离开。 没想到，方才居然差一点儿就失去她了。 他无法想象，她若是留在家乡，他和孩子们要怎么活下去… 夫妻俩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半晌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方圆儿耐不住疲惫，昏睡过去，赵金莲进来劝道，“我看着她一会儿，你出去歇歇，喝口水。” 夜天逸没有拒绝，出门甚至没看孩子一眼，就奔向了孙老大夫。 “师傅，你那里有绝育的药吗，给我熬一副。” 孙老大夫惊得茶杯差点儿摔了，但看看夜天逸神色很是严肃，就猜测他是吓到了。 “那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你也别担心…” 可惜，夜天逸主意不改，“师傅，我们已经四个孩子了，足够了。” 孙老大夫无法，想了想就道，“过三日，你还是不改主意就到花篮山找我。” “好。” 哪吒扯着美宝儿站在不远处，把这些话听在耳里，就勾起了嘴角，自小在心里累积的，对爹爹的那些埋怨委屈，这会儿彻底烟消云散了… 三年后，大漠希望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几百头骆驼驮着沉重的箱子，正等着城门口的兵卒检验，登记，然后才能把货物卸到外城，然后自然有青草和清水等待它们。 这几年，西域来的商贾明显多了不少。先前大魏太上皇西征，可是吓破了大半国家的胆子。提起大魏，甚至孩童都能止哭。 但等了半年，大魏并没有再起刀兵。商人追逐利益，忍不住就试探着走了一趟希望城，不但没有被为难，还有优待。 消息传开，渐渐这里就成了西域各国同大魏的一个另类交易地。 于是，越来越兴旺富厚，简直是可以预见之事。 去年，第四重外城建好，希望城比之先前又大了一倍，但依旧被塞的满满当当，可见繁华之相。 城外不远处的绿洲深处，白亮亮的湖水旁边也建了一个大院子，简单的正房加东西厢房，很是规整干净。 门前是湖水，两侧一边是蜜瓜田，一边葡萄园，景色不必说，田园风光，惬意又清爽。 这会儿，葡萄园一侧，葡萄架的阴凉之下，铺了厚厚的毡毯，放了小几子，四个孩子在一起玩耍。 其中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唇红齿白，隐隐贵气，不必说，这是当朝那两个刚出生就封了亲王的皇子了。 第三个是个板着脸，很是严肃的小胖子，第四个则是个可爱白净的小女娃。 方圆儿手里拎了一串葡萄过来，一边剥了皮，喂给四个孩子，一边同看书的夜天逸抱怨，“三哥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不但扔下朝政，居然把孩子也扔给咱们，跑出去玩了！ 沈大哥更是，肯定是他撺掇的！” 夜天逸好笑，应道，“也该他们出去走走了，这三年只你天南海北的游走，家里人可没说什么。” 方圆儿摸摸鼻子，很是心虚，小声辩解，“我不是帮着金子他们折腾全民小学堂吗？” “对啊，如今忙完了，轮到你看家了，他们出去走走。” 夜天逸毫不偏颇，气得汤圆儿躺在毡毯上打滚放赖，“我不管，我好无聊，我想出去玩！” 孩子们不知她闹什么，还以为同他们玩耍，纷纷爬过去，同她一起来回滚动。 只有老三手里捏着几颗金花生，一脸纠结，好似生怕一撒手，花生就没了。 方圆儿闹够了，起身拍拍他的脑门儿，懊恼道，“这个财迷，难道真是继承了孙家的血脉，从出生就喜欢金子，见到就走不动路…” 夜天逸好笑，倒是看得开，“孩子嘛，当然是各有各的样子，难道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哪有什么意思！” “哼，你就娇惯吧。看他们长大不孝顺，你去哪里哭！ “没关系，他们都要娶媳妇儿，让他们媳妇儿去管。我有你，不需要他们孝顺！” 夜天逸揽了她，深深吸了口空气里的果香，大漠肯定没有内地繁华，但这漫天的黄沙望不到边，残阳如血的壮阔，也不是内地可比。 幸好他遵从内心，抛下了江山，选了双宿双飞，才有机会看遍大魏，也享尽了人间极致的自在。 这个时候，秋雅从远处的作坊过来，笑道，“小姐，葡萄都清洗好了，可以开始榨汁了。” “来了！”方圆儿欢喜的直接跳起来，小手一挥，得意下令，“走啊，咱们去踩葡萄！酿了葡萄酒也让那些西域人看看，哼，真以为他们那几桶酸酒就天下第一了！ 本姑娘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众人都是笑起来，夜天逸也是无奈，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居然还自称本姑娘。 不过他可不想坏了媳妇儿的兴致，弯腰抱了两个儿子，秋雅和方圆儿也各抱了一个，一起去了作坊。 美宝儿兴奋迎上前，“娘，就等你了！” “马上，等我一下！” 一家几口迅速换了连体的橡胶衣裤，带了手套和口罩头套儿，然后孩子们被抱进了小木桶，木桶里装了半下紫红的大葡萄。被孩子一踩破碎，就流出了暗红的汁水。 方圆儿和夜天逸跳进最大的木桶，这木桶几乎有大半人深了，葡萄也足足装了几百斤。 众人一起蹦跳，葡萄汁四溅，免不得就沾到了身上，脸上，这倒是同玩泥巴一般了。 孩子们平日是被禁止玩泥巴的，这会儿可是找到了快乐。 就是最财迷的老三，都扯着弟弟，蹦跶的小兔子一样。 笑闹声，欢呼声，跌倒的惊叫，混合在一起，真是要掀翻了作坊的棚顶。 哪吒穿了一身宝蓝长衫，白玉带缠腰，高挑俊逸，显得贵气凛然。 他刚现身在不远处，就被狼狈的爹娘和弟弟妹妹惊了一跳，转而他就抗议起来。 “这么好玩的事，你们居然不叫我一个！” 说罢，他就挽了袖子，也冲进了作坊。好吧，再尊贵的君王，在父母身边永远都是小孩子… 葡萄酒最后酿没酿出来，没人知道。 但一家人的欢笑记忆却永远留在了心间！ 第九百三十四章 人间烟火 “孙博谦，你给我滚出来！” 夏日的午后，太和宫后殿里，小小少年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捶着门扇，喊着里边的哥哥开门。 片刻后，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开了门，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小四儿，你又怎么了，大呼小叫，娘在午睡，小心被吵醒，爹又罚你三天不许看书。” 捶门的少年小四儿气得挥舞着手里的一沓纸张，“你这个骗子，这楠香纸明明是家里出产，你居然骗我说南边寻来的，要了我足足三十两银子！” 孙博谦挖挖耳朵，一副惫懒神色，“我说的也没错啊，家里请了南边的造纸师傅啊。虽然楠木是家里的，但师傅总有给工钱吧！” 小四儿跳脚儿，一肚子气恼，无奈嘴笨啊，完全不是这个财迷三哥的对手。 幸好这个时候，正房东屋的窗户被推开了，方圆儿散着头发，一脸无奈的望向两个儿子，“你们再吵下去，晚上不用吃饭了。” “娘！”小四儿奔过去，指了三哥告状，老三孙博谦心虚，正琢磨理由和借口，夜天逸从院外进来，开口就替两个儿子断了官司。 “都去扎马步，一个时辰！小四儿三天不许看书，老三取一百两银子给小四儿。” “爹！”孙博谦和小四儿几乎同时哀嚎起来，但见老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开口，生怕惩罚翻倍。 夜天逸进了屋，一口气喝了半杯凉茶，这才坐到方圆儿身边，无奈道，“这两个小子，真是闹腾，改日赶紧把他们送走吧。” 方圆儿扫了一眼窗外，两个儿子扎着马步，孩子互相吐口水，也是好笑。 “这两个明明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还是双胎，怎么就冤家一样，自小就吵个不停。 一个嗜钱如命，一个爱书入骨，简直南辕北辙，若不是长得一个模样，我都怀疑被人家偷换了。” 夜天逸眼里只有媳妇儿，对两个儿子一向放养，就道，“别费心，过几日，一个送去孙家，一个送去云起，自然有人管他们。” 方圆儿点头，倒是不担心儿子，老三孙博谦本就承继的是孙家的血脉，教给孙家教导经商之道，也合老三的喜好。 至于小四儿，进了书院，有楚家外祖和舅舅照看，有藏书楼做他的乐园，怕是就像老鼠掉进米缸。 “哪吒呢？还在忙政事？” “是啊，金子和根生都来了，这几年各地小学堂都办的不错，教育司也建了起来，有些人就坐不住，想要摘桃子了。”夜天逸冷笑，“这几日有人上奏折说小学堂允许女娃入学，是在倒行逆施，违背了祖宗礼法。 显见是要以此为契机，兴风作浪。” 方圆儿皱眉，也是不高兴，“金子和根生他们这几年可是没少吃辛苦，也成长很多，想必有些防备吧。” “当然了，就是哪吒也等着这些人伸手呢。”夜天逸打开衣柜，亲手给妻子挑了一套水蓝色的衣裙，又道，“哪吒登基几年，为了稳固朝政，一直不曾大开杀戒，这些人就以为哪吒的性子软。 加者哪吒也十七了，眼见就要选秀，试探一番，他们才更好谋划。” 方圆儿转去屏风后换衣衫，“原本你是肥肉，如今换成了哪吒，总是躲不过被惦记啊。 幸好，哪吒也不是好欺负的。” “放心吧，这小子精着呢，金子和根生他们也都得用了。” 夜天逸望着换了新衣的妻子，帮忙整理了一下裙角，眼里的爱恋，因为岁月流逝，反倒更浓烈了。 “走吧，去希望城看看，美宝儿在沈家也有些日子了。好好的姑娘，居然要习武，也不知道是不是晒黑了。” “你啊，就是偏心，儿子当羊放了，只有女儿是宝儿。” 方圆儿替儿子抱不平，意念一动，夫妻俩就到了希望城。 许是希望城独立于大魏之外，这几年，他们除了在大魏各地游逛，最多时候都在这里停留。 也不必多好豪华的住处，两人就在湖边的小院儿，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种种甜瓜葡萄，打打渔，偶尔骑上骆驼到沙漠深处，对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喝酒说话，分外的自由。 美宝儿正在湖边的空地上练功，碗口粗的木头埋了半截儿在地下，八九岁的小姑娘，身姿秀丽，在木桩上跳跃，轻盈好似燕子点水。 远远见到爹娘过来，她就飞奔过去，笑声银铃一样！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大哥那里不忙了吗？” “再忙也要回来看看你啊，是不是累了？晚上娘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方圆儿扯了帕子，给女儿擦去额头的汗水，“你师父和三师姑呢？” 去年，美宝儿拜了沈君泽的夫人做师父，多半停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学艺。 而三师姐文霞则是前些日子游历到这里，小住歇息，没想到同沈夫人一见如故，做了好闺蜜，简直是形影不离。 沈君泽像被抛弃的小狗，已经同她抱怨了好几次了… “听说最近有沙盗出没，师姑和师父结伴去抓捕了！” 美宝儿眼里有羡慕，笑嘻嘻抱了老娘，可不等她开口，方圆儿就拒绝了。 “别给我灌蜜汤，你师父不带你，就是你本事不到，我才不会给你求情。” “爹，你看娘了！” 美宝儿转而找爹爹告状，可惜她爹从来都说了不算啊。 “你两个弟弟刚淘气，惹了你娘，你可别添乱。” 听说弟弟惹祸，美宝儿已经习惯了，笑嘻嘻说道，“那好吧，下次我求师父带着我。” 一家三口回了院子，秋雅挺着肚子迎出来，去年她也嫁人了，丈夫调在希望城，管着家里家里的商队，秋雅就留在这院子，照旧伺候主子。 “小姐，晚饭吃什么，我去准备。” “你回城去看看吧，今晚我下厨。”方圆儿给秋雅放了假，让她回去他们夫妻的小家看看。 秋雅也没迟疑，跟随主子太多年，她最清楚主子真心疼她们，没有试探和客套。 拾掇了东西，坐了马车，她就回城了。 方圆儿挽了袖子，喊了闺女打下手，煎炒烹炸，大半时辰就蒸了米饭，做了六菜一汤。 果然，饭菜端上桌子，哪吒就带着蔫头耷脑的两个弟弟回来了。 “娘，我就知道您要做好吃的。” 哪吒笑嘻嘻进屋，伸手就捏了一片回锅肉塞到嘴里，哪里有人前威严帝王的模样。 方圆儿拍了他一记，“带弟弟去洗手！” 兄弟三个赶紧跑去洗手，又胡乱抹一把脸，就坐到了桌边儿。 美宝儿同两个弟弟挤挤眼睛，见他们心虚傻笑，就给大哥夹了一块蒸鱼。 “大哥，你收拾他们了？” “没有，就是同他们切磋了一下。”哪吒应的坦然，两个弟弟刚会扎马步，他却半点儿不觉得胜之不武。 两个小子苦着脸，使劲往嘴里塞饭菜，好似要化悲愤为食欲。 美宝儿被弟弟逗的笑颜如花，这两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爹娘，但唯独大哥是他们的克星。 因为爹娘舍不得打，她也舍不得，但大哥是真拾掇他们！ 夜天逸给妻子剥了半碗虾，根本不管儿女间的小动作。 长兄如父，当哥哥的教训弟弟，本就应该。 吃过饭，孩子们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偶尔听见老三的哀叫，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哥哥姐姐打劫了。 方圆儿夫妻俩挽着手在湖边散步，大漠的满月升在半空，银色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美的耀眼。 方圆儿轻轻叹气，“太美了，好像做梦一样。” 夜天逸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道，“幸好，你的梦里有我。” 不等方圆儿说话，老三孙博谦已经撒腿跑了出来，“娘，救命，大哥要我出一万两给他建什么学府！” “娘，三哥存了三万多两，他有钱！” 小四儿终于找到机会“报仇”，跟在后边落井下石。 哪吒慢悠悠走着，身边跟着笑嘻嘻的美宝儿，显见吃定了弟弟这块肥肉。 夜天逸暗暗咬牙，低声说道，“咱们走吧，这些臭小子太闹了。” 方圆儿笑的不成，搂了他的胳膊，两人瞬间没了影子。 孙博谦扑了空，气得跺脚，“爹娘又跑了！” 小四儿抓了他的胳膊，“赶紧拿银子，爹娘都不帮你。” 孙博谦拔腿就跑，两兄弟在湖边追打，后边坠着哥哥姐姐。 天上的月好似又亮了几分，照着人间悲欢，也照着这几个笑闹长大的孩子… 第九百三十五章 满载而归 她直接跳了起来，扭头望去，果然门口站着两个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笑的满口白牙，一如她记忆里的模样。 “四哥，五哥！”佳音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过去，狠狠抱住了他们。 家仁和礼哥儿也忍耐不住，跟着扑过去，兄妹几个抱成一团。 跟在后边的猫哥儿笑嘻嘻嚷着，“哎呀，你们不能忘了我！我也要抱抱！” 家仁伸手扯了他一把，兄妹六个就聚成了堆。 李老二和温先生等人看在眼里，也是跟着高兴，纷纷招呼孩子们入座。 佳音抹了两把眼泪，赶紧去灶间张罗，手脚麻利的给回归的哥哥们做了两个好菜，都是他们最爱吃的。 她端着托盘进屋的时候，家喜正在唾沫横飞的讲着出海的事。 所有人都笑着听着，不时好奇的问上一两句。 眼见佳音进来，家喜和家安一把扯了她坐在中间，邀功一样嚷着。 “妹妹，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都在船上呢，明日就送到家。”家喜还是那个跳脱的脾气，热情又欢快。 还是家安更稳重一些，解释道，“我们这次出海，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到处走走，你要找到那些东西，有一半都带回来了。 “还有一些我们觉得有趣的东西，也装了一些，你一并看看，万一有用就没白挨累。” 佳音想说话，但鼻子还是发酸，她哽咽应道，“哥，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带不带东西都不重要。” 家喜哈哈笑，得意之极，“我们福大命大，当然不会有事了。但东西一定要带，出去一趟，怎么能空手回来。” 还是家安猜到妹妹这两年必定心里压力很大，温声劝着，“当初出海，就是我们坚持想去的，可不是你撺掇的。就算有事，也是我们的命。更何况如今我们平安归来了，你就不要多心了。 “以后，我不会再出海了，就是你四哥也顶多在金佛国和泉州之间来往，肯定不会再冒险了。” 果然，这话实实在在安慰了佳音，她终于露出了笑脸。 自从知道哥哥们平安归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哥哥们还要继续出海。 说实话，亲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件事，她和家里人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众人重新拿起筷子，边吃边说。 家喜和家安话没少说，但筷子也甩的飞起，风卷残云一般吃的痛快。 “呜呜，在外办最想家里的，就是这口饭菜了。妹妹做的，四婶做的，还有奶奶做的，真馋的做梦都在淌口水。”家喜夹着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怎么也舍不得吃掉。 家安也是点头，附和道，“幸好妹妹教了发豆芽的法子，否则我们在海上真是遭罪了，吃鱼吃到吐啊。” 佳音赶紧说道，“如今回家了，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我天天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安问道，“听说你隔几日就要进宫，给三公主做伴读？宫里还有人找你麻烦？你可有受欺负？” 家喜也是扔了排骨，瞪了眼睛，“对啊，奶奶和大伯她们也惦记呢。生怕你平日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让我们回来好好看看呢。” 佳音笑嘻嘻摆手，应道，“哥，你们就放心吧。三公主看着脾气不好，其实心地不坏，如今和我是好姐妹，对我特别照顾，根本没有欺负我。 “至于那个……老太婆，倒是没少惹事，但你妹妹多聪明啊，怎么可能吃亏？反倒是给我当磨刀石了，长了不少见识。 “再说，有义父和皇伯伯护着呢。我什么都好，权当进宫当差了，还是隔三差五就放几日假那种。” 家喜和家安下意识看向侯爷和李老二等人，显见是怕妹妹骗人，不愿他们担心。 侯爷笑着点头，替闺女打证言。 “你们放心，福妞儿在宫里确实很好，没谁敢欺负她。” 李老二也是说道，“福妞儿在宫里三日，就能回家住两日。你们这次回来，她更是休个小长假，可以在家多住一些时日。” 家喜和家安这才彻底放了心。 佳音兴致勃勃问道，“我四嫂和小侄儿呢，怎么没带着她们一起回来？” 家喜应道，“我们在船上，原本想明日到新都，结果四叔带人迎了过来。我们就忍不住了，特别想回家。 “于是，我们把船上的事托付给了大伯的管事，跟着四叔快马赶回来了。你四嫂和孩子不好跟着我们奔波，也留在船上了。 “明日，你就应该能见到了。你四嫂给你准备了不少她们金佛国的传统衣裙和首饰用物，就是我儿子听说姑姑会做点心，也整日盼着见你这个姑姑呢。” 佳音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样，痛快应道，“咱家开着点心铺子呢，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点心啊。明日一早就把烤炉点起来，我亲手给小侄儿烤点心吃！” 婉儿也是说道，“你们住的院子都拾掇好了，随时都能入住。” “谢谢大嫂，让大嫂挨累了。”家喜赶紧道谢。 家安没有妻儿，就道，“我跟礼哥儿和猫哥儿一起住，正好晚上还能多说说话。” 猫哥儿没见到家欢，问道，“二哥呢，还在酒楼吗？” “是啊，一会儿就让人把他叫回来。他还以为你们明日进城呢，哪里想到，你们今晚就跑回来了。”李老二应了一句，就让人去仙客来报信儿。 家欢赶回来的时候，饭桌儿已经撤下去了。 家喜和家安像小时候一般，几步冲上去，拘在家欢身上，一声声喊二哥。 家欢笑的淌眼泪，一个劲儿说两个弟弟长高了。 离家的时候还是淘气小子，如今都是大人了。 小子们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李老二和侯爷、温先生等人给他们让了地方，早早就散了。 留下小子们聚在厢房的大炕上，天南海北的说开了。 佳音像个快乐的小蜜蜂，忙着上茶水点心和小食、果子，把炕桌儿堆的满满当当。 兄妹们足足聊到半夜，嗓子都要哑了，才舍得闭上嘴巴，睡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家喜和家安来不及吃饭，一人抓了两个肉包子就匆忙赶回船队汇合了。 而日上三竿时候，新都外的码头也挤的水泄不通，人头攒动。 听到消息的百姓，但凡没有急事的，几乎都赶了过来，都想一睹八国使节的风采。 今日更新奉上，新年新气象，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