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医妃有空间》 第二章 欠债 明明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然而她语气中的坚毅却让周围的人都不容忽视,杨秀娘更是停止了啜泣,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这钱,我们给。” 见他们都呆滞了,夜兰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咳咳。”张四以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钱都拿出来吧,我们哥几个拿到了钱,立马就走人。” 张四把手摊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等着她把说好的银两拿给他。 见状,夜兰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里的情况,这么多钱,我们一下子,是决计拿不出来的。这钱,我们可以按月给,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一千两黄金,你能拿到。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喏,瞧瞧我家,你就是把我家搬空了,也换不了几个钱。” 张四狐疑地看着她,似乎怕她耍什么花样,然而夜兰的眼神又无比真诚,实在是让他挑不出来毛病。 低头沉思了片刻,张四想明白了,与其搬走一堆垃圾,倒不如赌一赌,看一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会拿出来这么多钱来。 他家老爷的病已经拖了许久了,刚开始他家老爷重金悬赏,只要能治好他的病,他愿意支付千金诊费。 可惜的是,真大夫没几个,坑蒙拐骗的人倒是不少,老爷一怒之下,前来诊治的大夫治病前,需得签下这个治不好要赔钱的契约。 自从老爷想了这招之后,虽然坑蒙拐骗的人少了,然而真有本事的大夫却也不敢来了,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一个大夫敢自告奋勇地前来接悬赏,老爷本来抱着巨大的希望,谁知这个大夫治了大半个月,他的病丝毫不见起色,老爷一怒之下,不仅让人揍了那大夫一顿,赶出府去,还命令他去他家里大闹一番,让他们按契约赔钱。 张四原本也没想过真能拿到一千两的黄金,一开始,他想的不过是恐吓他们一番,再把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然而此刻,听到这个小丫头言辞切切的保证,他觉得有些心动。 假如他真能要到一千两的黄金,拿给他家老爷一看,那老爷肯定会心花怒放,对他赞赏有加,说不定,还把他升到总管的位置。 想到这,他嘿嘿一笑,瞥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孩子,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 他慢悠悠地说道:“答应你也可以,不过,”他话音一转,夜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突然冲到院门口,抱起一个孩子,随手丢给了手下。 手下接过去,立刻紧紧制住了哭闹个不停的孩子。 “不过,你让小爷我怎么相信你呢?不如,就拿这个姑娘做抵押,你们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了这个丫头。” 夜兰还没来得及看清被张四抓走的究竟是谁,就听到杨秀娘在她身后哭喊道:“香香!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闺女!香香别怕,娘这就来救你!” 是她的四妹,沈夜香。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方才他们几个躲在外面偷听,不敢进来,被张四发觉,抢过来做了人质。 杨秀娘想要把她抢回来,然而她被张四的手下拦住了,并不能靠近夜香半分。 夜兰面色铁青:“她不过还是个孩子,我们怎么知道,你把她抓走,不会对她做什么?” 张四哈哈一笑,似乎对此极为不屑:“这个你放心,我们李家可是大户人家,岂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儿?在我眼里,五千两黄金可比这个丫头值钱多了。” “你们若是不放心,可随时来探望她。” “不行,不行,你们决不能把她带走。我不同意。”杨秀娘尖声喊道。 张四似乎快要失去耐心了,他抬手,往院门的方向一指,不耐烦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吧。赶紧的,小爷我没空没你们瞎闹。” 顺着他的手,夜兰看到,他指着的人正是沈青书,她最小的弟弟。 杨秀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立刻奔到了青书的身边,一把搂住他,把他护在了身后。 青书大大的眼睛从杨秀娘的怀中露出,他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我愿意,代替四姐。” “乖儿子,别说话。”杨秀娘立刻捂紧了他的嘴。 杨秀娘的态度不言而喻。 见状,张四笑得意味深长:“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就这样说定了。” 他说着,冲身后的兄弟们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人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语带警告:“听着,小丫头,你要是到时拿不出钱来,你该知道后果。” “我会派人随时盯着你们,别想耍花招。” 夜香小小的身子被一个粗壮的男人箍在怀里,她的嘴巴被紧紧捂住,说不出话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晶莹的眼睛里满是惊惧和无助。 路过杨秀娘身边时,她呜呜咽咽的,似乎在求救。 杨秀娘别过了身子,不敢去看她,她的身子也在发抖。 这群人终于走了,夜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驱逐胸口中那股让她发闷的浊气。 她转头去查看沈溪风的伤势,杨秀娘却比她更早的扑到沈溪风身边,哭着就要把他拖起来扶进屋里去。 “别动他。” 杨秀娘下意识地止了动作。 夜兰从杨秀娘的身后走过来,一脸凝重的看向地上躺着的沈溪风,说道:“他锁骨骨折了,先不要动他,我帮他固定一下,才能挪动。” 夜兰蹲下身子,一边仔细观察沈溪风的情况,一边对杨秀娘说道:“娘,你去找一个担架,他现在只能用担架抬着回屋。” 夜兰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穿越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并且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这件事,还以为自己是在前世自己工作的医院里,习惯性地吩咐起人来。 “除此之外,他的头部被击打到关键部位,小脑受到震动,大脑缺血导致的暂时性的昏迷,并没有大碍。” 半天之后,不见有动静,夜兰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第三章 惊现系统和空间 她立刻看向了杨秀娘,后者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忘记了反应。 她不知道的是,她熟练且专业的口吻,竟然让杨秀娘第一反应就是照着她说的去做,转个身杨秀娘才想起,这还是她那个胆小怕事的三女儿吗? 今日情况紧急,她的反应竟然比她一个大人还冷静,从容的应对,不惊不惧,成功的让那群人离开。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能一眼看出来沈溪风骨折了,还能说出他的此时的症状,虽然有好多她听不懂的话。 记忆中沈溪风教他们几个学医的时候,夜兰她不是在发呆,就是躲在她房间里绣花呀,那她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呃……”夜兰一时有些语塞,糟糕,暴露太多了。她穿越过来之后,也全盘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个身子的原主从小体弱多病,性格怯懦,爱做一些女儿家的东西,比如女工,刺绣,对医学知识并不感兴趣。 如今,她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一定是引起了杨秀娘的怀疑,然而方才,她那几个姐姐和弟弟妹妹躲在屋外不敢进来,杨秀娘又只会哭,她若是不出声,这一家子还不知要被闹成什么样?况且,任由杨秀娘把沈溪风拖走的话,恐怕会加重他的伤势,造成感染也未可知。 夜兰不过思索了片刻,下一秒,她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反正已经出这个头了。 她既然已经穿越到原主的身上,就会好好地替原主活着,但是,让她变成原主那样温吞怯懦的性格,那样活一世,她倒宁愿立刻去自杀,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不同寻常的变化,只能以后再去圆了。 “娘,快去,爹他现在耽误不得。” 见杨秀娘还在出神,夜兰又开口了,温和的语气中却满是不容置疑。 杨秀娘回过神来,当下情形并不容她多想,平日里大事小事一直都是沈溪风做主,现下沈溪风出事了,夜兰却一下子站出来,这让杨秀娘隐隐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她一咬牙一跺脚,留下一句:“娘出去借个担车,再去喊几个人来。”说罢,便匆匆跑了出去。 杨秀娘走后,夜兰皱着眉想着,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该如何给沈溪风医治。 前世,她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教授她医术,她从中医院毕业之后,就在魔都的三甲医院当一名中医师,她擅长中医,对西医她也有所涉猎,然而,面对此时此地困难的条件,她就是有万般神通也无处伸展。 有了,夜兰突然想起,方才她在屋里的时候,匆匆一瞥,看见破旧的书桌上散落了几摞竹简。 夜兰立刻向屋里奔去,一股脑的把桌子上的竹简全都抱起来,又找了一些痳布条,跑回了沈溪风的身边。 放下竹简,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动手给沈溪风的骨头复位。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利落,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这对她来说很简单,若非业务水平出众,她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有了主任医师的头衔。 环顾了一下四周,夜兰注意到,狭小的庭院里,晒了几筐草药。她走过去,搜寻了一番,发现了几味生血化瘀的草药,正好,可以拿来先给沈溪风敷上。 谁知,她的手刚触碰到草药,脑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眩晕,夜兰控制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 滴!绑定毒圣系统。 再醒来的时候,眩晕的感觉消失了,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夜兰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 一座古朴的小屋,典雅有致,一道从山上奔流而下的瀑布,恢宏壮阔。 整个山谷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之中,这地方,宛如仙境。 夜兰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这里的空气特别好闻,有一种棉花糖的味道,香甜香甜的。 她轻轻地走近瀑布下的湖泊,湖泊里的水清澈见底,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个呈花状的水池,水池中央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高台,靠近一看,夜兰惊奇的发现,那里竟然有一粒种子。 夜兰百思不得其解,这里既然有房子,那想必应当是有人居住,这样想着,她冲着小屋谨慎地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半天之后,无人理会。寂静的山谷只有她的回声再一遍遍回响。 夜兰这下子着急了,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还没有给沈溪风上夹板,她要赶紧去救沈溪风啊。 谁知,她脑海中刚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就见简朴的小院,成筐的草药又出现在她眼前。 不可思议!夜兰的心中逐渐浮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前世,她闲来无事时,偶尔也看一看网文小说,对一些带着空间,带着系统,带着特殊装备穿越的小说,她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这种奇幻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的头上。 夜兰又尝试着动了动念头。 小屋。瀑布。 果然,眼前景致又是一变,方才的瀑布和古朴小屋,再一次出现在了夜兰的面前。 夜兰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既然知道是她的空间了,她立刻奔向小屋,想进去查看一番里面究竟有什么。 谁知,来到屋子门口,使劲推了推门,居然推不开。 夜兰??? 这是为什么?? 为何别人的空间都有如管家一般贴心服务的神兽,更是各种外挂在手,天下我有,驰骋异世界轻而易举,而她的空间,她连个屋子门都打不开。 夜兰无语,看来,她的这个空间,只能自己慢慢探索了。 夜兰无不失落的收回手,在意识到自己有空间的瞬间,她简直是狂喜,有了空间,各种异技能在手,现实世界快要压垮他们家的一千两黄金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夜兰只能望挂兴叹。 一转头,夜兰又有了发现。 第四章 不要去高地 小屋一侧的土地上,居然有一大块开垦好的药园,土地肉眼可见的肥沃,正在饥渴的等待着种子的到来。 夜兰立刻想到了方才瀑布花坛里的那粒种子,迫不及待地就奔过去拿回来,小心翼翼地埋到了土里。 她看的小说里,空间里的药园都可以瞬间长出作物,不知她的空间是否也是这样。 托着腮蹲在旁边,夜兰颇有耐心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土地,夜兰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她的空间果然和别人的空间不一样。 无奈的站起身,她正想要看看空间里还有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夜兰脑子一空,空间不见了,她又回到现实世界。 夜兰有些不解,她试着又动了动念头,却发现自己又进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溪风还躺在地上,夜兰没有办法,决定先给沈溪风包扎。 这时,杨秀娘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推着担车,还带着一个赤脚医生,匆匆赶了回来。 杨秀娘一见到躺在地上的沈溪风,身上被两片竹简夹着,用麻布条包扎的利索干脆,不由地一愣,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请过来的赤脚医生。 虽然夜兰说的认真,然而,她实在是没法完全的信任她,因此,从刘义门前过,她就顺便把他也给请来了。 她的闺女她知道,她今年不过刚满十二岁,平日里,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但是今日,她怎么一下子会了这么多东西呢? 不等杨秀娘细想,刘义就径直走了过去,为沈溪风查看伤势,他祖上三代行医,传到他这一代,虽然不济,然而却勉强可以糊口。 他在看到沈溪风的第一眼,就惊住了,立刻上前细察。这包扎方式和包扎手法,都是他闻所未闻的,越看他越惊异。 用竹简包扎,极为灵活方便,竹简是读书写字的人随身所带的物品,在书房里也随时可以找到。关键是包扎手法,关节处留出,没有用麻布条捆缚,这样一来,伤愈也不会影响伸屈。 只见他蹲在沈溪风身旁,左右观察片刻,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按压了一下,一会儿又抚摸着竹简,口中赞叹有加:“妙啊!这可真是妙极了。” 众人皆一头雾水。 不过片刻,刘义站起身,迫切地问向杨秀娘:“沈娘子,沈大哥身上是谁给他包扎的?” 杨秀娘隐隐约约地察觉出了异样,她正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夜兰时,就见夜兰上前一步站出来,一脸从容的说道:“大伯,是我包扎的。” 下意识的转头,看到夜兰,刘义震惊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正骨包扎?居然还会这么奇特的方法? 在他的印象中,每次见到她,这个丫头总是沉默不语,躲在杨秀娘的身后,她怎么会有如此能耐? 不过,想归想,刘义可没有小看看了她。他爷爷靠医术发家,最辉煌的时候,甚至被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请过去奉为上宾,不过后来落魄了,这才又回到杨家镇。他爷爷还在时,经常给他讲奇人异事,爷爷告诫他,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那些有大能耐的,往往有着最不引人注意的外表。 想到这,刘义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小女孩而轻视了她,他走上前来,满面笑容,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直把在场众人的下巴都惊掉了。 “夜兰,你这包扎手法很是精妙,可否教授于我?我愿意出银钱学习。” 夜兰挑了挑眉,这倒有些出乎她意料了,她还以为乡村里的赤脚医生都是骗钱的草包,没想到,这人不仅有几分本事,心态也不错。 她没有托大,脆声说道:“大伯,这也是我在书上学来的,不过是刚才状态危急,我情急之下,这才试了一试书上的方法,效果还不错。” 刘义搓了搓手,眼神热切:“夜兰,你看,能把你这本书借给大伯看一看吗?大伯看完了,立马就还给你。” 夜兰眉宇间立刻现出犹豫之色,她提醒刘义道:“大伯,你看,我爹还在地上躺着,不如,先把他安置好了,我们在谈这些?” 刘义立刻反应,他有些尴尬地说道:“说得对,说得对,你看我这脑子,把这都忘了,年龄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说着,他随手招呼着跟过来的那几个小伙子,在一旁小心的嘱咐应该怎么把沈溪风抬上担车,送到屋子里去。 夜兰不置可否,这人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夜兰知道,他这是求知若渴,他这种人,要放在现代,那准是学霸一样的存在。 忙活了一阵子,终于平安无事的把沈溪风放到了床上,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告辞,刘义不想走,只是所有人都要走,他也不好意思单独留下来,他磨磨蹭蹭的,跟夜兰没话找话说。 安置了沈溪风,杨秀娘便打发他们几个去送送众人,她则着急慌慌的往里屋走去。夜兰知道,她这是进屋找钱去了。 她既然夸下了海口,自然有办法弄到钱,因此,她对钱的事并不担心,反而,她发现了一件事情,人命关天。 送到了院子外面,众人一一开始告辞,刘义见夜兰丝毫不提医书一事,虽不甘心,却无奈,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人在这里又跑不了,转身就要告辞离开。 谁知这时,夜兰忽然叫住了他:“慢着。” 刘义心中一喜,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却沮丧地发现,夜兰并不是对着他说的话。 夜兰喊的是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应当不过二十出头,皮肤黢黑,听见夜兰的喊声,诧异地回过头去:“喊俺的?啥事啊姑娘?” 夜兰神色凝重,盯着他的面色看了半天。刘义也观察起杨大壮的脸色,想知道夜兰发现了什么。 可惜的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夜兰终于出声,她声音严肃:“这位小哥,切记,五天之内,不要去高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第五章 熊出没!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杨大壮,希望能得到他的保证。 杨大壮则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为啥呀?俺过两天还得上房修俺家屋顶,俺——” 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兰打断,她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了点急迫:“千万不要!相信我,你若是不听我的,后果,会很严重。” 杨大壮犹豫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吧,俺跟俺娘说,屋顶先不修了。” 得到杨大壮的保证,夜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真的听她的,此时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别说是他们,若是自己碰到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这么说话,她也是不会信的。 送走了众人,转身回屋的瞬间,夜兰意外的瞥到了还没离开的刘义,她有些无奈,她说在书里看到的,那都是骗他的,没想到他这么执着,非要跟她讨那本书看看,她哪有书给他看啊? 还没等夜兰说话,刘义就先出声了:“夜兰,能不能告诉大伯,大壮他为何五天之内不能上高地?” 这一番话,他问得诚恳,夜兰看出来了,他是真的想知道。 不过,夜兰犹豫了一下,这可能涉及到现代医学知识以及一些专有名词,她怕说出来,会引起别人生疑,因此,她含糊了两句,糊弄了过去。 刘义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的,总算是走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就看见杨秀娘红肿的眼眶,夜兰知道,昨日,她翻遍了整个屋子,也不过找到一些碎银,离一千两黄金,还差得远。 看见夜兰醒了,她立刻强颜欢笑道:“醒了兰兰?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他们几个都还睡着,你生病还没好,再睡会吧。” 夜兰摇了摇头,她从床上跳下去,杨秀娘立刻给她倒水洗漱,准备饭食。看到杨秀娘忙绿的身影,夜兰的心里五味陈杂,前世她是一个孤儿,被师父收养,师父待她严厉,几乎没有亲情可言,然而,她却从杨秀娘这儿感受到了母亲的慈爱,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吃完饭,夜兰告诉杨秀娘,她准备去采一些草药来,给沈溪风换药。昨日,刘义给的草药太过粗糙,药效也不够好,她想亲自去采药,做成膏药给沈溪风敷上,有助于他的恢复。 杨秀娘虽忧心忡忡,然而仍不忘担心她的安危,再得到夜兰的再三保证之后,她终于同意她独自上山采药。 不怪杨秀娘过于担心,在这里,采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由于商品经济不发达,以及医疗知识不普遍,没有专门的采药师,大夫所用的草药一般都是自己或徒弟采集加工,百姓采集的偏方草药一般都是自己用,导致了这里的药都特别贵,百姓们病倒是看得起,奈何却治不起。 正因为如此,夜兰上山还带着另外一种想法,那就是,采药卖药挣钱。 杨家镇背靠大青山,有先天之便,村民们只偶尔去山上采些野菜,却并不敢深入。 传闻大青山深处,有凶神恶煞的巨兽,吃人不吐骨头,好多个不信邪非要进山打猎的村民,多往深处走几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有传言,大青山里其实有个摄人心魄的女鬼,她专门勾引男人,以吞噬精气维持容颜,所以,进去的男人都被她害了。这是一个曾误入深山,不小心迷了路,然而却平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妇人说的。 不过,不管大青山里面有什么,夜兰都是要走这一遭的,她想拼一拼运气,若是能碰到个天材地宝,那她就发财了。 杨家镇偏西南一隅,气候湿热,夜兰想找一些炙甘草、龙骨等喜湿热的名贵药材,这些药材,能卖的上价钱。 夜兰没有犹豫,径直往大青山深处走去。 她随手找了根棍子,以木棍为自己开路。这里荆棘遍生,可见人烟罕至。 突然,夜兰眼睛一亮。 不远处,一株植物正开着浅紫色的花,迎风招展。叶有三瓣,茎带紫色,花像莳萝,是当归!太好了,沈溪风的接骨散,正好需要这一味药材。 她快速的跑过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当归的的叶瓣,身形一晃,她又进入了空间里。 夜兰立刻跑到药园旁,不出意外地看见,昨日她种下的种子,如今已经发了芽,正迎着微风,舒畅地招展。 种子生长速度比现实世界快了很多,夜兰略微估计了一下,应当是现实世界的二十倍左右。 盯着幼苗看了许久。奇怪,这是株什么植物,她居然看不出来。 算了,等它长大些再说吧。 夜兰正要在观察一下她的空间里还有什么,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夜兰脑子一空,空间不见了,她又回到现实世界。 茫然的一抬头,夜兰顿住了。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眼前一只半人高的棕熊,正眼冒绿光,一脸贪婪地盯着她,张开的大嘴里不住地往下滴着涎水,散发着一股恶臭。 夜兰简直要被气笑了,别人的空间都是遇到了危险可以藏进去,她的空间倒好,遇到危险了把她给丢出来。 怎么办?躺下来装死?还是爬到树上去?夜兰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转动,然而,眼前的棕熊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它似乎是饿急了,大吼一声,迫不及待地就要朝夜兰扑过来。 夜兰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求生的欲望使她拼着全力逃命,这会儿,她再试着在脑中想着回到空间,果然回不去了。 她不敢回头,不顾一切地全力奔跑,身上被荆棘,树枝划得到处是伤口,然而慢慢的,她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粗重的喘息声。 夜兰跑的急,没有注意脚底下,她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感受到膝盖传来的剧痛,夜兰苦笑,这下好了,只能躺在地上等死了。 她万念俱灰,这深山老林的,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的。 夜兰绝望的闭上眼睛。 第六章 神秘少年 谁知,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一个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预想中的痛击半天也没有到来,她诧异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方才还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棕熊,此刻脑袋上插着一支短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救了她! 夜兰抬眼,立刻就看到了离她不远处,一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树干上,他身着黑色劲装,长身玉立。 夜兰离得远,只觉得这个少年剑眉星目,生得煞是好看,她拢起双手向他喊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夜兰只看到那个少年嘴唇微微动了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飞身离开。 她盯着他的背影暗想:这人,脾气真是古怪的很! 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滴!任务目标:在西兰河里下毒。” “任务奖励:随机毒方。” 夜兰一脸不可思议,她想起来了,她第一次进入空间的时候,这个声音也出现过。 “毒圣系统。按要求完成任务,可助你成一代毒圣,纵横天下。” 毒圣?夜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甭管前世今生,她可从来没有接触过毒。 搞不清楚状况,夜兰把心思专注于眼前。 这头棕熊看起来倒像是未成年,棕熊在现代社会是国家保护动物,它身上可全都是宝,熊掌,熊皮,熊胆,熊肉,都有大用处。 夜兰心念一动,她尝试着把这头熊收入自己的空间,果然,她脑中刚起念头,眼前的熊就立刻不见了。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俨然身在空间之中,看到方才的那头棕熊正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夜兰满意的点点头,心念一动,回了现实世界。 夜兰回去把一开始看到的当归用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又在附近搜了一圈,发现了一些薄荷,香薷,马齿苋,白花蛇舌草,黄花地丁之类的常见草药,小小的半背篓,也不知能卖几个钱…… 得到了收获,放松下心神,夜兰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到处火辣辣的疼,两只手也被磨出了水泡。 原主的这具身子太弱了,她以前跟着师父去采药,她一口气能比她师父采的药还多。可惜这具身子,还没走两步,她便觉得气喘吁吁,看来,在挣钱之前,她得先把她的这具身体调养好才行。 回到家中,杨秀娘见到她一身伤口,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一边红着眼睛,一个劲地埋怨她不小心,更怨自己怎么能同意一个小孩子独自去深山老林里。 二姐夜桃凑到夜兰放下的背篓旁,使劲扒拉了几下,一脸嫌弃地说道:“三妹,你出去这一趟就带回来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哪值几个钱?还不够给你上药的药钱呢!” 杨秀娘的注意力被夜桃的声音吸引过去,她知道自己闺女整日跟着丈夫学习药理,也懂一些草药知识,她说不值钱的草药,那就应当是四处常见的草药,值不了几个钱。 想到夜兰平日里对这些草药什么的并不感兴趣,这会儿自告奋勇的想要给家里分忧,是很懂事,只可惜她实在是知道的太少,只采了一些寻常的草药回来,还弄了一身伤…… 想到这里,杨秀娘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她看着夜兰稚嫩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兰兰,你以后还是在家里照顾你爹吧,你还小,采药这种活,没学个几年是不能上山的。” 淡淡地瞥了夜桃一眼,后者正朝她得意的扬起头,夜兰没有理会她,而是乖乖地应声:“好的娘。兰兰知道了。” 吃过午饭,杨秀娘嘱托他们看好沈溪风,便要出门去刘义家里拿药,沈溪风的伤口该换药了。 还没等杨秀娘出门,夜兰就迅速跑到她面前,自告奋勇地说,她替沈溪风去拿药。 杨秀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你看你身上,到处是伤口,小脸上还被划了几道,怎么出门去?你在家好好呆着,哪也不要去。” 夜兰直接祭出杀手锏:“娘,大伯昨天走之前嘱咐我今日一定要去他家一趟,我已经答应他了。” “是吗?”杨秀娘半信半疑。 “别听她的,娘。”夜桃从屋里走了出来,许是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大声嚷嚷道:“昨天伯伯根本没让她去,三妹醒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娘,你让她呆在家中,我好好看着她。” 夜兰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就提莫你话多! 她转身刚要怼回去,就听到青书在一旁理直气壮地说道:“娘,大伯昨天确实是这样说的,你就让二姐去吧。” “四弟,你干什么还撒谎?昨天你不是也在的吗?” “是的我在,所以我听到大伯这样说了。”青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夜桃似乎是气坏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杨秀娘本来就心事重重,这一番吵闹更是让她头都炸了,她不由怒声道:“好了,别吵了!” 两人顿时噤声。 冷静下来,杨秀娘想到昨日刘义对待夜兰的态度确实颇为奇妙,思索了一番,她就把手中的几个铜板递给了夜兰:“你去吧,兰兰,万事小心。”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扬声喊道:“青书,你过来。你陪你姐一起去。” “哎!” 青书一溜烟儿地跑过来。 夜兰有些发愁地看了青书一眼,带着他有些不太方便,她主动要去找刘义,自然是有正事,带着他…… 有些碍事。 不过,再看一眼杨秀娘,她就差把不容商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好吧。”夜兰妥协了,跟杨秀娘告辞之后,带着个小尾巴,朝刘义家走去。 两家距离并不远,因此,也没花多长时间,两人就到了。 青书上前敲门:“大伯,你在家吗?” “哎!在家呢!”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正是刘义。 “谁呀?”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刘义的浓眉大眼。 刘义一见到他们二人,大喜过望。 “快进来!你们两个!夜兰!青书!” 第七章 熊掌 夜兰摇了摇头,她也奇怪为何沈溪风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她偷偷地给他把脉,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不过夜兰认为,可能是药的事。 刘义给配的药并不好,药效远远不够,药材也只是粗粗地处理了一下,并没有发挥出它最大的功效。 “青书,你先去外面玩一会儿,等着我。”青书原本得端正,听见夜兰让他出去,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地站起身走了出去,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夜兰在心里暗叹:这孩子太乖了! 回过头来看向刘义,夜兰的神色中带上了一丝严肃:“大伯,你可知,外头熊掌能卖多少钱一只?” 刘义同样神色郑重:“熊掌珍贵无比,各地价钱皆不相同。熊掌本是珍贵的药材,补气养血,不过,现今那些有钱的人大多将其用作食材,烹制成各种佳肴,比如八宝熊掌、松花熊掌福禄寿,以满足其口腹之欲。” “夜兰,你是要买熊掌吗?”刘义的表情有些微妙,“熊掌虽有续筋骨的作用,不过,嗯,也可用其他药材代替。” 夜兰微笑:“大伯,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买,我是要卖。” “你要卖熊掌?”刘义惊地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夜兰,你不是在说笑吧,你哪来的熊掌?” 夜兰早就在心里编好了理由:“我今日去大青山采药,不知走到什么地方,看到一只棕熊,它吃了一颗我也不认识的植物,结果没走两步就倒下了,我壮着胆子凑近一看,它已经断气了。它太大了,我扛不动,便只有把它的掌割了带回来了。” 这一番话说得刘义直咋舌,这事不容他不信,夜兰脸上还带着荆棘划过的伤口,很明显是去了大青山,倘若不是有奇遇,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得到熊掌,怕是碰上熊,她就要沦为它的食物了。 他惊叹连连,等到夜兰说完,他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奇遇。熊掌在哪里?快拿给我看看。” 夜兰一早便准备好了口袋,此时她心念一动,割的整整齐齐的四只熊掌便被她装到了袋子里。 “诺,在这。”她把袋子从身后掏出,把四只黑乎乎的熊掌露了出来。 刘义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熊掌这种名贵药材,平生见都见不着,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跟在做梦一样。 检查了四只熊掌皆完好无损之后,刘义这才抬起头,他眼中的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他指了指熊掌,说道:“这些熊掌可以去铁塔镇,卖给镇上最大的酒楼,富贵酒楼。熊掌只有前掌好吃,因为雄性轻捷,能攀援上树,前掌要比后掌灵活。” “不过,这四只熊掌,只有一只价格高一些,其余的三只掌,便卖不了太贵了。” “这是为何?” 刘义清咳一声,解释道:“这是因为,熊冬眠时,会用一只前掌抵住谷道,一只放在脸前,饥饿时舔舐。所以总有一只前掌炖好之后,恶臭不散,不可食用。” 夜兰点点头,这个价钱已经比她心中设想的好了很多。 “大伯,可否麻烦你替我走一趟,把这些都卖了,在帮我捎带一些草药回来?” 之所以来找刘义,便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不想让夜兰的家人知道,以免她们疑心更多。然而她一个小姑娘,又不好出面做这些,只好麻烦刘义了,当然,她也会付给他相应的报酬,并不会让他白忙活。 刘义使劲拍了拍胸膛,满口义不容辞:“夜兰,你既然喊我一声大伯,那这点小事,哪有不帮的道理?你放心吧,包在大伯身上,大伯保证卖出的价钱,肯定能让你满意。” 夜兰向刘义表达了感谢,又跟他要了纸笔,写下了接骨散需要的几味药材,嘱咐他一定要凑齐所有。 刘义盯着她写的药材纳闷:“夜兰,你这药,看起来倒像是要化瘀消肿的,这是给谁用的啊?”这话问的夜兰有些尴尬,是给沈溪风用的,不过,她总不能说,她嫌他的药不好,重新给沈溪风配的药吧。 还没等夜兰想好怎么回答,刘义自己倒反应了过来,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道:“夜兰这是嫌弃大伯配的药不行了,大伯手边也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这些已经是大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夜兰当然清楚,她方才环视了一下刘义的屋子,便已经明白了大概,刘义平日里也就给附近的村民看病,村民们用不起贵的药,刘义也就在大青山外围,采一些寻常的草药,半赠半卖的送给村民。 夜兰点头表示理解,嘱托刘义一切保密之后,她就要跟他告别离开,临走之际,刘义喊住了她:“夜兰,那个啥,就是,大伯帮你办完事情,你能把你说的那本书,拿给大伯看一看吗?” 夜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答应道:“好的,大伯。我知道了。”哪有什么书啊,看来,回去要想想办法解决了此事,实在不行,就自己写一点东西,拿给他看好了。 青书正在院子外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丢着石子,见到夜兰出来,立刻站起身,眼中隐含期待:“三姐,忙完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夜兰知道他等的着急了,点了点头,就往回走,青书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距离家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夜兰就听到了冲天的吵闹声,叫嚷声。 青书在她身后惊呼:“发生什么事了?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夜兰也看见了,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脚下速度却在加快。 离老远,夜兰就看见自家门口堵着一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尖利的声音一直在嚷嚷个不停:“快说,你们家那个臭丫头呢,赶紧把她给我喊出来,我非要找她算账不可。” 一连串的清脆的噼啪声响起,听起来倒像是有人被掌掴的声音。 “啊啊啊!你们快滚开,你们别打我娘,你们就是欺负我爹受伤了,等我爹好了,他定会找你们算账。” 这是夜幽的声音。夜兰心下一急,快跑几步,从人群里奋力挤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中一痛,杨秀娘正被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架着,一个中年妇女挡在她的面前,她高举起右手,对着杨秀娘骂骂咧咧,眼看着又一个巴掌落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夜兰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使出浑身的力气,撞开了那个女人。 第八章 妖女 这一撞直把那个中年妇女撞得稳不住身形,“哎呦哎呦”叫着跌向一旁。 夜兰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只觉得自己像撞上了一块硌人的骨头架子,浑身疼得很,然而她却顾不上自己,回身查看杨秀娘的伤势。 原本钳制住杨秀娘的那几个婆子,见杨余氏被撞倒了,纷纷松开了杨秀娘,跑到她身边,把她搀扶起来。 杨余氏借力起身,随手捡起一根棍子,二话不说直冲着夜兰袭来。 见到杨秀娘肿得老高的左脸颊,夜兰又一阵心痛。按住胸口,她知道,这是原主残存的意识在作怪。 从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是略有些凌乱、急促的步伐。 夜兰心下一沉,迅速拉着杨秀娘躲开。 杨余氏一击不成,还想再来。夜兰眉毛一拧,斥声道:“哪来的泼妇,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家撒泼?” 这一声斥责像是把杨余氏点醒了,她放下棍子,红着眼睛说道:“就是你这个丫头,你诅咒了我儿,我儿这才从屋顶上掉下来,至今昏迷不醒。” “你这个贱蹄子真恶毒啊,我儿子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诅咒他?” 夜兰一怔,随即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憨厚的男子,最后还是没有听她的话,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杨余氏狠狠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给吃掉。 青书终于挤到了她们的面前,夜兰在他耳边交代了两句,青书点点头,又挤了出去。 “婶子,你家儿子从屋顶上摔下来,你不赶紧去请个大夫给他治病,来我家里闹什么?” “是啊,是啊。大柱家的,还是赶紧去请刘大夫给大壮瞧一瞧要紧啊。”围观群众纷纷附和。 “你,”杨余氏瞪圆了眼睛,指着夜兰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不幸碰上了妖女,一句话就要了我儿的性命。” “杨秀娘你这个克死双亲的煞星,生的孩子也是个妖孽,你还滚回来干什么,你想害死我们杨家村所有人吗?” 夜兰注意到,她身旁的杨秀娘听了这话,浑身止不住颤抖:“不,不是的,我爹我娘不是我克死的,我的孩子也不是妖孽。” “她说我儿上屋顶会死,我儿上屋顶就死了。她不是妖女是什么?”杨余氏指着夜兰,目眦欲裂,她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围观的村民似乎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老事,开始对着杨秀娘指指点点。夜幽和夜桃面色苍白,她们似乎被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杨余氏带来的几个老婆子中,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说道:“不错,就是这个杨秀娘,她害死了她的爹娘,她就是个扫把星。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把这个妖女交给我们,我们要烧死她,告慰大壮的在天之灵。” 眼见着围观百姓的情绪都被她煽动了,开始义愤填膺起来,夜兰深吸了一口气:“带我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没救了,脑花子都摔出来了,他爹看他痛苦,”杨余氏捂住了脸,声音悲痛:“亲手把他送走了。” 一圈的吸气声。 夜兰垂下了眼睫毛,遮掩住了眼中情绪。 昨日她看杨大壮一直在晃动头颈,之后还出现了剧烈呕吐,她叫住他观察半天,发现他左脸颊面部有轻微抖动,猜测他可能有晕高症。这个病通常表现不明显,只有在遭受了巨大刺激之后才会被激发出来。 在现代可以通过吃药控制,在这里夜兰却爱莫能助,只能告诫他五天之内不能上高处,等着发病期过去。 “杨大壮小的时候一定是头部遭受过打击,没有的到很好的治疗,所以他一直有晕高症,我告诫他不要去高处是在救他,他没听我的,上了屋顶之后,突然剧烈眩晕,这才从屋顶跌了下去。” 夜兰有理有据。 杨余氏的眼中却闪过一抹不自然,她抹着眼泪没再说话,她身后的几个老婆子却不依不饶。 “笑话,我们家大壮不知爬过多少回屋顶了,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你说了之后,他就掉下来摔死了呢?” “你这个妖女满口胡言,乡亲们,我们把她捆起来烧了,说不定,她就是大青山里面那个迷惑人心的女妖精,千万不要放过她。” 六七个老婆子越过杨余氏就要上前来抓住她,她们一个比一个表情狰狞。 夜兰突然被一个人抱了个满怀,是杨秀娘,她把她护在怀中,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们别过来,兰兰她不是妖女。” 然而,于事无补,夜兰很明显地看到,甚至围观的老百姓也有跃跃欲试,要把她抓住的。 夜兰步步后退,她的眼神时不时地望向人群外,心中不由焦灼:怎么还不来? 眼看着那几个老婆子一步一步地走近,就要伸出她们肮脏的手对着夜兰抓来,夜兰忍不住使劲咽了口口水。 千钧一发之际,从人群的外围传来了青书的一声大喊:“里正来了。” 见她们皆停住了动作,受了惊一般纷纷迅速往后退去,夜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阵苍老的咳嗽声响起:“咳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人群中央让出了一条道路,一个身着短襟灰裤的老人走了进来,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显得精神奕奕。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想草菅人命吗?”他走到院子中间,手中拐杖重重地敲了三下,怒声说道。 那几个老婆子明显露出了恐惧之意,里正的辈分高,说话也颇有威望,据说里正年轻时,为村子里做了不少事情,村民们都自发地爱戴他。 杨余氏身后的几个老婆子很明显的缩了缩脖子,皆默不作声,方才人群中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的几个人也悻悻地收回了手,退了回去。 第九章 小扫把星 杨余氏终于从地上爬起,她不再像一开始一般咄咄逼人,此刻,她头发凌乱,双眼空洞无神,一双眼睛肿得跟豆泡一样。 “里正,几十年前,沈家媳妇儿杨秀娘,把她娘推到河里淹死,把她爹关在屋里活生生烧死,现在,她生的小丫头,诅咒我家大壮上屋顶就会死,我家大壮今日去整修屋顶,谁知他刚爬上去,就掉下来摔死了。” “这一家子全是不祥之人,谁挨着她们,谁就要倒霉,这不,沈家的快被那杨秀娘克死了。里正,把那个会诅咒的丫头烧死,再把她们一家赶走,不然,她们会祸害到我们整个村子,我儿子就是例子。” 一番话说下来,有人面露惊恐之色,开始窃窃私语。 里正叹了一口气。 杨秀娘曾是杨家村的人,不过她爹娘出了事之后,有一天她就突然不见了,这不,前一段时间方才拖家带口的回来,听说她的夫婿是个颇有名气的大夫,还挨家挨户地拜访了乡亲们,只不过乡亲们一听他的身份,唯恐避之不及。 里正知道杨秀娘爹娘的死另有隐情,更不信一个小丫头是什么妖怪,不过,眼看着情绪越来越额激动的百姓们,他扶额:“乡亲们,听老夫一句言……” 夜兰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里正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想到杨大壮已经死了,她说杨大壮有病,杨余氏死不承认,她毫无办法,那只能从这位里正身上找突破口了。 “里正爷爷,我不是妖女。大壮哥哥是生病了,我好心提醒他的。”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里正回头看去,十二岁的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倔强和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杨明致的心都要化了,他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颊,慈爱地说道:“小丫头,爷爷知道,你放心,爷爷保护你。” “诸位,听老夫一言,”杨明致直起身子,声音严肃:“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不信妖鬼之说,这个小丫头不过才十几岁,她犯了什么错?要被你们烧死?想想你们自己家的孩子吧。” “今日老夫就呆在这里,谁若是要烧死她,就先从老夫身上跨过去。”说罢,看了杨余氏一眼,用他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三下地面,以示威严。 杨余氏咬牙,她认定了她的宝贝儿子就是被沈夜兰害死的,即便里正给她撑腰,她还是恨得牙痒痒。 她身后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壮他娘,里正不好得罪,咱先走,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杨余氏面色一变,言之有理,她还能治不了一个小丫头吗? 狠狠地瞪了夜兰一眼,杨余氏就被她身后的几个婆子拉拉扯扯着走了。 路过围观的乡亲们时,她还不忘使坏:“牛大婶,张大娘,离她们家远点,小心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 不消她说,围观群众见她走了,纷纷作鸟兽散,一个个火急火燎地,生怕走得慢了就会沾上不祥之气一般。 夜兰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能保证,不过半月,就让这些避她们如蛇蝎的乡亲们,对她感恩戴德。 她的突破口,就在里正杨明致身上。就在方才,她闻到了杨明致身上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杨明致又不像是生病之人,那么,一定是他的家人得了病。 杨明致看见围在外头的众人逐渐散了,正在欣慰自己还算是有些威望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扯了几下,低头一看,正是夜兰。 “里正爷爷,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药草的味道,里正爷爷家里可是有人生病了?”夜兰睁着大眼睛,小脸认真的说道。 杨明致点了点头:“不错,爷爷家里是有人生病了。” “能否让夜兰去瞧一瞧,夜兰今早刚采了些药草,说不定对病人有用。” 杨明致大喜,家中小孙子连续发烧了好几日了,家中婆娘却不让喊大夫,在家里烧香拜佛,小孙子一点也没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他也听过沈溪风神医的名头,神医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那可多谢你了,小神医!” 夜兰哭笑不得:“神医不敢当,里正爷爷带路吧。” 杨明致做了几十年的里正,家里头吃皇粮,比吃饭全看老天脾气的农民稍微富裕了些。 进了杨明致家青砖瓦房的院子,夜兰就看见一个身着短襟马裤的老太婆正叉着腰在院中骂骂咧咧,面相有几分刻薄。 “你个小贱蹄子,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胳膊肘还往外拐,你是嫌命太好了吗?……” 杨明致上前两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王荷花这才停止了谩骂,白了杨明致一眼:“还不够你忙的,家里事都摆不平呢,还跑到外头,耍什么威风?” 尖酸刻薄的声音在看到杨明致身后走出来的夜兰时戛然而止,她瞪着夜兰,想了半天,想起来她是谁之后,她的脸立刻拉的老长。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你把扫把星家的小扫把星带到咱家干什么,嫌咱家还不够倒霉的吗?还要把他们家的霉气沾过来?” 进来便劈头盖脸一通骂,终于把杨明致惹生气了,他拉下脸:“说够了吗?我带夜兰来给石头看病,你有点长辈的样成吗?” 王荷花一听,张了嘴就要再骂,杨明致发狠道:“老婆子,你在闹,收拾铺盖给我滚回王家庄去!今儿石头这病,我非得让夜兰给他瞧瞧不可!”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王荷花的软肋,她立刻便偃旗息鼓了,只不过眼神仍不闲着,时不时狠狠地瞪着夜兰。 夜兰也不管她,跟在杨明致的身后就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被子下,时不时的皱一皱眉,可见生病的痛苦,一个妇人坐在他的身旁轻轻拍着,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见到杨明致,立刻站起身。 “公公。” 杨明致轻轻地拍了拍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石头,石头,爷爷带神医来给你治病了。” 原本垂下头颅的妇人一听到杨明致的话,立刻抬头,激动地问道:“真的吗,公公?您带大夫来了?” 第十章 生病的孙子 杨明致把身后的夜兰推出来:“沈神医的孩子,得沈大夫真传,医术高超,她一定能把石头治好。” 眼前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然而秦玉兰丝毫不怀疑杨明致的话,激动万分地对着夜兰感恩戴德,就差给夜兰跪下了。 夜兰急急忙忙拉住她:“婶婶,我一定会尽全力,先让我看看石头得的是什么病?” 两人立刻闪身让出空,夜兰靠近床边,发现床上的石头小脸发红,眉头紧紧地皱着,额头微微出汗。 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夜兰皱眉,这温度,得有三十九度了,高烧啊! “石头烧了几天了。” 秦玉兰立刻回答道:“有三天了,起初石头说他肚子疼,闹了一天,后来就突然发烧了,连续四天不退,我看着不像风寒,也不知他是什么病,婆婆也不让喊大夫……” 杨明致轻咳了一声,秦玉兰立刻噤声。 夜兰点点头,她不说夜兰也猜到了,若早点请大夫瞧一瞧,这病情也不会拖得这么严重。 她看向秦玉兰:“可否将他扶起来,让我看看他的前胸和腋下。” 秦玉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石头,掀起了他的衣服。 夜兰分别看了前胸、腋下、以及脖颈处,看完之后,心里便有了初步判断。 “可有呕吐?” “没发烧之前呕了几次。” “可有头痛、咽痛?” “有,石头说肚子疼的时候。” 杨明致见夜兰沉吟了片刻,便走到凳子上坐下,提笔在纸上唰唰地写着药方,他面上就是一喜,他请来的神医果然靠谱,这么快就有结论了。 脖颈、腋下、前胸三处地方发红,高烧不退,有头疼、咽疼之症,这是出血热的症状,由吃了被老鼠等哺乳动物污染的食物引起,以古代的生存环境,卫生习惯,这种病很普遍,治愈率却不高。 夜兰凝神在纸上写着,金银花清热,连翘解毒,薄荷、荆芥穗、淡豆豉辛散表邪,桔梗、牛蒡子开立肺气,退烧时可能会出现厥逆症,因此她又在解表药中加入党参、杭芍、葛根等补药以辅助机体抗邪机能。 已经烧了三天了,涌吐的药也不需要了,解表益气即可。 夜兰飞快的写完,又从随身带来的药筐中拿出来甘草、竹叶、芦根三样药材,放在桌子上:“里正爷爷,我开得药方里能用得到的,只有这三种,其余的药,您可能需要去镇上买了。” 杨明致接过药方,连连点头:“好好好,多谢夜兰小丫头,赶明儿石头病好了,我定会让他亲自去谢谢你!”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串铜板,看也不看,大方的全部递给夜兰:“夜兰,这是诊金,拿着吧。” 夜兰也不推脱,她出了力,又出了药,这是她应得的。不过,若是刘义在这里的话,可能要目瞪口呆了,要知道,寻常他出诊也不过是五百文,这一串铜板,看着近有一吊钱(一千文)了。 “这些时日少给他喝水,注意他的尿量,少吃花生、红肉。” 杨明致连连道谢,秦玉兰也一脸感激涕零。 夜兰又嘱托了一番,背起药篓就要离开。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了床上的石头,立刻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她看到石头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颗小巧的、金灿灿的星星,方才还没有呢?夜兰迟疑着用手指着石头的方向:“你们看……” 两人皆回头,然而什么也没看见,杨明致疑惑问道:“夜兰,看啥啊?” 秦玉兰有些慌了,她抬手紧紧地捂住胸口,生怕是石头有什么别的问题。 他们两个人看不见,夜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把这种怪现象和自己的空间联系了起来。 她放下了手,一脸平静地说道:“没事的,看错了。” 杨明致送夜兰出去,秦玉兰留在屋内照看石头。 路过院子时,王荷花绷着脸,苦大仇深地直盯着夜兰看。杨明致看见了,他也无奈,他这婆子就这样,他总不能真把她撵回她娘家吧,他只能加快了脚步,赶紧送夜兰出去。 夜兰倒是不以为意,她耸了耸肩,气定神闲地从王荷花身边走过。 告别了杨明致,夜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闪身进入了空间。 不知为何,夜兰觉得她的空间里的那股香甜之气又浓郁了几分,深呼吸了几口,立马身心舒畅。 迅速地跑到药园,夜兰遗憾地发现,昨日种下的种子居然还没有长好,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幼苗状态。 夜兰心中哀叹,这丫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长得这么慢! 药园开垦了好几块药田,却只有夜兰脚底下的这块栽种上了药草。夜兰有些不甘心,她又跑到瀑布花坛里,伸手一摸,居然真叫她摸出了一颗种子。 她喜滋滋的跑回去把它种上,挖坑、放种子、填土,又去了瀑布流下的小河里挑水浇灌。 她心里摸出了大概,瀑布下的花坛里会冒出来种子,规律她目前暂时还没摸透。靠着这些种子和她的药田,她就能发家致富,更何况,她的空间还有许多还没有解锁的东西。 在小河里挑水时,夜兰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小河的倒影里,她的头顶上居然出现了两个字。 “药童。”夜兰好奇地念了出来,她自言自语道:“出现在我的头顶上,难道是我的头衔?” 细细一看,夜兰居然发现,“药童”的下面,居然还有数字,就像是她玩游戏时人物的经验值一样。 夜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给人看病,就能得到经验值提升头衔。石头头上的一颗星星,在我写完药方之后出现,想必应当是它所需药材的品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寻了自己刚进来时随处扔下的药筐,拿起一株马齿苋细看,果然见上头出现了一颗星星,意思就是,这是一株一星草药。 夜兰迅速地在药筐里翻找一通,发现她早上采的所有药中,只有一株二星草药——甘草,其余的全是一星草药。 既然现实世界中所采的药星级不高,夜兰猜想,那她的空间里种出来的一定是高星级的药,品相更好,药效更强,到时候拿出去肯定能卖不少钱。 第十一章 好多钱! 想到这里,夜兰心中一阵激动。她又回到了小河旁,对着水面一照,她的头衔和经验值又浮现了出来。 夜兰计算了一下,照这个趋势,她只需要再看七八个病例,就能升级头衔了。 把种子栽种好,出了空间之后,夜兰直接背着药篓回家了。 刚走进家门,青书便一脸兴奋地扑过来:“三姐,你快来,爹爹他醒了。” 夜兰脚步加快,习惯性地问道:“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啊?”青书挠了挠头,“爹没说啊,娘在跟他说话,我也想跟爹爹说两句,可是娘把我赶出来了。” “哦,知道了。”职业习惯又发作了。 夜兰把药筐放下,嘱咐青书看好,就往沈溪风的房间去了。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杨秀娘抹着眼泪诉说:“他们的契约书上写着的是一千两黄金,他们李家家大业大,更是与官府勾结,即便我们手上也有契约书,我们也斗不过他们,夜香还被他们抓走了,也不知道她现在状况如何了,有没有受人欺负。三郎,我们该怎么办呢?呜呜!” 沈溪风神色难看,他紧紧攥着被子的手上青筋毕现,片刻之后,他忽然泄了气:“秀娘,都是我不好,是我高估了自己,不自量力,这才惹上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都怪我!” 说着,抬起手就要给自己一个巴掌,杨秀娘惊呼一声:“三郎!”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她怕他乱动碰到骨头,死死地摁住了他的手。 “三郎,不怪你,你要不是为了给夜幽凑嫁妆,你也不会去那个李家。” 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夜兰的声音:“爹娘,你们在这吗?我回来了!” 杨秀娘赶紧擦干眼泪坐好,“兰兰进来吧,你爹刚醒,快进来看看他吧。” 夜兰推门而入,沈溪风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两日红润了许多,他笑得勉强:“兰兰回来了,干嘛去了呀?” “爹,我去给村长家的孙子瞧病去了。” 这话一出,倒把沈溪风吓了一跳:“姑娘,你啥时候会给人瞧病了?” 沈溪风不过刚醒,杨秀娘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夜兰的事,此时又重提此事,她古怪地看了夜兰一眼,把她前两天的表现,包括她给沈溪风正骨、包扎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沈溪风说了一遍,听得沈溪风脸色越来越凝重。 杨秀娘说完,他神色凝重,看着夜兰不语。 看到沈溪风的神色,夜兰心里七上八下,她正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地想一会儿该怎么解释的时候,沈溪风突然笑了:“好你个臭丫头,合着我没回讲课的时候你看着是在神游,其实正竖着耳朵,听得比谁都认真呢!也是爹不舍得责罚你,养成了你这个臭毛病!” 啥?这个变故把夜兰惊到了,不过她立刻配合,笑着上前:“被你发现了爹,你可不要告诉夜桃她们,省的她们知道,我这个做妹妹的比她们当姐姐的厉害了又自卑。” “好,好!”沈溪风笑着应道,他转过头来查看自己受伤的地方。 看到竹简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不错,就地取材,他都不一定能想到。再看包扎手法,比起传统的方式确实改进了不少。 沈溪风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卸下来能让自己好好研究,他嘴上对夜兰夸个不停,直把夜兰夸的不好意思。 夜兰趁机又问了沈溪风几个问题,知道他恢复的不错之后,放下心来,想着跟刘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该去找他拿药了。 转身,夜兰看见杨秀娘心事重重,知道她跟沈溪风还有话要说,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快走出房门时,沈溪风忽然问道:“对了兰兰,你之前晕倒在河边,又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啊?”夜兰回想了一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就走到河边,突然就意识不清了。”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是如此。 闻言,沈溪风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夜兰出去吧。 离开之前,夜兰细心地替他们关好门,掩盖住了杨秀娘的低低啜泣。 又过了几日,夜兰去找了刘义。她到刘义家时,刘义正在锁门,看这样子准备出门,夜兰小跑到他面前,抬头对着刘义甜甜地喊道:“大伯!” 刘义听出了她的声音,笑道:“夜兰,大伯正要去找你呢,正好你来了,快跟我进屋。” 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刘义把夜兰拉到里屋一侧,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夜兰,你猜,那四只熊掌卖了多少钱?” 夜兰知道他并不是真得想让她猜,因此并不接话,报之以微笑。 果然,刘义神色激动地接着说道:“一千二百两纹银!一千二百两啊!大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相比刘义,夜兰则平静的多,她已经跟杨秀娘打听了这里关于银钱的基本常识以及银钱的换算单位,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一千两纹银,就是一百两黄金,这样看来,距离一千两黄金还远远不够啊。 “好了大伯,”夜兰出声打断了刘义的忘乎所以,“我需要的药都准备好了吗?” “在这!在这!”刘义赶紧把地上的一个布兜捡起,递给夜兰,夜兰检查了一下,她要的药材一个不落,全都有,不过让夜兰遗憾的是,这些药材头上全是一星的。 刘义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木箱子,递给了夜兰,夜兰接过来打开,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纹银。 “买药花了近一百两,你要的藏红花贵了些,它长在高寒地区,咱这边没有,我托了好几个人,才从黑市买到,怕你不够,还多买了几分。” 夜兰没有数,直接从里头拿起几琔,递给了刘义:“多谢大伯了,若是没有大伯帮忙,夜兰是毫无办法的。这是给大伯的报酬。” 刘义一脸不可置信:“夜兰,你,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我不过是跑个腿,你,你给我一百两?” “是的,大伯。”夜兰点点头,脸上不掺杂一丝虚伪:“全赖大伯帮忙了。” 第十二章 衙门抓人 刘义连忙摆手:“夜兰,这太多了,大伯也没出什么力,这钱,大伯可万万不能要。” 夜兰却不容置疑地把钱塞到他的手里。 刘义还想推脱,这时,青书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姐,三姐,不好了,官老爷来咱家了,说你害了人,要把你抓走!” 什么?! 夜兰心中一惊,她快速地对刘义说道:“大伯,那一箱银钱先放在你这儿,我不好带回去,麻烦大伯了。” 说完,就立刻跟着青书回了家。 刘义放心不下,当下也锁了门跟了上去。 路上,青书左右为难:“三姐,爹叫我来是想告诉你先去外头藏着,不要回家,不是让我来喊你回家的。” “我不能藏,”夜兰头也不回,闷头小跑:“我藏起来了,你们怎么办?” 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们对于官差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况且这又不是她那个法制社会,当官的哪怕是一个小喽啰都自觉高人一等,他们要是不讲起理来,比混混、痞子更加猖狂。 离老远,又是一堆人挤在了她家门前,不过,这回他们明显畏惧着什么,躲着不敢上前。 夜兰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她家还真是热闹,三天两头遭人围观。 这回儿,有人看见她来了,自发腾出个空让她进去。 院中,几个带刀的官差正在耍着威风:“快点把人交出来,不然,连你们一起抓走!” 说着,“唰”地一把抽出佩刀,厉声说道:“看见老子这把刀了吗?老子就问你怕不怕?” 夜兰当然不怕,她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可是杨秀娘怕啊,她不过一个普通妇人,平日里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一见到明晃晃地刀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几个官差轰然大笑,指着杨秀娘眼中满是嘲笑。 “几位官差。” 夜兰缓步走上前去,瞥了那个抽刀的官差一眼,她神情冷淡:“听说你们找我?” “你是沈夜兰?”陈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陈斯心中不屑,捕头也忒小气了,居然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他把刀插回了刀鞘里,盛气凌人地说道:“有人状告你作恶,害了她儿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夜兰心里立刻有数了,这事跟杨余氏逃不了干系,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大人,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陈斯不耐烦,上前就要来抓住她:“哪这么多废话,让你走你就跟着走,废话太多嫌命太长了吗?” 他还没靠近夜兰,青书冲上前来,仰着小脸,态度坚决:“你这个坏人,不要碰我三姐,快走开!” 杨秀娘似乎终于缓过神来,她手脚并用地爬到陈斯前面,跪在地上磕头哀泣:“官大爷明鉴,我家夜兰不过是一个孩子,她绝无害人之心,更不会做害人之事,还请大人行行好,您饶了她吧。” 陈斯的耐心快要消失了:“我等不过奉命行事,有什么话,你们还是跟县令大人说去吧。” “大人!”看见官差围了上来,夜兰抢先说道:“大人,你没有证据,我却有杨里正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即便到了县太爷那里,他也是明辨是非,为民做主的。” “杨里正?”陈斯眼中惊疑不定,他是奉魏捕头的命令前来捉人,不过魏捕头终究只是一个小官,那杨里正可是实打实的十里八乡都是有名望的人啊,就连县太爷见了他也得礼让几分。 陈斯的眼中逐渐闪过退缩之意,杨里正可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得罪不起的,回去禀告了捕头大人再做打算吧。 “呵!信口开河!官差大人,我能证明这个小丫头片子害人!” 从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个犀利之音。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就看见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婆挤了出来,她面色忿忿,上前就对着陈斯说道:“官差大人,我就是杨里正的夫人,奉杨里正的意思,来揭发这个害人精。” “里正本信任她,才把她带回家给我们孙儿治病,没想到,我家孙儿吃了她给的药之后,病得更厉害了,可怜我孙儿如今难受的直喊爹娘救命。大人,这个小丫头片子心肠歹毒的很,为了不让她继续害人,还请大人把她抓走,为民除害!” 王荷花这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不光是官差,就连外头围着的百姓也信了大半。既然杨里正也表了态,如今没有人再护着她了,众人纷纷喊道:“把她抓走!” “害人精!” “就是她把大壮害死的!” 王荷花的脸上隐露得意之色。 然而夜兰的关注点却不再这里:“你说石头怎么了?他的病更严重了吗?我去看看!”说罢就要走。 不等王荷花拦住她,有官差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带走,去衙门!”陈斯大手一挥就要收队回去。 “兰兰!” “三姐!” “妹妹!” “你放开我!放开我!”夜兰被抗在了肩膀上,她身材瘦弱,浑身力气远远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任她如何拳打脚踢,身下男人仍然不为所动。 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夜兰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惶恐。 “放开她!” 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四处寻找发声之人。 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黑衣少年,他盯着扛着夜兰的男子,步步紧逼,他眼眸微微眯起,目光中泛着冷冽的寒意:“我再说最后一次,放开她!” 陈斯猛地看见有人跳下来,吓了一跳,待看清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简直气笑了:“你让老子放开老子就放开?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真是个笑话!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嗝——” 他还没笑完,就看见一个身影旋风一样冲过来,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右脸颊,懵了。 他面前的一个胖胖的男人吹胡子瞪眼地指着他破口大骂。 第十三章 变故 陈斯此时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焉了,他默不做声,等胖男人骂累了,他方才抹了把脸上的唾沫,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县令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擅自出来捉人,小的滥用职权,全是小的的错,等小的回去自行领罚。县令大人,小的这就告辞,告辞,嘿嘿!”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夜兰被放下之后,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打眼望去,那个胖胖的县令正对着少年点头哈腰:“少爷,少爷,您看,那个小女孩就是沈夜兰,您交代的事情办妥了,那个,下官,是不是能先行告退了?” 少年却不看他,随意的一挥手,胖县令长舒了一口气,悄悄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肥胖的身子极为灵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少年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夜兰的身上,见夜兰也看向了他,他莞尔一笑,脚步轻快地朝她走开。 多少年之后,夜兰还记得那一日,少年背光而行,仿佛跨越了人海,跨越了山川,带着万丈光芒,极尽全力向她走来,淡雅如雾的日光里,天地间忽而就只剩下了一个他。 黑亮垂直的发高高束起,斜飞的英挺剑眉尽显放荡不羁,狭长的丹凤眼中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饱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挺拔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你是,”夜兰认出他来了:“你是那天救我的那个人!” “是我。”少年颔首,他眉眼秀气,尽藏温柔。 夜兰立刻有些激动:“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铭记于心!”夜兰是真心实意的感激,那日若不是遇到他,她怕是早就进了棕熊的肚子里了。 “不知恩公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初,白墨初。” 白墨初一笑,眼睛像月牙儿一般勾起:“巧得很,家父在杨家村买了一块地,让我来这里养病,就在贵府旁边。” “啊?”夜兰回头,顺着白墨初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她家后头,她回过头来,与她相视一笑:“那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白公子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目光灼灼:“叫我墨初。” “墨初。”夜兰不大自在,不过仍然顺着他的意思,奇怪的是,她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的名字说了出来,仿佛此前说过千万遍一般,无比顺畅。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白墨初眼眸如星,灿若星河。 杨秀娘走了过来:“兰兰,这位是?” “娘,我上回在大青山采药遇到了危险,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遇到了危险?”杨秀娘心有余悸,赶紧向他表示了感谢。 “娘,”夜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要去李正家里看看,石头病情严重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就要走。 “我跟你一起去。”白墨初紧跟在她的身后。 夜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两人急匆匆向里正家里走去。 里正家里。 夜兰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石头:“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石头脸色青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他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时不时地痉挛两下,这还不算什么,让夜兰害怕的是,他的七窍隐隐残留着血迹,她顾不得旁的,上前掀起被子,果然看见石头的前胸和腋下开始出现细密的血点,这显然已经是出血热重症的症状了。 “这是怎么回事?”夜兰着急地问道:“我给他开的药没有给他吗?” 秦玉兰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杨明致则神情复杂:“夜兰,全是按你的吩咐,一顿不落的喂给他吃的,这吃了三天了,石头他不仅没好,反而还……” 夜兰知道他未说完的话,她也听出了杨明致语气中的怀疑之意,不过她并不理会,绷紧了心神,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石头的身体。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向杨明致,她开口道:“把你买的那些药材拿过来給我看看,再把这三日熬药的药渣拿过来。” 杨明致刚要去拿,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我当家里来了什么人呢,一个小扫把星,你们一个个地围着她这么紧做什么?” “扫把星说谁?”白墨初最先出声,他抱着双臂,眼眸幽深,冷冷地看向王荷花。 王荷花注意到他后,吓了一跳,这不是在沈夜兰家里给她出头的小子吗?怎么在她家里? 她方才出去找神婆子给她孙儿看病,路过沈家时去凑了个热闹,一听沈夜兰提起里正,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想都不想就跳出来作证她害了她孙儿,没想到被这个小子搅和了,更没想到的是连县令大人都亲自来了,甚至对这个小子毕恭毕敬,王荷花直觉这个小子不简单,因此她压根也不敢接他的话。 杨明致怒目而视:“没你的事,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怎么没我的事了?”王荷花梗着脖子犟嘴:“石头难道不是我孙孙了吗?” 说着,她一把把身后的人推到前头:“赶紧把那个扫把星撵走,再让她看下去,我孙孙都要被她看没了。这是我们村里的神婆子,她神通广大,不管什么病,给她一瞧,准能好。” 神婆子一身绛紫色衣衫,看起来极为老派,她表情严肃,拢了拢袖口,就要往床边走。 秦玉兰就站在最外边,见状,她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拦住神婆子,王荷花朝她一瞪眼,她立刻怵了,缩了缩脖子,让出了位置。 杨明致左右为难,他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原本他信任夜兰,可是现在看来,她终究只是个孩子,或许识得几味药草,却并不会给人瞧病。 袖子被人拉住,低头一看,是夜兰,她看着他,沉声说道:“里正爷爷,相信我,是药有问题。” 她眼中的坚定终究是感染了杨明致,他下定了决心,对着神婆子便是一通猛赶:“走走走,我孙子得病了,你来看什么?真当自己是神仙了不成?赶紧走,不要出现在我孙子的屋里,谁请你来的就给谁瞧病去!” 第十四章 神婆子 “哎,你!”连带着王荷花也被他推搡着出了房门,她不可置信地说道:“我说你个老糊涂,你不想要孙子的命了吗?咱孙子都被她治成那样了,你还让她治?” 转过头去瞧了屋子一眼,杨明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老头子赌一把,再信她最后一次。” 屋内,夜兰吩咐秦玉兰去找药材和药渣之后,便坐在石头床边冥思苦想,出血热晚期,便是放在医疗条件发达的现代也是有很高的致死率的,如今石头的症状,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难题。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尽管开口。”白墨初也看到了那个小孩,显然他的状况不太好,看着抓耳挠腮、眉毛快皱成川字的夜兰,他凑到她身边,主动请缨。 夜兰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我需要一套针灸用的银针材质不需很好,九针都有就行,只不过这种东西须得去县城中去买,来回还需要很久的时间,眼下石头却等不及了,多耽误一分,他的病便多一分凶险。” 白墨初想都不想:“这事儿不难,交给我即可,放心,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离开了,他虽走得匆忙,却仍然步伐稳健,气度不凡。 夜兰盯着他削瘦的背影怔了一下,这个少年看起来身份不简单啊! 秦玉兰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小神医,我只找到了还没有熬制的那些药材,药渣没有了,全都被我婆婆不知道倒哪里去了。” 夜兰立刻接过她手中的药材,细细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 那一定是熬的药有问题! “是谁熬的药?”夜兰眼神犀利,紧紧盯着秦玉兰的双眼问道。 秦玉兰略带无措地说道:“是我婆婆,她非要亲自给石头煎药,我,我拗不过她。” 恐怕不是拗不过她,是不敢跟她对着干吧! 想到王荷花,夜兰眼神冷冽,真没想到,就为了不吃她的药,她居然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子的病越来越严重。 夜兰走出屋子。 “王荷花,熬药的药渣应当倒在马路中央,寓意病人的病被行人踩着就带走了,你这是把药渣倒哪里去了?你若不是在药里动了手脚,何苦把药渣清理的这么干净?” 王荷花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个臭丫头说什么呢?你自己没本事治好我孙子,还怪我熬的药不行!你哪来的脸?没有药渣能说明什么,老娘我把药渣倒河里了,有本事你就去捞去,看看老娘我动没动手脚!” 杨明致的脸色难看,无凭无据,他也不好判断这两人谁说的对,不过打心眼里,他还是有几分怀疑王荷花的,他俩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他自认为以她的尿性,指不定会干出来啥蠢事。 杨明致阴沉着脸,质问王荷花道:“你把药渣倒河里做什么?” 王荷花朝他一瞥:“怎么着?我乐意倒哪就到哪,你管得着吗?” “你——”杨明致冲着她吹胡子瞪眼:“石头还是不是你孙子了,你这么不上心?” 趁两人吵嘴的功夫,夜兰低声问向秦玉兰:“石头吃的药可有很明显的中药味?” 秦玉兰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才肯定地点了点头:“有,很刺鼻的药味,闻起来就很苦的味道。” 刺鼻?不应该,她给石头开得药中没有刺鼻的药材。 “我婆婆原本不让我们熬药给石头喝,后来药熬好之后,她却变得积极起来,在旁边一直盯着我给石头灌药,还要一滴不漏地全都灌下去。” 中草药材绝不会刺鼻,除非,里头有矿物质药材,也就是古代炼丹的矿物质材料。 夜兰看向了一直安静地待在王荷花身后沉默不语的神婆子,她总觉得她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这人有问题!夜兰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夜兰突然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她吸了吸鼻子,发现这药香并不是她手中的药材发出来的。 顺着药香味走过去,不知不觉,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夜兰疑惑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秦玉兰立即说道:“是我婆婆和公公的房间。” 不错,药香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没错。夜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惊讶,房门紧闭着呢,这她能都闻到。 她依稀想起自己空间里的香甜气味,每进去一次,那香味都更加浓郁,难道是因为吸了那个香气,她的鼻子变的更加灵敏了吗? 听到秦玉兰说这是王荷花的房间,夜兰几乎可以确定了,王荷花熬药的时候并没有把真正治病的药材放进去,依照王荷花对她身后的神婆子的信任程度,八成是给石头喝了神婆子给的东西,她坚信有用,所以才要看着秦玉兰喂石头喝下去。 王荷花也发现了沈夜兰站在了她的房间前,她立刻瞳孔紧缩,神情紧张:“你个臭丫头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房间,你站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夜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里正爷爷,你生病了吗?我怎么在你屋里闻到了药香呢?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夜兰,夜兰给你瞧一瞧!”夜兰一脸关心的问道。 “什么药香?我没生病啊,我屋里怎么会有药呢?”杨明致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神婆子皱着眉:“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药都处理了吗?” 王荷花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那药,不便宜,我想着还能卖些钱……” “你——” 夜兰勾起唇角,似乎连听力都变得更好了呢。 见杨明致要进去查看,王荷花赶紧拦在他面前:“老头子,老头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让我去看就行!” 杨明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这时,瑟缩着站在夜兰身边的秦玉兰忽然鼓起勇气说道:“公公,您去看一看吧,别是婆婆生病了不想跟咱说。” “你个贱蹄子……” 来不及破口大骂,眼见杨明致就要进屋,王荷花赶紧跟上。 第十五章 借住 白墨初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到了夜兰面前。 “给你!” 这么快!夜兰愣了一下,随即不敢再耽误一秒的时间,抓起他手中的木盒子就往石头屋里冲。 两个时辰之后,夜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得救了!” 秦玉兰在她身旁巴巴地问道:“小神医,石头他没事了吗?” 咦?她突然出声倒把夜兰吓了一跳,她全神贯注地扎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有人,幸好她扎针的过程秦玉兰一直保持了安静,若惹她分心,连疗效都要大打折扣的。 “还需再连续针灸几日,一个疗程之后,看效果再决定还要不要针灸。拿纸笔来,我需要再添几味药。” “哎!” 交代好一切之后,夜兰走出来屋子,她身后,白墨初不远不近地跟着。 神婆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王荷花脸色灰败的坐在地上,身上还有几个脚印。 杨明致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想害我孙子,我非要休了你不可!收拾东西,滚回王家村去!” 王荷花强自争辩道:“我是为了石头着想,喝了神婆子给的药肯定能好,小扫把星的药哪能喝?” “石头好了吗?你看他好了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没喝夜兰给开的药,她才变得这么严重的!你这个糊涂玩意!” “里正爷爷。” 杨明致闻声回头,见到夜兰,立刻凑了上来,因为生气涨红的脸上带了一丝尴尬,他方才可是实打实的怀疑夜兰了,尽管未曾明说,夜兰肯定察觉到了。 “那个啥,夜兰啊,多谢你了,石头咋样了啊?” “已经稳定下来病情了,还差几次针灸。” 杨明致搓了搓手中的拐杖,讪笑着说道:“都怪我家婆子不争气,你看,还得害你白跑几趟,你放心,诊金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我这婆子被猪油蒙了心,也不知神婆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她熬药的时候把要都藏起来了,换成草木灰、明矾什么东西放进去,为了怕我们起疑,还放了黄连在里头,真是狡猾的很。” 夜兰淡淡一笑,这就是里正家的家务事了,她可掺和不着。 “里正爷爷,我先告辞,我娘喊我早点回去。明天这个点我会准时前来给石头扎针。” “好好好!多谢夜兰!回去的路上小心!这位公子也是,慢走啊!”里正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远,回过头来看到王荷花时,火气又上来了,四处找东西要对她动手。 小院一阵鸡犬不宁。 回去的路上,夜兰等着白墨初跟上她,和他并排走着。 “今日多谢公子了——” “叫我墨初。”白墨初直接打断她。 夜兰干咳了一身:“墨初,不知这副银针多少钱,我想把它买下来。” “送给你了,见面礼。”白墨初很干脆。 “这怎么能行?”夜兰尴尬地想要拒绝,然而不等她把剩下的话说出口,白墨初就转移了话题。 “我今日刚刚联系好工人,房子盖好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无处可去,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睡在荒野之中了。”白墨初语气幽幽。 夜兰犹豫了一下:“不如,你来我家将就几天吧,你就和青书睡在一块,你若是不习惯的话,便让青书睡柴房,你睡他的屋子。” 白墨初的嘴角微微上扬:“没关系,行走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规矩。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夜兰看着他心情大好的模样,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家中姐妹众多,原本沈溪风不同意白墨初借住,不过在听说了他曾经救过夜兰一命之后,还是同意了。 吃完晚饭,杨秀娘把夜兰叫到了屋里。 “兰兰,那个少年是什么来头?他为何会救你?”杨秀娘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夜兰也不知道白墨初是什么身份,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绝对不是坏人。 她安慰杨秀娘道:“娘,不必过于担心,咱家有啥让人可图的?人家不过是顺手救了我,又好巧不巧的正好在我们家旁边居住,救命之恩大于天,他却只想要以借宿几日相抵,这要求很简单,也算是还他恩情的一种方式了。” 不过是沈溪风看出来了,那个少年虽衣饰简单,布料却并不是凡品,并非一般人穿的起的,因此有些担心,对于他们这种平凡人来说,和这种人产生交集,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是灭顶之灾。 如今听夜兰分析,倒也觉得他们有些多虑了。 杨秀娘低下了头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抬头时眼圈红红的:“兰兰,娘今天去镇上看香香了,她,她瘦了很多,我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摸到她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扎得我手疼。” 夜兰刚穿越到这里时,夜香就被抱走,她本身对夜香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听杨秀娘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意识在共情。 “娘,相信我,我会很快就让四妹回来的。” 杨秀娘只当她在说小孩子的话,抹着眼泪接着说道:“你爹他已经在想办法了,向他从前的熟人朋友借些银两救救急,书信也已经发出去了,你爹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借到钱的,只是娘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大安心。” 沈溪风以前是在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里当坐堂大夫,神医这个名头倒也不是白叫的,只是不知发生了何时,他们一家几口连夜搬走,后来辗转多个地方,这才决定在杨家村定居。 那时夜兰还小,以前的事情原主的记忆里也模模糊糊,未免引起杨秀娘生疑,夜兰也没有多问,高兴地说道:“娘你放心吧,爹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话虽如此说,不过夜兰心里还是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风光显赫的神医了,还有谁会卖他这个面子呢?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看完回信之后,沈溪风气急败坏地把它们全都撕了个稀巴烂,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人,一个个的,当年跟在我屁股后面拍马屁,撵都撵不走,现如今,问他们借点银子应应急他们又一个个借口繁多,亏我当年,可没少给了他们好处。” 第十六章 随心所欲的空间 空间里,路过流水潺潺,夜兰惊喜地发现,她的药园里种的药草已经长成了。 她昨日刚种下的那颗种子长出来的居然是艾草,夜兰猜测,许是星级不高的药草,生长周期便短。 夜兰用手把它拦腰折断,拿在手里一看,果然,不过是一星药草。 那么,她把狂热的眼神转向了好几天前种下来的那株药草,这株药草长了好些天,难不成是五星? 想到这,她心中一阵激动。 手中捏着小铲子,绕着药草观察了半天,夜兰不禁纳闷:奇怪,这药草,高二三寸,枝叶扁平四散,族生在黑色小茎的顶端,每片叶子上又排列着四列细小的鳞片叶,酷似扁柏,但它的叶子顶端又微微卷曲,又绝对不是扁柏。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夜兰又用铲子万分小心地把它挖出,放在手中片刻,药草头顶缓缓出现了四颗星星。 四星药草!夜兰一阵亢奋,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不过总归是个高星级的药草了。 药田还有许多,后面湿漉漉的一块是夜兰刚刚在花坛里拿到的种子种了进去,浇上了水。 看着后面空旷的药田和手中仅有的两株药草,夜兰不禁有些丧气:“这也太少了吧,能干什么啊?” 谁知,话音刚落,夜兰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看见方才长出艾草的那片药田里又嗖地一下子,长出了一大片艾草。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迅速上前采摘。 夜兰喜滋滋地想:这才对嘛,艾草不都是成片成片地生长的嘛。 没折几颗,夜兰就感觉到了手掌一阵火辣辣地疼痛,摊开手一看,果然,原主那细皮嫩肉地手掌已经破了皮。 夜兰叹了一口气:大片的艾草都是要用镰刀割的,哪有生生用手折的?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瞬时间,夜兰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手中多了个什么东西。她低下头一看,居然是镰刀! 夜兰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如此,劳驾,直接把它们收割了行吗?” 回应她的是潺潺地流水声。 夜兰紧张不安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许是听到了她的心愿,药田上的艾草开始接连倒下,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仿佛有一只大手正操纵者镰刀将它们拦腰割断。 夜兰心中一喜,这个空间和她心意相通,在这里,她似乎能够为所欲为。 她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念头闪过:再长出一些来。 “唰”地一声,方才还光秃秃的枝干一眨眼便长出了整整齐齐、青翠欲滴的艾草。 夜兰满意极了把割下的艾草整理好放在空地上曝晒,那株奇怪的草收进了一个小盒子里,便出了空间。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杨秀娘的喊声:“兰兰,兰兰,跑哪去了?青书,你看见你三姐了吗?” “三姐刚才出门了。” 夜兰赶紧疾走两步,出现在杨秀娘的眼前:“娘,我在这儿,有什么事吗?” 看见她,杨秀娘的目光中隐隐有一丝欣喜:“兰兰,你大伯给得药快用完了,你再去找他拿一些。你别说,他这药还真管用,你爹都快能下床了。” 夜兰上回在刘义家没把药拿回来,再去的时候直接做出来内服外敷的成药带了回来。沈溪风头顶上就一颗星,说明他只需要一星药草,刘义带回来的那些,倒也够用了。 她告诉杨秀娘和沈溪风这是刘义给的,是他之前一个病患在他这里定了药迟迟不来取,就先拿给沈溪风应急了。 沈溪风一下子就认出了这药的名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也不敢用,是夜兰不住劝说只有他的身子快快好起来,她们一家才有主心骨等等,刘义又亲自上门说他跟沈溪风以兄弟相称,这点药不算什么,又说他见夜兰觉得有缘,一个劲地夸夜兰懂事、稳重、能成大器,话里话外都是对她喜爱的不得了的意思。 杨秀娘也在一旁劝说,沈溪风经不住,惴惴不安地接受了,再三保证来日定会补付给他药钱。 回过神来,杨秀娘还在殷殷地等着她的回应,夜兰点点头,乖巧答应:“我知道了娘,等我给石头针灸完,便去大伯家里再拿些药来。” 杨明致家。 “好了,最后一次施针,效果很好。”夜兰把最后一根银针从石头的胸膛上拔出,“往后只需要吃药便可,会慢慢好的。” 杨明致就差热泪盈眶了:“小神医啊,真不愧是小神医,夜兰你放心,杨家村的村民们对你们一家误解太深,我会向他们澄清,你们一家就是治病救人的活神仙啊!” 他苍老的放在手杖上的双手激动地颤抖。 夜兰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她的神情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在现代,这种事情司空常见,折磨了许久的病症被她不痛不痒地就治好了之后,病人们通常都会对她感恩戴德。 躺在床上的石头精神相较之前也好了许多,他眼睛睁地滚圆,神采奕奕:“姐姐,谢谢你,是你让石头不疼了,等石头好了,去山上给你采野果子吃。” 听到俏皮可爱的童言童语,夜兰不禁失笑:“好啊,那你快快好起来,姐姐等着你。” “一定会的,姐姐。”石头脆生应道。 收拾好东西,夜兰笑着出了门。杨明致看着她,只觉得她实在不像是一个孩子,她性子淡淡,遇事却稳重,以他看人的水准,此女绝非池中之物,沈溪风可真是教导有方。 走到院门,夜兰婉拒了杨明致送她回家的举动:“里正爷爷请留步,我新写了药方,里正爷爷还需得去镇上抓药,不必再送了。” “好好好!”杨明致连连应声:“等爷爷抽出空来,定会前去拜访,诊费绝不会少了。” 夜兰微微颔首,现下她们家正是用钱的时候,里正可以说算是整个杨家村排得上名的富裕家庭,她救石头也算不上轻松,王荷花又给她使绊子,里正愿意多给,她自然愿意多拿。 第十七章 里正拜访 沈家的小院,和大部分普通农家一样,中间是正房和堂屋,左侧是厢房,右侧是厨房和柴房合并在一起,紧挨着的还有一个小厢房,因着青书渐渐大了,沈溪风特地给他单独辟出来一块地,盖了个房子,让他一个人居住。 夜兰敲了敲房门,半晌没人回应,看来屋内并没有人。 白墨初自从搬来和青书住在一起之后,很少出现在家里,要么是他带着青书出去玩,要么是他自己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踪影,总之夜兰这几日走出晚归,忙得不行,没怎么见过他。 她攥紧手中小巧的荷包,推开房门,皱着眉头打量着,该把手中的银钱放在哪,那日他给她带来的那套银针,她用着还算趁手,虽然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而,无缘无故拿陌生人的东西,她总觉得不自在。 然而犹豫了许久,不是怕这钱被青书误拿了,就是怕被白墨初误会,想了想,算了,还是她亲自交给他吧。 转身回了房屋把荷包藏好,夜兰背了药篓拿了小铲子要出门采药,迎面却撞见了拄着拐杖仍神采奕奕、步伐稳健的杨明致。 杨明致一见到她,大喜:“夜兰,这是要上山采药吗?”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粗壮,面色黢黑,却神态憨厚的壮年男子。 夜兰微微一笑:“里正爷爷,你来了,快请进,我爹娘都在家呢!” 杨秀娘也闻声出了屋子,见到里正来了,立刻喜上眉梢:“里正大人,您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迎接您呐!” 对于那日杨明致的仗义执言、执意相护,杨秀娘心存万分感激。对她来说,杨家村若还有最后一点温情,那便是眼前这个看惯了半生风雨,刚正不阿、明辨是非的里正大人。 屋内,杨明致坐在床边对着沈氏夫妇把夜兰给石头治病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把夜兰一阵猛夸,直把夜兰夸得不好意思了,沈溪风和杨秀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觉得与有荣焉。 这时,一直跟在杨明致身后沉默不语的杨康德突然上前,低着头说道:“这回真是多谢夜兰姑娘了,我杨康德欠了姑娘你一个人情。” 夜兰愣了一下,急忙说道:“治病救人乃大夫本分,无需如此。” 杨康德执拗得很:“不,我已经听我爹说了,我娘这么辱骂你,你都不与她计较,总之,我就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来日你若需要帮忙,尽管跟我开口,我绝不推脱。” 杨明致抚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康德,不如,你认了夜兰当个干女儿,正好有咱爷俩护着没人敢欺负夜兰一家。不过这样的话,你倒是占了便宜了啊。” 闻言,杨康德惊愕地看着杨明致,夜兰则抿了抿唇角,一脸无奈。 “哈哈,老夫开玩笑的!” 众人哄堂大笑。 站在角落里的夜幽也跟着笑,她身旁的夜香扯了扯她的衣角,生气地问道:“你个傻子,你笑什么?你没看见,现在咱爹娘的眼睛里就只有夜兰了吗?娘已经好几日没同我说体己话了。” 夜幽挠了挠头:“二妹,这不是爹受伤了,咱娘忙于照料,哪有空管咱几个?你看,青书这几日总跟着那个白墨初出门去,咱爹娘不是也没问吗?” “大姐,说你傻你还真傻,这就是说明,夜兰她已经快取代青书在爹娘心中的位置了。我这些天总看见娘她总唤夜兰进屋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想啊,我们明明比她大,为什么商量事情不喊着我们,反而总喊夜兰,每次夜兰一不在家,娘就到处找她。” 夜幽叹了一口气:“二妹,三妹她比我们有能耐啊,三妹会给咱爹看病,还会给里正家孙子治病,刘大夫也挺喜欢她,爹娘如今爱找她,那也是正常的。” 夜香盯着时刻保持得体笑容的夜兰,脸上写满了不甘:“凭什么?她从前不是整日绣花吗?跟着爹下苦功夫学医的,明明是我们俩不是吗?” “我,我可能没那个天分,如今连草药都认不全——”夜幽莫名地有些心虚,此时,杨明致起身要走,她要跟着送客,只得赶紧结束了谈话:“香香,没事的,你这么聪明,迟早有一天会比三妹更厉害的。” 主客皆喜笑颜开地出了门,空荡荡地房间里,只留下沈夜香一个人和躺在床上的沈溪风。 她攥紧了双手,眼中满是忿忿不平:等着吧,我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夜香,过来扶扶我,我也想出去送送客人。” 杨秀娘习惯了他整日躺在床上,见里正要走,下意识地就忽视了受伤的他。沈溪风想着好歹是里正,又比他年长这么多,自己怎么着也得下地送一送。 他刚奋力撑起身子,就看见人都出去了,就只有一个夜香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来了爹。”被沈溪风这么一喊,夜香回过神来,将眼中神色不动声色地收起,她快速地跑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搀扶着沈溪风。 依靠着沈夜香,沈溪风缓缓地下了床,他抬腿刚要走两步,就栽倒在了地上。 夜香一时撑不住,也被他带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有些惊慌:“爹,爹,你没事吧,碰到伤口没有?” 沈溪风疼得龇牙咧嘴,听到夜香的话,下意识地查看胸口,还好,夜兰包扎得结实,没有碰到骨折的地方。 “我没事,扶我起来,刚才没使好劲,再来!” 两人一起使劲,半天,夜香瘦小的身板都没能把沈溪风拉起来。 她紧张了:“爹,你怎么站不起来?你不是锁骨骨折了吗?为什么,为什么站不起来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丝颤抖。 沈溪风也有些慌了,身为一个大夫,自己这种情况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不敢说出来。 “可能,可能,是躺得时间太长了,没事,爹没事,歇一歇就好,就好。” 这时,夜兰等人送客回来,推开门就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沈溪风以及神情略带慌张的夜香。 “三郎!”杨秀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快,我扶你起来。” 第十八章 血淤 谁知,她使劲把沈溪风扶了起来之后,沈溪风却只能靠在她的身上,他的双腿没有一点力气。 夜兰在沈溪风的面前站着,她神色复杂,她清楚地看到了沈溪风头上的一个星星,逐渐变成了三颗星星。 “爹,你是不是没有听我的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跟你说了许多次,要多下床走走,我给你包扎的够结实,绝不会碰到骨折的锁骨。”夜兰的声音里隐隐带着责备。 夜香听到她的语气,愣了片刻,立刻怒道:“夜兰你是怎么跟爹说话的?爹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爹是大夫,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吗?” 夜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次看向沈溪风,开口道:“爹,你该知道长期卧床不动弹的后果。” 沈溪风有些丧气,他当然知道后果,只不过他心存侥幸,有时想起来了才会要求杨秀娘搀扶他走两步,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待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愿总麻烦别人,还有一部分,就是—— 他其实怕疼。 刚骨折的那几日,杨秀娘也曾搀扶着他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还好,一走动,便牵动着伤口处,那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泪花子都出来了,那之后,即便夜兰总告诫他要多下床走动,他也只虚虚应着,并不敢下床。 “好了,别说了夜香,确实是爹的错。如今,旧病未愈,又添新病,爹又拖累你们了。”沈溪风示意夜香不要再说了,他看向夜兰,有些窘迫:“兰兰,是爹的错,先别着急,我收藏的药材中有晒干的水蛭,把它磨成粉,配合黄芪、苍术入药,可治疗血瘀之症。” 夜兰凑近了沈溪风,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沈溪风的腿,还好,还未肿起来,用药就不必太麻烦。 沈溪风这是卧床久了,缺乏运动,血液运行不通畅导致的静脉血管栓塞,他说的药方虽然也化血栓,不过,他这是因伤而起,还需配桃仁、苏木为要,再加上龙鲤通经络为使。 “娘,你先扶爹去床上歇着,夜幽你去爹说的那些药。”夜兰冷静指挥,她则找到纸笔,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写药方。 夜香站起来,瞪着眼看她:故意忽视她是吗?沈夜兰,你可真行! 夜兰当然不是故意忽视她,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根本不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原主的记忆里也跟夜香不熟,她不了解她,也就没支使她。 她颦着眉,思索再三,才敢下笔,等她写好,夜幽也正拿了药来。 “三妹,药在这儿,你看一下。”夜幽抹了把头上的汗。 一星药材。夜兰失望地别过脸去,以她前几次熬药的经验,至少有一种药材是三星,才能熬制出三星的药,三星的疗效才能治得了沈溪风此时的静脉血管栓塞。 “大姐,你把这些药材熬成汤药给爹喝。爹娘,我去趟大伯家。”一口气说完,夜兰快速离开了。 沈溪风看着她的背影叹气,难为他这个闺女了。他向夜幽招手:“夜幽,你过来,爹给你说说剂量。” 夜香红着眼看着,她在这个房间里半天了,娘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爹直接打断她跟夜兰争辩的话,如今夜兰走了,爹也只招手让夜幽过去,难道,她夜香在他们心中,这么可有可无吗? 沈溪风在给夜幽讲解药方,杨秀娘则一脸担忧地看着沈溪风,谁都没有注意到,沈夜香离开屋子之后,径直出了院子。 “大伯!大伯!” 夜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刘义家,刘义赶忙把她拉进屋子,一边给她倒上水,一边纳闷地问道:“咋了夜兰,火急火燎地,是出了啥事吗?” 夜兰压根也顾不上喝水,她一把把刘义拉下来坐下:“大伯,我爹他躺床上太久了,双腿血瘀,已经没法走路了。” 刘义大惊失色:“这!这就有些麻烦了,沈兄他身为大夫,怎么连这也没注意呢?” “我想再拜托大伯帮我买一些药来,这是药方。”夜兰把手中药方递上。 刘义接过药方,细细看了,却半天不说话。 夜兰的心往下沉了沉,她试探着开口:“大伯?不好办吗?” 刘义苦笑:“夜兰啊,其他的药倒还好,只是,这龙鲤,大伯能力有限,实在没办法弄到。” 低头思索了片刻,夜兰果断说道:“大伯,麻烦你先帮我把其他的药买来,这龙鲤,你可知去哪里能获得?” “这东西金贵,除却王孙贵族,普通人很少有拿来入药的,夜兰,不如你用别的药替代,比如川牛膝、防己,药效也是不错的。”刘义再三劝道。 不知为何,夜兰总觉得刘义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告诉她。 她冲着刘义摇了摇头,坚持道:“大伯,我爹是受伤引起的,必须以龙鲤入药,才能不留病根。” “这……”刘义迟疑着。 “大伯,你快告诉我吧,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夜兰,不是大伯不告诉你,就算大伯告诉你了,也没有用啊。”刘义无奈说道:“杨家村西北方,距离这里五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唤作黔县的地方,黔县中心有一个悦来客栈,它表面上是个正正经经的客栈,背地里却干着作奸犯科的事情。” “传闻,每到八月中旬,那个客栈便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拍卖他们从各地搜刮来的宝物,价高者得之。也有人带了自己的宝贝去那里拍卖,以换些钱来,龙鲤也属宝物,依大伯之见,那里也许会碰着。” “不过夜兰,距离中旬也只有几天的日子了,就算你快马加鞭也赶不过去,五十公里地呢。” “更何况,”刘义神色复杂,“那个地方,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去,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想都不要想了。” 刘义一边倒茶,一边叨叨着说道,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就算告诉她了也没有用,夜兰是会医术,又不是会仙术,她难不成还能飞过去,假扮成很厉害的人混进去吗? 想是这样想的,然而等他一杯水喝完,看到夜兰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明亮的小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酝酿。 这下,他坐不住了,结结巴巴道:“夜兰,你,你该不会是,真想去吧?” 第十九章 拍卖会 盯着刘义看了半天,夜兰忽然莞尔一笑:“大伯,你想什么呢,我就算想去,也得有那个能力不是?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水平,大伯,你放心吧。你方才说的那两味药,也帮我一并买来,拜托大伯了。” 刘义忙不迭地答应了。 从刘义家出来,夜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闪身进了空间。 按照刘义说的,她去拍卖大会拿到龙鲤的可能,还不如指望她的空间。 不过她的空间只有药草,却并没有活的生物,夜兰遗憾地想到。 空间里,新种下的种子长成了一株半夏,夜兰不急着收,反正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她又寻了种子种上,路过瀑布下的小溪时,夜兰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动静。 探头一看,意外的发现,小溪里居然有一尾活鱼正摇头晃脑地游来游去,夜兰有些惊喜,她突然想到,既然她的空间有活物,那她岂不是可以从外边抓一些动物放进来养着? 夜兰留了心,她准备尝试一下。 从空间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夜兰刚想迈步前往大青山,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喊她:“夜兰。” 回头一看,白墨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夜兰顿时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白墨初双手抱臂,微微笑道:“刚来,夜兰这是要做什么去?” 夜兰松了一口气,说道:“去大青山,抓龙鲤。” 白墨初笑出了声:“夜兰,这里没有龙鲤,这里的生长环境不适合龙鲤,况且龙鲤珍贵,举凡出现便会被有心人抓去卖钱,如今已是世间少有了。” 夜兰不过随口一说,以她的了解,这种湿热气候也就只有土鳖虫、蛤蟆、蛇蜕一类的,是以,听到白墨初的话,她点点头,神色未变:“是吗?那太可惜了。” “不过,”谁料白墨初却话锋一转,卖起了关子:“我知道哪里有龙鲤。” 夜兰的心神立刻被他勾住了:“哪里?” 白墨初嘴角噙着浅笑,双眸熠熠生辉:“黔县。”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八月的风虽不像寒风,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刮在脸上还是让人很不舒服,夜兰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搂住她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侧了身,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夜兰不禁在心中感叹,此刻她颇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白墨初言笑晏晏地问她想不想去,她觉得他的笑好像有一种魔力,她想都没想鬼使神差地就点头答应了,接着,她就被他一把抱起,第一次见识了古代的轻功。 白墨初搂着她身形如鬼魅,快速在林间穿梭,即便如此,她在他的怀中没有觉得任何不适,他的怀里很安稳,看到眼前飞速掠过的景象,夜兰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等下。”夜兰突然喊道。 白墨初循声看过来:“怎么了夜兰?” “还没跟我爹娘说一声,他们会担心的。”夜兰苦着脸说道。 白墨初失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放心,我已经告诉青书了,他会把话带到的。” 什么时候?她怎么没看到?难道他未卜先知,提前就知道他会带着她出门?夜兰狐疑。 白墨初手上动作未停,感受到头顶上温热的手掌,夜兰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此刻好像太过于亲密了些,古代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要不要提醒他把她放下来?夜兰纠结了半天,想到只有白墨初绝佳的轻功带着她,他们才能赶到黔县,她终于放弃了,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她是一个现代人,她此刻不过是个十二岁孩童的身体,白墨初看着也不大,他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是的没错了。 风好像有点大了,吹得她睁不开眼了,夜兰闭紧了双眼,默默地把头往白墨初的怀抱深处埋了埋。 像一簇星火,猝地点燃了白墨初眼底的漆黑,白墨初的嘴角逐渐揉开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好像吃了一颗味道极好的糖果。他收了收手臂,把怀中的姑娘搂得更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兰的脚尖终于沾到了地上,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嗯?到了吗?” 白墨初把她放开:“到了。” 夜兰一抬眼,巨大的牌匾挂在她的头上,明明晃晃地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夜兰伸了个懒腰,太舒服了,舒服的她快睡着了,现代的各种交通工具也比不上这种舒适,有一种能把身心全部托付的安全感。 “走吧。”白墨初上前牵起她的手,径直往里走去,夜兰丝毫未觉得有何不妥,乖乖地跟上。 “客官,您要几间房?” “两间上房。”白墨初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夜兰一番,方才回过头去,对着掌柜的比出了两根手指。 夜兰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拿到钥匙之后,白墨初又领着夜兰上楼:“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今夜亥时我会来敲你的门,到时带你去参加拍卖会。” 见夜兰似乎还有疑问,他又补充道:“坊间传言一向道听途说,悦来客栈的拍卖会会连续举行好几日,今日正是开启的第一天,会有很多好东西出现。” 夜兰顿了顿,点了点头:“好。” 反身关上房门,夜兰一度怀疑这货是不是偷听她跟刘义的谈话了,不仅提前告知了青书,直接把她带来了黔县,更是隐晦回答了拍卖会并不像刘义说的那样,只有八月中旬才会举行。白墨初怎么看都是正人君子的形象,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啊。 夜兰托着腮坐在桌子旁思索:难道真被娘说中了,白墨初是带着目的来的?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摸了摸那张顶多算得上是清秀的小脸,想一想白墨初,脸上总带着笑意的白墨初,她在思索以这张脸吸引那个眉目温柔的少年的可能性。 半天之后,她得出结论:她娘就是爱瞎想! 第二十章 龙鲤到手 月光如水倾泻在黔县寂静的街道上,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黔县中央,悦来客栈,客栈大门一关,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离,烛火明晃晃,映照的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这里人声鼎沸,阵阵喧嚣,吵闹声、嚷嚷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夜兰神色从容,从善如流地跟在白墨初身后,方才白墨初带着她,原本是被守门的男子拦住了,不过白墨初拿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在他脸前一晃,他就立刻放行了。 夜兰也猜到白墨初身份不简单,不过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终于,白墨初带着她来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这里的待遇看起来比大厅里闹哄哄的一片好多了,高台雅间里甚至还有侍女服侍。 这样的雅间还有好几个,不过所有雅间前头还有朦胧地一层薄纱挡住,只能看见人影,看不清面容。 “待会你不要说话,我来说。”白墨初低声嘱咐她道。 夜兰点头,她也知道这里鱼龙混杂,在没有摸清楚这里的规则之前,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宽大的拍卖台上缓缓走上来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得体的白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随着她优雅地走来,美好的曲线显露无余,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伴随着她的出现,底下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淫笑声、口哨声,还有各种污言秽语, “诸位,”然而那女子却神色淡然,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诸位都是我悦来客栈的老顾客了,规则就不多说了,下面直接进入正题。提前说一句,今日有一件不同于寻常的东西,玫玫可以跟各位打包票,此物天下仅有一件,正是前几日刚刚现世的。” 一两句话就轻轻松松地调动起来了全场的氛围,一道道炽热的眼光投向了高台,底下人迫不及待地嚷嚷。 “快开始啊!” “等不及了,快开始吧!” “什么东西还是我王武没有见过的,废话少说,快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玫玫微微一笑,纤纤玉手轻抬,轻拍两下,立刻有两个人搬来了一个用红布盖住的木箱放在了桌子之上。 玫玫目光扫视了一圈场上众人,微笑道:“前朝有名的器具大师施然亲手制作的曲形玉龙,起拍价,五百两白银。” 夜兰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拉了下白墨初的衣角,轻声问道:“你确定这里有龙鲤吗?” 白墨初十分肯定:“确定。” 见夜兰等得无聊,他唤来侍女端来糕点让夜兰先吃着打发时间。 按照惯例,拍卖会的开场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重场戏还在后头。 侍女很快端来了点心,桂花糕、青团等各种点心颜色相间,看起来色泽诱人,夜兰没忍住,尝了一块。 “嗯!好吃!”她心里对这个客栈的好感值立刻蹭蹭上涨。 她前世有个毛病,只要一吃到好吃的东西,不管多坏的心情,都会立马变得好起来。 白墨初静静地看着她,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像月牙,唇畔的红润就像最娇嫩的鲜花,让人不舍得采撷。 明亮的烛火落在白墨初修均雅致的面庞上,给他的眉眼肩头都渡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流转光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极了。 “这只龙鲤,是刚到的新货。龙鲤不仅是好运的象征,众人不知道的是,它也可入药,祛瘀散结、消痈排脓、外用止血,药用价值极高。这一只拍完,我们悦来客栈近几年都不准备再将它摆上拍卖台,需给它繁殖的时间,休养生息,因此,诸位请抓住此次机会,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几年。” “起拍价,一千两白银。”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一听到“龙鲤”这两个字,夜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凑到白墨初身旁。 体形狭长,全身有鳞甲,四肢粗短,尾扁平而长,背面略隆起,头呈圆锥状,眼小。 夜兰兴奋起来,是龙鲤没错了。 等玫玫说完,夜兰兴奋好像被一盆凉水浇灭了。早没有这个觉悟吗?怎么偏就她来的时候觉悟了呢? 她今天…… 夜兰偷偷地瞥了白墨初一眼,后者好巧不巧地也偏过头来看她,夜兰一怔,迅速别过脸去。 今天她压根也没带银两来呀?夜兰纠结着,要跟白墨初借钱吗? 白墨初好笑地看着她,傻丫头,又是莫名的自尊心在作怪。 “五千两。”不疾不徐地喊出来价钱之后,白墨初戏谑地对着夜兰说道:“不如,这个也当见面礼?”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果然是她的性子,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白墨初喟叹一声:“夜兰,我知道你有能力拿出来这些钱来,我只是……能不能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嗯?”夜兰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白墨初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情,却被他迅速掩藏起来,他轻笑:“没什么。” 龙鲤顺利地被他们拿到手,虽然经过玫玫一番煽风点火,众人情绪有些高涨,然而几经衡量之后,龙鲤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特别需要,它的药用价值更是让人难以相信,面对五千两的高价,众人皆放弃了。 木盒子抱在手里,看到盒子里“吱吱”乱叫的龙鲤,夜兰总算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终于被她拿到手了。 “我们走吧。”夜兰不想再带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未免发生变故,拿到龙鲤她就想赶紧离开。 “再等等,夜兰,”白墨初安抚她几句:“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的?”夜兰莫名其妙,“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于是夜兰又耐着性子等,白墨初不可能会做出耍着她玩的事。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终于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白墨初轻轻推了推她:“兰兰,就是这个。” 夜兰打起精神朝拍卖台上看去,台上玫玫仍旧神采奕奕,滔滔不绝。 “诸位,这件就是玫玫先前说的不同于寻常的宝物,此物一看就不是凡品。” 盖着的红布被她猛地掀开,霎时间,场上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夜兰身处高地,很容易就看清了拍卖台上的东西,饶是她一个现代的灵魂,见多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在看见了玫玫所说的宝物之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一章 七彩蛊虫 精致的木盒,被打开的那一刻便立刻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定睛看去,一只七色的类似蚕的虫子正在木盒子里缓缓的蠕动着? “这是,苗疆的蛊虫?” 有见识的人立刻发出了惊疑声,随即便嗤笑开来:“不过是个蛊虫,有何稀奇的?苗疆的蛊虫虽说少见,也不至于到时间绝无仅有的地步吧?” “七彩,蛊虫?”夜兰迟疑着问道,七种颜色的蛊虫? 前世她专攻中医,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未过多涉猎,她只知道,现代苗族倒是有养蛊的传说,苗族精通蛊术的人多为老妇人,被当地人称之为“草鬼婆”,她们以自身血液饲喂蛊虫,蛊的种类可分十几种,任何一种蛊中毒之后,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当年曾经对它们产生过兴趣,也去找过一些资料,最后她推测,苗族的蛊虫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可以操控人的神智,不过是因为蛇、蜘蛛、蜈蚣等毒性大的生物,在某种条件下产生了突变或者进化,变得比平常更有剧毒性,同时有些蛊可能是毒物死后萃取的剧毒细菌,所以毒性强烈,杀人于无形之中。 听到台子底下一阵哄笑声,玫玫神色未变,她嘴角勾起诱人的弧度,再开口时,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蛊惑:“诸位,众所周知,苗疆的蛊,像螭蛊、蛇蛊、金蚕蛊等,皆是害人之蛊,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至毒之物。不过,玫玫手边的这只七彩蛊虫,虽然也算作蛊虫的一类,它却并没有一点毒性,不仅如此,它还能解百毒,倘若诸位不信,下面,玫玫将亲自为诸位验证。” 众人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细,生怕漏掉了什么。 只见有人端上来了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只看起来毒性十足的蜘蛛和一只小白鼠,小白鼠在蜘蛛面前“吱吱”叫着跑来跑去,终于惹的蜘蛛不耐烦,猛然攻击,小白鼠霎时疼地“吱哇”乱叫,不过片刻时间,便躺下一动不动了。 这时,玫玫亲自去捉了放在另一个盒子里的七彩蛊虫,放到了小白鼠的身旁,只见七彩蛊虫缓缓地爬到它身上,低头仔细嗅了嗅,突然狠狠地咬了它一口。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屏住呼吸继续观察。 七彩蛊虫咬住了小白鼠不松口,离得近的明显能看到七彩蛊虫的颈部一动一动的,似在吸食,可怜的小白鼠四肢使劲抽搐了一阵,终于彻底不动弹了。 这只蛊虫在吸血!这一发现把第一排的人吓得倒退了一步。 玫玫神情未变,微笑着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看。 他们也只得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接着看下去。 片刻之后,七彩蛊虫终于小白鼠身上下来。 它慵懒地眯了眯眼睛,神情看起来极为满足。 缓缓地在小白鼠周围爬了一圈,众人惊奇地看到,原先凶神恶煞地毒蜘蛛此刻像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蜷曲着躲在木盒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极为惧怕。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一动不动形如死去的小白鼠居然抖了抖四肢,翻身爬了起来,开始在七彩蛊虫的四周“吱吱”乱叫。 四周立刻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好!” “神奇!这玩意还能起死回生吗?” 玫玫笑得优雅十足:“玫玫何时骗过人?” “七彩蛊虫,起拍价,五百两黄金。” 众人一片哗然声,这七彩蛊虫光起拍价便让在场的许多人望而止步了。 不过即便如此,想到以后只要是有了这条小虫子,就多了一层保命的手段,许多人急红了眼,不管自己能不能拿的出来,牟足了力气喊价。 “五百一十两黄金。” “五百二十两。” “五百五十两。” 夜兰目睹了方才的全过程,看起来这七彩蛊虫确实能解毒,甚至将死的小白鼠它都能救回来,只不过夜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 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竞价声,再看看和他们同处高台的的安安静静的雅间,夜兰知道,底下的人不过是虾米小鱼,真正的大鱼都在这上头坐着呢。 “两千两黄金。” 听到这个价钱,夜兰再也忍不住了:“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是我需要的东西?我没觉得它对我有什么用处啊。” 她有这个钱,早就去还债了,哪还会来买这么个诡异的玩意。 “制造蛊虫的方法,一般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放进器具之中,让他们互相噬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这只七彩蛊虫看起来虽好看,但是,从古至今,颜色越鲜艳的东西,毒性就越强。”她怕白墨初被七彩蛊虫的表象骗了,误以为它也是什么宝物,有意提醒道。 白墨初对外面热火朝天的竞价不以为意。他对七彩蛊虫势在必得,不过,此时还不是他该出手的时候。 听到夜兰在跟他说话,他立刻回过头来仔细听着,末了还专注地点了点头:“是的,夜兰说的没错,这蛊虫原本就是至毒之物,那盒子里的小白鼠和蜘蛛都活不过一刻了。” “你知道?”夜兰抿了抿唇角,“我以为,我应当不需要这种毒物。” 白墨初低头思索了片刻,似乎十分苦恼,半晌抬起头来,颇为认真地说道:“不过,它长得好看,带回家看着,养眼。” 夜兰久久地不说话。 “两千三百五十两黄金一次!” “两千三百五十两黄金两次!” “三千两。”一个略显喑哑的声音从距离他们二人不远的高台处传来。 他的声音一出,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从这时起,较量才真正开始。 “三千五百两。”又是从拢着白纱的雅间传出来的声音,这个声音与刚才的声音相比,略显阴柔了些。 “三千九百两。” “四千两。” 竞价快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大厅里的众人不甘心巴巴地看着,每听到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价钱,就发出了一片叫好声、起哄声。 第二十二章 韩将军 “五千两。” 这时,玫玫状似无意地轻轻抬了下手,立刻有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上台,把装有毒蜘蛛、小白鼠和七彩蛊虫的木盒子搬下了台去。 她自以为做的做得隐秘,却不知,这一幕,被夜兰和白墨初尽收眼底。 白墨初低低嗤笑,夜兰则面前凝重起来,拍卖行的人明知这蛊虫有问题,为何还要拍卖?难道就是为了钱?还是说,另有阴谋? 医者仁心,一想到至毒之物被不知情的人买去当救命圣物,她实在于心不忍。 咬了咬牙,她在白墨初身侧低声说道:“好,我买了。” 白墨初含笑斜睨着她,并未言语,转头看向拍卖台的方向,泰然自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万两黄金。” 一片静默,此时的拍卖会上静得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艹,又是这小子!有钱了不起?每次都干出来这种恶心人的事!” 有人急得跳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夜兰的耳中。 夜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也许,六千两黄金,可能也没有人跟价?” 白墨初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没有时间浪费了。” 束了束袖口,他拉起夜兰的手就走。 高台之后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悦来客栈深处,在那里,买主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似乎等候在这里多时了,一见到他们二人的身影,立刻殷勤地迎上来,略带几分讨好地笑道:“这位小公子,您又来了,每次您来我们这儿,拍走的,都是我们最值钱的宝贝。” 夜兰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拍走的东西肯定是每一次拍卖里价钱最高的,值不值这个价就不一定了。 白墨初道:“废话少说,上回我留在这里的钱正好抵了,把东西给我吧。” “哎,哎,东西就在这儿。”黑衣男子立马就把手里的小木盒双手奉上。 拿了东西,白墨初带着夜兰大摇大摆地走了。 快到他们居住地客栈时,夜兰使劲捏了捏白墨初一直牵着她的手,有些紧张地低声问他:“墨初,你有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 白墨初略略侧身瞥了一眼,不屑说道:“鱼儿上钩了。” 他轻轻地捏了回去,佯装正派道:“没事的兰兰,怕就抱紧我。” 夜兰闭上了嘴。 很快到了夜兰的房间,她推门进去,转个身刚要跟白墨初告别,就见白墨初从善如流地上前一步跨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夜兰使劲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这,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啊。” 房间里并未燃烛,借助微弱的一丝月光,夜兰看见面前的少年一身黑衣劲装,长发高束,几缕碎发随意不羁地散落在额前,他双眸明亮如星,含笑看着她,俊美异常,神色间莫名带了几分野气。 夜兰步步后退,她抱着龙鲤盒子的手攥得紧紧地:“你,你不要过来。” 闻言白墨初一怔,随即脸上带了几分邪笑:“你怕我?嗯?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步步紧逼,逼得夜兰抵着墙退无可退,她勉强拿着装有龙鲤的木盒子抵在他们二人中间。 二十几岁仍然没有谈过恋爱的大脑在高速旋转,怎么办?怎么办?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对了!先要稳住他! 夜兰笑得勉强:“呵呵!真会说笑!我哪有怕你?呵呵!” 白墨初撇了撇嘴:“兰兰瞎想什么呢?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就一起进来了。” 夜兰懵了一下,见白墨初走到了桌子旁坐下了,她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把木箱子放到了桌子旁,问道:“是谁来找我们?” 白墨初想了想,突然伸手一把把夜兰拉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就需要我好好地跟兰兰说一说了。” 目测了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夜兰悄悄地挪了下她的凳子,以手支起下巴作洗耳恭听状:“你说吧,我听着呢。” 白墨初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山村,叫做江村,那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丽,这里的人们衣食不缺,他们的生活简单幸福。” “可惜的是,一个月前,村子里突然有人病倒了,高烧不断,整日说胡话,起初人们不以为意,以为只是简单的风寒,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相同的病,也有越来越多的体质弱的人因病离世。人们开始恐慌了。” “有人传言这或许是瘟疫,会传染人。这个传言蔓延开之后,江村里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人。村长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愿意过来,村子里死了许多人之后,终于有好心的大夫大着胆子前来,诊断了一番之后,他认定江村的村民们集体中了毒。” “距离江村不远的邯州,有一个将军听说了此事,带了大夫去查看,发现所有有症状的村民皆是因中毒引起,他带人细细排查,终于发现,毒源就来自江村的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玉符河。”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恐慌,玉符河的水,村民们用于洗衣、做饭,若整条河被污染了,那岂不就是说,整个吃水的村子,全都中了毒了,包括下游的村庄。” “果然,即便早已听到风声就逃出去的村民们,也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下游的村庄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中毒,虽然情况比江村好一些,却也有人不断被毒死。” “邯州的那位将军不忍百姓们受此劫难,听闻有解毒圣物在此出现,带着全部身家,千里迢迢来到了黔县,想要孤注一掷夺得宝物,救百姓性命。” “阁下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半道截胡,把那蛊虫从韩某手中抢走呢?”一个略带气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墨初笑得热情:“韩将军,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第二十三章 解了全村人的毒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夜兰抬眼看去,门外站着好几个男子,中间那个身着墨色衣衫、脸色阴沉的、看起来年龄稍大的,应当就是韩将军无疑了。 夜兰刚想站起身子,却被白墨初不着痕迹地按住了。 他转头看向缓缓进屋的韩将军,笑容灿烂:“韩将军多虑了,在下并没有想要和韩将军作对。不过韩将军或许不知,这七彩蛊虫能解毒的消息,不过是悦来客栈放出来的噱头,并非实情。” 韩以晨示意他带来的侍卫在门外等候,他走到白墨初对面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听完白墨初的话,脸上现出一丝疑惑:“这是何意?方才难道阁下没有亲眼看见,这七彩蛊虫就活了那个中了毒将死的小白鼠吗?” 白墨初笑意不减:“那将军可曾注意到,七彩蛊虫的拍卖还没结束,拍卖场上便不见了装有蛊虫及白鼠和蜘蛛的木盒?” “那是为何?”韩以晨继续疑惑。 “定然是那白鼠没救活,或者有别的变故不想让我等看见。”白墨初谆谆善诱。 “老夫亲眼看见那白鼠被七彩蛊虫咬了一口便活蹦乱跳了……”韩以晨还是不明白。 夜兰忍不住扶额,难道四肢发达的人,就一定头脑简单吗? “韩将军,这蛊虫不过刚现世,究竟是凶是吉无人能料,韩将军难道是要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夜兰没想到,白墨初的耐性居然这么好,碰到这么死脑筋的将军,他仍旧语气如常,没有一点急躁。 韩以晨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隐约可见一道道青筋,片刻之后,他像突然泄了气一般,颓丧道:“老夫究竟该怎么办?难道让老夫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全都不治身亡吗?” 在他下一秒即将老泪纵横之前,白墨初及时接过了话头:“韩将军不会以为,在下请你来,只是为了同你说这些?” 韩以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难道不是吗?” 夜兰揉了揉眉心。 韩以晨终于在白墨初准备给他解释之前反应了过来,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希冀:“阁下的意思是,阁下有办法解了这奇毒?” 白墨初下巴轻扬,语气莫名有些骄傲:“我不能,但是我媳……新结交的这位朋友能!” 听到这里,夜兰震惊了,这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自信? 她立刻说道:“毒的种类有很多,具体怎么解毒……” “是真的吗?没想到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本事,果然人不可相貌啊!太好了!太好了!百姓们有救了!”韩以晨语气激动。 夜兰看着此刻兴奋地像个孩子的韩以晨,默默地将后半句话“需具体分析,能不能解还不一定。”咽进了肚子里。 “总不能让我去千里之外的江村给他们解毒吧。”夜兰无奈地问道。 “不用的,兰兰。”白墨初立刻否定,他招呼了一声韩以晨:“韩将军,跟你一同过来的那个中毒的人此刻在哪里?” 韩将军这才想起,此次他带来的随行的人中,因为先前毒源并未查出来,不小心喝了江村被污染的水,他身上的毒性一直潜藏到他们来的途中,半路毒发了。 “老夫把他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两位小友可是要现在跟着老夫前去诊断?” 白墨初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她,夜兰白了他一眼,这会儿想起来询问她的意见了?自从她鬼使神差地点了那下头被他带来之后,这一路上,全是他在做主,如今一锤定音了,倒想起来她了! 看了看窗外,天色刚刚泛白,上半夜睡了会儿,此刻也感觉不到困意,夜兰心中一合计,不如现在就去,早点解决了,早点回去,省得爹娘担心。 去的路上,夜兰又问了韩以晨几个问题,类似中毒者都有什么症状,这种毒的致死率高不高等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四步每一步都很重要。 乍一见到中毒之人,夜兰有些惊讶,眼前这人不过高烧不退,脸色通红,除此之外看起来没有任何症状。 上前细细切脉,结合方才韩以晨的回答,夜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她走到桌前提笔写药方,一边写一边思索,这个毒毒性不强,普通大夫解不了这个毒,许是因为江村的村民们每人中毒的情况深浅不一,大夫把握不了度,还有的人因为生活习惯不同,毒性在他身上可能发生变异,或者有的人本身就带着病,被这个毒激发了出来,导致他死亡的并非因为毒,不过很多人惧怕,这才夸大了些,让医术高超的大夫更不敢去救治,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中毒的人越来越多。 夜兰虽能一眼看见眼前这个病人头顶上的一颗星星,按照病理给他对症下药,可是江村这么多人,同一副解药并不能解了所有人的毒,而她又不能千里迢迢过去一一诊治…… 韩以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夜兰坐在桌子边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个毒很是棘手吗?” “啊?”夜兰抬起头来,“并不是。我在思考一个药方,可以解了全村的毒。” “这样啊,”韩以晨喜不自胜,“那你快想,快想,老夫不打扰你。” 夜兰没注意韩以晨迅速往后退了几米远,生怕打扰了她思绪,她又陷入了沉思中。 高星级的药一定可以治疗低星级的病,那么,不如她直接用三星的药材,让韩将军拿回去熬出来三星的汤剂,依她之见,这种毒顶多严重到三星,不能再多了。 想到这里,夜兰下定了决心,立刻提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郑重其事地把药方交到了韩以晨的手上:“韩将军,记住了,这里面的每一味药都必不可少。” 韩以晨小心再小心地把药方塞到了自己的里衣里,慎重地应道:“老夫记住了。”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倘若江村的百姓们得救了,老夫定会亲自前去重谢姑娘。” 第二十四章 熊肉,能吃吗? 夜兰听出了韩以晨这句话的隐含意思,若是救不好,他可能就要来找她算账了。 夜兰神色未变:“沈夜兰,家住大青山脚下杨家村。”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好!好!好!”韩以晨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既然如此,老夫就告辞了。老夫相信,上天让老夫遇到你们,就是为了解救江村的百姓。两位小友,后会有期。” 说罢,不等白墨初和夜兰反应,喊人抬走病床上的那人,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夜兰和白墨初对视一眼,白墨初看出了夜兰眼中的疑虑,率先解释道:“行走江湖中人,消息最为灵通,我也是不忍百姓受苦,这才想办法引起韩将军注意。况且,与韩将军结下这个善缘,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夜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帮助她?为什么替她想到了这么多? 夜兰自认为自己的眼神够犀利,然而白墨初在她的目光之下仍旧气定神闲,半晌,他倏然一笑:“兰兰,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 夜兰收回了视线,她低下头,试图用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复杂之色,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她就在心里恍惚了一下,他给她一种好熟悉的感觉,但是她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几天相处下来,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已经相伴多年的好友,待在他的身边,夜兰觉得自己的身心无比的放松,这是自从她意外穿越过来之后就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对他的信赖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她更是从来没想过他会害她。 夜兰看看他,问道:“不知玉符河里的毒究竟是何人所为,其心可怕,这样做会害了很多靠河吃水的百姓。” 她不过随口一说,转移话题,谁知她话音落下之后,却见白墨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怎么了?”夜兰一惊,下意识问道。 看白墨初的反应,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然而只是一瞬,下一秒,夜兰便见他神色如常。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见到天已大亮,转身对着夜兰笑道:“还不回去吗?” 夜兰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抱起龙鲤,看到那个被白墨初随意扔在一边的装有七彩蛊虫的盒子,犹豫了一下,夜兰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一万两黄金呢,还是拿着吧。 “把它放在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它会有用的。”身后传来白墨初的声音,似乎意有所指。 夜兰想了想,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只能是她的空间了,待会找个机会,把龙鲤和蛊虫都放进去好了。 回去的路上,白墨初找了根绳子,把装有龙鲤的木盒子挂在了身上,便如来时一般,搂着夜兰轻轻巧巧地在林中穿梭,很快到了杨家村。 夜兰这回是真睡着了,昨晚睡到半夜起来参加拍卖会,又忙活了一上午,闻着白墨初身上好闻的香草味,不知不觉,她的眼睛缓缓阖上了。 白墨初脚下未停,径直掠向了大青山深处,他虽然很想直接把夜兰抱回她房里睡,不过,被沈父沈母看见,他怕是再也进不了沈家的大门了,他又不舍得叫醒夜兰,想了想,准备把她带去避风的山洞里,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日头将要西斜时,夜兰终于醒来。 正巧,白墨初拎着两头兔子进了山洞。 “醒了?听说你们家好几天没吃荤食了,我去山上打了几个兔子,明日,我再去打几只野鸡,全当是我在你家里借住的报酬了,总不能白住在你家。” 抬起头,白墨初终于发现了夜兰的异样:“怎么了?兰兰?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夜兰脸色苍白,她又想起了方才做的梦。白墨初走到她身边,撑起他的袖子,熟练地给她擦额上的汗。 夜兰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许是没有睡好,做了噩梦。” 白墨初了然地点头,他毫不掩饰心疼之意:“怪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夜兰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干净地草堆上面,身上还盖着白墨初的外袍。 “这是哪儿?我要赶紧回家了。”夜兰有点着急。 白墨初回答道:“这是大青山,别着急,我们已经到杨家村了。” 夜兰把身上的外袍递给白墨初,一脸歉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抱歉,这一趟去黔县最累的应该是你才对。 白墨初微微一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累。” 他朝她伸出来一只手,示意夜兰抓着他的手起来。 这只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少年的手虽纤细,但并不柔弱,隐约可见暗劲蕴含其中。 夜兰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 怕沈溪风和杨秀娘等急了,夜兰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迅速下了山,白墨初拎着两只兔子紧随其后。 “你方才说我家好几日没吃荤食了,是怎么回事?”夜兰突然想起方才白墨初说的话,她前几日忙着给石头治病,回到家也就匆匆扒了两口饭,并未在意家里的伙食。 “哦,”白墨初把兔子换到另一只手上,随意地说道:“我听青书说的,他跟我抱怨他好几天没吃到肉了,都快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 从前沈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凭借沈溪风的医术,不仅养活了他们一大家子人,伙食上与普通农户相比还算不错,至少每天都有肉吃。 如今,家中欠债太多,杨秀娘没有办法,只能从各种方面省下钱来。 思及此,夜兰拿眼神偷偷去瞥白墨初手中的兔子,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两只兔子够他们一家人吃几顿的。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兰兰放心,我每日都会上山去打一些猎物来,多余的还可以换些钱来。” 一听到白墨初提起打猎,夜兰突然想起,自己的空间里还有一头缺了熊掌的熊,夜兰嫌它丑,把它放在角落里了,几天下来,渐渐忘了这件事儿了。 她纠结着开口:“墨初,熊肉,能吃吗?” 第二十五章 挨骂了 白墨初轻咳了一声:“即便是食物匮乏的年代,也几乎没有人会拿熊肉打牙祭,因为,熊肉实在是让人……” “难以下咽。” 夜兰默然,看来,空间里的那头熊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了。 大青山的山脚下有一片竹林,夜兰绕路去了竹林里挖了一些竹荪、竹笋,准备配着兔子肉一起,当做晚饭。 快到家里时,青书眼尖,先看到了他们,立刻飞奔着过来。 “三姐,你怎么才回家啊?爹娘都担心的不得了。” 夜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问道:“爹好些了吗?” 青书耷拉着脑袋:“没有,吃了药也不见好。” 闻言,夜兰也顾不得跟他闲聊,嘱咐他别乱跑,便赶紧进屋里去看沈溪风。 屋内,杨秀娘正帮着沈溪风按摩腿,又过了两天,沈溪风的腿已经有些发肿了。 “爹,娘,我回来了。” 夜兰刚进门便喊道,她对于自己这种相当于不打一声招呼便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行为有点心虚,她越心虚,喊得声音就越大。 杨秀娘听见声音立刻起身,板着脸道:“跑哪去了?还知道回来?” 这是夜兰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杨秀娘对她发火,她把手中抱着的龙鲤给她看:“娘,我去买这个去了,给爹治病用的。” “出去买药的事有娘去做,再不济还有你大姐和二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去了?你可知你出去了一天一夜!这要是叫乡里人知道了,他们该怎么议论你?你还是和,和那个臭小子一起去的,你……你是要气死你爹和你娘吗?”杨秀娘指着她,红着眼睛道。 沈溪风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夜兰想到沈父沈母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生气,她是一个小姑娘没错,确实不应该和陌生的男人一块出去,还夜不归宿。 可是—— 夜兰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无语,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她眼里,白墨初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们之间能发生什么事? 杨秀娘抹着眼泪接着说道:“兰兰,你再过两年便到了议亲的年纪,若被别人知道你如此这般行事,你怕是很难找到个好人家啊!” 原来如此!夜兰恍然大悟,没错了,古代人都早熟,成亲也早,她确实要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了。 夜兰刚准备态度积极地认错,就听见沈溪风缓缓开口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不是兰兰的错,要不是我不听兰兰劝,不肯早点下地多走动,我也不会得血瘀之症,兰兰也不会为了给我找药跑这么远的地方。” “兰兰,都是爹不对,是爹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身子骨不差,不会这么倒霉。爹答应你,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绝不会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兰兰,你也答应爹,再也不要跟陌生人去这么远的地方,还这么久不回家了,行吗?” 沈溪风的目光里,有愧疚、有难过、有心疼,唯独没有责备,夜兰盯着他看了许久,她前世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教导学医,师父脾气不好,并没有给与她过多的关爱,她也只知道一味的听师父的话,学医,并没有过多的情感掺杂在里面。 此刻,她好像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感情,像是整颗心都徜徉在海洋里,被温暖缓缓包裹着、沉溺着,再也不想出来。 “好。”夜兰认真的点头,“兰兰一向听爹的话。” 沈溪风欣慰的笑了:“是的,兰兰确实是这几个皮猴子里最听话的。” 杨秀娘嘀咕道:“这会儿又最听话了,还不知道兰兰不在的时候,是谁急得药都喝不下去。” 沈溪风不好意思地挠头:“你怎么拆我的台啊?” 夜兰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前她的同学甜蜜而幸福地抱怨父母的管束太过于闹心是什么感觉了。 三人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夜兰上前来查看沈溪风双腿的血瘀之症。 沈溪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家里出了事,我还这么躺着,不能当这个家的顶梁柱,想一想,真是我拖累了你们。” “爹,我买了龙鲤回来,有它入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夜兰宽慰道。 “龙鲤?”沈溪风瞪大了眼睛,“兰兰,你哪来的钱?” 杨秀娘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沈溪风身为大夫却知道,龙鲤可不是这么好买的,有时候有钱都买不到,他立刻猜到了白墨初。 果然,下一秒,就听夜兰说道:“是白墨初,他买下来的,不过,我会把钱如数还给他的。” 沈溪风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猜到白墨初身份不简单之后,暗自怀疑他的用心,现在一看,他立刻就明白了了,感情这是看上他家闺女了啊。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沈溪风立刻有些紧张地问道。 夜兰好笑地看过去:“爹,你想多了,白墨初是正人君子,爹你阅人无数,应当能看出来才对。” 这丫头,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沈溪风心里酸酸地想,看来,要找机会,跟这个小子谈谈了。 对沈溪风的病情有个大致把握之后,夜兰就准备去熬药,临走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杨秀娘说道:“对了,娘,白墨初从山上打了两只兔子,我摘了一些竹笋和竹荪,晚上做肉汤喝。娘不必在饭食上省钱,青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了营养。顶多再过一个月,我保证会把夜香接回家来。” “什么?”沈溪风愣了一下,“秀娘,这几日伙食不是和从前一样吗?你给我端过来的饭菜没差别啊?你该不会,没短了我,光饿着孩子了吧?” 闻言杨秀娘脸有点红,她着急地解释道:“三郎你生病了,需要吃些好的,不然病怎么能好起来呢?” “那你也不能短了孩子的吃食,你要是真想从饭食上省钱,就把我的那份也省了,孩子们吃的不好,我能吃下去饭吗?我就是整天吃窝窝头,看到孩子们吃的开心,我的病也能很快好起来。” 沈溪风似乎生气了,夜兰关上门,掩住了屋内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周寡妇求药 空间里,夜兰忙忙碌碌地种上种子、浇水、施肥,瀑布的花坛里有两颗种子了。 已经长出来的药草,即便采摘了,夜兰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们再长出来,所以她拿着种子往后继续栽种,反正药田还有很多空地。 路过小溪流时,夜兰发现里面的鱼又多了几条,她没在意,反而把心思放在了头顶的经验条上,这些天,她只救了石头一个病人,经验条上的经验没有多也没有少。 记起韩将军所说的玉符河附近中毒的村民,夜兰暗想,不知她的药把那些村民都救了之后,她会升几级?她空间里的小木屋能不能进去了? 把草药都收了,铺在空地上晒,她的空间里透过云层隐隐有太阳光射来,正好可以晒草药,这是炮制草药的第一步。 夜兰曾经尝试用意念把草药都炮制收好,后来发现并不能,她只得亲自动手,亲力亲为。 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夜兰终于都收拾好了,她没有歇着,又把龙鲤从盒子里放了出来,取了它身上足够的甲片,就把它放养在了空间里。 想了想,她又把七彩蛊虫放了出来,白墨初说找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空间,虽然不知养着有什么用,暂且这样养着吧。 拿好甲片,夜兰出空间时,正好是晚饭时分,她打开房间的锁出了屋子,发现丰盛的饭菜已做好,夜幽、夜香还有青书,甚至白墨初也在,他们都坐在了饭桌旁正等着她。 夜桃见她出来,立刻冷嘲热讽:“看,多大的架子,还得我我们这么多人等着,娘还特地嘱咐我们,不能去打扰你,也不能先吃,也不知道三妹你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 “夜桃,少说两句,好好吃饭。”夜幽在下面拉了拉她的衣角。 青书下了凳子,小跑到夜兰面前,拉着夜兰的衣角就往饭桌旁去:“快,快,三姐,再不吃饭我要饿扁了。” 夜兰被他拉得身形控制不住往前冲,她哭笑不得地抓着青书的手:“青书,哎,别拉了,这不是来了吗?” 走到饭桌旁,夜兰才发现,白墨初支着下颌,微微笑着盯着她看。 “吃饭吃饭,大家都吃饭吧。别看了!”最后一句夜兰故意语气加重,是说给白墨初听得。 白墨初但笑不语,却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其余三人的心思全在饭菜上,夜桃虽看夜兰不爽,却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好几日未见荤腥,如今又突然做出来这么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听见夜兰让吃饭,他们三人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夜兰也拿起了筷子,她虽然也饿,但吃饭仍然慢条斯理,优雅至极,这是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何况她对饭食并不挑剔。 吃着吃着,白墨初突然开口:“这种走兽总缺少了一些滋味。” 青书一边大口塞饭,一边忍不住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白哥哥你是不是平日里吃的跟我们不一样啊?” 这句话引起了夜桃的注意,她一边筷子不停,一边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白墨初的回答。 白墨初失笑道:“哪有什么不一样啊?白哥哥也是人,不吃这些吃什么啊?” “哥哥的意思是,”说到这里,白墨初顿住了,他看了夜兰一眼,状似无意地继续道:“要是有鲜活肥美的鱼吃,那就更好了。” 青书立刻跃跃欲试:“白哥哥,西兰河里有鱼,不如,有空我们一起去捉鱼好吗?” “可以。”白墨初的笑意说不上温柔,但却莫名地让人挪不开目光,夜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夜兰装作充耳不闻,一心吃饭的模样。 想吃就去抓啊,你不去抓谁去抓? 想到鲜活肥美的鱼?夜兰突然觉得自己的口水漫上来了。 不对!夜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的空间里不是有现成的鱼吗?虽然不能拿来入药,但是可以用来吃啊!她这脑子! 青书被夜兰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傻傻地问道:“三姐,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夜兰刚才想得入神时,猛地把碗砸在了桌上,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不好意思。 “没事的,青书,你快吃吧,三姐在想事情,出神了。” 白墨初笑意渐深。 夜桃白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出声讽刺,她嘴里塞得慢慢的,没有空说话,她不会跟吃得过不去。 夜幽倒是抽空抬起头来了:“兰兰,多吃点饭,你看你瘦得。” “好的,大姐。”夜兰乖巧应下。 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夜幽去收拾碗筷。 白墨初还想跟夜兰说话,却被青书拉着非要去钓鱼,白墨初原本想拒绝,夜兰却在一旁笑道:“怎么?刚答应了人家,转头就不做数了?” 他无奈,只得被青书强拉着出门。 厢房,夜桃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地看着两人笑闹,一股嫉妒之意在心中蔓延,她咬牙切齿:“凭什么?爹和娘喜欢你,青书喜欢你,就连别的男子只跟你说话,沈夜兰,你半点不如我,凭什么宠爱都被你占去了?”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开,带着傲气,小声说道:“等着吧,沈夜兰,很快,这些都是我的了,我会让你们看见我的本事。” 厢房的窗户突然关上了,夜兰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婶子,夜兰回来了吗?” 伴随着这声大嗓门,一个窈窕的身影逐渐从门外出现。 夜兰盯着来人想了好几秒,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出,这人是村东头住着的周寡妇,早些年刚嫁过来,她男人便没了,这么些年了,大家都忘了她叫什么,只“周寡妇周寡妇”的唤她。 “婶子,我在呢,有什么事吗?”周寡妇一进来,一副浓烈的脂粉味便扑面而来,夜兰强忍住后退的冲动,撑着笑意说道。 “哎呀,哎呀!婶子来找你好几回了,你娘总说你不在,我寻思你这神医可真不是白叫的,平日里忙得找不着个人啊。” 周寡妇从前也见过她几回,印象中夜兰是个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孩子,怎么如今再见她,倒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还特有礼貌,不像有些人,一见到她立刻后退好几步,就跟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周寡妇对夜兰好感爆棚,立刻上前来想拉住她的手。 夜兰机智的喊住了她:“婶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嗨,也没啥事。”周寡妇却扭扭捏捏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夜桃出诊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头疼,胸闷,夜兰嫂子的条件你也知道,嫂子知道你是大夫,可否帮帮忙,给嫂子扯些草药,让我回去熬点喝喝,能缓缓这毛病?” 周寡妇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不知嫂子这几日吃饭如何?”夜兰问道。 “这几日病恹恹的,浑身提不起力气来,胃口也不好,没怎么吃东西。” 听到这,夜兰就知道了,周寡妇八成是中暑了,最好用的方剂是藿香正气散,它的主药藿香和辅药苏叶、白芷,沈溪风之前备的还有,她空间里还有用不完的半夏。 夜兰想了想,让周寡妇在这里等一等,她进了屋。 不多时,夜兰就拿了一大包药材过来,递到周寡妇手上:“给你,嫂子,药材在这,我都给你分好了,每日两包,饭前喝了。这几日少吃些东西,养一养脾胃。” 周寡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药材,欢欢喜喜地道了谢。 拿了药包,夜兰以为她要走,谁知周寡妇不仅没走,反而凑近了两步,靠近夜兰小声地说道:“夜兰,你知道吗?你们家老二,这几日老是去张秀才家,神神秘秘的,我听说啊,她居然在给张秀才治病,你说神奇不神奇?她一个小娃娃,她懂什么医啊?她还治病?哈哈!” 笑了半天,周寡妇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沈夜兰也是一个她口中所说的小娃娃,甚至,比沈夜桃还要小上一岁。 周寡妇紧紧地抓着药材包,讪讪地笑:“你看嫂子这嘴,嫂子不是说你啊夜兰,你可别放在心上,这治病救人它也是讲究天分的,你看,你治好了石头,大家都信你。那二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的,贸贸然就去给秀才治病,可真是胆大啊,要是治不好,那不是砸自家招牌吗?” 夜兰明白周寡妇的意思,当初里正愿意让她给石头看病,也不过是里正刚好需要个大夫,而她刚好撞了上去,不然,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让别人相信,愿意将性命交付呢? 如今张秀才肯让夜桃看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夜兰猜测,夜桃一定是毛遂自荐。同为沈神医的孩子,她能治好石头,沈夜桃说不定也能治好他,就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张秀才才同意让她看病。 不过,夜兰她是一个实打实学了二十多年的医生,而沈夜桃,她可真是个孩子啊! 见夜兰脸色不好,周寡妇估摸着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赔着笑跟夜兰告别,她把药材抱在胸前,急急地走了。 灶房门口,夜幽早就刷好碗等半天了,见周寡妇走了,这才上前来,对着夜兰,欲言又止。 夜兰瞥了她一眼:“大姐,有事吗?” “夜兰,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过,那周寡妇私生活混乱,她风评不太好,又大嘴巴,你就这样把药材送给她,她回头再乱说,恐怕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大姐,我们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夜兰平静地问道。 “是,是的。”夜幽不明所以。 “那么,你不担心夜香去给张秀才治病的事,我送了一包解暑的药材,你反而说三道四,你是对夜香的医术太过于相信,还是说,你根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夜兰语气平静,漆黑的眼眸仿佛深若寒潭,让人不敢直视。 “这,我,她……”夜幽的气息有些紊乱,夜桃刚开始跟她说的时候,她也劝过,不过她心里其实也认为,夜兰学个半吊子都能给人看病,夜桃却是认认真真跟着爹学的,她为什么不能? “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厢房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夜桃靠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兰,说道:“怎么?三妹?你去给别人看病就看得?我去给别人看病就看不得?” 夜兰皱了皱眉,她真是懒得跟这个争风吃醋的小丫头说话,她以为夜幽十五岁了,应当懂些事儿了,谁知道,她连是非对错都不会判断,任由夜桃做出来这种糊涂事。 “我就问你,倘若,你医不好人,又或者,把人给医死了,你待如何?”夜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夜桃扬起小脸,骄傲地说道:“三妹妹,你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吗?你以为世间只有你一个会治病?你不要忘了,每回跟父亲学医时,我们几个姐妹里,我,沈夜桃,会永远是学得最认真的那个!” “而你,”夜桃嗤笑道:“是个只会绣花的傻小姐!你的梦想,不是嫁一个如意郎君吗?傻小姐?” 夜兰直直地盯着她看,直把夜桃看得打了个寒噤,她刚想再放肆嘲笑夜兰一番,壮一壮自己的气势,杨秀娘突然推门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姐妹吵什么呢?能不能安生点?有那个空不如想想怎么挣钱把夜香赎回来!” 自从出事了之后,杨秀娘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此时她训斥人的样子,同街边叉腰骂街的泼妇也没什么区别了。 夜兰收回了视线,像无事发生一般,喊了一声:“娘,我去大伯家拿药。”便离开了。 夜幽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跑到了杨秀娘身边。 “娘,不关我的事,是夜桃她非要出去给别人看病,我劝不住,三妹听说了之后生气了,她俩就吵起来了。” 房间里,沈溪风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暗自思忖:难道,真的是他平时没有注意的他的几个孩子的能力,以至于她们都被埋没了吗? 他又细细地询问了一遍张秀才的病症、脉象,以及夜桃针对病症开出的药方,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了一番,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眼中含着几分赞许之意。 “不错,真不错,不愧是我沈溪风的女儿,假如是我在场的话,我也会这么开药方的,夜桃,做得不错!” 夜桃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她终于得到了爹爹的夸奖,看到娘也对她露出了笑意,夜桃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她更加坚信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第二十八章 青书该上私塾了 “爹,”夜桃眼中的得意忽然消失,换上了委屈至极的神情:“三妹她比我小,原本应当我来照顾她。可她今天听说我去给张秀才治病之后,对着我冷嘲热讽,就好像我半点都不如她一般。” 眼泪在眼眶中滴溜着打转,夜桃倔强地扬起小脸,不让眼泪落下来,那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谁知沈溪风却忽然冷了神色:“夜桃,你们姐妹应当互相扶持,切莫因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如今我们家正遭遇危机,若是不齐心,我们家恐怕很难度过这一关。” 夜桃楚楚动人的小脸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溪风会直接斥责于她,不甘心地还想说话:“爹,是夜兰——” “好了,”沈溪风直接打断她,“你们俩同样是我的孩子,你们都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吗?回屋里去吧,再找些与伤风有关的医书好好看看,给张秀才治病的事,切莫出了岔子。” 夜桃不甘不愿地应声退下了,关上房门时,她眼眶发红,爹又斥责她了,为什么在爹的眼里,她永远是做错的那个,夜兰是做的最好的那个呢? 沈夜兰,我讨厌你!夜桃伏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大哭。 刘义刚用完晚饭,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哼着小曲时,夜兰突然来访。 “大伯,没想到你不过三十岁的年龄,已经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夜兰笑道。 刘义乐呵道:“饭后躺一躺,快活似神仙。” 又说道:“夜兰,你要的药材我都给你买来了。你检查检查,有没有少的。” 夜兰摇头:“大伯,你办事,我放心,把药给我就行。” “哎!”刘义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去里屋拿药。 把好几包药递给夜兰,刘义忍不住说道:“夜兰啊,我真羡慕沈大哥,有你这么好的孩子,想方设法的给他买药,若不是你啊,就咱村子里的这条件,他那腿拖上半年都不会好!” 夜兰淡淡一笑:“为人子女,这是我该做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大伯,买了这些药,现在还剩多少银两?” 夜兰记得上回买了药剩下一千一百两,她拿了一百两给刘义。 “这些药便宜,二十两都不到。”刘义笑呵呵地说道。 “真的吗?”夜兰狐疑地看着他,她对药材的价格估摸了一下,怎么着也要三十两左右,这里的药材稀缺,应当更贵些才对。 仿佛是怕夜兰不相信,刘义迅速补充道:“真的兰兰,你方才还说相信大伯呢。” 看到刘义睁着一双圆眼特别真诚的模样,夜兰心中暗自发笑,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玩这种伎俩,当她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不过是上回给他的一百两他总是嫌多,这回自己贴了钱进去给她买药,对她却谎称二十两都不到。 夜兰也没拆穿他,总要给他一点面子不是,来日方长,再慢慢补回来吧,实在不行,补给他一个媳妇儿好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成家,也不怕老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拿拐杖打断他的腿。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得我心里毛毛的!”刘义下意识地捏紧了衣领。 夜兰不说话,冲他笑一笑,推开门离开了。 留下刘义独自在风中颤抖。 月亮已经高升,杨家村的人们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整个村子静悄悄地,月光给它踱上了一层静谧的光华。 夜兰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儿丝毫没有睡意,她躲在柴房,也就是沈溪风放药草的房间里细细炮制草药。 屋外忽然传来了青书兴奋地声音:“白哥哥,你太厉害了,居然抓住了这么大的一条鱼!” 接着是白墨初带着笑意的声音:“青书也很厉害,抓到了很多条鱼。” 夜兰捣药的手一顿,真抓到鱼了? 她的嘴角忍不住泛上一抹笑意,手上动作不停,等到把手边药草都炮制完之后,方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药渣,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会儿不见了他们抓到的鱼,夜兰微微扬眉,看向他们二人,询问道:“鱼呢?” 青书抢先说道:“放灶房了,鱼还活着,我们找了个大盆,把它放里面养着,明天就能吃新鲜的活鱼了。” 夜兰失笑,小馋猫! 她想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脚下一顿,这才注意到白墨初和青书正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青书,这是你写的吗?”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半天,抬头问道。 “是我写的,三姐,我,我写得不好吗?”青书有些局促不安,紧张地揉搓着衣角问道。 “当然不是。”夜兰站起身子,笑意盈盈,“青书写得很好,是不是该上私塾了啊?” 话音落下,青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欣喜,转瞬却消失不见,他低下头,用树枝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泥土,吞吞吐吐地说道:“本来爹和娘是想让我今年上的,不过——” “不过,青书知道家里欠了很多钱,”他扬起小脸,强笑道:“青书晚几年上学,也没关系的。” “何况,白哥哥一直在教我,他很厉害的,他什么都会。”青书一脸崇拜地看着白墨初。 白墨初微微一笑,他扔掉手中树枝,双手抱臂立于郎朗月光之下,挺拔如青松。 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夜兰走到青书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温声说道:“青书,别担心,姐姐跟爹娘商量商量,尽量今年就让你上私塾。” 青书摇了摇头:“不了三姐,夜香她,她还没回来,我不能为了自己上私塾不顾她的安危。” 夜兰微微叹气,这傻孩子,她该怎么跟他说,就算他不上私塾,省下来的那点钱对救夜香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青书,你相信姐姐吗?”夜兰静静地看着他,她幽深的目光中静静地映着青书的倒影。 不知为何,在这种目光中,青书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他重重地点头:“三姐,青书相信你!” 夜兰很满意:“姐姐不仅会让你上私塾,还会把夜香救回来。很快,相信姐姐!姐姐做得到!” 第二十九章 中毒了 第二日,夜兰把昨日从刘义那里拿的药材和龙鲤的甲片放在一起,熬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把沈溪风的药给做了出来。 看着沈溪风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夜兰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难得赋闲在家,夜兰索性坐在院中,托着腮思索。 昨日周寡妇索药一事给了她启示,空间里既然有多的用不完的药,那她正好可以用它们做成药膏拿去卖,治疗跌打损伤、腰疼腿疼等病,方便快捷,虽然卖不了高价,但可以走量。 正想着,夜桃哼着小曲儿回来了,看到夜兰,忍不住把手中的铜板在她眼前晃了几晃,无不得意地说道:“这是我挣得诊金,张秀才的病已经被我治好了。三妹,你要知道,天底下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只有你,看好病有什么了不起,整天板着一张脸,真当自己多能耐了!” 夜兰不予理会,她昨日就是在质疑夜桃的能力,这才几天,中医重在调理,说治好病未免为时过早。况且身为医者,戒骄戒躁,医术高低与医德成正比,看夜桃的样子,还差得远了。 夜桃今日似乎心情极佳,冷嘲热讽了两句便迫不及待地进屋里去跟沈溪风邀功。 今日杨秀娘不在家,她去李家看夜香去了,临行前交代夜幽照顾好一家人。 夜幽在灶房边上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磨磨蹭蹭地挪到夜兰身旁,犹豫不决地开口道:“三妹,你知道二妹,二妹她,打小就这个样,好胜心强,也不知随了咱爹还是咱娘。三妹别跟她计较,你就当她小,让让她吧。” 夜兰瞥了她一眼:“自然。” 多余的话她都懒得说,且不说明明夜桃才是当姐姐的,却还处处跟她过不去,就说,她哪里跟夜桃计较了?夜桃处处找刺,她大多数时间都忽视了,也不知怎么,落在夜幽眼中,竟成了她是小肚鸡肠的那个。 夜幽还想说什么,见夜兰并不想理她,自讨个没趣,又回了灶房里,生火做饭。 白墨初一早带着青书出门去了,中午饭时也没见他俩回来,夜兰记挂青书,准备了饭食想出门寻找二人,顺便再去一趟大青山。 谁知刚要出门时,见到一个年轻的男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脸恐慌地喊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爹,我爹今日用了午饭之后就不太舒服,原想着他可能吃多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眼眶子变大,脸色变白,舌头打结,喘气都费劲。” 来人是张秀才的儿子张振中。 夜兰一听,立刻明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她从柴房拿起几包药材,迅速走到张振中身边,沉声说道:“快走,前头带路。” 张振中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夜兰咬着牙说道:“还不快走,想看着你爹丧命吗?” 正屋的门被推开了,夜桃听见动静出门,一看见张振中,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张振中却被夜兰上一句话吓得魂都快没了,忙不迭应声:“好好,快走!” 因此,听见夜桃的话,只回头看了她一眼,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急匆匆带着夜兰回家去。 夜桃一看,立马急了:“沈夜兰你——这是我治好的病患,你要干什么去?你别想抢我的功劳!” 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快出了院子时,夜幽脸色苍白地拉住了她:“夜桃,我听见了,张大哥说他爹快不行了!你快去屋里问一问爹,该怎么救他的命吧,我们,可千万不能得罪张秀才啊!” 一听张秀才快没命了,夜桃吓得腿都软了,她紧紧地抓着夜幽地手,不死心地问道:“大姐,你没听错吧?我今早上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夜幽抓着她的手,几乎是把她拖进沈溪风的屋里。快到沈溪风的门口时,夜桃抵着门,死活不愿进去。 她死死地抓住夜幽地手,小声哀求道:“大姐,求你,不要去找爹,他今日刚夸了我,不能让爹知道,若是让爹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以后……” 想到沈溪风失望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拿着钝刀子在她心中划拉,一下又一下,让她痛苦不堪。 “求你了大姐!” 夜桃苍白着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紧紧咬着的下嘴唇都快出血了。 夜桃心一软,缓缓放开了手:“夜桃,要是出事了,只怕爹会对你更失望。” “不会,不会。”夜桃死命摇着头,她慌里慌张地,跑回屋里抓起出诊箱就往外跑:“我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张秀才的床边围了一圈人,张振中喝到:“娘,媳妇儿,老大家的,你们都让开!大夫来了!” 外面的人一圈圈让开,露出了躺在床上的张秀才和坐在床边的张秀才的媳妇,张振中的娘——张婆子。 张婆子一看见夜兰,眉眼就耷拉了下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请沈大夫吗?你又请了个小丫头片子来?老二你没长脑子吗?你爹就是被个小丫头片子治成这样的!” 张振中涨红了脸:“娘,那沈大夫断了骨头卧在床上不能动弹,您忘了吗?这个丫头是给里正孙子石头治病的那个,沈夜兰,时间不等人了,娘,您让她来看看吧,别耽误了爹的病。” 一听耽误到张秀才的病情,张婆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屁股,途中还不忘威胁夜兰:“小丫头,你知道你在给谁治病吗?他可是杨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你若是治不好他,你等着倒霉吧!” 此时,张秀才的喘息声已经逐渐衰弱,夜兰压根也没听到张婆子说的话,她争分夺秒,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掀开眼皮查看病情,按住脉搏切脉。 夜兰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张秀才是得了伤风之病,此病并不严重,从脉象上来看,伤风之症得到控制,已渐渐好转。 可是,张秀才此时的面相及症状看起来,却极像中了毒。毒已攻心,当务之急,是先给他解毒。 夜兰二话不说,立刻拿出从自己家带过来的药材,随手递给身后一人,头也不抬地说道:“把这药煎了,快,武火煮开,文火煮上一个时辰就熄火端过来。” 等了半天,却不见那人接住。 第三十章 生姜煮鱼 夜兰回头,见那个鹅蛋脸、穿着鲜艳衣裙的女子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夜兰手中的药包,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双手,扯了个难看的笑对着夜兰说道:“大夫,我不会熬药,你给那人,喏,就是那个穿着粗衣裳的那个女子,她会熬药。” 她努了努嘴,示意夜兰看过去。 夜兰没有看过去,她把药递给了张振中:“快去,多耽误一分,病人就多一分危险。” “哎哎,好来,我这就去。”张振中笨手笨脚地接过药来,转身就往灶房跑。 鹅蛋脸的女子不屑地看着,忽然感觉到肩膀一疼,张婆子一巴掌招呼了过来,骂骂咧咧地声音随之响起:“杨秀花你那眼睛是长脑门上了吗?没看见你爹躺床上都快不行了吗?这会儿还有你娇气的时候吗?赶紧,麻溜地去熬药去,秋香,你也去。” “是,娘。”一个不情愿的声音和一个木讷的声音同时响起。 杨秀花和崔秋香出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了张婆子。 夜兰返回张秀才身边,细细检查毒源。张婆子撑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小声嘀咕:“沈家的人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要不是刘大夫病了,咋找也不会找你们去。” 夜兰全当没有听见,张秀才的身上没有问题,毒并不是外部引起的。 她看向了张婆子:“大娘,先前夜桃给张老爷开的药方可还在?” 张婆子掀了掀眼皮:“找不着了。” 恰好张振中从屋外走进来:“娘,什么找不着了?” 夜兰只好又重复一遍:“张二哥,先前夜桃给张老爷开的药方可还在?” “哦,应当在,我去找找。”张振中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大哥去抓的药,我去问问嫂子。” 说罢,又出去了。 屋内又剩下了她们二人,夜兰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看到张婆子一副冷漠的样子,她微微叹了口气,稍稍提高点音量:“大娘,张老爷他这几天是否按时吃药?饭量如何?大小解可正常?” 张婆子一脸“真麻烦”的表情:“你问我家老二吧,都是他在照顾的。” 夜兰只得住了口。 片刻之后,张振中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在这,在这!” 夜兰赶紧接过来,上面是娟秀的几行小字。 “川穹、白芷、干葛、苏叶、柴胡……没错,药方没有毛病。” 夜桃开的药方没有不对的地方,那就只能是—— “张二哥,张老爷中午吃得什么?” “喝的乌鳢鱼的鱼汤,我娘说我爹要补补身子,病才好得快。” 夜兰心下一紧,忙追问道:“可是用生姜煮的乌鳢鱼?” 张振中不明所以:“对啊,就是生姜煮的,原本我爹伤风,不敢给他乱吃东西,正好有人送了条乌鳢鱼来,我爹想吃,便问了大夫一声,就是夜桃,她说可以用生姜煮乌鳢鱼吃,我们这才煮给我爹吃了。” 夜兰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都没喝鱼汤是吗?千万不要喝了,剩下的全部倒了,生姜煮乌鳢鱼能使人中毒。” “啊,这——”张振中摸着脑袋:“居然是这样,幸好幸好,娘说这条乌鳢鱼只能爹能吃,没有让我们喝。” 张婆子大惊失色,她从凳子上跳起来:“什么?全倒了?是沈夜桃那丫头让我用生姜煮着吃的!这丫头,白瞎了我一条乌鳢鱼,不行,我得让她赔给我!” 从屋内传来张振中的劝阻声,日头正烈,沈夜桃却觉得冷汗遍布了全身,方才听到夜兰的话,她的一张小脸霎时间失了血色。 居然是这样?是她的错?为什么她不知道生姜煮乌鳢鱼有毒,沈夜兰知道?难道,她真的不如沈夜兰吗? 她又想起了今日上午的情形。 清早,张振中又请她去家中诊断,张秀才的高烧已经退了,她开了药,嘱咐张秀才在喝药之前先煎些生姜水喝,然后裹紧被子睡一觉,出出汗,病症就会好很多。 张秀才照做了,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张秀才忽然叫住她:“伤风病能不能吃鱼?” 她一抬头,看见他们家里挂着一条乌鳢鱼,想都未想脱口而出:“用生姜煮乌鳢鱼吃无妨,只要发了汗就行了。” 没成想,她刚说完这话,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张秀才就因为听了她的话吃乌鳢鱼中毒了。 听到张婆子暴跳如雷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想逃,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沈家二丫头也来了,是给我们老爷看病来了吗?怎么不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了女子热情的声音,她僵住的身子终于找回了知觉,回过头来,冲着杨秀花惨然一笑:“秀花嫂子,我这就进去。” 杨秀花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忍不住嘟囔道:“这孩子,笑起来怎么这么瘆人呢?” 她端着熬好的药,跟着沈夜桃一起进去。 夜兰注意到了夜桃。看到紧跟她身后端着药的杨秀花,径直略过了她。 “快,把药端来!” 屋内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沈夜桃,张婆子最先跳起来,指着她骂道:“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差点害了我男人的命吗?他要是有啥事,小贱蹄子我饶不了你!” 张振中又在一旁拦住她:“娘,你别这样,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到她。” 劝了张婆子,张振中的脸色也不太好:“沈家二姑娘,你不懂装懂,差点让我爹没了,劝你回去再多学几年,学踏实了,再出来给人治病。” “什么?”杨秀花震惊了,“咋回事?夜桃做了啥?” 张婆子双手掐着腰振振有词:“她说用生姜煮着乌鳢鱼吃,给你爹吃了,你爹吃中毒了,都是她害的。沈夜桃,把当家的今早上给你的诊金拿回来,再赔我一条活蹦乱跳的乌鳢鱼,念在你还年轻的份上,这一回就饶过你!” 沈夜桃低着头,使劲地用左手掐着右手指尖,她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让自己掉出泪来。 张婆子见她不说话,更加嚣张,要不是张振中拦着,她怕是要对沈夜桃动手了,杨秀花在一旁看得着急,她也想加入战局,奈何她得扶着张秀才,以方便夜兰喂药。 这时,崔秋香收拾好了灶房,也进了屋来。 第三十一章 小怪兽夜桃 杨秀花见了她,立刻喊道:“弟妹过来,来我这儿。” 崔秋香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跳,然而她也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去,明智地没有询问,选择向杨秀花那儿走去。 杨秀花得了空,立刻加入战局,张振中拦不住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唾沫朝着夜桃身上吐去。 沈夜桃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温度灼人。 沈夜兰,这是你最想看到的吧,看我被别人辱骂,被别人践踏,被别人踩在脚底下碾压,你最开心了是吗? “啪”地一声脆响,夜桃下意识地捂住了火辣辣的右脸颊,脑袋嗡嗡地,她的脑中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是杨秀花,她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一见夜桃跟软泥一样一声不吭,料定她是个软柿子,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掴下,想她也不敢还手。 眼泪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沈夜桃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够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屋内乍然响起,夜兰小小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让众人都停住了动作,下意识地看向了她。 夜兰抬着胳膊举了半天,一点一点刚把药喂完,就看到杨秀花打了沈夜桃一巴掌。 她简直是要气笑了,一边把她当成免费的苦力用着,一边打骂欺辱沈夜桃,欺负沈家至此吗? 夜兰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四周,沉声说道:“此次确实是我姐姐不对,我也把张老爷救回来了。你们既然打都打了骂都骂了,也该出了气了。你们要的赔偿我都给,我姐姐她也会吃一堑长一智,绝不再犯此类错误。不知各位,这样可还满意?此事可否就此能了了?” 对着夜兰,张婆子和杨秀花的气焰没有这么嚣张,张婆子冷哼了一声:“救没救得回来怕是还不好说。本来是人命关天的事,念在你们都是小辈,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你们沈家几个小辈,老婆子劝你们,没学到家就别想着出来逞能,否则,惹出了事来,只能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怨不得他人。” 夜兰微微笑:“大娘说得对,回头我会让夜桃把药方和银钱送过来,我们家就在这里,倘若我治不好张老爷,你们可以随时可以去我们家,把我们扭送官府。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张婆子鼻孔朝天,双手抱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哼一声。 杨秀花站在张婆子后面,神色倨傲:“赶紧滚吧,我们家以后绝不会找你们沈家来治病,只会害人的玩意。” “好。”夜兰神色未变,收拾东西离开,路过夜桃身边时,看也未看她一眼。 出了大门后,张振中追了出来,连声道歉:“真对不起,沈家姑娘,我娘和我嫂子说话就那样,你们别放在心上。” 夜兰温和一笑:“无妨,这件事本来是我们不对。张二哥,请回吧。” 张振中止住了脚步,叹息了一声,回了家。 夜桃沉默地跟在夜兰身后,正好,夜兰也不想说话,早劝过她,非不听,终于还是惹出事来了。 “沈夜兰!”夜桃突然出声。 夜兰停住脚步,询问地看向她。 夜桃怒火冲天地走到她面前:“沈夜桃,你傻吗?平日里看你能耐的很,怎么连个谎话都不会编,非要把中毒的真相说出来,你是故意的是吗?你就享受把我打翻在地上的感受,是不是?” 夜兰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我不会跟爹和娘说的,他们要是听到了别人的嚼舌根,怪不到我头上。” 这种人跟她吵起来本身就是一件掉价的行为。 沈夜桃怔一了下,又冲上前去,拦在了她的面前:“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错了,我只会更讨厌你,我在被她们打骂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替我说话,这会儿装什么好人?” 那时她正在专心喂药,张秀才意识不清,她和崔秋香费了老大的劲才喂下去。 当然,她不会跟夜桃解释,夜桃此时的神情就像一个压抑到极点终于红着眼睛爆发的小怪兽,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见夜兰还要走,夜桃伸手拉住她:“你别走,你说,你就看着她们那样对我吗?我好歹也是你的姐姐!” 夜兰冷着脸:“松手。” 夜桃有些惧怕她冷冷的眼神,那是她妹妹从来都不会有的眼神,像是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住在她的身体里,透过她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的滑稽可笑,庸人自扰。 她下意识地松了手。 夜兰终于走远,夜桃捏紧了双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喊道:“你等着,沈夜兰,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仰视我。” 回到家里,沈溪风并不知情,只有夜幽在神色不安的等待,她看到夜兰,急忙凑上前来:“怎么样三妹?救了张秀才了吗?” “没事了,放心吧。”夜兰安慰了她两句,回了屋子,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来的路上,她算了算日子,距离李家来收钱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她得要抓紧时间挣钱还债了。 如今手上只有卖熊掌剩下的一千两,她全都收在了空间里。 她不仅要还清李家的钱,还要把钱白墨初的蛊虫和龙鲤的钱还给他,一千两纹银还远远不够。 揉了揉眉心,她又进了空间。 空间里,七彩蛊虫和龙鲤都老老实实地待着,她药田中的药草也越来越多,可惜的是,每次都得她亲自动手拿了种子栽种,而且,目前长出来的,全部都是二星草药。 靠近溪边时,河里的鱼又多了几条,夜兰暗自想着,要想个法子把鱼弄出来才行。 身形矮小的龙鲤从她身边欢快地跑过,夜兰一扭头,惊喜地发现,它身上原本被她取下来的甲片又重新长了出来。 这难道是她空间的作用? 要知道,龙鲤这种生物,靠甲片抵御天敌保护自己。现实世界中,龙鲤的甲片被拔掉是不会在生长的,若是一头龙鲤的甲片都被拔光,那么它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的空间能复原龙鲤的甲片,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有用之不尽的龙鲤甲片了? 第三十二章 脸红 夜兰刚出空间,就听见厢房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沈夜兰,你干什么锁门?你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想干什么?” 是夜桃,她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嚷嚷着,今日的她似乎是受了刺激,总在故意找茬。 真麻烦。等还清了所有债,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盖一座房子,每人一间房,她可不想跟十几岁的小女孩再住在一起。 夜兰走过去给她开了门:“吵什么?当心吵到爹爹休息!” 门一打开,夜桃就伸着脖子往里看,她情绪激动,一时有些口不择言:“你在屋里为什么还要锁着门,在干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夜兰眯了眯眼睛,语带警告:“夜桃,注意你的用词。离我远一点,再来惹我,小心我把今日之事告诉爹娘。” 夜桃立刻就焉了。 今日受到的辱骂和挨打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此刻有怒气也没处发,在夜兰身上找刺也碰壁,她心中万分委屈,再也忍不住,小脸一垮,哭着奔了出去。 晚间的时候杨秀娘又是红着眼回来了,看起来哭了一路。 夜兰凑上前去,好言好语地安慰。 青书也走近了,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四姐还好吗?我想她了。” 这一说,杨秀娘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香香受苦了!香香受苦了!” 任凭夜兰怎么问,她的嘴里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话。 夜兰的心渐渐地往下沉,看来,得抓紧时间挣到钱,把夜香接回来了。 吃罢了晚饭,夜兰就埋头钻进了柴房,夜桃再也不敢来打扰她,恹恹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屋子里去了。 空间里拿出来的药摆了一地,她要开始做膏药了,以她目前的药材只能做出一种膏药,伤湿止痛膏,这个膏药虽然利薄,但卖的多了,还是能挣到不少钱。 等她空间里的药材逐渐多了,星级也高起来,那她就可以做一些珍贵的药膏了,到时,售卖的对象也要换了。 先将各类药材和匀,放入砂锅里,盖上盖子,浸泡几个时辰,泡的时候,夜兰搭了了简易的灶台,准备好柴火,又去找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砂锅,清洗干净,开始煎药。 “咳咳咳!” 夜兰第三回被厨房的烟火呛出来时,青书终于忍不住了:“三姐,要不我来吧,我会烧火。” 夜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咳嗽:“咳,不用了,咳,你掌握不了火候。” 身为一个现代人,哪里还需要用柴火搭成的灶台熬药。 夜兰抱着一丝希冀问道:“青书,你听说过炉子吗?” 青书不明所以:“啥?炉子?没听说过。” “哈哈哈!” 院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白墨初抱着胳膊悠闲地走了过来。 “我来吧,我知道火候。” 夜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墨初像是闯荡江湖的侠客,居然还会熬药,墨初会的挺多啊。” 白墨初佯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弦外之音,笑着走进了柴房:“那是自然,行走江湖中人没有几个拿手的本事,如何立足?夜兰是在做膏药吗?巧了,这个我最擅长了。” 听见他如此说,夜兰也不拒绝,跟着进了柴房,继续做膏药。她可不信白墨初的话,江湖中人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万两黄金吗?除非他去偷去抢,真是这样的话,他还敢大摇大摆的住在她家? 白墨初直接蹲在地上,察看药液的状态后,折了柴火就往灶炉里填。 “夜兰明日要去镇上售卖膏药吗?正好,我明日去镇上办些事情,可以跟着你一同去,还可以帮着你售卖。”白墨初如是说道。 夜兰一边拿起筷子不断地在砂锅里搅拌,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墨初平日里经常不见人影,是去镇上办事情去了吗?” 白墨初嘴角微勾:“并不全是,行走江湖,不免结交许多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夜兰搅药的手微微一顿,难道,白墨初所说的江湖,是像小说里写得,充满刀光剑影,危机四伏? 他是去杀人?还是被仇家追杀? “哎呀!”想得出了神,没注意被溅出来的汁液烫了手。 白墨初脸色一变,立刻起身,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察看。 没想到自己居然出现了菜鸟一般的失误。夜兰心中有点着急,若是手被烫伤了,会耽误她接下来很多事情。 白墨初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郑重:“夜兰,把烫伤的地方用凉水冲洗一刻钟。我清楚做药膏的流程,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夜兰嘴巴微张,见到白墨初的脸色,又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白墨初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声音温和且坚定:“夜兰,听话,若不赶紧处理,烫伤处会很疼,还会留疤。我会把事情做好,相信我。” 白墨初的眼睛干净明亮,在柴房稍显昏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格外幽深、沉静。 等她在井水处冲着凉水怔怔地发了会呆之后才反应过来,白墨初那张秀逸的脸和少年特有的清澈的嗓音,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方才她又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心里挂着药膏的事,她强忍着焦急一遍又一遍地用凉水冲着手指,快到一刻钟时,她扔了瓢就急匆匆往柴房跑。 柴房内,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个个装满浓稠膏药的瓷罐:“全都做好了?” 白墨初正在将最后一点膏药倒进瓷罐,闻言,扬起脸笑得开心:“不负重托。” 那一双澄澈的眼睛,笑起来时,让人想到高山融化后,汩汩奔流而下的雪水,清冽又干净。 夜兰呆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怎么回事,脸好烫啊。 “多谢,那我先去裁些布来,准备一下。” 夜兰感觉自己几乎是夺门而出。 很久之后,她抱着布在柴房门前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时,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白墨初的身影。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她微微愣了愣,随即垂了眼睫,若无其事地蹲下来,开始整理布料做药膏。 白墨初兴许是有事出去了,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声。 夜兰把膏药全都做出来时,已经大半夜了,白墨初还没回来。 她以为白墨初不会跟她一起去镇上了,谁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在院中等待多时的白墨初。 第三十三章 开流血棺材 白墨初一看见她,立刻上前来查看她烫伤的右手,见到上面只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子,方才放下心来。 “兰兰,下回可要小心些了。” “好。”夜兰乖巧点头。 两人一起出发去铁塔镇,昨夜做的药膏不算多也不算少,夜兰这个小身板背起来有些吃力,白墨初主动提起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一身黑色劲装背起竹编的背篓,看起来倒多了一丝烟火气息,白墨初冲夜兰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路上,白墨初没有说昨晚他去了哪里,夜兰也没有主动问,两人神色如常的走着,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两人抬头望去,远远的,一队披麻戴孝的队伍正在冲着他们走来。 按照当地习俗,死者为大,遇上这种情况,活人需得给死人让路。夜兰拉着白墨初退到土路边上,等着那个抬着棺材的队伍走过去。 很快,丧葬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为首的是敲锣打鼓的乐人,接着,是一个满脸悲痛的年轻男子,身旁跟着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她哭得伤心,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幸亏身边有几人扶着,这才一直撑到了现在。 人群后面,是一个盖着红布的棺材,乡村习俗,盖红布是有辟邪的作用。 这一群人哭得伤心,直让听者有落泪的冲动。 夜兰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跟着默哀。 前世即便她看过了不少病人,然而仍旧没有看惯生死,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救,她都愿意去救,毕竟,人生在世,命就只有一条,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丧葬的队伍终于走完,土路因为有人经过而扬起的尘埃也逐渐落地。 夜兰原本就低着头,在看到地上的痕迹时,立刻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飞奔起来。 她拦在了丧葬队伍的最前头。 “停下来!我是一名大夫,棺材里的人没有死,你们把棺材打开,快让我救她性命。”夜兰着急地说道。 王怀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身后有人大声呵斥道:“这是谁,哪来的疯丫头?快把她赶走,别耽误了下葬的时辰。” 这是他二叔王傲奇的声音。他二叔一向是个急性子,不怪他。 若是棺材中的人跟他没有关系,他在送葬途中乍一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和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少年拦住了丧葬队伍,跟他们说棺材里的人没有死,他也会以为他们是来捣蛋的。 可是如今棺材里躺着的,是他难产而死的娘子,一尸两命啊。若是他的妻子没死,他将会拥有温婉的夫人和活泼的孩子,那么美好的生活,让王怀瑾不敢放弃任何希望。 王怀瑾沉默着,他想看看眼前的姑娘是真的有本事,还是疯疯癫癫来捣蛋的人。 见众人大都面面相觑,十分怀疑的表情,夜兰再一次迅速说道:“请大家不要犹豫了,我确定棺材里的人还有救,快放下棺材让我救治,多耽误一分,病人的危险就多一分。” 王傲奇上下打量了夜兰一眼,嗤笑道:“你的意思是,镇子里坐馆多年的大夫,还不如你一个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诊断的正确?” 夜兰点头:“的确如此。”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夜兰可没时间等他们议论,她看出来了,这位走在前头的年轻男子应该跟棺材里的人关系最为密切,她直接走到王怀瑾面前,微仰着脸说道:“公子,你难道不想让棺材里的人活过来吗?” 想!怎么会不想!做梦都在想! 王怀瑾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缓缓地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说我夫人没有死,何以见得?” 夜兰伸出手来,示意王怀瑾跟着她走,直走到盖着大红布的棺材后头,夜兰才停住了脚步,她把手指向了棺材后头的地面上。 众人一见,皆愕然。 只见他们一路走来的路面上,鲜红的刺眼的鲜血赫然蔓延了一路,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有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隐隐的,王怀瑾似乎听到了有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声一声极其微弱。然而,在看到了地上的鲜血之后,这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就像擂鼓声一般,一下一下,在他耳边炸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棺材底下,那里,鲜红的鲜血正顺着棺材缝疯狂地往外涌出,不过停住了这一会儿,棺材底下已经积攒了一大片的鲜血。 “这是鲜血,不是淤血,说明棺材中的人并没有断气,她还有救。”夜兰指着鲜血,万分肯定地说道。 王怀瑾立刻抬头:“二叔,把棺材打开。” “不可。”王傲奇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芝丫头已经走了,再开棺材惊动故人,太不吉利了。” 说罢,他催促王怀瑾道:“再不走,真要耽误了时辰了,你忘了先生给芝丫头算的,巳时下葬,来世她会投个好胎。” 王傲奇招呼众人继续往前走,王怀瑾突然死死地扑在了棺材之上:“二叔,兰芝还有救,你让他们把棺材打开,要不然,咱都别走了。” 王傲奇气得张嘴就要骂他,左腿忽然被人紧紧抱住,他低头,看到抱住他的人,慌忙就要把她拉起来:“郑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这真是要折煞我了。” 郑娘子就是方才站在王怀瑾旁边,哭得极为伤心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她是王怀瑾的岳母,也就是棺材内女子的亲娘。 只见她红肿着双眼,沙哑着嗓子向着王傲奇哀求道:“他二叔,求你了,让这位小大夫救救我闺女吧,不管救得了还是救不了,起码让她试一试啊!若是,若是,真救不成,我会给芝儿多烧点纸,她会谅解的。” 郑娘子是王家村里唯一的寡妇,丈夫去得早,她一个人不辞辛劳的带大了王兰芝,却不想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几日她差点要随孩子而去了。 第三十四章 救母子 老人伏在王傲奇脚上哭得伤心,众人忍不住落下泪来。郑娘子脾气很好,也心善,即便自己困难仍然极力帮助村子里的人, 此时见她跪在地上求人的模样,众人只觉心头如鲠在喉,纷纷劝王傲奇道:“王大哥,就让姑娘试试吧,芝丫头兴许真没死呢,可不要让她死在乌漆嘛黑的棺材里头啊!” 扶了几回没扶起来,王傲奇缓缓直起腰来,叹了口气,仍旧梗着脖子说道:“郑娘子,你不是我王家的人,你说的话还做不得数,我今日开了这棺材,只怕我王家的气运都要就此改变。” 夜兰急得想跺脚,她就站在棺材边上,准备等棺材一开她就立马冲过去查看病人,她已经知道棺中之人是难产至此,一遍一遍的在脑中想着一会儿能用得上的东西,谁知,她想了五遍,那个二叔还没有改变主意,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白墨初凑到她眼前,小声地说道:“兰兰,要不要我直接把那个老头子打晕?”他也早看他不顺眼了。 “不不不不不,千万不要。” 扫了一圈,夜兰最后看向了眼前伏在棺材上悲痛欲绝的王怀瑾,她靠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那边郑娘子还在哭着祈求王傲奇,王傲奇面露坚决之意。 忽然,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木板之上。 众人吓得立刻回头。 一见到眼前一幕,王傲奇目眦欲裂,惊声喊道:“怀瑾啊!你这是怎么了?” 王怀瑾满脸的鲜血,他扶着棺材站着,高大的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他看了王傲奇一眼,决绝地说道:“二叔,今日,你不得不打开这棺材了。要么,让这位大夫医治,要么,就把我同兰芝放在一起,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三口也团聚了。” “好好好!我打开!我这就打开!你不要再冲动了!”王傲奇简直吓得魂不附体,他弟弟去的早,就留下这个孩子托给他照顾,他可不能出什么事,不然百年之后他有何脸面去见他的弟弟? 夜兰在一旁撇嘴,早这样不就行了。棺材是肯定不能撞的,方才的声音不过是她让白墨初寻一根粗壮的木棍子砸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王怀瑾脸上的鲜血是提前抹上的棺材里滴落的,这只不过是一场戏,王怀瑾的演技可圈可点,居然真把王傲奇吓住了。 棺材旁边的人也看到了他们的把戏,不过全都默契地没有揭穿。 棺材一被打开,夜兰立刻便跑了过去。 面色惨白的女子大着肚子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宛如死去一般。 夜兰二话不说便掀开了兰芝的衣裙,还好周遭的人怕中了晦气,全都退避三舍,王傲奇佯装受伤被王怀瑾拖到一边去了。 骨盆还未打开,却失血过多,产妇已经陷入休克,情况很不妙。 放下裙子,夜兰拿手轻轻按了按兰芝的肚子,胎动很微弱,看来婴儿在产妇肚子里多待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险。 情况危急,一分一秒都是生命的流逝。夜兰静下心来,此刻,要先使她醒过来,才有办法产子。 她不受外界的纷扰,沉着地捏起兰芝的手腕,闭上眼,感受她脉搏微弱地跳动,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兰芝的肚子上。 胎儿正常,胎位正常,骨盆结构正常,**收缩乏力。 是产力异常性难产。 这种情况属于无效宫缩。尽管**收缩具有规律性,但收缩力弱,胎儿头部不下降,宫口也不能扩张,古代医术不发达,没有经验的接生婆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以至于情况越来越糟糕,产妇精神过于紧张、恐惧,最终**出血过多,产妇陷入惊厥假死状态。 使劲搓了搓手,夜兰开始在兰芝身体各种穴位有规律的按摩起来,摸、接、端、提、按、摩、推、拿,手法娴熟,有来有往,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众人不自觉地靠得越来越近,甚至连王傲奇也忘记了演戏,站起身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按摩结束后,夜兰又从包中拿出针灸木盒。 “天哪,她把针插在兰芝肚子上了,这,不就伤着她肚子里的婴孩了吗?” 夜兰毫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声,专心致志的施针救人。 太乙穴、天枢穴、大横穴、外陵穴……最后一针,巨阙穴。 终于完成了,看一眼兰芝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太好了,得救了! 夜兰刚要起身,眼前突然发黑,她暗道不好,方才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猛地松懈下来,身体适应不过来了。 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本以为能抓个木板,谁知居然抓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有人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放轻松,不要想了,你已经救活了她。” 眼前一阵阵发晕,身体支撑不住,因为听出来了白墨初的声音,她听话地闭上眼,靠在了他的怀中,一只手臂迅速的环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 看完了夜兰整个的救治过程,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按摩了一番,再在兰芝肚子上和心窝上扎几针,就能救活个死人了? 王傲奇无奈地对王怀瑾说道:“看到了吗?小儿之言,不可妄信!唉,希望芝丫头能念在你也是救她心切的份上,谅解我们掀了她棺材的举动。” 王怀瑾不说话,他死死地瞪着棺材,一动也不敢动。 王傲奇回头,见众人也都面色各异,他轻咳了一声,刚要说话,却见众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去个鸡蛋。 “看、看、看那儿——”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了王怀瑾飞奔的背影,以及从棺材中伸出来的一只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它在棺材边上四处摸摸索,似乎是想找个合适的位置借力坐起来。 夜兰也听到了棺材中的动静,她立刻从白墨初的怀中起身。 “事不宜迟,你们快退开,我要给产妇接生了,晚一刻她肚中的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第三十五章 庸医误人 白墨初听话了走远了些,王怀瑾激动异常,他只顾着跟兰芝说话,压根也没听见夜兰说了什么。 “娘子,娘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兰芝,我太开心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身高几尺的男子又哭又笑,喜不自胜,沉浸在娘子死而复生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王兰芝则还没回过神来,她记得自己没了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是在自家床上,此刻这个硬邦邦的地方像个盒子一样的地方,是在哪里? 见王怀瑾没有听见,夜兰提高了音量:“王公子,你不要忘了,你夫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没生出来呢!” “哦对对对!”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怀瑾头点得杂乱无章:“大夫,神医,请你快帮她接生!” “你先离开。”夜兰皱了皱眉头。 听到夜兰赶人的话,王怀瑾反而抓紧了王兰芝的手:“我不!我不会走的,上一回我听话走了,再见到的就是兰芝的尸体了,这一回,说什么我也不会走!” 夜兰看了他一眼,他们二人是夫妻,也无妨,现代的医院爸爸想要陪产还得多加钱呢。不过是因为古人有个血光之灾的说法,她才让他离开,既然他自己都不介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重新把注意力转向王兰芝,她清醒过来之后,思路也渐渐清晰,再加上听到了王怀瑾刚才的喊话,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待着的地方。 夜兰看到了她脸上的恐惧之意,身为医者,稳定病人情绪,抓住她的痛点也是医生必修。 “不要怕,你已经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是阎王都不收的人了,想一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若一直这样害怕的话,又会重蹈刚才的覆辙,这一回,我可救不回来你了。” 王怀瑾适时地出声:“兰芝,不怕哈,我就在这儿陪着你,这回,我不会离开你了。” 许是有王怀瑾的打气,王兰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全无胆怯之意,她开口,气息微弱:“大夫,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死了没关系,一定要把孩子生出来。” 夜兰掏出一片党参塞入她口中:“你放心,母子都会平安。” 她许久未进水和食物,体力可能会跟不上,这种时候最有用的应当是人参,可惜她没有,只能用党参代替。 肚子上的银针还扎着,她在心中默默地算着时间,拔掉了银针之后,她对王兰芝说道:“听着,一会儿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我说收的时候,你就停止用力,用嘴巴哈气。记住了吗?” 兰芝点头。 夜兰掀起她的衣裙,感受着她的宫缩,施了针之后,宫缩强度在慢慢增强,很快就可以进行第二产程。 “用力。” “收。” “用力。” “收。” 众人都躲在远处焦急地等待。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时,王傲奇真是觉得自己简直是活久见了。 他就像做梦一样缓缓晃过去,还没看到婴孩,就被一哄而上的众人挤到最末去。 “太好了,是个儿子。” 隐约听到人群的欢呼声,王傲奇脑筋转不过弯来,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芝丫头生了个儿子?我王家有后了? 王怀瑾把夜兰和白墨初引到他面前时,他还浑浑噩噩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怀瑾转过头去对着夜兰笑道:“让两位见笑了,我二叔他平日里就是个古板的人,他虽性子无趣,人确实不坏的。” 又转过头来双手抓住王傲奇的肩膀一阵摇晃:“二—叔—,醒—过—来—了—” 被他这么使劲一晃,王傲奇总算回过神来:“你个臭小子你敢这么晃我,胆子大了想造反吗?” 王怀瑾咧着嘴笑:“二叔,这位神医说他们去镇上还有事,要先走了。”被骂了也不恼,自从他抱过自己儿子之后,他的嘴就没合上过。 王傲奇看向夜兰二人,老脸有些微红,就是这么个小丫头,救了两条人命:“这,还是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若非神医坚持,只怕我真要把芝丫头和我孙侄子活埋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一阵后怕。不知神医家住何处,我王家虽不算大户,但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救命之恩,必当涌源相报。” 夜兰轻轻一笑:“医者本分而已,救人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此处离铁塔镇很近了,我和哥哥还赶时间,就先告辞了,我们有缘再见。” “哎,神医先等等,”王傲奇叫住了他们。 他从袖中掏出好几琔银子,双手递给夜兰:“银钱不多,还请神医收下,全当诊金了,神医既然不愿告知姓名,王某也并强求。依王某之见,有朝一日姑娘你必会成为万民敬仰的神医,到时,王某再备足厚礼前去拜访,还往神医您不要拒绝。” 夜兰淡淡一笑:“大伯谬赞了,我的心愿不过是治病救人,解世人病痛而已。告辞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王傲奇低下头久久不语,许久之后,他突然痛骂起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医,连个小丫头都不如,差点让我把我王家的后人活埋了,简直可恶!下回若让我再见到你,非要打得你一个月下不来床不可!庸医!” “所以说因为男女有别,即便身为大夫他们也需得避讳,不能进女子产房。”夜兰恍然大悟。 路上,夜兰怎么也想不通,活生生的一个女子为何会被大夫说成死了,但凡有点资历的大夫也不会把假死昏厥当成真死了。 白墨初似乎是万能的,她一问,白墨初立刻就给她解答了。 很多大夫不愿参与接生救治,是怕沾了血气回去。在他们的意识里,沾了女子生产的血气,就是沾了晦气,会倒大霉的。这样一来,会导致他们的判断准确度大大降低。 “那岂不是有很多枉死的女子,或许还会一尸两命?”夜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花了很多的钱,请了一个大夫回来,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不仅没得到个孩子,甚至连夫人都没留住,难怪王怀瑾那般痛不欲生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江湖骗子 恰逢铁塔镇五日一次的赶集,整条街上商铺林立,各种商品一应具有。 虽说天气有些阴沉,却丝毫不影响百姓的热情。街道两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铃铛清脆声,混着小孩子奔跑追逐的欢呼声,热热闹闹的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这是夜兰第一次见到杨家村之外的繁华,昨日她还以为要求杨秀娘许久,没想到她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她独自来镇上卖药的要求。 白墨初见夜兰东张西望有些好奇的模样,笑出了一口白牙:“夜兰,想不想要吃点心?” 夜兰看了看天色,有些纠结,“不太好吧,这会儿应当是赶集的人最多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摆摊卖膏药吧。” “不要紧的,你的药那么好,还担心卖不出去吗?”白墨初拉着她的手就走,难为他背了这么多东西还身姿矫健,从容不迫,在人群中利索的带着夜兰钻来钻去。 白墨初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不过转了几个弯,他就停住了。 夜兰一抬头,“漱芳斋”三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卖点心的?”看起来很高雅的样子。 “我吃遍了整个铁塔镇的点心铺子,就这家的点心合你的口味。走,带你进去吃个够。” 一个时辰之后,夜兰抱着点心蹲在一个巷子口,吃得心满意足。 “不错,味道很好吃,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的?”夜兰嘴里塞着点心,含糊不清地问道。 “啊?”白墨初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之后,笑得满面春风:“上回在拍卖场。你不记得了吗?你吃了好多点心,我也尝了。” “这样啊。”夜兰若有所思。 一阵猛烈地叫好声忽然从夜兰的身后传来。 夜兰拍拍屁股起身,往后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巷的尽头是另一条街道,那里不知有人在表演什么,一群乌泱泱的人群围成一个圈挡得结结实实。 白墨初看着她笑道:“想去看看吗?” 夜兰前世没有见过这种场景,身为“别人家的孩子”,她的大多数精力全都放在了钻研医术上。 心中是有那么一丝好奇,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她刚要拒绝,眼前的少年就轻笑一声,从石头上跳下来,风一样掠过她身边,夜兰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一把抓住,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的跟着他走。 密不透风的人群是挤不进去了,白墨初带着夜兰站在稍远一些的高处,从上往下看,一眼就将圈内的情景收入眼底。 人群中央有一个身着蓝色玉领圆颈袍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腰间绑着一根青色鸟纹锦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面庞白净,剑眉星目,身形挺拔。 他手中拿着一把刀,一脸高深莫测:“诸位,接下来请睁大你们的眼睛,千万不要眨眼,在下请诸位共同见证,我公孙家金疮药的厉害。” 众人皆被他吊起了胃口,不管男女老少皆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见公孙义撸起左边袖子,露出赤果的胳膊,他捏紧了拳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目露狠意,右手举起大刀就往自己左手手臂用力划了一刀,霎时间,血流如柱。 围观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公孙义疼得五官都快扭曲了,但他仍然不慌不忙:“诸位别急,虽然我这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但是,只要洒上我公孙家祖传的金疮药,不消片刻,伤口立刻和好如初,甚至连一丝疤痕也不会留下。” 他一把拿起放在手边的小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将里面的土黄色粉末倒在他左臂的伤口之上:“诸位,我这金创药即便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上也不疼不痒,洒下去就见效。” 一瓶金疮药洒完,公孙义又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对着众人神神秘秘地说道:“诸位,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别眨眼,千万别眨眼。就请各位看好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只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公孙义用干净的布管管地擦过他的左手手臂,被擦过的手臂完好如初。 果真如公孙义所说的,那么大的刀砍下去,用了金疮药之后,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别说疤痕了,连一点红印子也没有,他们压根也找不到方才受伤的地方在哪。 人群立刻便沸腾了。 公孙义无不自豪地说道:“怎么样?这可是我公孙家祖传的药方,只供给达官贵族使用的金疮药。若非家道中落,我公孙义也不至于当街叫卖。” 他伸出两个指头,大声嚷嚷道:“二两银子一瓶,想要的后头排队,别挤,一个一个来,都有!” 夜兰兴致缺缺,她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骗局了。 众人皆苦,人活一世也不容易,想到此人也许遇到什么困难迫于无奈才在此处行骗,夜兰没有拆穿他,转身想走时,听到金疮药的价钱,又犹豫了。 二两银子,那是辛辛苦苦种地的庄稼人一年的收成了。他只卖一瓶药的价钱,便赚到了。 夜兰虽距离的远,却能闻到他手中的金疮药不过是最下等的药,别说生肌了,恐怕止血都难,几个铜板的药材却卖二两,这实在是昧着良心在赚黑心钱了。 夜兰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么贵的药不会有人买的。 “我要,我要,给我来一瓶!” “太好了!给老子拿五瓶!老子是个厨子,切菜总切着手,正需要这个!” “哎呀,你们别挤啊,公孙先生说了,大家都有份。公孙先生,快快,给我拿两瓶,我等着用,我刚从台阶上摔下来,腿还留着血呢!” 夜兰:…… 白墨初忍不住嗤笑:“这帮人是傻子吗?” 这时,夜兰注意到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一遍一遍的打开钱袋子,来来回回地数着钱袋子里的钱,想要上前的脚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几回,犹豫不决。 夜兰上前一步:“这位大哥,你可是也想要买金疮药?” 那个高大汉子的神情中很明显有一丝警惕:“姑娘,有何事?” 第三十七章 揭秘 “不要去买那人的药,我这里也有金创药,你若需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李东辰脸上的警惕之色并没有消失,“为何?” “因为,”夜兰指着被人群埋没的公孙义,一脸平静地说道:“他是卖狗皮膏药的骗子。” 这一番话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李东辰心中略微吃了一惊,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这位姑娘,何出此言?”相比较之下,眼前的这位姑娘更像骗子。 被挤在后头的几个人对于买金疮药并不太热衷,一听到夜兰如此说,立刻升起了八卦之心。 “是啊姑娘,你说话可要有凭据。” 更有好事者直接嚷嚷起来:“公孙先生,这儿有个小丫头,她竟然质疑说你是个卖狗皮膏的骗子。” 公孙义眼热地忙着收钱,第一遍没听到,那人又嚷嚷一边时他才听见,收钱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把身前的金疮药用白布一包,全部收了起来。 后头还有一大半的人没买到药,见他此举十分不满。 “干什么?干什么?你不是说人人有份吗?怎么轮到老子就没了?” “哎,别收啊,我还没买着呢!” 公孙义脸上赔着笑:“诸位,在下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亟待在下去处理,今日收摊了,你们明日再来,我明日还在这里。见谅见谅!” 卖主不卖了,剩下的人也没办法,骂骂咧咧地要散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这人不会真是卖的假药吧?怎么一听见要被拆穿了,就家里有事要收摊了。” 公孙义正火速地收拾家伙,听见这句话,白净的面皮就是一抖,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剩下的还没走的人见到公孙义的反应,也起了疑心,有人仗着自己身材高大的优势,缓缓地围过去就要讨个说法:“你这个小白脸不会是骗老子的吧?我告诉你,老子不止耍菜刀耍的威风,揍起人来更是威风。” 李东辰看到公孙义的反应,便知事有蹊跷,这下子,他也不敢小瞧了夜兰,双手抱拳行礼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此人是如何行骗的,在下长个记性,也好提醒更多的人免于受骗。” 这不难。 夜兰不急不慢的走上前去。 高厨子还在跟公孙义对峙,他忍痛买了五瓶金疮药,十两银子,是他三个月的月钱,若买回家发现是假药,他怕是要气吐血了。 公孙义态度强硬:“你不是看见了吗?我的药只要用了就立即见效,你是看到效果才买的,又不是我逼你买的。” 话虽如此,他手上动作不停,眼见着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随时跑路了。 “公孙先生?”夜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身穿着,倒像酸腐书生多一些,“不知先生是何人士?先生的金疮药既然是祖传的,为何附近的百姓都没听说过?” 方才一听说有人似乎识破了他的把戏,他就慌得失了神,只想着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这会儿才发现,方才说他是骗子的,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包袱,老神在在地仰着脸不去看众人。 听到夜兰发问,公孙义略带轻蔑地笑道:“在下江东人士,初来贵地,当地人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我公孙家的金疮药在邯州可是有名的,有见识的人应当听过医药世家公孙家。” 高厨子环顾了四周,扬声问道:“有人听过邯州医药世家公孙家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地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公孙义仍旧不慌不忙,他心中笃定了,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照样被他骗得找不着东西,她一个小丫头,还能识破他的骗局? “没听过也是诸位见识浅薄,跟我的药有什么关系?我说我的药有效,也不惜自残演示给众人看了。这位姑娘无凭无据就说在下是骗人的,诸位难道就信了?”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方才公孙义为了给他们展示药效,不惜伤了自己的手臂。 高厨子仍旧持着怀疑的态度:“既然如此,那你方才慌慌张张收拾东西一副要跑路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公孙义一噎,有些恼羞成怒:“都说了家中有事,诸位怎么不信呢?你们再这般不讲理,我就喊官府了。做买卖你情我愿的事,怎么买完不想要了就拦着我不让我走了?” 夜兰伸手指了指他的包袱:“能否借用一下公孙先生的道具,我想给大家表演一个——” 说到这,夜兰顿了顿,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些泥土:“泥巴治伤口,同样洒上之后伤口立刻没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公孙义脸色一白,他暗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是遇上同行了! 高厨子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上去就把他的一大摊包袱扯开,李东辰也前去帮忙。 公孙义身板瘦弱,压根也争不过这两人,只能瑟缩着躲在角落,此刻,他心中后悔不迭:方才就不该小看了这个丫头,收拾完家伙赶紧走多好啊,跟她较的什么劲啊? 检查了一下公孙义的道具,夜兰暗想,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夜兰拿起手中的刀:“各位看好了,我要开始表演了。” 刚要撸起袖子,眼前就伸出来一个手臂。 夜兰抬头,看到了白墨初不悦的脸色。 她面不改色,掀开了白墨初的衣袖,把方才公孙义的操作过了一遍。 砍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她洒上方才捡起的泥土,找了块干净的布,细心擦掉。 白墨初抬起手臂,光洁如初。 “这!这!这!”众人大惊失色,明白过来自己是上当了,纷纷气愤地寻找公孙义的下落。 搜索了半天,没人找到他的身影,原来他趁着众人都专注地看着夜兰表演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众人捶胸顿足,暗骂自己瞎了眼。 高厨子更是哭丧着脸,捧着手里的五瓶金疮药哀嚎:“老子的银子啊!” 李东辰低着头,走到夜兰身边,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多谢姑娘提醒,李某才没有白白花了银子。” “李某有个疑惑,为何伤口能一下子好了?” 第三十八章 下雨天 夜兰微微一笑:“不过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事先在胳膊上抹了姜黄水,关键在那把刀。那把刀上有碱水,姜黄碰到碱水会变成红棕色。” 姜黄素这种化学元素,在酸性或弱碱性时会呈现黄色,遇到碱时则会变成红棕色,鲜血一样的颜色。 李东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直阴沉的天气忽然起了大风。 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夜兰费力的从背篓里拿出芙蓉叶和乳香,这是今早上她的空间里的药田新长出来的,她方才趁人不注意,提前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在了背篓里。 早上赶不及,她没来得及炮制,还是鲜活的草药。 突然刮起的大风吹走了许多小贩摊上的货物,一时间,各种叫喊声、嘈杂声不断。 夜兰努力睁开眼,生怕李东辰听不见,大声喊道:“李大哥,这是我方才说的要送给你的草药,还未经过炮制,若李大哥着急用,可以把它俩碾碎了和匀了,先敷在伤口处。” 白墨初站在夜兰身前,挡住了吹来的大风。 夜兰总算能好好说话了:“虽然只有两种草药,比起一般的金疮药来说,要过已经好很多。若是可以的话,下回赶集李大哥就来这里找我,到时我会精心制作一批金疮药来售卖。” 李东辰认得这止血消肿的草药,去药店里卖也是卖的上价钱的,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直接给了他,当下感激万分:“多谢姑娘,姑娘心善,李某今日遇到姑娘真是李某之幸。” 李东辰表示到时他一定会来,又再三道谢,这才揣着草药离开了。 大风渐渐停了,天气却越来越阴沉了。 白墨初看了眼远处的乌云,提醒夜兰道:“兰兰,一会儿怕是要下大雨,夏季的雨没个准头,今日就别卖了,我们赶紧回家去,省得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想起那日她同白墨初去黔县回来后沈溪风同她说的话,夜兰也不想再来一次夜不归宿,赶紧和白墨初一起往回赶。 抬脚要走时,一个老人“哎呦哎呦”地摔倒在了夜兰脸前。 她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碰瓷”两个字。 不是吧?古代就有碰瓷的了?可是她穿着普通的布衣,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啊? 事实证明夜兰想多了。 白墨初率先扶起了老人:“你没事吗?” 谁知扶了几次,那老人都没站起来,光在地上疼得直“哎呦”。 夜兰蹲下身子:“这位大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钱大娘一边疼得皱眉,一边摆着手说道:“姑娘,大娘没事,就是老、毛病又犯了,挡着你们道了真是对不住。,大娘实在是疼得动不了了,就麻烦你们绕一绕吧,大娘在这儿躺一会儿就好。” 钱大娘使劲锤了锤右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到阴雨天气你就疼,这会儿还没下雨呢,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儿,再多走两步,不就到家了吗?” 这番话说得夜兰忍俊不禁,听起来倒像是风湿一类的症状。 夜兰又开口道:“大娘,一会儿要下雨了,你在这里会淋到的,不如,我们把你送回家吧。” 钱大娘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 说完,探着头朝外头喊道:“孙老鬼,黄翠花,艳她娘,来拖我一把,我又回不去家了。” 左邻右坊听到钱大娘的喊声,纷纷丢了手头的事前来查看。 黄翠花撇了撇嘴:“我说钱大娘,你就不能治一治你这腿,这都多少回了?” 钱大娘愁眉苦脸:“我也想治啊,看了大夫,药方都拿在手里了,这不是没有钱去抓药吗?” 孙老鬼憨笑:“钱大娘的腿总在关键时刻犯老、毛病,没听见她在家里叫我们去拖她的。” 艳她娘上前托起钱大娘的身子:“好了别废话赶紧,还有正事要做。” 黄翠花调笑:“啥正事啊?该不会是刚从床上爬下来吧?我说钱大娘,你总坏人家好事。” 孙老鬼接腔:“是啊,人家睡得正香呢,钱大娘下回光喊我们两个就行,别老打扰艳她娘,她带孩子多累啊,让她多睡会儿。” 黄翠花白了他一眼。 “我能说句话吗?”夜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白墨初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两人。 黄翠花:“小丫头片子,你要说啥?” 夜兰拿起手里的膏药:“这是伤湿止痛膏,专治各种疼痛,肩膀、腰、腿、脚踝,哪里疼贴哪,药效很好的,贴上一会儿就有效果。” 钱大娘虽然想要,然而一想到药房里的药的价钱,她有些肉疼:“姑娘,你这膏药卖多少钱?” “三十文一贴。这一贴送给你体验一下。” 夜兰把手里的膏药贴在了钱大娘说的痛处,静静等着药效散发。 他们几人还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用布包着的药,还可以治病,他们去大夫那里拿药,大夫开得全是方剂,这是他们第一回听说,外用药可以止疼的。 三人全都紧紧地盯着贴了膏药的钱大娘,他们发现,钱大娘的“哎呦”声渐渐小了很多。 没过多久,就听见她惊喜的声音响起:“哎呀,真不疼了啊,这才刚贴上没多久,这东西又便宜又管用,能治了我的老、毛病了!小姑娘,再给大娘拿二十贴。” 三人虽觉得不可置信,然而看到钱大娘自己站了起来,甚至还小跑了几步,不得不信了。 黄翠花:“那太好了,我给我爹也拿几贴,他总嚷嚷着脖子疼的。” 艳她娘:“我也拿几个,我爹我娘,我公公婆婆,还有我自己生了孩子之后老是腰疼,给我五十个,你等着,我回家拿银两去。” 孙老鬼:“……我也拿几个?” 这一番热闹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上了年纪的人免不了身体的各处疼痛,再加上钱大娘的现身说法,夜兰干脆就在原地摆起了摊。 阴云越来越密,但丝毫不影响卖膏药的火热。相反,夜兰倒有些感谢阴天,这种鬼天气才让大家想起原来自己身上还有这毛病。 第三十九章 两姐妹起疑 没过多久,白墨初背来的几大包膏药迅速见了底。 夜兰把最后一包膏药递到一个姑娘手上,刚收了钱,就见一只手伸过来,劈手就夺走了最后一包膏药。 “最后一包,我买了。” 这一变故惊得夜兰和那姑娘同时抬头,看到一个锦衣华服,头上满是珠钗,看起来颇为富贵的女子。 她捻住膏药一角,放在脸前转了一圈细看了一下,随即睨了那姑娘一眼,倨傲地说道:“最后一个,我要了。” 那姑娘一看到那嚣张女子的面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迅速从夜兰手中抢走她刚才付的钱,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逃命似得跑远了。 夜兰看着那人的背影无奈,罢了,做谁的生意都是做,她转过头来,看向抢走膏药的女子:“这位姐姐,三十文一个。” 唐芷芸听后一脸嫌弃:“这么便宜,这玩意儿能用吗?” 她身后的下人凑上前来在她耳边耳语道:“二夫人,小人亲眼见到方才腿疼的躺地上动不了的人贴了这个没一会儿就自己站起来了,神奇的很,二夫人不妨买回去试一试,说不定真有奇效。” 唐芷芸觑了他一眼,随手把手中膏药扔给他,转身离开:“买了。” 下人掏出碎银子,眼都不眨一下就扔给夜兰,也没等夜兰找钱,慌慌张张小跑着跟上唐芷芸的步伐。 夜兰数出来钱时,两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最后一块膏药也卖出去了,来不及数钱,白墨初就催促她道:“兰兰,快走,大雨就要下起来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又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回到了家。 迈进家门口夜兰才想起来:“你不是去铁塔镇有事情要去处理吗?” 白墨初答道:“昨晚上已经处理完了。” 青书率先扑过来:“三姐三姐,你下回去赶集带着我好不好,我也想去铁塔镇看一看。” 杨秀娘喊住了他:“青书,兰兰是去卖药,你跟着去做什么?” 夜兰示意白墨初把背篓放下,“哗啦啦”的铜板声响起,直把院中的人都惊呆了。 “娘,这是卖药膏的钱。” 杨秀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是用布头包着的那些药膏?你全都卖出去了?” 她从背篓里捞出几个铜板,感觉自己像做梦一般。沈溪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他平日出诊挣得的银两只勉强够他们一大家子吃穿用度。 夜兰她不过出去了半天,挣回了一大筐子的钱。 沈溪风早就翘首以盼着夜兰回来,她今早上跟他说她要去集上卖膏药,还把她自己制作的膏药拿给他看,他看过之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依他大半生的阅历来看,这种膏药现世便能被哄抢一空,它没有了汤药的短板,也不像外用药还需包扎,方便快捷,简直就是造福大众的药。 此时,他拄着拐杖立在门前,一脸欣慰,这几个孩子里,他原以为夜桃勤奋好学,也小有天资,或许能继承他的衣钵。 现在看来,夜兰才是不声不响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那个人。 夜兰看向沈溪风,他一脸与有荣焉,那神色比他自己治好了病人还要骄傲几分,夜兰低下头抿着嘴轻笑。 夜桃站在角落里,使劲拧着衣角,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夜幽则欢欢喜喜地上前:“三妹,这里面有多少银两?” 夜兰答道:“还没来得及数,我们怕一会儿下起来回不了家里,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杨秀娘神色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白墨初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地笑,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几人一起,很快把筐子里的铜板都数了出来。所有钱加在一起,近六十两白银,沈溪风大半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沈溪风哈哈大笑:“不错!有乃父之风啊,哈哈!”笑罢又问道:“去掉买草药的钱。夜兰这回能挣多少钱?” “爹,草药是我自己上山摘的。”夜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沈溪风倒也没怀疑,他撑起身子,他还未痊愈,这会儿需得回到床上休息了:“下回若需要帮忙,只管喊着夜幽、夜桃,青书也不小了,也能帮得上一些忙了。” 夜兰颔首:“我知道了爹,你快回屋里歇着吧。” 背篓一旁,夜幽蹲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几个铜板,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夜桃生气地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大姐,你在干什么啊?你没听见爹把咱们都支配给夜兰使唤了吗?我们才是姐姐,为什么都要听她的话?爹都看不见我们,他现在眼里全是沈夜兰。” “啥?”夜幽在算照这个速度大概多久能挣够钱接回夜香,夜桃前头说的她没听进去,直到听到“沈夜兰”三个字:“三妹咋了?” 夜桃一脸怒其不争:“大姐,你醒一醒啊!咱都要被三妹比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家里都快没有我们的位置了,你想一想啊,你都快嫁人了,三妹跟我俩都不亲,家里若是她做了主,以她的脾气,她能给你多少嫁妆?你没有嫁妆去了婆家准受欺负,这样想一下,大姐,你后半辈子就算完了。” 夜幽懵了,小心翼翼地说道:“没这么严重吧,我看三妹挺好的啊,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 夜桃一巴掌拍在夜幽腿上:“大姐!三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记得了吗?她自从上回昏厥,再醒过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谁也看不透她心里想的什么。你别看娘不说,她心里也怀疑着呢!” “是吗?”夜幽努力回想,“三妹以前话少,性子腼腆……” 夜桃紧跟着问道:“你看她现在,哪还有从前半点影子?” 两人抬头看向夜兰。夜兰正在跟杨秀娘说话,似乎察觉到她们两人的眼神,视线瞥了过来。 两人立刻低下头去,莫名地,心中像擂鼓一般,响个不停。 那是一双沉静的眼,一双历过沧桑的眼,她们不敢跟她对视,那眼眸幽深,多看一秒,她们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像内心的所有想法全被看透了一般。 第四十章 烫伤的闫婆婆 河边,夜兰正在清洗草药,她昨日又上了大青山,收获颇丰,再加上她空间里新长出来的草药,她可以做很多种类的药了。 距离她不远处,单竹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兰小小的身影,半天不眨眼。 她呼吸急促,身子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那天明明是确认了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才离开的,这个小丫头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脚下无意识地靠近,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夜兰的注意。 “婶子,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夜兰早就注意到单竹月,她靠得她不远,自从她出现就开始盯着她看,也不知是为何? 抬头看到单竹月的脸,夜兰有一瞬间的迷惑,这人,她好像在哪见过。 不等她想起来,眼前女子就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夜兰莫名其妙,也没放在心上,洗干净药草就回了家。 家里又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见到夜兰进来,杨秀娘立马招呼她:“兰兰,这位是住在村西头的贺青,他想请你去给他祖母看诊。” 贺青一身猎户装扮,人长得很是精神,古铜色的皮肤,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夜兰妹子,早就听说你医术了得,一直想来请你,总抽不出空来,今日终于得了闲,想请你去家里给我祖母看诊,诊金好说。” 村西的贺家挨着大青山,靠打猎为生,贺青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据说已经能独自猎杀棕熊。至于他的祖母,夜兰听说过,早些年在灶房烧火时打瞌睡,村里的土炕头得有人持续看着,结果火烧上身,腿给严重烧伤了,卧床不起。 后来请赤脚大夫给看了,伤口倒是愈合了,只是就此瘫痪了,再也下不来床。 原本她想着这几日忙活一些,把各种膏药、外用药做出来,趁着下次赶集拿去卖,不过有病人上门,夜兰也没有拒绝,她特地跑回屋里拿上针灸盒,跟贺青一同去了村西。 贺青看着稳重,却是个活泼的性子,一路上他不停地跟夜兰讲他见过的趣事,倒把夜兰给逗笑了。 贺青的家里就他和他祖母两个人,他爹同他娘回娘家了,他趁着他们不在,这才敢把夜兰请过来。 “我祖母那时烫伤之后,我爹请了个大夫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伤倒是治好了,只是我祖母这腿再也没了知觉,她再也下不了地,从此便卧床不起。”贺青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眉目中有隐藏不住的心疼。 闫婆婆心态倒好:“原也无妨,只是我这个样子始终是拖累了你们。” “祖母,你怎么又这么说?”贺青语带埋怨。 “好好,不说不说。”闫婆婆乐呵呵,看向贺青的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贺青上前掀开了闫婆婆的被子,闫婆婆的伤口一下子就暴露在夜兰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双腿啊! 仿佛是一条硕大的蜈蚣蜿蜿蜒蜒地伏在她的腿上,几乎爬满了她两条腿,长好的伤疤紧挨着挤在一起,丑陋又可怖。 夜兰神色未变,前世她见过想要自杀浑身浇了汽油把自己烧了的患者,比这严重多了。 贺青在一旁小心地看着,见到夜兰淡定的反应,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夜兰试着掐了掐闫婆婆腿上的穴位,问道:“婆婆,这样没有感觉吗?” 闫婆婆摇头。 又试了几个穴位,闫婆婆全都摇头。 夜兰陷入了沉思:先前给婆婆治病的赤脚医生可见是有些本事的,古代这么恶劣的医疗环境,他竟然有办法不让伤口感染,自行愈合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用了虎狼之药,药性太强,伤到了腿部神经。 贺青和闫婆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惴惴不安。闫婆婆整日躺在床上被人照顾,儿子儿媳虽没说什么,她却感觉到了他们的不耐烦,她努力使自己保持乐观心态,毕竟谁也不想照顾一个整天哭丧着脸埋怨的老婆子。 她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能治好病,不再做别人的累赘。 贺青也着急,祖母对他很好,然而娘照顾她这么多年,终究有了怨言,她整日跟爹吵架,昨日更是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今日爹去把她接回来。 娘总觉得祖母是累赘,他便早早跟爹学了本事,出去打猎,他想告诉他娘,他也能挣钱了,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祖母多的那口饭。 夜兰沉吟着说道:“虽然耽误了几年,错过了最佳救治的时间,不过还是可以一试,下地没问题,但像从前一样活动自如有些难。” “这样就很好了。”贺青欣喜若狂,“那就请夜兰妹子赶快给我祖母医治,我愿意出双倍的诊金。” 闫婆婆眼含泪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夜兰掏出针灸盒,准备扎针,在那之前,她把贺青请了出去。 针灸是个细致活,需得全神贯注,万不能被人打扰,一扎针就是半天,看来做药的事,非得请些人帮忙了。 收完最后一针,夜兰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扬声喊道:“贺大哥,可以进来了。” 贺青早已迫不及待,夜兰话音刚落下,他就迅速推开门进来。 一进来就奔到闫婆婆床前:“祖母,有感觉了吗?” 闫婆婆摇了摇头。 夜兰微笑:“这才第一天,不管什么治法都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贺大哥和婆婆不必着急,循序渐进,会慢慢有感觉的。” 闫婆婆点点头,三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吗? “有劳小姑娘了。贺青,你前几日打到的兔子和山鸡还有吗?去,都给沈姑娘拿着。” 贺青挠了挠头:“今早上都被爹拿走了。” 拿去哪里了贺青没有明说,闫婆婆却心知肚明,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臭小子,再打到猎物记得给沈姑娘送去些。” 夜兰收拾好了东西,笑着拒绝:“多谢婆婆的好意,猎物就不必了,双倍诊金也用不着,治病救人本就是身为医者该做的。接下来一段时间,夜兰还需再来给婆婆扎针,婆婆的腿耽搁的久了,针灸的疗程要长一些。” 见夜兰要走,贺青忙说:“夜兰妹子,我送你回去。” 第四十一章 吃醋了 贺青执意要送,夜兰也就由他去了。 一路上,贺青又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夜兰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配合着点下头。 到了家门口时,夜兰转身跟他说道:“贺大哥,不必再送了,我到家了。” 贺青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送到夜兰手上,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是我娘给我亲手编得手链,非让我戴着保平安,我一个男孩子戴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就送给夜兰妹妹了。” 那是一个用红绳串起来的银饰,看起来很是珍贵。 夜兰把它塞回到贺青手中:“多谢贺大哥,既然是贺婶子的心意,贺大哥还是好生收着吧。” 贺青莫名有些失落,他还要再坚持,就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夜兰身后传来。 “既然是送女孩子,这种廉价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两人同时往后望去,是白墨初。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中把玩着一株狗尾巴草,说出的话带着不友好的意味。 “额,这位是?”贺青有些尴尬,这个手链在他们家,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看这个少年衣着不凡,想必非富即贵,他不知沈家还能结交到这种人。 夜兰赶忙说道:“这位是白公子,他原是要在我家附近盖一座房子,还未曾建好,暂住我家。” 贺青双手抱拳:“白公子,在下贺青,家住在村西头。” 白墨初笑得温雅有礼:“幸会。” 不过任谁都能看出,那笑意未达眼底。 贺青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少年,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转头看向夜兰:“夜兰妹妹,这几日要辛苦你了。我过两天上山打猎,把最肥美的野鸡、兔子给夜兰妹妹送过来。” 他把手链收起,跟两人告辞离开了。 见贺青走了,夜兰也要进家门,路过白墨初身边时,瞥了他一眼,她看出来了白墨初对贺青的敌意,不够白墨初并不是她什么人,他的喜欢谁,不喜欢谁,跟她没有关系,她也管不着。 白墨初还等着她跟他说话,却见到夜兰毫不犹豫地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有些委屈,快走几步追上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兰兰,那人是谁啊?” “病患家属。”夜兰径直往柴房走去。 白墨初心中五味陈杂,虽然他极力拉进两人的关系,然而夜兰对他若即若离,此时他们两人压根也没有关系,他能站在何种立场上制止她跟别的男子靠近呢?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掩住心中的失落。 “白墨初。” 方才被泼了冷水还在冒烟的心火,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忽然重新燃了起来。 他应声迅速来到夜兰身边,眼中是止不住的喜悦:“兰兰,我来了。” 柴房里堆满了药草,夜兰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墨初,还要麻烦你一次,这次我可能要做很多的药膏,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白墨初想也不想:“包在我身上。” 在白墨初的帮助下,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两人分工合作,配合的很默契。 到了后来,布头不够用了,夜兰去找了杨秀娘,杨秀娘把她们几人的旧衣服都裁了,全交给了夜兰。 夜桃气鼓鼓的,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青书自告奋勇要来帮忙,夜兰允了。小家伙一开始手生,没过多久竟也做的有模有样了。 夜幽好几次从柴房外伸出头来,欲言又止。 夜兰手上忙个不停,并没有功夫理会她。 倒是青书,瞧见了夜幽,立刻兴奋地喊她进来帮忙。 夜幽慢吞吞地进来,挤在青书身边,心不在焉地跟着学。 见夜兰忙得没工夫休息,她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开口:“兰兰,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夜桃把爹刚做好的药瓶打碎了,赖在你身上的事吗?” 夜兰抽空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不知夜幽突然提起这事干吗? “记得,爹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娘好好地把我斥责了一顿,我第一次看见娘这么凶。” “那你还记得,夜桃打碎的药瓶,是什么药吗?”夜幽一脸紧张。 “乌鸡白凰丸吧,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配方。”没想到原主的记忆里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可见当时对于夜桃陷害她的事,她印象深刻。 听到夜兰的回答,夜幽清晰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她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白墨初冷冷地说道:“是来帮忙的就闭嘴好好做,不是来帮忙的就速度出去。” 声音不大,却吓得夜幽立刻闭紧了嘴巴,低下头仔细裁剪布头,不敢再说话。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发问,再联想到昨日的事,夜兰总算明白她们二人想干什么了。 昨日她在屋内洗澡时,突然发现窗户边上有人在偷窥,不过偷窥的技巧实在一言难尽,她光从窗户上倒映的发髻就认出了那是夜桃。于是她披衣而起,拎起一桶水,打开窗户,想也不想地兜头全都浇在了她的头上。 夜桃恼得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逃走了。 夜兰肩头有一处胎记,夜桃偷看她洗澡想必就是要查看她身上是否有胎记。夜幽问她从前的事想必也是对她起了疑心,想要验证一番。 夜兰不由得好笑,她以灵魂的姿态进入了沈夜兰的身体,接受了她全部的记忆,这样查验,她们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那么,真的夜兰去了哪里了呢?她是已经死了吗?死因是什么?原主的记忆没有任何缺失,最后一段记忆就是走在河边,突然晕厥,再睁开眼睛,她的身体里已经换成了她。 夜兰有些恍惚,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的记忆好像缺失了。她和师父相依为命,她考上理想的大学,她付出了很多努力终于做了中医院的主任医师,回报师父对她的养育之恩,怎么突然就穿越了呢? 穿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一阵眩晕传来,夜兰身子忽然一软,回过神来之后,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稳稳地抱在怀里。 抬眼,对上白墨初担忧的脸:“兰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第四十二章 美容膏 揉了揉眉心,夜兰从白墨初的怀中挣脱出来,眩晕感已经消失了。奇怪,难道是因为她一想起前世穿越之前的事,就会晕眩吗? “不碍事的。”夜兰摇了摇头,继续做膏药。 见她不愿意多说,白墨初也不勉强,生怕她再晕倒,她就呆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做膏药,时不时地调笑两句,惹得夜兰一脸无奈。 夜幽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少女了,对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见到白墨初对待夜兰格外的关心,心里就已经明白个大概。 逮着机会,她出了柴房就去找了沈溪风和杨秀娘。 听完夜幽的诉说,沈溪风久久地沉默,他原想着找白墨初好好谈一谈,这人却总是神出鬼没。通常夜兰在家时他才会出现,夜兰不在家,压根也寻不到他的人影。他也不好当着夜兰的面把白墨初叫过来一通说教。 如今听夜幽说白墨初对夜兰的种种不寻常,他恨不得身上的伤立刻好起来,就蹲在夜兰身边寸步不离,时刻监视着白墨初的一举一动。 沈溪风终于出声,他脸色不太好,他的闺女还没养几年,可不能就这么被臭小子拐跑:“此事先不要声张,你且盯着那白墨初,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立刻告知于我。” 夜幽一听,缩了缩脖子:“爹,那白墨初也就对夜兰好得不得了,对旁人,他的脸色太吓人了,我,我不太敢靠近。” 沈溪风重重地敲了敲床:“又没让你贴着他,你平日里在他们身旁时稍微留意一下便可。”夜幽胆小,不过此事不交给她不行啊,夜桃靠不住,青书还小,总不能让秀娘亲自上吧。 杨秀娘同样沉默了许久,在听到沈溪风的话后,她开口:“三郎,兰兰总归也要出嫁的,若他俩情投意合,三郎也不必横插一脚。如今白墨初就在我们家里,不如趁此时考察一下他的品行,看他是不是值得兰兰托付一生?” 沈溪风心里老大不愿意:“夜幽这丫头也是怕兰兰不懂事被花言巧语骗了去才过来告诉我们,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 杨秀娘不说话了,她有她的打算。 院内传来了青书兴奋的喊叫声,看来他们已经忙完了。夜幽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爹,娘,我,先走了啊?” 沈溪风心里憋着鼓气,他跟杨秀娘相伴十余载,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无非就是看上了白墨初真实的身份。 “去吧。记住了,看好白墨初,你是大姐,理应护好妹妹。”沈溪风挥了挥手。 “爹,夜幽明白。” 自这天之后,夜兰发现,她在家的每一日,只要白墨初在她身边,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夜幽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是在扫院子,就是在挑水洗衣服。 “大姐,今日你已经扫了七八遍院子了。”夜兰好心提醒。 “啊是吗?呵呵呵,我看院子又脏了。”夜幽捂着嘴笑得尴尬。 白墨初抱着臂眉头微挑,似笑非笑。 夜兰看了看干净整洁的院子,决定不再管她。 当然,这是后话。 转眼又到了集市,这回夜兰记得上回答应青书的,带着他去了集市。 杨秀娘见沈溪风伤已大好,夜兰此次带的膏药又多,便带着夜幽、夜桃也跟着去帮忙了。 甫一到集市,就看到一堆人围了上来。 “丫头,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这几位是我的姐妹,她们听说了你的膏药之后,都抢着要来买。” 这是钱大娘说的。 “姑娘,李某这回带了很多人,都是跟李某一个武馆的弟兄,我们走南闯北的,受伤在所难免,想在姑娘这里多买一些金疮药。” 这是李东辰说的,他是武馆里的师傅,有时武馆会接一些押镖的活。 如今夜兰的膏药几乎传遍了大半个铁塔镇。困扰他们许久的疼痛之症不过一贴膏药就能解决,价钱还便宜,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时间,夜兰的膏药在这里已经变成炙手可热的东西了。 后面一大堆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生怕买不着药一般。 “哎哎,别挤,姑娘姑娘,我多买些,给我算便宜点呗。” “小丫头,看我,给我来几个,我多给你钱。” 杨秀娘并着夜幽夜桃和青书都惊呆了,他们可从未见过这种架势,若非有李东辰带来的人在前头挡着,她们恐怕都被挤散了。 夜兰被白墨初好好地护在怀里,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清了清嗓子,她扬声喊道:“诸位别挤,这回我带了很多膏药来,还有上好的金创药,各位全都能买到,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她让李东辰等人给她们腾出一个空来,就地摆起了摊。 “今日有伤湿止痛膏,疏筋活血膏,养颜膏还有金疮药,诸位对症买药,若是拿不准自己应该买哪种,可以来找我看看,我是一名大夫,可以推荐给你对症的药。” 膏药刚摆上来,众人便哄然而上,生怕晚了就买不着一般。 杨秀娘和夜幽夜桃青书帮着售卖,夜兰则坐在一旁,找她询问的人络绎不绝。 “小大夫,你看我这脖子,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我应该买哪种膏药能治好我这脖子?” “大娘,建议你买伤湿止痛膏,疼了就贴,止疼很快。” 钱大娘挤到夜兰身旁,好奇地问道:“丫头,你的那个养颜膏是治什么病的?” 夜兰微笑道:“钱大娘,养颜膏并不是治病用的,它是有美容养颜、祛斑的效果,皮肤粗糙发黄的人最适合,它能让皮肤细腻、白皙,适合女子使用。” 钱大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大娘我能用吗?” 夜兰轻笑:“当然可以,只要脸上没有伤口,都可以使用美容膏,坚持长期使用会有奇效。” 原本围过来的很多年纪大的女子,一听她这样说,纷纷也买了许多美容膏,说带回去给闺女用用,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不知脸上明显的渴望出卖了她们。 膏药卖了一大半时,忽然听到人群的外围传来了男子的呵斥声。 “让开,都让开!” 第四十三章 竞争 几个伙计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只见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一双漆黑的眼看起来深不可测,他盯着夜兰看了半天,缓缓地说道:“这些药膏都是你做的吗?小姑娘?” 白墨初挡在了夜兰的面前,冷眼看着台清远。 台清远见状,立刻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不必紧张,在下可不是来捣乱的。台某是铁塔镇同仁馆里的坐堂大夫,前几日听闻了能止疼痛的膏药,药效显著,且轻巧便利,想着来瞻仰一下是何能人,探讨一二。” 夜兰轻轻拽了拽白墨初的衣服,示意他别紧张,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微微颔首:“是我做的,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台清远低首浅笑,在抬起头时,他眼眸湛黑:“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能耐,台某佩服。” 台清远看起来儒雅,他带来的伙计却凶狠异常,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便将挤在药摊前要买药的众人赶得差不多了。 原本热闹火爆的摊位此时空无一人,只有零星的几人躲在远处不敢过来。 夜兰终于也冷了神色:“这是何意?” 台清远扬起唇畔:“姑娘,台某见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卖的药膏已经抢走了铁塔镇药馆的大部分生意,别的药馆赚不到钱,委派我来告知你一声,你做的药,在铁塔镇,不能卖了。” 杨秀娘脸色苍白,颤着嗓音道:“这?我们不在这里卖,能去哪里卖?” 台清远顺势接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姑娘想卖药也可以,不过,姑娘的药只能在我同仁医馆里售卖,卖出去的钱还要分给医馆四成。姑娘,如此,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秀娘犹豫了,这样也不是不行,虽然要分给他们四成有些不甘心,不过总归是有钱赚,比被他们赶走强得多了。她以眼神示意夜兰,奈何夜兰并未接收。 周围的百姓们指着台清远议论纷纷,台清远却毫不在乎,见夜兰不回答,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姑娘如何?可同意我这提议?” 夜兰唇角轻扯:“没想到同仁药馆百年老店,居然沦落到使出这种手段,有这个欺负人的功夫,不如多琢磨一番,想出更好的药方。” 话音落下,台清远哈哈大笑:“姑娘说的有道理,不过台某不过是一坐堂大夫,前来逼迫姑娘实属身不由已。不如这样,过些时日便是三年一度的医药大会,普通人夺冠,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到时台某也会参加,若姑娘能在医药大会上战胜台某,台某便不再插手此事,台某还会劝东家也不插手。这铁塔镇,台某自认也算说得上话,没有同仁馆的参与,其他医馆不过小鱼小虾,相信姑娘能应付得来。” 夜兰略一思索,答应了:“说话算数,我答应了,到医药大会那天,我定会参加。” 台清远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沈夜兰。夜晚的夜,兰花的兰。” 台清远点了点头,又说道:“倘若沈姑娘不幸落败,那台某方才说的条件,姑娘想不答应恐怕都不行了。” 夜兰抿唇笑得傲然:“夜兰绝不会输。” 台清远轻笑:“沈姑娘可要小心,台某可是誓要在医药大会中拔得头筹的。”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伙计们跟着他离开,伙计们互相看了几眼,有些犹豫,有人大着胆子说道:“台大夫,东家叫我们把她们赶走,不准在这里卖了。” “哦?”台清远许是没想到有人会质疑他的指令,原本已经转身要走的身子顿住了,回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走,听不懂吗?” 那伙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紧紧跟在台清远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伙人忽然而至,又忽然离开,夜兰眼眸凝重,这台清远,看起来并不简单,一个普通的坐堂大夫,为何会让同仁馆上下对他如此畏惧? 白墨初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头顶,拉回了夜兰的思绪,少年好听的清澈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想了,既然答应了他就安心应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的身边。” 夜兰闭上眼,忍不住嘴角微勾,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流涌过,不得不说,她很受用。 卖药的过程很崎岖,万幸总算是把他们带来的药全都卖了出去,不仅如此,她的手里还有一大批订单,照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还清李家的债了。 杨秀娘抱着盛银两的箱子,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 夜兰跟着看一眼,什么都没有。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李家的路只有杨秀娘去过,她看得一定就是李家的方向了。 “娘,回去数一数银两,明日把钱都带着,我们去接夜香回家。” “可是,”杨秀娘眼露凄怆之意,“这些钱还远远不够,那李家又不傻,他们能放人吗?” 夜兰胸有成竹地说道:“娘,我有办法让他们放人。” “真的吗?”杨秀娘忧转喜,“兰兰,夜香能不能救出来就靠你了。” 夜兰重重点头。 白墨初紧紧地盯着她,心中喟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意。 第二日,怀揣着五百两白银,站在李家的大门口,杨秀娘惴惴不安:“夜兰,我们就五百两,这就进去吗?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给赶出来啊?” 白墨初抱着胳膊略微有些不耐烦,然而他不发一言,抬眼看向天上,那里,排成“一”字的大雁正缓缓飞过。 夜兰说道:“娘,都到了门口了,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跟我进去吧。” “好好好。”杨秀娘抱紧了胸口的五百两白银。 几人还没进去,就被下人拦住了,小厮一听他们是来还银两的,立刻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张四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四十四章 复杂的李府 他掂了掂手中的银两,简直要被气笑了:“好啊你们,沈家不是行医救人的吗?怎么惯会用这耍人的手段,那日你们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会给一千两黄金,这还没到一个月,怎么还反悔了?我可告诉你们,一千两黄金,少一个子儿,你们都别想从李府接走人!” 夜兰并不跟他废话:“你只需去禀告李家老爷,我能治好他的病,千金和身体比起来,孰重孰轻李家老爷自会分得清。” 张四收起五百两白银,板起脸来说道:“你当我家老爷还会信你们吗?老的都治不好,更别提小的了。” 夜兰说道:“你做的了主吗?快去禀告你家老爷,他会同意的。” “不可能。”张四断然拒绝,他面无表情道:“五百两李府收下了,这个月还需再还五百两,快走吧,想办法挣钱去,早点挣到钱不就能早点来赎人吗?” 这人怎么油盐不吃,夜兰略微有些生气:“李府还在重金悬赏大夫治病吗?我愿意签下契约,若我治不好李家老爷的病,我便再奉上一千两黄金。” 这下子张四有些拿不准了,他紧紧抓着李府大门,半天犹豫不决。 “起开!什么人挡在我李家门口?张四,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把他们赶走?” 一个娇美却有些嚣张跋扈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夜兰回过头去,对上那人的脸,一怔,这人她见过。 就是那日从一个姑娘手上抢走最后一贴膏药的那个女子,唐芷芸。 唐芷芸很明显的也是一愣,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双手一拍,喜道:“看我这脑子,我怎么没想到呢?直接喊你来看病不就行了吗?张四,快请客人进去,这是我请来给老爷看病的神医,老爷先前觉得管用的膏药,就是她做出来的。” “什么?”张四惊呆了,他方才是在盘算再让她去烦老爷一遭多个一千两黄金老爷愿不愿意,绝没有想过她能治好老爷病的可能。 “快请!快请!” 夜兰隐隐猜出了大概,唐芷芸那日抢走的膏药正是给李家老爷用的。 这些杨秀娘都不知道,她紧紧地抓着夜兰的胳膊:“兰兰,李府的夫人,你们俩认识吗?” 夜兰摇摇头:“不认识,上回卖膏药时,是她买走了最后一贴膏药。” 杨秀娘略有些紧张地说道:“治病归治病,千万别惹到她,这个女子难缠的紧,外面人都喊她泼妇。” “我知道的,娘。” 白墨初环顾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对夜兰说道:“李府有些复杂,兰兰,你只管治病,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夜兰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点头。 唐芷芸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李府老爷李弘才的房间。 她身后跟着的奴才抱着一堆膏药,想是方才从她那里买的。 唐芷芸说道:“我家老爷得病是近些年的事,刚开始他只是偶尔说腰疼,后来渐渐地,他开始不能长时间坐着,只要坐着超过一刻钟,他就屁股疼,现在他都快下不了床了,整个腰板疼得厉害,站着的时候连腰都弯不下来,寻了好些大夫都没治好。那日从小神医你那里拿了那贴膏药,原想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贴了之后,我家老爷说身上不疼了,还站起来走了会儿,不过就半天的时间,他又疼得厉害了。” “小神医,只要你能看好我家老爷的病,我家老爷愿意奉上千两黄金以作诊费。” 夜兰颔首:“自当尽力。” 李府老爷李弘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因为长期受病痛折磨,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看到夜兰,有些惊讶,随即笑开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唯一对我的病有用的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药。” 张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凑上前去,在李弘才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就看见李弘才的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沈神医的女儿,倒还有几分本事。” “可以开始诊治了吗?”听唐芷芸讲话勉强可以听进去,毕竟跟病情有关,听李弘才说话就有些难受了,李弘才长相偏于阴柔,加上他苍白的脸色,他说话的神态,就像是一条蛰伏暗处的毒蛇,随时给人以致命一击。 得到李弘才的允许之后,她开始检查他的后背,手指刚按上去,李弘才就剧痛不已。细细地摸了脉,夜兰心中大致有了结果。 这是强直性脊柱炎,早期还易控制,像李弘才这样,已经是晚期,别说古代的条件,这病就是放在现代也是治不好的。 让夜兰不解的是,听唐芷芸的意思,李弘才才发病早期就已经注意到了,并且积极地寻到大夫治疗。他头上只有一颗星星,照理,应当控制住病情了才对,怎么还会发展到如此严重? 唐芷芸说没有一个大夫能对了他的症状下药,这也是不应该的,古代医疗水平还不至于连控制病情都做不到。 难道,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并不想要他好起来。 夜兰坐在桌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闭上眼思索片刻,提笔写上药方,写完之后,交给了李弘才。 李弘才粗粗扫了一眼,唤来张四:“去药房抓药。” 张四揣着药方应声出门去,因为走得急,差点撞到来人。 “你个臭奴才没长眼睛吗?我一个大活人你都能撞上,差点没把我撞死!大哥,我说你这奴才也该管管了,就这冒失的样子,也就你脾气好,这要放在别的府上,这臭奴才不知道被抽死多少回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弘才笑意更深,不过夜兰站在他旁边看得清楚,那笑意着实未达眼底。 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到屋内的夜兰等人,“啧啧”了两声,笑道:“大哥,这是新来的大夫?看起来大哥又要日进斗金了。” 这话不太好听,李弘才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让二弟操心了,这位姑娘可不同于以前的草包。想必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恢复如常,二弟手上原本属于我的店铺也该交还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夜香接回 李宏堂闻言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本就是属于大哥的。不过二弟还是劝大哥不要抱太大希望,省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李弘才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了下来:“那就不劳二弟操心了。” 趁着两人唇齿交锋的时候,白墨初在夜兰耳边低低地说道:“药方被掉包了。” 夜兰神色未变,白墨初继续说道:“方才张四被李家老二撞了一下,他怀中的药方就被他掉了个包。” 果然,这个李宏堂有问题。 李弘才的病是一定要治好的,不然,夜香接不回来。李家老二却也不宜和他结下梁子,毕竟李家家大业大,她们不过是平头百姓。 夜兰出声打断了李家两兄弟绵里藏针的对话:“李公子,可否让我把家妹接回?” 原以为还要磨上一磨,谁知这回李弘才却爽快,直接喊下人过来引路,引着杨秀娘前去接夜香。 李宏堂在一旁笑得意味不明。 隔着他的视线,李弘才压低了声音对夜兰说道:“妹妹我给你放了,先前的五百两你也拿去,只要你能救好我,我不止给你千金,我手底下的铺子你随意挑选。这一回我信了你,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眼神阴鸷,夜兰仿佛听到了凶狠的野兽在捕食前磨牙的声音。 可惜夜兰并未被他吓住,她微微颔首:“自然。” 临走前,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对了,李老爷的病需得适当锻炼以辅助治疗。这锻炼的法子讲究,我明日再来,细细说与你听。” 说罢径直出了门去。 在李府的大门前找到了李秀娘,在她怀中,夜香正委屈地掉眼泪,杨秀娘抱着她心疼地不停安慰。 “好了,已经没事了。”夜兰走到两人身边说道。 杨秀娘霎时湿了眼眶,大半个月的茶不思饭不想,因担心忧愁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困扰她这么久的事居然被夜兰如此轻易的解决了。 “兰兰,”杨秀娘目露感激神色,“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当娘的女儿。” 夜兰仰起脸笑:“那也是夜兰最幸运的事。” 最近杨秀娘有些奇怪,在她刚穿越过来时,杨秀娘还会抱抱她,跟她说说心底话,在她做错事时会毫不留情的斥责她,最近夜兰明显觉得她变了许多,很多时候夜兰觉得她是刻意在疏离她。 不管怎么说夜香总算平安救回,回到家中之后又是一通激动地哭泣,就连沈溪风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吃过晚饭之后,她带着白墨初躲进了柴房。 夜兰有些苦恼:“如何能不被李宏堂发现的情况下治好李弘才的病?” 白墨初悠悠地踱了两步:“这还不简单,你把真正的药带去,避开李宏堂的耳目,给他服下。” 夜兰说道:“也许,对李宏才的病做手脚的并不止李弘堂一个,否则,他的病也不至于拖这么多年而没有人能治。” 白墨初轻笑:“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沈溪风知道了她要去给李弘才治病的事,特地把她叫到身前,把他关于病症的猜想告知与她,末了,笑着宽慰她不要有心理压力,若是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夜香回来了,实在不行,到时他们直接收拾东西搬走,再也不回来这里了,李家想找也找不着他们。 夜兰心知沈溪风说这些话的意图,也知道他绝不会这么做,笑着告诉他他只需安心养病,其他的交给她来就行。 第二日给闫婆婆扎完针之后,夜兰和白墨初又去了李府。 路上,白墨初说起李家之事。 “李家世代行商,如今在铁塔镇也算排得上名号。李弘才颇有经商的天赋,他接手了店铺之后,李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几年前,李弘才得了病之后,李宏堂就接管了李家生意,不过,他显然没有李弘才出色,他接手的这几年,李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夜兰问道:“李弘才的夫人,唐芷芸呢?” “唐家也算是与李家门当户对的经商世家,坊间传闻李弘才爱妻如命,是个深情男子。依我看,却并不像。”白墨初有些不屑地说道。 原来如此。夜兰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李府门前,这一回,李府的下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毕恭毕敬了许多。 李弘才的屋内,夜兰把在家里熬好的汤药端了出来,递到唐芷芸手上:“李夫人,这是我特地给李公子熬的药,与昨日我看到药并不冲突,唐夫人可放心喂李公子服下。” 唐芷芸单手接过药去,皱了皱眉:“今日的药老爷方才喝过,正嫌口苦,这药不如放一放再喝吧。” “无妨。” 背靠在床头的李弘才听见了,点头示意唐芷芸把药端过去给他喝。 唐芷芸只得端了过去。 她转身的一瞬间,夜兰敏感地嗅到了她的汤药中被加入了额外的药材,遏制了汤药的药性。 唐芷芸的小动作做得谨慎,却不知压根也瞒不过白墨初这种习武之人。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一抹了然。 一碗浓重的汤药,李弘才接过直接一碗饮尽,丝毫不惧中药的苦味,可见他多想让自己的病快快好起来。 喝完药,李弘才迫不及待地问道:“药已经喝完,那我们就开始锻炼吧。” 夜兰唇角一勾:“不急,我还需先给李公子做针灸。” 方才的药不过是她昨日想出的试探之法,她隐隐怀疑李弘才的病迟迟不好也许与他身边之人有关,没想到今日一试,真叫她给试了出来。 既然李宏堂改了药方,唐芷芸在汤药里做手脚,那她只能亲自针灸,只不过没有汤药的配合疗效会慢一些。 听到夜兰说她还要给李弘才针灸,唐芷芸立刻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转头看到李弘才一脸跃跃欲试,又闭紧了嘴巴。 “老爷,既然小大夫要给您针灸,那妾身就先出去了。”唐芷芸强笑道。 李弘才看都没看她,挥挥手让她出去。 “对了,”唐芷芸快走出屋子时,夜兰状似无意地提起:“李公子此病,可能是因为从前同房后立马冲凉水澡或受风寒所致,此后还需多多注意,小心谨慎。” 第四十六章 唐芷芸的抉择 说完之后,夜兰佯装在整理银针,用余光偷偷瞥向唐芷芸的方向,见到唐芷芸拧紧了帕子,脸色铁青,心中便明白了大概。 她明知道她的膏药对李弘才有用却没有把制作药膏的她请来,反而是又去买了很多膏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同李宏堂是一伙的,压根也不想让李弘才好起来。 看她刚才的反应,想必这李弘才对她亏欠良多,外表的深情专一好男人压根就是做戏,唐芷芸这般刁蛮跋扈的女子,知道这些之后,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狠了狠心,索性让他的病永远都好不了。 夜兰光顾着看唐芷芸,没有注意到李弘才一样脸色铁青,甚至比唐芷芸的脸色更难看。 等夜兰整理好针灸盒,准备施针时,李弘才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闭了闭眼,说道:“沈姑娘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同房之后冲凉水的事吗? 夜兰点了点头:“自然。” 李弘才“嗯”了一声,没在言语。 夜兰想起昨日来时被唐芷芸领进李弘才的房间,还没说几句话,李弘常就来了,她怕这回唐芷芸又去喊了李弘常来捣乱,扎针之前特地看了白墨初一眼,白墨初意会,推开门出去了。 不知白墨初做了什么,直到扎针结束李弘常都没来。夜兰刚把银针都收好,白墨初就推门进来了。 “怎么没有用?”李弘才有些急躁。 “今日不过才第一天施针,看不出来效果,多施几次针就好了。”夜兰解释道。 话音落下,李弘才死死地盯着夜兰,毒蛇一般冰冷的目光将周遭的所有空气抽走:“你若是治不好我——” 白墨初迅速上前,挡住李弘才的视线。夜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世间若有一人能治好你,那只能是我。” 她的脑子里可是有比现在多了几千年的医学知识。 李弘才静静地瞧着他们,突然嘴角一勾:“是我唐突了,病了太久,乍听到有人能治好我,太过于心急了,沈姑娘见谅,今后我绝不会再怀疑姑娘的医术,安心配合治疗。” 夜兰点头:“李公子能这样想那便最好不过了。” 辞别了李弘才,白墨初站在院中不走,夜兰疑惑,白墨初道:“等着,一会儿有人来找我们。” 果然,没过多久。 “小大夫,可否留下来喝两杯茶再走?”唐芷芸笑意盈盈。 夜兰知道,这是唐芷芸有话要跟她说,于是欣然同意。 房间里尽是茶香袅袅,隔着升腾的雾气,夜兰看不清唐芷芸的表情。 “上好的玉观音,招待小大夫也不算怠慢了。” 唐芷芸浅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自嘲道:“没想到我自以为做的隐秘,还是瞒不过两位的火眼金睛。” 夜兰立刻会意,她这是要挑开了明说,也不知方才白墨初究竟做了什么,唐芷芸意识到,他们二人已经知道她和李宏堂所做的手脚了。 微微颔首不说话,夜兰静静地等待着唐芷芸继续往下说。 唐芷芸看了白墨初一眼,后者正支着胳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 她笑了:“你身边的这位公子快人快语,行为处事极为干脆,想我从前,也是像他这般不拘小节,自从嫁入李府后,却渐渐地迷失了我自己。” 说罢,她半开玩笑似的:“若是十年前这位小公子同李弘才一同出现,我定会奋不顾身的追求,哪还有李弘才的什么事?” 白墨初看都没看她,更别说作出回应。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夜兰忍不住提醒她道:“李夫人,李公子是你的相公,你为何要害他?” 唐芷芸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以为,他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再也没有办法去找那些莺莺燕燕,也是很好的。” “收手吧,李夫人,”夜兰神情严肃,“你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李弘才,他本该是你最为亲密的人,你们是夫妻,总要相互扶持过下半生。” “最亲密的人,”唐芷芸笑容惨淡,“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独守空房,他却不知在哪里快活,我的一腔情谊,生生被他磨成了满心怨恨,偏他还要作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既然如此,我就如了他的意,这下子,他就只能守着我了。” 夜兰低下头去,她没法判断这种事情究竟谁对谁错,不过身为医者,她只能尽医生的本分。 “小大夫,”唐芷芸的语气变得郑重,“我今日找你来的意图想必你也明了,我不管你怎么治,只要让他出不了李府的大门,我都不会管。至于你的妹妹,李府既然放了她,就不会再抓回来,李弘才许得千金你可能拿不到,不过,我可以给你一间我陪嫁的铺子,你若要折成现银,也可以。” 夜兰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多谢你了,”唐芷芸的神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难过,“我唐芷芸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那年一见钟情,不顾他已有心上之人一事,以死相逼嫁入李家,换来他半生的嫌弃。” 离开李府之后,夜兰沉默着走在路上,白墨初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主动开始找话题:“等兰兰跟唐芷芸要铺子的时候,可带着我一同去,我知道铁塔镇的繁华地带,那里的铺子最值钱。” 夜兰却并没有在想铺子的事,她今日看到了唐芷芸的悲剧,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明白,古代女子以夫为天,嫁人之后,便只有相夫教子,围着相公孩子转,这样的生活,绝不是她想要的。 白墨初见夜兰半天没理他,忍不住问道:“兰兰,在想什么?” “啊?”夜兰终于回过神来。 “我在想,这辈子不嫁人了,省得遇到李弘才那样的男人。”夜兰一脸认真地答道。 白墨初啼笑皆非,他赶紧给夜兰开导:“是这样的兰兰,李弘才那样的男子只是少数,这世间,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专一不二,娘子说往东绝不敢往西的好男人多的是呢。兰兰现在说这种话还太早。” 夜兰低下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笑道:“墨初说得对,我看贺大哥就是那样的人。” 第四十七章 贺青不如我 白墨初的身形凝固了。 夜兰捂着嘴偷笑,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能看不出来白墨初整日跟着她是何居心吗? 夜兰是诚心逗他,巧的是,回到家之后,贺青正在家中,他上山打了几只野鸡,想着给沈家送来,奈何夜兰不在,原本放下就离开便可,他却不知为何,在沈家磨蹭了大半天,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终于等到了夜兰回来。 贺青看到她,大喜,立刻奔上前来:“夜兰妹妹,你回来了。” 夜兰见到他也微微吃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等在家里:“贺大哥,是闫婆婆的病怎么了吗?” “不是的,”贺青抓住夜兰的胳膊,把她拉到了院子角落,那里放着他方才带过来的野鸡,贺青指着它们一脸兴奋:“看,夜兰妹妹,这是我今日上山打猎抓到的,全都给你带来了。” 夜兰蹲在地上:“好肥的鸡!多谢贺大哥!” 贺青一脸沾沾自喜:“那是当然,我贺青猎到的,那都是最好的。当然这不算什么,平日里我一口气抓到的猎物多了去了,这还算是少的……” 夜兰在心中盘算着,把这些肥鸡圈养起来,大鸡生小鸡,等小鸡长大了再生小鸡,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有吃不完的鸡,把鸡拿去卖,他们家又多了一项收入。 “夜兰妹妹。” “啊?”夜兰抬头。 贺青被夜兰刚才那句“好肥的鸡”夸得有些飘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夜兰妹妹,下回我喊上我爹,给你猎一头野猪可好?野猪整日疯跑,它身上的肉最香了。” 夜兰站起身:“既然如此,那给闫婆婆瞧病的诊费,贺大哥也不用给了。” 贺青立马不愿意了:“不行,夜兰妹妹,一码归一码,夜兰妹妹瞧病是一回事儿,我给夜兰妹妹送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是吗?那我付给你这些猎物的钱好了。”夜兰随口应道,她在思索把野猪圈养起来的可能性。 白墨初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说道:“说完了吗?说完赶紧走了!” 从方才看到贺青牵起夜兰的手他就想发作了,怕给夜兰带来麻烦,他一直忍到了现在。他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是不是该教教这小子,别人的猎物,他不能动,连看一眼都不行。 夜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突然想起我还要配药,你们聊,我先走了。” 贺青一脸莫名其妙,这人谁啊,整天跟在夜兰身边,又不是他家,干嘛赶他走? 两个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夜兰离老远都感觉到了那股“滋滋”的电流,她忍不住耸了耸肩:赶紧挣钱搬家,远离这两个人好了。 不管外面的两个人,夜兰回了屋子锁上门,闪身进了空间,算算这些时日她也医治了不少病人,她的头衔也该升级了。 凑到河面上一看,果然,头上的两个字由“药童”变成了“药生”,夜兰立刻去推小木屋的门,遗憾的是,小木屋的门还是推不开。 “难道是还不够等级?”她有些丧气,“那升级有什么用?” 沮丧也就是一会儿事,沮丧过后,该做的事还要做,毕竟还要生活,她继续去瀑布下的花坛里捞种子。 手里拿着两颗种子到药田,那里已经郁郁葱葱一大片,是夜兰自有了空间之后这大半个月的成果。夜兰盘算着,再过一个月,药材的种类再多一些,她都能开个药房了。 要种下种子时,夜兰发现,她前几日种下的药草,头上全是三颗星星,她瞬时顿悟了,原来她的头衔跟药草等级有关,头衔升级,她的空间就升级,空间给的种子自然跟着升星。 假以时日她的空间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名贵药材,夜兰心中窃喜。 同台清远约定的医药大会还有些时日,夜兰准备先给李弘才治病,那日嘴上答应唐芷芸的话,她心中可不想就这么做,她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 强直性脊椎炎放在现代也无法治愈,只能缓解。夜兰不能保证她治疗之后李弘才像正常人一样,不过也绝不会像唐芷芸所说连李府都出不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救多少救多少吧。 给李弘才治病的同时,夜兰也没忘记闫婆婆的每日扎针,连续施了一个星期的针之后,闫婆婆的双腿终于有了一些知觉,虽然只有一点胀痛感,却让贺青一家人都欣喜若狂。 一日,夜兰外出归来,看见家门口多了一只野猪,躺在地上还在急促地喘着气。 野猪旁,白墨初抱着双臂靠在沈家大门上,虽然面无表情,却仍然帅成了一道风景线,引来了许多年轻女子的围观。 夜兰扶着额走了过去:“墨初,好端端的把野猪放门口干什么?” 白墨初立刻来到夜兰面前,指了指野猪,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单枪匹马抓到的。” 那语气,虽然没有得意,夜兰却很明显的听出了“求夸奖”的意思。 他扬起脸,就差把“贺青不如我”五个字写在脸上。 夜兰“噗嗤”一笑:“好,你最厉害了,行了吧。” 白墨初还不满意:“贺青总送你东西,说不定有什么企图,兰兰还是拒绝了比较好,省得欠下了人情不好开口拒绝。” 夜兰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平日里总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这么爱争风吃醋,分明是个少年。 白墨初被她看得别过脸去:“总之,兰兰还是跟他说清楚了比较好,省得有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夜兰认真点头。“墨初说得对,确实应当如此。” “这便好。”白墨初佯装无事,俯下身去单手抓起野猪扔进院内。 夜兰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偷笑个不停。 隔天,夜兰去李府扎完针之后,被李宏堂拦住了,李宏堂收起了初见他时的嬉皮笑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夜兰:“沈姑娘,我大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的病可是大好了?” 夜兰点头:“不错,再过几日,他日常小事皆可自理。” 李宏堂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沈姑娘,你可知,你把他治好,其实是在害了他?” 第四十八章 经年过往 夜兰有些不解:“为何?把他治好了怎么能是在害他呢?” 李宏堂叹了一口气:“这事还要从许多年前说起。” 几年前,李弘才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李宏堂也不像现在一样是个纨绔公子,只知花天酒地。 李弘才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名叫乔柔,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若无意外的话,最后跟他拜堂成亲的一定是乔柔才对,可惜意外发生了。 慕容家长子慕容错,同样看上了乔柔,那时他还并不知李弘才的存在,直接差人下了聘礼,上门提亲。 许是慕容家给出的聘礼太过于丰厚,乔父居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等李弘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二日了。李弘才疯了一样闹上慕容家,还没进门就被人扔了出去。 见不到乔柔的面,李弘才整日流连酒馆,借酒浇愁。 李父终于生气,告诉他,他若是再这般消沉,他便没有他这个儿子。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李弘才逐渐振作,然而乔柔在他心底仍然是一道伤口,任何人不能轻易提起。 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李弘才的商业天分逐渐显露,他的风采被唐家的小姐所倾慕,李弘才心底还有乔柔,并不想娶妻,唐芷芸便以死相逼非要嫁给他。 最后唐芷芸还是如愿以偿地嫁到了李家,可惜除了新婚之日,李弘才几乎再也没有碰过她,他宁愿去烟花之地也不愿回府中。 唐芷芸伤透了心,然而更让她伤心的还在后面。 李弘才忽然和乔柔有了联系,他和慕容错结交为好友,开始自由地出入慕容府。 慕容错常对别人说,得李弘才这一知己,此生无憾。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回回他不在府上时,李弘才总是偷溜进来,跟乔柔在一起厮混、缠绵,快活似神仙。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丑事被发现了,门外一堆人吵吵闹闹,眼见着就要撞开门进来,乔柔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李弘才环顾四周,没有一处可藏身之地,于是他选择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乔柔居住的小楼外是一条河,李弘才憋着气躲在河里,拼命游了好远才敢冒出头来喘口气,上岸时他已经筋疲力尽,衣服丢在河里,早已经被水冲走,他身上仅着中衣,打着喷嚏回了家。 李弘才被河水冻到,还在床上发着高烧时,慕容家就找上门来,叫嚣着要李家给个说法。 家里出了此等丑事,李父一瞬间白了头发。 他保证会好好管束李弘才,绝不让他再做错事,另外,再把铁塔镇上李家的大半个生意都让给慕容家来做,以作补偿。慕容家仍不依不饶。 不得已,李父谎称李弘才被他打伤了,躺在床上再也无法下床。 慕容家半信半疑,李父便亲眼让他们看了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李弘才,又把李弘才关在家中许久,不让他出门一步,家中生意全都交给了李宏堂来打理,在商场上,面对慕容家时更是节节退步,李家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硬气。 原本是李父骗慕容家的话,没想到竟一语成谶,自那之后,李弘才就落下了这毛病,眼看着李弘才每日如同废人一样只能躺在床上,李父扛不住内心的悲痛和愧疚,没过多久便去了。 “这么多年我谨小慎微,处处忍让,生怕行差步错,惹得慕容家不快。” “倘若你治好了他,慕容家知道了,再想起从前的事,心中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来闹上一闹。当年父亲在时,我们尚且要息事宁人,如今的李家更是没有与他们对抗的能力。”李宏堂只觉得自己满嘴的苦涩,“到时他们就是把我大哥搓扁了、揉圆了,我大哥都得受着。” 听完这些话,夜兰久久地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事。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夜兰垂下眼睫,“李夫人不知道这件事对吗?” 想到唐芷芸,李宏堂神情复杂:“她不知这件事,我只告诉她我想要李家的生意,她想要我大哥在她身边,她便同意跟我一起合作。” 说到最后,李宏堂语气低沉:“唐芷芸,她一向如此好骗。” 李宏堂想起那个嚣张明媚的女子,若她要嫁的人是他,他绝不会让她受此委屈。 “这几年,乔柔也偷偷来过几封信,全被我截下了,不曾让任何人发觉。” “所有人都说乔柔是被父亲逼迫嫁给慕容错,我去找过乔父,他告诉我,这门亲事是乔柔自己点的头。” 路上,李弘常的话还在夜兰脑中回想,这样说起来,似乎有怨怼乔柔之意,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李弘才自个忍不住偷腥,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李弘才的治疗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善后的事有李弘常去做,她还可以从唐芷芸手中拿到一间铺子,想想,这一趟还是赚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攒下的五百两白银再加上她手中的一百两黄金,可以在铁塔镇买一个大院子住进他们一大家人了。 这样一想,方才听了李府的杂事之后有些压抑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今日白墨初没有跟来,夜兰在铁塔镇闲逛了一圈,想给家里沈溪风和杨秀娘以及家里姐妹带一些东西回去,顺便看一看新的院子该买在哪里。 从钱大娘门前经过时,正好碰到钱大娘正在晾被子,她一看见夜兰,惊喜异常,不由分说地就把夜兰拉回了自己家喝茶。 “小神医,多亏了你,我这老腿终于有的救了。”钱大娘眼泛泪花,“再也不用喊他们几个把我拉回家去了。” 想一想上回见到的那些人,夜兰立刻理解了钱大娘的激动:“大娘不要客气,我是一名大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娘只要坚持贴膏药,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钱大娘又唠唠叨叨着给夜兰沏茶:“小丫头,像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大夫都少见了。前几天铁塔镇来了个赤脚大夫,自称是玄一教,说什么他们教里的人皆已救死扶伤为重任,心怀天下,结果——” 第四十九章 玄一教 说到这儿,钱大娘撇了撇嘴:“病是治好了,收的钱也贵的离谱,找他治病的那人倾家荡产,连饭都吃不上了,整日去找他哭穷,那赤脚医生受不住,悄无声息地走了。” “玄一教?”夜兰重复了一遍,“钱大娘可知道关于它的事?”倒不是想加入它,跟医有关,夜兰都想弄清楚。 钱大娘摇头:“从没听过,约莫是近些日子才有的。” 说罢,钱大娘又是一通夸赞:“总之没有小神医你厉害!” 直把夜兰夸得不好意思。 吃了半天茶之后,夜兰起身跟钱大娘告辞,今日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不能耽误了。 钱大娘有些遗憾,却也没过多挽留,她知道夜兰要忙的事很多,从自个家后院里摘了许多菜,非要夜兰带着。 她手上还沾着泥巴,冲着夜兰笑道:“小神医,这是我自己种的菜,你带回去尝尝,若好吃再来我这拿,我这还有很多。” 夜兰也不客气,又给她留了一些膏药之后,拎着菜篮子离开了。 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她倒是看上了几个院子,她最中意的还是那个最大的带庭院的屋子,夜兰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准备下回来去找人牙子问问价格。 本想给沈溪风他们带一些小礼物,又不知他们的喜好,夜兰便买了一些吃食,准备带回去给大家吃。 很快回了家,青书一听说有吃得,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地搬了凳子放在桌前乖乖坐好。 夜兰把吃得放在桌子上,便去空间里鼓捣草药去了。 天黑的时候,白墨初回来了。 夜兰想起白日里钱大娘说的话,特地去询问白墨初。 哪知白墨初听了“玄一教”三个字之后,眉头紧皱,一双眸子漆黑得能滴出墨来。 “兰兰可是在铁塔镇里听到的?” 夜兰说道:“正是。” 白墨初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玄一教表面是一个救死扶伤的游方医者联盟,实际却是以诡异蛊毒术控制患者为自己卖命的邪恶组织。兰兰若碰到他们,记得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玄一教中人以毒术暂时压制患者病痛,这让患者误以为治疗有效而接着治疗,等到他们中毒很深时,已经晚了,只能替天一教卖命以保全性命。” 夜兰吃了一惊,她微张着小嘴:“我今日听说铁塔镇来了一个玄一教的人,还收了很多钱给人治好了病,那那名患者岂不是已经中毒了?” 白墨初摇了摇头:“我去检查了,那人没事,铁塔镇来的那人并不是真的玄一教教徒,只是借着玄一教的名义敛财,真正的玄一教很可怕。” 夜兰想起钱大娘的话,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为何以前从没听说过呢?钱大娘说他们是近些时日才兴起的。” “没错。”白墨初神色复杂,“初具规模的玄一教已经很可怕了,千万不要给它成长的机会,否则——” 他定定地看着夜兰:“后果很严重。” 夜兰从没听说过玄一教,不过白墨初说它是邪教,夜兰毫不犹豫地就信了。 “白墨初这些时日总出去,就是在忙着天一教的事吗?”夜兰问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白墨初微微弯腰,轻轻地捏了捏夜兰的小脸,眸色深深:“这些事情先交给我,兰兰快快长大,等到兰兰足够强大的时候,它会来找你的。” 听了白墨初的话,夜兰皱眉:为什么白墨初有时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呢?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都忘了,”白墨初把手中的油纸袋在夜兰眼前晃了几晃,轻笑,“我给你带了漱芳斋的樱花糕,快趁热吃吧。” 闻到点心的味道,夜兰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 算了,烦心事先放在一边,夜兰如是安慰自己道。 夜兰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糕点,白墨初扬着嘴角,也坐在她身旁,托着下巴看她。 还没吃两块,青书靠着他比狗还灵的鼻子寻了过来,看见夜兰吃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然而他动动脚趾头也猜到了点心是白大哥特地带给夜兰吃的,虽然已经吃过了晚饭,然而看到三姐吃得香,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咕咕叫。 巴巴地看了看,他决定出手了。 青书聪明地没有选择从白大哥那里下手,他“蹬蹬”地跑到了夜兰面前,眨着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怜兮兮地说道:“三姐,青书也想吃一块。” 夜兰才注意到青书在她身边,大方地把油纸包往他面前一拉:“吃吧。” 青书并没有直接伸手,小心翼翼地瞧了白墨初一眼。 白墨初失笑:“看我做什么?兰兰不是说了吗?” 青书立刻欢欣雀跃起来:“白大哥,你最好了。我今日央求贺大哥送一只兔子给我,说了半天他才答应,还是白大哥……” 话说了一半,青书看了一眼白墨初的脸色,“咕噜”咽了一下口水,匆忙往嘴里塞了好几个点心,慌张地离开了。 夜兰装作看不见黑着脸的白墨初,认真地在吃糕点。 青书话太多的后果是—— 第二日,去给闫婆婆扎针的路上,夜兰看着甩不掉的尾巴无奈:“白墨初,若不是我治好了里正的孙子,你以为,你这样整天跟在我的身后,杨家村的人会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白墨初笑了:“兰兰,你是那种会在乎别人闲话的人吗?” 夜兰默了片刻:“就算我不是,我家里姐妹总要出嫁的,青书还要考取功名,我的名声也会影响他们——” 白墨初满不在乎:“包在我身上。青书你不用担心,有本事的人不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累。” 夜兰转身就走:“行吧,你爱跟就跟着吧。”说这些话只是吓唬白墨初,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进空间而已,谁知白墨初压根也不惧,反而他的想法跟她一样。 等她有钱了,家里姐妹还愁嫁吗?至于青书—— 青书品性很好,是她要大力培养的人,等她搬去铁塔镇,就给他寻一个好的私塾,好的学习环境才能造就好的人才。 见她妥协,白墨初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大早,贺青就在门口翘首以盼着夜兰的到来,在看到夜兰的身影时,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然而在看到她身后那人的脸时,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跟夜兰打过招呼,贺青走到白墨初面前,他脸色很不好:“你来我家做什么?” 白墨初耸了耸肩:“不干什么,跟着兰兰一起来的。” 贺青自认是个修养极好的人,把客人从家里赶出去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只得忍了气吞了声。 然而从夜兰进他家门到扎完针整个过程他都没法像往常一样陪在她的身边,眼见夜兰收拾东西就要走了,他连话都没跟她说几句,他急得嗓子直冒烟。 “夜兰妹妹,坐下喝口茶,歇会儿再走吧,我前几日听了些趣事,正想说与你听。”他几乎是在央求了。 夜兰想了想,今日也不用急着去李府,喝口茶也无妨。 白墨初立刻找了凳子,擦干净了搬到夜兰身前来。 慢了一步的贺青只能瞪眼看他: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满了茶盏,夜兰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看向贺青,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贺青搜肠刮肚地在想,前几日上山,都听了他们说了什么事来着? 哦,有了! 贺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神秘地说道:“要说趣事,我前几天正好听见了一件。” “西兰河下游,有一个村子叫草集村。他们村子现在人人自危,据说好像有个老人得了瘟疫,他们怕被传染,把那个老人的房门锁了起来,不让他出来……” 夜兰脸色微沉,她不等贺青说完,起身就往外头走去。 贺青着急大喊:“哎,夜兰妹妹,你干嘛去?” “去草集镇。”夜兰头也不回。 草集村因挨着西兰河,农家聚居在此,形成了一次方圆几里的村落,虽然村子不大,但显得是一派和乐融融之景。 隐约可见山歌悠扬,沟渠洗衣的村妇正放声歌唱,曲调婉转,山风料峭,吹得夜兰陡然生出寒意,竟是被山野间微凉的寒露沾湿了衣襟。 夜兰和白墨初两人寻到了贺青说的老者家中,那是一个朴实的农家小院,门上却并未挂锁。 夜兰站在篱笆外,隐约能听见从土墙的屋里传来的轻微的呻、吟声,那声音的主人明显是个老者,他似乎正被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折磨着。 白墨初按住了夜兰的脚步:“先等等。” 他闭上眼,屏气凝神,似乎在查看四周是否有可疑之处。 “别进去!”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夫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知是否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出言提醒道。 夜兰注意到,这个农夫看向小院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恐惧之色。 “为何?”夜兰问道。 农夫似乎心有余悸:“小姑娘,你要是进去,会被怪病传染的。” 夜兰和白墨初对视了一眼。 “里面的人,究竟出什么事了?” 农夫把锄头放在了地上,指了指院子:“这是佟老头的家,前些日子他似乎得了病,一连几日闭门不出,俺在外头唤他他也不答应,一股恶臭从他屋子里飘出来,像是死人身上的味道。俺担心他出事,就使劲撞开了门,结果,结果——” 农夫目露惊恐之色:“结果看到了……” 第五十章 蛊毒之术 “看到他身上爬满了蠕动的虫子!密密麻麻!从头到脚,在他身上到处钻来钻去,太骇人了!” 村民死死地盯着老人居住的土墙,仿佛那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会钻过土墙爬出来一样。 他一边揉搓着手臂,一边心有余悸地对夜兰和白墨初说道:“小姑娘,小兄弟,听大哥的,千万别进去!” 夜兰听得直皱眉,听起来倒不像病,像是南疆的蛊虫,她忍不住问道:“你们有没有请大夫来为他诊治?” 农夫连连摇头:“草集镇方圆几百里没有一个大夫,我们也雇不起马车去铁塔镇里请大夫。” 夜兰暗暗叹气。 “不过,”那农夫又说道:“有个拄着青拐杖的老爷子经过村子,他说他通晓疑难杂症,结果他进屋看了一眼,就摇头说这不是他能治的病。” “他也不说是什么病,留下一把草药就离开了。” “也多亏了这草药的功效,佟老头能撑过这些日子,可他这生不如死的模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唉!” 农夫唉声叹气。 “这屋里的老人,为何会染了这病?”夜兰问道。 “你别问了,俺也不知道!这一定是瘟疫,会死人的!”农夫不愿再多说什么,叮嘱了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听俺一句劝,别进那屋子,否则你也会被传染的。” 夜兰感激他的劝慰,不过她是一定要进去查看的,不仅是为了救一条性命,她更要弄清楚老人身上的虫子是不是蛊虫,是不是有人故意下在了他身上,目的又何在。 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夜兰捏住鼻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靠近床边。 屋内昏暗,白墨初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根蜡烛点燃。 床上老人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神志不清,无意识地喊着痛,嗓子都已沙哑。 夜兰一靠近他,入眼便看见他浑身上下被芝麻大的虫子覆盖,这些虫子缓缓地蠕动着,实在令人作呕。 夜兰头皮发麻,还想要再上前一步,白墨初抢先一步,用手指捻起趴在老人身上的虫子,放在眼前细看。 “这虫子通体雪白,腹部鼓胀,齿牙尖锐,不像是寻常山野间的虫子。”得出这番结论,他又把手中的虫子扔了出去。 把手中的蜡烛递给夜兰,他伸手一捞,掀开了盖在老人身上的被子,将破棉被一抖,簌簌落下许多白色小虫卵。 白色的虫卵密密麻麻,似乎那些虫子就在棉被中筑巢产卵,令人生怖,更不用想在人身上是如何光景。 夜兰忍住恶寒蹲下身,虫卵中偶尔有白色的虫子爬过,它们似乎畏惧光亮,夜兰顺手举起蜡烛,将蜡油滴到虫子身上,立马听到“吱吱”的叫声,以及一股烧焦了的味道。 夜兰立马就可以确定,这些就是南疆蛊虫。她闭起眼,仔细地回想前世她在书上看到的关于蛊虫的介绍。 “也许是,螭离蛊。”夜兰不太确定。 “既是蛊,那么,绝非善类。”白墨初盯着床上痛苦难耐的老人,缓缓开口。 夜兰说道:“螭离蛊全赖母虫生存,一定有人在附近养了母虫,繁衍生息。” “只有找到母虫,烧死它,才能救得了这位老人。” 一只细小的虫子顺着白墨初的手臂,缓缓地往上爬着。 白墨初恶心地甩掉。 “兰兰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 回过头来,叮嘱夜兰几句,快步出了屋子打水洗手。 “蛊术乃是苗疆之人的秘术,会为会出现在这里?下蛊之人又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老人下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夜兰陷入了沉思。她往窗外看去,依旧是莺鸣鸟语、山林秀茂之景,草集村地处西南边隅,环境湿热,确实适合毒虫生长。 “哎,那边的是什么人?” 一声呼喊惊得群鸟四散,也惊得夜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立刻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粗壮汉子正在和白墨初对峙,他看到夜兰从屋内走出来,惊得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距离她太近一般。 “你!你!你们进去了?完了完了,你们要被传染上瘟疫了!”那汉子神色慌张,抬起脚就想跑得远远的。 夜兰及时叫住了他:“我是名大夫,屋里的老人并不是瘟疫,阿叔不必如此惊慌。” 赵大柱半信半疑,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小姑娘虽年龄不大,眼神却坚毅,不像同龄之人,小伙子身着虽普通,然而气度不凡,脸上神情更没有少年之态,若非看他年龄尚小,赵大柱真以为这是一个老道的同他一般年龄的男子。 “可是真如你所说?”赵大柱半信半疑。 夜兰重重点头:“不会有错,正是蛊毒之术。” 赵大柱大惊失色:“那些苗人早几十年就不再出世了,听说一直隐居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神神秘秘,不常出现,与外面的世界井水不犯河水。她们若想害人,那俺们村……全都得遭殃啊!” 白墨初问道:“近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村子里?” 赵大柱使劲想了想:“想起来了,前几日俺在田地里干活的时候,曾有个女人来讨水喝,俺看她又热又渴,于是把她带到井边,给她打了井水解渴洗脸。” “呐,就那口井。”赵大柱遥遥地指了指,井离得不远,“这口井距离佟老头家近,俺们平时烧饭做菜用的水都是底下的河水,井水只有佟老头泡茶用,如今佟老头卧病在床,恐怕连喝茶的机会都没有了,唉……真叫人难受啊!” 夜兰和白墨初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敏感地抓住了关键信息。 井沿上布满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粪便,看起来并无多少人的痕迹,井口看起来并无二异。 夜兰探身往下看,井口幽深,一片黑暗之下,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怪物。 白墨初束起衣袖、裤腿:“我下去看看。” “你,”夜兰欲言又止,“万分小心!” “好。”白墨初轻笑,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纵身一跃,跳下了井。 夜兰紧张的心脏“噗通”直跳,她立刻扑到井口旁往下看,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第五十一章 螭离蛊 她支起耳朵细听,没有听见有落水的声音,难道这口井里的水已经干了? 白墨初也没有料到井下还有一片空地,堪堪可容他落脚。 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断,阴凉潮湿的井底让他略微有些不适。 他从衣襟中掏出火折子,“哗啦”一声,阴暗的井底瞬间明亮了。 在火折子的映照下,他低头一看,井水之中竟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 白墨初立刻把点燃的火折子甩入水中,一阵轻微的“噼里啪啦”后,又是烧焦的味道传来。 白墨初颦着眉,这井水,别说喝了,普通人碰了恐怕都会被虫卵附身。 那个借水喝的女人,趁着没人注意,在井水里投了蛊虫,看样子,母蛊一定就在这里。 白墨初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循着潮湿的壁沿仔细寻找。 虫卵烧光之后,井内又陷入了寂静。 一个轻微的虫鸣声突然响起,白墨初耳力极佳,立刻捕捉到了声音的方向。 转个身,把火折子高高举起,白墨初看到一只约摸半个手掌大的攀附在岩壁之上,缓缓地扭动着它那肥厚的身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兰在井边等得着急,此刻她简直是度秒如年。 她忍不住担忧,白墨初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么想着,忽见一人影自井中一跃而起。 白墨初终于出来了,夜兰心中漫上欣喜:“白墨初,你没事吧?” 白墨初晃了晃手中的麻袋:“我没事,抓到了。” 听白墨初说完井下的情况,夜兰担忧地问道:“会不会那个女人不只把蛊下在了井里?如果是这样,那麻烦了。” 白墨初说道:“我回去调查,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 夜兰点点头:“方才我已经跟邻家的大娘要了一碗盐水,只要母虫死了,把盐水喂老人喝下,螭离蛊遇到浓盐水,会自己爬出来,老人便可痊愈。” 白墨初把布袋摊开在夜兰面前,那只肥胖的蛊虫已经放弃了挣扎,躲在布袋犄角旮旯的阴影里,警惕的小眼睛上下转动。 “把七色蛊虫拿出来。”白墨初说道。 夜兰虽不解,却还是依言从空间里掏出装有蛊虫的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的七色蛊虫身上的光芒消失,它一动不动,犹如死物一般。 白墨初伸手一抓,捏住螭离蛊母虫的颈部,提了起来,挣扎无果的母虫“滋滋”叫了几声,他毫不犹豫,直接把它扔进了装有七色蛊虫的木盒子,随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兰兰,看着吧。” 夜兰一直盯着白墨初的动作没眨眼。只见螭离蛊母虫一开始掉进木盒子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然而见到木盒中的七彩蛊虫并无声响,逐渐大胆了些,尝试碰了碰七色蛊虫,后者并无反应。 见状,母虫的胆子更大,肥肥胖胖的身子直接挨着七色蛊虫爬了一圈,似乎在想从哪里下口。 忽而,木盒子摇晃了几下,夜兰差点没托住,只见那七色蛊虫突然睁眼,发出一声微弱的鸣叫,一口咬住母虫的脑袋,活生生地将它扯了下来。 七色蛊虫贪婪地吸吮着母虫躯体流出的汁液,懒懒地“吱吱”几声,随后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第五十二章 救治老人 夜兰早已看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生生的蛊虫,如此凶猛地模样,反应过来之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抬头望向白墨初,脸色略微有些发白:“这南疆的蛊虫,当真凶狠,这只蛊不知是什么蛊,同类相残便已看出它的凶恶,若是种在人身上,那惨烈程度简直不敢想。” 白墨初把布袋扔在一边,扯出手帕擦了擦手,说道:“南疆的巫女有一千种让人莫名其妙死掉的手段,有时,蛊虫看起来越普通,就越需要警惕,有的人悄无声息地将蛊虫种在人身上,直到临死那一刻,才会发现身上有蛊的存在。长久以来,武林中人鲜少有人敢去主动招惹南疆的巫人。” 夜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连忙将手中的木盒子扔进空间,不敢再多放手里一刻:“那么,你可知这只七色蛊虫的来历?如此厉害的七色蛊虫,不该是无主之物。” 原想着白墨初指引她把这只蛊虫拍到手,应当有他的理由,谁知白墨初却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把擦过手的帕子扔在一边:“兰兰,此事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如今我们还是先救人为妥。” “啊对。”眼前还有个生命将歇的老人等着她去救治,确实不是谈论这些杂事的时候。 夜兰连忙从桌子边上把那碗浓盐水端了过来,又从地上捡起来麻绳递给白墨初,对他说道:“他年事已高,太剧烈的疼痛会受不住,麻烦你替我将他的手脚给绑起来。” 白墨初依言利落的将老人的手脚固定在床上,又在老人身上点了几下。 “我已点住他的穴道,封住了他的感知,以防万一,再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早知白墨初武功不弱,夜兰点了点头,一手端起盐水,一手捏着老人鼻子,缓缓地,全部给他灌了进去。 小心翼翼的灌完了盐水,夜兰刚把碗放在床沿之上,床上的老人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夜兰赶紧查看,老人难耐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不对! 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之后,夜兰迅速解开缚住他双手的麻绳,刚扶起老人的上半身,他立马吐了一地,将好不容易喂进胃里的盐水都吐了出来。 眼见老人陷入昏迷,连呼痛声也没了,夜兰陡然生起不详的预感。 “他身上不只有螭离蛊!” 夜兰从怀中掏出装着银针的古木盒子,银针寒光闪烁,她抽出一根银针扎在老人指尖,血珠渗开,银针的针尖立马变黑。 夜兰脸色一变,暗道不妙,赶紧将银针刺于老人面部几个穴位,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探了探鼻息,确认他还活着。 夜兰的面色异常凝重,她目光一凛,说道:“有人给他下了毒,就在方才,我们俩都不在的时候!” 白墨初下到井里没有出来,她去了隔壁农家要了碗盐水,有人趁这个时候,偷偷潜进去给老人下了毒,毒性强烈,不过片刻已入了五脏六腑,显然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情况紧急,夜兰手中没有制好的成药,她闭上眼在空间里搜索一番,牛蒡、连翘、穿心莲…… 正是解毒的药草。 顾不得多想,手一伸,这些药草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她立刻把药汁挤入碗中,喂着老人喝了下去。 “先用药汁暂时压制住毒性,情况紧急,快,给我搭一个简易的灶台,我要起锅熬药。” 眼睁睁看着夜兰像变戏法一样让药材突然出现在她手中,白墨初并没有多说什么,相反,他的表情倒有一些习以为常的感觉,听到夜兰的吩咐,立刻去堆灶台,找柴火。 见到白墨初的神色如常,夜兰微微松了口气,她真怕刚才的举动吓到白墨初。 当初杨余氏几人说她是妖女她毫无感觉,但一想到白墨初把她当成妖女,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灶台搭好了,白墨初在老人屋内找到一个破了口子的瓦罐拿了过来,暂时当做熬药的锅。 夜兰从空间里拿出晒干的干药材放在砂锅里,就差水了。 从河边打水已经来不及,井水也不能喝,再去隔壁的农妇家里借水也是耽误时间,夜兰想起空间里的小溪,咬咬牙,心念一动,晶莹透彻的水凭空出现在碗里。 把碗中的水倒入砂锅之中,用筷子搅着药草熬药时,她已经紧张的手都在颤抖,生怕身后的白墨初发出质疑,生怕他看她的目光中带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夜兰强装镇定,小屋顿时陷入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没过多久,一股药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夜兰忍不住,偷偷地瞥了白墨初一眼,却见他安安静静地折着柴火,神色无常,跳动着的火光给他俊秀的侧脸踱上了一层流光,显得格外脉脉温情。 他忽然抬头,正对上夜兰的视线,把夜兰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转过头来。 他不问,她也就不说。 夜兰下定了决心,若他问起,她就把空间的事坦诚告诉他。 白墨初重新低下头去,他嘴角微微勾起:这傻丫头,也不知道稍微挡一挡,起码从背后拿出来,就这么直接拿在手中,也不怕吓到他。 煎好的药晾凉了喂老人服下,老人的脸色好了许多。 夜兰又重新去邻家要了一碗浓盐水,那农妇又见到夜兰很是疑惑,一听说是要给佟老人服下的,立马把她关在了门外。 夜兰解释了半天佟老人的病并不是瘟疫,门终于开了个小缝,一小布袋盐被扔出来之后,门又迅速关上。 …… 还好她有溪水。 兑上水给老人喂下,这一回,盐水起了作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开始迅速散开。 白墨初拿着蜡烛等待,他眼疾手快,那些虫子从老人身上下来爬到地上时,立刻就被他用蜡烛烧烤,没有一只逃走。 小屋里药香和烧焦的味道混杂,着实有些不太好闻。 把老人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忙活完一切的时候,夜兰累得不行,留下驱虫的药草之后,和白墨初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才发现,一堆人围在了佟老人家门口。 第五十三章 有鬼 方才把她关在门外的农妇正在其中。 夜兰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农妇一听说她在佟老人治病,就把这些草集村的村民都喊了过来。 夜兰微微揪心,不知这些人想做什么。 白墨初眸色微沉,这些刁民若敢生事,他就直接动手,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夜兰救了他们村的人,没道理还要被他们刁难。 两人心中都已做好最坏的准备。 那借盐水的农妇站了出来,夜兰以为她要发难,谁知她脸色虽不好,问出的却是关心的话:“小大夫,佟老头咋样了啊?” 夜兰虽意外,还是答道:“病情已经控制了下来,他还需要再喝几天药,你们可知,他的家属在哪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那农妇率先答道:“佟老头早年娶了妻,不过没过多久他妻子就死了,他成了鳏夫,也没留下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并没见他有什么亲人。”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说道:佟老头也真是可怜啊! 那农妇又迟疑着问道:“他身上,那些恶心的虫子,还有吗?若是已经没有了,或许,我可以照顾他几天。” 同为邻里,平日里也有交集,农妇心善,没法放任他不管。 “这样也好,”夜兰点头,“不必担心,我把他身上的蛊虫引出,他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那农妇又开口:“方才听你说佟老头是中了蛊,苗疆离我们这么远,我们草集镇上的人一向与世无争,他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会不会祸及我们整个村子。?”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夜兰身上,夜兰却道:“我是一名大夫,只能治好他的病,查案这种事,还是应当交给衙门去做,或者,你们知道,佟老人有什么仇家吗?” 农妇摇了摇头:“不清楚,佟老头守着他一亩三分地过活,出草集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为人又随和,不像是与人交恶的那种人。”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整天做家门口晒太阳。” “除了种地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人群中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也许,和他早逝的妻子有关。” 那人头发半白,有些年龄了,看起来似乎知道些什么。 “佟老头自他的双亲逝世之后,在这世上就没有别的亲人了,要说还有算得上亲人的,那就是他早逝的妻子的娘家人。” “他妻子还有个妹妹,在她逝世的头几年里,偶尔还会过来看一看佟老头,不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佟老头年龄大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众人一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时,又有人出声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这回是赵大柱,他托着脑袋似乎想得很费力:“那天晚上,我看见佟老头出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后没多久,好像就病了。” 话音落下,像巨大的石头投入人群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七嘴八舌。 “难道他是那时候惹到了什么人?” “那我们要不要搬走?” “俺不想搬走,俺舍不得草集村!” “你傻吗?和性命相比,孰重孰轻啊!” 这时,白墨初在夜兰耳边低声说道:“方才我检查过小院,没有任何下毒之人的痕迹,想必那人对这里非常熟悉。” 白墨初的意思很明显,他怀疑此事正是跟佟老头的妻妹有关系。 夜兰沉思了片刻,问向草集村的村民:“你们去府衙报案了吗?此事衙门应当会派官差来调查。” 众人又七嘴八舌说来了,乱哄哄一片,夜兰仔细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原来草集村处在两个乡镇的边缘,因为草集村太过贫穷,两个乡镇都不想要它,长久以来,草集村孤零零地一直没有人管,就算去寻府衙,府衙也会推脱说草集村不属于他们管制的范围。 夜兰无奈叹气,她只是一名大夫,她还有治病救人、挣钱买房的梦想没有实现,实在不想管这一档子事,直觉告诉她此事并不简单。 果然,白墨初又在她耳边说道:“我怀疑此事跟玄一教脱不了干系,兰兰别管,我自会去查探。” 算了。夜兰认命地抓住了白墨初的手,固执说道:“我也一同去。” 两人根据村民们给的线索,在铁塔镇找到了佟老人的妻妹家。 那是一个破旧的院子,若说佟老人的院子破旧,那眼前的院子则比之更甚。 低矮破旧的泥草屋,土墙上枯萎的爬藤植物,脱落了墙皮的墙,尽是凹凸不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谨慎起见,夜兰两人去了旁边的几户院子打听了一下佟老人的妻妹,谁知敲开房门,对方一听说夜兰的来意,神情焦躁不安,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打听了一圈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两人只知道,佟老人的妻妹名唤单竹月,独自拉扯一个生病的孩子,靠着府衙每月发的救济粮勉强饿不死,此人脾气古怪,行事孤僻,邻里都不愿与她打交道。 敲了敲摇晃着的小门,夜兰扬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一连喊了几遍,泥草屋的小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平平无奇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后。 一看到单竹月,夜兰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她见过,那日她从大青山上下来,在西兰河边清洗药草时,就是她,在她背后死死地盯了半天,不知何意。 单竹月一步步走过来,她声音有些低哑:“谁啊?” 离得近了,夜兰才发现,这人的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黑气, “进来吧。”单竹月把他们两个带进屋,“随便坐。” 屋内陈设简单,摇晃的木床,一条破旧的棉被,一张破了好几个洞的木桌,上面放了几个缺了口的碗,沾满了食物残屑的盘和一双又段又细的筷子,木桌旁边还有一只木头都快腐烂了的柜子。 小小的屋子一间,进了门,屋内的场景便一览无余。夜兰转了个头,一双凶恶至极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五十四章 酒桌夜谈 “这是……” 单竹月突然出声:“媛媛,不要闹了,这是我们家的客人,要有礼貌。” 她声音平静,甚至是冷淡,毫无感情一般。 “坐。”她再次示意道。 这?这哪有地方可坐?夜兰索性站着说话,她重新打量了单竹月口中的媛媛,那是一个坐在有扶手的凳子上的孩子,她头发稀疏,脸上的皮肤因为长期缺少阳光的照射苍白的近乎透明,本该是十五六岁花样的年龄,她却手脚萎缩,看着她的目光只有类似野兽一般凶狠的表情,再无其他。 “媛媛长时间没有见到生人,有些害怕。哦,这是媛媛,她是我的女儿,小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她伤了脑袋,神智越来越不清晰,最后变成这样了。” 许是见到夜兰一直盯着媛媛看,单竹月这样解释道,她起身,走到媛媛身边,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入怀中,温和地拍着安抚。 然而媛媛并不买账,一把推开了她,紧接着龇牙咧嘴,似要咬她。 单竹月立马躲开了,一手钳抓住她的头,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使她张不了口,她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颇为熟练。 “见笑了,”单竹月笑得淡淡,“我这孩子疯病发作了,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 夜兰尝试着靠近媛媛,白墨初紧跟在她身旁,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单竹月和媛媛两人,生怕他们有什么动作。 “我是一名大夫,可以让我试着给她看看病吗?”夜兰诚恳地说道。 单竹月想也未想就拒绝了:“我这孩子一向由同仁医馆里的大夫诊治的,若突然换了大夫,恐怕会影响了她的病情。” 夜兰有些着急,她确定她的诊术绝不会输于同仁医馆的任何大夫,如花的年纪却遭到这种罪,整日被关在家里,这样活的多辛苦。 她实在不忍心,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白墨初不着痕迹地轻轻拉了拉,立刻明白了白墨初的意思,无奈只好压下心中的焦灼,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好半天之后,媛媛终于安静了些,单竹月松开了手,重新走到了桌子旁坐下,自顾自地斟了一盏茶,她却不喝,放下茶盏,眼神清淡:“不知二位来我这里有何用意?” 夜兰和白墨初对视了一眼,夜兰首先开口道:“佟老人最近生病了,不知你可有去看过他?” “佟轻微?”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单竹月的目光中终于起了一点涟漪,她嗤笑一声:“与我何干?我的姐姐死后,我们就再也不来往了。” 这与草集村的村民说的不一样,草集村的人明明说佟老人的妻子刚过世那些年,单竹月偶尔还会去几回,草集镇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亲眼见过,确认了此事。 那么,单竹月为何不承认呢? 夜兰试探着开口:“草集村的老人说,在他的妻子刚去世的那几年,偶尔还会看见你的身影……” 单竹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是佟轻微骗我去的。他说他觉得姐姐没死,就在他的身边,有时还会跟他说话,让我去看一看。我那时天真,失了唯一的亲人正心中痛楚不堪,听佟轻微这么一说居然真信了,去了好几回,后来我发现他是骗我的,就再也没有去过草集村。” 夜兰还要说些什么,在单竹月身旁的媛媛突然发狂,挣扎着起身,口中发出怪兽被惹怒时低低的怒吼声,冲着夜兰扑了过来,奈何她手脚不利索,只能“哇哇”叫着扑倒在地上。 她通红着眼瞪着夜兰,嘴上发不出成串的话来,不知为何,夜兰看她这幅样子,总觉得她是想跟她说些什么。 她想蹲下身扶起媛媛,却被单竹月不着痕迹的挡开了,单竹月的脸上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她背对着夜兰说道:“恕我不能留客了,媛媛病情不稳定,我该给她喂药了。” 夜兰知道她这是在赶人,尽管心中不愿意,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关上房门的最后一眼,是媛媛脸上缓缓滑落的清泪。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对着白墨初说道:“那个姑娘的病看起来像是耽搁了太久没有治好才造成的。” 经过李府一事,她难免会把很多事情想得复杂。 白墨初原本在思索事情,没有注意走得快了些,听到夜兰的声音,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单竹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她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奇怪的点在媛媛身上,媛媛的表现有时像是痴呆儿,有时又像是什么都听得明白,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一般。” 夜兰说道:“我想再去草集村一趟,打探一下佟老人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白墨初抬头看了看天上:“今日天色不早了,先回杨家村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去。” 夜兰依言点头。 回到家里的时候,青书又折了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看到夜兰回来,惊喜地喊了一声,迅速奔到她身旁。 七岁的他飞奔起来速度极快,夜兰看着他的身影,脸上不由自主的荡起笑意。她把手伸向他的头顶,明明比他高不了多少,她却总爱抚摸青书的头顶。 “三姐,”青书兴奋地喊道:“今天有一个人来我们家了,他说要给我们一家开在铁塔镇的铺子,把房契都留在这儿了。” 夜兰一怔,随即想起,这是唐芷芸许给她的,她都还没想好跟她要哪里的铺子,唐芷芸倒直接送来了。 许是听到了青书的喊声,杨秀娘扶着沈溪风缓缓地走了出来。 沈溪风已经大好,每日下床活动的时间也多了,有时闲的无事还会炮制一些草药,夜兰见了,便时不时地把她空间里的草药丢在柴房里,假装是自己上山采回来的,留给闲不住地沈溪风炮制。 沈溪风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兰兰,那房契,那李家,店铺……” 杨秀娘轻轻地捶打了沈溪风一下,笑道:“叫你方才光念叨,现在可好,来来回回只会说这几个字了。” 说罢,转头看向夜兰:“兰兰,这店铺的房契是李家给的,他们说欠你的,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夜兰走上前去,扶住沈溪风的另一边,“是沈家的夫人许给我的。” “李夫人?”杨秀娘瞪大了眼睛。 夜兰点点头:“正是。” 杨秀娘忍不住嘀咕:“怪了,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夜兰失笑:“娘,这有什么。很多事情道听途说都会失了原本的颜色。” 沈溪风紧紧地抓住了夜兰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兴奋、有骄傲,甚至隐隐有感激之色:“兰兰,今晚你娘同夜幽做了一顿好吃的,我们好好庆祝庆祝,总算没有李家这座大山压在我们头上了。”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灼热的温度,夜兰眼睛亮亮,点了点头:“好。” 晚饭时,沈溪风兴致很高,嚷嚷着特地去买得杜康酒,他非要多喝几杯,还拉着白墨初一起喝。 白墨初不推脱,抱起酒坛子就给两人满上。 酒过三巡,沈溪风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白墨初仍然神情淡淡,气定神闲,甚至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喝过酒的痕迹。 夜兰十分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晚上有酒场,提前吃了解酒药。 沈溪风把白墨初的肩膀拍的“啪啪”作响:“我说墨初啊,你个好小子眼光挺毒啊,我最好的闺女你一眼就相中了,说,你当初在大青山上救了兰兰是不是有预谋的?” 这句话一出,坐在沈溪风旁边的杨秀娘狠狠地戳了他一下,夜幽和青书假装没听见,夜桃用筷子使劲地戳着碗中的鱼肉。 夜兰假装淡定,实则竖起耳朵等着白墨初的回答。 白墨初淡淡一笑:“伯父,您喝多了,别再喝了。” “你小子,”沈溪风佯装着绷起脸:“我告诉你啊,我家兰兰很优秀,你想娶她,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能不能配得上她!你这个臭小子!” 夜兰忍不住了:“爹!”饶是她脸皮够厚,双颊也漫上了淡淡粉色。 白墨初看着夜兰,笑得温柔,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自当如此。” 杨秀娘一巴掌拍在沈溪风大腿上,直把沈溪风拍得“嘶嘶”着吸冷气,她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兰兰才多大啊,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罢,又看向了白墨初:“他这个人,喝多了就这样,白公子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哈。” 看了看夜兰,她又对着白墨初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若白公子有意,兰兰虽然还小,却可以先将婚事订下来,你看如何?” “娘,”没等夜兰说话,夜幽先不满了,“我的婚事还没订呢!你让三妹先订了,这不合规矩。” “哦对对对,”杨秀娘似恍然大悟一般,“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你了。” 杨秀娘不着痕迹地看了夜兰一眼,见到对方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有些惴惴。 第五十五章 狂热的杨秀娘 她带着歉意对白墨初说道:“夜幽是家里的老大,年龄也不小了,需得先给她订了亲才行。” 白墨初笑得开怀:“长幼有序,这是自然。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秀娘大喜:“当真?” 这白墨初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若有他帮忙给夜幽寻一门亲事,那对方定是非富即贵啊。 白墨初颔首:“当真。” 杨秀娘喜不自胜地使劲推了推沈溪风:“他爹,你听见了吗?夜幽的亲事有着落了。” 可惜沈溪风方才被杨秀娘一掐后,一激动酒劲上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晚上颇有收获,杨秀娘十分满意地吩咐夜幽和夜桃收拾桌碗筷子,扶着沈溪风回屋去了。 夜兰忽然忆起,自穿越之后,杨秀娘都没再吩咐过她做事情,没想到,她居然能享受和青书一样的待遇。 她淡淡笑着,白墨初忽然来到了她眼前。 他挑着眉,看向她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戏谑之意:“兰兰,等我给夜幽找到亲家,我们就能订亲了,开心吗?兰兰?要和我订亲了?” 夜兰无语:“墨初,白墨初,就算你给我大姐找到亲事,我也不会同意跟你定亲的。” 白墨初似乎早就料到了夜兰会这么说一般,笑意不变:“为何?” 夜兰郑重其事:“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人,就算要嫁,也应当嫁给我爱之人,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 白墨初终于泄气焉了一般,在她身边找了个地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兰兰,你果然和上一次一样。” “什么?”夜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墨初立马笑开了:“我说,没关系,你拒绝我的次数越多,我就越有动力。” 夜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身回了屋子,锁上了门。 她在自己的空间里抱膝坐了会儿,看到放在脚边的木盒,还有在她身边“呲溜”来、“呲溜”去的龙鲤,忍不住想,白墨初是认真的吗?可是她外表看起来才十二岁啊,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他究竟看上她哪点了? 夜兰扪心自问:她自己,喜不喜欢他? 她对这方面实在没有经验,前世她一心钻研学术,即便被告白,或者收到男生有意无意的暗示,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想了半天无果,夜兰决定脑袋放空,把这些烦心事放在一边,不去想它们,还是过好当下的生活是她应该好好想想的。 空间里,夜兰凑到小河边上,发现自己头顶上的经验值忽然涨了很多,已经快把经验条填满,升到下一级。 她暗自猜测,应当是韩将军带回去的药救了江村的人,不过她本来以为那应当是庞大的经验值,而不是现在的一点。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夜兰安慰自己不要泄气,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再升一级。 转眼看向那个古朴的小木屋,那里似乎有声音在召唤着她。她心中莫名确信,只要升到下一级,她就一定能打开那个木屋。 出了空间,把门打开,夜桃早在门后台阶上坐着了,看到她出来,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撞过她的身子就往屋里走去。 夜兰也不恼,揉了揉撞疼的地方,她本想去找刘义问一问关于医药大会的事,然而一看到天色,很晚了,她猜测他或许已经休息了,放弃了出门的打算,转而去沈溪风和杨秀娘的房屋。 “娘,”夜兰摆弄着杨秀娘放在桌上的旧衣服,“这是要做什么?” 杨秀娘自烛光下抬起头,一下子离了光让她的眼睛微微有些不适,她眯了眯眼,看清是夜兰,笑道:“是你爹不穿的衣服,给青书缝个书包,他呀,早想着去私塾读书,一直不说,这回有钱了,娘想给送他去上私塾了。” 沈溪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夜兰沉吟了一下,说道:“娘,我想看看唐芷芸给的铺子在什么地方。” “哦,”杨秀娘听完,立刻放下针线,去箱子里拿了房契过来,说道:“兰兰,这是你挣的,原本应该给你,不过你那屋子没有能存放东西的地方,我也不放心夜幽和夜桃,就先帮你收着了。娘想着等你爹好了,在攒一些钱,我们重新盖一个大房子,到时你们就不必挤在一起……” 杨秀娘自顾自说着,夜兰直接打断了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娘,我想用那间店铺开个医馆,我们在铁塔镇买个房子,我们搬去铁塔镇去生活。” 杨秀娘不敢把夜兰的话当做童言童语,不过她仍然是小心谨慎地提醒道:“兰兰,铁塔镇的房子可不便宜啊,我们手中的钱……” “娘,我这里还有些钱,”夜兰笑道,“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房子我也会看好,到时我把店铺打理的差不多了,房子也可以住人了,你带着我们一家人直接搬进去就成。” 杨秀娘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一样,她愣愣地问道:“兰兰,我跟你爹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就准备搬家的事就行了是吗?” 夜兰重重点头,怕杨秀娘不信,又加上一句:“是的。” 杨秀娘这回感觉自己真在梦里了,她的脚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般,落不到实处。 “住在铁塔镇?”她喃喃道,“要等你爹痊愈之后,才能准备搬家的事。” “那是自然,”夜兰说道,“娘,把店铺的房契给我,我要去整修整修店铺,放心,我不会弄丢的。” “给你。”呆呆地把房契递了过去,杨秀娘还是没有清醒。 “娘,那我先走了啊。不早了,娘还是早些睡吧。”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杨秀娘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边的布头,能住在铁塔镇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她的女儿帮她实现了。 那她从此之后,是不是可以慢慢地可以像那些贵妇一样,身边都有丫鬟伺候了?到时候她穿金戴银,每日用花瓣沐浴,用最好的胭脂,穿绫罗绸缎,这种日子,岂不是近在眼前? 杨秀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之意。 第五十六章 有黑幕 第二日,夜兰收拾好行装,准备出门和白墨初一起去草集村时,发现白墨初居然让青书告诉她,他自己去查探,她不用去了。 可恶! 夜兰有些生气,白墨初居然放她鸽子。 坐着生了半天闷气,青书在旁边好言安慰,他直说白墨初是担心她跟着去有危险,才自己一个人调查这件事的。 夜兰歪着头瞧他:“你知道是什么事吗?白墨初跟你说了?” 青书显然不擅长撒谎,支支吾吾了半天,讪讪地笑道:“没说。” 夜兰明白了,青书说的这些话也是白墨初教的。 没看出来,他居然这么贼! 收拾了一下心情,夜兰拍拍屁股坐起来,正好,今日就去找刘义问一问医药大会的事吧,眼看着医药大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还记得和台清远的约定呢。 推开刘义家的大门,刘义正打着哈欠搅着碗中的白粥。 夜兰凑上前:“大伯!” “呀!”刘义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碗扔出去。 看清是夜兰之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啊!夜兰丫头!你咋进来的!我都没给你开门!” “啊?”夜兰也奇怪,“大伯,门半掩着,我就推开门进来了。” “什么?”刘义震惊了,“我不会昨晚上又忘记关门了吧!” 转头唉声叹气:“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夜兰想笑,又觉得在此时此刻不太合适,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大伯,我觉得你好像缺了什么?” 刘义不明白,顺着她的话问道:“缺了什么?” “缺了个娘子!” “缺了个娘子?”刘义咀嚼了一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冲着夜兰佯装怒道:“好啊你,小夜兰,居然敢打趣你大伯!我告诉你,你大伯这三十年,都是凭着自己本事找不到娘子的!” “哈哈!”夜兰终于忍不住了,没想到刘义还有这么逗趣的一面。 两人笑作一团,刘义又邀请夜兰尝一下他做的白粥,夜兰也不客气,找了个碗筷来救一屁股坐下。 喝了一口之后,刘义颇为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怎么样?大伯煮的粥好喝吗?” 夜兰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轻轻点头:“味道很不错,不愧是大伯。” 刘义喜不自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夜兰,你看,等我娶了娘子,天天给她熬粥喝,她早上起不来也没关系,想睡多久睡多久,我在锅里温着粥等她醒来。嘿嘿!” 这边刘义设想的美好,那边夜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味方才使劲咽下去的粥的味道。 她揉了揉眉心,不太明白为什么白粥会有刷锅水的味道。 “大伯,我今日来有件事要跟大伯说。”夜兰正了神色。 刘义见状,也收了笑容,神态认真起来:“夜兰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大伯都帮你办。” 夜兰轻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这种事,我在铁塔镇得了一间铺子,我准备开一间医馆,想请大伯帮忙张罗,到时一切准备妥当,还请大伯能够屈身在我的医馆里当一名大夫,我会给大伯聘用的银两。” “什,什么?”刘义忍不住嘴唇哆嗦着:“去铁塔镇?我当坐堂大夫?” 夜兰微笑着看着他,刘义欣喜若狂:“那是我毕生的追求,没想到,夜兰小丫头你能帮我实现,这真是,我太激动了!” 胡言乱语了半天,刘义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郑重其事地对夜兰说道:“兰兰,这些都交给我,我会帮你把医馆修整好,至于坐堂大夫一事,只要夜兰相信大伯,大伯便愿意出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太好了!”夜兰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多谢大伯了!” “还有一事需要请教大伯。”夜兰又说道。 “且说一说。” “夜兰与人约定去参加铁塔镇三年一次的医药大会,却不知那医药大会究竟是做什么的,不知大伯可知道?给夜兰讲一讲。” 刘义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片刻舒展开:“夜兰要参加医药大会,那也不是不可,若真能在会上拿到第一名将会大出风头,对我们医馆的开设也有好处。只不过——” 刘义犹豫了一下,“只不过,那医药大会似乎有黑幕,当然,大伯只是听说,倒也没有亲眼去看过,据说前几次表现最优秀的人都与冠军擦肩而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夜兰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难道台清远已经提前贿赂了医药大会的评委,所以才如此信心满满地说他定会拔得头筹? 那就有些难办了,她无权无势,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他抗争啊! “不过也不一定。”刘义见她眉头紧皱、小脸沉思的模样,连忙开导她:“大伯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刘义半开玩笑地说道:“毕竟大伯可是因为十两银子的参赛费却步了,并未见到现场的情况。” “不管怎样,”夜兰舒了舒眉头:“大会我定会尽全力。对了,那医药大会究竟比得是什么?” 刘义说道:“医药大会主要是为了选拔铁塔镇的优秀大夫而举办的,一来可以收观众的入场费挣钱,二来,每三年一次,得到冠军的有奖励,可以激励学医之人不断磨砺自己。” “一共有三场比赛,第一场,是辨认出熬制好的汤药里所放的药材,考察医者对药材的熟悉程度。第二场,提前拿到题目和药材,医者现场熬制汤药。第三场,就会有病人出现,考察医者望闻问切的能力,通过前两关的医者鸽子观察,诊脉,把判断结果写在纸上交给考官,由考官判定成绩。” “前两关观众都有目共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这最后一关——” 说到这,刘义咂咂嘴:“就是最容易出毛病的环节。” 对医药大会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夜兰微微有些安心,想到刘义对医药大会的事如此清楚,也许他也一直想参加。 她想了想,对刘义说道:“大伯,你跟我一起参加吧,就当是人生的经历,只要尽了全力,就算冠军没拿到,也没有关系。” 第五十七章 医药大会,序章 “冠军?”刘义急忙摆手,“那我可想都不敢想,铁塔镇里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不过——” 他踌躇了一下,身为医者哪有不想参加医药大会的,很多次因为口袋里空空如也,他涩然地离开了报名处,如今他手里头也有些余钱,不如—— “好,大伯跟你一起去,参加医药大会!” 刘义顿时豪情万丈升,夜兰笑着看着他。 夜兰临走时把店铺的房契留给了他,告诉他一百两黄金随意花。 回了家之后,夜兰帮助沈溪风舒展关节,沈溪风呵呵地笑:“兰兰,看来你近日收获颇丰啊!” 夜兰想了想,不知杨秀娘有没有把她答应台清远医药大会的事情告诉他,她主动说起:“爹,我过几日便要参加铁塔镇的医药大会了。” 沈溪风略微诧异了一番:“医药大会?这个爹倒是听说过,不过未曾参加过,没法给你点有用的经验。” 夜兰笑道:“只要爹支持我,便是给我你最大的鼓励了。” 沈溪风连忙说道:“兰兰,爹当然支持你了。你,你如今在爹心里,已经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你做什么都有你自己的想法,爹是不会反对的。” 有沈溪风这句话就行了,夜兰再也不必束手束脚了,她准备在铁塔镇大展宏图,把现代的知识运用到古代来,治病救人,带领全家发家致富。 直到夜幕降临,白墨初也还没回来,夜兰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在心中默默祈祷白墨初不会出什么事。 夜兰帮杨家村的村民看了一些头疼脑热的病,时间很快过去,又过了几天,临近医药大会时,白墨初还没出现。 不知为何,夜兰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像往常一样炮制草药时,她居然还会伤到手。 刘义来找她,告诉她明日就是医药大会了,他们需得提前一晚住到铁塔镇去,好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去比赛。 沈溪风不放心,硬是要跟着一同前去,夜兰劝了半日,反倒让他的决心更坚决。 她没办法,只能看着沈溪风和杨秀娘,带着夜幽、夜桃以及夜香和青书一同坐上了牛车,前去铁塔镇。 到了铁塔镇,夜兰庆幸自己来的不晚,正好赶上了最后几间房。听到有人操着方言正费劲地跟掌柜交流,夜兰在心中暗想:看来,铁塔镇举办的这个医药大会很出名,不仅镇上的医师踊跃参加,还吸引了许多镇子外的人。 吃罢了午饭,杨秀娘带着夜幽、夜桃和夜香去逛铁塔镇了,沈溪风则带着青书去看附近的私塾。 夜兰正好去找刘义交流一下明日比赛的事情,说是交流,然而大多是夜兰单方面的输出,刘义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懂的知识比他一个三十岁的人还多。 不过,夜兰也从他身上见识了一些她没见过的疑难杂症,刘义可能只是储备方面并不如她,可是他行医几十年,论临床经验,终究比她丰富一些。 翌日,微风不燥,晴空万里,正是一个好天气。 三年一届的医药大会今日正式开始,很多老百姓早就迫不及待,起了个大早,提前来到这里占个最合适观看的好位置。 如刘义所说,医药大会是官府举办,铁塔镇各家医馆联合赞助,与前来参赛的医药师双赢的大会,官府和医馆从中得到的好处,也是数不胜数。 夜兰同样起了个大早,她心中记挂着白墨初,因此走出房门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义把领到的号码牌递给夜兰,对她说道:“夜兰,可是在担心拿不到冠军就会被同仁医馆掣肘的事情?” 夜兰已经把自己参加医药大会的原因告诉了刘义。 听到刘义的话,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大伯,我不担心这个,假如因为我技不如人没有拿到冠军那我便也认了,假如是因为别的原因让台清远拿到冠军,那我也绝不妥协,我定会抗争到底的。” 刘义话到了嘴边,看到夜兰坚定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他没再说什么,领着夜兰去吃了早饭。 沈溪风等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沈溪风看起来似乎比夜兰还要激动,他拉着夜兰的手,不住地说着嘱托的话。 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刘义提醒道医药大会快开始了,沈溪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夜兰的手。 两人辞别众人,便赶去了医药大会的现场。 入眼是人山人海,夜兰没想到医药大会这么受欢迎,幸好观众入口和参赛医师的入口不一样,不然,夜兰都不敢想她该怎么挤过去。 医药大会还没开始,两人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参赛的医师和观众的座位不在一起,夜兰随意的扫了一眼,来观看比赛的人倒是挤满了,医师则寥寥几个,百无聊赖的坐着。 刘义小声说道:“可能有点本事的人都会摆架子。” 夜兰轻笑:“说得有道理。” 观众席位上一直吵吵嚷嚷不绝,观众买了观看票就可以入场,来得晚的看到前头黑压压的脑袋,暗骂一声,站到后头去了。 幸好比赛的地点在人群中央的高台之上,不然站在后面还真看不着。高台之上还有好几个大桌子,想必是给医药大会的评委和铁塔镇有头有脸的人准备的。 一阵人群骚动,紧接着,台清远带着几个人便出现在了场内。 他扫了一眼,看到夜兰,直接冲着她走来。 “沈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台清远笑意盈盈。 夜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没想到台大夫仰慕者众多,方才一出现,便引起一阵欢呼,倒叫人好生羡慕。” 没错,方才台清远惊起的动静大多是女子激动万分的尖叫声。 台清远微微一笑:“说来惭愧,台某更想已医术折服众人。” 说罢,转身介绍起他身后的人:“这是宝斋堂的许郎中,这是冰心馆的任大夫,这是……” 台清远一一介绍了过去,被提到名字的人看到夜兰皆一脸不屑之色,一副不愿与之说话的表情。 夜兰丝毫没放在心上,一一介绍过来之后,夜兰方才开口:“今日初见,夜兰幸会诸位,日后都是同行,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第五十八章 医药大会,中篇:变故 夜兰丝毫没放在心上,一一介绍过来之后,夜兰方才开口:“今日初见,夜兰幸会诸位,日后都是同行,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那几人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甚,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你算个屁的同行,我们可是实打实的大夫,跟着师父学了好几年,又磨炼了好几年,看你年岁,空恐怕毛都没长齐,还妄想着跟我们相提并论。” 这番话引起了另外几人的哈哈大笑,台清远脸色难看,他没想到这几人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当着他的面就开始为难人。 夜兰并不生气,她微微一笑,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在台上好好比试,看一看究竟是谁不够格。” 说罢,坐回了椅子上,不再理会那几人。 台清远尴尬地一笑,道了声“告辞”,便带着那几人去远处的地方坐去了。 临走之前,他身后的几个人还在阴阳怪气地学着夜兰说的话,那模样好不滑稽。 刘义气得鼻孔冒粗气,他握紧双拳,“蹭”地一下站起来,怒道:“你们几个,不要欺人太甚!” 夜兰压根也没把那几个人放在眼里,她还在思索白墨初的事,没注意刘义,没想到他看不下去那几个人的态度,要为夜兰出头。 夜兰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大伯,关键时刻,千万要沉得住气,万一为了他们几个被取消参赛的资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台清远阴沉着脸走了回来,他看着那几个人怒斥道:“都给我滚过来,谁在给我惹事,当心我告诉你们馆主。” 那几个人终于闭上了嘴,不过看向台清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厌恶。 刘义也被夜兰劝住了,见那几人不说话,他也没了动作。 “嗤——”一声嗤笑从夜兰身后传来,转过身去,夜兰才看见,那是一个黑衣少年,他身材瘦小,看起来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带着冷峻之意。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只是那双幽深至极的黑眸中,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好奇怪的少年! “你笑什么?”夜兰忍不住问道。 那少年冷笑了一声,反倒不说话了。 “小妹妹,真是对不起,我家弟弟就是这样,我回头好好教教他。你快坐下吧,医药大会一会儿要开始了。”夜兰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一个明艳动人的小姑娘,看起来比那少年大一些,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着夜兰说道。 “哼!”那少年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谁是你弟弟!” 那姑娘冲着夜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夜兰重新坐回座位上,算了,与她无关,她只要安安心心地比赛就好了。 医药大会开始的时间终于到了,高台之上的桌子后面坐满了人,夜兰扫视了一圈,除了铁塔镇的县令那日在她家里出现过,她还面熟之外,其余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县令站起身走到高台中央,脸上堆满了笑容:“三年一度的医药大会终于在今日隆重举办了,本县令举办医药大会的目的呢,不止……” “嘁,一堆废话!”夜兰的身后又响起了那少年不屑的声音。 “宁溪,你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见!”他身边的姑娘慌忙说道。 那个唤作宁溪的少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仰头望天,胳膊枕于脑后,开始闭目养神。 夜兰和刘义对视了一眼,听那二人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 县令热情洋溢地说了一大堆,要不是他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他恐怕还要再说下去。 “好,下面,我宣布,”县令笑容灿烂,“医药大会现在开始。请参赛的医师上台来,准备比赛。” “哗啦”一声,好多人站起来朝着高台走去,夜兰也跟着走,她突然发现,比赛的人中,有不少是女子。 刘义小声的感叹:“没想到,如今女医倒是越来越多起来。” 夜兰表示疑惑,刘义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原来在这个朝代,女子可以在十一岁之前进入朝廷办的医馆读书,毕业的时候参加考试,通过考试,即可成为女医。 好像当女医也不错,起码是她的能力得到官方肯定的一种方式,不过遗憾的是,夜兰今年已经十二岁了,错过了进医馆的年龄。 县令站在最前头宣布第一轮规则:“本官相信,来参赛的医师皆是我朝的栋梁之才,心怀善意,兼济天下,因此,就算没有通过考试,还请诸位不要气馁,再接再厉,要知道,医药大会并不是在否定你的能力。” “本次医药大会前三名皆有奖励,拔得头筹的奖励是,一株四十年份的奇草,和一份解毒药方。” 准备比赛的医师一听,立刻激动万分。夜兰纳闷:奇草?那是什么?她居然没听过。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似乎是个好东西。 “下面,我开始宣布第一轮考核的规则。每个人面前都有相同的一碗汤药,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把汤药中所含的药材依次写在纸上,写对八个及以上者,即可通过第一轮测试。” 听完规则,台下的观众立刻唏嘘不已,今年不同于往年,来参赛的医师年龄越来越小,最前头那儿居然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据说还是跟同仁堂顶顶有名的台大夫约定了什么才来参加的。 这第一轮,很明显年龄大一些的,有经验的医师占了优势,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不定,第一轮就刷下去了,可惜啊可惜! 夜兰的左边坐着的是台清远,右边坐着的正巧是那个少年,他们的面前早已摆好了半碗汤药。 “诸位想必也清楚了比赛的规则,那么,下面,本官宣布,第一场比赛,现在——开始!” 县令话音落下,大多数医师立马就端起了药碗放在鼻子上细细地嗅。 台清远和那个名唤宁溪的少年没有动。 台清远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 那个少年则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看见众人迫不及待又手忙脚乱的模样,那双狭长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嘲讽之意:“呵!一帮废物!” 视线转回来时,他才发现坐在他左手边的夜兰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的脸上闪过玩味的笑,同样用他幽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夜兰率先收回了视线,她也没有立刻去辨认药材,并不像宁溪一样是因为自傲,这碗药出现的时候,她灵敏的鼻子已经分辨出来了所有药材,迟迟不动笔是因为她怕自己写的太快了会引起异常的目光。 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宁溪,若说白墨初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狗,那他就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刺都拔下来甩所有人一身,她忍不住就看了过去。 不知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明明身边有和善的姐姐,他却戾气很重,身上带着危险的气息。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夜兰提笔,开始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观众席上,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动作的人有些讶异:这小姑娘是自暴自弃了吗?她连闻都没有闻药汤,就直接在纸上写药材? 众人失望摇头,还以为敢跟台清远叫板的人是什么厉害角色,平平无奇而已。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有人过来,像收试卷一样,把众人写上药材的纸张一个接一个收了起来。 “不要忘记写上名字!”县令好心提醒。 拿到评委席,几个坐得端正的老大夫交头接耳一阵,很快得出了结论。 “写对九种药材的有:台清远,宁溪,沈夜兰。写对八种药材的有:阮娇娇、方文星、尹苏苏、刘义……恭喜以上考生通过第一轮比试。” 坐在台子底下的观众有些沸腾,他们没想到,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居然能和台大夫一样,将九种药材全都找全,甚至她都未曾辨认,提起笔就开始写。 还有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居然也能和台大夫比肩,看起来,今年的医药大会比往年更有看头。 众人摩拳擦掌,对接下来的比试充满了期待。 “诸位,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请未通过第一场考试的考生尽快离开。” 第一场比试平平无奇的过去,有人上台来把他们桌案上的汤药并着桌子端走,换上了简易的锅炉,上面放着药方和药材。 夜兰拿起药方正看着,有人轻轻敲了下她的锅。 “当当当——”沉闷的声音传来,冷笑声在她头顶响起:“锅子不错,就看你待会儿怎么用了。” 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夜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多谢挂怀。” 说完,又重新低下头去。 宁溪见状,似乎感到无趣,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有通过第一场比试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走光了,县令的声音又响起:“好,下面开始进行第二场比试,比试规则:利用手边的药材,熬制出药方中的汤药,记住,要好好把握火候、药材分量、熬制时间等问题,一份好的汤药,离不开诸位的耐心。比赛的药材只有两份,也就是说,熬制两次达不到满意的效果,那么比赛失败。下面我宣布,比赛开始。” 夜兰手中拿着的,是一份龙缠参阳明方,这是治疗外伤、失血过多的药方,主要有七味药材,对于夜兰来说,难度并没有很大。 当年她跟着师父,专学采药熬汤就学了好几年。 她把干药材一一切碎,又用手边趁手的工具开始碾药、捣药,最后将捣出的药,放在锅内。 原本炮制药材还要经历炒药等步骤,药材经过炮制之后,不仅可以提高药效、降低药物的毒副作用,而且方便储存,是中医临床用药的必备工序。 不过如今条件简陋,夜兰只能做到捣药这一步了。 反观众人,将药材切碎了之后便急急放入锅中熬制,这样很难发挥药材的全部药效。 不过这个时代的大夫,似乎并没有开始炮制药材,大多只简单的切碎。夜兰心想,以后倒是可以将炮制药材的技术传播开来。 药材炮制到最后时,夜兰心道不对。 她从头到尾数了一遍药材的种类。 龙缠参、黑武实、红映山、马玉、石天阳、滑菜—— 嗯?少了一味金乌藤? 方才她明明数好的,正好七味药材,怎么会少呢? 她一直坐着没动,只有宁溪来到她这里过,难道是—— 夜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宁溪嘴角微勾,冲着她邪气一笑,随意的把手中拿着的药材抛起,夜兰定睛一看,正是金乌藤。 他方才趁她不注意,把她的两份金乌藤都拿走了。 夜兰瞥了他一眼,并未作声,她径直从衣袖中掏出一份金乌藤,感谢他,把她的一星金乌藤拿走了,她正好用空间里的三星金乌藤。 方剂优劣,药材为本,不管多好的药方都需要配以良药方得神效。官府给出的药材不过是一星,哪里比得上她的三星药材。 宁溪看见她神色不变的从衣袖中拿出来新的金乌藤,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叫人捉摸不透。 夜兰没有注意到他,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熬药上。 炮制完金乌藤之后,她就着手准备熬制。 看了看锅炉旁的木桶,那里正装着清澈的井水,夜兰想了想,假装用舀子舀水,倒在小锅里的,却是她空间里小河中的水。 武火烧开,文火熬制。夜兰对火候把握的精准,她自信她熬出的汤药定是上品之作。 台清远若有所思地看完了夜兰熬药的全过程,他开始动手熬制,步骤竟然和夜兰一模一样。 夜兰当然注意到了台清远的模仿,然而她并没有想要藏起来的意思,相反,她倒是期望他回去之后能把炮制技术推广开来,倘若有机会,她可以把完整的炮制手法传授给他。 夜兰盯着燃烧的香烟计算着时辰,距离药材熬制完成还差一会儿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咔嚓”一声,她熬药的小锅居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夜兰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的锅,坏了? 第五十九章 更优秀的人 随着裂缝的越来越多,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宁溪弯起中指轻敲她的锅的那一幕。 她立刻转头看向他,果见他冰冷的眸子看向她,嘴角一挑,挑衅之意甚浓。 “开心吗?”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依靠着口型,夜兰能清晰的辨认出他所说的什么。 这个神经病!夜兰咬牙怒骂。 裂缝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蔓延到整个锅身,夜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再换一个锅,重新熬药,时间已然来不及,她相信,县令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她思绪疯狂转动时,一个质朴的古屋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紧接着,屋门打开,一个散发着光泽的双耳荥经紫砂锅出现在了夜兰的面前。 夜兰感觉自己走上前去,抓住了这口锅的双耳,细细地摩挲着,这口砂锅色泽丰润,做工精细,材质细腻,一看便是上上之作。 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苦恼没有一个砂锅用来熬药。放在现代,谁都知道熬中药最好用砂锅,因为砂锅升温缓慢,受热均匀,可以充分释放药物作用,使药物药效最大的发挥出来。可惜,在这个地方,只有用陶土制作的简易锅。 糟了,她的锅! 匆忙地回过神来,夜兰惊奇的发现,她的手正放在烧得正旺的锅上,而她的锅,不知何时,变成了她方才看到的双耳荥经紫砂锅! 这! 夜兰目瞪口呆。 汤药的温度通过紫砂锅的双耳传递到夜兰手上。 “哎呀!”她慌忙收回手,差点被烫到。 为怕汤药糊底,她急急地拿起搅拌棍开始搅拌。 这一切全部落在了宁溪的眼中,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夜兰手下的紫砂锅。 方才就在她的陶土锅快要炸开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也不怕烫,魔怔了一般缓缓摸上锅的边缘,就在一瞬间,灰黄的陶土锅就变成了紫色。 他轻轻地笑了,眼中逐渐泛起了薄光,却冷如冰霜。 总算把汤药熬制好,夜兰小心翼翼地把它倒入备好的碗中,一看燃烧的香,还有些时辰,她开始打量起四周。 台清远的汤药还未熬好,他方才看着她炮制药,过了一小半的时间,他才开始自己制药。 宁溪也开始好好熬药,没再关注她。 夜兰一看见他那张脸,就气得牙痒痒,这人,第一次让她觉得如此讨厌,哪怕面对夜桃,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她在心中暗暗决定,待会定要离他远一些,可不要再招惹他了。 往后头看一看,夜兰在找刘义的身影,方才听到了他的名字,他肯定也通过了第一场考核,不知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通过第二场考核。 搜索了一圈,刘义没看到,夜兰倒是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身着灰色袍子,又大又肥的帽子遮挡住了整张脸,从夜兰的角度看过去,连他的眼睛也看不见,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夜兰多看了他几眼,身为医师来参加医药大会是很正常的举动,没有什么好遮挡的,这人遮遮掩掩,似乎是想要隐藏什么东西。 她立刻了警惕之心,宁溪的事情让她长了记性,遇到奇怪之人,定要离得他们远远的。 移开了视线,她又接着寻找刘义,终于在靠后的位置发现了他。 他眉头紧皱,手上动作却不急不迫,看起来并没有多大问题。 夜兰放下心来。 一炷香燃尽,比试的时间到了。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慌忙地把锅中的药倒入碗中,还有人如台清远一般,气定神闲,淡定从容。 他看了夜兰一眼,清朗一笑:“多亏沈姑娘指点,让台某受益匪浅。” 这人,剽窃就剽窃吧,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夜兰回之以微笑。 这时,她的右手边又传来一声冷哼,夜兰知道是宁溪,她却没有转头,她不敢再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希望他待会就能把她忘了,不要再招惹于她。 担负评委职责的大夫大多年老,缓缓地从桌子后走出,由台清远那一列开始检查,他们五六个人一同检查一个人,给出一个几人都满意的等级,紧接着,再往后检查去。 照这个检查法,一共有三列,从台清远那一列检查完之后,就从她这一列的后面开始检查,她是这一列的最后,她后面是宁溪,紧接着是宁溪那一列了。 几个老大夫围着台清远的那碗药嘀嘀咕咕半天,台清远并不着急,他的脸上一片淡然之色。 “台清远,甲等中上。” 那几个老大夫检查完之后,把结果告诉跟在旁边的县令,县令每得一个结果,皆会扬声喊出。 “方文星,乙等上。” “钱安安,乙等下。” …… 照这个速度,要轮到夜兰还需等一会儿,夜兰有些担心,等药凉了,药性就没有这么好了。 “若你比台某评级高,台某也是服的。”台清远看了她良久,突然说道。 他看完了夜兰的炮制手法之后,心中是十分震惊的,他按照她的方法熬出来的药,药香都比平时浓郁一些。 夜兰抿了抿嘴,笑得内敛:“台大夫客气了,若有时间,我可以把完整的炮制方法教给你,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夜兰不会藏私。” 台清远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之意,半天之后,他终于开口:“听说你要在铁塔镇开一个医馆,可能并不是一件易事,若你愿意,我想认了你做妹妹,一来我确实想要个妹妹,二来你也能有所依仗。” 听起来似乎不错。夜兰想了想,并没有立刻答应:“我会认真考虑。” “好。”台清远点头,看向夜兰的目光中终于没有了疏离。 “尹苏苏,甲等上。” 听到这个比他还优秀的成绩,台清远立马不可置信一般看了过去。 原本对于骄傲的他来说,承认夜兰比他优秀已经很难了,没想到,除了夜兰之外,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优秀,这个认知让台清远的自信心受到打击。 夜兰也循声望过去。 几个老大夫,对着一碗药赞不绝口。 药的位置,是那个灰袍挡脸的人。 第六十章 简青云 得到赞许,那灰袍人却无动于衷,只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台清远放在桌案上的右手紧握成拳,因为太用力,隐隐颤抖,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夜兰虽然也诧异,却并没有台清远反应激烈,以她的认知,古代条件虽然简陋,但总有奇人奇才,却也无可厚非。 老大夫们一一检查过来,几十个人,竟再没有一个甲等,想来这些人都是被淘汰了。 终于到夜兰了,几个老大夫许是没有看到满意的结果,正面色不好,走到夜兰身边时,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一人迅速端起夜兰的药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厭足的模样:“这么浓郁的药香,深吸一口,简直沁人心脾。” “我来试试!”另一个不由分说劈手夺过药碗,如他一般对着药碗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拿碗手都抖起来了。 “我来!我来!” 其他几人还在争先恐后地抢,眼看着药碗倾斜,里头的药差点洒出来,县令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诸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能否开始检查汤药了?” “这还用说吗?”一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汁液澄净无残渣,药香浓郁,应当为甲上上等。” “胡说!”另一人立马反对,“哪有甲上上等,依老夫看,比甲上等还要好的药,应当是甲甲上等才对!” “难听至极!就是甲上上等!” “简直胡扯!哪有这种说法,甲甲上等还差不多!” 几个老大夫因为评级的名称而意见不合,吵了起来。 县令揉了揉眉心,呵斥道:“够了,既然你们觉得这碗药比其他的都优秀,目前,就暂时让她领先于其他人吧。接着往下去!” 几个老大夫因为不服气,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县令的话却不敢违背,一个个气哼哼地接着往下检查去。 一一检查过去之后,只有宁溪被评为甲下,其余的人,竟没有晋级的了。 “本官宣布,晋级第三轮考核的人有台清远、尹苏苏、沈夜兰、宁溪四人,现在,请获胜的四人休息一刻钟,其余的人安静有序的离场。” 一片叹气、埋怨之声,被淘汰的医师逐渐走光了。 夜兰追上刘义,他没有晋级,跟在队伍的最后,缓缓地走向出口。 “大伯。”夜兰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受挫沮丧。 谁知刘义却笑呵呵地看着她:“夜兰不错嘛!加油,还有最后一关,你就能拿到冠军了,到时,你大出风头,我们的医馆一开,慕名而来的人肯定很多!” “而且,冠军的奖励可是奇草,那可是个好东西,奇草能解百毒,别说治病救人,就是拿去卖,还能卖个不少钱呢!” “大伯,你还好吗?” 夜兰才没有管冠军的奖励,她一开始只是为了应台清远的约才来参加,她知道刘义的执念,虽然他嘴上不说,他对于医药大会看重至极,如今在第二关就被刷下来,免不了要受打击了。 刘义却不以为意,他冲夜兰挥挥手:“大伯没事,夜兰你快去歇一会儿,养精蓄锐,待会还有一场恶战。大伯在外头等你的好消息。” 眼见前头的人都快走光了,刘义快速嘱咐了夜兰两步,挥手离开了。 虽然知道刘义是装的,她却不能拆穿。 夜兰叹了口气,打心里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回到医师们休息的地方,宁溪和台清远早已在座位上坐好。 台清远冲她招了招手,夜兰走过去坐下。 台清远笑得云淡风轻:“原本还想着拿冠军,谁知道今年的医药大会真是卧虎藏龙,对我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倒真是给我上了一课,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台清远的模样,倒是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心态着实不错。 夜兰想起台清远是同仁馆的大夫,那单竹月之前说媛媛的病一向由同仁馆的大夫治疗,不知台清远可了解一些情况。 夜兰趁机问道:“台大夫,不知你可知道单竹月这个人,她带着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叫做媛媛,媛媛一直是在同仁馆看诊的。” 台清远思索了片刻,问道:“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不知那媛媛姑娘身患何病?” “据说幼时因为一场意外伤了脑袋,以致神智不清,后来逐渐瘫痪在床,手脚也逐渐萎缩。” 台清远微微愣神,不确定地说道:“我似乎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住在铁塔镇西头的单竹月?她的孩子久病需要人照顾,她又是孤身一人带孩子,无法挣钱。县令偶然间知道了她的情况,正巧那时有巡抚来铁塔镇视察,他为了彰显自己体察民情,便让府衙每月发给她一些银两,作为生活费用和给孩子看病的钱,据说,银两还不少。” “不错,就是她。”夜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我前几日去看了,媛媛情况很不好,我原想给她诊治,那单竹月却说媛媛一向由同仁馆大夫治理,突然换了大夫,怕影响病情。” 台清远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五六年前,确实是同仁馆的大夫给她诊治,不过那个大夫在五六年前已经离开了同仁馆,这期间,我也不知他有没有继续在给那个孩子治病。” “自从那个大夫离开,单竹月就没有带着媛媛去同仁馆吗?” 台清远摇头:“未曾。” 夜兰心下诧异,是单竹月五年都没给媛媛治病,难道是那个离开的大夫一直在给她医治? “不知那名大夫为何离开,他若是不离开,或许媛媛的病早就好了。” 听了夜兰的话,台清远立刻否定:“绝不可能,那名大夫七年都没有治好她的病,再给他五年,他也治不好。” 夜兰听他的话似乎有什么隐情,于是询问道:“台大夫,这是何意?” 台清远抬手指向他们前头最里面的桌子,那里坐着的都是德高望众,在铁塔镇有头有脸的人。 “那个大夫,叫简青云,他现在,就坐在那里。” “他的离开,正是我一手促成的。” 第六十一章 年轻气盛 夜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慈眉目善的老人,此刻,他正笑呵呵地跟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台清远目视前方,他目光幽幽,开始回忆起往事。 “那时,我正是年轻气盛,不可方物的年纪,认为以我的才能,应当是整个铁塔镇数一数二的医馆里的大夫,于是,我进了同仁馆,那个时候,简青云正是同仁馆里唯一的大夫,他观念落后、守旧,我经常跟他意见不合,可惜因为他资历老些,处处掣肘于我。” “后来我便使计,迫使他主动离开了同仁馆,我便成了同仁馆唯一的大夫。” “我查到他给一个小女孩治病,已经治了好些年头,那女孩的娘正是单竹月。治了七年,她不仅没有丝毫要好转的迹象,反而情况越来越糟糕,我就暗地里收买了人在茶馆大肆宣传这件事,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怎么可能七年的治不好一个人,简青云终于迫不住压力,主动离开了同仁馆,这些年杳无音信。” 说到这里,台清远的笑容有些苦涩,“你可能或觉得我人品败坏,落井下石,不过,当年我还查到一件事,那个小女孩正是幼时发了一场高烧,是简青云的错误判断,开了错误的药,影响了她的神智,使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么说来,简直是庸医误人,让简青云离开同仁馆,或许,台清远做得没有错。夜兰心想。 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对了,”台清远开口问道:“沈姑娘为何会去单竹月家里?难道是单竹月请沈姑娘给她的孩子治病吗?” “并不是。”夜兰把草集村老人中蛊的事简要的跟台清远说了,台清远听完,一脸震惊:“这这这,从不知铁塔镇附近还有蛊毒出现。听说蛊虫一出,夺命于无声无息之间,那老人还活着,不得不说沈姑娘你医术高明,那老人也是福大命大啊!” 夜兰沉吟了片刻,想起那个农民说得拄着青拐杖的老人,一株药草替老人续了命,这才让他能撑到她来救他。 台清远,平日见得人多,也许,他认识那个拄着青拐杖的老人,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夜兰又说道:“我去之前,据那里的村民说,有一个路过的拄着青拐杖的赤脚大夫给了他一株药草,替他续了命。” “还有这种事?”台清远诧异:“那药草定不便宜,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心善之人。” “台大夫可知,铁塔镇附近,有没有拄着青拐杖,医术高超的老人?” 台清远陷入了沉思:“容我想想……” 台清远没有立刻否定,想必应当是对此有印象。夜兰有如此一问,其实是出于私心,她敬佩老人的人品,惊叹于老人的医术,想着去结交一番。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下毒,不是为了杀人?”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夜兰回头,宁溪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后。 近距离的待在他身边,夜兰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要起身逃离,却被他的下一句话吸引,停住了脚步。 “有人会把活人当成试验品,将毒药养蛊虫的那一套用到人身上,要是那人快不行了,就喂给他一些天材地宝,用来吊命。” 宁溪脸上挂着奇异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如毒蛇一般冰冷至极。 看到夜兰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脸,夸张地说道:“你怀疑我?我宁溪,可从不做亏本的事。” 台清远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忽然,他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对着夜兰急急地要说些什么,县令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请参与第三场比试的四人随本官过来,第三场比试的地点不在此处。” 这话一出,观众席上一阵喧嚣,他们在遗憾,从前的决赛顶多有三个人进入,这一次,居然一下子有四人,最有看头的时候,他们却看不着了,实在是一桩憾事。 整个会场一阵喧嚣鼎沸,夜兰只看到台清远的唇蠕动了几下,她不识唇语,读不懂他在说什么。 县令的声音又在会场响起:“快点跟上,不要再磨蹭了。” 两人只得快步跟上,台清远找着个机会,凑到夜兰身旁匆匆说道:“沈姑娘,回头再跟你细说。” 夜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几人就被县令引着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一个瘦弱的男子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县令指了指那人,说道:“第三轮考核正式开始,在你们面前的男子生了一个怪病,具体病情则需要你们通过诊脉得知,诊断完成后,把你们所开的药方写下来,判断正确,药方也合理的药师,方能获得医药大会的冠军。” “当然,你们之间也可以有沟通交流,不过,说出来的话可要再三斟酌,小心别人得了你的信息,抢了原本属于你的冠军。” 县令说完这句煽动性极强的话,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屋子,还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不过,屋内的几人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台清远已经开始托着下巴仔细地观察起那个瘦弱的男子。 宁溪则慵懒地倚着柱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夜兰看了一眼那个灰袍人,他站在角落里,似乎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不知是不是刻意,他所站的位置距离夜兰很近,若仔细观察,夜兰甚至能隐约看到他苍白的下巴。 夜兰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些,不知是不是心里因素,她总觉得这个奇怪的人没安好心。 正巧走到台清远身边,台清远摩挲着下巴一脸严肃,他指了指病人对夜兰说道:“这人面色正常,神态之间也未见病气,不知他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并没有任何表现。” 夜兰问他:“台大夫,你切脉了吗?” “还没。” 趁着台清远切脉的间隙,夜兰细细地打量起病人来,除了台清远所说的,夜兰还发现了,这人隐在衣袍下的腿时不时颤动两下。 那边台清远已经把完了脉,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夜兰见那二人没有想要上来看诊的意思,便上前坐在了那男子的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脑袋放空,把心思全放在有规律的脉搏跳动上。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手,抬眼看向那个男子,想必问他什么他也不会说。 方才男子一直微微低头,现下夜兰坐下了,她身材又比男子矮了许多,这一抬眼,一下子就对上了男子的视线。 看清楚男子的眼睛,夜兰的心中猛地就是一紧:瞳孔发散,眼神呆滞,这人要么就是处于昏迷状态,要么就是即将发病。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语气严肃:“病人需要立刻得到治疗,快喊人来!” 台清远被她吓到了,他愣了一下,才发应过来,说道:“不会的,沈姑娘,身患急症的病人是不可能被送来考核的,这是经过镇上有资历的大夫判断过的。” 夜兰急急指向那人的眼睛:“不信你看他的眼睛,瞳仁散开,明显是重症趋向。” 在台清远心里,夜兰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因此夜兰刚说完,他立刻去查看男子的眼睛,来回看了几遍,方才回过头来,对着夜兰,迟疑地说道:“沈姑娘,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他的眼睛并无任何异样。” “什么?”夜兰重新低下头查看,这一回,却没有了方才的症状。 这是什么情况?夜兰拧着眉。 那男子无辜地看着两个人,仍旧不说话。 身后传来“哈哈”大笑声,宁溪斜着眼看她:“学艺不精就先别急着出来丢人现眼!” 夜兰的耳朵自动过滤了他说的话,她正在思索医学上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她敢肯定自己刚才绝没有看错。 忽然,那个灰袍人动了,他似乎准备看诊,缓缓地向那个瘦弱男子走去。 经过夜兰身边时,他藏在衣袍下的手微微动了动,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夜兰正陷入思索中,丝毫未察觉灰袍人的动作。 倒是宁溪,将一切收在了眼里,他的唇边忽然掠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趣。”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在柱子上,眼中看好戏的兴致越发浓郁。 夜兰正在回忆前世碰到过的类似病例,忽然感觉到空间里装有七色蛊虫的木盒子隐隐有些躁动不安。 许是七色蛊虫在盒子里待得烦了,她想着先安抚一番,谁知下一秒,她脑袋一晕,一只七色蛊虫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这这这! 夜兰有些慌了,此时台清远还在盯着病人看,只不过他微微转头就能看到她手中的七色蛊虫,灰袍人刚给男子把完了脉,收回了手,起身就要站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顾不得许多,一撩衣袖,就把七色蛊虫塞进了衣袖里。 “咦?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台清远关心问道。 夜兰这才发现,因为过度紧张,她的脸上沁出了薄汗。 她勉力一笑:“无碍,许是太热了,我……” 话未说完,她的脸上猛地一僵。 第六十二章 杀人偿命 糟了,那只蛊虫,那居然从她的衣袖里爬走了,隔着薄薄的里衣,她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爬往她左肩的方向。 台清远还在等着她回答,夜兰笑得苍白:“许是天气太热了,屋内门窗又关着,有些闷得慌。” 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一只大手揪紧了,那可是至尊蛊虫啊,它现在正在它身上撒欢儿,若它兴奋了,咬开她的血肉钻进她的身体里都有可能。 “那好说。”台清远说罢,就走过去打开了窗户,“按规定,屋子的门只能关着,沈姑娘再忍一忍,在下已经有结果了,想必沈姑娘心中也有个大概了,等剩下两位看诊完,将药方写下来,便可去门外喊人,唤县令及老大夫过来评判。” 夜兰报之以无力的微笑。幸好,这回的七色蛊虫像上回一样并没有发光。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灰袍人在她身旁伫立半天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直觉告诉夜兰,这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心中警铃大作,夜兰立刻抬脚远离了那片区域。 “呵!让我看一看,你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话音落下,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灰袍人宽大的帽子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身后,是宁溪一脸兴奋的笑容。 感觉到头上一空,灰袍人迅速退至角落,抬手遮挡住脸。 可惜来不及了,夜兰以及台清远已经看清了她的面容。 夜兰立刻瞪大双眼,这不是单竹月吗?她居然来参加医药大会,还能来到最后一关,隐藏够深啊! “是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台清远惊愕的声音响起。 怎么?他们还认识?夜兰想起来,台清远逼简青云下台的时候正是利用了媛媛一事,想必他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跟单竹月有过交流。 夜兰心中这样想着,谁知台清远下一句话,却让她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那个在书院时总趴在外头偷听的姑娘!”台清远万分肯定,尽管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太多岁月的痕迹,但是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眉眼。 单竹月见被人认出来了,不着痕迹地看了夜兰一眼,紧接着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不错,就是我。” 宁溪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两人,忽略掉他脸上的阴冷之色,明明是一个俊秀的少年,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欠扁:“哟,还认识,难不成是骈夫一类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 怎么看台清远的样子,并不像认识单竹月的样子:“台大夫,她就是单竹月。” “什么?”台清远震惊了。当年他只是知道了媛媛的事,经过精心布置便成功把简青云逼出了同仁馆,压根也没有见过单竹月和媛媛。 “你是单竹月?”台清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为何你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出了事?当年你最后一次露面,我那个总喜欢跟你说话的师兄便中了毒,陷入昏迷,师父费劲心机把他救活后,他亲口说喝了你的茶水便觉不舒服。” “还有你早逝的丈夫,死因蹊跷。你的胞姐也是年纪轻轻便过了世。你的孩子,患病数年,救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勉力活在这世上。” “今日我还听说你的姐夫中了蛊,又中了毒,幸得神医相救,不然,恐怕他也早就没了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你身边亲近之人,若说他们出事跟你没关系,谁能相信?” 台清远一连串的质问并没有让单竹月变了脸色,她瞥了他一眼,冷静地反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哼!”台清远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那我岂不是也变成像你一样的魔头了?” 单竹月嘴角微勾:“空口白牙污蔑人,台大夫,那可是要进大牢的。” “究竟是不是污蔑,你的心里,当比谁都清楚!” 夜兰此时压根没有功夫听他们吵架,就在刚才,她听到了从她左肩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虫子叫,那声音小的,若非就在她身上恐怕她也听不到。 紧接着,她又听到了类似咀嚼的声音,这声音她听过,就在草集村,佟老人的家里,白墨初让她把七彩蛊虫放出来,他把螭离蛊的母虫扔了进去,她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七彩蛊虫是如何一口一口吞掉母虫的,就跟方才她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夜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心念一闪,把七色蛊虫收回了空间里,闭上眼睛,感受着蛊虫在津津有味地吞咽掉最后一口时,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在木盒子里睡着了。 她身上有蛊虫,就在刚刚,被七色蛊虫吃掉了。 意识到了这点,夜兰立马抬头看向单竹月,方才,只有她从自己的左边经过,且距离极近,足够她在自己身上做手脚。 察觉到夜兰注视的目光,单竹月也不掩饰,直接看过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看她的反应,夜兰几乎毫不犹豫的确定,就是她对自己动的手。 单竹月会蛊术,草集村的村民所说的讨碗水喝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她,佟老人身上的蛊,也极有可能是她下的。 点电光火石之间,夜兰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场景,她最喜欢的手帕不小心被风吹落到茂密的草丛里,她费力拨开草丛,一个男子背对着她,正在跟他对面的人说话,那人正是单竹月。 单竹月率先发现了她,示意那男子别回头,她则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 夜兰没觉出不妥,捡到帕子,赶紧溜了出来。 后来,她沿着西兰河跑回家时,突然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记忆的最后,是一双绣花鞋。 这是原主出事前的记忆。 夜兰明白了,原主阴差阳错撞见了单竹月和别人的密谋,单竹月误以为原主听了不该听的话,趁着没人注意,对原主下了手。 她的眼眸渐渐冷凝。单竹月,杀人偿命,这个仇她若是不报,就对不起无辜枉死的原主。 “时辰到——”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第六十三章 有后台吗? 县令带着方才的几个老大夫走了进来。 他笑眯眯地说道:“想必诸位都有了结果,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把治疗的药方写上,交给本官身后的大夫,他们自会判断出谁是本次医药大会的冠军。” 医药大会还没结束,此时,不是争论这些事的时候,台清远看了单竹月一眼,去桌上拿起纸笔,“唰唰”写了起来。 夜兰则有些犹豫,方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她还没在脑海中搜出从前见过的类似病例,她记得,前世,她从别人的故事里,听过有人的症状和他很相似,只是想不起来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提起笔来,她尽量把她觉得自己诊断对的地方写了上去,她不确定的,她便隐下不写。 宁溪不耐烦地在纸上划了两下,随意地拿给了县令。 单竹月倒是斟酌再三,方才动笔。 四人皆交了药方,县令让他们几人在次等候,便带着几个大夫去了另一件屋子。 屋子里又剩下了他们四个人,台清远重新和单竹月对峙起来——实际上,不过是台清远单方面的对峙,单竹月对他爱理不理,偶尔淡淡地回应他几句,看起来,她似乎更在意比试的结果。 夜兰竖着耳朵听,隔壁屋子那四个老头正吵得不可开交,自从有了空间之后,她的听力一日比一日精进,她能听到许多普通人听不到的。 有两位老大夫认为她的药方好,简直是对症下药,另两个大夫则认为台清远的好,另辟蹊径说不定会有奇效。 几人正吵得激烈,忽然县令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挑了挑眉:“不要争了,定台清远吧。” 那两名支持夜兰的大夫不太情愿:“县令大人,此举未免太过武断,老夫看那个女娃娃……” 县令不耐烦地挥挥手:“本官说了,就定台清远,你们几个老东西再多说话,下回医药大会就没你们两人的身影了。” 两人立刻噤声,今日他们来一趟医药大会,可是挣了不少银两,若因为这种小事错过了这么多银两,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听到这里,夜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伯说的没错,这医药大会,果然有内幕,怪不得没参加之前,台清远就自信满满,对医药大会的桂冠志在必得,原来如此啊。 夜兰神色复杂地看了台清远一眼,亏她还以为台清远品行佳,有意与之结交,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夜兰嘴里发苦,冠军她没拿到,她得好好想想今后的处境了。 “奇了!”宁溪在她身边绕了几圈,嘴中“啧啧”有声,“还没死?” 夜兰佯装无事地看了他一眼,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难道,宁溪也知道她中了蛊的事?方才他的心思压根也不在看诊上,想来,单竹月动手的时候被他察觉了。 单竹月的注意力被他引了过来,见到夜兰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浑身一震,脸上一片见了鬼的表情。 夜兰理解她的心情,她杀了自己两次,确认自己必死的情况下,自己都还活着,她的内心肯定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她冲着单竹月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虎牙。单竹月看在眼里,只觉得寒气森森,若非她心理素质良好,只怕她都要夺门而出了。 这时,县令带着那几个大夫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笑呵呵地宣布道:“第三轮比试结果已经出来,结合前两轮的成绩,本官宣布,本次医药大会的冠军是——” “台清远!” 台清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喊的,真的是他的名字。 宁溪立刻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小妞啊小妞,没想到吧,你这么拼命,压根也比不过人家有后台的。哈哈!” 在他心中,烧得滚烫的汤药锅,夜兰直接上手抓了老半天,尽管不清楚她的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这一举动算得上是拼命了。 宁溪在心中嘀咕:跟顾娇娇那个傻子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确实如此,夜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诸位,随本官出去,将大赛的结果告知众人,他们早已等待多时了。” 台清远跟在夜兰身后,犹豫了许久,还是主动开了口:“沈姑娘,我,我原本进了第三场比试之后没想过会得这个冠军的,虽然与我料想的不一样,不过最初的那个约定我想还是取消了吧,即便你没有得冠军,我也愿意帮助你开医馆。” 看来台清远他是真的不知情了,夜兰把手背到身后,颔首道:“多谢,若你不介意,我便喊你一声台大哥了。” 夜兰清楚地知道有个靠山对她的医馆开张会有很多帮助。 “当然不介意!”台清远有些激动,夜兰既然肯喊他一声大哥,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他当然不是烂好人,愿意跟夜兰亲近,也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夜兰身上的潜力无限,最重要的,他觉得她有好多东西需要他学习。 从他们进屋到出来,虽然只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过观众翘首以盼,在外面的他们简直度秒如年。 乍一看见县令等人出来,观众席上立刻发出了热情的呼喊。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快要来临了。 等到县令走到高台中央,摆出一副要宣布结果的样子时,众人才纷纷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静候结果。 县令微笑着说道:“下面,本官宣布,获得本次医药大会比赛冠军的是——台清远!” 话音落下,观众的反应各不一样,激动有之,欣喜若狂有之,遗憾有之,不可置信有之。 总之,对于那个小姑娘没有得到冠军,大多数观众心里都十分可惜,一想到她输了与台清远的约定,同仁医馆那处事凌厉的手段,他们皆感叹她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县令又在台上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夜兰抬抬头,日上三竿了,这么大的太阳底下晒着,她真怕自己撑不住中暑,毕竟原主这副身子可是非常弱的。 先前没有通过第一轮和第二轮比试的医师又重新回了台上,夜兰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走,只是下去休息了。 刘义趁这机会摸到了夜兰身旁:“夜兰,没事的哈,你年龄这么小,能进到最后一关已经很厉害了,比大伯都强,别灰心,假以时日一定能拿到医药大会的冠军。” 夜兰笑了,方才她怕刘义会心情沮丧低落,特地去安慰他,这回倒轮到他来安慰她了。 她的心中暖暖的,不由得开口:“我没事的,大伯,每一次失败都是一次进步,说明我能力还不够,我会努力,学习更多,让我自己变得更加厉害。” “对对对,这才对嘛!”刘义如老父亲一般欣慰点头。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台清远这回坐得离她远了些,他周围又挤满了一开始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跟班,从他们的表情上,夜兰就看出来,他们此刻八成正对着台清远狂吹彩虹屁。 刘义打眼就看到了他们几人的身影,神色有些黯然:“夜兰,也许,并不是你做的不够好。” 而是敌人太强大了。他在心里补充道。 “我们的医馆,想要开起来,可就难了,唉。”刘义叹气道:“难免会有小人得志,仗势欺人。” “大伯,那同仁馆虽然强横,但又不是在铁塔镇独占一头,总有他们得罪不起的人,放心吧大伯,我自会想办法。”夜兰如是安慰道。 “好。”刘义打起精神,笑道:“大伯相信夜兰。” 县令兀自说得眉飞色舞,台子底下却没几个在听的。 “宁溪!” 这是一个女子半是无奈半是生气的声音,虽然声音压得极低,夜兰还是听到了。 转头一看,果然是顾娇娇,她抓着宁溪的衣服,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跟我保证了一定会拿到冠军,得到奇草吗?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奇草,我们怎么救人?” 宁溪许是觉得不耐烦,闭上眼假寐,不理会她。 顾娇娇使劲拽着宁溪的衣服,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以你的天分,怎么会拿不到冠军呢?你是不是怪我了?怪我非要逼着你来?宁溪,我是为了你好,若你没有拿到奇草替他们解了毒,他们定会认定是你下的毒。宁溪,他们会打死你的。” 顾娇娇言辞切切,就差声俱泪下了。 夜兰奇怪,顾娇娇自称是宁溪的姐姐,宁溪似乎并不承认。 宁溪终于有了反应,他粗暴地一把挥开了顾娇娇的抓着他衣摆的手,怒道:“关你什么事?” 顾娇娇上一秒还在怔愣,下一秒就上手抓住了宁溪胸前的衣衫使劲摇,虽然极力克制语气,还是能听到她忍不住的委屈:“宁溪你个没良心的,姐姐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居然这么跟你姐姐我说话,你——” 宁溪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顾娇娇,我是给你脸了吗?” 第六十四章 发病 顾娇娇的眼眶瞬间红了,她默默地看了宁溪一眼,再也不作声。 这时,人群的西南角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动静之大把在台上激情彭拜演说的县令都惊动了。 他正投入地演讲中,忽然被人打断,心中不悦:“下面是怎么回事?” 有人匆匆上台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就见县令的脸瞬间阴了下来。 他嘴唇微动,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人又匆匆下去了。 没过多久,骚动停住了,县令继续开始没说完的演讲。 夜兰直觉不对劲,她跟着刘义说了一声,就往那边挪去,刘义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原本喧嚣吵闹的地方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夜兰寻了一男子问道:“大叔,方才这里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吵闹起来?” 那男子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俺不知道啊,俺看这边有空,刚过来的,在后头看不到。” “方才这里的人被赶走了?” “是啊是啊,”那男子认真点头,想了想,他又说道:“不过俺好想听见有人说死人了,死人了这种话,也不知真的假的。俺觉得应该是假的,真有人死了,那县令大人不会无动于衷的。” 结合方才县令的表现,夜兰觉得也许真有这种可能。 这时,她敏感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身后无人的地方传来的轻微的响动。 夜兰心下疑惑,特地往偏僻一些的角落走了走,果然见到一双脚在地上滑行,他的身子被墙挡住,正被人拖着往巷子里去。 “什么人?”她立刻出声喊道,脚下不停就奔了过去,刘义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转了个弯,夜兰发现那个拖着“尸体”的人正是方才附耳在县令身边的人。 而被他拖着的人,更眼熟了,这不就是第三轮考核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说话的那个瘦弱的男子吗? 元秀没想到有人会跟上来,他刚才明明已经把那一片的人都赶走了啊。 见到夜兰,他立刻紧张起来:“你你,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快离开,小心妨碍官老爷办事!” 夜兰不说话,蹲下身来就开始给男子检查,方才她还不确定自己的判断,见到男子此刻的模样,她就已经确定了他究竟身患何病。 刘义身为一名大夫,最不能看到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他虽然不认识生病的男子,却认出了元秀,联想到,联想到方才县令的表现,他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眼前这个县令的狗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他就骂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死没死你都不找大夫看看,就直接把他当尸体一样拉走,是嫌他死的还不彻底,想直接弄死他找个地方埋起来吗?” 元秀不过刚刚进了府衙,在县令身边替他办事,很明显还没有什么经验,一见到有人出现看到了他所做的事情,便慌了神,嘴巴一个不稳,便什么都交代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县令大人让小的这样做的,县令大人把他放出来给了他钱让他回家去,谁知他喜欢热闹赖在会场不走,结果,结果他发病了,县令大人怕打扰了会场秩序,便叫我把他拖一边去。小的也不想拖他,可是小的,小的扛不动他,我只能拖着。” 元秀都快哭了,怎么办,是县令大人让他这么做的,他不想替县令大人背锅,他还没娶媳妇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怕是娶不着媳妇儿了。 他没头没尾的话说了几遍,刘义才总算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虽然身不由已,却也着实不懂事,一条人命,县令说不救,他就不管不问吗? 刘义没好气说道:“去一边去等着,这位姑娘是个大夫,一会儿就把他救活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夜兰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接下来,夜兰从随身带着的布袋中掏出一根很粗的针,在男子手臂的穴位上连续扎了三针,紧接着,扔了针,双手在穴位周围使劲按了几下,把里面的血挤了出来。 刘义瞪大了眼睛,好像夜兰的小脑袋里,总有不可思议的想法。 很快,让他更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寻常人的血液都是鲜红的,然而眼下,在这个男子身上,夜兰挤出来的血液却是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又黑又浓稠,还带着异味。 “这!”刘义暗暗记下了,等回头,一定要请教一下夜兰这究竟是什么疗法。 挤出一两滴,夜兰就用布料擦掉,如此循坏往复,那块布料逐渐变成黑色,刘义定睛一看,那块布料居然是夜兰从身上衣服撕下来的一块。 眼看着布料快要全部变黑,刘义急忙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递给夜兰:“夜兰,大伯这有。” 夜兰接过就用,本来应该用干净的毛巾才对,没办法,条件不允许,只能凑合了,到时再给他开消炎、抗感染的药,内服外敷。 很快,挤出来的血液逐渐变成了鲜红色,夜兰终于停了下来。 她把用过的道具擦拭了一番,收回了布袋内,来参加医药大会前,她嫌木盒子碍事,就将它们都放在了布袋里带了过来。 收拾好一切刚把布袋重新塞回衣袖里,躺在地上的男子哼唧了几声,逐渐转醒。 看到他自己撑着地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元秀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他终于合上了嘴巴,一脸激动地冲夜兰说道:“多谢这位大夫,您简直是神医在世啊,这人突然倒在地上,旁边的人都说他死了,小的也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小神医您妙手回春,这就把他救活了!” “小神医可否告知您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平日里在哪看诊,若是以后小的生病了,认准了小神医您,绝不去看第二个大夫。” 听了元秀咕力咕力说了一大堆,男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连忙跪地叩谢:“再生父母啊,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看到这三人——刘义也一脸崇拜之色,夜兰扶额。 “啪啪啪!”从巷子口传来了一阵掌声。 “漂亮!干得漂亮!” 第六十五章 白墨初出现 “简直就是打他们的脸。” 夜兰看着面前犹自兴奋的少年,揉了揉眉心:“兄台,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慕容辰一拍胸脯,颇为豪爽的说道:“在下慕容辰,我爹慕容错,你可能不知道他,他满身铜臭味,像你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绝不会去结识的。嘿嘿!”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多了几分憨态。 刘义“唰”地一下就挡在了夜兰身前,满脸戒备:“登徒子!离远些!” “啥?”慕容辰傻了片刻,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是啊,我可是铁塔镇中最正直的青年,我拳打刁民,脚踢恶霸,铁塔镇上的百姓都有目共睹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他一连退了好几步,怕距离过远对面听不见,他把手拢起来放在嘴边喊道:“小神医,我,我看你医术了得,想请你去我慕容家帮个忙,可——以——吗——” 最后几个字他拉长了声音,扯开了嗓子喊,引得巷子口不断有人探头往里看。 夜兰果断答应:“好,我去,医者本分,你可以离开了。” “啊?我还没说完呢?”慕容辰挠挠头,不解。 耽误了不少时间,也不知医药大会那边结束了没有,夜兰想给瘦弱男子写个药方,又想起手边没有纸笔,好在药材不多,便耐着性子跟他重复了好几遍,确认他能记下来,和刘义迅速回了大会会场。 从慕容辰身边经过时,他还想开口说话,夜兰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紧了嘴巴。 高台之上,县令心满意足了说完了最后一句,一挥手,立刻有人搬来了好几坛子酒和几叠子碗,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本次医药大会即将圆满结束,接下来,请诸位共饮此酒,祝愿我们铁塔镇蒸蒸日上!” 原来还有这一环节,怪不得方才的医师都没离开,等的就是这一刻。 此时他们纷纷上前,端起桌上酒碗便去高桌之上敬酒,他们心里明白,只要能让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看上眼,他们就算没有得到冠军也无所谓。 霎时间,一堆人挤在了桌子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台清远疾步向着夜兰走来,此时,他的身边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义很自觉地要走开,却被夜兰拉住:“不必,台大哥但说无妨。” 台清远踌躇了一下,方才说道:“你方才说得拄着青拐杖的老人,我想起来了。” …… 敬酒的人逐一敬完,人少了许多,夜兰挤进桌子前。 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那是县令的位置,左边右边分别有两个人,简青云就坐在最左边。 夜兰往他身旁一扫,果然看见了一副青竹拐杖就倚靠在桌边。 “我今日在入会之前见到了简青云,那时他就拄着青竹拐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做不出赠宝救人的事情,若他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老人,那他一定别有所图,一定要小心堤防。”台清远方才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简青云头发半百,面容和善,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身前满脸通红的年轻人。 那人看向简青云的目光中有崇拜之色:“老先生,小生,小生久闻您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总算,总算不枉此行!” 说罢,头一扬,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好!”简青云鼓掌:“小子不赖!现在的小伙子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年轻人的脸涨得更红:“多谢、多谢先生夸奖!小生能不能拜入您门下,烦请您教导?” 简青云淡淡一笑:“老夫多年前便已金盆洗手,不再替人治病,你怕是找错人喽!” “这样啊。”年轻人十分失望,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夜兰将这段对话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耳里,她暗忖:若简青云所言非虚,那草集村里救了佟老头的老人,应当不是他。 “沈姑娘。” 有人在喊她。 夜兰抬头,对上了一双威严的眼。 慕容错端坐在座椅上,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若不是慕容辰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他亲眼所见,慕容错压根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十二岁的姑娘。 慕容辰目送夜兰离开,亲眼见到夜兰坐到了那堆医师里,他赶紧挤进来找他爹,把他方才所见一阵比划,说的要多玄乎就有多玄乎,终于把慕容错说动了。 岂不知,他在打量夜兰的同时,夜兰也在打量他。 眼前这个老重自持的中年男子,凭他跟慕容辰几分相似的面容,夜兰已经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慕容错。 可不就是李弘才的死对头。那厢李弘才还在遭受病痛的折磨,这厢慕容错的孩子早都会打酱油了,就是不知他的娘是不是乔柔。 “慕容家主。”夜兰微微倾身,礼数周全。 慕容错眼神犀利,缓缓开口道:“沈姑娘,小儿对你推崇备至,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错以为自己气场全开,总能震慑住眼前的小丫头,谁知她神色如常,淡然道:“夜兰不知。” 慕容错紧紧地盯着她半晌,忽然笑开了:“意味着,我们之间,能做一笔交易。” 越来越多的医师敬完了酒回到了座位上,县令还没说结束,他们暂时还不能走。 慕容错只说要跟她做笔交易,让她明日去慕容府找他,别的一概不多说,夜兰心想总不会是谋财害命的不义之事,便答应了下来。 桌案上的酒碗不多了,夜兰随意端起一杯,准备意思意思沾沾嘴,就见宁溪敲着酒坛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他身边没了顾娇娇的身影,想必是跟他赌气提前离开了。 “别看我,快喝吧!”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迫不及待。 直觉出不妥,夜兰立马放下了碗,依她的了解,这人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说的话,得反着来才行。 简青云不知何时拄着青竹拐杖来到了放着酒碗的桌子旁。夜兰这才发现,场上只剩下四碗酒了。 单竹月站在远处,神情淡漠,没有一点要上前喝酒的意思。 台清远站在离他不远处,他的目光一直在简青云身上。 简青云倒像不认识他一样,完全忽略了他,他笑眯眯地,用他一罐和蔼的语气说道:“快喝吧,喝完酒,一切都结束了。” 这话说的夜兰心里阵阵发寒,简青云的笑像戴了面具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看得夜兰毛骨悚然。 宁溪把身子撑在酒坛上,不屑地说道:“老匹夫,你喝我就喝。” 台清远倒是没顾忌,上前端起一碗就要往嘴边送。 夜兰还未来得及提醒他,就听“当”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台清远手中的碗落了地,里面的酒尽数倾洒在地上,给干净的地面覆上了一块阴影。 紧接着,一个身影旋身落在了她身旁。 “白墨初!”夜兰惊喜,这么多天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喜悦,“太好了,你没事。” 谁知白墨初却神情严肃,一脸戒备地将她护在身后:“酒里被下了蛊,兰兰,小心!” “那这些人——”夜兰立刻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四个人,这里所有的医师全都喝了酒。 “酒里被下了蛊?”台清远吃了一惊,“你如何得知?” 白墨初并不会回答,他把视线投向了一个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是—— 简青云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快挤成一团:“毛头小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白墨初的目光凌厉地看着他:“还要我当众拆穿你,你才肯承认吗?” 简青云仰头大笑,因为太过激动,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好小子!老夫倒是想听听,老夫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咳咳!” 白墨初上前一步,冷声道:“十几年前,你一碗错误的药差点葬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后来勉强救回来,却神智尽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受单竹月掣肘,不断地满足她的各种要求。” “你尽了全力,却还是治不好那个孩子,几年后台清远不愿居于你之下,借助这件事施压于你,你无奈离开,却心有不甘,阴差阳错加入玄一教,在活人身上下蛊试验,试验成功之后你不满于此,竟想着在医药大会上动手脚。” “简青云,你若现在回头,放了这些人,还不算太晚,莫待酿成大错,害人害己!” 简青云低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笑:“老夫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县令等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到白墨初,立刻无视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点头哈腰道:“白公子,您来了也不跟下、本官说一声,本官好来迎接您,给您安排个最好的座位,本……” 慕容错打量了白墨初一眼,此人是谁?小小年纪竟让县令折腰,看起来身份不简单。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他更注意到了此时不同寻常的氛围,打断了县令独自谄媚的话:“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人若不愿喝酒就下台去,静等片刻,待县令大人把奖励发了,医药大会就结束了,你们便可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医药大会,下篇,战斗 “什么?这些人都中了蛊?”慕容错的眼神中有些怀疑,这句话是台清远说的,他和简青云两人之间的恩怨他略有耳闻,听到台清远把矛头直指简青云,他很明显有些不相信。 倒是县令听完,使劲咽了咽口水,看到神色不可捉摸的简青云,他缓缓后退:“竟有如此危险之事,本官,本官去疏散百姓——” 话未说完,他拎起衣摆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快跑啊!简青云疯了!他要杀人了!大家都快跑啊!” 在看台上的百姓原本还伸着脖子想听听他们几个再说什么,看见县令狼狈逃窜,他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他们的县令胆小怕事,一嗅到有危险的气息立马逃开,跟着他跑就对了。 原本在座位上等候的医师们皆哈哈大笑,指着他们的背影嘲笑他们胆小如鼠。 慕容错将信将疑,他看向简青云:“简青云,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慕容错的话,简青云低笑,他一点一点地抬头,露出了眼中不加掩饰的阴狠:“听风就是雨,这些畜生,和几年前一样,丝毫未变。” 简青云缓缓张开手臂,一股邪风吹来,他的衣衫列列作响。 “你!你怎么了?”莫容错一愣,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白墨初当机立断:“走!当心他施蛊术!” 慕容错和台清远匆忙退开,白墨初带着夜兰旋身上了屋顶。 “待在这里不要动,下面危险,还不知那些人中了什么蛊?” “起!” 随着简青云的一声高喊,下面的医师开始一个接一个出现状况。 “哎呦!我脑袋好疼!嘶嘶!疼死我了!” “啊!我的头!疼得快裂开了!” “救命!我快疼死了!谁来救救我!” …… 片刻之后,他们发出了疼痛至极的吼叫声,身体承受不住这剧烈的疼痛,晕倒在地上。 简青云做了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的人缓缓爬起,他们动作僵硬,双眼通红,神情凶狠,眼中却看不到一丝身为人的理智。 “这是——”夜兰惊呼,“他们这是被控制了!” 躲在远处的台清远和莫容错神色惊恐地看着那群不知能否称得上是人的医师们一步一步,缓慢而僵硬地冲着他们走来。 台清远面色发白:“简青云疯了吗?他想干什么?” 慕容错年纪稍长些,见过大风大浪,比台清远镇定,他带着台清远往后藏,懊恼道:“早知道他求我来医药大会是做这种事,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带他来!” “他求你来医药大会?” “不错,他说他年龄大了,想在有生之年再参加一次医药大会。” “他求你,你就带他来了?这个时候你怎么那么好心了?”台清远怒道。 “你以为我想吗!谁叫我欠他个人情?”慕容错咆哮道。 医药大会买了票才能观看,因此一圈都被封闭了,出口正好在被控制的医师后方。县令喊得及时,观众都走光了,场上就他们几个人。 没有办法绕到出口,慕容错和台清远缩着身子躲在更远的地方。 台清远忍不住手哆嗦:“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慕容错叹了口气:“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他离开同仁馆之后,诸事不顺,没几年,发妻也撒手走了,子那之后,他性情大变。我几年未见他,没想到再见他居然以这种方式。” “这么说,”台清远牙齿在打颤:“他是冲着我来的?” 慕容错一脸凝重:“真是这样就好办了。几百个人被他控制了,难道就为了对付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太抬举你自己了。” 台清远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慕容错开始四下搜寻趁手的武器。 …… 把夜兰安置好,白墨初就要跳下去处理那些人。 夜兰拉住他,急切道:“他们都还活着。”刘义也在里面。 “我知道,”白墨初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似是保证,“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夜兰只能看着他离开。 白墨初身形几个突闪,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不过一息之间,就见他出现在被控制的人身旁,而原本流着涎水凶狠要扑食的那些人突然间一动不动。 简青云桀桀笑道:“你点住了他们的穴道没有用的,他们已经失去感知了。” 果然,片刻之后,那群人又开始张牙舞爪地动起来,围在白墨初身边,渐成包围之势。 夜兰远远地看着,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白墨初十分镇定,足尖轻点,在他们扑过来之前飞离了包围圈。 “执迷不悟。”白墨初冷声道。 “老夫执迷不悟?”简青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说:“没错,老夫就是执迷不悟,都到了人嫌狗恶的地步,还妄想着那群人能够记得,老夫曾经救过他们的性命。若非如此,又怎会害了我妻的性命?” “害了她的,明明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的自大,怎么会耽误了她的病情?” 简青云语气激动:“若不是那群刁民阻挡,老夫怎会赶不上救治她?是那群刁民害了她。” 台清远把头缩了回来,问向慕容错:“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慕容错的脸上也笼上一层雾霾:“据说只是普通病症,耽误了救治,就在简青云眼前咽了气。” “有人欺负他没了权势,强行把他拦住要他瞧病,恰巧在那时他收到了他妻子病重的消息,也许他那时回去,他的妻子还有一线生机,可惜那群人拦着他不让他走,他动手推攘,被他们打倒在地,旁观的人有很多,没有一人上前阻止。” “他的那只腿就是那时被打瘸的。” …… 简青云双眼通红,怒气滔天:“他们忘了从前是如何的对老夫感恩戴德,老夫一朝失势,那群畜生轮番来羞辱老夫,短短几年,老夫尝遍了人间百味。既然他们没有良心,同畜生无异,那老夫就来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一股更强大的风袭来,被控制住的医师们受此鼓舞,神情更加狂躁,只见简青云嘴唇微动,那群人就转了个身,朝大会的出口走去。 “糟了!简青云要操纵它们去屠杀百姓了!”台清远惊呼。 白墨初纵身一跃,出现在出口处。 眉头微皱,这些人还活着,不能对他们下杀手,他扫了一旁高大的木架子,有了主意。 夜兰在脑中疯狂的回忆前世看过的有关巫蛊的那些书,她想搜出来这究竟是什么蛊,可惜记忆太久远了,她连零星大概也不记得了。 心下正焦急不已时,她忽然感觉到了空间的异动,装有七色蛊虫的木盒子正在蠢蠢欲动。 对了!七色蛊虫,它能吃掉蛊虫。 夜兰偷偷地从屋顶上爬了下来。 吸引到蛊人的注意,白墨初跃上木架子,他暗中发力,再加上蛊人在底部的攻击,木架子承受不住,很快“哗啦啦”倒塌。一下子全部砸在出口处。 出口被挡住了,这下子,一个蛊人也出不去了。 夜兰的双脚刚沾上地,听见巨大的声响回头,就看见白墨初站在倒塌的木架上,砸下来的木头瞬间就把他淹没了。 夜兰呆呆地看着,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白墨初,他被砸住了?他怎么不逃?他这么厉害,以他的武力,怎么会逃不开? 尽管心中着急慌乱,夜兰也没有失了分寸,她悄悄地挪动,尽量不让自己引起简青云的注意。 “可惜了。”慕容错躲在角落目睹了一切,他心中暗叹。 简青云拄着拐杖上前,他的脸上又挂上了他一贯笑眯眯的神色:“傻孩子,为何非要管闲事呢?你还年轻,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为了那些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啊!” 显然,他以为白墨初终究是逞强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被粗壮的木头砸下,还想活,怕是很难了。 他正要指挥蛊人把木头搬开,忽然身子一僵,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点他们的穴位没有用,那,点你的穴呢?” 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简青云瞬间瞪大了浑浊的眼睛,这是—— 刚才那个孩子! 白墨初走到他脸前,声音悠闲:“想要骗到你也太简单了!现在你被我点了穴,没有办法对我施蛊术,也没有办法命令那些蛊人,你准备怎么办呢?” 白墨初压根也没有被埋到木头堆里,木头倾倒的最后一瞬间他闪身离开了,并且藏身在了暗处,这么做是为了放松简青云的警惕,让他掉以轻心。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对他下手,不过是忌惮他的蛊术。他虽然武功不弱,却对这种阴邪之术毫无办法。 在他出现在简青云身后时,夜兰就明白了过来,她终于放下了心。 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简青云的脸上没有丝毫气馁,他微昂着头,毫不惊慌:“制住了老夫也没用,老夫虽然没法命令他们,可你们,也解不了他们身上的蛊毒。” “谁说解不了?” 第六十七章 医药大会,尾声 夜兰微笑着上前,她不着痕迹地触摸了一下简青云的衣袖,就把七色蛊虫偷偷放在了他身上。 她试图用谈话转移简青云的注意力:“你这种人,总把自己的不幸归结在别人身上,怪命运,怪上天,怪不知好歹的人,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自己?” 简青云瞥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女娃娃懂什么?” “你如果不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医术,也不会耽搁了你妻子的病情,你如果不是对人生过于悲观,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田地。” 简青云忍不住反驳:“照你这样说,老夫做什么事都是咎由自取,那么佛家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是从何说起?老夫前半辈子行医救人,自问没有做过半点亏心事,换来的却是什么?” “是同行的打压诬陷,是刁民的不知好歹,是我妻的离世,是老夫年过半百却连个孩子都没有的遗憾。” 一行热泪滚滚而出:“若苍天有眼,为何独独老夫遭遇千般劫难,万般苦楚。” “人生在世,宛若大梦一场,梦醒无痕。” 熟悉的咀嚼声响起,夜兰心知七色蛊虫一定是找到了藏在简青云身上的母虫,虽然不知他们所中的是什么蛊,不过是蛊就有母虫,没有例外。 看到颓废、哀戚的简青云,夜兰想他已经陷入了往事中,不会注意到她的动作。 偷偷地把手伸出,突然她的手腕就猛地被人抓住。 一抬头,对上了白墨初异常凝重的脸。 “兰兰,你!” 夜兰急忙把七色蛊虫收进了空间:“怎么了,墨初?” 白墨初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化成一句叹气:“兰兰,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看到它,不然,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大麻烦,可是,光听到白墨初的语气就知不简单,夜兰立刻点头。 “简青云!”白墨初肃然道:“告诉我,玄一教的教主,是谁?” 简青云沉默着摇头,示意他是不会说的,被问的急了,也只说一句:“你不如给老夫一刀,老夫死也不会说,若是说出来了,老夫的下场只会比死更痛苦千万倍。” 两白墨初逼问的空间,夜兰环顾了四周,发现宁溪和单竹月不知何时不见了。 单竹月,她同样罪孽深重,夜兰眼眸深深,不管她逃到哪里,她都要找到她。 母虫被七色蛊虫吃掉不久,那些蛊人就纷纷倒地,没过多久,终于清醒过来,一个个恍如做梦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呦我的头,我的头还是疼啊,刚才发生什么了?” “天哪,那县令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们快回家吧!太吓人了!”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众人的附和,见到出路被堵,他们不顾头疼,不遗余力地搬开木头。 夜兰赶紧过去,母虫死了,这些人身上子虫却还在,不能就这么离开。 “先别走,你们先别走。”夜兰大声喊道。 她一口气说了七八种药材,告诉他们回去用这些药材泡澡,怕他们敷衍,她吓唬他们道:“你们都中了酒里的毒,若不按我说的做,你们的头痛之症永远不会愈合,反而会愈演愈烈,最后头爆身亡。” 众人面面相觑,见夜兰神情严肃,不像说谎,再加上头痛欲裂,他们赶紧慌不迭点头。 药材虽然多,好在他们都是药师,稍微用点心便记住了。 解决了这件事,夜兰又往回走,刘义跟在她身后面白如纸:“夜兰,为什么酒里会有毒?这毒不会对大伯以后有影响吧?大伯还年轻,可不能有后遗症啊。” “大伯,你不年轻了,三十而立了。” 刘义觉得自己嘴里发苦:“大伯,毕竟还没娶媳妇儿。” “确实。”夜兰忽然停下,认真思索了一下,“该提上日程了。” 这一打岔,倒把让刘义把他想问的话全忘在了脑后。 慕容错和台清远确认安全了,也从藏身之地出来。 慕容错一脸失望:“你曾对我有赠药之恩,我好心帮你,没想到,你居然利用我,利用完之后还想要我的性命。” 台清远心中复杂,当初,一念之间,他把简青云逼出了同仁馆,如今差点酿成了大祸,这事追究起来,他有逃不开的责任。 “简大夫,”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该道歉吗,还是该指责呢,诸多话语汇聚胸口,最后只有一句:“回头是岸啊。” “台清远,”简青云笑得古怪:“老夫后悔刚才没先杀了你。” 此话一出,台清远更加沉默。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打算活了。”简青云眼看着那群医师逐渐恢复正常,知道大势已去,他暗自奇怪人在死前竟然很冷静。 “想让他们死,已经被你们阻止了,幸好,老夫想要自己死,尔等总算没法阻止。” 他的嘴角逐渐流出了乌黑的血液,夜兰眼尖,率先发现了。 “是毒!他服毒了!” 原来方才他的颓废只是做样子,趁他们不注意,他偷偷服了毒。 “这等恶人,死不足惜!”慕容错的脸上没有丝毫惋惜之色,一想到他好心帮他,他却反过来要他性命,他就气急了。 夜兰尽了全力,终究还是救不了他的性命,眼睁睁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了释怀的笑。 他吃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的遗言。夜兰耳朵尖,一下子就听清了。 简青云不是在说遗言,他喃喃地在说:“吾妻婉儿,为夫,这就来找你了。” 最后一丝生机从他眼里逝去,夜兰心中复杂,也许,他做这一切只是发泄,他心中并没有想要任何人的性命。 慕容错和台清远躲在墙后不知道,她却看得清楚,简青云控制的蛊人距离他们两人最近的不过几步之遥时,蛊人又一致的回头了。 木架未倒塌之前,他完全可以忽视白墨初,直接操纵蛊人朝门口冲出去,顾忌活人性命,白墨初束手束脚,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也许,他钻了牛角尖,很简单的道理却想不通。 “爹!爹!爹你没事吧!” 第六十八章 被抢的新娘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错立刻精神焕发,大声应道:“哎,儿子!爹没事,爹好好的!” 下一秒,慕容辰出现在会场里,见到慕容错,他喜极而泣,扑在他怀中,委屈道:“还好你没事爹,我在街上逛着呢,听他们说医药大会里出事了,他们都四处逃跑,把我吓坏了,我在这附近找了许久没找到你,看到那群逃出来的医师,才知道真的出事了,爹你还被关在里面,吓死我了!” 没想到慕容辰还是个小哭包。 慕容错急着安慰他,又记挂着要请夜兰来府中的事,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受到了惊吓,可能需要在家中休息几天,他便往后延了约定的日子,只说让夜兰休息完了可随时来慕容府,便带着慕容辰匆匆离开了。 白墨初拉着夜兰的手就要离开,使了使劲,没拉动,他回头,看见夜兰指了指简青云的尸首,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放心,”白墨初示意她看台清远,“他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简青云服毒自杀后,台清远就在低头看着他的尸体,他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夜兰知道他心中难过,两人悄悄地离开了,没有打扰他。 回家的路上,夜兰回想起今日,不过一天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有些迷茫,老天让她穿越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白墨初注意到了她神情失落:“兰兰,在想什么?” “没什么。”夜兰苦笑一声,她虽然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却也只是想想,她绝不敢把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谁会信?只会把她当成魔怔了吧。 她说起了单竹月的事:“单竹月趁乱跑了,不知她能跑到哪里?” 夜兰又把今日台清远和单竹月的对峙说给白墨初听,隐去了她曾对自己动手动事,总结道:“单竹月同样作恶累累,不能轻易放过。” “可惜让她逃了。” “放心,跑不远。”白墨初一脸笃定。 原以为白墨初只是安慰的话,谁知靠近杨家村时,他带着夜兰从牛车上下来,去了大青山上。 夜兰正疑惑,却见白墨初拨开一片半人高的草丛后说道:“到了。” 草丛后面是一块空地,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让夜兰意外的是,她方才心心念念的单竹月,正被五花大绑了丢在地上,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嘴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见到白墨初来了,她“呜呜”直叫,然而看到紧跟在其身后的夜兰,她立刻安静了。 夜兰走上去一把拔掉了她嘴里的布。单竹月发丝凌乱,面上尤带镇定:“是你们把我抓来的?” 夜兰看了看白墨初,后者不置可否。 “我有问题要问你。”夜兰说道。 单竹月瞥了她一眼:“问,看我心情说不说。” 再见单竹月,夜兰发现,她脸上的黑气比起初见又重了些。 “你中毒了。” 结合第一次见她时她的表现,以及她冒着风险参加医药大会,再看到她脸上越来越重的黑气,夜兰肯定地说道。 “猜对了,”单竹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 “你参加医药大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对我下手,一个是拿到奇草和解毒方,给你自己解毒。” 单竹月点点头:“都对,接着说。” 夜兰问道:“你不是会医术吗?为何解不了身上的毒?” 单竹月闭上了眼:“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夜兰换了个问题:“媛媛的病为何总不好?” “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回答。” 白墨初的声音如结了霜一般:“不如,我来替你回答。” “媛媛病了之后,官府每月都会发很多银两给你,简青云给媛媛的救治有效,你深知媛媛的病好了之后,你就拿不到这些钱了,于是,你给你的亲生女儿下了毒。她原本可以变回正常人的,是你的贪心,毁了她的一生。” “你不愿意说,是因为不敢吗?” 白墨初声声质问,直切肺腑,单竹月虽面上镇静,夜兰却注意到了她额前的薄汗。 “天下居然有如此狠心的人?”夜兰光想一想就觉得难过,原来那天媛媛那么大的反应并不是在赶他们走,而是在向他们求救,她拼尽了全力表达,却被单竹月曲解,让她误以为他们不受媛媛欢迎。 “所以,你的姐姐,也是你害死的吗?佟老人身上的蛊,是不是也有你的参与?”一想到这种可能,夜兰的心中就阵阵发寒。 “姐姐?”单竹月语带嘲讽:“她不配当我的姐姐。” “她对你不好?所以你杀了她?”夜兰猜测道。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单竹月的痛处,她眼神憎恶,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吃得比马少,干的活比牛还多,那个女人对我却非打即骂,我小小年纪在外头做苦工,挣回来的一点点钱全都交给她,她却打扮的花枝招展,拿我的钱在外头勾三搭四。” “我忍气吞声,以为等我长大了就能摆脱她,谁知道长大之后,却是另外一个地狱。” “我遇到了一个同我两情相悦的男子,他温柔、宽厚,说话细声慢语,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掉。” “那个女人知道之后,怂恿他来我家提亲,那呆子真来了,那个女人也答应了。我满心欢喜地等待出嫁,却在成亲前一日晕倒在家中,昏迷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天都塌了。” “那个女人居然给我下药,趁我昏迷,她披了嫁衣成了新娘,尘埃落定,我爱的男子被她以这种卑劣的方式抢走了,即便她做出了这种事,我也丝毫没有想过要怎样。” “我却不知,我的一步步退让只会让她觉得我懦弱、好欺负,她还有更卑劣的手段在等着我。” “成亲两年,她发现她的丈夫仍旧对我念念不忘,居然丧心病狂到喊了许多男人,趁着夜晚我一个人在家时辱了我的清白。” “原本我想一死了之,一想到那个女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就像吞了粪一样难受。我亲自去了草集村,趁着那个男人不在,给她灌了毒药,看着她满地打滚,看着她痛不欲生,看着她饱受折磨一点点死去,我的心里没有一点解气。” “那个男人回来了,他看到了我毒死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他让我走,别再来找他,我乖乖离开了。我以为我能做到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每次心烦意乱胡乱走,回过神来就走到了他家门口。” “几个月之后,我的肚子慢慢变大。若我早一点发觉,早早就会喝了落胎药,可惜我发现的太晚了,月份太大,已经打不掉了。” “生了媛媛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找过他。我以为他一个人过的挺好,偶然间却让我知道,简青云对他下了蛊。” “简青云恨我,却奈何不了我,他不知从哪里知道我与佟微之间的纠葛,瞒着我给他种了蛊。等我知道之时,他中蛊已深,我没能力救他,只能送他一程,好让他少些痛苦。” 那日给佟老人解蛊时,单竹月就在附近,她不知夜兰的身份,更没想过他们两人居然能救得了他,她不忍心他受苦,趁两人都没注意,偷偷溜了进去,给他下了毒。 单竹月的说法,让那天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夜兰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对我下杀手?” “你不记得了?”单竹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身子。 “我撞破了你跟简青云的见面,就因为如此,你就要对我狠心下杀手吗?”简直是丧心病狂,夜兰转念一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了。 “你!你!”单竹月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语气颤抖:“你不是她,你是谁?你是人是鬼?” 什么意思?夜兰疑惑,难道还有隐情? 夜兰还想再问些什么,单竹月却眼神惊恐,腿脚并用的往后退。 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夜兰说了一声:“走吧。” 转身离开。 单竹月还有话没有说,也许留着她还有用,可恨之人却是有可怜之处,原想杀了她的,终究是不忍心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丢在这儿,夜兰心里清楚,白墨初一直跟她在一起,他自己是没有空把她抓住丢在这儿,能把会蛊术的单竹月抓住并且五花大绑丢在这儿,白墨初身边一定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并且听命与他。 夜兰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她没有问起,等着他有朝一日主动告诉她。 白墨初等夜兰走远了,才眯了眯眼,对单竹月说道:“我警告你,该说的说,你该说的,就烂在独自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嗯?” 单竹月心有余悸地说道:“别靠近她,她不是人,她是鬼,她杀不死,她还有奇怪的东西,她还会……” “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第六十九章 神器出现,一条龙服务 等了半天才等来白墨初,夜兰随口问道:“在说什么,这么慢?” 白墨初若无其事:“没说什么?在想怎么安置媛媛。” 提起那个可怜的女孩,夜兰不由得心中一紧,她的脸色暗了暗:“明日我去给她看诊,希望她的病还有救。” “不用了,兰兰。”白墨初道:‘我已经把她送去了别的县,那里自有大夫替她诊治,我准备在那里寻找一户肯收养她的好人家。’ “希望新的人家能够对她好一些。”夜兰黯然道。 “一定会的。” 两人到了杨家村时,正好遇到刚下牛车的刘义。 顶着白墨初冷飕飕的眼神,刘义原本想坚持跟夜兰他们一辆车的,夜兰反复劝说让他放心,白墨初不是坏人,刘义没办法,这才自己搭车回来。 跟刘义告别之后,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在家门口翘首以望的沈溪风等人,早上他们送夜兰出门之后,原本想着等医药大会结束了她们一家一起回家,谁知夜桃忽然肚子疼,她脸色苍白,斗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挺严重。 沈溪风原想给她开幅药方先去药房抓点药缓缓,夜桃却死活都要回来,杨秀娘放心不下她独自回家,又不能把伤还未好的沈溪风和小青书放在这里不管,没办法,只好全家一起回来。 他们回来的早,并不知道医药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见到夜兰的身影,立刻激动上前,拉着她的手询问结果。 夜兰也没做遮掩,告诉他们她没有拿冠军,拿了第二名。 杨秀娘的脸“唰”地就白了,台清远和夜兰约定的那天,她可是在场,亲耳听到了台清远的要求,想到这几日连续做了好几天的贵夫人梦,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即便被同仁馆欺压,至少还有一些银子可拿。 沈溪风虽然有些遗憾,却也转瞬便消散而空,见夜兰神态如常,便知她并没有将名次放在心上,便笑呵呵说道:“无碍无碍,兰兰还小,以后的成就还大着呢,没有拿第一,那是那群老大夫有眼无珠,跟兰兰没有关系。” “确实如此。”夜兰微笑点头,她心里清楚这冠军她本有机会可拿,不过是因为有黑幕,才没有落在她身上。 可别人却不知道,这父女两个一唱一和,无比和谐,听在夜桃耳中,就如针扎一样刺耳,她关紧了屋内的窗户,把自己蒙在被子中,兀自生气。 沈溪风大手一挥:“兰兰小小年纪能够在医药大会中打败几百个医师,拿到第二名,可见平日里付出了多少血汗,今日让你娘做些好的,我们庆祝一番!” “好耶!”青书最先跳起来,太好了,又有好吃的吃了。 饭桌上,沈溪风有意无意问起:“白公子,不知贵府还要等几日才能建好?”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白墨初装作听不懂:“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请的工人因为突发情况,延误了几日,耽误了工程。” 这? 饭桌上的几人几乎同时断定这是借口,说是在隔壁盖房子,结果一个月过去了,半个人影都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会让整个施工队延误了一个月,除非是不想挣钱。 不管怎样,把人直接赶走不是沈溪风的作风,他不管杨秀娘的暗示,旁敲侧击了一晚上,都给白墨初打太极一般不轻不重地还了回来。 结果就是,沈溪风又喝多了,他趴在桌子上,努力想睁开眼睛:“兰兰、兰兰配的药就是好,爹觉得,过不了多久,爹就、就能恢复如初了。” 夜兰含笑看着他:“那正好,等爹痊愈了,我们就搬去铁塔镇生活。” 沈溪风笑容慈爱,他伸直了手,努力想要摸一摸夜兰的头顶,却在将要触摸时,头一歪,睡着了。 “见笑了,他喝酒了才这样,平时是很正经一个人。”杨秀娘赶紧来扶,夜晚有些寒凉,怕沈溪风受凉,她把他扶到屋里躺好,这才又回来招呼起白墨初。 “多吃些!不要客气白公子,就当是在自己家。”杨秀娘热情异常,若不是矮人一等的心理在作怪,她怕是早都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 “白公子,您看,这夜幽的婚事,您相看的如何了?”杨秀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兰夹菜的手一顿,这些天白墨初在调查单竹月和简青云的事,这种小事,他应当抛于脑后了吧。 这样想着,朝白墨初看过去,却见他认真颔首:“有几家合适的,家境殷实,人品也不错,可相看一二。” 杨秀娘大喜过望:“既然如此,那可否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可随时相看。” “那太好了!夜幽,听见了吗?到时你就躲在里屋听着,若你觉得满意,告诉娘。” 夜幽脸色有点泛红,她点点头:“全凭娘做主。” “不过,”杨秀娘似乎有些顾虑,他转头看向夜兰:“兰兰,我看你爹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最近就着手搬家的事吧。” 夜兰不置可否,她一眼就看穿了杨秀娘的心思,无非是想抬高一下身价,为了能让夜幽提高点说话的底气,她倒是不在意。 “那就定在五日后吧。我明日就去镇上看房子,五日的时间,官府那儿买房子的契约也能下来了。” “好好好,”杨秀娘高兴地合不拢嘴,“对了,”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娘这边还有些银两,有里正给的谢礼,也有卖膏药挣得钱,明日你也一并带去,以备不时之需。” 夜兰拒绝了,几百两银子对买房子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不用,娘,这些钱您留着置办东西,家里年头老些的、用不着的就扔了吧,到铁塔镇再买新的,省得辛苦搬过去了。” “好好好。”杨秀娘连连点头。 “还有一事。”她迟疑着,在想要不要问出来。 “怎么了娘?还有何事?” 想想心里总有个疙瘩,不如问清楚了,杨秀娘问道:“输了同仁馆的赌约,兰兰你,在铁塔镇会不好过吧。” “娘,你放心吧,台大夫不会为难我们了。”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问,兰兰总有这样化险为夷的本事,“那娘便放心了。夜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肚子还疼吗?” 夜桃神色恹恹,她面前的一碗饭看起来没怎么动筷子。 “娘,我不想去铁塔镇。” “这是为何?”杨秀娘惊奇,她心心念念着搬离这里,铁塔镇是不错的选择,夜桃即便没有她这样大的执念,不过也一向抱怨村里穷苦,村里人粗鄙,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我能不能不搬走?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也可以的。”夜桃抬头,她脸色难看。 “不行,”杨秀娘断然拒绝,“村里乱的很,你一个女孩子家,铁定不能一个人住在这里,我跟你爹都不放心。” 杨秀娘语气坚决,夜桃不说话了,她重新低下头去,也不知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还是在打别的主意。 夜幽关心地问道:“二妹,你有什么顾虑,跟娘说说,娘会给你解决的,不要怕。” “我——”夜桃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她终于还是没再开口。 “二妹,二妹!”喊了几次,夜桃都不搭理,夜幽没办法:“娘,搬家太累了,二妹可能是身子还没好,想多休息几天。” “早些搬走吧。”杨秀娘主意不变。 夜桃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去。 夜兰一眼就看出夜桃她根本没病,她也不拆穿,等着看她想出什么幺蛾子。 深夜,一轮弯月高高挂起。 夜兰趁着众人都睡着了,闪身进了空间。 她一直记得今日会场上紫砂锅的事,熬完药之后,她不能把砂锅收起,眼睁睁看着会场上的人把它收走,原本在心中遗憾,谁知每过多久,她就感知到紫砂锅出现在了她的空间里。 白日一直没有机会进去空间,因为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情,夜兰辗转反侧睡不着,趁着这会儿没人,正好可以去看看。 进了空间夜兰直奔古屋而去,一打开门,夜兰惊呆了。 半天之后,她激动地跑进去。 这简直是一间宝屋啊,装满了宝贝。夜兰一一数过去,仿白铜鎏银龙形切药刀、葫芦榨药汁凳、戥子秤、参茸刨子、刻花捣药臼、白瓷脉枕、铜药鼓大中小号、熬药方铜锅、木药碾、青花研药钵、铜温药器,以及包含她之前见过的紫砂锅,和它身下的红泥小火炉组成的煎药套装,甚至还有一个刻着精致花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出诊药箱。 这简直太棒了,有了这些东西,她正好可以在空间里炮制药材了。 夜兰的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尝试着用意念控制药材。 脑海中刚有这种想法,就看见成捆成捆的药材飞过来,切药刀开始“咔嚓咔嚓”的工作起来,紧接着是榨药汁、捣药臼、药碾、研药钵……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自动机器一样,就这样没有任何人操控,在夜兰眼前,一点一点地把药材炮制了出来。 第七十章 再见佟老人 夜兰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一切不是幻觉,心中狂喜,这下子,她不仅可以批量生产药材,还可以批量炮制药材。 在这个药材金贵的时代,夜兰仿佛看见大把的黄金、白银在冲着夜兰招手。 她想,从今晚开始,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第二日,杨秀娘在大门口欢喜地目送夜兰和白墨初一同离开。 今日答应了杨秀娘要去铁塔镇买院子,白墨初自告奋勇地跟着她,说是他对铁塔镇熟悉,可以帮她相看,还可以帮她讨价还价。 杨秀娘听见了,立刻就催着他们二人赶紧出发。 夜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真有找人在我家旁边盖房子吗?” “当然。”白墨初眼都不眨一下。 “那太可惜了。”夜兰故作遗憾,“我们就要搬家了,以后不会回来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碍。”白墨初笑得灿烂,“我在镇上也有房子,兰兰想我了,可以随时来找我玩。” 夜兰一噎,有钱真是任性! 到了铁塔镇,白墨初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以几近严苛的眼光替她选房子,不是这个户型不行,就是那个地段不好,小于四间厢房的,白墨初直接不看。 夜兰摸着怀里揣着的五十两黄金,心中惴惴不安。 这是她刚跟刘义要来的,刘义那边还有医馆需要钱,她只能拿这么多。 “呃,你都不考虑一下我能不能买得起的问题吗?” 白墨初回头,拍了拍鼓囊的口袋,粲然一笑:“没事,我有钱。” 夜兰咋舌,赶紧把怀中口袋掏出来:“我就这么多钱,能买多大是多大。” 白墨初接过去掂了掂:“一般般了。” 最终,在夜兰的强烈要求下,买下了一间三进三出的院子,在官府交了契约金,还剩下一百两白银。 夜兰十分满意,她们的新院子地段偏僻,平常不会有人来打扰,正合她的心意。 所需要的银两也比她预想的要少,这样很好,她还有银两给医馆添置些东西。 一切都办妥了,两人动身回去,夜兰准备把结果告诉杨秀娘,路过办铁塔镇中央时,夜兰停住了。 这个地方,昨日还是医药大会,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 一大片空地被圈了起来,昨日的烂摊子县令负责收尾,为怕乱了民心,他没有把昨日发生了何事说出来,只是对蛊毒之事,他有了阴影,把这块地圈起来,禁止任何人接近。 夜兰遥遥叹息:恐怕铁塔镇的医药大会,不会再有了吧。 “单竹月怎么样了?”夜兰问道。 白墨初回答:“我把她交给了官府,自由律例来惩戒她。” 想起单竹月,夜兰突然想去看看佟老人。 “我想去一趟草集村。” “好,我陪你去。” 佟老人在很多人的照顾下,已经好了很多。 夜兰去找他时,他正躺在摇椅上闭目休憩。 老旧的躺椅“吱呀吱呀”叫个不停,老人安静地躺着,稀薄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定格成了美好的画面。 夜兰看着这一幕,仿佛穿越了旧时光,看见单竹月眼中当年那个俊朗的少年郎,他站在阳光下,温润如玉,如春风拂柳,轻轻一笑,便乱了她心弦。 “咳咳咳!”苍老的咳嗽声响起,老人被剧烈的咳嗽惊醒。 他涨红了脸,一副要喘不过来气的模样。 夜兰急忙上前,在他后背两处轻轻一拍,咳嗽声渐渐小了,老人的脸色好多了。 “多谢姑娘了。两位可是过路行人?若说讨碗水喝也尚可,若要饭食,老朽这里什么也没有,恐怕没法招待了。”佟老人苦笑道。 夜兰发现,按照单竹月的说法,佟老人不该是如此老态龙钟,也许,日复一日的煎熬和对生活的无望太过于折磨,早早地使他苍老了身心。 “老伯伯,你误会了,我是一名大夫,能否让我替你诊脉?”夜兰上前道。 佟微仔细看了看两个人,想起隔壁李小花的话,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救了她,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 “是你救了我?”他不确定开口问道。 “是我,我留下了几副药,嘱托隔壁大娘照顾你,不知老伯伯你有没有好好吃药?”夜兰微笑着说道。 佟微费力站了起来,他行了一个大礼,吓得夜兰赶紧扶住了他:“使不得,老伯伯,我是一名大夫,若不救人,我学这一身本事有何用?老伯伯不必如此。” 佟微执拗地弯下腰去,直到他觉得喘气有些困难,这才撑着夜兰的手站直了身子:“救命之恩,大过于天,老朽只给姑娘你行了礼,尚觉得羞愧,若非家徒四壁,老朽愿倾家荡产来答谢姑娘救命之恩,若姑娘愿意,等老朽去后,这间破房子就赠与姑娘了,若姑娘看不上眼,全当老朽没说。” 一番话下来,感谢之意明显,然而佟微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高兴之意,仿佛他的答谢只是出于他骨子里的教养,而他的内心,并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 即便看出了这一点,夜兰还是想要给他看诊,治好他的病。 佟微也没有拒绝,极为配合。 不得不说她空间里的药药性十足,再加上有灵泉辅助,老人的身体已无大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想到单竹月,她犹豫要不要告知老人一声。 佟微蹉跎半生,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哪能看不出夜兰脸上的犹豫。 他长叹一声,缓缓道:“老朽清醒过来的那日,便知道她已经伏法了。” “她的手上,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本就罪孽累累,真要算起来,老朽还犯了个知情不报罪,罪加一等。” 夜兰吃惊:“何意?” 难道他误以为他身上的蛊毒是单竹月下的? 佟微眼神放空,苍老的脸上满是苦涩:“老朽身上的蛊虫,是自愿让他种下的。” 脑中泛起了另一张苍老的脸,夜兰立刻说道:“是简青云。” 佟微幽幽叹息:“老朽并不知他唤何名,老朽只知道,他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沧桑。” 夜兰说道:“老伯伯,你被他骗了,蛊毒是邪术,你还记得你中蛊之后的痛不欲生吗?” 第七十一章 心存死志 佟微缓缓摇头:“他没有骗老朽,所有的事情老朽都心知肚明。” “那日,他突然来到老朽屋里,告诉老朽,单竹月害了他的妻子,他恨极了单竹月,为了报复她,他要同样杀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说到这里,佟微似乎体力不支,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方才继续说道:“老朽告诉他,他误会了,老朽,只是她的姐夫,已经好些年不来往了。” “他不信,给老朽两条路要老朽选,要么,以肉身给他炼蛊,要么,等着给单竹月收尸。” “老朽想着,总不能对不住她早逝的姐姐,就选了第一条路。” “老朽请求那人多给老朽一些时间,老朽还有一些事没有完成。那人答应了。” “老朽便去了一趟铁塔镇,把攒下的银钱都扔进了她家院子,这东西,老朽留着也带不进棺材去,给了她,也算做了件善事。” “老朽回来之后,那个人就把一只白色的虫子放在了老朽身上。” “老朽躺在床上正回顾生前往事,就听到那个人开口说话。” “快死的人明明是老朽,他倒把他的平生回顾了个遍。” 说到这里,佟微的眼角皱成了一条缝,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同老朽说了几个时辰的话,也没敢回头看老朽一眼,背对着老朽,仿佛要把从前来不及说的话都说完。” “他说单竹月同他一样,都是玄一教的人,单竹月毒术比他厉害些,他动不了她,这才来找老朽。” “他把实情说了,老朽心中倒也没大感觉,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有什么关系呢?” “老朽一直知道单竹月对媛媛的残忍,那人却不知,他说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单竹月,如果没有她和媛媛,他就不会被万人唾骂庸医误人。” “说起来,单竹月实在是对不起他,她和那人纠葛了这么多年,换来这样的结果也是应当。那人说他要在过几日的医药大会动手,看起来应当是失败了,不然早就天翻地覆了。” “老朽还活着,那就说明那人已经被抓住了,那和他一起干坏事的单竹月,还能跑得了吗?” 佟微摇头叹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夜兰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按照律例,她罪恶累累,当处以极刑。” 佟微的手微微颤抖,他苍老着声音说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风过无声,夜兰连唤了他很多次,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佟微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有时我再想,若当年的我能跟勇敢一切,抛掉无谓的人伦礼法,带着她走得远远的,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夜兰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伯伯,你在说什么?” 佟微终于回过神来,慌乱地用衣袖挡住眼睛:“没什么,姑娘你听岔了。” 夜兰掏出药材放在躺椅旁:“老伯伯,我们要走了,这些药材,可调养身体,你好生保重。” “多谢姑娘,”佟微的视线落在药包上,他语气寂寥:“只是没有目的的活着,有何意义?” 最后一句喃喃自语,声音低地让人听不见。 身为旁观者,夜兰看得清楚,佟微对单竹月是有情的,尽管一遍遍强调了他替单竹月去死的理由,他眼中的情意,听到单竹月处以极刑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出了院子,走出去老远,夜兰忍不住回头看,佟老人的小院,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就像佟老人一样。 “他老了,又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恐怕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养花种菜,连吃食都成了问题。” “放心,”白墨初拍拍她的肩膀:“佟老人为人和善,草集村的村民都很照顾他。” “何况,”白墨初看了小院一眼,“他看起来也时日无多了。” 没错,他们离开之前,佟微看那药包的神情,很明显没有求生之意。 “唉——”夜兰叹气,她可以医好身体上的病痛,却永远没办法医好心上的伤痛。 “我们走吧。” …… 这日,夜兰一家正在忙忙绿绿准备所用的东西时,白墨初不知从哪里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袋。 见到夜兰,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一把把布袋扔给她:“兰兰,接着,这是你的。” “什么东西?”夜兰接住,有点疑惑,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白墨初那里。 白墨初解释道:“这是医药大会的奖励,那日出了变故,县令没把该发发奖励发了,这不,补回来了。” 夜兰可不信铁塔镇县令会主动补回来,八成是他亲自去找的县令。 “我是第二名也有奖励吗?”她疑惑着打开包裹。 奖励还不错啊,有几琔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一株草药,一张写满字的纸。 这药草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白墨初说道:“这是第一名的奖励,夜兰虽说得了第二名,但是在我的心里,你的医术无人能敌,这些东西都是你该得的。” 她想起来了,这株长相奇特的药草,不正是她的空间里,第一次种出来的那株不知名的药材吗? 夜兰反复验证了几遍,心里一喜:还真是! “你说这是什么?”夜兰抬头问道。 白墨初回答:“这是奇草啊,解毒的圣品,一株奇草,单单只是它,便能解了天下大多毒药的毒,若合理配置解毒药方,加了奇草的解毒药,几乎可以说是能解天下所有毒。” “这么厉害!”夜兰紧紧地握着奇草,不愧是四星药材,药效霸道,她空间里的药田,只要是种出来的药材,就可以无限量的产出这种药草,奇草这这世间稀有,她空间里却无限量。 想想都好开心。 “兰兰,兰兰,在想什么?怎么发起呆来了?”白墨初好笑地看着她,跟她说话呢,半天听不到回音,一看,人家压根也没在听。 “哦哦,”夜兰回过神来,“多谢你了,承蒙你照顾,我欠你良多,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还给你了。” 白墨初愣了。 反应过来之后,欣喜狂喜。 兰兰说她要还给我,莫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白墨初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连夜兰离开了都没注意。 夜兰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回头得问问刘义,一株奇草能卖多少钱,一边去了沈溪风房中。 “爹,明日便要搬家了,你觉得身体恢复的如何?若是觉得为难,晚些时日也无妨,反正镇上的房子已经安置好了。” 虽然沈溪风说得很好,夜兰还是怕他的伤经过搬家的劳累又加重了。 听见这话,沈溪风立刻要下地,展示给夜兰看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夜兰无奈阻止,“我知道了,你既然下定了决心,那明日就搬吧,不过明日一定要小心谨慎,若身体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放心吧,兰兰,爹好歹也是个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会那么不中用的。”沈溪风如是保证道。 沈溪风坚持,夜兰也不好说什么,她转而说起医馆的事:“医馆的事我托大伯帮我留意,今日我问了他,他说倒是有一间合适的铺子,正巧原来的铺子老板有急事要回老家去,着急把铺子换成盘缠,正低价出手,我想着这是一个机会,就托大伯买下了这间铺子。” 沈溪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兰兰,你办事,爹放心,以后,家中大事小事都由你做主,不用再和爹报备了。” 通过他这次受伤,他看出来了,他以前,简直就是瞎了,差点埋没了兰兰这颗明珠。 “好的,爹爹。”得到沈溪风的认可,夜兰也很高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邀请了大伯来我们馆中当坐堂大夫,大伯帮助我良多,我不能不管他,还请爹爹不要介怀。” 沈溪风欣慰地点头:“兰兰做的很对,爹爹还要表扬你。知恩图报,本该如此,刘义他医术尚佳,人品也不差,同他共事也可共同交流,爹爹有什么好介怀的?” 听了沈溪风的话,夜兰总算放下心来。她还怕沈溪风会怪她自作主张。 “对了,爹爹,算一算夜桃也到了年纪,不如送她去读女医吧,等她学成,想在医馆做事也好,想去宫中谋求发展也好,总算是有一门拿手的本事。” 沈溪风认真思索了起来:夜桃这孩子性子浮躁了些,送她去教导之地学学规矩也行。 “好,回头爹跟她说说,她的性子你也知道,得慢慢来,她若不愿意,打死都不干的。” “爹地有心了。” 目的达成,夜兰也准备出去了。 送夜桃去读私塾,有一半的原因是像她说的一样,真心为了夜桃好,还有一半原因就是私心了。 医馆眼看着就要开张了,想在其他医馆口中分一杯羹,想想就知不容易,台清远虽有保证,夜兰却不太信任她。 已经有外患了,她可不想夜桃再看她不爽暗自生事,引起内忧。 医馆刚开,举步维艰,她要小心经营,不能出岔子。 “不好了,不好了!”杨秀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夜桃被人带走了!” 第七十二章 夜桃被掳走? 沈溪风闻声立即从床上下来:“秀娘,你说什么?夜桃她怎么了?” 杨秀娘神情慌张:“是夜桃,今日白天一整天我都没有看见她,原想着傍晚了她就会回来结果天都黑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我出门寻她,四处寻不着,一打听,才知她就在村口被人掳走了。” 夜兰立刻问道:“是什么样的人把她掳走了?什么时辰的事?” 杨秀娘嘴唇哆嗦:“我,我不知道。” 她乍一听见夜桃被掳走的事,慌得六神无主,只想着回家告知沈溪风和夜兰。 沈溪风立刻批上外衣,让杨秀娘带他们去村口。 在村子口坐着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的几个农妇还坐在那里。 杨秀娘的意思是方才就是她们几个人告诉她夜桃被抓走的事。 夜兰主动上前询问:“各位大娘,请问看见我姐姐夜桃了吗?” 经过医药大会一事,夜兰在杨家村也算有些名头了,那几个女人见到她,态度也还算客气。 “夜桃丫头?方才跟你娘说了,被人掳走了。” “什么时辰?什么人把她带走了?”夜兰紧跟着问道。 “午时左右,被一个男人,那男人生得高大,看着不像俺们村的。” 杨秀娘感觉头有些晕眩:“夜桃那孩子,一向乖巧的很,她不可能会认识什么男人的。” 夜兰不做声,杨秀娘怕是对夜桃有什么误解,别看她小小年纪,心思可多着呢。 沈溪风紧皱着眉头:“夜桃整日待在杨家村,也没有出去过,怎么会认识别的男人?” 夜兰也在想这个问题。寻常情况确实如沈溪风诉说,不过,若是特殊情况呢? “娘,医药大会的前一天,你不是带着姐妹几个出门去了吗,那时夜桃是一直跟着你们的吗?” 杨秀娘使劲回想:“是的啊,我们一直在一起的,我带着她逛了首饰店、又逛了布料店,我什么都没给她买,她还不高兴……” “对了,”杨秀娘想起来了,“给夜香买零嘴的时候一回头找不着她了,把我吓坏了,不过没出几步她自个跑了过来,还怪我不等她。” “找到她时她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埋怨我两句就跟我有说有笑起来,和平时一个样。” 杨秀娘的一番话没有一点线索,夜兰转而又问向女人们:“大娘,你们还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吗?” 一人摇头:“那人一直背对着我们,没见着脸?” “大娘,能不能仔细地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夜桃被强行掳走,有没有好心人上前帮忙?” 有一个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原本我们是想去帮忙,可是看那人样子,似乎认识夜桃丫头,他们两人争执了两句,夜桃就跟着那人走了。” 这么说,夜桃不是被掳走的? 杨秀娘惊了,片刻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夜桃这丫头,我平日教她的礼义廉耻都教到狗肚子里了吗?她就这么跟别的男人走了,把她的爹娘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夜桃啊夜桃……” 算一算时辰,夜桃跟那个男人已经离开半日了,必须要赶紧找到她,如果她今晚上没有回来,这几个妇人看见她跟男人走的一幕,以她们的长舌程度,不出一日,她的名声就毁了。 那几人看见杨秀娘哭得伤心,似乎于心不忍,好心劝道:“她娘,别哭了,我看着夜桃他们是朝着铁塔镇的方向去了,赶紧去找找吧,千万别出什么事。” 沈溪风二话不说,拄着拐杖就往村外走。 他脸色铁青,一遍又一遍地怀疑是不是他教导的不到位,先是夜兰跟着白墨初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再是夜桃一声不吭地就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杨家的女儿怎么尽出这种事儿。 他看向夜兰,后者却一点没有心虚的表情。 夜兰压根也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说她神经大条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她的身体里毕竟居住着一个现代的灵魂,古代森严的礼俗常规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约束。 她正准备去叫马车,就这么走着去铁塔镇,别说是沈溪风,就是她和杨秀娘都有些够呛。 一路上,杨秀娘不住地抹着眼泪,埋怨着夜桃的不懂事。 “好了,秀娘,”沈溪风听得耳烦,“先找到她再说吧。” 杨秀娘这才收了眼泪。 到了铁塔镇,三人四处打听夜桃的下路,奈何他们一个孩子,一个女人,再加上一个伤还没好的男人,效率实在太低。 夜兰有些后悔来之前没有把白墨初叫出来。 忽然,她眼前一亮,小跑两步抓住一个人的衣袖:“慕容辰!” “是小神医!”慕容辰也一脸惊喜,惊喜之后,他脸上却有些不开心:“小神医,你不是答应了我爹要来我家的吗?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你还没有过来啊?你是不是忘了这件事了?” “我没有忘,这些天再忙别的事,过些日子我一定会去,”夜兰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慕容辰,能不能帮我找个人,我的姐姐找不到了,她许是被别人骗到这里,我担心她出事。” “有这种事?”慕容辰瞪大了眼睛,“看来铁塔镇的治安要加强一下了。” 慕容辰很热心的答应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出来的几个侍卫借给夜兰用,告诉她他先回家再多喊一些人来。 看着眼前的六七个人,夜兰喊住了慕容辰:“多谢你了,这些人也够了。” 她怕把事情闹来,带来更多麻烦,阻止了慕容辰。 算上慕容辰,一共有八个人,夜兰大致的说了一下发生的事情,以及夜桃的长相,犹豫了一下,便让他们先去铁塔镇的烟花之地打探。 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假如夜桃被人骗了,被卖入烟花柳巷…… 夜兰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 慕容辰一听夜兰的要求,面上居然有些羞赧之意。 夜兰不安地问道:“怎么了?不方便吗?” “不是。”慕容辰扭捏着,声若蚊虫:“我爹他,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第七十三章 升级 夜兰指了指那几个慕容家的家丁:“那他们总能去吧?” “没问题,没问题。”慕容辰点头如捣蒜。 …… 一炷香过后,几人陆续回来。 “没找到。” 夜兰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沈溪风焦灼不安:“这丫头,究竟跑哪去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夜兰沉下心:“继续找,多多注意行人稀少的小巷。” 不管怎么说,只要跟那些地方没沾上关系,事情都好办。 …… 不知道找了多久,夜兰一个胡同一个胡同的看过去,几乎要麻木了。 “找到了。”慕容辰惊喜的声音传来。 夜兰立刻来了精神:“找到了?在哪?” 紧跟着慕容辰,转过好几个弯,来到了一个黑暗偏僻的墙角。 阴影之下,一个身影正瑟缩着身子,抱膝蹲坐在墙角下。 “夜桃!”杨秀娘扑上去,一脸紧张的上下检查,问道:“你去哪了?你有没有出什么事?” 慕容府的下人提起灯笼,照亮了那一方阴影之地。 夜兰细看,夜桃表情呆呆,发丝稍许凌乱,除此之外,衣衫还算整齐。 “造孽啊!”沈溪风眼角湿润,此时,他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夜桃,夜桃!”见夜桃没反应,杨秀娘使劲晃了晃她。 “你可别吓娘啊,夜桃!”杨秀娘嚎啕大哭。 夜桃还是呆呆地没有反应。 见状,慕容辰主动说道:“不如先去我家,歇息一晚,沈姑娘怕是被吓到了,现下夜色深了,不宜再出行了。” 本就怕把事情闹大,夜兰怎么可能会同意去慕容府? 她婉言拒绝了,谢过慕容辰的好意,又向帮着寻找的下人一一道谢之后,她就让杨秀娘背起夜桃回家去。 杨秀娘泪流不止,哽咽着说道:“兰兰,夜桃的情况不太妙,不如在铁塔镇休息一晚再走吧?” 沈溪风立刻沉下了脸来:“听兰兰的话,快些走,再晚,就没牛车了。” 含泪背起夜桃,对慕容辰道了谢,她走在了最前面。 杨秀娘抱着夜桃哭了一路,沈溪风脸色不好,沉默了一路。 不知道夜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肯说,谁也没有办法撬开她的嘴巴。 本来计划着明日就要搬家的,看起来,又要往后拖延了。 夜间,杨秀娘一直陪着夜桃,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夜桃睡下。 夜香小心翼翼地来道夜兰身边,轻轻碰了碰夜兰的衣服,见到夜兰低下头来看她,她才怯怯地问道:“三姐,二姐怎么了?她怎么不理香香?” 瞧到夜香脸上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慌不安的眼神,夜兰蹲下什么,微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夜香,二姐是生病了,等过两天,她病好了,就会跟夜香说话了。” 夜香乖巧点头。 …… 夜兰又去了贺青家,闫婆婆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她打开门,看到夜兰,有些意外。 “夜兰姑娘?你不是说要搬去铁塔镇了,不再来给婆婆扎针了吗?” 夜兰笑道:“婆婆,家里有事耽搁了,搬家的事还不知要等多久。婆婆你的腿已经可以完全不用扎针了,我今天来,是找贺大哥有些事情。” 闫婆婆“呀”了一声,可惜道:“真是不巧,贺青上山打猎去了,夜兰姑娘,进来坐吧,喝口热茶,他去了许久,想必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贺青不在,那也没必要在此等候。 夜兰笑着拒绝了:“不必了婆婆,今日我还有事,既然贺大哥不在,我在改日再来吧。” 挽留无用,夜兰告别了闫婆婆要走,就看见一人扛着个半人高的东西进了小院。 “夜兰妹妹!”贺青一见到她,立刻把肩上的麝扔在地上,“不是要搬家了吗?正好,我抓了许多野味,中午留在我家用饭,尝尝我阿婆的手艺。” 被扔在地上的麝还在兀自挣扎,夜兰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 这是一头成年公麝,腿脚受了箭伤,流血虽多却还活着,哼哧哼哧地直喘粗气。 夜兰赶紧从怀中掏出药和纱布,给它包扎伤口,贺青不明所以,正要出声,却被闫婆婆的眼神制止。 伤口包扎完毕,夜兰抬头看向贺青,满脸期待地说道:“贺大哥,这头麝,我想要买下它,银两就和集市上一样价钱。” 贺青挠挠头:“夜兰妹妹,你要这头麝干什么?它又不能吃,往常我都是卖给那些……” “夜兰姑娘,你若喜欢,就让贺青给你送到家里去。”闫婆婆的声音插了进来,她笑容慈爱,示意贺青搬它的时候小心些,别碰到它的伤处。 “不不不,”夜兰连忙说道:“先前你们已经给了很多的诊费,患者为天,我治好你的病是医者本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我决不能无缘无故拿你们的东西,更何况,麝很贵重。” 在夜兰的坚持下,贺青收下了合适的银两。 他甩了甩膀子,摆好架势,一声低喝,就把百斤重的麝重新抗在肩上,迈步往夜兰家走去。 扛着不轻的猎物,丝毫没有影响贺青如炮弹一般连续不断的话语。 夜兰嘴上连连应和,心思却压根也没在他的话上。 她原本是想自己把麝带回去,在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把它收进空间里。 只是贺青和闫婆婆坚决不答应,说她身体弱小,这头麝本就受伤,性情狂躁,路上她若被它所伤,那让他们该如何自处? 她还没作完保证,贺青就一把扛起麝,大步流星地往她家走去。 这头麝若是被家里人看到,她就不能把它收进空间,那她今日来找贺青也就失去了意义。 眼看着离家里越来越近,夜兰着急,不行,要让贺青把麝放下离开,不能再往前走了。 白墨初面若冰霜地出现了两人面前:“打猎的小子,你的话,太多了。” 夜兰觉得白墨初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出现的这么及时过。 她心里开心,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见到白墨初之后,转过头来对贺青说道:“贺大哥,多谢你了,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就让墨初来扛着就行了。” 攥紧了抓着麝的手,贺青心中吃味:他不过暂住在夜兰家,夜兰却这么喊他,喊贺大哥,可比喊墨初疏远多了。 把麝往肩上抗了抗,贺青对夜兰说道:“不需要这么麻烦,没有几步路了,还是我来扛着吧夜兰妹妹。” 白墨初冷声说道:“叫你放下,听不到吗?这么殷勤,根本是不怀好意!” 贺青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年少本就性烈,更何况哪个少年都不愿自己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吃瘪。 “这是我的猎物,我给夜兰妹妹送去,有何不妥?我再不怀好意,也不会厚着脸皮住到别的姑娘家里去!” 白墨初冷眸微眯:“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一个时辰之内,谁的猎物多,就算谁赢。若输了,夜兰十步之内,你永远都不能靠近。” “好。”贺青一口答应,笑话,他贺青还是黄毛小儿的时候就跟着他爹上山了,还能比不过一个外行人吗? “你若输了呢?” “我若输了,与君亦然。” 贺青直接扔了麝,“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上山比试。” 白墨初同意,两人气呼呼地就往山上走。 夜兰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两人气性这么大,她说错什么了吗? 来不及想别的,夜兰赶紧拦住他们:“不可,你们拿我来当赌注,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在她心里,这两人此刻都变成了毛头小子,现下不过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大青山一向危险,他们心绪不平,现在上山,极容易受伤。 “兰兰,我没有拿你当赌注。”白墨初不想让夜兰误会他:“我只是在帮你赶走坏人,对你心怀不轨的坏人。” “你!”贺青气极,却明显没有白墨初会说,“兰兰,我看他才是心怀不轨,你等着,贺大哥替你把他赶走,很快就回来。” 说罢,怒气冲冲扯着白墨初的衣角就往大青山走,今日,他非得叫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家伙心服口服。 “放开。”白墨初一把甩开他,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傲然道:“还需要你拉着我走吗?先行一步,你慢慢走着吧。” 话音落下,他脚下发力,身形轻飘飘地往前方跃去,几个起落,消失在两人面前。 贺青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攥紧了拳头:“我不会输给你的!” 说罢,“蹭蹭蹭”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也不见了身影。 夜兰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如愿了,却以这种方式。 确认周遭都没有人,夜兰在心中默念一声,半人高的一头麝,赫然消失于空地之上。 空间里,夜兰把麝带到河边,给它清洗了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番,箭伤很深,若不好好养护,它这条腿可能会瘸了。 幸亏这头麝失血过多,没什么力气挣扎,不然,她还真弄不动它。 给麝松了绑,它奋力撑了几下,居然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在空间里跑开了。 一切完毕,夜兰直起身子,发现河里倒映的她的头衔,由“药生”变成了“药医”。 第七十四章 大丰收 夜兰没有多大意外,古屋开得瞬间,她便猜到了,不过,看着那长长的经验条,夜兰叹气,看来要升到下一级,不知道要多久了。 还好,空间里的种子已经出现四星药草了,虽然概率不大,目前药田里只有零星二三株四星,她已经很满足了。 许是来到了陌生的环境,那头麝有些焦躁,没头没脑的四处乱撞。 夜兰任它去了,这里就是它以后居住的地方了,它总要习惯,如果有可能,她准备再捉一头母麝放进来,两头互相作伴,不会孤独。 她今日去找贺青打得就是这主意,中医药方博大精深,不只有药草可作药材,还有动物身上的产物,矿石等。 龙鲤在她的空间里有取之不尽的壳,说明了她空间的特性,等她把用得着的动物们都抓来,那她也不用为动物身上的药材发愁了。 …… 从空间里出来,夜兰想着还是得去大青山上看一看白墨初两人,免得出什么意外。 在她印象中,白墨初自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给她的感觉,就是成熟、稳重,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考虑的很周到,她一直没办法把他和他现在的年纪对应,没想到今日,少年老成的白墨初,还会做出来这么孩子气的事情。 “夜兰!夜兰!”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她,夜兰驻足,回头一看,是夜幽。 后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娘正到处找你呢三妹!夜桃她肯说话了,不过她就说了一句话,要我们现在就搬去铁塔镇。” 这个夜桃,搞什么? 看看天色,不早了,现在搬家恐怕得忙到深夜了。 “爹同意了吗?”夜兰问道。 “没有,爹说找你问问,娘同意了,正收拾东西呢。” …… 屋内,夜兰看着杨秀娘收拾好的大包小包的包袱,皱了皱眉:“娘,昨日本来给牛车说好了今天搬家,夜桃情况不好,大家决定先不搬家,我已经先毁了约定跟他说了。现在夜桃说要搬家,你就张罗着搬家,先不说牛车的大爷现在有没有空,你这样前后不一的,人家还以为咱们耍着他玩呢。” 沈溪风磕磕烟杆子,“夜兰说的有道理。事到如今也不急了,过几日再说吧。” 昨日从铁塔镇回来,沈溪风就抽起了旱烟,很明显他还不熟练,被烟呛得直咳嗽。 杨秀娘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却并没有停住:“我们也是情有可原,请他通融一般,大不了再多给他点银两就是。” 此时,不止夜桃想立马搬去铁塔镇,她也很想啊。 夜兰想了想,终于还是后退了一步:“不如,明日吧,也不差这一天了。” “行行,就明日,秀娘你去照顾夜桃,昨日之事她还没交代,怎么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哎,我知道了。”杨秀娘磨磨蹭蹭地,还是出去了。 夜兰转头看向沈溪风,一脸严肃:“爹,身为大夫,你该知道旱烟的害处,有什么天大的事过不去,你非要折腾自己身子?” 沈溪风被呛了一下:“咳咳,没,爹就是,看别人都抽旱烟,想试试什么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沈溪风一把丢掉了烟杆子,讪讪道:“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夜兰走过去把烟杆子捡起来:“爹爹要爱惜自己身子,本就还没痊愈。这烟杆子,兰兰拿走了,下回兰兰再见到家里有烟杆子,还是会拿走的。” 沈溪风连连摆手:“不会了,不会了,爹爹不会再抽了,兰兰拿走吧。” 这烟杆子也是很久之前友人所赠,昨日实在心中郁结,不得舒缓,又想起友人所说,这东西可解千愁,这才把它从箱子底下翻出来,试一试是不是真的。 结果一点用都没有,要不是早都跟那位友人不来往了,沈溪风绝对是要把烟杆子扔回他家院子里的。 夜兰当时不知沈溪风的心思,等闲下来一想,就琢磨过来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有她的不对。 “爹爹,”夜兰坐下来,准备好好地开导他:“爹爹可是有心事?能跟兰兰说说吗?” 沈溪风看了她一眼,在他的几个孩子里,夜兰看起来才像是年龄最大、最懂事的那个。 “兰兰,爹是在为夜桃担心,她再怎么样,终归是爹的孩子,养不教,父之过,爹虽然想责备她,但在那之前,爹要好好地反思自己。” “兰兰知道,就像兰兰跟白墨初一起去黔县的那晚,爹爹也是这样担心的。”夜兰的一双眼睛极为认真地看着沈溪风。 “爹爹教导的很好,是兰兰不懂事了。爹爹是我人生路上的一双结实的手,爹爹会给我指路,会安慰鼓励我,会在我跌倒时扶起我,却不能代替我走路。” “如果我走的歪了,一定会听爹爹的指导及时改正,而不是一错再错下去。” 沈溪风转过头去,悄悄抹了抹眼睛,转回来时,白了她一眼:“爹爹不提你跟白墨初的事,你倒还主动提了起来,还怕爹会忘记你干得好事吗?” 看到沈溪风这样,夜兰知道,他总算是放开了些,于是笑道:“爹爹教育的是,兰兰以后绝不再提,省得爹爹一想起来就要骂我几句。” 沈溪风摇头:“爹才不舍得骂你。兰兰,你来当我沈溪风的女儿,也许,正是上天的安排,最好的安排。” 很多年之后,夜兰回想起来沈溪风的这句话,才知道,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夜兰没听出来沈溪风的意有所指,见沈溪风这样,放下心来:“爹,兰兰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歇着。” 她担忧白墨初两人,还想去大青山看一看。 “去吧。”沈溪风的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 看到自家院子外堆得满满的野鸡、野兔、野鸭子、野猪、野牛等等,甚至还有一头熊,伸着舌头翻着白眼压在最底下,夜兰揉了揉眉心,好了,不用去大青山了。 “兰兰,”白墨初站在山一般高的猎物前笑得张扬,“我回来了。” 那神情隐含期待,是为了得到心爱姑娘的一声夸赞。 她扬起笑脸:“很厉害,不过你们一下子抓回了这么多动物,会影响它们的繁殖。” 影响到食物链,进而影响到生物圈。夜兰在心里补充道。 “没关系,它们大都繁殖在春季,现在已经快入秋了。”白墨初笑意吟吟。 “那么,是谁赢了?” 虽然对他们比试的结果不感兴趣,不过总要象征性地关心一下。夜兰在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 白墨初勾起嘴角,极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有柔光,他看着她,像是看待珍爱之物,周围的阳光都被温柔了。 “从此之后,你的十步之内,只有我会出现。” 还真是霸道,她的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他接近呢,还有沈溪风和杨秀娘,还有以后数不清的人会来往。 夜兰无奈,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会一直在。” …… 院外的动静暂时没有引起屋里人的注意,沈溪风在休息,杨秀娘和夜幽在照顾夜桃,青书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扫了一眼“小山”,夜兰有些心动。 有很多她想养在空间的动物,不如,趁此机会—— 夜兰看了白墨初一眼,上一次在佟老人家,她直接把泉水拿出来,白墨初就像没看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不如现在,她再试一次。 夜兰招招手:“墨初,你过来!” 白墨初含笑走上前:“怎么了,兰兰?” 夜兰脸不红心不跳:“能帮我去灶房拿菜刀吗?我有用。” 白墨初笑得意味深长:“当然可以。” 目送他离开,夜兰赶紧翻找检查,把她需要的动物都送进了她的空间里。 牛,他身上有牛黄、牛角鳃;养,羊角也可入药;熊,它可浑身都是宝,熊胆、熊脂、熊掌,她空间里倒是有一头已经死掉的熊,不过没有多大用处,她还是需要一头活着的熊;蛇也需要,有蛇蜕;刺猬,也收进去吧,有刺猬皮可入药…… 差不多的时候,夜兰听到了院中的动静,赶紧从“小山”上起来,若无其事地在原来的位置站好。 白墨初一出院子,看到明显矮下去的“小山”,憋住笑意,走过去把菜刀递给她。 夜兰掂了掂菜刀,佯装苦恼的说道:“太重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爹和娘来吧。” 说罢,把菜刀拿回了灶房。 方才查看了一番,她发现,白墨初不知是不是有意,所有的动物都只是受了皮外伤,没有一只断气的。 不过它们的伤口不处理也不行,夜兰在找机会偷偷进空间,帮她刚送进去的动物把伤口都包扎了。 沈溪风的屋子和她们姐妹几个的屋子都有人,柴房和灶房倒是没人,只不过快到了饭点了,夜幽快要出来做饭了,给动物们包扎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躲在柴房,她怕夜幽要去柴房拿东西,敲柴房的门,她听不见。 夜兰把视线转向了仅剩的一间屋子,那是青书和白墨初一同住的房间。 不如—— 第七十五章 搬家 青书跑出去玩了,一时半会出不来,白墨初也不在屋里,他要是敲门,等她出来她就说帮青书收拾东西。 夜兰觉得自己真是优秀。 若无其事地走进青书的房间,夜兰立刻反锁上门。 空间里,她利落地给动物们都包扎了伤口,时间紧迫,她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 终于包扎完后,她赶紧出了空间,幸好,幸好,并没有人在敲门。 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这是青书和白墨初同住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干净整齐。 这时,书桌上的一件东西引起了夜兰的注意。 她忍不住靠近,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墨玉玉佩,上头雕刻着一只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牙齿的丑恶虫子,鲜红的纹路给这块玉佩增添了一丝狰狞之意。 夜兰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青书的东西。 放下玉佩走出屋子,她有些心神不宁,那玉佩看起来像是不祥之物,白墨初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 第二日正式开始搬家,青书一早便去村口喊牛车去了。 昨日白墨初猎到的一大堆的猎物,夜兰挑选完了之后,他又把它们都放回了大青山。 此时,杨秀娘收拾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重新堆满了整间院子。 沈溪风眉头皱得深深:“秀娘,兰兰不是说了吗,有些破旧的东西就不必带过去了,到了铁塔镇再重新置办。东西这么多,你和几个孩子哪搬的了?” 沈溪风此时只能尽量不拖累他们,帮着搬东西,他是想也不敢想。 听见沈溪风的话,杨秀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对,兰兰是这样说的,我给忘记了。我再重新收拾一遍,把没用的都扔掉。” 话是这么说,杨秀娘又欢欢喜喜地重新收拾一遍,结果一刻钟之后,包袱还是这么多包袱。 沈溪风看着她重新忙活了一遍,打开这个舍不得扔,打开那个舍不得扔,无奈道:“秀娘——” 夜桃今日好多了,除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问她话她也会回答。此时她正坐在石阶上,双眼怔怔地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兰也有些心不在焉,她只负责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本来没多少东西,不过她搬了一趟就得发半天的呆,因此还不如杨秀娘收拾的快。 “兰兰,有心事吗?”沈溪风发现了夜兰的异常,关切询问。 夜兰想了一早上昨日看到的玉佩,她的脑海中总不自觉的把那个图案像蛊虫的玉佩跟玄一教连在一起。 听到沈溪风的话,她下意识否定道:“没事,我没事。” 思绪拉了回来,夜兰这才看到堆了满院的杂物。 她瞪大了眼睛:“娘,这些都是要带走的吗?” 杨秀娘不知为何有些虚心:“兰兰啊,这些,娘检查好几遍了,没有,没有用不到的东西啊。” 夜兰:…… 这要怎么搬? 有人进了他们的院子。 夜兰立刻回头看去,是白墨初,带了几个人过来。 白墨初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几个身材粗壮的汉子:“这是给我盖房子的几个工人,房子工期也不紧,索性就把这些人带来帮忙搬东西。借住贵府这么久,总要做些什么事情作为报答。” 杨秀娘首先反应过来,喜上眉梢:“那太好了,多谢白公子了,简直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白墨初示意那些汉子动手搬东西。 “青书还喊牛车过来,外头没有牛车,把东西搬哪去?”夜幽喊道。 白墨初微笑:“正巧,我也带了几个牛车来。” 杨秀娘欣慰异常。 沈溪风不发一言,他没有醉酒时,不太爱跟白墨初说话。 夜兰看了白墨初一眼,心头复杂,白墨初,到底有什么秘密? …… 有白墨初等人的帮助,一家人坐着宽敞的牛车,顺顺利利地到了新家。 这是杨秀娘她们第一次见到新的院子,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垂花门楼,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接,虽没有富丽堂皇,然而花团锦簇、剔透玲珑,一片赏心悦目。后院架有蔷薇、宝相,一带水池,大株梨花兼着芭蕉,美轮美奂。 一想到以后要在这么漂亮的地方生活,杨秀娘激动地快说不出话来。 沈溪风颦眉看了半天,问道:“兰兰,这院子应当不便宜,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他听了杨秀娘转述的夜兰的话,买房子的钱他们不用操心,沈溪风原以为夜兰如今不同以往,本事大的人不愁挣不到钱,在铁塔镇买个小房子也花不了几个银两,没想到她买下的居然是个三进三出、很大的院子,这得要不少银子。 “爹,你放心,这都是兰兰凭本事赚的,兰兰可没有做违法的事。”夜兰笑道。 沈溪风抬手,抚摸着夜兰的脑袋,欲言又止:“兰兰——” “爹你说,兰兰听着。” 沈溪风嘴唇蠕动,最终,化成一句叹息:“兰兰,这个家,多亏有你了,爹替她们,谢谢你!” 夜兰眼睛弯得像月牙:“爹,兰兰不辛苦,我们是一家人啊!” “是!是!是!”沈溪风重重点头。 杨秀娘和夜幽兴奋地在院子里来回查看,每看到一处美景,就是一声惊呼。 夜香有些胆小,她很不适应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可是她依赖杨秀娘,杨秀娘到处乱跑,她就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角,跟在她身边跑。 夜桃四下打量了一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中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青书总觉得自己就要上学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孩子心性,虽然他心中也想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他以后即将要生活的地方,还是按耐住了,站在沈溪风身边没有动,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渴望。 白墨初指挥那些汉子把她们的东西都抬到院子里之后,就让他们架着牛车离开了。 “伯父,我也刚搬了新家,不如今晚收拾妥当,我们一同庆祝乔迁之喜。” 沈溪风惊讶:“白公子,你的房子不是还没开始盖吗?” 白墨初微微一笑,指了指隔壁:“巧得很,我刚买下了那边的房子,从今日起,还要麻烦伯父多多照料了。” 这小子,怎么跟牛皮糖一样? 沈溪风的头隐隐作痛。 …… 搬来铁塔镇没几日,沈家的人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院子大了,房子也多了,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终于能一人一间房子了。 夜兰挑了最偏的屋子搬了进去,又把旁边的屋子改造了一番,堆满了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药草。 很多时候夜兰不能直接从空间里拿出药草来,这间房子沈家其他人都不会进来,他们并不知道夜兰有各种各样的草药,也不知道夜兰的药草用之不尽,正好给她打了掩护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有一天,杨秀娘找到了夜兰,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说到重点。 夜兰忍不住了:“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秀娘笑得讪讪:“兰兰,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娘还没收拾好,那些东西太多了,夜幽、夜桃也不说给娘帮些忙。夜幽也快要出嫁了,也不能总在灶房里带着,那里烟熏缭绕的。你看,娘能不能买几个丫鬟来?” 昨日家里来了提亲的媒婆,先是把夜幽从头到尾大夸了一通,然后才说男方就在门外等着,若她们同意,就让那边的人进来,两家子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杨秀娘原本还想着拿乔,这家虽然条件很好,不过这才是第一个来提亲的,后面来的说不定更好。 奈何夜幽一眼就相中了,媒婆带人走后,夜幽红着脸,羞答答地暗示杨秀娘她的意思。 杨秀娘说她眼皮子浅,把自己的想法跟夜幽一说,一旁的沈溪风有些生气,斥责杨秀娘不知好歹,若没有白墨初的帮忙,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哪会看得上他们家,她还挑三拣四。 杨秀娘被训斥地一言不发。就这样,夜幽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似乎怕夜兰不答应,杨秀娘赶紧说道:“娘这儿还有些银两,够买些粗使丫鬟了。” 夜兰没有多想:“娘,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是你做主,后宅的大事小事也不必问我,娘自己拿主意就行。” “哎,哎,好!”杨秀娘高兴地合不拢嘴。 …… 沈溪风在忙着青书上学的事,大大小小的私塾、学院考察了很多个,最终敲定了离家最近的一所私塾。 “青书不愿意离我们远了,爹去看了,私塾里的先生教导的很认真。”沈溪风是这么说的。 忙完了青书的事,沈溪风又带着夜桃去了女医馆。 起初跟夜桃提起这事儿,沈溪风还以为她会拒绝,谁知夜桃压根没反对,就这么跟着沈溪风去了。 考核的结果出沈溪风的意料,夜桃一下子就通过了,他高兴地直夸夜桃厉害,夜桃却提不起多大精神。 带夜桃回到家中,听到沈溪风添油加醋的描述,夜香的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等屋里没人了,她才敢走到沈溪风面前,怯怯地说,她也想上女医馆。 沈溪风自然是答应了,跟他学医虽然也是学医,却比不上女医馆中的学医,若有些成就,可能会被朝廷招去,那待遇,比他这种乡野民医好太多了。 第七十六章 去洛阳 杨秀娘也在忙,忙着买些装饰好好布置家里,忙着给家里人裁制新衣,尤其是夜幽,多给她准备些新衣服和首饰。 这些明面上的事要做好,不能叫人家看低了去。 …… 铁塔镇的日子安定了下来之后,夜兰就去了慕容府上,她答应慕容家,要跟他们做一笔交易,因为搬家的事,耽误了不少时日。 慕容府。 富丽堂皇自不是夜兰那个小家小院可以比的。 屋内,茶水缭绕,慕容错轻啜了一口茶,说道:“对商人来说,交易,就是你我互惠的事情。你帮我救人,我帮你的医馆在铁塔镇站住脚跟,如何?” 夜兰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保险起见,她问清楚了病人的具体情况。 “是我的侄儿,几个月前去了一趟西域,回来之后过了两日,浑身开始奇痒无比,可他的身上又什么都没有,完好无损的皮肤。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当天晚上,他在睡梦中就陷入了昏迷,到如今已经两月有余,寻遍了名医皆束手无策。” “你既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那我就暂且信任你一回,若真能治好他,我保证你得到的好处不少。” 夜兰沉吟片刻:“听起来像是中了毒,据说西域人善用奇毒,中原的大夫多半解不了毒。” “怎么样?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夜兰仔细考虑了一下,她救了那人,她眼前的难题,就能解决,她对自己的医术挺有信心,再加上才拿到的奇草、解毒药方,和刚解锁的炮制小屋,软件硬件都具备了。 夜兰抬头,坚定的眼神看向慕容错:“救!” “好极了!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就出发。”慕容错微微笑,身为商人,能看不出来夜兰现下的燃眉之急吗? 让夜兰没想到的是,慕容错所说的侄儿不在铁塔镇,而是远在京城洛阳。 “他说洛阳慕容家是他的主家,他的侄儿是他大叔父家的孩子。这一趟可能得需要很久,我不在的时候,医馆照开,慕容家会帮衬我们。” 面对沈溪风的担忧,夜兰也无奈,慕容错老狐狸是在她答应了之后才说的,她总不能再反悔吧,况且若真能救人,几百公里的距离不是问题。 安慰了沈溪风和杨秀娘,夜兰就去准备行李了,明日就要出发了,她不能拖延。 “兰兰。”白墨初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房间,夜兰见怪不怪了,刚搬来铁塔镇时她还不习惯,在杨家村,许是因为她和两个姐姐同居的缘故,他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过。 “墨初,受慕容家所托,我要去一趟洛阳,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夜兰手下不停。 半天没有回答,夜兰诧异回头,白墨初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洛阳。” 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她笑道:“你当然不能一直跟着我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家里,可好?” 白墨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半晌,他低下头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话说得郑重,像是对夜兰的回答,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夜兰的手缓缓垂下,她想起了那日见到的那块诡异的玉佩,静默了片刻。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 …… 慕容家。 慕容辰哭丧着脸问道:“爹,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和小神医一起去?” 慕容错神色复杂:“儿呀,这一趟浑水,你就别蹚了。洛阳的主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好相与的吗?” 慕容辰听了,更加坚持:“爹,那我就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了,有我在,我们父子俩也有个照应。” 慕容错摇了摇头:“别想了,爹不会答应的,家里的基业还需要你守着,你在家,好好的等爹回来。” “还有,”慕容错把他拉到身前,压低声音说道:“辰儿,小心你二叔,爹看他最近有点不大对劲。” 慕容辰沮丧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沈家小院门前,沈溪风看着正在上马车的夜兰,眼中写满了心疼,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她跟那些大家贵族扯上关系。 可是他心里明白,就像夜兰所说,他只是夜兰路上的引导者,并不能决定她要走的路。 也许,凤凰就该翱翔于九天之上。 “爹,娘,我要走了,你们要保重身子。”夜兰站在马车上冲他们挥手,她笑意安然,沈溪风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兰兰,路上小心,切记,万事不要逞强。” “兰兰,放心,家里大事小事都有娘呢,娘会照顾好你爹他们。”杨秀娘也红着眼眶说道。 “好,回去吧爹娘,我们这就要走了。”夜兰看了看白墨初的院子,抿了抿嘴角,什么都没有说,钻进了车厢。 白墨初没有来送她。 “告辞!”马车外是慕容错跟沈父沈母告辞的声音。 没过多久,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摇晃的车厢里,夜兰抱着她的药箱,心情有些低落。 慕容错骑着马在前头走着,马夫驾着马车跟在后头。 一路上,慕容错怕夜兰身体受不住,也没有强行赶路,走走歇歇,在夜兰身体能接受的强度范围内,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 洛阳。 慕容府内,慕容错带着夜兰在侧厅里等着。 他们进来之后,看门的小厮把他们领到这里,说是在这等着,一会儿他们老爷就会过来。 然而等了许久,连个人影也没见。 夜兰觉得自己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催促慕容错去找一找人。 谁知慕容错抬头看了看侧厅小门,耐心道:“再等等吧。” 夜兰发觉了,自从来到慕容府,慕容错就一副拘谨的模样,算起来这也是他自己家,怎么还跟不受待见的客人一样,等着主人召见。 慕容错左右看了看,小声嘱咐道:“一会儿你不用多说话,专心看病就行。” 小心说错了什么话牵连到我。 夜兰却道:“我要知道病人的病情。” 慕容错一哑:“在我家时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中毒前、中毒后、近期状况、吃喝拉撒,我都要知道。” 慕容错想起他那位大叔父的脾气,有点头疼:“那你就问吧,不过,你既然答应了我们的交易,就应当坚持下来,不管治不治好我都不会多说什么,若你半途而废,你们沈家可能就要考虑一下搬家了。” 他很怕夜兰没有那个隐忍力,扛不住他大叔父那张毒辣的嘴。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决定提前做个预防:“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我的大叔父,也就是我那生病侄儿的祖父,他平时说话苛刻了些,沈姑娘你多担待。他是慕容府的掌家,不能得罪。” “大叔父是慕容家嫡系,我那侄儿更是慕容府的嫡子,沈姑娘,你可不要出什么差错。”慕容错再三嘱咐道。 夜兰疑惑:“慕容家在洛阳,那你们为何在铁塔镇生活?” 京城繁华,就像现代魔都,应该是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挤的人。 提起这,慕容错眼眸有些暗淡:“我父亲不过是最末的旁支,不受重用,在慕容家过得不好,我爷爷去世后,他就带我们离开了洛阳。” 慕容家财富世代积累,到了他父亲那一代,更是最为鼎盛时期,然而分家时,父亲身为庶子,只能带走他自己的财产。 父亲不愿让人看扁,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铁塔镇开辟出他们的家业,他们家终于在铁塔镇立了足,可他父亲却因为过于劳累,还未来得及享福,便早早过世了。 夜兰明白了,她看慕容家也不像是兄友弟恭的模样,慕容错这么上赶着献殷勤,怕是有求人之处。 可慕容嫡系看不起他,对他带来的人,也一并没有好脸色。 果然,夜兰还在想待会该怎么应付,就看见一个脸颊瘦长,年过半百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的脸连带着脸上的褶子拉的老长,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脸上。 慕容错立刻起身,恭敬行礼:“大叔父。” 慕容云看也没看他,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低头整理衣服:“来干什么的?” 慕容错觍着脸笑:“大叔父,侄儿给长松寻了大夫过来,这大夫医术神奇,居然能将人起死回生,长松到现在还没醒,侄儿想着带她来试试。” “试试?”慕容云突然勃然大怒:“我慕容家的嫡长子是这种乡野村医能随便试试的吗?还试试?你把你侄儿的命当成什么了?阿猫阿狗?畜生不如?” 慕容云带来的下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慕容错冷汗直冒:“大叔父息怒,是我说错话了。只是我身边的这位大夫医术当真了得,还请大叔父为了长松着想,让她去诊治吧。” 慕容云怒极反笑:“照你这个意思,我这个当祖父的只想害他,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父,才是真正为他着想?” “不是不是!”慕容错赶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叔父误会了!” 第七十七章 保证 慕容云静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能保证你身边的那小丫头一定能治好长松吗?” 慕容错犹豫了,话说的太绝,那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慕容云冷眼回视:“若你能保证一定能治好长松,我就让你治,若你不能保证,那就趁早滚得远远的,没得来碍我的眼。” 慕容云这话一出,摆明了为难之意,他只给了慕容错一条路,要么灰溜溜地回去,要么,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只是若是他作了保证却没有治好长松,依慕容云的性格—— 慕容错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他的心里再打退堂鼓。 “大叔父,我——” “我保证能治好。” 他犹豫不定的话直接被夜兰打断,夜兰眼神雪亮,对上这双眼,慕容错惶惶不定的内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大叔父,我保证。”慕容错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若不能治好长松,我慕容错就带着家人远走,再也不会出现在慕容家任何一个人面前。” 慕容错阴恻恻地笑了:“不错,那你们就跟我来吧。” 转过抄手回廊,雕花秀窗,假山荷池,终于到了一个华丽的房间。 门外,早已有人等候。 见到慕容云,慕容渊立刻上前:“大哥,我快跑断了腿,终于叫我寻到一位良医。这位是来自千机谷的嫣然姑娘,她医术高超,可不是从前那些庸医能比的。” 那个名唤嫣然的姑娘一身青萝莲裙,煞是端庄好看,只不过脸上带着倨傲,让人看着不喜。 “老二,说了多少遍,别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呢?多得是人想冒充大夫,来我慕容府目的不纯!”慕容云面色低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慕容渊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讪讪地说道:“大哥,这人的医术我见过,很了不起的。” 慕容云的脸上挂着嘲讽:“怎么?她也能让人起死回生。” 慕容渊说道:“那倒没有那么夸张……什么意思?大哥你为什么说也能?” 他终于反应过来慕容云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多年未见,慕容渊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老三家的?” 慕容错行礼:“二叔伯。” 瞥到安静站在他身后的夜兰,慕容渊讶然道:“你带了这丫头来给长松治病?” 慕容错回答:“正是。” 慕容差点笑个仰倒:“好侄儿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这么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把脉吗你就把她带来?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慕容云嘴角泛起冷笑,这一点,他倒是跟老二一样的想法,若不是为了和老三彻底划开关系,他也不会不怕麻烦的把他们带过来。 俗话说不怕穷邻居就怕穷亲戚,这回他有事了想来讨好他,指不定下回他山穷水尽了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他。 那个名唤嫣然的女子脸上也扬起嘲讽之意。 事到如今,他慕容错已经没有退路了。 慕容错一咬牙,问向慕容云:“大叔父,二叔父也带人来了,您看——” 剩下的话没有说,意思很明显,他身为长松的祖父,给长松看病,他得拿个主意。 慕容云哪边的人都不信,可慕容错那边他刚做了保证,慕容渊这边—— “大哥,嫣然姑娘可是我跑了千里之外带回来的,她神医的名声远播,绝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大哥,你还不信我吗!” 对上慕容云的视线,怕他怀疑慕容渊赶紧说道。笑话,小姑娘能干什么使,还是早早让他带人给长松治好病,让大哥把东街的铺子分给他些。 慕容云太阳穴突突直跳:慕容渊这边也不好直接拒绝。 他闭上眼睛缓神:“那你们就一同医治。” “不可。” 所有人都还未说话,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 夜兰缓步走上前:“一病不用二医,更何况,方才你刚答应了我们,我说能治好他的前提,是没有别人的干扰。” 话音落下,嫣然立刻娇斥了一声,她好看的眉眼染上了怒气:“小小年纪如此张狂,没有人教你怎么做人吗?” 夜兰没有理她,一看就是被娇宠惯了的,这种人大多没什么本事,连一点抗挫折的能力也没有。 她在等慕容云的回答,七八天的马车生活不易啊,她可不想白来一趟。 慕容渊似乎被逗笑了,捂着肚子说道:“大哥我也觉得这样不妥,若是嫣然姑娘一个人治好了长松,那功劳岂不是还得她们两人平分。” 慕容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压根也没觉得这一个一小两个姑娘能治好长松。 四人都在等他的回答,慕容云摩挲着手中拐杖思索,片刻之后,阴沉着脸说道:“给你们两人三天的会诊时间,三天之后,把你们所开的药方交上来,我先挑选一副合适的给长松用,若是有效,那自然最好,若是无用,再做打算。” 这样的结果,夜兰也算还能接受,便没有异议。倒是嫣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说道:“这么说以后的三天都要跟这个臭丫头见面,这可真叫人恶心!” 慕容错松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洛阳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来,慕容错怕累到夜兰,赶紧跟慕容云恭敬告辞。 慕容云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恨不能他能赶紧离开。 很明显慕容云不可能给他们安排在慕容府住下,慕容错识趣地待着夜兰去了城中客栈。 夜兰用了饭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其间慕容错担心她出事还在她房门口徘徊了许久,现在的情况夜兰对他的重要性自不必说,他带她住最好的酒楼,吃最贵的菜,如果可以,他都想把她给供起来,生怕她出一点状况。 尽管如此,慕容错还是不敢打扰她,徘徊了大概一个时辰,他默默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一大早,夜兰推开窗,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情大好。 慕容错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敲门:“沈姑娘,你醒了吗?” 夜兰奇怪,慕容错难不成守在了她屋子外吗? 第七十八章 看诊 推开门,看见慕容错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夜兰一愣:“你没睡好吗?” 慕容错苦笑连连,他几乎是整晚没有睡,倒不是怕夜兰卷铺盖逃了,白天在慕容府立下的保证让他压力太大,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担心夜兰会出什么状况,毕竟她都没有出来吃晚饭,他忍不住过一会儿就来门口瞧瞧,这不折腾了一晚上,天亮了,这回他刚过来就听到了动静。 听了慕容错的解释,夜兰有些不好意思:“舟车劳顿确实辛苦,我太累了,从昨天一直睡到了现在,没有告诉你一声,抱歉。” 慕容错强撑着疲惫:“无碍,用点早饭,我们这就去慕容府吧。” …… 慕容府上。 慕容渊带着嫣然姗姗来迟。见到夜兰,嫣然从鼻孔中发出一道不屑地哼声。 慕容云站在慕容长松的房间门口,沉沉的目光从四人脸上依次扫过:“既然人都到齐吧,那就开始吧,从今日开始,会诊正式开始,期间,只有我在的时候,你们才能进到长松的房间,我若发现有人偷偷进去房间里,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着,有丫鬟从里面打开了房门,恭请众人进去,慕容云警告的眼光从四人脸上扫过,随后一甩衣袖,率先走了进去。 四人陆续跟上。 这是慕容长松的房间,屋内并无夸张绮丽的地方,几件古朴低调的饰品,却彰显主人的宽厚大气。 几步之外,夜兰看到了躺在床上盖着厚厚被子的慕容长松。 夜兰顿觉不适,虽已入秋,天气却算得上凉爽,哪里用得着盖这么厚的被子? 她出声询问:“请问,慕容公子有发寒症状吗?” 慕容云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听丫鬟说,长松夜间会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一摸身上冰凉,很明显是寒症。我就让她们给他盖上厚被子。” 夜兰听得直皱眉,这判断太过于草率,若病人身体内积满了燥热之气,趁夜间寒凉发散出来,也是这般症状,再给他盖上这厚被子,那岂不是把燥热之气全都捂在他体内,堵住让它们出不来? 嫣然嗤笑一声,高昂着脸嘲讽说道:“这点见识都没有,还好意思叫大夫?也不知道臭丫头用了什么手段,把一些有眼无珠之人耍得团团转。” 慕容云面带不喜之色,老二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一身粗鄙之气。 夜兰又问道:“除了夜间发寒的症状,还有什么症状?” 慕容云有些不耐:“其他时间就昏睡着,没有别的症状。” 问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在他心里,夜兰是绝对没本事治好他的孙儿的。 见夜兰还要问,慕容云招手唤来一个丫鬟,不屑地看了夜兰一眼,说道:“有什么问题问她,这些时日都是她在长松身边伺候着。” 说完,拄着拐杖快步走到榻上歇下。 夜兰刚想问话,被嫣然抢先一步,她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连串,丝毫也没有给夜兰说话的机会。 慕容渊上下扫了慕容错几眼,鄙夷地说道:“我说侄儿,看你这样子,是昨晚上没睡好吧?侄儿为了长松,不辞辛苦带着大夫来洛阳,又担忧地睡不着觉,倒显得我这个当叔公的不称职了。” 这是讽刺慕容错做这一切别有所图了。 慕容错不敢还嘴,笑道:“二叔父,您说笑了,您怎会不称职呢,您不也大老远寻了名医带来吗?二叔父年龄大了,还能亲自跋山涉水遍寻名医,更显情真意重。” “呵呵,”慕容渊皮笑肉不笑:“侄儿说得对,长松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病了,我这个当叔公的自然心急如焚。不过侄儿,老三早带着你们搬出去了,原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了,这长松刚生病,就见你带着大夫上门,倒是叔父误会了,慕容家的一举一动,你可都关注着呢。” 两人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入慕容云的耳朵里,说是交谈,更像是慕容渊仗着身份倚老卖老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讽刺挖苦挤兑,慕容错身为商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在这种场景之下也毫无用武之处。 慕容云充耳不闻,闭目养神,他很乐意看到慕容错吃瘪。 夜兰没机会问,她就靠近慕容长松,先去检查他的病情。 原本嫣然尖利的询问声和丫鬟规矩的回答声她还能勉强忍受,可没过多久,慕容渊的声音越来越大,慕容错唯唯诺诺地回答也让她心烦。 “能不能安静一点?”她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过头来继续查看。 慕容渊有些气恼,小丫头敢这样跟他说话,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刚要发火,看到夜兰现在的动作,立刻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你这人好不要脸,你怎么能脱他的衣服呢?一个姑娘家,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简直色胆包天!” 嫣然捂着嘴巴尖声喊道,她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被挡住的脸颊上,飞上了一抹莫名的红晕。 趁人不注意火辣辣地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慕容家的公子身材很好啊! 夜兰抿了抿唇,扯过慕容长松的衣衫盖住他的身子,她忘记了,这里是男女大妨的古代。 慕容云“蹬蹬蹬”走了过来,拐杖被他敲得邦邦响,他脸色铁青,看向慕容错:“这就是你带来的人?” 慕容错也没料到夜兰如此胆大,看到慕容长松那外衣遮挡不住的孔武有力的胸膛,甚至夜兰刚才还准备给他翻个身子,慕容错一时语塞。 夜兰解释道:“别误会,之前听闻慕容公子他有身上奇痒的症状,若要治病,他身上也是要好好检查的。在医者眼中,没有性别之分。” 慕容云脸黑如墨:“跳过这一步。” 他的孙子他了解,这么多年可是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拉过,长松一向洁身自好,若他醒来,知道他的身子被别的姑娘看了个遍,那姑娘还是自己放进来的,指不定得多气恼他。 夜兰不置可否,反正她已经检查完了。 “真不要脸!”嫣然瞪着她,恨得牙痒痒,这下好了,她看不着了! 夜兰瞥了她一眼:“嫣然姑娘问完了吗?” “哼!”嫣然扬着头,看都不看她。 夜兰仔仔细细地把慕容长松的情况问了个遍,事无巨细,就连每日小解如厕也问了个清楚,丫鬟脸上虽有尴尬神色,却还是认认真真地问答。 给慕容长松把完脉,慕容云出言道:“今日就到这里,长松要休息了,你们回去吧。” 今日也得到一些信息,她要回去再仔细斟酌一番。 临走之前,夜兰提醒道:“把他的被子拿开,换个薄被子来,这床被子太厚了,他身上有燥热之气需要散发出来。” 慕容云目光沉沉:“长松也看过不少大夫了,没有一个大夫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慕容公子的病没有好啊。”夜兰理所当然说道。 慕容云似在隐忍:“你最好祈祷你的判断没有错。” 今日的诊断还算顺利,她回去斟酌一番,也许不用三天,她就能得出结果。 仔细检查了慕容长松的身上,夜兰排除了蛊虫的方面,确定他只是中了毒。 夜兰正在思索,无意间看到了嫣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神情烦躁不安。 对上夜兰的视线,她立马收起了脸上的情绪,狠狠地瞪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收回了视线,夜兰跟在慕容错的身后离开了。 他们走后不久,慕容渊凑到慕容云身旁,不解道:“大哥,你为何同意让慕容错带人来看诊?我看他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慕容云面露不虞之色:“我要做什么,还要跟你报备吗?” 慕容渊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大哥您这么做,肯定有您的理由。全当我没问,嘿嘿!” 见慕容云心情不好,慕容渊赶紧带着嫣然告辞。 转了几个弯,走到慕容云看得见的地方时,慕容云低声询问嫣然:“怎么样?可看出什么毒了吗?可有把握解毒?” 听见慕容渊的话,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有把握,我知道是什么毒。” “那就好。”慕容渊心中得意万分,心情愉悦地从袖中掏出些银两扔给她:“事情办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的。” 攥着手中银两,嫣然有些心不在焉。 慕容渊没有注意,得意的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 客栈里。 慕容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心中惴惴不安,洛阳一向以繁华著称,原以为夜兰这个年纪正是闲不住的时候,她闲暇时总会出门逛一逛长长见识,谁知,这两日夜兰不看诊的时间,全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让慕容错意外,她居然如此静得下心。 然而有了上回的事情,他知道夜兰有她自己的习惯,也不敢轻易打扰,于是这两天,两人交流的机会不多,夜兰几乎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从她如往常一样淡然的表情中也看不出来什么。 慕容错心中就跟猫抓的一样,第三天,夜兰看诊完,他终于忍不住了。 第七十八章 被掉包 最后一日看诊了,明日就是正式诊病的时间了,在往慕容府的大门走时,慕容错回头看了好几回,夜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着,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他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四下无人,他问向夜兰:“沈姑娘,这三日下来,可看出长松的病灶了?他真是中毒了吗?” “不错,正是如此,”夜兰点头,“多亏了慕容先生你放在我房间里的书,我基本上已经判断出了慕容公子所中何毒。” 第一日看诊回来,她就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 她是来自现代的医生,虽然掌握很多比现在这个时代完备先进很多的医疗知识,然而对这个时代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清楚,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她的判断,只有结合毒药的配方和症状,她才能准确无误地解了慕容长松的毒。 她正想着去哪里买一些有关毒药的书来看,就看见她的房间里满满一摞书堆在桌子上,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只慕容错找来的。 慕容错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书?沈姑娘误会了吧,我从来没有往你的房间里送东西。” 夜兰的脚步一顿,不是慕容错? 看到夜兰若有所思的表情,慕容错又忍不住问道:“沈姑娘,那你可有把握,解了这毒?” 夜兰点点头:“用奇草配以合适药方,必能解毒。” “那太好了。”慕容错欣喜若狂,“总算能成事了。” 慕容错一高兴,想请夜兰去洛阳最贵的酒楼吃宴,夜兰推脱不去,两人逐渐走远。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距离不远的角落里,一片裙角静静地听了许久,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她才翩然离去。 慕容云给的三日时间过去了。 第四天,慕容府。 慕容云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上,神情威严:“你们面前有笔墨纸砚,写下你们的药方交给我,我会挑选出合适的药方。” 夜兰神态从容,取过簪花小笔,轻蘸墨水,提笔留墨,如行云流水。 最后,她在药方上头写上了略大的几个字。 “奇草清毒方。” 慕容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成败在此一举了。 再看嫣然,她一反前几日不安的模样,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见夜兰动笔,她不甘示弱,也拿起笔“唰唰”写了起来。 两人同时停笔。 有下人要来收药方,慕容渊立刻把他挤开:“去,一边去,我亲自来收。” 他立刻上前,先是走到夜兰身旁,笑着伸出手:“沈姑娘,请吧。” 夜兰皱了皱眉,虽觉不妥,却也没说什么,双手递上药方。 捏着薄薄一层纸,他又走到嫣然面前。 对上她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背对着慕容云,慕容渊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收好了两份药方,慕容渊转身向慕容云走去。 “哎呦!” 慕容云手边的一杯热茶被下人碰到了地上。 “混账东西!”慕容云大怒,“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他慕容府的下人笨手笨脚,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渊的手迅速翻动,趁着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地调换了两张药方的顺序。 他赶紧上前,使劲踹了那下人一脚:“废物!赶紧收拾了东西下去,尽给慕容府丢人现眼。” 那下人慌不迭应声,手忙脚乱地把茶盏的碎片捡起来揣在怀里就连滚带爬了出去。 “大哥,”慕容渊笑嘻嘻地,递上了药方:“这是沈姑娘的,这是嫣然姑娘的。请您过目。” 慕容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确认慕容渊递出去的顺序没有错。 慕容云接过,看着这两张不一样的药方,神情逐渐凝重。 不知是有意无意,慕容云看药方时,慕容渊挪了身子,正巧挡住了慕容错和夜兰两个人的视线。 看不到慕容云的动作,夜兰心中暗忖:奇草位居解毒之药首位,不管嫣然写得什么药方,光自己药方中的奇草,就应当能吸引住慕容云的注意才对。 果然,片刻之后,慕容云缓缓放下了药方:“这奇草清毒方深得我心,你们先回去,过几日有了结果,我自会唤你们前来。” 夜兰垂下眼帘,总算和她想得一样。慕容错心中的大石头也缓缓落了地。 慕容云选了夜兰的药方,在这个节骨眼上,慕容错不想出任何事端,听见慕容云让他们都回去,他就立刻带着夜兰回去,静等结果。 两人走后,慕容渊凑到慕容云眼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大哥既然中意嫣然的药方,还留着慕容错和那个小丫头干什么,直接把他们赶走得了。” 只要他们走了,奇草清毒方就彻底是嫣然的了。 慕容云自有他的思量,与慕容错定下的约定是他先提起,若不让他治病就直接把人赶走,那他慕容云的话不就成了个笑话? 本来没对老二抱希望,谁知他带来的人居然会用奇草作药引的药方,奇草的药性已经有大夫跟他说了,亦正亦邪,用的好了,是神药,用的不好了,是毒药。 先前的大夫碍于慕容长松的身份,别说治了,连奇草的名字都不敢提,谁也不敢拿慕容府的嫡子开玩笑。 要不是一个跟他有些交情的御医说起这事,他也不会知道。 慕容云的脸上神色变换莫测,他没有回答他关于慕容错的事:“老二,这个嫣然姑娘,果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厉害吗?” 慕容渊一愣,他大哥这是还没相信呢。 他立刻把寻找嫣然的过程详细地又说了个遍,说到他要请她来慕容府嫣然姑娘百般不情愿时,立在下头的嫣然适时的做起一副大能之人该有的傲然之色。 慕容渊添油加醋地说完,嘴巴都干了,端起茶壶连喝几大口,放下茶壶,他抹着嘴巴说道:“大哥,事乎长松的性命,我怎么可能随便找个人来,在这儿忽悠您呢?” 慕容渊神色不定,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你带着那姑娘回去,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着,匆匆备马出了门。 马车上,他紧紧地攥着药方,他要去找他老友,这奇草清毒方,他要拿去给身为御医的他看,若他认可了药方,他就要给长松用了,也许,长松这回真的有救了。 ------------------------------------- 慕容府内,慕容渊神清气爽,他瞥了嫣然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半吊子,医术不如一个小姑娘。” 嫣然虽不服,却也不敢说什么,她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可以在慕容渊面前颐指气使的底气:“若是寻常的毒,我定能解了,是慕容公子中的毒奇特。” 慕容渊笑了,他走到嫣然面前,重重地在她肩头拍了几下:“我说嫣然姑娘,你这脑子怕是不怎么好使吧,若是寻常的毒,还用得着你来解吗?你当全天下就你一个大夫?” “也不知道你那那神医的名声是怎么得到的?”说完,颇为嫌弃的推开了她。 嫣然受不住力猛得退后几步,稳住身子之后,她咬紧了嘴唇。 看了三天她也没看出来慕容长松中的什么毒,然而她又不甘放弃,反观沈夜兰,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然之色,她怀疑她有什么秘方。 昨日她跟在夜兰身后,果真听到了,原来沈夜兰她真有杀手锏。 她立刻想到了把沈夜兰的药方抢过来,凭她自己的力量却不太可能,她就想到了慕容渊,两人便商量了这一出戏。 嫣然绷着脸,缓缓说道:“慕容老爷,如今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全都说出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慕容渊逐渐收敛了笑容,他看走眼了,原以为是个傲气的姑娘,没想到她的身体里还藏着一条毒蛇。 “好。”慕容渊摆摆手,他妥协了,“演戏演到底,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说好的银两,拿到钱,你就赶紧走。” 嫣然扬起脸冷笑:“当然。” ------------------------------------- 洛阳客栈。 夜兰坐在凳子上发呆,看了看手边的医书,她陷入了沉思,不是慕容错送来的额书,那会是谁? 一个名字浮现她的脑海中,答案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夜兰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中,一排大雁飞过。 真的是他吗? 白墨初。 来到洛阳四天了,夜兰终于能卸下紧绷的心神,好好放松一下了。 她特地去找了慕容错,胡乱逛也没意思,慕容错对洛阳应该了解,不如就请他当向导。 慕容错听明白了她的来意,满口答应,外面日头正盛,慕容错告诉夜兰,待酉时日头消退些,洛阳城里才热闹。 于是两人约定,酉时,慕容错带夜兰逛一逛繁华的洛阳城。 到了傍晚,两人出了客栈,脚刚踏在街上,夜兰就被古都的繁华震惊了。 洛阳城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增添了几分诗意和朦胧。那是现代乌烟瘴气、灯红酒绿的城市所没有的。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恬淡惬意的张张笑脸,无比彰显着百姓们对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行至一处,夜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八十章 变故,惊险,瞬息之间 一个姑娘正弯腰在卖发簪的小摊前挑选,似乎看到了心仪的东西,她笑意盈盈,轻柔地拿起别在发上,冲着摊主说些什么。 夜兰看得仔细,她头上的木质发簪明明是男式的。 不知那摊主说了什么,她笑靥如花,从袖中掏出铜板,付了钱,轻轻巧巧地离开了。 是顾娇娇。 夜兰暗忖,顾娇娇来了洛阳,很大可能宁溪也在这里。 一想到那个阴鸷的少年,夜兰后背发凉。 算了,不逛了。 慕容错对夜兰要回客栈的要求表示诧异,不过他也没多问,送她回去了。 接连等了几天,慕容府都没有消息,慕容错去打听了好几回,慕容府不让他进,他只能在府外转悠,什么信息也没探听到。 第五日,慕容家来了人,说让他们去府上一趟。 来人神色喜悲不辩,慕容错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夜兰的药方解了慕容长松的毒,慕容府的人不该是这种态度。 夜兰倒是没多大反应,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跟着下人去了慕容府。 一路上慕容错提心吊胆,他忍不住问向夜兰:“是药方出了什么岔子吗?” 夜兰回答:“应当不是,按理药方服下头三天大夫应该去复诊,可慕容家主似乎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照本宣科得给给慕容公子服药,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也说不定。” 慕容错哑然:这是他没能力解决的问题。 到了慕容府,二人直接被引到了慕容长松的屋里。 慕容云正坐在主位上,他的脸色极其难看,脚下是散落了一地的茶盏碎片,慕容渊低着头站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嫣然正跪在地上,原本高傲的头颅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慕容错见到这种场景,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进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老爷子的样子就知道,等待他的,定是狂风骤雨。 几步的路被他走出了壮士断腕的感觉,终于到了慕容云面前,他抬起头,颤着嗓子开口:“大叔父——” 料想中的怒骂并没有来,慕容云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疲惫地挥了挥手:“去看看吧。” 慕容错惊疑未定:让他去看看慕容长松?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长松他—— 一瞬间,慕容错如坠冰窟。 他身后的夜兰在慕容云的话音落下之后,立刻去了慕容长松的榻前。 看到他的模样,夜兰颦眉,问向他身前的伺候的丫鬟:“他这些天都没有醒吗?” 那丫鬟下意识看了慕容云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小声回答道:“是的。” 重新给慕容长松把了脉,夜兰敛了眉眼,面上平静,心中却惊起了滔天巨浪。 没有脉!怎么会这样?没有脉搏?只有死人才会没有脉搏啊! 夜兰第一次有些惊慌了,她试着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尚存一丝气息。 这很明显是毒素扩散至全身的症状,若再晚一些时间,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慕容云坐在高椅上一言不发,如果他知道了慕容长松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一定不会是现在的反应。 这说明,慕容长松是刚刚出现了这种情况的。 夜兰定了定心神,问向那丫鬟:“慕容公子这两天可有什么异常?” 那丫鬟摇了摇头:“并没有。和中毒时一模一样。” “那么,”夜兰紧紧盯着丫鬟的眼睛:“他除了吃药和吃饭之外,可有吃过别的什么东西?” 小丫鬟仔细回想,夜兰的心紧紧揪起。 “奴婢想起来了。” “是什么?”夜兰赶紧问道。 “奴婢给少爷喂药的第一天,夫人进来探望少爷,还给少爷带了一碗绿豆汤,说是解暑用,奴婢还想现下已经入秋了,为何还要用绿豆解暑?夫人看着奴婢把绿豆汤喂少爷喝下方才离开。” 找到了,找到原因了! 绿豆实际上是万用解毒药,普通百姓平时吃了什么脏东西把绿豆煎服后就能解毒。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绿豆和紫草相斥,若两者相遇,会使人体丧失机能,身体越来越衰弱。 巧的是,慕容长松所中之毒,有一味,正是紫草。 喝了绿豆汤之后,慕容长松的身体也许还能吸收奇草药效,却没有能力消化它们了。 夜兰没有任何犹豫,掏出针灸包就开始施针,事态紧急,她得以银针刺激慕容长松的身体机能,让它们重新开始工作,消化累积的药效,只要能撑过这一关,慕容长松还有救。 见夜兰突然往慕容长松身上扎针,那丫鬟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该不该喊老太爷一声,就听见慕容云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夜兰没工夫回他,她必须把他全部的心神放在慕容长松身上,才能保证自己不出差错。 那丫鬟微微福身,替夜兰回答道:“回老太爷,这位姑娘正在给少爷施针。” 慕容云不禁一阵头疼,他有些后悔同意慕容渊和慕容错的请求了。 老二带来的人本以为有点能耐,他那好友把她的药方慎重看了许久也点头说可用,结果过了五天,慕容长松还是老样子,一点转好的情形都没有。 眼下他还得履行约定让慕容错带来的人尝试,慕容云心中一阵阵懊悔,真不该让他们折腾他的孙子。 慕容渊时不时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慕容云的脸色,好几次,他差点都要把真相说出口,想到来之前嫣然对他说的话,他还是闭上了嘴。 嫣然跪在地上已经好几个时辰,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了,可她还是咬着牙挺着,不能说,一定不能说,说了,就什么都没了,现在她还可以赌一赌,赌一赌真正写出药方的人知道他的病灶。 她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哪怕方才她给慕容长松诊脉时—— 想到慕容长松那微弱的脉搏,嫣然脸色煞白。 赌!置之死地而后生! 豆大的汗珠从夜兰的额头上滴落,有的滑到了她的眼睛里,辣的眼睛生疼,可她不敢闭上眼,她怕错过慕容长松的任何反应。 见夜兰全神贯注,丫鬟也不敢打扰。 慕容云也没有出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快了!快了!快到最后一针了,夜兰的心中越来紧张,若在此时被人打扰了,那么,她将功亏一篑了,慕容家的少爷,也必死无疑。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像是有人精心设计好了一般。 “松儿!松儿!我的松儿啊!”这时,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抹着眼泪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往慕容长松床前跑去。 慕容云及时喊住她:“婉若,你干什么?” 他居长位已久,对待人一惯态度不好,对儿媳妇他自认脾气收敛了许多,却不知他满是皱纹的脸狰狞地皱起眉的样子活像阎王。 习婉若果然被吓住,不敢再往前走,只是一张脸悲痛欲绝:“爹,儿媳听说长松他喝了不知道哪门子大夫开得药,已经快要断气了。” 慕容云怒不可遏:“胡说什么呢?长松还获得好好地,你这么当娘的就诅咒他,管好自己的嘴,再敢胡说,当心我让南风休了你!” 习婉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手紧紧攥着帕子,哀泣道:“爹,你就让我看看长松吧,我方才听长松贴身伺候的丫鬟说,今早那姑娘给长松看诊完之后,一张脸跟涂了面一样煞白,看起来长松的状况很不好,她却没有跟您说实情。” 这是说的嫣然,今早上她把完脉摸到微弱的脉搏差点把她吓得心脏骤停,脸色自然也不好,那时在慕容长松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是夜间当值的丫鬟,谁知真是她出去后胡说了什么,还是有人根本就别有所图! 跪在地上的嫣然听完,一张脸瞬间失了全部血色。 慕容云怀疑的眼光扫过嫣然,她跪在地上,头颅都快垂到地底去。 他的心逐渐下沉,回想起来,嫣然今日的反应从头到尾都有些异常,她给慕容长松诊脉的时候背对着他,他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等她诊完脉向他回话时,也避重就轻,迟迟没说长松现状,只说在等一阵子,她的药一定有效。 慕容云蓦地瞪大眼珠,他想起来了,他那好友曾说过,以奇草做药引,会用的人做出来的药方就是神药,不会用的人做出来的药方,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 他慌了,手中拐杖一扔,大踏步地就往床边走去。 一步,两步…… 眼看着就要打断夜兰的施针。 夜兰拿针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心中有些着急,还差几针,只要再给她二分钟的时间,只要两分钟,她的施针就完成了,慕容长松也有救了。 察觉到了慕容云气势汹汹的靠近,她拿针的手抖的厉害。 怎么办?若在此时功亏一篑,不止医馆的事砸了,她能不能出得了洛阳城都不一定了! 豁出去了! 使劲闭了闭眼,她正要动作,忽然,“噗通”一声响起。 第八十一章 被抓入狱 慕容错跪在了慕容云的面前,不顾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死死地抱住了他的两条腿。 “大叔父,再给沈姑娘一点时间,给长松一次机会,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大叔父,求求你了!” 他咬紧牙关不松手,任凭慕容云打骂。 他将夜兰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她是在尽心救治,身为医者,她已经做得很好,他看见了夜兰的救治还没有结束,他想再给她争取一些时间,只要能撑到她施针结束,也许,能逆转整个局势也说不定。 慕容云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混账!你们想对我孙儿做什么?我真是老得昏了头了,居然就让你们拿我的宝贝儿子做试验,我,我——” 慕容错紧紧抱着不撒手,让他半步也移动不了。 慕容渊犹豫着要不要来帮忙,嫣然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瞪向了了他。 慕容渊浑身一震,立刻收住了脚步,不过就这么站着也不行,等他大哥反应过来,非得给他骂得狗血淋头。 于是他快步跑上来,佯装怒斥道:“放手!老三没教养,他生出的儿子也没教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你叔父,小心我告诉长老去,让他把你一家整个除族!”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却上前紧紧拉住了慕容云的胳膊,这下慕容云的手也不能动力,他气得直翻白眼。 “混账东西!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拉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被两个人禁锢着,慕容云终于想起来他身边的两个下人。 “哎哎!”那下人应声上前,却不知该从哪下手,这几个人都姓慕容,他们做下人的,要是有那个胆子,早都上前拉人了。 场面一度混乱。 慕容错是为了能救好长松,从慕容云这里得到好处,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慕容渊同样也想让夜兰把人救活,长松真有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两个下人谁也不敢真正拉人,两个老胳膊老腿,把人扯坏了,真能要了他们的命。也就在一旁做做样子,没使什么劲。 慕容云气急败坏,奈何他的身子动弹不得,只能把慕容错的上三代下三代问候了一遍。 几人僵持着时,一个身影轻巧的从他们身边越过。 慕容错和慕容渊一看,暗道糟糕! 他们光顾着慕容云,居然忽视了习婉若。 只见她快速从他们身边穿过,几步就走到慕容长松长边,伸出手就要把夜兰推到一边。 此时此刻,夜兰清秀的小脸上眼眸垂敛,娇唇紧抿,冷严得不可侵犯。 还差最后两针!不能分心!千万不能分心! 夜兰精神紧绷,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把这最后两针扎完。 然而习婉若的手眼看着就要推到夜兰身上,无人注意,她的手指缝中,隐隐有银光闪烁。 习婉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让你救他,去死吧! 下一秒,习婉若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人挡在了她面前,阻止了她的所有动作。 她惊愕看去,紧紧抓住她的手的,正是伺候慕容长松的丫鬟。 虽然大胆地做出了忤逆的事,她的脸上却仍是恭敬之色:“夫人,慕容少爷不会有事的,您不必担心。” “臭丫头,你放手!你居然敢抓我的手,当心我把你赶出慕容府!”习婉若瞪眼,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丫鬟坏了好事。 “夫人,奴婢是慕容少爷院子里的丫鬟,您做不了主。” 习婉若气坏了,使劲把手抽出来,揉搓着被她捏红的手臂,下一刻,眼圈泛红,声音凄楚:“这做丫鬟的都能爬到主人家头上去,我这慕容家的夫人,当的有何意思?” 慕容云沉默不语,以他的精明强干,看出来了习婉若的不对劲,这女人自从嫁人他慕容家,就一直不安分。 最后一根针扎上,夜兰瞬间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总算,辛苦没有白费! 擦了擦脸上的汗,夜兰缓缓起身,因为紧张脚麻了,她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看向慕容云,说道:“慕容公子已经得救了,苏醒,只是这两日的时间。” 慕容云的心紧紧提起,这丫头,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一通针扎下来,就治好了长松? 夜兰的话音落下,慕容错和慕容渊立刻放开了慕容云,两人的脸上都是喜不自胜的神态。 这终于引起了慕容错的疑惑,他高兴是应该的,毕竟夜兰是他带来的人,他二叔父这么高兴干什么?他可不信他是真心为了慕容长松的苏醒而高兴。 “不过,他现在极其虚弱,需得好生照顾,等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之后,再给他喂一些芝麻花生熬成的粥,以他现在的情况,暂时不能吃别的。”夜兰面色平静地补充道。 “你说什么?”一瞬间,慕容云如同被雷劈了,不可置信地重复道:“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长松他,没有脉搏跳动?” 被雷劈了的人不止他一个,慕容错和慕容渊也没想到,慕容长松现在居然没有脉搏。 慕容渊脸色剧变:没有脉搏说明什么,说明慕容长松他已经死了啊!死了的人还怎么救回来? 慕容错也惊惶不已,转瞬,他又镇定了下来,他想起来,初见沈夜兰时,他正是因为辰儿说亲眼见她能把死人救活,这才挑选她来到洛阳。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要相信沈姑娘有这个能力。 看到慕容云就跟大脑当机了一样呆呆地站着,没有反应,习婉若哀嚎一声,扑到慕容云身边:“爹,她说长松没有脉搏了,没有脉搏,那不就是个死人了吗?长松被她们害死了,爹你可不要轻饶了她们啊!” 她要添点油,加点柴,火还烧得不够旺。 慕容云的身体一阵抽搐,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使出全身气力发出一声吼声:“把她们!通通给我扭送进官府!我要她们!给我孙儿偿命!!” 话音落下,一阵急促的咳嗽,他涨红了脸,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孙儿!咳咳!我的好孙儿!咳咳!是祖父害了你啊!咳咳咳!” 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昏了过去。 屋里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你!你不会动点脑子吗?” 混乱之中,夜兰听到了嫣然的声音,一抬头,看见她正扶着屏风,努力撑着身子,用恨毒了的眼光看着她。 夜兰瞥了她一眼,抬脚要去看慕容云,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是习婉若。 她眼波流转,眼角笑得妩媚:“小姑娘,你还想干什么?那里,才是你接下来的路。” 纤纤玉手一指,几个壮士的家丁在她的命令下要把夜兰带走。 “可惜了,小小年纪,本事挺大,就是小脑袋瓜子不太好使!”她掩住嘴叹息,似乎真对夜兰的遭遇感到惋惜。 几个家丁逐渐靠近,夜兰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 她上下打量了习婉若一眼,一撇嘴;好解释了,这一看就是续弦。 就在下人的手即将碰到夜兰时,夜兰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我自己会走。” “呵呵呵!”习婉若笑得开心,她冲着夜兰妖娆地一挥手:“好走!不送!” 慕容错眼睁睁地看着夜兰被带走,他却没有办法,慕容家的主心骨晕倒了,他若是出了事,那可比慕容长松出了事还严重。 ------------------------------------- 洛阳府衙。 黑暗潮湿的大牢,仅有几米高的小窗户能勉强透出微弱的阳光。 耗子、壁虎、蟑螂在发臭的草堆里钻来钻去,夜兰视若无睹。 她安静地蹲在牢房一角,心不浮气不躁,仿佛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砰——” 一具老鼠的尸体被扔到了她的面前。 夜兰头也不抬。 嫣然见状,更生气了,她指着夜兰就骂道:“你脑子里装得是浆糊吗?你都说了他已经被救活了,为什么还非要把他没有脉搏的事抖出来。” 嫣然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这人是真蠢! 夜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他没有脉搏了?” 嫣然怔了一下,磕磕巴巴说道:“我,我是知道,他脉搏微弱。” “知道你怎么不救。”夜兰淡淡说道。 嫣然怒火中烧,她要是能救,不早就救了,轮得到她上长吗?她还害怕她出现在慕容云的面前多说了话被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嫣然暗自咬牙:再猖狂有什么用,功劳还不都是我的,她沈夜兰忙活了一通,可什么都没捞着。 一抹精芒自她眼中闪过,她忽然蹲下身子,紧紧地盯着夜兰的眼,问道:“你确定你真的把慕容长松救醒了吗?” 夜兰看了她一眼,她俩被抓进来的一路上,嫣然一句话不带重样的骂她,这会儿想起来了,要是她没把慕容长松给救活,她俩就都出不去了。 “当然。”她回答道。 “那就好。”嫣然的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 夜兰心中奇怪,按理,就算能算能出去,她也只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可她现在笑容诡异,满身心地在期盼着出去,是不是过于开心了? 夜兰暗暗对她提起几分警惕之心。 第八十二章 生死一线 天色黑暗了下来,看牢房的差役送了饭过来。 在嫣然惊恐的目光中,夜兰淡然地拿起馊了的窝窝头,就着清水,细嚼慢咽,一点一点啃了起来。 “这你都能吃得下去?”嫣然不可置信。 方才她看到差役给的吃的竟然只有一块馊了的窝窝头和一碗清水,怒气冲冲一脚就踢翻了水,窝窝头也不知被她踢到了哪里。 看到夜兰吃得淡然,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趁夜兰没防备,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窝窝头和清水,忍着恶心,三口两口就吞到肚子里。 食物被抢走,夜兰也没想过再夺回来,嫣然可是个成年人,体型上就压过她,她就算去抢,也没有任何胜算。 抚了抚空瘪瘪的肚子,夜兰安慰自己,等夜深了,嫣然睡着,她在空间找些能吃的药草,勉强充饥。 见夜兰如包子一样任由她捏圆搓扁,嫣然更加趾高气扬,原想再羞辱她一番,想起明天的计划,她决定少动嘴少动手,保存体力。 这样想着,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草堆,靠着墙闭上眼休息。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安安静静等到半夜,夜兰偷偷地看了看嫣然,她靠在墙上,仰着头张着嘴打鼾,看样子应该睡着了。 夜兰一喜,捡起被嫣然随意扔掉的碗,回到她的位置上蹲好,又在空间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些能吃的草药出来,咔哧咔哧吃了起来。 心念一闪,碗里就盛满了灵泉里的水。 草药的滋味不怎么好,却比馊了的窝窝头好多了,嫣然讶异她这都能吃下去,她却不知道,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她都吃过。 前世,在遇见她师父之前,她是一个孤儿,因为她话少,在福利院里受尽其他孩子欺负,残羹冷炙是正常,若他们心情不好了,她连剩饭都没有。 晚上饿得她睡不着,只能去翻垃圾桶,吃树叶,吃野草。福利院的阿姨也不管,她们早都被糟糕的生活磨去了善心。 夜兰一边“咔咔”啃着淮山,一边想着。 可惜了,要是能生火,她就把河里的鱼烤来吃了。 洛阳这一趟,让她深感自己空间的不完备,起码要准备一些吃得放进去,还有一床被褥。 要是她提前准备了,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没有下脚的地方,只能蹲到天亮。 唉。 夜兰深深叹气。 终于撑到了天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招进来,嫣然悠悠转醒,她站起身来伸展身子,睡得不舒服,全身都在痛。 看看旁边的夜兰,她还是蹲在地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她直接走到夜兰面前,粗鲁地叫醒她:“喂,别睡了,快起来。” 夜兰半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嫣然心中一喜,更加推搡的厉害:“快起来!第二天了!” 不能让她睡,不能让她有力气,这样才方便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夜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站站不起来,腿蹲麻了,她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憋屈了一个晚上,得活动活动筋骨。 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哈欠,夜兰脑子有些发蒙,想一想她们被抓来之前,慕容云晕倒了,慕容家乱成一团,他们可能暂时顾不上她们。 差役来送早饭了,还是发馊的窝窝头和一碗清水。 嫣然故技重施,踢翻了自己的馒头和水之后,又想来抢夜兰的。 这次,夜兰早有防备,闪身躲过。 她把窝窝头泡在了清水里,准备等泡软了,直接吞了。 看到夜兰蹲在角落里背对着她紧紧护住她的碗,嫣然定住了身形,她眼珠子一转,说道:“你过来吧,我不抢你的了。” 见夜兰一动未动,她嗤笑道:“发馊的窝窝头,你当谁稀得吃吗?” 夜兰还是不动,却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问你,”嫣然有意无意问道:“慕容家的公子,今日可会醒来?” 夜兰想了想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他身体的技能已经被她激活,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身体应当是在急速吸收药效,两日的时间苏醒,足够了。 夜兰以为嫣然之所以这么问,是在牢房里待得不耐烦了,为了安抚她,夜兰如实回答道:“会醒。” 得到了夜兰的保证,嫣然笑了,似乎心情极为愉悦。 她边笑边问道:“你可知为何你的药出了问题,慕容家老太爷却是先召见的我?” 夜兰抓住碗的手猛地攥住,昨日她进来之前,就见嫣然跪在地上,慕容云从头到尾也没有哪句话提起她,这样一想,慕容云若是认为她的药没有效果,只怕会直接赶走她,哪里还会让她再去给慕容长松诊断。 看慕容云的样子,五日了,慕容长松迟迟没有醒,显然是认为奇草清毒方根本没有用。 看到嫣然此时得意洋洋,悠闲自得的模样,夜兰的心逐渐下沉。 嫣然慢慢地向她靠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药方早被我做了手脚,在慕容云那里,奇草清毒方,是我写出来的。” 在距离夜兰不足一步的地方停下,她只觉得心情大好,这几天受的委屈全都一扫而空。 她傲然说道:“从这里出去之后,我成了慕容家的大恩人,他们给我一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我若是生气了,他们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怎么样,看到原本属于你的功劳全部被我抢走,是不是觉得心里很气恼呢?” “不要异想天开了,”夜兰却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愤怒之意,“只要我把我得自己给他们看,他们自然知道,真正救了慕容长松的人是谁。” 嫣然轻蔑一笑:“你以为,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还会给你出去的机会吗?” 她骤然出手,快如闪电,夜兰本就身材弱小不占优势,再加上一晚上没有睡觉,反应不及时,一下子就被她摁住脖子。 突然的窒息感袭来,求生的欲望让她狠狠地把手中瓷碗砸向嫣然,却被她轻轻巧巧躲开了。 嫣然直接把夜兰摁在了墙上,夜兰使劲用手抓,用脚踢,于事无补。嫣然一句话不说,她眼神凶狠,拼了命一样一心想杀死她。 快喘不过气来了,夜兰的手脚渐渐无力,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快断了,生疼生疼,她被迫仰着脸,像没有水的鱼一样,张着嘴无声挣扎。 眼前阵阵发黑,嫣然的脸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不能放弃,再这样下去,她真要死在她手上了。 夜兰吃力地把涣散的思维聚集起来,她有什么可以抵抗她? 她有空间。 空间里有什么? 有七色蛊虫。 把蛊虫放出来咬她? 它也不听她的话呀! 她的空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具有攻击性的东西! 空间,空间,她的空间。 对!她的空间! 在她的空间里,她有绝对的掌控权,也许,把嫣然拉进空间,她能够控制她不会做出对自己有害的事情。 咬了咬牙,她在此聚精会神,快来不及了,她在心里催促自己快些,再快些。 集中意念,心念一动—— 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大方疯狂地涌入夜兰的口鼻之中,脖子没了束缚,疼痛感立刻袭来,她一边使劲咳嗽,一边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得救了!夜兰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 眼睛因为充血疼痛紧紧闭着,原想着睁开眼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空间里。 下一秒,她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 夜兰惊恐。 她的空间不至于会让嫣然不仅不想害她,还想抱她吧。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松木香味,夜兰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是白墨初。 这是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为何,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夜兰奋力睁开眼睛,果然看见脸色煞白的白墨初,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似乎怕她消失一样。 她还在牢房里,并没有进入空间,嫣然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白墨初此刻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他拼了命一样赶来,看到了方才那一幕,目眦欲裂,他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步,夜兰会是什么下场。 夜兰把头埋在白墨初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松木香,半天不说话。 见到白墨初,她的心里忽然就有点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又不是白墨初害得她差点被掐死的。 可是她就是委屈,不仅委屈,还想告诉他让他知道。她还是没这么做,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她的眼角忍不住湿润了。 白墨初不住地安抚她,夜兰觉得他说得越多,自己就越娇气。 看了看地上无声躺着的人,白墨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翳。 “处理了。”他的声音如同冰冻三尺的千年玄冰,叫人遍体生寒。 不知他是跟谁说话,也没见有人回答,留下这句话,白墨初就抱着夜兰离开了。 两人离开没过多久,忽然,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个东西,快得让人看不清,直冲着躺在地上的嫣然而去,目标精准,直逼向她雪白的脖颈。 第八十三章 慕容南风 那东西弹射一下,又快速飞回。 牢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只有雪白的脖颈上鲜红的一道口子,和彻底没了声息的人,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 夜兰是在客栈里醒过来的。 被白墨初抱在怀中的时候,她实在太困了,晃晃悠悠的,就睡着了。 她掀开被子起来,发现这正是她住的房间。 桌上有各式各样的点心,茶还是热茶,只是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夜兰垂下头,不得不承认,醒来没看到白墨初,她的心里有些失落。 夜兰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一路跟着她来到的洛阳? 看起来又不太像,如是真是跟着她而来,为何躲在暗处,不跟她见面?救了她的命,把她带回客栈又消失了? 嘴里发苦,连最喜欢的点心吃起来也没那么香了。 喝一口热茶,感觉到嗓子的不适,她轻咳一声,这才发现,她的嗓子坏了,嫣然是真想杀了她,用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嗓子被她弄伤了。 夜兰去镜子面前一照,果然,一道鲜红的勒痕,看起来丑陋无比。 她去衣柜里翻了翻,找了一套衣领高的衣服换上,勉强遮挡住红痕。 “当当当。” 她的门被敲响了,她去开门,慕容错正站在门口。 看见夜兰,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沈姑娘,你没事就好。我去府衙打听,听见他们说关着你们的牢房有一个姑娘被人杀死了,另一个年龄小一点的姑娘不见了。他们正在四处搜寻。”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如,我先让人护送你回铁塔镇,洛阳总归是不安全。” 夜兰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慕容公子醒了吗?” 慕容错神色低落:“还没有。我大叔父也没有醒,昨日我被他们赶了出来,到现在也没让我进去。” 夜兰把慕容错请进来,关好门,转身重新坐在了凳子上,睡得时间不够,她感觉身体还有些疲乏。 慕容错疑惑问道:“牢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是慕容家动的手,去慕容府打听,我叔父还没醒,他们应当抽不出空来管你们。没寻到你的踪迹,我就回了客栈,却听掌柜的说有人把你送回来了。” 想了想,夜兰还是没把白墨初的事说出来,他既然不愿意出现在她面前,想必不愿让人知道他的存在,还是不说为好。 她隐去白墨初,只把嫣然把药方调换了,还要杀她灭口的事告诉了慕容错,最后只说有人救了她,多余的话她一句没说。 慕容错惊出一身冷汗,他没防备那个盛气凌人的姑娘,没想到还有这种狠毒心思,在慕容云眼皮子底下调换药方的事,她一个人显然办不到,一定还有帮手,这个帮凶,八成就是他二叔父。 慕容错怒气冲冲,拉着她就要去慕容府,要慕容渊给个说法。 夜兰安抚住他,无凭无据,慕容府不会认账的。 慕容错心有余悸,又提起要先送夜兰回铁塔镇的事。 对上慕容错询问的眼神,夜兰摇摇头:“我不会走,我说了会救活他,就一定会救活他。” 慕容错心情复杂:“我一直相信沈姑娘有这个能力,不过,那奇草药方,是怎么回事?为何喝了五天的药,反而让长松的脉搏消失了。” 夜兰把丫鬟的话和她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慕容错,慕容错听得惊险万分,心中忽上忽下。 他想起了夜兰施针要被慕容云打扰的时候,笑问道:“我那时若不抱住我叔父,你打算如何?” 夜兰轻轻一笑:“性命攸关时刻只能行非常之事。” “比如?” “拿针顶在慕容公子的脖子上,以他做人质,不让任何人靠近。” 慕容错庆幸,幸好,幸好,他当时也考虑到这一点,想也没想就冲出去抱住了慕容云的腿。 想到习婉若,虽然他生气,奈何却是慕容家的事,他一个外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感慨道:“我这大哥是我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从小背负了长辈的各种期望,他自己也努力,长成了我们不可企及的模样。” “不过有得必有失,他有大志,成大器,在看女人方面眼光就太差了些。” 慕容错沉浸在编排中无法自拔,一点没注意他背对着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夜兰“腾”地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看向来人。 只见他身穿了件宝石红彩条斜纹经锦鹤氅,腰间系着茶褐龙凤纹腰带,一头乌发如瀑,规矩地束在身后,眉下是清澈明亮的眼睛,身材挺秀,若再年轻一些,当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温和地笑,示意夜兰不要紧张。 “怎么了?沈姑娘?”顺着夜兰的目光看去,他也看到了慕容南风。 慕容错一脸疑惑:“你走错门了吧?”这人他不认识啊。 慕容南风忽视两人,径直走到茶桌旁坐下,挨着两人,见到桌子上的点心,微笑点评:“问心斋的马拉糕香浓细滑,口感丰富,层次分明,搭配清甜里木渴水,淡淡回味,唇齿留香。” “闲趣阁的栗子糕,质地绵软,口感香糯,吃上一口不用嚼就化在口中。” “薛记的脆皮马蹄糕色彩金黄,吃起来香脆可口,颇受洛阳城少女的欢迎。” …… 滔滔不绝说了许久,最后总结一句:“两位在洛阳城待得时间不长,眼光却毒辣,我洛阳城好吃的点心,全都被你们发掘出来了。” 夜兰想说这不是她发掘的,慕容错却倏忽站起身,指着慕容南风:“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所以然来。 慕容南风率先说道:“刚才编排我的时候挺开心,见了面你却不认识我。” 慕容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慕容南风!” 一声惊呼,屋檐外几只麻雀惊慌飞走。 “你来做什么?”慕容错离开洛阳已久,记忆里的慕容南风还是小时候腰板挺得笔直,头颅高高昂着的模样,没想到再见他变化这么大。 第八十四章 慕容长松醒了 慕容错心中一凉,他是慕容长松的父亲,他亲自找过来,该不会是找他和沈姑娘算账的吧。 他离开洛阳许久,不了解慕容南风的脾气,然而想到他的大叔父,他也猜到大概。 夜兰还是个小姑娘,还是被他带过来的,她根本也没做错什么,总不能让她受委屈,心一横,他把夜兰护在身后,拔高音量壮气势:“你们慕容家烦不烦?都说了能治好能治好,结果还不信任我们,拿走了药方就把我们赶了出来,现在出了事又怪到我们头上,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家的坏虫,只会仗势欺人!” 这一连串的喊声,把夜兰都听呆了,自从来到洛阳,慕容错就一副小心怕事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慕容错底气这么足,敢这么跟慕容家叫嚣! 慕容南风脸上并未有愠色,他反而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这也没办法,我爹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我在就好了。你们来的也太不凑巧了,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洛阳,要不是我爹晕倒了,恐怕等你们离开洛阳,我都见不到你们一面。” 就像使劲挥出去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慕容错一时内心五味陈杂,不知该做何反应。 夜兰问道:“那么阁下来的意思是?” 慕容南风疏朗一笑:“自然是为了神医你而来。” 说着,他站起了身,冲着夜兰抱拳施了一礼,谦谦公子,笑意盈盈。 “之前我慕容家多有得罪,如今我慕容南风登门谢罪,还往神医你不计前嫌,重回我慕容府,继续为犬子治病。” 慕容长松醒了? 夜兰和慕容错对视一眼。 慕容南风哈哈一笑:“不错,一个时辰前我刚回府上,就听见长松醒过来了的好消息,又听下人说了最近发生了事,此事的确是我慕容家不对,二叔父也把实情都说了,打探到二位的住处,我便直接寻过来了。” ------------------------------------- 再回到慕容府,夜兰最大的感受是下人对他们的态度明显不同了,恭敬有加,不像他们刚来时,一个个拿鼻孔看他们。 慕容云醒过来了,大夫说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怒急攻心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便可。 他就被慕容南风逼着,躺在床上不能下床。 不得不说慕容长松实在太像他爹了,就连两人身上的那股谦谦公子的气质都十分相像。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总算双唇有了血色,一看见夜兰,眼前一亮。 虽然昏迷着,他却隐约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感觉到外界发生的事,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声音,还有声音的主人把他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的事。 这个声音音色虽稚气,然而稚气中蕴含的沉静、大气,以及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让他深深记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夜兰。 很可爱的小姑娘,果然声若其人,明明脸上还带着稚气,眉目中却一片沉静安稳。 “姑娘。”他率先开口,笑意温润,出声如玉。 “慕容公子。”夜兰回了一礼。 说着,把手搭在了他的腕上。 慕容长松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脸上的笑意未曾消减过。 片刻之后,夜兰收回手。 “慕容公子,你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余毒残留,奇草清毒方只需再服用两日,就可停用。我再开一副药方,奇草清毒方停了之后,服用此药方调理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了。” 慕容长松颔首,他的目光似一泓清泉:“敢问姑娘芳名?” “沈夜兰。” 夜兰随口答道。 慕容长松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家住何处?” 夜兰瞥了他一眼:“保密。” “长松,长松!长松醒了吗?南风,长松真醒了吗?” 是慕容云,他记挂孙子,在床上待不住,终究还是不听慕容南风的话跑来。 打眼看到床上半倚着的人,慕容云的老泪浑浊,再也不顾一家之主的威严,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他:“长松啊!爷爷的好孙儿啊!你没事就好啊,可吓死爷爷了,你要是有事,你叫爷爷怎么活啊!” 慕容云的眼泪鼻涕滴落在慕容长松身上,后者却没有一点嫌弃之色,他抬手,轻抚着慕容云的后背,好言好语安慰:“爷爷,长松没事,是长松不好,害爷爷担心了。” 爷慈孙孝的场景,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丫鬟下人们纷纷侧过头去抹起了眼泪。 “爹,”慕容南风悠悠地说道:“是沈姑娘救了长松。” “什么?”慕容云醒了之后,还没有人跟他说药方被掉包的事,此时听到慕容南风说起,他立刻火冒三丈。 慕容渊尽量往角落里缩,缩到慕容云看不到的地方,慕容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他的身影。 慕容云年纪虽大,眼神还算好使,一眼就看见他瑟缩的身影,不顾外人在场,扬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糊涂玩意儿!心眼子挺多是吧!你怎么不给我用到正途上?整天瞎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光想着害人了,我这就打死你!看你哪有脸去面对我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慕容渊抱头鼠窜,一点身为长辈的尊严也没有,慕容南风神色未变,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算算也差不多了,慕容错喊住慕容云:“大叔父!” 慕容云气喘吁吁,拄着拐杖走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下,看了慕容错一眼,他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说。” 慕容错笑道:“大叔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是开始索要报酬了。 慕容云摆摆手:“找南风说去,我老了,慕容家生意上的事,现在归南风管。” 两人顺势去了书房。 慕容云歇息了片刻,起身走向慕容长松床边。 夜兰一看他们祖孙还有话要说,写完了药方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 掩上屋门时,她看见慕容长松眼含笑意,定定地看着她。 ------------------------------------- 慕容错和慕容南风从书房里走出来时,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慕容错神清气爽,一一跟慕容云和慕容渊告别之后,带着夜兰离开了慕容府。 “还要在洛阳待两日吗?”慕容错问道。 夜兰摇摇头:“不必了,出来好些日子了,早些回去吧,省得爹娘担心。” “那边尽早回去。” 话虽如此,今日天色也不早,再早也要等明日才能动身了。 为了给家里人带些东西,晚间的时候,慕容错又带着夜兰逛了逛洛阳城。 不同于白日,晚上的洛阳城一街辐掫辏,遂倾两市,尽夜喧呼,灯火不绝。 两人随着人流走着,看见一间铺子,夜兰眼前一亮。 薛记点心! 昨日吃到的脆皮马蹄糕确实好吃,夜兰想着多买些带回去给青书他们尝一尝。 慕容错陪着她买完,终于忍不住问起:“沈姑娘啊,昨日那一桌的点心,是你去买的吗?” “是的。”夜兰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她发现,慕容错还真是有长舌妇的潜质,逮着机会就试探她。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包生儿子的药,不生儿子包退钱。” 有吆喝的声音传入夜兰的耳朵里。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循声走过去,一个浑身书卷子气的男子架着一个简陋的摊子,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包生儿子药” 夜兰差点乐出声,又一个熟人,这不是是江湖骗子公孙义吗? 看来,铁塔镇混不下去了,他跑来京城来招摇撞骗了。 公孙义数着手中的铜板,高兴的唾沫横飞,今天收成不错,看来出门前算得卦是对的。 几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他摊子边上窃窃私语。 “包生儿子的药?真有用?” “你听过有这种药吗?” “没听过。要不,买来试试吧,我要真生了儿子,我家那个,还不得任我拿捏。” “是啊,有了儿子,我家的那个,说不定还能给我涨月例。” “试试吧,试试吧,去问问多少钱。” 几人抱着肚子,磨磨蹭蹭挪到摊子跟前:“你这个卖多少钱?” 见到有客人来,公孙义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一样,他伸出五个手指头:“不多不多,五两银子一瓶药,买二送一。到时候生得不是儿子,我包给你退钱。” 听见价钱,几个女人脸上出现了一丝肉痛之意,有一人咬咬牙:“成,我买了。我要真生了儿子,那是要多少个五两银子就有多少个五两银子。” “这才对嘛!”公孙义笑得更热情,“女人嘛,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就在那个女人要掏钱时,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请让一让。” 怕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公孙义连忙喊道:“排队排队,别急,别急,人人有份。” 几个女人侧了侧身,就见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公孙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这人他还能不认识?就是因为她,他养成了每日出门先卜一卦的习惯。 不过从现在起,这个习惯要没了,很明显,一点锤子用都没有。 夜兰站在他的摊子后微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八十五章 包生儿子的药 那笑容在公孙义的眼中形同恶魔。 公孙义二话不说,抱起摊子就走。 先前要买药的女人急了:“哎别走,我还没买药。” 公孙义哪里还敢卖药,他三步并作两步逃得飞快,只恨自己脚底下没有抹油。 慕容错面露不解之意:“这人是怎么了?” 那表情怎么跟见了阎王爷一样? “也许,我身上有让他害怕的东西。”夜兰轻笑。 她走到那几个夫人身旁,告诉她们世界上压根没有包生儿子的药,有的话,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一定是骗人的。 公孙义拿的也就是一些益气安神的药,吃了对身体无害,五两银子能买一大堆。生儿生女跟药有什么关系,就等于他什么也没做,别人生了儿子他还赚了钱。 夜兰解释了一大通,那几人半信半疑地模样,匆匆离开了。 话已经告诉她们了,她们不信,也没有任何办法。 又花了一会儿时间在街上买了东西,大包小包的,全是要带回去给沈溪风他们的,慕容错帮她拿着,一大一小在街上走着,这么一看,场景也挺和谐。 走累了,两人在茶馆歇歇脚,慕容错端起一盘瓜子嗑得热火朝天。 喝口茶的功夫,夜兰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声,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蹲在角落的两个男子,说是男子,却皮肤白净,声音尖细。 “你听说了吗?那个宫又闹起来了,这次不知为何,竟然杀了好几个宫女!” 夜兰立刻明白了,这也许是宫里出来办事的太监。 另一个说道:“我也听说了,皇——主子为了她下令不让任何人谈论此事,被他发现就杖打一百,逐出宫去。” 夜兰也不想听,可这些话就像是长了腿似的自个儿钻进她耳朵里。 “你说那人有啥好的叫咱主子这么着迷?主子病得厉害,一听她出事硬是下了床被几个太监扶着给她处理事情。” “可咱主子对她好她还不知趣呢!” “可怜了咱主子,眼见着病越来越严重,也不知能不能撑过——” “嘘,慎言!” 夜兰:…… 有醉酒的人离开时跌跌撞撞摔倒在了夜兰的身旁。 夜兰想问他,为何喝茶还能喝醉? 那人却不给她问的机会,爬起来指着她就发酒疯,非说是她绊倒了他,让夜兰赔他十两银子。 夜兰还未作反应,慕容错吐出嘴里瓜子皮,“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怒喝道:“撒野撒到我的头上,嫌命太长了吗?” 那醉汉看到明显比他高一头,比他魁梧很多的慕容错,一句话也没说就逃跑了。 慕容错安慰夜兰一声,重新坐下来嗑瓜子。 夜兰暗想,慕容错看起来也不是恶人,可能是她受李家影响,李宏才的青梅竹马被他抢了,让她先入为主的把他带入了恶人的角色。 长途跋涉了几日,两人并着车夫终于回到了铁塔镇。 慕容错把夜兰送到她家院子前:“沈姑娘,你放心,你帮了我的大忙,从此之后,在铁塔镇,你可以横着走,没人敢欺负你。” 意思就是不管夜兰想做什么,他慕容家都会护着她。 “多谢。”夜兰遥遥拱手致谢。 把好几个包袱拖到院子里,夜兰出了一身的汗。 因为要盖住脖颈的红痕,她还穿的稍厚的衣服,让她奇怪的事,她弄出了挺大的动静,家里却没见有人出来。 这么想着,把东西扔在院子里,就去正院找沈溪风和杨秀娘。 转个弯来,她看见了耷拉着头的青书。 直觉家里出了事,夜兰喊他:“青书?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夜兰的喊声,青书这才抬头,看见夜兰,他嘴角一撇,两行泪就流了出来。 “三姐,二姐把爹气病了!” 夜桃?她又做了什么? 夜兰掏出手帕给他擦泪,细声安慰他:“别急,慢慢说,夜桃她做了什么?” 青书擦着眼泪,抽抽噎噎说道:“爹说,二姐她做出了让沈家蒙羞的丑事。” 心中一惊,夜兰知道青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嘱咐青书把院子里的东西搬过来,就匆忙往正屋赶去。 屋内,一片压抑的气氛。 夜桃正跪在沈溪风的床前,杨秀娘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夜兰走到夜桃前面,看见她的脸上赫然有两个巴掌印子。 “爹,娘,我回来了。” 原本躺着的沈溪风听见夜兰的声音,立刻挣扎着起身:“兰兰?是兰兰回来了吗?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杨秀娘拉过夜兰坐在床边,红着眼说道:“兰兰,看看你爹吧,他快被夜桃气死了。” 夜兰立刻抓住沈溪风的手,想给他摸脉,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看见夜兰真真切切地坐在他身边,沈溪风眼眶微红,这么多天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她被人欺负受委屈,在见到夜兰的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想摸一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脸,念起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抬起的手又放下,嘴上嗫嚅几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二姐发生什么事了?”夜兰问道。 “兰兰,你嗓子怎么哑了?”沈溪风紧张地问道。 夜兰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又问起夜桃。 提起夜桃,沈溪风的脸上漫上痛心之色:“夜桃她,她——” 夜桃做的事情,沈溪风实在是说不出口。 杨秀娘接过话来:“她给慕容家的公子下了药,把清白的身子给他了。” 沈溪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抽搐,他强压下喉头漫上的腥甜,看向夜桃,他神情悲切:“夜桃,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容家的公子? 夜兰一时接受不了,半天之后,才出声问道:“慕容辰?” 杨秀娘点头:“不错,正是他。慕容家通知我们来领人时,我们还不敢相信,结果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扔在了我们眼前,夜桃她也亲口承认了,你爹都被她气得吐血了,我,我怎么会生下这种闺女?” 杨秀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听见沈溪风吐血了,夜兰又想给他把脉。 沈溪风却抢先怒斥夜桃:“夜桃,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吗?从现在开始,你爹在铁塔镇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夜桃低着头,久久不说话。 杨秀娘气得不行:“姑娘家的怎么一点脸儿都不要!” 许久之后,夜桃终于出声:“爹,娘,慕容家会来提亲,等我嫁到慕容家,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沈溪风重重地躺回榻上,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 夜兰沉思了片刻,对杨秀娘说道:“娘,既然夜桃失身于慕容家的公子,又搞得人尽皆知,那慕容家也不敢不负责,事到如今,也只能同意她嫁入慕容家了。” 杨秀娘唉声叹气。 从沈溪风的屋里走出来,外面晴空万里,夜兰却觉得压抑,她总觉得夜桃身上少了些什么,走到院中,看到青书正在“呼哧呼哧”地搬行李时,她才想起,夜桃身上,少了从前的朝气。 ------------------------------------- 慕容家果然来了人,是慕容错亲自来的,他一看见夜兰,就一阵苦笑:“沈姑娘医术了得,没想到你的姐姐本事也不小。” 夜兰不知该作何解释,这件事明面上看起来确实就是夜桃为了攀上慕容家不惜下药献身。 再问夜桃,她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夜兰问起慕容辰,慕容错叹气:“这孩子被我保护的很好,从来也不知道要对人防备,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两天没有下床,直说着了女人的道了。” 虽然觉得不合适,然而想起慕容辰躲在被窝里哭着直喊“着了女人的道了”这句话的场景,莫名让她觉得好笑。 轻咳了一声,夜兰拉回思绪:“我二姐自从搬到铁塔镇就有些奇怪,我们都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慕容错摩挲着手中物件,似乎意有所指:“我也没想到,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夜桃和慕容辰的亲事定了下来,就定在夜幽成亲一个月之后的时间。 沈溪风和杨秀娘虽然痛心,然而夜桃终究是他们的孩子,看到夜桃定了亲事之后更加郁郁,一日比一日憔悴,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医馆的事总算步入正轨,慕容错说话算话,明里暗里放话出来,沈家新开的医馆背后有他慕容家给撑腰,除非不要命了,不然别打他们家的主意。 李家逐渐式微,慕容家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没有人敢在此时跟他们作对,沈氏医馆顺利开张了。 夜兰把空间里的炮制好的草药偷偷拿出来了许多,储备在了医馆里,有了古屋的炮制工具,她做起膏药就像流水线的工厂一样,药效却远远比机械做的高。 古屋里的炮制工具在自动工作时,夜兰可以随心随欲地控制它们,在空间里,她更能清晰地感知膏药的状态,用意念控制工具、火候,省心省力,药效比从前更好。 她又做了一些常见的药丸,散药,放在了医馆里,准备好一切之后,医馆就要正式开张了。 第八十六章 沈氏医馆 沈氏医馆挂牌剪彩那天,来了很多人,许多人慕名膏药前来,第一天就生意火爆。 台清远也到了场,他见到夜兰的第一句话,竟是跟她道歉。 “沈姑娘,回去之后我才知道,我舅父怕我输了医药大会的比赛,提前就给县令送了钱,打点好了一切,若没有这些,医药比赛的冠军,应当是属于你的。”台清远声音苦涩。 夜兰早就知道了,听见台清远这么说,不以为意,反而劝台清远不要放在心上。 台清远严肃地给她行了一礼:“沈姑娘宽宏大量,台某自愧不如。沈姑娘未来可期,前途不可限量。” 夜兰笑得淡然,有些东西是靠自己努力争取的,而不是别人随便的几句话。 她随口说道:“你舅父待你挺好,上下打点一通需要花费不少银两吧。” 台清远笑容苦涩:“我舅父是同仁医馆的馆主,他怕我输了比赛,影响到同仁医馆的声誉。” 夜兰恍然大悟。 看到夜兰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台清远急急解释:“我能进同仁馆当大夫是凭我自己的本事,同我舅父是馆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见台清远这么说,夜兰知道他是误会了,想一想,她认识他以来,他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可能正是怕别人会这样认为。 夜兰笑道:“台大哥,是金子总会发光,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医馆刚开业,大事小事不断,这会儿,夜兰又被人喊去处理事情,留下台清远一个人愣在原地许久。 医馆第一天开张顺利结束,碍着慕容家的面子,别的医馆都没有来找沈氏医馆的麻烦。 累了好几天,医馆终于步入了正轨,夜兰也有了闲下来的空。 趁着无人,她尝试把一些吃食放进空间,保险起见,她还放了许多食材,在空间里养了几只小鸡。 夜兰想得很好,吃得东西要是放进空间里会变质,那她就在空间里种菜养动物,牛羊猪实践起来有点麻烦,那就先养着几只小鸡,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等养得小鸡长大了,她不仅能吃鸡蛋,还能吃鸡肉,想一想,以后在遇到什么绝境,至少她能解决食物的问题了。 不仅如此,她还请工匠打磨了一些匕首一类娇小的武器,奈何这个年代关于武器的发展似乎不高,所有利器看起来都是未开封的状态,她想要的,是那种削铁如泥的利器。 无奈,她只能运用自己的能力,配置了一些软筋散、蒙汗药、迷魂散一类的,东西放在空间里,勉强有自保能力。 从洛阳回来好几日,还不见白墨初的出现,她家隔壁,白墨初的院子,看起来也好久未有人居住,夜兰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这一天采药回来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人,拦住了夜兰的去路。 夜兰浑身警惕,刚把迷魂散拿在手上,就看见那人摘了挡脸的帽子,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墨初。”夜兰欣喜,“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白墨初把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拿着,要随身带着,不要弄丢了,就当替我保管了,下回再见面,你还要把它还给我。” 夜兰哭笑不得:“既然是对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让我替你保管?” 她刚想查看是什么东西,就被白墨初一把抱进怀里:“兰兰。” 白墨初的声音低低,听不出悲喜。 “下次见面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我。” “怎么会?”白墨初这么优秀的人,就是她想忘,脑子也不允许啊。 夜兰想了想,反手回抱住了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白墨初搂得更紧。 夜兰问他:“你要去哪里?很久才回来吗?” 白墨初回答:“还要回洛阳,那里还有事情要我处理。” 沉默了许久,夜兰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会回来的是吗?” 白墨初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意流过,他看着夜兰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跟她保证:“会,我一定会回来。” 夜兰笑:“好,那我等你。” “好,说话算话。” 再一次给她一个拥抱,白墨初倏然转身离开,告别的话说不出口,在他心里,即便千里之外,他的心也是仅仅跟在她身边的。 步履一步比一步沉重,脚下的路走得异常艰难,他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他知道,只要他回了头,看见夕阳下她小小的一只,身影孤独立在孤独原野,就会忍不住想抱住她,紧紧地不撒手。 夜兰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眶红了,她只觉得胸膛胀胀的,好难受啊。 她知道白墨初是风尘仆仆赶来,却没想到他只是为了见她一眼就走。 他可能是抽出空来赶来铁塔镇特意来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白墨初的身影终于消失了,夜兰拿起他留给她的东西,打开一层层布,里面是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夜兰清晰地看到锋利地刀锋在夕阳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的微微颤栗,以及它所发出的嗡鸣声。 夜兰把匕首重新包好抱在胸前,久久没有动作。 ------------------------------------- 五年后。 铁塔镇边上的一座小村庄里,有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从小院的屋里,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叫喊。 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太太在外头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 那男人实在着急,冲着屋里喊道:“加油啊梅娘!” 可惜女人并未听到他的鼓舞,她失去了力气,喊叫声越来越微弱。 接生婆着急地拍她的脸:“姑娘,姑娘,你可别睡啊,你要是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啊!听婆婆的,再加把劲!孩子就快生出来了!” 想到独肚子里的孩子,女人终于又有了一丝反应,她继续坚持了下来。 门外的老太太跺着小脚急道:“这梅娘怎么回事?别人家生孩子的可不就一会儿的事,她这都生了一天了,还没生出来!” 男人嗫嚅着不敢说话。 “我来了我来了!” 一个艳丽的身影从门外跑进来。 第八十七章 不长记性吗? 夜兰背着她的出诊箱,匆匆赶来。 沈氏医馆经常会有义诊,这一回义诊的地方远了些,路上又被一些事情耽误了,这才来的晚了些。 钱有为立刻迎上前:“沈姑娘,你可算来了,我娘子都生了一天了,还没生出来。” 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接生的产婆一手鲜血,惊慌失措地说道:“姑娘没有力气了,出了好多血,孩子怕是生不出来了!姑娘说想见你一面,你快去进去看看她吧。” 最后一句,是对钱有为说的。 小脚老太太立刻绷着脸:“不行,男人怎么能进产房呢?沾了血光之气,一年都要倒霉了。你去告诉梅娘,让她赶紧把我孙子给我生出来,别想有的没的。” 接生的产婆声音都在颤抖:“那姑娘是快不行了,有进气没出气了,你还想要孙子,儿媳妇都要没了!” 钱有为有些惧怕他娘,听见他娘的话,想进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夜兰一听见产婆说里面的人不行了,就挤开接生的产婆进了屋子。 一盆盆的鲜血,床上,被子上,甚至地上全是一滩一滩的鲜血,触目惊心。 夜兰放下药箱,先去查看出血情况。 情况不妙,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孩子和大人就都留不住了。 夜兰当机立断先给她止血,又拿了参片让她含在嘴里,然而这个姑娘甚至都已经模糊了,连张嘴都困难,只隐隐约约听见她嘴里一直在喃喃着什么。 夜兰凑上去一听。 “有为,有为……” 她不清楚这个女子喊得什么,只知道,生孩子的事必须她自己来完成,现在这种条件下,根本没办法做剖腹产这种大创面手术。 她使劲掐住女子的人中,过了片刻,女子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夜兰丝毫没有废话:“听着姑娘,现在的情况,你加加油使把劲,把孩子生下来,母子平安,你若是自己放弃了,你辛苦孕育了十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女子听她的话,依着她的节奏使劲,可没过多久,她的眼中逐渐浮现了绝望之色。 “我生不出来了,我没有力气了。”她虚弱地说道。 夜兰着急:“加油啊,你要相信你自己啊。” 那女子安静了一会儿,恳求她道:“能不能把我的相公喊进来,我想见见他。” 夜兰一想,也许此时此刻,她的男人能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二话不说,扭头就出去。 原先接生的产婆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说动老太太,见夜兰出来了,还以为里头的女子没了,哀叹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夜兰走到钱有为面前,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里走。 钱有为本就十分想进去看看,顺着她的劲被她拉着,眼看着要进了屋子。 小脚老太太尖叫一声:“你干什么!你这个坏了心肝的,你把我儿子拉进去,不是让他倒霉吗?” 老太太的话一响起,钱有为的脚又立住不动了。 夜兰没有他力气大,使劲也拉不动,严肃道:“只要你进去,你媳妇儿就有力气生孩子。” 左边是亲娘的阻拦,右边是亲媳妇儿的呼唤,孝子当头,想到老娘捶胸顿足的模样,钱有为始终是抬不动脚。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夜兰早已见识了古人各种愚昧的模样,她松开了手,沉着地看着钱有为,声音低低,却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再往前走一步,你就能救了你的女人和孩子,止步不前,你就用余生来后悔吧。” 钱有为身躯一震,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他娘子真切的呼唤,听到他的孩子在咬字不清地喊“爹爹,抱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迈开腿就往里走。 留下外头的老太太跳着脚骂街。 女人看见钱有为的身影,暗淡的双眸就是一亮:“有为!” 钱有为看见他娘子脸色苍白虚弱,满身大汗淋漓的样子,这个几尺高的汉子鼻头一酸,眼眶止不住湿润了:“娘子——” 趁着两人紧握着双手,深情对视的时候,夜兰说道:“小娘子,加把劲,就差一点点,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女子含泪点头,重新把心神放在生孩子上,有了钱有为了鼓励,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时候不能不相信医学上总会有奇迹,厚重的情感会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夜兰看着小小的婴孩被钱有为甚不熟练的抱在怀里,女人幸福地注视着,在心里如是总结道。 门外的老太太果然开始捶胸顿足,咬牙切齿地咒骂,甚至连夜兰也骂上了,夜兰不理她,背着药箱跟她擦身而过。 ------------------------------------- 田野路间,三个男子埋伏在半人高草丛里。 这三个人身着粗衣,随便扯了一块布覆住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奇怪,像被石灰迷了眼一样,眼睛一圈黑紫,像国宝熊猫,看起来滑稽至极。 一人恨声说道:“我们三个大男人,居然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说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一人愣愣说道:“老大,这么丢人的事,我们为啥子要说出去!” “啪——”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上就挨了一巴掌,老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老二能不能麻烦你动动你那个蠢脑子,老大说得是那个意思吗?” 老二捂着头委屈,老三闭上眼睛思索:“老大,这次我们不要跟她废话,看见她就冲上去,给她套上麻袋暴揍一顿,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老大沉思:“这丫头狡诈的很,就怕我们还没靠近她,就先被扔了毒粉。” 老二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凑到老大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老大听得不断点头。 老二捂着头惊呆了,结结巴巴说道:“老,老大,我看,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被她抢了药草,大不了我们换个山头。她可是慕容家护着的人,要是我们伤了她,那慕容家——” 老三一把把他推开,推得他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在草堆里,不耐烦说道:“我说老二你怎么这么胆小,我们蒙着面谁认识我们,这会儿就这么算了,那我们方才受的罪白受了。” 他使劲指着自己的眼睛:“我们三个的眼睛差点被她搞瞎了,这事儿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老二嘟囔道:“还不是我们先去招惹她的。” 老三怒了,指着他喊道:“老大你看他窝囊的样子,整天拖我们后退!” “嘘——”老大突然示意他们噤声,“别说话,她来了。” 三人立刻蹲下身子埋伏起来。 远处,正是背着药箱缓缓走来的夜兰。 她耳力极佳,把这段对话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耳朵里。 无奈叹气,在来的路上,就是因为他们伪装强盗拦路打劫耽误了她的行程,害她差点赶不上救人。 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死心,又埋伏在了她回来的路上。 她缓缓走近,老大老二跳了出来,一脸凶神恶煞:“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如果忽视他们的熊猫眼,倒是有几分威慑力。 “你们两个在前头吸引我的注意力,趁我不备,另一个人绕到我身后蒙头就给我一棍子是吗?” 夜兰挑眉问道。 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他们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看那儿!”夜兰突然惊呼。 “什么?” 三人同时望去,原野茫茫一片,倒是好风景,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老大反应过来:“又被她耍了!” 回过头来,他面色阴沉,刚想动手,手突然一僵,手上的木棍子握不住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动弹不了了。 夜兰身后的老三同样如此,老二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人:“老大,老三,你们,你们怎么了?” 看着夜兰,夜兰正平静的望着他,不知为何,她的目光虽然平和,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吓得摆手:“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干!” “我知道,”夜兰轻笑,“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儿?” 她转了个身:“原本还想给你们留些活路,现在看来,铁塔镇恐怕是容不下你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二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我们这就搬走!” 他慌忙把动弹不得的两人拖走。 心头寒气上涌,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跟她压根不是一个段位了,还想着给她个教训,简直是太不自量力了,都没看见她是怎么动手的,老大和老三就被制服了。 他力量有限,老大和老三又都壮实,同时拖动两个人,他有些费劲。 然而他的吃力只在一瞬间,看见夜兰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我这就走把他们拖走!”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百多斤的重量在他的手底下像拎着两条死鱼,“呼啦”一声,他拖着两个人飞速逃了。 夜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这些年有慕容家在,她沈氏医馆一路发展顺利,也没有人敢来找她一家的麻烦。 第八十八章 白墨初回来了 她却从没有松懈过,防身必备的东西在她的空间里不断增多。 “许久未见,兰兰变得愈发厉害了!” 夜兰浑身一震。 这声音是—— 她迅速转过身来,是白墨初! 依旧是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依旧是那张俊美异常,不可逼视的少年面容,只是轮廓更加明晰,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更显沉稳从容。 说他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也可以说他是一个男人。 他眉宇间的脉脉柔情,不减反增,依旧是明亮如星的眸子,他目光沉沉,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夜兰。 他微笑:“兰兰,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比起从前更加低沉了些,却显得更加悦耳动听。 脉脉阳光给他俊美无铸的侧脸踱上一层金光,他伸出手,像来自远古的神祇,吸引着人情不自禁就向着他而去。 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他归来,夜兰激动地心可想而知,然而她平素内敛惯了,白墨初伸出手,她就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是手上。 她莞尔一笑:“欢迎回来!” ------------------------------------- 沈家院子左手边隔壁的院子经过了几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之后,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息。 白墨初回来当日,便来到了沈家拜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沈家的一份子,像外出许久未归的游子一般。 沈溪风显得不大高兴,杨秀娘则热情异常。 “白公子,来来来,尝一尝,这是我亲手做的板栗炖鸡,尝一尝合不合你口味,若是你喜欢,来我这儿,我天天做给你吃。” 白墨初保持适中的微笑:“叨扰了。” 酒过三巡,沈溪风逐渐有了醉意,又开始大着舌头发表不满。 “兰兰可是我最宝贝的闺女,你要是想娶她可没那么容易,兰兰还小,还要留在家里,再过几年才能出嫁。” 白墨初微笑道:“伯父说得极是,能娶夜兰之人,当是当世豪杰,否则,配不上兰兰。” 夜兰认真吃菜: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杨秀娘开始和稀泥:“是啊是啊,兰兰要嫁的人,一定不能差了,不过,我看白公子就挺不错的,对兰兰也好,兰兰也到年龄了,夜幽和夜桃,像她这么大,早都嫁了。” 杨秀娘再也不是穿着粗布衣衫在杨家村遭村民诘难的杨秀娘了,此时,她头戴多个金钗,身穿锦衣华服,脸上保养得宜,看起来还显年轻。 只是,一片贵妇人作派惹人厌烦。 此时,桌上不过他们四人,杨秀娘却来来回回把伺候在身边的丫鬟使唤的团团转。 五年未见白墨初,沈溪风却一刻也没有把他忘记,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白墨初一定还会再出现。 果然,五年后,他又回来了,尽管是沈溪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身上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这五年来,夜幽和夜桃相继出嫁,夜香和青书一个去女医馆学医,一个去书院学习,两人不常回来。 这么多年,只有夜兰陪在他的身边,他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状态时,白墨初又回来了,身为父亲的警觉,他简直想把白墨初赶出去告诉他沈家小院他一步都不能踏足,然而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兰兰她,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虽然不情愿,但是想来想去,她的身边只有白墨初能配得上她了。 这么一想,悲从中来。 “咳咳!”沈溪风突然使劲咳嗽了两声。 夜兰担忧:“爹,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沈溪风摆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跟喝酒无关。 “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沈溪风被杨秀娘搀扶着回了房间。 夜兰想跟上去,被沈溪风劝阻了。 有些发愁地走回来,重新坐在凳子上:“我爹这些年身子不大好了,他却从来不让我把脉,还跟我说他一点事都没有,叫我不要担心。” 白墨初说道:“也许是不想让你担心。” 夜兰说道:“真不想让我担心,就更应当让我给他看看诊脉,若真有什么病症,早看了早治,岂不更好。” 白墨初不说话了,夜兰也沉默了下来,两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也许,沈溪风才不让夜兰诊治,是因为,病,是治不好的病, 杨秀娘又回来了,似埋怨一般说道:“你说你爹,自己说着休息一会儿,结果我刚把他扶到床上他就睡着了,家里还有客人呢,你看这——” 白墨初立刻说道:“无碍,不必把我当做客人,还是伯父的身子要紧。” 夜兰没说话,刚才白墨初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在提醒她了,她反复地想,沈溪风会不会真是得了很重的病,没有跟家里人说,甚至连杨秀娘都不知道。 越想越不安心,她突然起身,留下一句:“我去看看爹。”就疾步走去。 杨秀娘不以为意,拉着白墨初隐晦的问起他的来历,白墨初回答的滴水不漏,让杨秀娘碰了一鼻子灰。 ------------------------------------- 屋内,有丫鬟点上了安神的熏香,沈溪风不知何时有的习惯,需得燃着安神香才能睡到。 夜兰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沈溪风睡得沉,不知为了何事忧愁,睡梦中还紧紧颦着眉。 夜兰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沈溪风的手从被窝里掏出来,轻轻摸上了他的脉。 片刻之后,她的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从脉象上看,沈溪风的身子并无大概,应当是医馆这几日太忙了,他又亲事亲为,累着了。 把沈溪风的手放回被子里,夜兰又给他掖好被角,这才放心的离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后没多久,沈溪风就睁开了眼睛。 他从嘴里吐出了一块东西,扔到了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作完这件事之后,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咳意上涌,怕惊动了外头的人,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院子里,杨秀娘还在热情的跟白墨初说起夜兰的事,见夜兰步伐轻松地走回来,他微挑着眉,那目光似在询问。 夜兰明白他的意思,冲他轻笑一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后面的饭夜兰吃得不太舒适,杨秀娘过于夸张的热情让夜兰很是不习惯,她借口身体不适,也早早回了屋子。 夜兰走后没多久,白墨初也告辞离开了。 整场饭下来,只有杨秀娘吃得心满意足。 ------------------------------------- 沈氏医馆。 尽管忙碌,然而医馆的秩序看起来井井有条。 趁着夜兰空闲的时刻,一个身着桃红罗裙,打扮的妖娆的女子挤了过来。 “夜兰妹妹,”她笑得热情,夜兰就看见白粉像雪花一样不绝地落在她笔下的药方上。 淡定地把药方拿起来抖一抖,夜兰这才抬头:“桃红姐姐,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刚给你开的药吗?” 桃红是醉春风的妓女,第一次在夜兰这里拿了药回去觉得夜兰给她开得药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药方,从那之后经常来找夜兰。 夜兰清楚地记得昨天刚给她开完了调经的药,因为特殊工作的原因,她免不了要吃避孕的药,吃的多了难免对身体有伤害,因此她行经一向不准。 桃红有几分巴结的凑近夜兰,面带笑容:“夜兰妹妹,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买药的。” “哦?”夜兰停笔,抬头看她,“那是因为?” 桃红有几分局促:“柳红你知道吧,我跟你说过,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龙涎香,劲搁我面前显摆,好像有多大能耐一样,我想着,那龙涎香也算是一味药材,就来问问,你这药房,可有卖龙涎香的?” 龙涎香? 确实是一味药材,还是很名贵的那种。 它是一种由抹香鲸排泄的蜡状物质,主要来源是通过抹香鲸排便或者呕吐。 在现代,它可以用来制作最昂贵的香水,它有独特的香味,但是,在这个时代,这里的人们通常认为它最大的作用是催情。 虽然很昂贵,有钱的老爷们还是愿意购买,他们将这些龙涎香磨碎,然后放入热水中喝掉,喝完之后就会感觉自己非常的有魅力。 青楼里的女子回去购买也是同理。 但龙涎香这种东西可不是随时可以买到的,于是一些黑心的商贩就用各种假冒品替代,据说,有人甚至用了风干的牛粪和狗大便冒充龙涎香卖给有钱人。 夜兰的医馆也有,不过既然是药材,还是相当珍惜的药材,那肯定是在配置药材时才会出售,若不是为了治病,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卖掉,那真正有病需要这个药材救治的人该怎么办? 夜兰这么跟桃红解释了一遍,桃红还是不死心,缠着夜兰磨了许久,夜兰就是不松口。 眼看着后面等候的病患耐心逐渐耗尽,开始大声嚷嚷起来,桃红没法子,只得空着手离开了。 铁塔镇里真正的龙涎香都在药馆里,若还有真的,那就应该是在黑市买的,然而黑市里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能买得起的。 依夜兰猜测,柳红的龙涎香,八成是假的。 第八十九章 毒龙帮 铁塔镇。毒龙帮。 夜兰开好药方交给随侍的丫鬟,叮嘱道:“此药方需得饭前服用,一天两次,一次把药都熬出来,等第二次喝时热一热即可。” 毒龙帮夫人缓缓起身,忧愁问道:“夜兰姑娘,这药真的能让我怀上孩子吗?” 夜兰温声道:“夫人,坚持服用,会有效果的。” 毒龙帮夫人眉目间尽是哀愁之意,不知想到什么,她倏然红了眼眶:“悦儿走了好几年了,我一直没能再怀上身孕,想必也是悦儿怨恨于我,迟迟不肯回来找我。” 毒龙帮夫人原本有一个儿子,名唤悦儿,两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之后,毒龙帮帮主和夫人一直没能要上第二个孩子。 夜兰知道她的病症,先天禀赋不足,能怀上第一个孩子并且平安生下他来已是不易,这些年又因为沉湎往事,过于悲伤,亏了身子。 夜兰好生劝慰:“夫人,想要上孩子就得先调养好身子,放宽心,孩子总会来的。” “不会了,不会了,”毒龙帮夫人哀泣:“一定是悦儿怪我没有保护好他,才害的他被——” “夫人!”毒龙帮帮主威震天疾步走进屋内,一把搂住夫人的娇躯,安慰道:“夫人瞎说什么呢,别多想了,悦儿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总哭总哭,他放心不下你,你叫他如何能安心去投胎?” 毒龙帮夫人抓着威震天的衣袖抽泣。 威震天抬头看向夜兰,歉意一笑:“让沈姑娘见笑了,我夫人自从悦儿去了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我跟他说孩子一事自有天定,不可强求,她非要四处寻了大夫来看,结果都不管用。” 夜兰微笑,有的事情她知道听见了也要装作没听见一样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出去了。 “帮主说的有理,上一副药夫人每日都按时喝完,这一副药只需再喝一个疗程,夫人的身体就能大好,到时若说有孕,还真有可能。” “那就多谢了。”威震天抱拳,所有大夫都说一样的话,他也没法夜兰的话放在心上。 夜兰正要收拾东西告辞,却听见门外有人慌慌张张进来禀告:“帮主帮主,不好了,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他反了!眼下他正带着几个弟兄,联合隔壁山头的黑风寨,把我们山头,都围起来了。” “什么?”威震天怒不可遏,大步走出去,“云平丘疯了吗?他想干什么,我毒龙帮救了他,对他有天大的恩情,他怎么不知道感恩吗?” 快走出屋门时,他顿住了,转头吩咐丫鬟,“带着夫人躲到屋子里去,没有的吩咐,都不要出来。” 几个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应声,把哭哭啼啼的毒龙帮夫人扶起来往里屋走去。 看到威震天的身影逐渐消失,夜兰无语:威震天把她给忘了,她怎么办啊,她只是一个大夫,结果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夜兰把它背在身上,出去查看情况,外面一片喊杀喊打声,很明显出口都被封锁了,她压根也出不去。 夜兰想了想,也许后山可以出去,她沿着小路往毒龙帮后头走,边走边查看周围情况。 云平丘的反叛显然是有预谋的,他把前面的山路都堵住了,后山也隐约有人影闪过。 “哎!”这么想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夜兰警觉回头:“谁?” 手中立马抓住一包迷魂散,随时准备扬出去。 “别紧张,别紧张。”那人立刻把双手举起来,嬉皮笑脸说道,“自己人,我是自己人,我是毒龙帮的人。” 那人又说道:“我叫何必穷,刚来毒龙帮没多久,你是要出去吗?那后山可出不去,那下面全是人,隔壁黑龙寨的人。” 夜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露怀疑之色,敌人来袭,毒龙帮的帮众大多都在前头守寨子,他一个强壮青年,居然一个人在后山,很明显可疑。 夜兰眼中的怀疑之色被何必穷察觉出来,他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真是毒龙帮的人,是帮主叫我来后山查看,看黑龙寨的人是不是在后山也有进攻计划?” 见夜兰还是不信,何必穷双手一摊,无奈道:“好吧,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后山我巡查完了,这就去禀告帮主去了。” 说着,抬脚要走。 夜兰犹豫了一下,紧紧跟在他身后,此人十分可疑,现下反正她也出不去,不如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防止他做出来什么对毒龙帮不利的事。 何必穷在前头走着,听到夜兰的脚步声,知道她跟在了他的身后,耸耸肩,不以为意,也随她去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何必穷偶尔跟夜兰调侃两句,夜兰并不接话,只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走。 途中,何必穷仔细查看了地上和山头林子里,排查了黑风寨的人在这里埋伏,看起来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夜兰却不放松警惕,又走了一会儿,何必穷回头问她:“对了,你看到帮主了吗?方才他吩咐我的时候走的匆忙,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夜兰侧耳倾听一番,确定了威震天的位置,给他指了指路,何必穷道了一声谢,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久,果然看见了威震天的身影,何必穷走上前:“帮主,属下已经检查了我毒龙帮后山,确定那里没有黑风寨的人埋伏。” 威震天刚带着弟兄们守住了黑风寨的一次攻击,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看向何必穷。 对上何必穷的脸,威震天把手中的刀举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落在何必穷身上,夜兰在一旁紧张不已,难道威震天发现了?何必穷不是毒龙帮的人? 谁知威震天的刀举起之后,从何必穷身侧险险擦过,他喘了口气,方才说道:“辛苦了!你身上有树枝。” 果然,一块还带着枯黄的树叶的树枝落在了地上。 夜兰心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何必穷真是毒龙帮的人。 夜兰又看向何必穷,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因为威震天的大刀举起而有丝毫慌乱。 第九十章 黑风寨寨主 威震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威震天待他云平丘不薄,还给了他毒龙帮二当家的位置,他竟然是这样回报我的。” 他身旁有人同样愤然说道:“不错,我们老大对他这么好,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要再说了!”威震天沉声说道,“去派个人打探,看一看他们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是,老大!”那人匆匆离开了。 何必穷走到他身边,悠悠说道:“世人皆如此,人心不足蛇吞象。” 威震天感慨点头,说道:“这位兄弟,你——” 话未说完,他猛地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只见自己的肚子上正插着一柄刀,刀身全部没入他的身体里。 “你你——”威震天不可置信,“你是谁?” 何必穷笑了笑:“你觉得我还能是谁呢?好好养伤,我这就走了。” 说罢,几个纵身,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不见。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场上的众人都惊呆了。 夜兰率先反应过来,掏出干净的纱布捂住伤口周围。 她不敢把匕首拔出来,又怕威震天随意挪动匕首伤到器官,她急急问道:“帮主,你能站起来吗?” 此处战火朝天,毒龙帮的人跑来跑去,时不时有尘土飞溅过来,绝不是能够处理伤口的地方。 威震天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那不是我毒龙帮刚收进来的弟兄吗?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记得他的长相啊,刚才那个没错,就是他。” 见威震天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小声说道:“帮主,这还不明显吗?那人很可能是黑风寨的人,早都跟二当家,呸,跟那个恶人云平丘商量好了,里应外合,伤了帮主您,他们不就更好行动了吗?” 有人劝道:“帮主,您快别想了,眼下就有个大夫,您先让她帮着包扎伤口要紧啊!” 夜兰也没想到,刚开始见威震天的反应,还以为威震天认识何必穷,后来听他喊他:“小兄弟”,正巧那时变故发生,她又以为威震天压根不认识何必穷,何必穷根本不是毒龙帮的人。 方才听威震天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这威震天也是神经大条,能坐上帮主之位,不得不说运气很好了。 夜兰沉声说道:“先挪到最近的一个房间里,记得,要缓慢移动,不然匕首会伤到内脏,我会帮你按住伤口,不让伤口失血过多。” 威震天点头,按照夜兰说的,很慢很慢地挪到最近的一间屋子,一进到屋子里,夜兰就迅速让他躺到了地上,以手触摸试探刀口深浅,匕首长短。 “忍着点。”对威震天说出这句话,看着他重重点头,方才动手,快速地把匕首拔出。 威震天闷哼一声,疼得出了一身汗,却咬着牙挺着,一声不吭。 把匕首拔出来之后,夜兰迅速给他的衣服割开,洒上止血药,把伤口周边的脏东西都擦拭干净,深口太深的话,很容易感染。 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威震天的肚子上被围了好几圈的纱布,这是夜兰专门处理的医用纱布,干净无菌。 威震天被夜兰扶着坐起来,他神色落寞,说道:“云平丘倒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把我伤成这样,他满意了吧!” 夜兰说道:“帮主,眼下帮里的弟兄能否抵抗住黑风寨的进攻?” 威震天摇了摇头,他嘴角苦涩:“黑风寨有备而来,我毒龙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云平丘又对寨子极为熟悉,他的几个进攻方位全布置在了毒龙帮的要道上,顶多再撑一个时辰,帮里众多兄弟,就守不住了。” 说罢,他又看向夜兰:“方才走得急,忘了安排沈姑娘你逃出去,不过现在也来得及,就在我夫人的床底下,有一个地道,通向毒龙帮外头,那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帮里很少有人知道,云平丘,我也没告诉他,沈姑娘,趁现在,赶快逃走吧!” 夜兰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威震天吩咐丫鬟带夫人去里屋,就是要她们带着她逃走的意思。 不过,夜兰有一点不解:“帮主,既然有密道,为何不一起逃,你现在受伤了,就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先逃出去,再想办法。” 威震天摇头:“我不会丢下帮里的弟兄们不顾,自己逃走的,我要是走了,弟兄们会溃败得更快,被云平丘俘虏了,不敢保证他会对弟兄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有密道,事情就好办多了,她问向威震天:“帮主的意思是,除非众兄弟一起走,不然,你们一定会死守在这里是吗?” 威震天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之意:“兄弟们不可能一起走,真这样的话,前面没有护卫的人,黑风寨一定会起疑,不等我们全都逃出来,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冲进来。我威震天,生,是毒龙帮的人,死,是毒龙帮的鬼,誓与毒龙帮,共存亡!” 这一刻,威震天身上的豪气冲天而且,夜兰若有所思,她似乎知道为何一根筋的威震天能当上帮主了。 夜兰沉思了片刻,说道:“帮主,我有一个主意,可以保证帮里的兄弟一个都不落的全都逃走。” “什么主意?”威震天怔愣了片刻,有些激动问道,“只要沈姑娘你能救我帮里所有弟兄,我威震天认你当兄弟,从此之后,你就是我毒龙帮的二当家!” 夜兰默了片刻,说道:“帮主,这二当家的位置,还是不要轻易许人的好。” “为何?”威震天呆了呆,问道。 夜兰在心里叹息:他的上一任二当家正在攻他的寨子,他难道还没有长记性吗? 夜兰没有回答他,凑到他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威震天眼睛一亮,说道:“好计谋!沈姑娘真是足智多谋,不如,我封你当我毒龙帮的军师吧!” 夜兰自动忽视了他的话,去门口喊了两个兄弟过来,把计划一说,他们立刻就明白了,纷纷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他们一溜烟儿奔走的身影,夜兰总算明白,毒龙帮能存活到今日,是靠了一个比一个机灵的帮众支撑啊! …… 毒龙帮五公里之外。 “报——” 一人飞速奔至何必穷面前,大声禀告:“禀寨主,毒龙帮的人突然撤退到他们帮里了,外头一个人也没留下。” 何必穷懒洋洋问向他身边的人:“有诈?” 他身边站着一个青色长衫书生打扮的男子,他敛了敛眸子,摇头道:“不会,以我对威震天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人。” 何必穷笑出了声:“是啊,他但凡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被我一击得手。” 话音落下,云平丘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却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他微微垂着头,说道:“寨主不该如此冲动,孤身深入毒龙帮内部,一个不小心,就会——” “就会被他们抓住打死?”何必穷嘲讽反问,他眯了眯眼,慢条斯理说道:“云平丘,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有求于我,本寨主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云平丘的头颅垂得更低:“……是,寨主。” 见云平丘听话的很,何必穷又恢复了他懒洋洋的模样,他看向毒龙帮的方向,眸子微眯:“不过,那里面有个丫头,警惕心倒是很强,说不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小主意。” 说完,他喊了个人过来:“传令下去,毒龙帮的人再不出来,就攻进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从山上跑下来一个人,惊慌失措喊道:“寨主,寨主,不好了,毒龙帮,烧起来了!” 几人一惊,俱是抬头,就看见山头上,毒龙帮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势冲天,像一条火龙在半空中咆哮。 何必穷立刻喊道:“快,让弟兄们攻进去,不要放走一个人,威震天给我抓活的!” 那人结结巴巴说道:“不行啊,寨主,那火势太大了,弟兄们冲进去,就出不来了!” 何必穷怒气上头,一脚踹翻了他,骂道:“滚,没用的东西!” 他已经猜到了,毒龙帮里一定是有密道,威震天早都带着人逃走了,他此次准备充分而来,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被他逃了。 何必穷一把揪住云平丘的衣领,咬牙道:“你耍我呢!毒龙帮里有密道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今天我非把你打死!” 云平丘神色镇定:“我并不知道密道的事情。你都答应事成之后,让我当毒龙帮帮主的,如果我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狠狠地盯着他许久,云平丘的眼中仍旧没有一丝慌乱,何必穷放开他,又发了好大的火,硬生生踹倒了一棵树。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是少女安静明媚的一张脸。 何必穷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意味不明地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云平丘开口:“寨主,你为何非要抓住威震天?” 何必穷猛地转身,声音阴冷:“我说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第九十一章 奇妙的空间 远郊的一个破庙里,毒龙帮的众人神色不一的或躺或坐,相同的是,他们一个个皆灰头土脸。 威震天被几个弟兄扶着,咬着牙轻轻地躺在了草堆之上。 尽管他身负重伤,仍然坚持着看着帮里的每一个弟兄都进了密道,方才走进来。 他的夫人和两个丫鬟也过来了,见到威震天的的身上被裹了个严实,立马被吓得花容失色,颤着嗓子问:“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威震天虚弱一笑,安抚道:“夫人安心,一点小伤,不妨事的。” 他的夫人伤心扑到他身旁,颤着双手轻轻触摸:“相公,疼,疼吗?” 威震天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口,摇头笑道:“不疼。” 她知他在骗他,他明明嘴巴都发白了,怎么可能不疼?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刚要说什么,突然晕了过去。 威震天吓了一跳,他不顾伤口被碰到的风险,倏然起身,惊惶地摇晃她的身子:“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你别吓我!” 夜兰一直密切关注着两人,看到她晕倒,立刻上前把脉。 片刻之后,夜兰收回了手,让两个丫鬟把她抬到铺有干草的地上休息。 威震天急切问道:“沈姑娘,我夫人,如何了?” 夜兰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郁结于心,不得纡解,长期以来积存,已经留下了病根,夫人只要情绪过于激动,就会病气上头,导致眩晕。” 话说完,威震天一愣,似是反应过来一般,长叹一声。 夜兰犹豫了片刻,尽管知道这是他人的私事,然而事关病情,她不得不问了。 “帮主,恕我直言,夫人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治好她的病,还需要找到她的病根。” 威震天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方才叹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他心中千转百回,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 他示意夜兰靠近一些,又把两人身边的毒龙帮帮众往外撵了撵,确定他们听不到他的话,方才说道:“想必沈姑娘也听说了,我跟我夫人有一个儿子,单名一个悦字,三年前,悦儿过刚完十五岁诞辰,那年他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长大成人,该有一番阅历,整天想着要出去历练一番。” “我夫人觉得他还小,强自把他留在家中,悦儿不服,趁着她分心,偷偷跑了出去。” “结果,他不知惹到了什么人,被打了个半死,是云平丘把他带回来的,他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大夫还没到,他就没了气。” 回忆起伤心之事,八尺男儿忍不住流红了眼睛:“后来帮里就传闻,是云平丘对悦儿下的手,他为了帮主之位,把我儿子杀了。我听了之后震怒,下令谁再说出这种话,就把他赶出毒龙帮。” “帮里没人再说,云平丘也一如往常,我以为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谁知道他记在了心上,竟肯帮着黑风寨来对付我,实在让我寒心。” 威震天摇着头,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极为落寞。 夜兰默了,毒龙帮夫人执念太深,她总觉得是她没有看好孩子,让他跑了出去,这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她的心病,恐怕只能靠时间慢慢消磨了。 半天之后,威震天又开口说道:“黑风寨跟我毒龙帮一向无冤无仇,不知他们此时突然发难,究竟为何?” 夜兰只是一名大夫,对江湖上的大小事并不知情,只能沉默以对。 她给毒龙帮夫人重新开了药,现如今,养好她的身子要紧。 毒龙帮的人不方便去拿药,她又去了没人的地方,在空间里把配好,熬制成汤药,算算时间,又拿了回来。 威震天很是感激,扯着她的衣服保证,等他们重振旗鼓重建毒龙帮定会报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起彼伏的“咕噜”声在破庙里响起。 威震天掩住尴尬的神色,掏出身上唯一的几两银子,讪讪道:“沈姑娘,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夜兰冰雪聪明,哪会不明白,她没有接过威震天的银子,只说道:“帮主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就离开了破庙。 威震天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毒龙帮盘踞在铁塔镇附近已久,镇里的人大都认识,万一在镇子里露面,黑风寨的人一打听,就知道他们的踪迹,若被他们顺着瓜摸过来,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沈姑娘,几个馍馍饼子就可以,多了你也拿不了,兄弟几个一人一口,也能挨过一个晚上。” 看到夜兰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破庙里,威震天心头复杂,世间的人真奇怪,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他却反过来把你逼到绝路,萍水之缘的人却不计报酬的一次又一次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威震天看来,夜兰光从破庙跑到镇上这几趟,她一个小姑娘都能累的半死,她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在他心里,俨然已经把夜兰划成忘年之交,至交好友那一列了。 他不知道的是,夜兰只是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拐了一个弯,就进了空间。 她的空间里有很多东西,夜兰已经把空间当成一个随身储存箱来用,平时想到什么,就把它放进去,五年的时间,积累了很多。 尽管堆满了很多东西,她的空间丝毫不显拥挤,她发现她的空间会随着东西的变多而自动变大,这给她带来了很多方便。 走到药田旁边,那里已经生长了几百种药草,一片生机盎然。 药田旁边,又开辟出来了一片农田,那里,长着奇形怪状的农产品,只不过形状都比正常的农产品要大很多。 五年前,她刚开始往空间里储存食物时,意外的发现,不管她放了多少,那些食物都会自己消失。 她不死心,又试了几次,结果毫无例外,全都无故消失不见。 她以为空间里不能储存食物,就放弃了。 谁知过了几日,她发现她的泉水下面,又出现了一个花坛,花坛里有一个巴掌大的,土豆形状的种子。 她看着奇怪,特地在药田旁重新开了一些地,把种子种了下去。 种子长出来之后,形状却异常的大,她从土豆旁经过,还能闻到酸辣土豆丝的香味。 夜兰以为自己想吃酸辣土豆丝想疯了,谁知道,等她把成熟的土豆切开,里面居然真的是一份酸辣土豆丝。 夜兰:…… 后来,夜兰又种了长得像茄子的种子,长出来了一份红楼茄鲞。 种了长得像花生的菜谱,长出了一份花生酥。 种了长得像一头羊的种子,长出了一份椒末羊肉。 种了长得像一只鸭的种子,长出了一份八宝野鸭。 …… 于是,夜兰利用她空间的特性,攒了不少名菜,她发现同一种样子的种子,不只能长成来一种菜品。 比如说长得像羊肉的种子,甚至还能种出来羊肉汤。 自那回羊肉汤撒了她一身之后,她再切开巨大的菜时,会小心翼翼地从顶上开盖,因为她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简简单单的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些白面馒头之后,她找了个大一点的布袋,都装了进去。 想了想,她又装进去一些爽口小菜,省得嚼着馒头干咽。 给他们带名吃小菜不大可能,带一些咸菜还是可以的。 把东西往破庙里一放,又拿出一个陶罐,夜兰说道:“我看东北方向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小河,你们可以去打一些水来,烧开了喝。” 得到威震天的允许,毒龙帮帮众立刻上前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对于饿着肚子的他们来说,馒头咸菜已经是珍馐美食了。 威震天一脸莫大恩情不知道如何报答的神情,他把身上的银两掏出来,非要夜兰收下。 夜兰告诉他,以他们现在的状况,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些白面馒头不值几个钱,就当是他先前给的诊费里出的钱吧。 威震天见状,只得作罢。 夜兰准备告辞,值守的人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帮主,帮主,不好了,我看到有很多火把往这边来了。” 众人立刻乱成一团,这个时间冲着他们而来的,不是黑风寨得人又是谁呢? 威震天看着一个个身上全都挂彩的弟兄,心中悲凉,他使劲往地上一拍,“啪”的一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他沉声说道:“兄弟们,黑风寨的人这一次是吃定了我们,如今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与其再出现不必要的牺牲,不如,不如——” 最后一句话似乎难以启齿,威震天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咬牙说出:“不如,你们都投降吧,我会求黑风寨寨主,饶你们一命,把你们收入麾下。” 众人沉默,这样一来,岂不是再也没有毒龙帮了吗? “帮主,别说了,趁现在,我们快逃走吧,说不定还来得及!”一人激动说道,立刻引来了众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帮主,我们快逃啊!” “帮主,我们是毒龙帮的弟兄,怎么能投靠他人呢!” 第九十二章 谁放的火 看着这帮交过命的兄弟,威震天眼含热泪:他何尝想要他们投降啊!只不过,眼下,只有投降才能救他们一命啊!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人翩然而至。 “想逃?问过我了吗?” 是何必穷! 他笑嘻嘻说道:“又见面了,帮主。” 威震天见到他,立刻瞪圆了眼:“你!你还敢出来!兄弟们!打他!” 毒龙帮众人一见伤了他们帮主的人就在眼前,听到威震天的命令,立刻眼红,抄起手中家伙就上! “呵!”何必穷轻蔑一笑,电光火石之间,没看见他怎么出的手,就见七八个人倒在了地上:“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来,只要一样东西。” 他看向威震天:“给我《金匮纪要》,我拿到手,就立刻走人,我身后,黑风寨的人也会离开。” 威震天虎躯一震,他震惊地问道:“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金匮纪要》?” 何必穷说道:“黑风寨寨主宋必平。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拿来就行。” 威震天瞳孔微缩:“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就为了一本《金匮纪要》,你就带人来突袭我毒龙帮吗?” 宋必平说道:“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不要废话了,这《金匮纪要》,你拿,还是不拿?” 威震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金匮纪要》虽然是我毒龙帮代代相传的宝物,不过却一直没有什么用,如果你拿去有用,那给你便是,何必把我弟兄们伤成这样?”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道:“帮主,不能给啊,没有了镇帮之宝,那我们毒龙帮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啊!” “不错,帮主,三思啊!” “不能给他啊!” 毒龙帮最初建立时,顾名思义,以毒闻名,后来代代发展下来,毒几乎成了毒龙帮帮众的基本手段,时间长了之后,他们开始被江湖排斥,这违背了第一代帮主想要毒龙帮在武林中立足的初衷。 于是,当时的毒龙帮帮主四处搜集江湖中各种毒药的解药,编成《解毒方纪要》广发众人,又敕令毒龙帮帮众不得用毒,改学拳脚功夫。 这样一来,以毒闻名得毒龙帮逐渐被江湖中人接纳,他们的实力却逐渐衰弱。 《解毒方纪要》编成之后,当时的毒龙帮帮主居然迷恋上了搜集解毒药方,他专门搜集中原里的奇毒、偏毒,记录下解毒的药方,最后编成厚厚的一本《金匮纪要》,保留在毒龙帮中,作为传世珍宝,代代相传。 时隔几十年,毒龙帮已经变成盘踞一个山头的小帮派,现在的毒龙帮帮众,会耍各种武器的都有,唯独没有跟毒有关系的。 然而每一个加入毒龙帮的人,都会被告知当年编成《金匮纪要》的那位帮主的丰功伟绩,虽然他拉低了毒龙帮的整体实力,却也把毒龙帮从逐渐走偏的轨道上拉了回来。 只是,时间过去好几十年,毒龙帮逐渐消失在大众眼中,《金匮纪要》的事情也逐渐不为人知,它就一直蒙尘,一代代传了下去。 帮众们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宋必平微微眯眼,看了那些人一眼,被他们手中的半块馒头吸引,又看向了他们脚底下一整袋的馒头。 他突然笑了:“看来你们在这里过得挺好,有吃有喝,还有下酒菜吃着,酒呢?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看向夜兰,眼神幽黑:“我那一刀,似乎捅错人了?” 夜兰若无其事地说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 宋必平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笑开了:“你该庆幸,幸亏我不打女人,要不然,你今天绝对走不出这个门。” 夜兰不置可否,他武功厉害又如何,她有比他更厉害的,不管他说什么狠话,丝毫也威胁不到她。 威震天一见宋必平带着夜兰也记上了,立刻出声,吸引他注意力:“我给你,不过一本书而已,换我毒龙帮的和平,值!你——” 话未说完,他突然像吃了苍蝇一样,噎住了。 宋必平带着怒气,急道:“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拿!” 威震天沉默了。 宋必平急得想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他怒道:“怎么?反悔了?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杀了你的人,我看你还婆婆妈妈!” 威震天说道:“我没有反悔,只是,只是,《金匮纪要》一直就放在毒龙帮,眼下,毒龙帮被烧了,这本书可能也——” 威震天话都没说完,就见宋必平急匆匆地赶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义。 有人提议道:“他走了,不如我们趁这个时候赶紧逃走吧。” 威震天苦笑一声,毒龙帮的家当都在这里,他们能逃哪去? 想了想,他派了些人留在这里,又带了几个人追着宋必平而去。 夜兰劝他最好躺下休息,威震天却说,毒龙帮危难时刻,容不得他休息片刻了。 夜兰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被大火烧过的毒龙帮一片狼藉,到处是漆黑的残垣断壁。 宋必平赶到时,毒龙帮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他大声嚷嚷着,喊人灭火,可惜附近的水源只有毒龙帮里头的一口井水。 他折断树枝,冲着大火就扑了过去,四处挥舞,能灭掉一处是一处。 等他费劲全力把火灭下来时,毒龙帮已经被烧了差不多了。 威震天也带着人赶到了,看着眼前的景色,他眼里一片凄凉之意。 问清《金匮纪要》的位置,宋必平疯了一样地扒拉,也不管会不会烧着手。 威震天于心不忍,想告诉他房子都被烧没了,那书就算没化成灰,也得被烧的差不多了。 夜兰拉住了他,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宋必平捧着残书的手在颤抖,只听见他发出了一声野兽才会有的,悲伤到极致的低吼声,泄愤一般,一脚踢开脚边残木。 那书已经面目全非了,完全辨认不出上面写了什么字。 “是谁?是谁放的火?”他声音阴沉,危险气息十足。 “是我。” 第九十三章 不要逼我 一个沉静的声音传来,夜兰就站在他身后,冷静地说道。 宋必平冷笑:“果然是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有得人不能轻易招惹,有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说着就要动手,威震天挣扎着,却来不及挡在她身前,他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住手,我有办法!” 宋必平果然住手,他看向威震天,似笑非笑道:“不要非让我逼你你才会说。” 威震天结结巴巴说道:“我,我看过这本书,依稀记得里面的内容。” 宋必平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还记得这本书上所写能够扰乱人心智的毒,有何解法吗?” 一秒,两秒,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威震天脸上冷汗直冒,他就算真看过《金匮纪要》,他也不可能把里面的东西全都记住啊,更何况,他压根也没看过。 宋必平似乎终于失望,突然转身朝夜兰出手:“既然救不了她,就把你送去与她作伴好了!”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威震天紧张地一声喊叫卡在嗓子里,喊不出来。 就连威震天都避不开宋必平的攻击,一个姑娘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众人心中哀叹时,就看见宋必平距离夜兰几步之遥时,后者手一扬,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出去,竟然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宋必平立刻以袖掩住口鼻,满眼警惕:“你扔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夜兰轻笑,“驱虫药。” 宋必平脸色阴沉,他听出了夜兰话中的嘲笑之意,正欲发作,忽听夜兰说道:“告诉我谁生病了,或许我能救他。” “就你?”宋必平眼含不屑,“她生得不是普通病症,是中了剧毒,生死未卜,你能救?” 夜兰神色平静:“或可一试。” 宋必平的眼神逐渐凝重:“你会解毒?你不是个普通大夫吗?” 他看过她背着药箱的模样,知道她不是毒龙帮的人。并非他质疑她的能力,而是请过去的大夫不管是德高望重之辈还是乡野游医,皆一筹莫展。 夜兰说道:“我对江湖中的毒药也有研究,让我看一看病人,或许我见过她所中之毒。” 听到这里,宋必平不再怀疑:“跟我走!” 他带着夜兰就要走,威震天拦住了他:“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不如明日再说。” 威震天也知救人一事拖不得,只是沈姑娘就这样被他带走,他实在放心不下。 宋必平手上一用力,威震天就是一个踉跄:“今日我必须带她走,你若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此事没得商量。” 威震天自知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夜兰又给了威震天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只得听了宋必平的,派了好些人跟在他们身后。 夜兰跟着宋必平来到破庙外,云平丘和黑风寨的人正在此等候。 云平丘看见宋必平,眼前微微一亮,问道:“寨主,你答应事成之后让我作毒龙帮帮主位置的事——” 宋必平打断了他:“此事延后再说,我现在有急事,你们在此等候,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说着,翻身上马,又示意夜兰骑上另外一匹马,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来到这里之后,夜兰根本没有骑过马,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骑马,给她牵马的人就松了绳,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吃疼,“嗖”地一声就蹿了出去。 夜兰吓得双腿夹紧马肚子,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她在脑中仔细回想电视剧里的人都是怎么骑马的。 抓住缰绳一甩,“驾——”,马就跑了起来;缰绳一勒,“吁——”马就停了下来。 她尝试着坐起身,差点被甩下马,她没学过骑马,在马背上根本保持不了平衡。 夜兰在思考跳马的可能性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骑着马追了上来。 她纳闷,宋必平不是率先走在她前面了吗? 难道他又折了回来? 夜兰没办法回头看,她要紧紧抱住马脖子才能不被马儿甩下去。 骑马的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来到了夜兰脸前。 看到那一人一马,夜兰眼前一亮。 是白墨初! 他一身劲装骑在马上,单手抓住缰绳,夜风吹起他的凌乱的碎发,他的长衫在他身后飞舞,野性又飒气,那是夜兰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驾马向着夜兰靠近,一步之遥时,他脚下猛地发力,一个潇洒地旋身,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夜兰的身后,双手环抱住夜兰,抓住她手下的缰绳。 “兰兰,你又调皮了!”低沉地声音从夜兰头顶上传来,跟白墨初认识这么久,夜兰哪能听不出来他这是生气了。 夜兰无奈,她也不想的,她也不知道宋必平二话不说骑上马就走了,她也没想到骑马居然这么难。 “你怎么来了?”夜兰尝试转移话题。 白墨初叹了一口气,终是缓了语气,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夜兰头顶:“你这么晚没回家,我担心你,一路打探过来,看到你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吓得我抢过马就追了上来,还好,来得及!” 白墨初再次回来之后,总是很忙,不像从前一样,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她的身边。经常夜兰出诊了一天收工回家,他的院子还一片冷清,毫无人气。 不过,不管他多晚回来,他总会来找夜兰,带给她好吃的点心,或者是一些稀奇的玩意,跟她说说话,问问她今日遇到什么趣事。 对于白墨初白日里消失不见,两人心有灵犀绝口不提。 他有时候回来的晚了,沈家大门已经关上了,白墨初就翻墙过来,直接来到夜兰的院子来找她。 她的院子没有丫鬟伺候,距离正房也远,倒方便了白墨初。 “这次是要去哪?”白墨初问道。 夜兰就把今日发生之事简单地跟他说了,白墨初若有所思点头。 有白墨初驾马,夜兰总算能放心直起身子来,她喜欢白墨初的怀抱,温暖充满安心的味道。 白墨初比她大了三岁,身姿却比她高了许多,她直起身子来,头顶堪堪到他下巴,夜兰自认这些年她一直给自己调理身子,身高也不算矮,比起白墨初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感受到怀中人努力直起身子够到他的下巴,白墨初在她头顶闷笑:“兰兰,我觉得这个身高差正好,很方便我。” 这暗含暧昧的话语,夜兰一头黑线,也不知他这五年经历了什么。 夜兰装作听不懂:“方便什么?” 白墨初笑得更深:“要不要我现在演示一遍?” 夜兰果断拒绝:“不用。” 白墨初爽朗的笑声在疾风中断断续续,他喊:“兰兰——” 尾声无限旖旎。 五年前,夕阳下,那一段告别的话早已让两个人彼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五年后,他守约归来,是对他誓言的守护,更是对她的宣告,宣告此生,他只认定她一个人,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饶是夜兰对感情一方面神经大条,此刻也感觉到一丝羞涩之意。 她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假装脸上的红晕能被夜风吹散。 白墨初驾马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追上了宋必平。 宋必平刚想问她怎么这么慢才追来,转头看见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心生警惕之意:“他是谁?” 夜兰回答:“我刚才差点摔下马,是他救了我。” 宋必平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骑马?”话一出口,随即想起来铁塔镇不比龙泉镇地势开阔,这里的人大多不会骑马。 他又问道:“你身后的人,你认识吗?” 夜兰回答:“他住在我家隔壁。” 多余的话宋必平没再问了,既然认识就一同跟着吧,无妨,说不定多一个人还能多一分救晓芙的希望。 两人专心骑马,一个时辰之后,宋必平在一处农家小院勒住缰绳下马。 把马拴住,宋必平急匆匆进了院子。 白墨初和夜兰两人走的慢,还没栓好马,就听见院内一个男子的怒吼响起,随后宋必平就被赶了出来。 “让你滚听不懂吗?一次一次地来,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快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宋必平神色狼狈地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出现在院子门口,他手拿粗壮的扫把撑在地上,高大的身躯挡在大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看到夜兰和白墨初两人,他嘴角微翘,嘲讽道:“怎么?这回又带来了什么人?千面神医?还是解毒圣手?” 宋必平低垂着眉眼:“让我再试一试,试一下总还有救晓芙的可能,若是不试,那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林晓云中气十足:“最后一次机会已经给过你了,宋必平,带着你的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看见你就烦!” 宋必平猛然抬头:“今日我就是要救晓芙,谁拦我也没用!” 林晓云气极反笑:“我就是要在这里拦住你不让你进,你待如何,还要对跟晓芙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哥哥动手吗?” 宋必平咬牙:“不要逼我!” 第九十四章 噬心蛊 “这位伯伯,”夜兰盈盈上前,说道:“既然是相依为命的妹妹,难道不是更应该抓住每一个希望吗?” 林晓云冷笑:“那要看是不是有本事的人了,像你这样的人,试都不必试,白白耽误时间,还扰了晓芙的安宁。” 他话音刚落下,就被不知何时靠近他的宋必平制住手脚,宋必平没他高大,被他挣扎几下,眼看着就要脱手。 他红着眼喊道:“你们快进去啊!” 夜兰赶紧上前,经过林晓云身旁时,他伸出脚来,要绊倒她,嘴里还不住骂道:“宋必平你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放开我,我告诉你,你想娶我家晓芙门都没有,等晓芙醒过来我就告诉她,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看晓芙她还理不理你——” 宋必平不理他,只一个劲催促夜兰。 夜兰匆匆走过,白墨初从他身边过时,瞥了二人一眼,手一伸,林晓云就不动了。 宋必平把他硬邦邦地身子放在地上,不管他瞪得滚圆的眼睛,急匆匆也进了院子。 院子里,夜兰看着床上女孩的模样皱眉。 她问向随后进来的宋必平:“你说她是中了毒?是谁说的?” 看着床上之人,宋必平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疼惜之意:“晓芙她,一直是个安安静静的姑娘,她很乖,待在家里几乎不出门,有一天,不知怎么,她突然如同丧失了神智一般,狂性大发,不管是我还是林晓云,她都像是不认识一样,疯狂地攻击我们。” “我们把她制住之后,她有一瞬间的恢复神智,不过也只是一瞬,在那之后她就一直沉睡,醒来也是谁都不认识,要发狂的模样,不得已,林晓云把她绑在了床上。” “后来请了好些个大夫,每一个大夫都说她是中了奇毒,毒性侵扰神智,这毒不能拖,等蔓延到四肢五骸,她也就没命了。” 夜兰又仔细地观察了林晓芙一番,她躺在床上,确实如宋必平所说,被绑住了手脚,此刻,她闭上眼昏昏沉沉睡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就和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 只不过—— 夜兰的眼睛被她肿胀的双腿吸引。 她身上其他部位一点症状都没有,唯独左腿高高肿起,且肿胀的地方一片漆黑,真像是某种剧毒所致。 白墨初抱着双臂立在夜兰身边,他神色有些凝重,附在夜兰耳边说了两句,便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听完白墨初的话,夜兰沉思了半天,宋必平等得焦急,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山大王,靠着从小学来的功夫打下了一个山头,当上寨主之位,若说杀人他在行,看病救人就两眼一抹黑了,只能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夜兰半天不说话,他着急问道:“怎样?她中的毒你能不能救?你别闷着,能不能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夜兰瞥了他一眼,说道:“恐怕不只是毒。” “什么意思?”宋必平不解,不是毒还能是什么? 她低声说道:“去找几块猪肉来,再准备一些牛黄,我有用。” 宋必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怕多问一句耽误晓芙的病情,烦躁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出门。 白墨初查看了一番之后,冲夜兰摇摇头,示意他没有发现这个屋里有什么异常。 夜兰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她已经断定林晓芙是中了蛊虫,听宋必平所说,林晓芙平日不怎么出门,她若中蛊,也是在家中活动的多些,那应当在家中会留下些痕迹。 连白墨初都没有发现的异常,那就是毫无蛊虫的痕迹了,不应该啊! 这些年,夜兰也看了许多有关蛊虫的书,了解了许多蛊虫的种类,比之现代,这个时代的蛊虫种类更多了一些。 眼下她还不好判断林晓芙中了什么蛊,却和白墨初的判断一样,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中了蛊。 宋必平匆匆返回来,不知他从哪弄到的,拎着好几块猪肉,还有一袋子牛黄。 “给你。”他把猪肉和牛黄扔到夜兰手上。 夜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从袖中掏出了一小瓶药粉,洒在了猪肉之上。 接着,又把猪肉放在了林晓芙那肿胀的发黑的腿边。 做完这些之后,她走回原来的位置,静观其变。白墨初来到她身侧,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宋必平不知她是何意,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安静地等在一旁。 一刻钟之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宋必平想开口说话,被夜兰挡了回去。 三人静静地等着。 没过一会儿,林晓云忽然颤抖起来,只见她肿胀的腿上,忽然从皮肤里冒出来一个个小黑点,不多时,越来越多。 宋必平凑近一看,瞬间鸡皮疙瘩抖起来了。 密密麻麻地小黑点从她的腿上钻了出来,和猪肉之间连成了一条黑线,宋必平看得分明,那些小黑点竟是一个个黑漆漆芝麻般大小的小虫子。 “这是什么?”他脸色煞白,惊恐问道。 他以高超的武功立身,输赢只在拳脚利器之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恶心的玩意能决定认得生死。 夜兰神色同样凝重,她已经分辨出来了,这是噬心蛊,最毒的蛊术之一,这种蛊是将蛊人炼成蛊虫,从此彻底听从施蛊术人的号令。 她跟白墨初对视一眼,两人皆神色凝重,这种恶毒的蛊术应当是玄一教高级蛊术,为何会被用到一个无关紧要地小姑娘身上? 夜兰视线转了回来,这一会儿时间,她放下的四五块猪肉全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 那些蛊虫一接触到猪肉,便啃噬开表皮,钻到肉里,一瞬间,四五块猪肉就像先前林晓芙的腿一般,肿胀的吓人。 再看林晓芙的腿,原本肿胀的老高的腿恢复了正常,上面的皮肤很明显有些松弛了,颜色也变成了和右腿一样的皮肤色。 目睹了这一切,宋必平只觉地惊悚地忍不住干呕,原来晓芙腿上的漆黑不是因为肿胀,而是因为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个黑色虫子。 他强忍住身心的不适,继续看了下去。 夜兰等到林晓芙腿上不再有虫子爬出,又把牛黄洒满了她的全身,这时,林晓芙的脸色好了很多,不再是白得吓人的模样,而是有了一丝血色。 林晓云不知何时挣破了白墨初点的穴道,也站在了屋子里,看到这一幕,他和宋必平都是脸上一喜:“太好了,看来,晓芙得救了!” 夜兰神色依旧凝重,她让宋必平打些热水,又让林晓云准备浴桶,她要给林晓芙泡药浴了。 两人准备齐全了,夜兰也把准备好的药粉撒了进去。 林晓云主动上前抱起林晓芙要把她放在浴桶之中,就听见夜兰说道:“林晓芙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蛊虫在她身上产卵筑巢,这蛊虫是带毒气的,现在毒气已经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再加上一堆虫子啃噬,五脏六腑都坏掉了,就算能去除蛊虫,消除毒气,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宋必平和林晓云眼中皆是悲痛之意。 宋必平握紧了拳头,看向林晓芙的眼中满是悲伤。 林晓云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林晓芙,难过道:“我妹妹跟着我这一辈子,就没有享过什么福,我愿想等我挣钱了给她买好多好吃的,可现在,我连它的命都留不住。” 夜兰在心里叹气,她也心疼林晓芙,然而她只会驱蛊,并不会续命,虽然驱了蛊毒她也活不了多久,总好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林晓云扶着林晓芙坐到了浴桶之中,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要先把她救活。 他看了看她被水打湿的衣服,隐隐露出身上的曲线。 林晓云轻咳一声,让宋必平和白墨初两个男人出去。 夜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出去。” 林晓云解释:“我是她的哥哥,她小的时候我就给她洗澡——”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墨初拉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夜兰仔细观察坐在氤氲雾气中的林晓芙,一刻也不敢眨眼。 看到她的脸上逐渐冒出来几丝黑气,她警觉,立刻掏出几根银针,夹在手指缝之中。 很快,林晓芙脸上的黑气越来越多,聚集在额头之上,像一朵黑云覆在头顶。 忽然,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血红,浑身充满戾气,并且发出了野兽才会发出的怒吼声。 “嗷!!!” 不等两人反应,白墨初上前,一脚踹开大门,他心中着急,不该把夜兰一个人留在屋里,蛊毒本就变化多端,谁也不知道中蛊之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木门“吱呀”一声散架,入眼,白墨初就看见林晓芙站着身子张牙舞爪,夜兰就站在她面前。 白墨初上前一步,赶紧把夜兰拉到自己身后:“兰兰,小心!” 片刻之后他才发现,林晓芙虽然张牙舞爪,但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者才注意到,她的头顶上插着三根银针。 宋必平和林晓云赶在白墨初身后跟来,看到林晓芙的模样,林晓云心中一恸,上前一步哀切问道:“这是怎么了?晓芙,你究竟是怎么了啊?” 第九十五章 装满尸体的山洞 “怎么回事?”白墨初凝眉问道。 夜兰又掏出银针来:“林晓芙中毒之深比我想得严重,毒性已经侵入大脑,恐怕,就算我救回来,她也没有身为人的理智了。” 慕容云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忍不住痛哭流涕:“晓芙,我可怜的妹子,大哥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必平同样神色凄惶,他还没有向晓芙表明心意,没有告诉她她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他一定非她不娶。 “好好的,为什么会中蛊?”宋必平同样喃喃道。 夜兰不忍心看见两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话锋又是一转:“除非,能找到施蛊之人。” “是谁?”宋必平猛地抬头,“是谁?在哪里?告诉我,我去找!” 夜兰侧脸:“也许,你应当问一问林晓云,他才是跟林晓芙亲密接触的人。” 是的,没错。尽管宋必平每次来找林晓芙她都待在家里,可是他不在的时候呢,如果他们中有人知道林晓芙为什么会中蛊,那最有可能是林晓云。 “噬心蛊乃是一种很珍贵的蛊虫,不知道为何会被下到一个乡下女子的身上,这其中必有蹊跷。平日林晓芙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你应当最清楚不过。” 夜兰看向林晓云,静静说道。 林晓云脸上惊疑不定,他抓着脑袋,似乎在仔细回想,半天之后,方才不确定说道:“晓芙出事前,曾经去了后山一趟,不知,是不是那里,有什么脏东西?” 林晓云说着,脸上一阵恶寒:“那后山鲜少有人去,真有人在那里养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林晓芙很有可能是去那里,沾染上了蛊虫。 宋必平听完林晓云的话,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去。 夜兰和白墨初对视一眼,她及时喊住了他:“宋必平!” 宋必平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我这就去后山,非要把那歹毒之人找出来,让他救晓芙的命,不然,我就杀了他。” 夜兰摇摇头,说道“你呆在这里,守着林晓芙。我们三人去。” 林晓云赶紧站过来,他也说道:“你别乱跑,晓芙还需要有人守着,后山我比你熟,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呆着。” 宋必平虽然想亲手抓住害晓芙性命之人,却也知道他说得有理,为了不耽误时间,他答应在家中等着。 夜兰和白墨初同林晓云一起去了后山。 说是后山,也不过是一个小山丘,长满了密密麻麻茂盛的树,地上没有路的痕迹,显然很少有人来这里。 夜兰问道:“林晓芙为何要来这后山?我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来这里做什么?” 林晓云想了想,说道:“那天是我生日,她非要去后山给我采一大捧的花来送给我,说起来,其实都怪我——” 说到后面,林晓云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是我没用,给不了她好一点的生活,除却家用,一点余钱都没有,她又想给我送生日礼物,就想到了后山不要钱的花。” 夜兰点点头:“原来如此。” 夜色已经深了,时值夏季,夜间的山路到处是蚊虫,还有不知名昆虫“嗡嗡”的叫声。 月光透过高大的树枝丫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叫嚣着要扑上来。 夜兰淡定地踩过去,又问道:“你和林晓芙相依为命,林晓芙也年龄大了些,为何不早早将她嫁出去,眼前就有何必平很好的人选?” 林晓云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碍于夜兰终归是林晓芙的救命恩人,勉强说道:“终究是舍不得,还想再留她在我身边一段时日。” “这样啊。”夜兰笑得奇怪,不再多言。 三人一路沉默走着,白墨初警惕地看着周围,四周一片黑暗,风从耳边低低吹过,好像野兽发出的低低嘶吼。 突然,一阵奇特的怪叫从他们后方传来,白墨初立刻喝斥:“什么东西?” 随后,身体一跃,追随声音的方向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兰眼前。 “也许真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也说不定!”林晓云抱紧了双臂,摩挲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颤声说道。 夜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吧。” 林晓云似乎惧怕落在后面,紧紧跟上夜兰。 两人兜兜转转,又走了一个时辰,白墨初还没回来,夜兰担忧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晓云顿了片刻,方才说道:“不知是什么东西,就贸贸然追了上去,过于冒失了些。” 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咔嚓”一声响,似乎踩断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蹲下身子查看。 “好像是一个密道的门,下面是空心的。”他说道。 夜兰敲了敲,果然如他所说,空心的。 “打开看看。” 林晓云依言,搬开了厚重的木门,一个黑漆漆的深洞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闻着里头传来的潮湿的味道,林晓云犹豫了下,说道:“不如,下去看一看?” 夜兰点头:“也好。” 林晓云率先摸索着下了地道。 地道矮小,两人需得弓着身子。 摸到沿壁上潮湿的泥土,夜兰一阵恶寒,收回手。 越往里走,味道就越来越浓,夜兰仔细分辨了一下,是血腥味! 终于到了底,不足几米的狭小空间里,充斥着巨大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臭味。 夜兰打开火折子,光线亮起。 借着火光,夜兰看清楚了洞里的情况。 一具具赤、条条的尸体,一个紧挨着一个放在地上,尸体上面爬满了如同蛞蝓般的虫子。 夜兰严肃道:“看来,这是那人的老巢了,他四处收集尸体,想把这些蛊虫炼成蛊人,为他驱使。” 转了一圈,夜兰又说道:“这些尸体上还有尸斑,这人应当计划此事很久了。” 说完,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只是,林晓芙明明是个活人,他为何要对她下手呢?”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安静的林晓云突然出手,夜兰手中的火折子掉在了地上,电光火石之间,一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第九十六章 救林晓芙 “滋啦”一声,火苗重新跳跃在山洞之中,白墨初出现在夜兰身旁,冷冷地看着林晓云。 方才,就是他赶在林晓云出手之前,迅雷一掌把他拍到地上。 夜兰拿着火折子,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的林晓云,说道:“早猜到是你了,在门口就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林晓芙的屋中又被你放了很多盆水,你营造潮湿的适合蛊虫生长的环境,就为了在林晓芙身上养蛊。” “现在,你又特地把我们引到后山,是怕我们发现你的秘密,想先下手为强吗?” 林晓云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显得尤为可怖:“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这么说,刚才你是假装被我引开,实则一直暗暗蛰扶在我们身后吗?” 这句话是对白墨初说的,白墨初冷嗤一声,说道:“这点小把戏,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怎么就这么巧,跟在你身后进山,立刻就有鬼东西出现?” 林晓云冷笑:“看来,我一直被你们两个人当猴耍呢。我果然没有看错,看到你们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们碍事,果然,还是被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夜兰忍不住说道:“林晓芙真是你的亲妹妹吗?她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林晓云吐出一口鲜血,阴冷一笑:“她不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是你的亲妹妹?” 夜兰不可置信:“你丧心病狂了吗?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你懂什么?”林晓云怒吼,“我是在救她的命!” 夜兰说道:“你把她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还是为了她好?” 林晓云冷哼一声:“我妹妹得了病,已经命不久矣,我若不把她炼成人蛊,她很快就要死了。” 夜兰惊了:“你把她炼成人蛊,她也只是没有自己意识的工具人,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林晓云怒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没有钱给她治病,只能这样做,最起码还能日日见到她,总比和她天人永隔来得强。” 林晓芙还小的时候,两人的父母就双双去世,他为了不让自己和林晓芙饿死,什么脏活苦活都乐意去干,可他们仍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林晓芙早都意识到自己得了病,可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一直瞒着他没有说,等到他发现时,已经很晚了,没有救了。 林晓云目光悲痛,他何尝不想让晓芙早早嫁人,结束跟他在一起的苦日子,宋必平虽然是个毛头小子,却也比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累好太多,可还没等他跟她提起,晓芙的病就爆发了出来,他也才知道,他妹妹究竟干了什么傻事! 白墨初目光一闪,冷声问道:“你的蛊术,是谁教给你的?” 林晓云一愣,别过脸去,不说话。 白墨初脸色阴沉,不知他在想什么,静静地打量着林晓云许久。 夜兰叹了一口气:“这条路你一开始就选错了,蛊术乃是害人之术,你居然妄想着用它来续命,我只能告诉你,教给你这种毒术的人,必然没安什么好心。” 饶是夜兰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林晓云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任他们怎么处置他。 这时,夜兰的脑海一阵悸动,一条五色蛊虫出现在了她手中。 夜兰无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只蛊虫就任凭心意随意进出空间和现实之间,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捉住这只蛊虫,夜兰想把它放回空间,却跟转过头来的林晓云撞了个对眼。 “你!”他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你从哪里来的七色蛊虫——,不对,它不是七色,是,是五色!” 他的声音转向疑惑:“怎么会是五色,五色蛊虫是什么?不应该是七个颜色吗?” 夜兰笑笑:“却是七色,不过被我养着养着,掉了颜色。” “这!”林晓云震惊地合不上嘴,他看向五色蛊虫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 白墨初眼一眯:“你见过玄一教的人?” 这五色蛊虫,只有玄一教的人才会熟悉它。 林晓云的眼光闪烁不定,似乎在分辨对方是敌是友。 夜兰把蛊虫收了起来:“你把噬心蛊母蛊杀死,我或许还能尝试一下救活林晓芙。” 林晓云紧张:“把噬心蛊杀了,你真能救活晓芙?” 夜兰说道:“不能保证,起码可以一试,你若不把母虫杀死,林晓芙绝对活不过今晚。” 林晓云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心中在激烈地做着斗争,他终究还是妥协了:“罢了,反正已经被你们识破了我的计划,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他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我身上有人给我下得蛊,关于我是如何得到噬心蛊一事,没有办法说出来。那人给我噬心蛊时,曾告诉过我,噬心蛊母蛊种在了我身上,和我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想——” 他的声音不辩悲喜:“倘若我死了,噬心蛊也就消散了。只希望你能遵守确定,尽力把晓芙救活,然后告诉他,大哥已经把她许给了何必平,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起码能护得她一世安生。” “还有,”他扬起头,眼神寂寂:“请你们不要把此事再告诉第四个人知道,我不想要她知道我满手鲜血的模样。” 夜兰点头:“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放心,我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会尽我所能,把林晓芙救回来。” 林晓云满意,他撑起身子,看向白墨初,脸色平静,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着他伸出:“给我个刀,不劳你们动手。” 白墨初怕他耍诈,让夜兰先出去,他自己呆在洞里,看着林晓云自戕。 从洞中出来,夜兰丝毫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舒畅,她的心中还是闷闷的。 丛林不知何时起了雾,夜色寂寥,凉意满衾。 没过多杰,白墨初也从洞里出来,夜兰留心观察他,身上没有沾上一丝鲜血,衣衫整洁如初。 他把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那是一条七色蛊虫,只不过小小的一条,颜色也黯淡了许多,比起夜兰手里的那只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是?”夜兰惊讶。 白墨初回答:“这是林晓云死后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蛊虫,想必应当就是他所说的被用来控制他的蛊,林晓云死了,它也活不成了。” “它只是一只子蛊,林晓云死的同时,它的生命力就开始一点一点消失,母蛊会有感应,这会儿,给他下蛊的人想必已经察觉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夜兰点头,两人携手匆匆离开。 丛林里又归于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一个身披宽大黑袍的人出现,他的脸和手都深深的藏在了黑袍之后,他站在林晓云的地窖入口处,静静地感受着什么,没过多久,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夜兰和白墨初两人回到了林晓芙处,宋必平早已等得焦急万分,不住地跺着脚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林晓芙。 听到院子外有动静,他赶紧上前查看。 “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抓到下蛊的人了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急切。 夜兰点头:“抓到了,他已经把母蛊杀死了,接下来,我会全力对林晓芙施救,你呆在外面,不要打扰我。” 宋必平激动万分:“那太好了,晓芙,晓芙她终于有救了!” 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又问道:“林晓云呢?他不是跟着你们一起去的吗?” 夜兰默了片刻,说道:“他突然有事,去别的地方了。” 她还记得林晓云死前让他们替他保守秘密。 白墨初看向了远处,根本不跟宋必平对视,一副不要来问我的样子。 宋必平迟疑,按理说,亲妹妹在这里躺着生死未卜,还能有什么事比救妹妹还重要。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看到夜兰推开门走进晓芙的院子,又“哗”地一声关上门,他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尽管已经是三更天,他却没有丝毫睡意,静心等候夜兰治疗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刚刚亮起白肚皮时,林晓芙屋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夜兰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可以了。” 她给林晓芙开了祛除余毒的药,又给她用了人参等提元气的草药,最后,把空间里的灵泉里的水喂给她喝了好几碗。 灵泉里的水能修复伤口,是她偶然间发现的,她不小心伤到了灵泉里的鱼,原想着它活不成了就拿出来炖成鱼汤吃了,结果看它闲闲地在灵泉里转了几圈,伤口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只能在心中祈祷灵泉水能对林晓芙受损的五脏六腑有用。 宋必平急忙进屋查看。 夜兰交代他林晓云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让他好好照顾晓芙。 交代完之后,她打着哈欠离开了院子。 第九十七章 桃红死了 她太累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又经历了劳心劳神的给林晓芙治病,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重得抬不起来。 白墨初搂过她的肩膀,说是搂着,其实是用他的双臂紧紧有力地支撑着夜兰。 他的眼里闪过心疼:“兰兰——” 语气中的疼惜之意不言而喻。 翻身上马,夜兰觉得又有些晕,她努力撑起昏沉沉的身子,说道:“我还要去一趟毒龙帮,告知帮主这件事情,让他不要担心了。” 白墨初眼眸沉沉:“会有人告诉他,兰兰,你先回去睡觉,余下的事你不用管。” 眼睛酸涩,夜兰使劲眨了眨:“那林晓云,他究竟是从哪里学的蛊毒之术?” 白墨初翻身上马,一手抓住缰绳,一手紧紧抱着夜兰身体,生怕她支撑不住跌下马去。 他目视前方,驱赶着马儿跑起来:“应当和玄一教脱不了干系。” 夜兰沉默了,时隔五年,玄一教重又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江湖上又要不太平了? 重新回到铁塔镇时已经很晚了,沈溪风和杨秀娘见夜兰一夜未归心中担心不已,等夜兰回来,紧张的问东问西。 夜兰不想让他们担心,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危险的部分,仍旧让两人唏嘘不已。 沈溪风看到夜兰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拉住杨秀娘,让夜兰赶紧去休息。 夜兰这才得空回了自己屋子,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夜兰洗漱一番,想起昨天和白墨初约好今天再去看一看林晓芙,就去了他的院子门口等着。 谁知等了半天他还不出来,倒看见一队衙役从她面前经过,急色匆匆,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夜兰想了想,抬脚跟了上去。 铁塔镇。醉春风。 妆容夸张妖娆的老鸨哭得梨花带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我的园子里发生了这种事情,还叫我怎么开门营业啊?” 夜兰皱了皱眉头,她看见衙役们一窝蜂进了醉春风,紧接着就听见了醉春风老鸨的的哀嚎。 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圈又一圈,一个个指着醉春风说得起劲,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夜兰朝旁人打听:“打扰一下,这位大叔,你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醉春风里看起来氛围有些压抑。 那个中年男子一见到小姑娘好奇的眼神,立刻神采飞扬地说了起来,直说得唾沫横飞。 “你还不知道呢小姑娘?这醉春风里面有姑娘死了,据说还是被人毒死的,哎呀死的可惨了,面目全非啊!” 这时有人插了一句嘴:“是那个,叫桃红的姑娘,哎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姑娘,才开始接客,大家正新鲜呢,就这么没了,啧啧!” 说到最后,那人还颇为可惜地叹息了两声。 夜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拨开人群就朝里面走去。 桃红,是那个总来找她拿调经药的姑娘吗?夜兰和她还算是有些交集,前几日她还来医馆里跟她要麝香,她没有给她。 急匆匆进了醉春风的大门,就看见一众姑娘躲在老鸨的身后,一脸恐惧、害怕的模样,也不知是看见桃红死状惨烈还是做了什么事心虚害怕。 夜兰叹息,这些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掉一滴眼泪。 醉春风有两层楼,桃红死的房间在二楼,夜兰抬头,好些个衙役在二楼一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不久,用白布掩住口鼻的两个衙役抬下来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全身。 老鸨看见桃红的尸体被抬下来,放声大哭:“桃红啊,我的好姑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让妈妈我怎么办啊!小桃红——” 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她别着脸,不敢去看桃红的尸体。 桃红的尸体经过夜兰的身边时,夜兰喊住了那两个人:“慢着,让我检查一下她的尸体。”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一人开口:“姑娘,这尸体有中毒之兆,你还是别碰了,小心沾染上会传染——” “让她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几人同时回头看过去,两个衙役一见到说话的人,立刻听从了他的命令。 “是,展捕头。” 夜兰一见到来人,顿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一想,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展凌云微微一笑:“沈大夫,不记得我了吗?” 他这一笑,夜兰想起来了,他曾经去沈氏医馆指名点姓地找她看过病,又一连串地追问了她许多问题,差不多是在医馆呆了一天,才肯走了。 “是你!”夜兰看向他,“你是衙门的捕头?” “真是。”展凌云含笑,“上回去找沈大夫看病,吃了几服药之后病很快就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沈大夫当面道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夜兰不以为意:“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她转头看向盖着白布的桃红,得到展凌云的允许,她径直走过去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她的脸和整个身体。 “啊——”原本就躲在角落里的众姑娘又是一阵尖叫,那老鸨直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桃红桃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可看准了人,千万不要来找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夜兰没有理会她们,没有手套做一层隔离,她干脆撕下自己的衣服套在手上,检查起她的身体来。 死状确实凄惨,整个脸都溃烂了,看起来像是生前忍受不住什么使劲地在脸上抓挠一般,指甲里还残留着血肉和一些人体组织。 夜兰仔细检查她的死因,从外表上看,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较大的创伤,只不过身上有挣扎的痕迹,以她的经验来看,桃红死前应当和别人产生过身体上的冲突。 死因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是她又不能解剖尸体,只能从她青紫的唇舌中看出她是中了什么剧毒。 就在这时,夜兰发现了一样东西。 她的右手有一只手指指甲里沾上了出了血肉之外其他的东西,夜兰小心地把它取下来,不用靠近就能闻到一股药香,这是—— 麝香。 夜兰猛地抬头,她想起那日桃红说的话,她来跟自己要麝香是因为柳红整日拿着麝香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显摆,惹得她脸红。 她那时断定,柳红的麝香很大的可能是假的,可是眼前这一小块—— 夜兰仔细地分辨—— 这是真的! 把麝香攥在手里,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以她对桃红的了解,桃红更不可能买得起麝香,拿着麝香,很有可能是柳红那里得来的。 夜兰抬头看向老鸨身后的姑娘,仔细观察她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惊恐,惧怕,慌张,同情……各种表情都有,唯独最后一个人。 躲在最里面的最后一个姑娘,她神色怔忪,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还反应不过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桃红的尸体,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觉告诉夜兰,这个人就是柳红。 “姑娘!”夜兰的思绪被衙役的喊声打断,他颇有些为难地看了展凌云一眼,又对着夜兰说道:“姑娘,这尸体不能在外面放这么长时间,我们要赶紧送去让仵作查验,不然——” 他看了一眼日头,“不然就要发臭了。” “哦哦,好,好。”夜兰赶紧重新给桃红盖好白布,目送他们远走。 展凌云饶有兴趣地来到夜兰身前:“沈大夫,可看出什么来了吗?” 夜兰没有回答他,而是转个身看向二楼,那里,还有好几个衙役在进进出出,检查桃红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能不能上去看一看,看完了,我就把我的发现告诉你。”夜兰转过头来对展凌云说道。 “当然可以。”展凌云求之不得,“沈大夫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定然能发现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发现不了的蛛丝马迹,能不能破案,还要指望沈大夫的帮助。” 夜兰进了桃红的房间,看到地上桃红的尸首被发现的地方有一点血迹,她暗暗记在了心里,方才她检查桃红的身上时,没有发现她的身上有能流出这么多血的伤口。 她又继续往里查看,还好这些衙役知道案发现场不能轻易动,他们在检查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有乱动东西。 那是什么? 夜兰又有了新发现,她快步走上前,皱着眉仔细观察着上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粉末状的东西,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夜兰动了动鼻翼,没有闻出来有什么味道,她拿起手帕,偷偷地捏了一点放在了身上。 环顾四周,房间里乱糟糟的,桌子上的茶壶被子,架子上的珍贵摆设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屏风四分五裂地被人推倒在地,很明显这里发生了一场争斗。 展凌云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说道:“桃红和人发生了争执,然后中了毒。按照老鸨的说法,桃红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每天都会把她的屋子收拾好几遍,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 第九十八章 你们在撒谎 夜兰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桃红身上的毒完全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毒发身亡,为何还非要在死前跟她争斗一番,除非,争斗的人和下毒的人并不是一个人。 那么,他们的目的何在?为何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妓女身上下手? 夜兰想起来柳红奇怪的表情,她问向展凌云:“醉春风里的其他人都怎么说?这么大的动静她们都没听到吗?” 展凌云说道:“她们的口径倒是一致,全都说她们在楼下,等听到吵闹声上了楼,就见到桃红已经倒在了地上,有一个身影快得她们看不清,翻了窗户就逃走了。” 展凌云指了指靠近街上的那扇窗:“就是那一扇窗户。”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怪就怪在,为何这么巧她们全都在楼下,只有桃红一个人在楼上。 展凌云耸耸肩:“她们说准备排练舞蹈,桃红上去说要换衣服,结果她们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了打闹声,还有桃红的尖叫声。” 夜兰沉思片刻:“若真是如此,那她们彼此之间倒能给彼此作证,就怕她们为了维护某一个人,说的是一早串通好的假话。” 展凌云皱眉,“你是说,她们合起伙来杀了桃红?这不可能,桃红是醉春风风头正盛的姑娘,苏妈妈还指着她挣钱呢?” 夜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杀了桃红的不是跟她起争执的人,真正杀了她的,是她身上的毒。我的意思是,苏妈妈她们,根本说的都不是实话。” 展凌云顿了顿,“不如,沈大夫你亲自去问一问她们,我跟在你身边,她们不敢不说。” 夜兰想了想,点头:“也好。” 她下楼,走到苏妈妈等人面前,展凌云抱着佩剑跟在她身后。 展凌云是捕头,是目前整个醉春风里唯一有资格带佩剑的人。 夜兰扫视了几人一圈,开口问道:“你们,谁能说一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年轻的姑娘眼神躲闪,压根也不敢跟夜兰对视,她身后,有展凌云,高大的身躯抱着佩剑,让她们看一眼就忍不住抖三抖。 苏妈妈抹着眼泪开口:“这位姑娘,你有什么话,就问我吧,我的姑娘们都胆子小,没见过这种场面。” 兴许是怕她们一紧张表现不好,漏了马脚,夜兰暗暗想到。 种种怀疑她面上不显,只温和问道:“你们为何大清早排练舞蹈?” 对于她们的工作时间夜兰很清楚,桃红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个点她们应当还在休息才对。 苏妈妈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说道:“前些日子我醉春风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有姑娘提议不如在增加一些花样,所有姑娘一起编排个舞蹈出来,我同意了,昨日就给姑娘们放了一天假,醉春风没有开门,今个一早想着排练舞蹈的,还特意请了教坊的几个姑娘,谁知,谁知,竟发生了这种事!” 夜兰问道:“那几个教坊的姑娘呢?” 苏妈妈声音哽咽:“出事的时候就被吓跑了,这会可能早都跑回教坊里去了吧。” 夜兰凝眉:“这么说,出事的时候,整个醉春风只有你们醉春风的姑娘和那几个教坊的姑娘。” 苏妈妈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桃红出事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去了二楼,我们都在全都在一楼,可以互相作证的。” “听到动静多久,你们才上的楼?” “我们,我们听到桃红的房间里有动静,生怕桃红出事,立刻就就上楼了。” 夜兰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么,是谁最先推开了桃红的门?” 姑娘们一片寂静,苏妈妈咬咬牙:“是我。” 夜兰瞥了她一眼:“那么,你可有看见杀人凶手?” “看,看见了,”苏妈妈颤声:“就是一个黑影,从我眼前过去,然后就跳窗逃走了。” “你撒谎!”听到这里,夜兰忽然提高了音量:“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话。” 这是一句肯定句。 听到夜兰的声音,众姑娘浑身就是一震,苏妈妈强自镇定,“我没有撒谎,我们互相都可以作证。” 夜兰负手于身后,瞥了众人一眼:“根本没有什么教坊的姑娘,你们也不是在排练舞蹈。昨日醉春风没有营业,这个一打探便知,假如真有教坊的姑娘在这里,你是不会让她们走的。” “她们如果没有和你们在一起,那就是有嫌疑,她们正巧和你们在一起,没有嫌疑,那就可以作为证人,证明你们不在现场。所以苏妈妈你,是不可能把她们放走的。” 夜兰看向苏妈妈,后者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我,我忘记了,当时,太混乱了,我没有注意。” “苏妈妈,你方才的表现,可不像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了。” 夜兰的语气平平静静,苏妈妈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讽刺之意,这是拿她自己说的话堵她了。 苏妈妈垂下眼帘,手脚慌乱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我,我——” 夜兰打断了她,继续说道:“苏妈妈你年龄大了,就算姑娘们都害怕,走在了你身后上了二楼,可是,桃红的屋子里,可不止一个人的脚印。” 夜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也不止一个人的脂粉,抹在了散落了一地的凳子桌子上。” “这,这……”苏妈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临时编成的话,果然破绽百出,因为太过匆忙,现场的痕迹她也没有清理到位,尽管年龄长了些,然而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她的面前,还是难免让她吓破了心神。 夜兰接着说道:“你方才说,你看见了一个身影从窗户外逃走,可是你们从听到动静到跑上楼,要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在这一点点的时间里,那个人影是有多大本事,把桃红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折腾的乱七八糟?” 苏妈妈沉默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所以,从头到尾,你们,都在撒谎。”夜兰冷静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九十九章 傻书生 觑了她们一眼,夜兰又说道:“要么,你们全不知情,受苏妈妈威胁,被逼迫着撒谎,要么,你们所有人都有参与,为了共同的利益,统一了口径。” 苏妈妈再也绷不住了:“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展凌云上前一步,冷着脸:“从实招来,再撒谎,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打入地牢。” 展凌云心中惊奇,他办案这么久,最烦跟女人打交道,她们要么婆婆妈妈,要么哭哭唧唧,要么撒泼打滚耍赖,最难相与,尤其是青楼女子,一想到要跟她们磨叽半天,他头都大了。 一进门就听见沈夜兰的要求,不得不说他心中确实存了让她帮忙的心思,不过,他不确定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不做声,一路看着她认真的检查这个,检查那个,又低着头沉思,果然有了收获。 寥寥几句话就打得苏妈妈落花流水,不得不让他佩服。 他威胁着补充:“再不说实话,苏妈妈你就是杀人凶手。” 苏妈妈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在哀求了:“我说,还不行吗?” “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桃红她突然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起来,非说她的屋子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问她是什么,她也不肯说,我劝了她几句,说醉春风里不会招小偷,昨日也没有开门营业,楼里的姐妹更不会拿她的东西。” “结果她就生起气来,推搡了我几下,我心道她真是反了天了,忍不住骂了她几句,姑娘们听见动静都过来看,桃红突然跟疯了一样,使劲地推我们,让我们出去,把好几个姑娘都推倒了。” “姑娘们还没反抗,就看见——” 说到这,苏妈妈顿了顿,似乎要忍住恐惧一般方才说道:“就看见她的脸上好像有一只大虫子在她的脸皮底下爬来爬去,我离她最近,好像隐隐约约透过她的脸皮看见那虫子的形状。” 苏妈妈脸色苍白,心有余悸:“桃红她尖叫一声捂住了脸,她一边在脸上使劲挠,一边喊我们救她,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我们被她吓坏了,她抓着我们不放,我们怕她脸上的虫子跑到我们身上,就使劲推了她一下。” 苏妈妈咽了咽口水,看向展凌云:“然后,然后,就看见她倒在地上,不,不动弹了——”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推她的人,不知道是谁,真要算起来,我们都有份,一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都吓坏了,慌乱之下,把她房间里的东西都弄倒了。” “也没有什么人影,那,那都是我瞎编的。” 夜兰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问道:“你们把她推倒在地上时,她的脸有没有被她自己抓破?” 苏妈妈连连摇头:“没有,她的脸还好好的,是你们来了之后,抬下来她的尸体,就在刚才,我们才看到,她的脸已经被她挠成了那样。” 展凌云横眉:“为何撒谎?” 苏妈妈胆战心惊:“我们以为把她推倒之后,她死了,我们不是杀人凶手,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她的脸,太骇人了。” 夜兰眯着眼瞧她们的反应,苏妈妈身后的姑娘们皆附和着点头,唯独一个例外。 夜兰忽然开口喊道:“柳红!” 一人抬头,正是那个神色异常的女子。 夜兰走到她身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苏妈妈所说,是真的吗?” 她想也未想:“不错,一字不差。” “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夜兰说道,“比如说,桃红她的房间里,丢的是什么东西?” 柳红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小女子不知,我与她不算交好,不清楚她的日常。” 夜兰回过头来,看向展凌云:“大人,我问完了。” “嗯,”展凌云点头,“这几日醉春风关门,等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你们才能正常营业。” 一听这话,苏妈妈的脸立刻垮了,她急急说道:“大人,展大人,可否在通融通融,我这上下几十张嘴等着吃饭呢,大人——” 展凌云瞥了她一眼:“醉春风这些钱揽得钱还少吗?” 他眼神凌厉,吓得苏妈妈缩了缩脖子,终于不敢抬起脚去,她小声嘀咕道:“那还不是都交给上头了。” 夜兰耳朵尖,听到了这句话,瞥了她一眼,苏妈妈立刻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展凌云转身要走,他还要去二楼查看,夜兰跟在了她身后。 “那些人都不知道桃红的房间里丢了什么东西,也许,知道丢得那个东西,就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展凌云说道。 夜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发现说给了展凌云:“大人,我在夜桃的指甲上发现了残留的麝香,不知这麝香,是夜桃所有,还是凶手之物?” 展凌云顿住了脚步:“麝香?前一段时间官府正在查办一个关于麝香的案件,那是一个专门制造假麝香销往各处的制造点,不过已经被我们捣毁了,怎么还有麝香?” 夜兰道:“大人,我在桃红的指甲里发现的麝香是真的麝香,我可以确定。” 展凌云皱眉:“难道,这两起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见展凌云陷入沉思,夜兰也不打扰他,越过他就往桃红的房间而去。 她问了问房间里一直在探查的衙役:“可有什么发现?” 衙役下意识就要回汇报,一看问话的人不是展凌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他身边的人悄悄伸胳膊捅了捅他,附耳过来嘀咕几句,他立刻乖乖说道:“姑娘,是这样,我们把这里搜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夜兰又问道:“可有发现,她的房间里有麝香?” 衙役摇头。 夜兰指了指先前发现的一团奇怪的粉末,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那衙役脸一红,以为夜兰是在逗他,特地抬头瞧了瞧她的表情,确认她没有在说笑,方才认真回答道:“姑娘,这是青楼女子,避,避孕之物。” 夜兰愣了一下,她不曾接触过这些,对这方面毫不知情:“这,这怎么避孕?” 那衙役吞吞吐吐:“这是晴爪的粪便,把它们冲成汤水,青楼女子大都用它们来避孕。” 夜兰默了,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这简直是愚昧至极! 怪不得衙役说没有异常,她因为不认识这些东西,还把它们偷偷装起来一点。 夜兰回过头来,不再关注那些粪便,心中却下定了决心,等有机会,她要好好跟这些姑娘普及正确的生理知识。 重新扫视屋子一眼,夜兰准备下楼,方才她已经检查过了这屋子一边,衙役把她的疑惑给解答了。 这会儿的时间,这几个衙役又检查了好几遍,她以为还是他们比较专业,认真做起事情来,她不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夜兰又重新下楼,来到苏妈妈等姑娘面前,扫了柳红一眼,她收回了视线,看向苏妈妈。 凭夜兰的直觉,柳红一定有问题,不仅是在生前桃红的嘴里出现的频率很高,就她现在的反应,也很值得探究。 夜兰问道:“桃红可有平日里处的好的姐妹?”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整整齐齐地摇了摇头。 苏妈妈说道:“桃红性子有些奇怪,经常说着说着话就脾气暴躁起来,楼里的姐妹都被她得罪过,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她走的近?” 夜兰问道:“那么,恩客呢?醉春风外头,可有与桃红关系密切些的?” 这个只能问苏妈妈,她是醉春风的老鸨,楼里姑娘的状态她一定紧紧地掌握在手中。 见夜兰的眼光瞥了过来,苏妈妈哂笑:“桃红是前一段时间刚接客的新人,虽比不上花魁,却也恩宠不断,这些日子她的新鲜劲过去,来找她的人不多,但有一个人我印象深刻,那是一个白面书生,说话唯唯诺诺,攒了好久的钱才来一趟醉春风,来了就喊桃红作陪,也不看别的姑娘一眼。” “据桃红说,那个书生奇怪的很,花了银子点姑娘,一晚上却只谈诗词歌赋,桃红被他说的昏昏欲睡,喊他上床来他的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喜人的很。” 要不是场合不对,苏妈妈捂着嘴就要笑出声来。 见夜兰盯着她,苏妈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就是她,来找了桃红好几次,桃红一开始直骂她傻,后来再也没说过,我看她,似乎也对那书生上了心。” 书生? “那书生住在哪里?叫什么?” “就在铁塔镇西市,他靠给人写信作画为生,姑娘你若想找他,去西市一打听便知,他这人勤快的很,便是雨雪天也会出来摆摊。” 夜兰暗暗记在了心中。 展凌云终于有了动作,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来到夜兰身边,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案子不是经过我的手,但是我听结案的人说,麝香案的主谋根本没抓到,县令怕上头查业绩,匆匆结了案。” 说这话时,展凌云一脸严肃。 第一百章 心心念念的人 夜兰没有说话,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柳红,麝香案是假麝香,桃红指甲里可是真麝香,若能弄清楚柳红的麝香是真是假,就好办多了。 展凌云把二楼的衙役喊下来,又把桃红的房间封住,跟夜兰告辞:“沈姑娘,桃红的尸体会由仵作查验,若有了结果,我会及时通知你。有沈姑娘你的帮忙,再棘手的案件也好办。” 夜兰点头,夜桃怎么说也算和她有些交情,她无缘无故死了,若能帮上忙,她自然义不容辞。 糟了! 展凌云在一旁警告苏妈妈等人今日不许出门时,夜兰突然想起,她原本是要等着白墨初一起,去林晓芙家里给她复诊的,结果一看到这队衙役,就跟了过来,也没有跟白墨初说一声。 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她。 夜兰匆匆回去了。 她来到白墨初的院子前,着急地敲门:“墨初!白墨初!你在家吗?” 敲了半天无果,夜兰想他也许是等不到她自己去了。 她有些懊恼,没办法,只能见到他在跟他解释了。 既然暂时找不到白墨初,夜兰决定去铁塔镇的西市,找苏妈妈口中的秀才,询问一些情况。 反正医馆有沈溪风和刘义坐诊,暂时也不需要她。 来到西市,果然如苏妈妈所说,夜兰稍一打听,很容易就打探到了那个秀才的位置。 秀才的摊子支在闹市当中,今日天气热了些,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很多。 然而那书生却闲不住,手边压了好几封信,面前还压了一张纸,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夜兰走上前去:“你认识夜桃吗?” 那书生惊讶抬头:“你是?” 夜兰说:“夜桃,她死了。” 书生破旧的屋子里,他伏在桌案上失声痛哭。 夜兰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方才她一句话说完,书生的脸色都变了,书信碰了一地也不管,只惊慌失措地要去醉春风。 夜兰拉住了他,告诉他醉春风已经被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出不去。 范文浩哭得伤心,连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只觉悲痛欲绝。 夜兰等他哭完了,方才说道:“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杀害夜桃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需要你的配合。” 范文浩一边抽泣,一边用袖子使劲抹了一把脸。 “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说。” 夜兰问:“桃红生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范文浩摇头:“没有,桃红虽然脾气不好,却不敢得罪恩客,因为恩客会给她小费。” 夜兰又问:“桃红平时有没有什么视若珍宝的东西?” 范文浩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就算她有视若珍宝的东西,桃红她,也不会告诉我。” 说到这里,范文浩声音有些低沉:“桃红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我,每一次我去她那里,她都不是很开心,她跟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若不是要来与她,与她——”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闭了闭眼,说道:“她说,那我就是不去也罢。” 听了半天,夜兰总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默了默,也许,他们两人中间有什么误会。 那苏妈妈明明说,桃红对他也有些上心。 范文浩又开口:“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西街上,她来到我的摊子前,问我能不能画一幅她的画像。” “她说别的画师嫌给一个妓子画像,污了他们的名声,都拒绝了她。” “我那时一见她,就惊为天人,我告诉她,像她这样仙女一样的人,能为她画像,是我的荣幸。” “我花了一刻钟时间,画了我人生中最为认真的一副画,我屏气凝神,生怕太过于粗重的呼吸,会惊吓到眼前的丽人。” “可是,我认认真真画完的一副画,她看了之后,却一脸嫌弃,连钱都不付,把画像扔给我就走了。” “我心中失落,以为她不会回来了,结果我正失神,她又突然回来,把铜板扔到我桌子上,拿起画像又走了。” 范文浩神情哀伤:“那天之后,我便探听到了她的身份,花了我身上的所有积蓄,第一次去了醉春风。” “见到她之后,她很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她让我喝酒,我告诉她我不会喝酒,她就直接拉着我去床上。” “我挣开了她,跟她聊我的生平,我的理想,她却躺到床上睡着了。我知道她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可是在我心里,她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我不敢亵渎她。” “后来,我拼了命一样使劲接活,只要是我能做的,我就会抢着去干,只为了能多挣点银两,挣到钱,我就去醉春风看她,和她聊一聊天,是我觉得此生最幸福的事。” “可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再见到我,连酒都不让我喝了,她知道我不会喝酒,直接就躺到床上睡,我知道她厌烦于我,躺在床上就睡。”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来找她。有一次,她躺在床上,我自顾自说着时候,她突然回了我一句,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以为她开始对我上心了,谁知道,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理过我。” 范文浩捂着脸哽咽:“现在,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桃红——” 范文浩哭得伤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夜兰却没听出来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微微皱眉:“桃红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范文浩想了想,说道:“她最近心情不错,我来找她时,她都愿意多看我几眼,多跟我说几句话。” 夜兰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她嘱咐范文浩别太伤心,就准备离开了。 谁知范文浩却一把拉住她:“姑娘,姑娘,我不知你是谁,但是你能调查这件事,想必也是有一些权利的,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再见桃红最后一面?” 范文浩一把鼻涕一把泪,夜兰于心不忍,然而想到桃红死前的模样,拒绝了他。 “可能满足不了你,仵作正在验尸,检查她的死因,不可能再让你去看她的。” 范文浩哭得绝望,夜兰侧了侧脸,却终究还是甩开他的手,离开了。 …… 晚间的时候,白墨初终于来找夜兰。 他一见到夜兰,上下检查了她一番,方才说话:“今日出来没见到你,又去沈府找你,沈伯母说你不在。听说醉春风那里出了一则命案,想来你应该是去了那里,我本来想去找你,又有事耽误了。” 夜兰安慰一笑:“我没事,是桃红,她不知中了什么毒,今天早上,没了。” 见到她心情有些低落,白墨初摸了摸她的头顶,他的身高比她高不少,手一抬,正好摸到她的头顶。 白墨初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都有她的宿命,旁人干预不了。” “我想要找出杀人凶手,为她报仇。”不知为何,夜兰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苏妈妈说不知道桃红得罪了什么人,范文浩也说桃红一向对恩客小心翼翼,那就应当不是情杀仇杀,她一个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财产,也不可能是为了钱财。她的生活作息也规律,平时也不会认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那么,只能是意外,也许,她根本不在杀人者的目标之中。 夜兰想了想,对白墨初说道:“我想去找柳红,我想再问她一些问题,她一定有什么事情没说。” 白墨初点头,也没有多问,抱起她,脚下一发力,跃上了屋檐之上。 已经是晚上了,铁塔镇大多数百姓都熄了灯睡觉了。 尽管抱着一个人,白墨初脚步依然轻巧,踩在屋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夜兰闭上眼睛,感受在白墨初怀抱中那令人心安的感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只觉得温暖至极。 很快,到了醉春风,两人落在了屋顶上,白墨初正在搜寻柳红的房间,夜兰呆在屋顶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忽然,大门“吱哇”一声开了。 两人皆是一惊,夜兰想起白日里展凌云说的话,他说醉春风要封住一段时间,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才能解封。 可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就是醉春风的大门。 为了怕被出来的人发觉,两人都躲着没有立刻出来查看。 果然,出来的人非常警惕,在大门口停顿了许久,似乎是在查看附近有没有人,半天之后,才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夜兰方才露出头来,隐隐约约看见一片裙角,消失在巷子口尽头。 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不过两人听力极佳,顺着她的脚步声,一路跟了过去,不多时,脚步声在一个精致的房屋前停住了。 披着宽大斗篷的那人转过头来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人,这才推门进去。 那人进去没多久,就看见屋里的油灯缓缓亮起,纱窗上倒映出两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夜兰心中一惊。 两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黑袍人 一白墨初带着夜兰纵身一跃,飞到了屋顶之上,两人稳住身形,白墨初悄悄掀开一片瓦,露出一个缝隙,方便两人往里看。 从屋内透出的光亮照在了两人的脸上。 从夜兰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个身影,皆穿着宽大的衣袍,挡住身形,也遮挡住脸。 这样看看不出来究竟是谁,不过可以肯定,一定是醉春风中的某一个人。 夜兰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来,两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中。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怎么回事?那个女的怎么死的?要是暴露出来,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另一个声音刻意压着嗓子,夜兰听不出来是谁:“不关我的事,是她偷偷拿我的东西,沾上了,她自己没有能力控制,死了也不怪我。”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夜兰能听出来那个男子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气:“你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个女声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我已经说了,不管我的事,为什么非要怪在我身上?” 那个男声似乎一噎,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声音有所回暖:“怎么会?我是爱你的,你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不要多想了,我会想办法把事情压下来,这几天你乖乖地待在醉春风里,哪里也不要去,也不要轻举妄动,省得惹人怀疑。” 那个女声又说道:“也许,我已经被怀疑了。” 那男声警觉:“是谁?你做了什么?” 女声:“我什么也没做,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怀疑我,就是今天来的一个姑娘,我听说,是沈氏医馆的沈夜兰,这些年大出风头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她还会管这一档子闲事,不过我想,可能跟桃红总是去她的医馆拿药有关。” 男声:“她为什么会怀疑你?” 女声:“我不知道,也许桃红透漏了什么给她,她知道了一些事情。” 男声有些怒了:“你不是说桃红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留她性命吗?” 女声:“也许,也许,她猜到了。” 男声冷哼一声:“看来,那个叫沈夜兰的女子,也不能留了,为免夜长梦多,我这些天就去解决了她。” 白墨初在上头听得面如寒霜,他刚想动作,就被夜兰一把拉住,夜兰冲他摇了摇头,以口语说道:“我们还不清楚情况,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白墨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听那男子大放厥词,又事关夜兰的安危,他实在是忍不住,想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夜兰紧紧抱住了他,不让他有任何动作,白墨初无奈,只得继续听下去。 那男声又道:“那东西你收好了吗?” 女声点头:“收到了。” 男声毫无感情:“若再让别人知道了此事,我只能杀人灭口了,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女声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夜兰为了抱住白墨初,身子有些歪斜,时间一长,她的脚有点酸,忍不住动了动脚,却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瓦片,那是白墨初拿出来为了能看到屋内情况的瓦片。 发出了一点声响,里面的两个人立刻警觉,瞬间看向屋顶:“是谁!” 白墨初迅速拿起瓦片,盖住了洞口,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夜兰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砰砰”直跳,她抓着白墨初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内心却不断在祈祷,希望刚才两个人没有看到他们。 白墨初及时学了两声猫叫。 “喵——” “喵——喵——” 过了一会儿,屋内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是该死的猫!可真惹人厌,吓了我一跳!” 女声:“这个时节正是猫儿到处乱跑的时候,有猫爬过屋顶也不惊奇。” 夜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这两个人挺好糊弄,警惕性也不高,方才他们看向屋顶的第一眼没有找到他们的位置,看向了别处,这才让白墨初有机会盖上瓦片,没有让两个人被他们发现。 两人不敢再掀开瓦片,怕惊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还好两人都听力极佳,断断续续地声音逐渐传入两人耳中。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好,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听起来好像那个男子掌控主导权,女子不过是听命于他。 接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油灯被吹灭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万籁俱寂,一切陷入沉静。 白墨初抱着夜兰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再有动静,他脚下一用力,仍旧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带着夜兰轻轻地落在了屋子门口。 白墨初轻声问道:“今日先走吗?” 夜兰犹豫了一下,她想看清那女子的长相,究竟是不是她心里猜测的那个,反正这会儿两人都脱掉外袍睡了,不如探开窗户,就悄悄地看一眼,说不定这能看到两人。 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清晰地倒映在窗户上。 夜兰忘记了,两人既然身着宽大衣袍对话,就是有所防备怕被人看到,又怎么会主动脱下来呢? 更何况,醉春风已经被封了,她若不趁着天黑回去,明日天一亮,她半夜偷偷溜出去的事岂不是要被发觉了。 夜兰刚靠近窗户,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男子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抓到你们了吧,两只小野猫,铁塔镇这么大的地方你们不去,非要待在我屋顶上做梁上君子,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一个身材看起来稍柔弱的身影同样被衣袍挡着,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她甫一出来,夜兰的目光就紧紧地盯在她身上,这个身影,真的是她想得那个人吗? 白墨初站在夜兰的身侧,偏着头,连看也没看他 那男子见两人都不把他当回事,怒了,吹了一声口哨,阴声说道:“狂妄是要有本事的,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们!” 第一百零二章 又现蛊人 只见那黑袍男子吹了声口哨之后,就没再有任何动作,阴恻恻地盯着两人。 夜兰和白墨初全是戒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等了半天,一点声响都没有,还是铁塔镇正常万籁俱寂的夜晚。 夜兰正在想,是不是眼前男子故弄玄虚时,白墨初等得不耐烦了,倏然出手,就向着那男子而去,男子侧身一躲,不慌不忙。 白墨初一击未中,还要再抬手,忽然,一个流着涎水,垂着舌头,双眼猩红,看起来不像活人的一个粗壮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举起如铁铸一般的双臂就向着白墨初的头上砸去。 白墨初抽出长剑,以防卫的姿态举在头顶,“当”的一声,明明是人肉,与铁器相击居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像两个金属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这是,尸体炼成的蛊人,被噬心蛊控制住为已所用。”夜兰惊呼。 黑袍人得意一笑,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妄:“不错,有点眼力,还不止啊,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死在我的手中,你们也不算冤屈。” 抵挡住蛊人的攻击,白墨初的脚步也硬生生往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头,脸色冷若冰霜:“你,和龙泉镇林晓云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说道:“林晓云那个废物?提他,平白污了我的名声,不过,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是我把他带入玄一教,并且将这蛊术教于他,原指望他能成为我的得力干将,没想到,前几日刚听说他死了,真是没用。” 说到这里,黑袍人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沉:“是你们?你们动的手?” 白墨初轻蔑一笑:“不错,为非作歹的人,扰得世人不得安生,我自是要为民除害。你,也一样!” 话音落下,他脚下一用力,飞身上前,举起手中长剑,“咣当”一声砍在那蛊人的脑袋上。 跟毫无神智的蛊人作战,只能拼力气,武学招式在此刻发挥不出一点威力。 然而,看到一剑挥下丝毫不受影响的蛊人,白墨初皱眉,这东西,怎么如此坚硬? 黑袍人哈哈大笑:“想什么呢小伙子?我费劲心神培养出来的东西若是能被你一剑就砍死了,我做它何用?” 白墨初旋身卸了即将栽在地上的冲击力,轻飘飘落到了稍远的地方,微微皱着眉看着蛊人,不发一言。 夜兰见状,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她准备慢慢接近那两个人,她看出来了,那个男子除了依靠蛊人,自身没有一点战斗的能力。 她想挪到那两人身边,悄无声息地扔出毒粉,她的毒粉不需要太近的距离,只要她站在风口处,随意一洒,她的毒粉就能被两人毫无知觉的吸入。 可惜,她还没刚动,就被黑袍男子察觉,他不屑地看了过来,说道::“还想做什么花招?你以为,我没有后手了吗?” 夜兰还没来得及想他的后手是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非人的粗重的呼吸声,凌厉的破空声传来,她下意识偏头一躲,果然看见一个青色的手臂擦着她的脸颊过去,呼啸的风声带出来的凌厉气势让她的脸颊隐隐作痛。 又一个蛊人。 白墨初脸色剧变,他眼睁睁看着眼前惊险的一幕发生,身形一闪,掠到夜兰身边,使劲一拉,把她拉到怀中,远离了那个突然出现的蛊人。 夜兰吓得心脏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她紧紧抓住白墨初的衣服,对他说道:“这是林晓云没有炼成的蛊人吗?” 她记得林晓云藏在地洞里的蛊人也是这副模样,白墨初摇头,“那些尸体我已经处理了,不是它们。” 夜兰惊惧:“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从哪里弄来的?为何从来没有听说铁塔镇发生尸体丢失的事?” 白墨初冷眸里藏着凌厉,这就是那黑袍男子的本事了,看来,他的身份也令人耐人寻味啊! 白墨初带着夜兰急速后退,掠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时,方才把夜兰放下,夜兰想起了方才蛊人刀枪不入的画面,观察了那两只笨重的蛊人,略一思索,说道:“也许,眼睛是它们的弱点。” 白墨初点头,飞身一掠,又冲进去战场,吸引住了两个蛊人的注意力。 他找准机会就快、准、狠地刺向蛊人的眼睛,可奇怪的是,那蛊人行动起来极为笨重,护住自己眼睛时却灵活无比,好几次,白墨初的剑堪堪刺中了它们的眼角,却威胁不到它们。 夜兰看得着急,再这样下去,会拖的白墨初力竭,而这两只蛊人压根不知疲惫,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夜兰咬牙,这种时刻,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从空间里掏出两个圆圆的球,夜兰狠了狠心,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了声:“白墨初闪开!” 白墨初立刻心有灵犀地身形暴退几尺之外。 趁此机会,夜兰手一扬,瞄准蛊人和那两个黑袍人的方向,把手中火器扔了出去。 “砰”地一声,一阵不小的响动,震得来不及反应的两个黑袍人耳朵一阵嗡鸣,他们刚要动作,就被随即而来的气浪掀翻在地,撑着身子起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看向夜兰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你,你是,妖怪!” 这一声巨响,怕是要惊醒附近的人,说不定还会吸引官府的人,夜兰没有办法,他们初次对上那蛊人,第一次知道了它们的强悍,若非如此,怕是要走不出这里了。 夜兰一直犹豫没有把火器拿出来,也是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乃是冷兵器时代,她骤然把这种东西拿出来,会引起别人怀疑,可是眼下,也容不得她考虑这些了。 “白墨初,快!”夜兰急促地喊道。 白墨初不需要她的提醒,就和她配合极好,他等到热浪过去,纵身一跃,锋利的剑在月光下反射出凌厉的寒光,剑锋划过,那两个蛊人就捂着眼睛哀嚎不已。 黑袍人见到他引以为傲的蛊人就这么被打败,胡乱地吹了声口哨,那蛊人却不受他控制了。 他再看向两个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连狠话都来不及放,爬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屋子里钻。 炸药爆炸的威力把两个人身上的黑袍冲击的破破烂烂,夜兰隐隐约约能看出两人的面庞。 见两人要逃,白墨初立刻跟上,他追上去踢开屋子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点人迹都没有。 夜兰怔怔地待在原地,白墨初看她情绪不对,也放弃了追人,折回来担忧地问道:“兰兰,怎么了?” “我看见那女子的长相了。”夜兰说道。 方才她急匆匆逃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遮脸的袍子破了大半,转个身的瞬间,夜兰看到了她的脸,认出了她。 是柳红! 她不会认错的,今日她特意多看了她好几眼,记住了她的长相。果然和她心里猜的人一样。 回去的路上,夜兰看着走在她身边的白墨初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白墨初反倒先笑开了:“想说什么,兰兰?直说无妨,我听着。” 夜兰本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关于那个杀伤力巨大的火器,谁知回来的路上,他提都未提,好像已经见过了很多回,可是她明明打听过了,现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出现火器的。 很久之前她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硫磺,想到自己看的穿越小说里,穿越之后制造火器的事情数不胜数,她也尝试了一下,真叫她成功了。 她做出来之后放在空间里很久了,一直不敢用,直到今天,它才是第一次现世。 夜兰犹豫着说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那个很厉害的武器?” 白墨初轻声一笑:“兰兰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这一点算什么?” 夜兰怔住了,认识他这么久,她发现,不管她身上出现什么对正常人来说匪夷所思的事情,白墨初都习以为常,仿佛见过许多次。 她有些迷茫了,下意识问道:“白墨初,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 白墨初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笑开了:“兰兰,说什么傻话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难道忘了吗?不然我再给你重温一遍?” 听到他开玩笑的话,夜兰默默垂下了头,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真是奇怪,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白墨初的时候,是她十二岁,在杨家镇。 那也是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若再早就认识他,难不成是在前世吗?夜兰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奇怪的猜想。 夜兰举步往前走,暗笑自己胡思乱想,她没有注意,白墨初背着月光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容上,辩不出悲喜。 ------------------------------------- 第二日,夜兰本想去醉春风,还没出门就遇到了展凌云。 展凌云脸上严肃:“沈姑娘,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毒药隐藏在麝香里,那桃红平时没有得罪什么人,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有毒的麝香,被毒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奇怪的展凌云 “如果毒麝香就是她死前喊的,房间里丢失的东西呢?”夜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展凌云一噎:“这,也有这个可能。” 白墨初从院中出来,正巧来找夜兰,展凌云见到他,行了一礼。 夜兰奇怪,按理说眼下应当是他第一次见到白墨初,为何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恭敬之意? 白墨初不以为意,他的心神全在夜兰身上,淡淡地回了一礼,便拉着夜兰要走。 夜兰喊住了他:“墨初,这位是府衙的捕头,展凌云。” 又看向展凌云:“展大人,这位是我朋友,白墨初。” 展凌云脸上笑意更甚:“久仰大名。” 白墨初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对夜兰说道:“兰兰,今日不是说要去醉春风吗?走吧,我同你一起。” 夜兰想起还没跟展凌云说昨晚发生的事,由于蛊人的事情太骇人惊闻,她略去了,只简单说了说昨晚上遇到的两个人。 展凌云略微思索了片刻,提出要和他们一同去醉春风。 三个人到了醉春风时,醉春风的大门还如昨日一般紧紧关着,仿佛真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一样。 展凌云直接推开门,意外的是,苏妈妈就在门后,她失神地坐在地上,一听见有响动,赶紧回头。 看见展凌云,面上一喜:“大人,是有线索了吗?可是抓到杀害桃红的凶手了?” 昨天展凌云跟她们解释了,她们把桃红推倒之后,桃红没有死,所以她们并不是杀人凶手,让她们不要担心,配合衙门的问话,她们都会没事,苏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她正一心期盼着早点抓到凶手,好能解了醉春风的禁,身为一个妓院,闭门几日简直是能要了她的命了。 展凌云说道:“暂时还没有抓到凶手,不过案情出现了新进展,我们这次来,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苏妈妈一怔,随即配合道:“大人问便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兰走上前来,看了一圈,只有苏妈妈一个人呆在门口,其余的姑娘应当都躲在自己的房里没有出来。 她问道:“昨天晚上醉春风可有人进来过?” 苏妈妈立刻说道:“没有,绝对没有,谨记展大人的话,展大人说醉春风不能营业,我是不可能开门放客人进来的。” 尽管亏损巨大。她不甘地在心里补充道。 夜兰话题一转,又问道:“那么,可有人从这里出去?” 她语气很重,苏妈妈常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矜矜战战说道:“姑娘,昨夜是我亲自下的锁,下了锁之后我就睡了,许是我睡得沉,也没听到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不过,我楼里的姑娘一向胆子小,大人亲自警告了她们,我又耳提面命说了许多,想来,她们也是没那么大的胆子。” 夜兰注视了她许久,苏妈妈神情瑟瑟,看起来像是真不知情。 夜兰转了话题,问道:“柳红呢,她现在在哪?” 苏妈妈指了指楼上:“就在她的房间里,今早我还见过她,她像是被吓到了,脸色有些不好。” 夜兰心中有数,肯定是被吓到了,只不过不是被桃红,是被她的火器吓到了。 她继续问道:“你且说说,桃红平时有没有交往过密的人?还有,在她心上看得很重的人?” 昨夜夜兰听得清楚,柳红一心倾慕那黑袍男子,因此才答应帮他做事。 苏妈妈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按理说,这都是我醉春风的隐私,我醉春风的规矩,是不能把这些事情透漏给客人——” 展凌云有意无意地晃了晃他的佩刀,苏妈妈眼睛都直了,又急忙说道:“不过,不过,既然是官大人询问,小人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柳红平日里寡言少语,心里有什么话也不会跟我说,要说她心仪之人,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柳红有一个常客,自柳红挂牌之日起,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对柳红恩宠不减当年,舍得在柳红身上花钱,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醉春风找她,风雨无阻。” “这人正是铁塔镇的县丞,田鹏。” 三人对视一眼,县丞,仅位于县令之下,在铁塔镇里,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苏妈妈又继续说道:“田鹏来铁塔镇好些年头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刚开铁塔镇时,还想着伸展拳脚,大干一番,结果却被县令压了一头,县令可是老油条了,哪容得他抢风头——啊,小人说错话了,大人,大人,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就当小人放了个臭屁,臭不可闻!” 说道一半,苏妈妈才猛然反应过来,展凌云可是官府里的人,他要是把这话跟县令一学,她可没好果子吃。 苏妈妈吓到语无伦次,展凌云不置可否,挥了挥手,示意苏妈妈闭嘴。 得到了田鹏的信息,两人将昨晚的信息串联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 白墨初凑到夜兰耳边,小声说道:“我前几日正在暗查假麝香一案,也查到了田鹏的头上。” 夜兰点了点头,苏妈妈还在等着问话,夜兰又问了几句,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她打算直接去找柳红。 白墨初跟着她,展凌云则留在了楼下,他说还有些问题要问。 上楼梯的时候,夜兰跟白墨初嘀咕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白墨初遥遥瞥了展凌云一眼,点头:“是有些奇怪,我第一次见他,他好像认识我一般。” 夜兰又说道:“还有,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往麝香上引导,似乎知道些什么?” 白墨初上楼的动作不停,说道:“他整日待在衙门,对田鹏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兴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夜兰略一沉思:“那他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白墨初说道:“忌惮田鹏吧,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捕头。”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二楼,顺着苏妈妈指得方向,来到了柳红的房间。 夜兰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打开了,柳红一见两人,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 “做什么?”柳红警惕。 夜兰微笑:“又见面了。” 听到夜兰的语气,柳红也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昨晚的那人是她,可她还是不死心,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昨天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我再说一遍,我跟桃红不熟,一点也不清楚——” 夜兰打断她:“我这次来不是问桃红,是另外一个人,想问一问你关于他的事情?” “是谁?” “田鹏。” 柳红神色剧变,抓着门框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只是我的恩客,我们两人只有皮肉生意,他的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你们找错人了。” “是吗?”夜兰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一个问题,昨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吗?” 柳红想也未想:“不是。” 夜兰终于收了笑,她神色淡漠:“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昨晚上的人就是柳红和田鹏。 柳红仍是攥着门框不撒手,夜兰说道:“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放任田鹏,听他的话做事情,可是昨晚的蛊人你也见到了,田鹏现在正在为非作歹,若一直放人他,你都不知道他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还有,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还是,其实你心里清楚,他只是把你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 柳红的神色逐渐黯淡,抓住门框的手也逐渐松开。 夜兰趁机推开了门。 如愿以偿进了柳红的屋里,她的目光四处搜索,说了这么多,她只是想要搜到柳红的麝香,一定是藏在她的房间里。 在哪里呢?夜兰心中盘算着。 没想到,柳红居然主动走到箱子旁,从最里面翻出来了一个木盒子。 “这是你要的麝香,是田鹏给我的,里面有剧毒。” 她把木盒子打开,摆在桌子上,任由夜兰查看。 夜兰轻轻一嗅,已经嗅出来了盒子里的麝香的味道,和桃红指甲里的麝香味道是一样的。 柳红在桌子旁坐下:“桃红的死是个意外,她趁我不在,来到了我屋子,偷挖了我屋子里的麝香。” “那日早上,我发现盒子里的麝香少了一块,吓了一跳,联想到桃红那天的神色不对,就去她屋子里找,我翻到了一个木盒,隐隐有麝香味道,还未来得及打开确认,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我只得匆匆把它装在口袋里带走。” “把木盒子拿回我屋里一看,发现里面根本不是麝香,只是一张画像。” 说到这,柳红又把那个木盒子找出,把画像拿出来递给夜兰:“这上面沾了麝香的味道,应当是她不小心弄上面的。” 夜兰把画像打开,纸张已经泛黄,虽然破旧,却没有褶皱,可见画像的主人对它的珍视。 画像底下,有一行小字,夜兰仔细一看,上书“范文浩”三个字,夜兰明白了,这就是书生范文浩初见桃红给她画的画像。 第一百零四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红又继续说道:“我原想着等桃红再出门,把画像还回去,谁知没过多久,就听到她大喊大叫的声音,妈妈和姑娘们都去了她的房里,我也跟了去,想着趁着没人注意,把画像放下。” 说道这,柳红的眼中晦暗不明:“结果,就看到桃红毒发了,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把麝香放到水里喝了。” “那是剧毒之物,喝了就会没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死去。一时间,姑娘们吓得慌乱逃走,我心绪不定,匆匆回了屋子时才发现,这个盒子还捏在我手上。” 柳红苦笑一声:“若不是因为这张画像,说不定我能在她服下麝香之前把它拿走,这样,她也不会死了。”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了夜兰手中的画像,定定地看着。 “也许,这就是命。” 夜兰想起了范文浩,她忍不住叹气:“这画像,是范文浩给她画的。” “范文浩?”柳红细细地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反应过来:“是那个总来找她的傻书生吗?” 见夜兰点头,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惶:“我毕生追寻得不到的东西,却被那丫头轻易得到了。” 柳红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缓缓起身,走到窗户旁,看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她的挚爱就在那里面。 她痴痴地笑:“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如何不知道田鹏不爱她,一次一次的敷衍,一次一次的冷淡,也许一开始是有爱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是消散了。 柳红垂首,红着眼说道:“我明白她的想法了,说那书生傻,其实最傻的,还是桃红。那书生点了她是不舍得碰她,她却自卑了,若不是在意那书生,她又怎会来偷我的麝香?” 夜兰隐隐约约也有些明白了,也许书生的情谊被桃红误会了,她是个妓子,她以为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书生瞧不上,却不知道,在书生眼里,她最珍贵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突然想起桃红一开始来找她要麝香的场景,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低眉顺眼,她的心里莫名发堵,如果那天她没有那么死板,给了她一点麝香,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了,也许,书生和桃红也会解开误会,做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了。 夜兰语气低沉:“那么,你的麝香里,为何会有剧毒?” 听了这句话,柳红一晃神,仿佛一瞬间回到现实世界,她回头,看了夜兰一眼,转身走回凳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这毒是田鹏下得,他让我给他做事。” “做什么事?” 柳红轻啜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来,直视夜兰的眼睛,明明是明亮的眼睛,直视夜兰怎么看,都觉得似乎有一层迷雾蒙在她眼前,叫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毒死人。”她说道。 “昨日攻击你们的那两个人,是我毒死的。”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午饭吃了吗这般简单的话题。 夜兰的心一揪:“为何?” “反正也逃脱不了了,我就全部告诉你吧。” 柳红低头饮茶:“是田鹏让我这么做的,他需要那些人,却不需要活着的他们,他自己不好下手,那些人是我的恩客,他就让我把麝香喂给他们,他们喝下麝香混成的水,与我云雨一番之后,回到家里,就死了。” “不知他们两个,这些年,有很多人死在了我的手上,全是按照他的授意,只要是他看上的人,绝对逃脱不了被毒死的宿命。” “无缘无故死去的人大多不受关注,有时真有人报官,也被田鹏糊弄过去,他权利大,在铁塔镇除了县令他一手遮天,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总有法子息事宁人。” “他用尸体炼蛊术很多年了,成功的却没有几个,你们昨日把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弄死了,他对你们嫉恨的发狂,若不是忌惮你昨日扔出来的东西,他早都对你下手了。” 柳红静静地诉说着,像是别人的故事,从她的嘴里,毫无波澜地说出来。 “你可有后悔过?”夜兰觉得田鹏简直是丧心病狂,他是个疯子,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无可评价,可是柳红不应该啊,昨日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明明还会维护桃红的性命。 若没有她的维护,桃红早就遭到田鹏的毒手了。 柳红木讷地重复着:“后悔吗?”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呕吐了一个晚上,我反复地问我自己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可是,当时的我没有答案,现在,”她轻轻笑了:“后悔过吧,可是,已经不能回头了。” ------------------------------------- 出了醉春风的门,夜兰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白墨初,”夜兰轻声喊:“你抱抱我。” 白墨初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里满是心疼。 “兰兰,不要想太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夜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些事情原本与她无关,可细看之下,又与她都有关。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手上只有一个白墨初可以抱紧,可以勉强当她的浮木。 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她还是没有适应,命如草芥在这里,被诠释的清清楚楚。 她如果不是会医术,在这个世界里,她有什么安身立命之本? “白墨初,”紧紧地抓着白墨初,夜兰喃喃道:“告诉我,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她一直相信他说的,他不会害她,可是五年前她在他的房间里看到玄一教的令牌,眼睛不会欺骗她,她后来经历的事更不会欺骗她。 只要有他在,她的身边就会有玄一教的人出没,这不得不让她怀疑,白墨初跟玄一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骗她的,他接近她的目的别有用心。 “五年前,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令牌,是玄一教的令牌,是不是你的?”夜兰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她怕听到她不敢听的答案。 谁知她说完之后,白墨初一脸懵:“什么?玄一教的令牌?” 夜兰解释道:“上面有一只很丑的虫子,玄一教以蛊毒发家,是你亲口告诉我的,那就是玄一教的令牌。” 白墨初仔细想,想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对,那就是玄一教的牌子。” 夜兰心里惴惴不安:“是你的吗?” 白墨初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他眼睛之上,夜兰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兰兰,你觉得呢?” “原来你是这么想得?原来你在心里一直怀疑我?”他垂下眼帘,睫毛遮挡住了眼中情绪。 夜兰的心逐渐下沉。 白墨初忽然抬手,在夜兰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当然不是了,你个笨蛋。” 他无奈:“兰兰,有什么话不能问我?还要憋在心里多久?” “能不能改改你这个坏毛病?” 他如是说道。 夜兰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跌到了谷底,却被他一个暴栗敲了上来,“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像烟花一样炸开了无数火花,她的全身血液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好,”她展颜一笑:“我改。” 白墨初认认真真跟她解释一遍:“那个令牌确实是玄一教的令牌,不过不是我的,自从玄一教现世,我一直在追查他们,我知道他们是大夏王朝最大的祸端,那个令牌是我追杀一个玄一教弟子时他慌乱逃窜不小心落下的,我拿回来研究的。” “原本我想着三年两年的就会回来找你,可是没想到这一离开就是五年,洛阳有些事情还要我处理,再加上玄一教的人越来越猖狂,我一时没法抽身。” “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来处理玄一教,原本以为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一时间全部消失匿迹了,我这才来找你,谁知道我一离开洛阳,没多久,他们又跟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看起来他们奸诈的很,先前的元气大伤只是装出来的。” 白墨初语气有些凝重:“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玄一教一定有一个心思缜密,领导能力极强的人,玄一教得以存活至今,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是玄一教教主吗?”夜兰想起他对林晓云的问话。 白墨初点头:“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极有可能是他。” “噬心蛊是玄一教的高级蛊术,我猜测,田鹏在玄一教里的地位并不低,他知道的,应当比林晓云知道的多。” “所以,我准备活捉他。” 夜兰心中担心,柳红也说了,她毒死的人很多了,就算田鹏炼制蛊人有失败率,从概率上讲,他现在手中的蛊人应当不会少,不知道白墨初能不能应付得来。 “不如,不如——”夜兰心中犹豫不决,她想着给白墨初火器以作防身之用,可又怕破坏这个时代的平衡。 岂料白墨初冲她安慰一笑:“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那些蛊人了。” 夜兰一点也不能放下心,她主动说道:“我也去。” 第一百零五章 屋里有人 最终,夜兰还是没有跟着白墨初一起去,他眼中的执拗,让她不得不答应白墨初,她会好好呆在家里守着他归来。 夜兰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她还要做出来许多防身用的东西,光一点毒药还是不够用。 想了想,她重新把硫磺找出来,按照比例配置起炸药,管它会不会引起什么蝴蝶效应了,还是能保住她的命要紧啊。 她的空间里现在已经有很多东西了,药田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长满了各种草药,农田望过去,比药田更惹人眼球,一人高的农作物安安静静地长在田地上,即便长时间不采摘,也不会枯萎。 从旁边经过,还能闻到各种勾起馋虫的美食香味。 空间里的动物也多了起来,夜兰专门用栏杆挡起了一片地,把动物们挡住,让它们不会出来糟蹋她的药田和农田。 养在她空间里的宠物不管是再凶猛地动物,都变成了脾气温顺的猫咪一样,连锋利的牙齿都不会露出来,更不会互相攻击,这一点,让夜兰少了很多头疼。 若是把他们关在一起,按照食物链法则,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会把弱小的动物吃掉,那她才真是欲哭无泪了。 现在,动物们也就去河里玩玩水,逗逗鱼,偶尔有几只调皮的会把河里的鱼儿捞起来吃了,动物们太多,夜兰根本抓不住是谁吃得,好在鱼儿还会再自动生出来,夜兰也就随它们去了。 不过,不把它们和药田农田分开,它们会来偷吃她的草药和食物,尽管知道它们还可以再长出来,夜兰还是心疼,索性把动物们统统拦在别处,不让它们过来。 不仅如此,有一天夜兰蹲在河水边想要捞鱼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河水里还有石英等一些可以入药的矿物质,这一发现让她喜不自胜,感觉她的空间就是专为医药而生的。 这样一来,她都不需要去找药材了,她的空间可以源源不断地生长出各种药材。 出了空间时,天已经黑了。 青书在敲门:“三姐,你在屋里吗?” 夜兰走过去开了门:“青书,今日学院放假了吗?” 长身玉立,身着青衫,若忽略他略带稚气的脸,倒真是儒雅少年郎。 青书拎着一个食盒,笑吟吟说道:“是的三姐,今日先生喜得麟子,准我们回来休息一日。” 进了屋子,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把里头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三姐,晚膳时我来敲过门,屋里静悄悄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就没有喊醒你。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了,爹爹怕你饿着,嘱咐我拿一些饭菜过来,看着你吃掉。” 夜兰不知道何时养得坏毛病,做事情一旦入了神,连饭都忘记吃。 有一回,她在空间里待得时间长了,出来时已经是深夜,肚子有些饿,就去厨房找饭吃,奈何厨房空空如也,所有的剩饭剩菜都被小丫头分着吃了。 那晚上,她饿着肚子睡得觉。 第二天沈溪风知道之后,心疼的不得了,他原想说杨秀娘两句,却见杨秀娘早就转头骂起了丫鬟。 丫鬟被骂的直掉眼泪,沈溪风心一软,也没追究此事。 自那之后,只要在饭桌上看不到夜兰,他就会亲自过来敲门,青书在就让青书过来敲门,若没有喊道夜兰,就给她留了饭菜,谁也不许吃。 饭菜一一摆好,全是夜兰喜欢吃的,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这是沈溪风专门挑出来给她留的。 看见美食摆在眼前,她只觉得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对青书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青书笑得温润:“三姐还是这么客气,都说了多少次,我们是一家人,本就不必道谢。”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气质,跟从前的萝卜头一点儿也不像了。 夜兰连忙点头,青书一直有他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果然,古代小孩都早熟。 “对了,三姐,”青书略略收了收笑容,说道:“今日二姐来了。” 夜桃? 她自从四年前嫁出去之后,几乎没怎么回来过,有时候夜兰都怀疑,夜桃她对沈溪风和杨秀娘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沈溪风虽然表面上不显,可是每每他喝多了酒,总会去四处翻找夜桃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找到之后就抱在怀里流泪。 “她怎么舍得回来了?”夜兰忍不住冷嘲了一句,一想到沈溪风难过的样子,她心里实在是意难平。 青书迟疑了一下,说道:“她是来找你的。” 夜桃特地来找她?真是稀奇! 夜兰停下了筷子,问道:“她来找我做什么?” 青书摇头:“她没有说,见你不在,又走了。” “也没说让我去找她?”夜兰疑惑问道。 “是的,”青书又补充道:“也没说他下回什么时候来?” 夜兰心中思绪万千,当年的事夜桃表现的很不正常,只是她硬是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多说,出事了之后,她就在家中安心待嫁,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慕容辰。 这些年也没听说慕容辰待她不好,当然,也没听说慕容辰多喜欢她。 本就是风平浪静,夜桃忽然找她,难道是,慕容家出事了? 回过神来,夜兰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她主动来找她,她也没有不见她的道理,当然,自己也不会巴巴凑上去,那就等着她下次来找吧,祈祷她运气好一点儿,下次来沈府的时候,自己正好在家。 不多时,吃完了饭,青书要把碗筷收起来,夜兰想起自己正在调配火药,正缺了几个碗,让他把碗留下,其他的东西连带着食盒,都一并收走了。 去院中散步消消食,结果没走几步,远处一道白光,紧接着是“轰隆隆”地雷声。 电闪雷鸣。 要下雨了吗? 夜兰皱眉,她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到全身。 她立刻想到了白墨初,不会是白墨初出了什么事。 即便担心,她也没办法出去寻找他,她知道,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出去乱闯,不仅帮不到他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拖了他的后腿。 这下,夜兰也没心情散步了,回到屋里找几本医书看,可雷声一次比一次响亮,白光也越来越明亮,她心烦意乱,胡乱翻了几页,看不下去,又把书扔下了。 钻到床上,卷起被子,她努力用被子盖住自己整个脑袋,尤其是耳朵,可雷声听起来仍然响亮,闭上眼,她尽量忽视那轰隆隆的雷声。 脑子里一会儿是白墨初,一会儿是田鹏,一会儿是柳红,甚至她还看到了白墨初受伤的样子。 乱七八糟地东西在她脑海中转来转去,在这种状态之下,慢慢地,她居然也睡着了。 雷雨即将到来,空气沉闷,狂风卷着树叶从树上掉落,卷入黑压压的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见。 突然睁开眼,不知梦到了什么,夜兰浑身大汗淋漓。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缓了缓气,夜兰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忽然之间,听到了“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夜兰心中一惊,转过头看去,是她让青书留在桌子上的碗。 银色的碗,折射着深夜的月光。 借着月光,她见到了几乎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一只手,探到了桌边,捡起了那只碗。 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之后,那只手不动声色的收回,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谁?她的屋里除了她之外,有一个入侵的人。 绝对不是家里人,那只手她看得清清楚楚,骨节粗大,拇指处有厚厚的老茧。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却不是沈溪风是手,更不是青书的手! 而她沈家大院里,压根也没请过男工。 夜兰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让它继续颤抖,她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一动不动。 她心里清楚,不管是谁,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大脑里疯狂闪过许多个念头。 大声喊救命?肯定不行,她的屋子偏了些,又没有丫鬟伺候,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就算有人听到,沈溪风和青书,还有一众丫鬟也帮不上什么忙。 扔火器?行不通,不仅她的房子没了,她也会受伤,能不能伤到那人还不一定。 扔毒粉?可是黑暗中,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着轻微的脚步声,来分辨那人和她之间的距离。 月亮又被乌云挡住,闷热的天气宣告一会儿可能会有瓢泼大雨。 竖起耳朵仔细听,夜兰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脚步又响起,夜兰听得分明,那脚步声靠近她两步之后,又拐向了别的方向,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在找什么东西! 夜兰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顺滑,她小心翼翼回想,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深夜潜入来偷? 要偷也不该这一会儿吧,她都在铁塔镇生活了五年了。 那人还在翻找,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夜兰已经醒了。 一道闪电倏忽亮起,紧跟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第一百零六章 是谁? 不过片刻的光亮,屋内的场景却倒映进了夜兰的眼中。 她瞳仁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内躲藏。 她看见了! 黑袍人!那是一个黑袍人! 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闪烁。 她知道那是谁了! 是穿着黑袍的田鹏,他正在找让他惊惧不已的武器,正是她手里的火器! 似乎听到了床上有什么动静,田鹏停下了翻找东西的动作,开始缓缓往床边的方向移动。 夜兰的后背紧紧地抵住墙,她听到了脚步声,一声一声,虽然很小的声音,在此刻,却像擂鼓一样声声砸进她耳底。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夜兰从空间里拿出毒粉,静下心来,听着脚步声来判断两人之间的距离。 “咚,咚咚——”脚步声响起又停下,脚步的主人似乎带着顾虑,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夜兰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她就能出其不意挥出软筋散,扔他个措手不及,软筋散立刻见效,他立刻就会动弹不得。 脚步声重新缓缓响起,夜兰在心中紧张地数着,一步,两步—— 就是现在,她没有犹豫立刻掀开被子,把手中的东西扔在了他的脸上。 夜兰就地一滚,趁着田鹏不注意,迅速远离了床边,向门口奔去。 逃出了屋子,她方才觉得能够喘过气来,她一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面向着宽敞的地方奔跑者。 夜兰蒙头一直跑,猝不及防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兰兰?”他的声音带着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一开口,夜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墨初,我的屋里,屋里,有人!” 白墨初听完,立刻把夜兰护在身后,自己率先进了她的屋子。 随手掏出火折子点燃,屋内场景顿时一览无余。 白墨初皱眉,点燃蜡烛,他把剑横在身前,帘子后,木箱子里,衣柜后,床底下,全被他翻了个遍。 “人已经跑了。”回头,他对着夜兰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白墨初问道,他注意到夜兰的身上还穿着寝衣,想到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闯入她的屋子,他的眸中就一片怒气翻涌。 夜兰紧紧拽住衣角,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颤抖,把屋里有人的事情告诉白墨初。 谁知白墨初听完之后,脸上凝重,说道:“兰兰,你房间里的人不是田鹏,我方才跟他交过手,已经把他抓住了,我离开之前,他正在天牢里呆着,不可能这个时间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夜兰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下来:“那是、是谁?” 那明明是和那日见到他一样的袍子,怎么会不是他呢?难道,那晚和柳红在一起的男子,不是田鹏? 白墨初说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些事都是田鹏做的。假麝香的主谋也是他,不过他跟县令塞了一些钱,让县令没有追究此事。” 夜兰说道:“县令也知道蛊人的事?” 白墨初摇头:“他不知,他知道的,是田鹏背后售卖假麝香敛财,他威胁田鹏,也伸了手进去,若不是假麝香闹出人命,百姓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假麝香还会一直存在。此事我已经禀告朝廷,朝廷会派人来,铁塔镇的县令已经和田鹏一起打入大牢中,等候朝廷发落。” 夜兰问道:“田鹏的蛊人呢?都被你打败了吗?你是怎么制服他们的?” 白墨初轻笑:“我让田鹏解了他们身上的蛊,又让人把他们好生安葬,他的老巢还真是藏了许多尸体,不过他蛊术不精,也没什么天分,只能勉强操纵几个蛊人。”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昨日跟他的蛊人打斗时,没防备,叫他占了先机,今日我一见到他就把他制服了,若没有蛊人,他在我手底下过不了三招,我把他捆了个严实,他也没有那个功夫再去召唤蛊人。” 白墨初说得淡淡,夜兰却从中听出了惊险,既然田鹏已经被制服了,那么,刚才在她房间里的人,是谁? 白墨初又开口:“你说他来到你的屋子到处翻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夜兰点点头,说道:“是的,他的目标似乎不是我。”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假如那人真想对夜兰不测的话,应该一进门就会先对着夜兰动手。 夜兰还在想月光倒映下,捡起那只银碗的手。 白墨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复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似乎猜到那是谁了。” 夜兰抬头看向他:“是谁?” 白墨初一字一句:“展凌云。” ------------------------------------- 醉春风。 展凌云带着人把封条拆了,又把从桃红房间里带走的一些用来查案的东西送了回来。 苏妈妈一脸讨好,生怕他们突然反悔。 展凌云带着人刚准备走,就看见夜兰和白墨初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片刻就恢复自然。 茶馆。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展凌云有些受宠若惊地感觉,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真是,这怎么好意思呢,还要你们请我喝茶,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夜兰瞥了他一眼,问道:“展大人,杀人凶手抓到了吗?” 展凌云笑道:“抓到了,抓到了,这得多亏你身边的这位小公子,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怀疑到县丞大人身上,打死我也想不到,县丞大人居然在背后做这种事,他已经能在铁塔镇呼风唤雨,干嘛这么想不开?也是多亏小公子能干,不然,就凭我们,也跟也没有办法制服他。” 说着,兀自干巴巴笑了两声。 见两人神色冷淡,又尴尬地停住了笑。 白墨初直视着他的眼:“不要装了,田鹏干得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展凌云脸上一震,“这从何说起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大人们做什么事,我如何知晓?” 夜兰没有直接拆穿他,反而问道:“展大人,你把醉春风封了的第一天晚上,柳红趁夜出去了,你可知道?” “这?”展凌云疑惑,“我并不知啊。” 是白墨初告诉她的,夜兰还没有注意,那天晚上,展凌云也跟在了柳红的身后,他们与蛊人打斗时,展凌云也在场,他从头看到尾,一点儿也没落下什么东西。 夜兰问道:“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展凌云想了想,说道:“我在衙门值夜,那晚上该我值守。” 夜兰笑了,看起来像是她一如既往淡淡地笑意,展凌云却从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展大人,醉春风刚发生命案,你身为总捕头,不去查案,反去值夜,怎么?衙门里是有更大的命案发生吗?” 展凌云辩解道:“这是县令的指示,县令下的命令,我不能不从。” 夜兰一直在心里怀疑展凌云自己才是查案的人,却事事都引导她冲在前面,最后让她插手此事,他自己却总不见踪影。 原来,原因都在这呢! 夜兰的语气逐渐加重:“那昨晚,你又在哪里?” 展凌云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我在家里。” “那么,这个东西,你可熟悉?”夜兰直接扔出来一样东西在桌子上。 展凌云定睛一看,是一块布条。 明明只是普通的布条,他却冷汗直冒,手心里的汗不住地流,湿滑的让他难受。 “这是?”展凌云艰难的说道,“只是一块布条,我没见过。” 夜兰冷笑:“展大人记性不好,我怎么好像在你身上见过这种布条呢?你还告诉我,这是你母亲亲手给你缝制的衣服,你一直套在外衣的里面。” 她凑近展凌云,缓缓说道:“你还说,你娘是苏绣,她在你的衣服上绣的花纹,在铁塔镇这边,是买不到的。” 展凌云绷着脸,放在桌案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终于泄了气。 “是我的。” 白墨初和夜兰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意味,紧接着,是庆幸。 这布条确实是展凌云的,不过却是白墨初方才动手从他身上削掉的一块。 展凌云昨晚上在她的屋子里一趟,什么也没留下。 夜兰想起他曾经跟他说过的他的衣服,他说他对他母亲亲手给他做的这件衣服珍之重之,一年四季都要穿着。 方才见到他穿在里面的那件衣服,夜兰决定赌一把,诈一诈他,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夜兰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这是我在我房间里发现的,昨晚,我房间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我冲他扔了一把毒粉之后,他匆匆逃走了,只留下了这块布条。” 她看向展凌云,似笑非笑:“所以,展大人,昨晚上闯入我闺房的人,是你吗?” 展凌云放在桌案上的手一会儿收起来,一会儿又放上去,显出了他的局促不安。 夜兰注意到了他的手,正是昨晚那只骨节粗大,拇指处有厚厚老茧的手,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脸上,展凌云涨红了脸,挂在嘴边的话欲言又止,好半天,他终于开口。 第一百零七章 痛入骨髓的悔意 他低着头,哑着嗓子开口:“不错,是我,昨晚上,是我闯进了你的屋子里。” 虽然已经认定是他,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了,夜兰心头还是闪过一丝愤怒:“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做出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若传出去,世人只会说你道德败坏,你的官也别想做了。” 见展凌云不说话,夜兰气道:“你要找什么?可是要找那晚上看见的威力极大的武器?” 展凌云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夜兰真是气笑了,还真叫她猜着了。她制造出来的火器若是问世,能直接让大夏国进入热、兵器时代,野心一旦膨胀,数不尽的战争就要随之而来,到时,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就算你找到了那些东西,一旦里面的火药用完了,它们就成为废物了,没有办法进行二次利用了,因为,你根本不会制作能让它爆炸的火药。” 夜兰口气严肃,展凌云却说:“沈姑娘,你造出来的这种东西威力巨大,若用在战场上,我们大夏国将所向披靡,傲视群雄,为何,你不拿出来呢?拿出来,不仅会换到很多奖励,还能有助于我大夏国的统一,大夏国手中握着此利器,必将高人一等,到时,还有哪个国家敢不服我们——” 白墨初直接打断了他的臆想:“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当今皇上的想法?” 他语气凌厉,直接说得展凌云说不出话来:“我,我,是我,想必,我大夏国的皇帝,也会这么想的,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说不定,他只是想从她这里偷到火器,献给朝廷,到时候他的赏赐肯定少不了,至于会造成的后果,他才不会顾忌。 夜兰没有拆穿他,她问展凌云:“你一开始就知道田鹏的所作所为,是吗?” 展凌云默了许久,终于点头:“不错,我不经意间撞见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假麝香吃死人之后,我故意组织了很多人在衙门里闹事,我以为这样总能让县令和县丞收手,县令不管怎么样,总要给百姓个交代,他不可能自己出来认错,所以会把县丞推出来顶罪。” “谁知,县丞不过花了一些银两,就让县令把这件事草草了了,他这么做,简直是把百姓们当傻子,可是,在铁塔镇,他们二人位高权重,百姓们又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说到这里,展凌云一脸愤怒,似乎对他们两人狼狈为奸的行为极为不耻。 “后来,醉春风出了事,桃红死了,我察觉到柳红的神色不对劲,猜想这件事一定不简单。我知道柳红跟县丞大人来往密切,猜测也许柳红知道他的一些事情,但是以我的能力,即便查了出来,也无法扳倒县丞这棵大树。” 展凌云看了白墨初一眼,“于是,我就把眼光放在了你们身上。” 听到这里,夜兰诧异:“你一个捕快都办不到的事,你怎么能肯定我们两个人就能办到?” 展凌云笑了:“怎么不能,你看,这两个人现在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了吗?” 夜兰默了,回想起整件事的经过,想到展凌云一开始对白墨初不一样的态度。 她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展凌云摇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来过府衙好几次,县令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他大多数时间都和你形影不离。我想,也许,这件事有你参与,会让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也会让凶手绳之以法。” 夜兰震惊了,这人,观察细致,推理缜密,若只是捕快,真有些屈才了。 可一想到他半夜闯入她的房间,夜兰又忍不住生气:“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是吗?来医馆根本不是看病,是为了观察我,赖在医馆一天不走,是为了等白墨初,是吗?” 展凌云笑得讪讪:“一半一半吧,沈姑娘,我那时是真的病了,你给我诊得脉,你忘记了吗?” 夜兰不想理他,她把头一转,没再说话,既然他也没做什么恶事,那这捕头还是让他做下去吧,毕竟他又那个能力,她的屋子,她一定要想办法布好几道陷阱,保证来闯她屋子的人不是摔胳膊就是断腿,看谁敢来! 小心翼翼地看着夜兰许久,看到她神色变幻万千,最后脸色归于平静,也拿不准她是气消了还是还在生气,展凌云赔着笑道歉:“沈姑娘?那个,是我不对,唐突了你,虽然没想过伤你,却把你吓坏了,为了赔罪,明日我请姑娘去醉仙楼,点最贵的菜,非要姑娘你吃得畅快了,你看可好啊?” 半夜闯了她的房子,一顿饭就想打发了,想得可真好! 夜兰摇摇头,她对他的赔礼不感兴趣,只要他不再来,她就烧高香了。 “不必了,就此别过吧,展大人!”最后三个字夜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了,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墨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离开了。 展凌云听到夜兰的话,就知道她已经跟他划清了界限,从此之后,他若在想与她交好,只怕是不可能了。 还没来得及苦笑,就看见白墨初的冷若冰霜的眼神,被这个眼神一瞪,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身体忍不住哆嗦。 他隐隐约约觉得,闯入夜兰的屋子这件事,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了。 果然,当天晚上,他值完勤刚回要回家,就被一个人影拦住,那人二话不说冲着他就是一顿胖揍,还专捡疼得地方下手,他只觉得那一刻钟的时间疼得生不如死。 偏偏他还不敢还手,那个下手的人连遮掩都不认真,随随便便一块黑布遮住半张脸,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们今天白天刚见过好吗?连衣服都不换的,是料定了他不敢还手,不敢声张吗? 看到展凌云像一摊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白墨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抱着双臂缓缓离开了。 展凌云欲哭无泪,这一刻,他体会到了痛入骨髓的悔意—— 第一百零八章 见夜桃 蛊人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铁塔镇的百姓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蛊人的存在,蛊人出没时,他们多在沉睡,偶尔有人半夜小解,也只听到低低的几声不似人发出的嘶吼,没有人放在心上。 夜兰曾经问过白墨初,田鹏已经做到县丞的位置,在铁塔镇也算是举足轻重,为何想不开探寻这蛊毒之术。 彼时白墨初正在研磨,他要写一封信,夜兰不知道他要写给谁。 听见夜兰的话,白墨初手一顿,沾满浓烈墨汁的饱满的笔头就这样滴下了一滴墨水,在洁白干净的信纸上。 白墨初换了一张纸,说道:“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他得到了权势,也许还想要钱财,得到了钱财,也许还想要压倒众人的战斗力,总之,只要是他没有的,他都会想要。” 夜兰垂眸:“听说他以前是一个好官,即便处处受县令掣肘,还是总想着为百姓谋福利,做实事。” “那倒是有些可惜,也许是被官场上乱七八糟的氛围感染,也许,他本性就是如此,一开始做的一切只是遮掩。”白墨初说起可惜的时候,脸上倒没有丝毫惋惜神色,他提笔,一行行遒劲有神的小字,在他笔下蜿蜒,似乎被他赋予了生命一般,在信纸上不住地跳跃。 白墨初的手很好看,不像文人书生终日不见太阳苍白的肤色,浅浅小麦色,少年的手虽瘦弱,却蕴含着逆转苍穹的能力。 夜兰忽然想起,这双手揍在展凌云身上的场景。 “墨初,听说展凌云在府衙门前被揍了,养了好久的伤,到现在还没下床。” 白墨初手下不停,眼睛眨都没眨:“是吗?那真是太倒霉了,以后出门还是要看黄历,否则,不知道就会惹上什么人,挨一顿揍。” 虽然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谁对展凌云动的手,见到白墨初的反应,夜兰没再往下说。 白墨初给她出气,让她很感动。 那日跟展凌云告辞时,她确实心中有气,很想揍他一顿,知道凭自己是不可能的,只得做罢,谁知白墨初看出了她心中愤懑,替她动了手。 朝廷派下来的新县令还要过好些时日才能到铁塔镇,这段日子,就由展凌云暂代县令,处理府衙事务,不过他被白墨初打得下不了床,府衙的事务都被衙役送到他家里由他处理。 这么久了一天也没落下。 铁塔镇的百姓见了,纷纷唏嘘不已,暗暗觉得展凌云如此敬业,纵然受伤再床,也一丝不苟地处理公务,从来不曾懈怠,这让他们打心眼里对他产生敬佩,也不知道白墨初的这一顿胖揍是给了他教训还是帮助了他。 沈氏医馆。 夜兰正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听见一人哀嚎。 “坏了,坏了,我又装错了!” 那是前几日医馆刚招进来的小工,名唤小谢。 听见他的声音,夜兰急匆匆走过去:“怎么了?” 小谢一脸懊恼:“我又把茯苓和木参弄错了,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夜兰一眼:“对不起,沈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会儿忙完了就把它们都捡出来。” 小谢只认识一些基本的草药,可是医馆的草药少说有百十种,尽管不忙的时候,沈溪风都在教他,可这么多,他一下子记不住,免不了总是出错,医馆本来就忙,他一出错,医馆更忙了。 夜兰把草药接过来,飞快地把茯苓捡出来,又把药包还给小谢,说道:“继续包,小心一点,别再出错了。” 小谢连连应是,包草药的时候更加小心了。 医馆开了五年了,因为药材卖的价格便宜,沈氏医馆的大夫又医术高超,什么疑难杂症到他们手里全都迎刃而解,药到病除。 是以铁塔镇大多数的百姓全愿意来沈氏医馆看病,这样一来,铁塔镇其他的医馆逐渐没有了立足之地,背后没有势力支持的尽皆倒闭,同仁医馆苦苦支撑两年,最终还是倒闭了。 同仁医馆倒闭之后,台清远没有来沈氏医馆,而是收拾了行囊,来跟夜兰告辞,他说他从前心高气傲,遇见夜兰才知道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所以他准备出去历练一番,这一出去不知何时回来,特地来跟夜兰告别。 夜兰心里也认为台清远终日窝在铁塔镇,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她十分支持他出门,还送了他好些东西以作路上不时之需。 临走时,台清远一脸感动地看着夜兰,说道:“不管你心中怎么想我,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做自家妹子一样看待了,若我还有机会回来,我一定会来找你。” 夜兰虚虚行礼:“台大哥,我也一样。” 台清远一走,原本医馆里的大夫觉得自己跟夜兰有过节,暗想她怕是容不下他们,也收拾了行囊离开了铁塔镇。 这下子,铁塔镇里真是沈氏医馆一家独大了。 不过,害处也很明显,医馆忙不过来,再招新的员工,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略懂皮毛,这样的人,频频出错,有一回,一个老员工甚至老眼昏花给病人装错了药,还好那病人常吃那药,一下子看出来这回的给他的药和以往的不一样,拿过来找夜兰,夜兰才发现。 医馆培养一个懂药理的药童需要很久的时间,不是二三年就能培养成功的,先前那些医馆贼的很,在铁塔镇关门了之后,把药童都带走了,他们准备不在铁塔镇,换一个地方开医馆。 这样,就造成了无人可用的局面。 辞退了先前的老员工,她又聘请了一个年轻的略懂皮毛的小谢,哪知还是状态频出,这真让夜兰头疼不已。 夜兰在小谢的身边看了他半天,包草药的手法还不算熟练,拿药的速度也很慢,这都需要慢慢培养,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三妹!” 这时,一声喊声传到了夜兰的耳朵里。夜兰回头,夜桃正站在她身后。 几年不见,她变化挺大,穿着一袭热粉红色纳绣蓝底瑞花锦天香绢和暗橙直针绣箭袖都布大袄,穿了一件啡红落绷鱼油锦纱裙,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海蓝竹织针天水碧月华裙,身上是卡其灰方格网针四合如意云纹缎披风,绾成了刘云发髻,耳上是编丝石榴石耳钉,云鬓别致更点缀着鎏金头饰,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烧蓝蛇纹石玉指甲扣,腰间系着湖绿半月水波网绦,轻挂着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一双金丝线绣攒珠鞋子。 嫁入慕容家,她身上再也不见当初尖牙利齿,豆蔻年华的姑娘模样,此时,她一身贵气逼人,便是整日穿金戴银的杨秀娘站在她面前,也要自惭形秽了。 夜桃绕着夜兰走了一圈,来到了药堂柜台前,里头,小谢正在矜矜业业地包药。 夜桃扫了他一眼,看向夜兰,笑意吟吟说道:“三妹,你看这笨手笨脚的伙计,也只有你肯留着他用了。” 她的话音落下,小谢抓药的手就是一顿,随即,更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结果,速度跟上了,脑子没跟上,又抓错了药,他面色涨红,看向夜兰的脸上一脸局促:“沈姑娘——” 他睁大眼睛,眼中写满哀求之意,似乎下一秒,夜兰就会把他赶走一样。 夜兰叹了一口气,说道:“抓错的药放在一边,重新给病人抓药,记住,不要心急,若是因为追求速度抓错了药,可能一个不慎,就是要人命的事。” 小谢郑重其事点头,放缓了速度,再抓药时,他确认了好几遍,包药包时也检查了好几遍,尽管慢了许多,却一整天都没有出错。 夜兰把夜桃带到了一个安静的小屋,这是给沈溪风和刘义他们休息用的屋子。 关上房门,夜兰就问道:“说吧,什么事?” 几次三番来找她,她可不认为她是来找她叙旧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三妹。”夜桃笑得散漫。 夜兰二话不说就要走,夜桃喊住她:“怎么?如今连跟我说两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回过身来,看到夜桃那张浓妆艳抹,陌生的脸,夜兰想问她为何这么些年不来看一看爹爹和娘,可知道爹爹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了,除却忙碌的时间,他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责问的话在嘴里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问道:“有事快说。” 这下子,夜桃也不再说闲话:“今日医馆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你不觉得你的医馆需要作出一些改变吗?” “什么改变?”提起医馆,夜兰有些警惕,夜桃几年不来,一来就跟她说起医馆,不知道她又打得什么主意,这医馆投入了她、沈溪风和刘义等人的心血,跟她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年沈溪风都给她交钱上女医馆了,可是出了事之后,她对医馆明显热心不足,没过多久,就从医馆退学,准备嫁人之事了。 如今,当年她引以为傲的医学天赋,可能早都在慕容家磨砺地消失殆尽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 居心不轨 看出了夜兰眼中的戒备,夜桃反而笑道:“别紧张,三妹,我们是一家人,我又不会做害你的事。” 做的还少吗?夜兰在心里嘀咕道。 夜桃见她不说话,又说道:“我来是想跟你做一桩生意,此时此刻,我代表的事慕容家。你也知道,我嫁给了慕容辰,他是慕容错的独根,当年的误会我们两人之间已经解开,他对我很是赞赏,将很多慕容家的生意交给我做。” 谈生意的事,为何不是慕容错亲自跟她来说,前几年,都是慕容错来找的她啊,夜兰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夜桃继续说道。 “刚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再重新培养一个能干的伙计可不是什么易事,这些年你们沈氏医馆一家独大,也赚了不少钱,也是时候分一杯羹出来,让给别人沾沾光了。” 夜桃一下子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让夜兰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确定地问道:“所以?” 夜桃轻轻一笑:“所以,把沈氏医馆药堂的生意,让给慕容家来做,你们医馆,只负责看病、开药方。” 医馆和药堂本就是一体的,铁塔镇前些年还有单独的药堂,不过卖的药太贵了,百姓们买不起,铁塔镇上也没有什么有钱人家,难快那个药堂就开不下去了。 沈氏医馆的药堂是夜兰主张开的,那里的药大多数是夜兰从她的空间里拿出来的,因此也没有卖很高的价钱,夜兰尽可能让百姓们都开得起病,买得起药。 夜桃的意思,她明白了,就是要把药堂要过去,药堂里还是她的药,至于他们还是不是卖这个价钱就不一定了。 夜兰犹豫了,不止是因为药堂里的药的来路她不能说,她也不想让铁塔镇的百姓重新陷入吃不起药的困境中,然而,慕容家对她多有照顾,她也不好直接拂了他们的面子。 夜兰犹疑着问道:“兹事体大,为何慕容错不亲自来跟我说?” 夜桃撑着身子坐在了桌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有什么精力亲力亲为了,很多事情交给了慕容辰在做,他跟我说起这件事,我想着自家姐妹好说话些,就主动揽了这个差事。” 夜兰说道:“药堂的药不止有我和爹爹还有大伯亲自去采的药,还有就是我亲自去找远一些的采药人买来的药,这些人认得我,愿意把药卖给我,若把药堂交给你们,你们去哪里弄来草药?” 夜桃翘着腿,歪着头看她,笑道:“好妹妹,你还不明白吗?这药堂还是叫沈家药堂,不过,由我慕容家帮你打理,三妹,你要相信,我慕容家会给你的药堂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至于那些草药,你从哪弄的我们管不着,只要你按时送过来,其余的,不需要你管。” “当然,好处也少不了你们的,到时候分给你们的钱,不会比现在少了。” 听到这,夜兰已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果断拒绝:“不行,你这是要提价了,你这样,百姓们根本买不起,救人性命都难,还谈挣钱?” 夜桃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三妹,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她忽然站起身来,直视夜兰,嘴角带着讽刺之意:“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你卖的草药价钱,几乎算是白送了,连成本都不够,你还想挣钱?除非草药自己会生钱!” 她盯着夜兰,一字一句说道:“我竟不知,我沈家还有这种气魄,行医救人,赠送草药,看你这样子,难道是要做普渡众生的菩萨不成?” 夜兰抿着嘴不说话,草药本来就是她的空间里长出来的,她甚至连炮制的人工费都不用出,草药从她的小木屋过一遭,便炮制好了,一点成本都没有的生意,她没有良心再多卖些钱。 见夜兰不说话,夜桃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把玩着手上精致的指甲,语气悠哉:“你好好想想,我慕容家既然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让你跌落尘埃,不过一个小小的医馆,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呵,好笑!” 夜兰强忍着怒气,看到夜桃扬眉吐气的模样,她甚至怀疑,这个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只是以她对慕容错的了解,就算是她提出来,慕容错也不会答应啊,还有慕容错,记忆中他还是个绵羊一般单纯的少年,真得变得像夜桃嘴里说的一样工于心计的模样了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兰看向夜桃,那目光中有厌恶之意:“我是不会同意的,就像你说的,我当不成救苦救难的菩萨,可是也当不成你这种利欲熏心的恶人。慕容家若真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沈夜兰,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夜桃欣赏指甲的动作静止了,她静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她抬起头看向夜兰,夜兰才发现,此刻她脸上的笑很真诚,不带一丝虚伪。 可面对这种纯真至极的笑容,夜兰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有这种笑容的人,要么纯真至极,不掺一丝肮脏之心,要么虚伪至极,擅长演戏,这种笑容只是她惯常的面具而已。 而夜桃,很明显属于后者。 夜桃站起身,亲切的想拉起夜兰的手,却被夜兰躲开了:“你干什么?” 夜桃笑得和善:“三妹,不要生气,刚才是二姐逗你玩的,二姐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给你出那种难题?慕容家是想接管药堂,可没有像我说的一般会把药价抬高,他们的意思是他们把药堂接管过来,价钱还是你来定,你看,可好?” 夜兰狐疑地看着她,夜桃在打什么主意?这和她刚才说的,完全相反啊,这么一看,慕容家似乎在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见夜兰有些不相信,夜桃又解释道:“三妹,你也知道,我总爱跟你找麻烦,刚才是我不对,老毛病又犯了,三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药堂的事,三妹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此事不成,慕容辰定会对我心生不满的,若是惹到了他,我在慕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你说是吧?”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甚至隐带讨好之意。 夜兰目光暗沉,说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就推开门出去了,把夜桃一个人留在屋里。 她离开之后,夜桃收起了笑容,一张脸冷若冰霜,看着夜兰离开的方向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医馆打烊之后,夜兰跟在沈溪风和刘义后面回家。 沈溪风在和刘义商讨今日见到的疑难杂症,两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刘义不服气,喊了兀自发呆的夜兰,想问问她更赞同谁得理论。 夜兰心不在焉,她看着沈溪风,他正捋着胡须等刘义说完话,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他的脸上一派泰然自若。 今日夜桃来时,是从药堂的门进来,没有经过医馆大门,她从哪里走的夜兰不知道,可是看沈溪风的反应,她猜夜桃还是走得药堂的门。 沈溪风若见到了夜桃,早就拉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哪还会跟刘义争辩这些。 “夜兰,夜兰!”等不到夜兰的回答,刘义急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啥呢,小丫头,这么入神?” “哦,”夜兰回过神来,“大伯,你刚才说什么?” 刘义看了沈溪风一眼,他也问刚才的问题了,他知道夜兰,若非出了什么事情,是不会露出这种神色的。 他想问夜兰何事烦忧,不过他只是大伯,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沈溪风来做比较合适。 沈溪风显然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夜兰一眼,果然,夜兰脸色有些不好。 “兰兰,怎么了啊?不开心啊?是不是白墨初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爹爹,爹爹给你出气去!” 说着,双手紧握成拳,似乎真要找白墨初出气一般,扬拳示威。 夜兰本也没想过隐瞒他们,见到沈溪风问,她直接就说出来了:“爹爹,慕容家要把沈氏医馆的药堂买去,他们说,他们代我们管理,帮我们分担一下压力,让我们不用那么操心。” 夜兰没有提起夜桃,她知道她一说,沈溪风一定敏锐地就会发现夜桃来找过她。 沈溪风的脸上立现凝重之色:“他们要提高药价吗?” 沈溪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于奸诈的商人来说,他们不可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商人皆是无往而不利的。 刘义一脸震惊之色,慕容家一向对他们关照有余,这是不甘心要对他们下手了吗?不过五年的时间都没动静,若真有此意,怎么会过了五年才提出来? 夜兰说道:“他们说,药价由我们来定。” 沈溪风一脸沉吟之色,他只是一名大夫,再猜也猜不到慕容家身为商人世家的心思。 夜兰又说道:“今日我刚得知了此事,想问一问爹爹和大伯,慕容家的这个要求,我们答不答应?” 第一百一十章 慕容瑾 刘义率先反应:“夜兰,这医馆是你们父女俩一手创建起来的,你们两人拿主意就行,大伯没有那个资格决定它的去留。” 夜兰语气坚决:“大伯,这医馆若没有你,是绝对没有办法发展起来的,你帮了我们很大忙,若说重要,你也不可或缺。” 沈溪风缓缓说道:“兰兰,这五年,我们受慕容家照拂太多,既然他们要这药堂,给他便是,他们不也说了,价钱由我们来定,这不还是卖给我们面子吗?不必担心,依我看,那慕容家主实非歹人。” 话虽如此,可是一想起今日夜桃的话,夜兰心中就有一个大疙瘩,沈溪风说得有理,事情本该如此,可是夜桃态度诚恳,她总觉的她有古怪。 “索性,药堂给了他们,我也不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爬山采药。还有你大伯,他不是刚娶了妻吗?药堂给了慕容家,他能省下来很多时间,去和他的娘子待在一处。” 这话说得刘义老脸微红,瞪了沈溪风一眼,他说道:“沈大哥,当着夜兰的面呢,说啥呢?” 沈溪风笑道:“我哪说什么了?你不就是刚娶了新妻吗?我跟兰兰娘刚成亲那会儿,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你还能来医馆坐诊,我都觉得很惊讶了。” 刘义听出了他话中的调笑之意,忍不住和他辩说起来:“确实如此,不过那也是看人,我这种热爱治病救人,敬业的人是一刻也不会松懈。” 听到两人的话题逐渐奇怪,夜兰默默地走到一边去了。 ------------------------------------- 过了几日,夜桃又来找夜兰,这一次,是直接把她堵在了路上。 今日夜桃的行头又换了一身,和上次夜兰见到的全不一样,可见真如夜桃所说,她在慕容家很是受宠。 “考虑好了吗?好妹妹?”夜桃扬起脸,笑得肆意。 夜兰顿了片刻,问道:“你能保证按照药堂给了你们之后,你们能按照我们定的药价来售卖药材吗?” “那是自然。”夜桃笑容更盛,“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夜兰眼中游移不定,如果真像夜桃说的,那自然是最好,如果夜桃转头不认了…… “好,我们同意了,就把药堂让给慕容家经营。” 夜兰最终还是决定了,这也是沈溪风的意思,刘义也隐隐告诉她,不宜与慕容家作对。 夜兰就赌一赌,她不信夜桃真的这么毫无良心,对沈家一点感情都没有。 “皆大欢喜,这可真是,”阳光下,夜桃的笑显得有些妖艳,“太好了。” 夜桃带着夜兰来到了一个卖布的店铺,这是慕容家的产业,夜桃说,要带她来见一个人,来签一下转让的契约。 夜兰跟着进去,她以为见到的人就算不是慕容错,也应当是慕容辰,谁知掀开布帘一看,居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谁?慕容辰呢?”夜兰立刻问道,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向门口挪去,以防夜桃耍诈。 刚动了动脚,夜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两人差不多的身高,夜桃却津津地钳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夜桃?这是何意?”夜兰皱眉问道,此刻不能露出一点胆怯之意,否则在气势上便率先落了人一等。 “好妹妹,别紧张,”夜桃又是那讨好的笑意,“这是慕容家的二当家,名唤慕容瑾,是慕容辰的二叔。” 不等夜兰回答,慕容瑾直接起身,大踏步走了过来,脸带笑意:“沈家姑娘,沈夜兰?久仰久仰,听说沈氏医馆是你一手建立,可真叫我佩服,你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能做出这种事来,可谓是惊天动地了!” 夜兰明显不适,她稍稍后退两步,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慕容家主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是他来跟我说?” 慕容瑾的脸上堆满笑容:“我大哥要忙的事儿太多了,这种小事,值得他出马吗?我替他办妥了,省得他整日忧心。” 慕容错不在,夜兰总觉得心头不安,不等她细想,慕容瑾就催促她道:“沈姑娘,有的事情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要知道,耽误这一会儿的时间,说不定会损失大把大把的黄金啊!” 真是满身铜臭味!夜兰撇撇嘴,走到桌案旁坐下,慕容瑾似乎在等着她来,纸上的契约已经准备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坐到了夜兰的对面,生怕夜兰反悔一般,话说的飞快:“既然如此,官方的话我也不说了,从此之后,慕容家和沈家不止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族关系。沈姑娘放心,日后,慕容家定不会亏待了沈家。” 现在想起来跟沈家还有亲族关系了?夜桃嫁入慕容家多年,可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好像压根忘了夜桃还有娘家一样。 慕容瑾把契约推到夜兰脸前,笑容灿烂,一双小眼睛都快笑没了:“沈姑娘,快签了吧,签了之后,我们的契约就正式生效了。” 夜兰抿了抿唇,拿起契约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把两份契约书对比着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后,这才在上面签了字。 看见夜兰在上头签下了她的名字,慕容瑾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夜兰一写完,他就赶紧把契约书拿了过来,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片刻之后,似乎才意识到夜兰还没走,又习惯性地堆满了笑容,把夜兰请了起来:“沈姑娘,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一切都按照契约书上写得,皆不可违背。” “契约书也写好了,过几日,等我铺子整顿好,就把药堂的东西搬过来,当然,牌匾我也会拿过来,这是我们说好的,沈氏药堂还是沈氏药堂。夜桃,去,送送沈姑娘!小心着点,别把沈姑娘惹不高兴了!” “是!”夜桃唯唯诺诺,在前头给夜兰领路。 夜兰心下奇怪,这两人一个媳妇一个叔叔,按理说怎么着也不可能搅在一起,可听慕容瑾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到慕容错 布店门外,夜兰又一次问起慕容错:“慕容错呢,我要见他。” 有一个想法在夜兰心中隐隐浮现,这让她觉得心惊不已。 离开了慕容瑾的视野,夜桃的神色逐渐变得不耐烦:“你就这么想见他吗?” 夜兰不说话,看着她的眼光中带着审视之意。 夜桃终于架不住这种目光,妥协了:“好,让你见他,不过他这些日子出门了,不在铁塔镇,回来应该在三天之后了。” “好,”夜兰说道,“我三日之后去慕容家拜访。” 夜兰把签了契约的事告诉了沈溪风和刘义,两人没有太多的反应,只点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 又等了三日,慕容家的人来搬东西。 正好,夜兰收拾了行头,去慕容家拜访。 五年的时间,夜兰统共也没来过多少次,重新又来慕容府,她只觉得这慕容府像是又重新布置了格局一般,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她喊住领路的小厮:“贵府家主前些日子去了哪里?” 那小厮垂着手,低眉顺眼答道:“老爷去了洛阳,昨晚刚回来,姑娘也是来得巧,老爷刚刚醒来,姑娘你就前来拜访,若你来的早早一,些,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夜兰了然的点头,当年她被慕容错带去给慕容长松治病时,略有耳闻,慕容错想要把生意做到洛阳,有求于慕容南风。 听小厮这一番说辞,倒真如慕容瑾所说,慕容错只是忙于谈生意,似乎是她多虑了。 “那慕容辰呢?慕容家的少爷呢?” 那小厮不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后:“少爷在别的店铺,这些年慕容家的生意已经发展到很多地方,少爷去了别的府县谈生意,平日里总不见人影。” “原来如此。”听了小厮的话,夜兰没有再说什么,方才她问完话就紧紧盯着他的举动,注意到了小厮的不自然的地方。 也许这人是慕容瑾的人,在问他也问不出来什么问题,马上就要见到慕容错了,直接去问慕容错好了。 夜兰在慕容家的会客厅里见到了慕容错,令她意外的是,他一脸疲惫,满身风尘仆仆,并不像小厮说的一般,刚睡醒的状态。 “好久不见,沈姑娘。”慕容错疲惫地一笑,让夜兰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下的黑眼圈。 夜兰关心地问道:“可是平日里睡不好,有失眠、心悸之症,不如我给你开一副汤药,缓解症状。” 慕容错笑容苦涩:“没有用的,既是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 他话没说完,一个手捧茶碗的下人忽然从门外走进来,迅速靠近慕容错,把茶盏放在他身边,低声说道:“老爷,请用茶。” 本事寻常的一幕,不知为何,慕容错见了他之后,脸上忽然发青,接下来想说的话也没了音。 那人应当是慕容府的下人,给慕容错送完茶之后,又来给夜兰送茶。他一直低着头,让夜兰看不见他的长相。 等夜兰接过茶盏,他把茶盘收起,负手立在慕容错身侧。 轻啜了一口茶,夜兰抬头说道:“慕容府上的茶还是一如既往清香。” 慕容错神色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姑娘要来,自是以好茶招待。” 夜兰说起了药堂的事:“这些年多亏慕容家帮扶,才有如今的沈氏医馆,如今既然大人你想和我们携手做生意,我沈家没有不从的道理,不过我们既然说好,草药的价钱由我们来定,希望大人你能遵守承诺才好。” 慕容错点头:“自然。” 夜兰说道:“大人放心,沈家知道大人的意图,等药堂建好,草药的价钱绝不会卖的和沈家一样,只会高不会低。” 慕容错心不在焉说道:“多谢沈姑娘了。” 夜兰又问道:“大人,洛阳那边的生意可还好?” 还需要慕容错亲自去一趟,难道是那边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慕容错一怔:“洛阳的生意,一向是慕容南风打理,我坐收分红,这是我跟慕容南风一开始就说好的。” “哦?”夜兰疑惑,“这几日慕容大人出门不是去了洛阳吗?” 慕容错摇摇头:“并不是,我去的不是洛阳,而是——” 他的话被侍立他身旁的人打断,是一开始端茶过来的那个下人,他俯身,说道:“老爷,茶凉了,可是要小人重新给您换一杯?” 听到他的话,慕容错原本的欲言又止一下子没了,他神色恹恹,指了指茶杯,说道:“重新换一杯吧,给沈姑娘也换杯热茶。” 夜兰不解,茶刚端上来,他们两个人还没刚说两句话,怎么就凉了? 然而毕竟是在慕容家,她不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那个下人重新给两人换了热茶,又垂手侍立在慕容错身边。 慕容错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他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兰看他没有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意思,也跳了过去,重新问道:“夜桃许久没来看爹和娘了,二老在家中想念的紧,托我告诉夜桃一声,有空回来看一看。” 她想着知会慕容家一声,夜桃也好说辞。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错眼神黯淡了几分:“我会跟她说的。” 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夜兰突然说道:“好些日子没见慕容辰了,听说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掌管慕容家生意,倒叫人意外,印象中他还是个会撒娇的孩子。” 提起慕容辰,慕容错有瞬间的怔愣,似乎也想起了他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模样,面庞都柔和了几分:“是啊,辰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夜兰状似无意地说道:“我爹和我娘也好久没见他了,什么时候得空,叫他去我家里看看两个老人,也好还了两人的心思。” 慕容错低下了头,他只觉得嘴里发苦:“沈姑娘,辰儿他——” “老爷!”又是那下人,他俯身打断了两人的话,毫不留情地说道:“老爷,到时间了,您该回房歇着了,若累得很了,心悸之症又要犯了。” “好,好,我这就回去。”慕容错起身的一瞬间,夜兰觉得他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看了夜兰一眼,里面有夜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说:“沈姑娘,多谢你关心,以后,慕容家的事就交给慕容瑾了,你有什么事,与他商量便好。” 说罢,缓步离开,背影沉沉,无端让夜兰觉得似乎有山一般的愁绪,压在了他的身上。 慕容错离开之后不久,夜兰也被慕容家的人请出了慕容府。 她不是赖在慕容府不走,而是想看一看,多在慕容府待一会儿,会不会遇到慕容辰? 今日来慕容府的这一番谈话,看起来没有一点反常,却处处透着古怪,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没有说。 想到那个屡屡打断慕容错说话的下人,她总觉得,那人是在提醒慕容错什么。 可惜,慕容府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直接就被慕容家的下人请了出来。 回家把在慕容府遇到的事情跟沈溪风一说,沈溪风捋着胡子:“说起来,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慕容辰了,难道是生了什么病?若是像他二叔所说在外头谈生意,怎么可能会不抛头露面呢?” 夜兰说道:“生了病为何不来医馆看病?慕容家主也一个字都不透漏,真是生病了这么简单吗?” 沈溪风沉吟半晌:“不如,明日我亲自前去,我去探望女婿,他总不能不见吧?” 沈溪风想得简单,结果第二日,他还没递上拜帖,直接被挡在了慕容家的门外,慕容家看门的小厮还是毕恭毕敬:“沈家老爷,少爷出门谈生意去了,并不在府上,不如,您改日再来吧。” “那我见一见你们家老爷总行了吧?”沈溪风还记得夜兰说的话,夜兰说慕容家主似乎有什么话要告诉她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 他想着自己跟慕容错见面总不会还有不长眼的奴仆在一旁候着吧。 谁知那下人还是说道:“您来的不巧,我家老爷,今早便出门了,怕是好几日才能回来。” 沈溪风有些怒了:“我见我闺女总行了吧!” 他就是要进去慕容府,借着找夜桃的名义四处看看,看看这慕容府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谁知,他又被拒绝了。 “沈家老爷,小人就说您来的不巧吧,夫人她出门看铺子去了,看完铺子还要去街上逛一逛,说不准什么时辰回来。” 沈溪风无奈,只得离开了。 他一个亲家公,想进慕容府放大门都进不去,实在让他生气。 沈溪风正独自坐在医馆里生闷气,夜兰走了过来。 他一看见夜兰,立刻拉着她说道:“兰兰,我想了想,我们实在不该就这么答应慕容家的要求,我看这慕容府八成有古怪,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打得鬼主意。” 夜兰安慰他道:“爹,契约已经签了,再想这些也没用,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经历了这一遭,沈溪风心中总觉得不安稳,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果然,没几天,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事 沈氏药堂的牌匾下,一大堆人挤在下面义愤填膺。 “出来!里面的人!你们的药有毛病!吃了你们的药,我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太过分了!我一直信任沈氏,就算你们搬了新的地方,药钱涨了一倍,我也追到这里来买,结果你们给我的药分量都不足,这样的药怎么能治好我儿子的病?” “我明明买的黄芪,你们却在里头掺和了便宜的药,真是可恶,这种黑心钱你们都干挣,也不怕脏心烂肺!” “沈家的医馆也开始昧着良心挣黑心钱了,亏我们这么信任你们!” “沈大夫呢?快点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 这是慕容家新开的药堂,他们直接挂上了沈氏药堂的牌匾,对外号称沈家医馆容不下了,要把药堂搬出去,他们慕容家替他们管理。 药价也是沈家定下的,跟慕容家毫无关系。 这么一说好像是慕容家做了好事一般。 沈氏医馆距离这里还有一点距离,这里的事情要传到沈溪风和夜兰的耳朵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众人气势汹汹,大有要把沈氏药堂掀翻的趋势。 慕容瑾听见了外头的喧嚣,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把连埋在账单里,看到这几十天的收益,他简直要鲜花怒放。 短短几十天,沈氏药堂盈利的数额,抵他好几间铺子几个月的收益。 不错不错,不得不说夜桃真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大的摇钱树。 药堂的小厮匆匆走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在他耳边说道:“二老爷,不好了,外面的人越闹越大,似乎惊扰到了沈氏医馆,有人看见沈溪风和沈夜兰急匆匆赶过来了。” “那有什么?”慕容瑾不以为意,“难不成我慕容瑾还怕他们不成?” 那下人急急说道:“二老爷,此事闹得太大,我们不好收场啊,若把沈家逼急了眼,恐怕我们这药堂的生意,没法再做下去了。” 慕容瑾嗤笑,从桌边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手一抖,那张纸随之散开:“我有契约为据,这药堂由我做主,他们想要怎么样,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就算真有什么想法,那也由不得他们。”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喧嚣:“你们不能进去!那是药堂后院,你们不能硬闯。” 沈溪风眉头都快拧成一条线了:“不进去也行,我要见你们慕容家的人,快点把他叫出来,我要当面和他对峙。” 夜兰在沈溪风身后,眉目沉沉,她没想到,这慕容瑾居然还真敢在里头捣鬼,她以为她把药价定高了一倍已经能满足他的野心了,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慕容瑾慢吞吞地从门后走了出来,瞥了沈溪风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要见我?” 沈溪风铁青着脸:“你没有听到外面百姓的叫骂吗?难不成还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 “哦?是吗?”慕容瑾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听到了?他们骂的是沈家,跟我慕容家有何关系?我慕容家只是帮你们经营管理沈氏药堂,药材出了问题,不应当是你们沈家负责吗?” 沈溪风只觉得火气直往头上冒:“原来,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主意!你这样,会把沈家的一点名誉,全部败坏干净的!!” 慕容瑾说道:“与我何干?我只是个生意人,你若好好治病救人,名誉什么的,不还会有的吗?” 沈溪风胸口剧烈起伏,这一刻,他明白了,慕容家一开始就是故意的,他们沈家矜矜业业花了五年的时间树立的招牌,被他们一纸契约骗去,用他们生意人的黑心手段,一点一点地败光它,坐享其成,他们沈家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沈溪风的脑子都快混乱了,所以,是慕容家骗了他们签下的契约! 对了,契约! 沈溪风想起夜兰说的话,她在签约之前仔细检查过,慕容家给的契约一点问题都没有,里头绝对没有他们现在的行为。 听到外头骂声一片,沈溪风冲了出去。 “各位,听在下一言!” 他站在前头,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眼前的沈氏药堂虽然挂着我沈氏的牌匾,实际上跟我们沈家没有关系,是慕容家从我们手里把药堂骗走,他们自己经营,却干一些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事,这些,我们沈家完全不知情。” “各位,相信我,从今日开始,沈氏药堂还是由我们沈氏经营,不再假手慕容家,我们绝对会像从前一样,童叟无欺,还请各位相信我们!” 奈何信任的小山一旦崩塌,就很难再重新建立。 有人怀疑问道:“慕容家说了,价钱是你们定的,我们信任你,原想着贵些就贵些了,这些年了也没从你们这儿买过坑人的药,谁知道竟然闹了这么一出,这回是慕容家,你能保证下回没有李家,钱家吗?说出去真叫人寒心!” 一声声质问直逼沈溪风心头,他张着嘴,有口难言。 这时,慕容瑾悠哉悠哉从后头出来:“沈大夫,这可由不得你了,契约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们的经营期限是十年,也就是说,这十年的时间,沈氏药堂,都由我们来经营,你已经把沈氏的这个牌子,卖给我们了。” “你——”沈溪风怒火攻心,一时间有些晕眩,他使劲咬了咬,舌头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勉强维持住身形。 “兰兰,兰兰,”他想起来了,他们匆匆出来之前,夜兰拿了一张纸带在了身上,以夜兰严谨的性格,那张纸一定是契约书无疑了。 “兰兰,你是不是拿了契约书?一开始跟慕容家签的契约书是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他们若是违背了契约,就把药堂还给我们?” 夜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如此,当时那张契约书她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过没有一点问题,不过—— 从身上掏出契约书,夜兰的脸色十分不好,她说:“爹爹,当时的契约书上是这么写得——” 沈溪风没等她说完话,匆匆从她手中拿过契约书,举起手来,扬声说道:“契约书在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慕容家先违背契约在先,我沈家有权把药堂收回!” 夜兰刚想说话,就听见慕容瑾嗤笑开了:“我说,沈大夫,你就不会先打开看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吗?怎么就对你自己这么自信那?呵呵?” 沈溪风不明所以,看到慕容瑾泰然自若的神色,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缓缓打开契约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沈溪风的眼越睁越大,烈日当头,他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卑鄙无耻—!小人所为!”沈溪风抽着气指着他骂道。 夜兰凝了眼眸,方才她就已经看过契约书了,此时她手里拿着的契约书和她那日签下的契约书完全不一样,她知道了,自己被慕容瑾耍了! 商人惯有的把戏,原本的纸上是一行字,用药水一涂,又是另外的一行字,慕容瑾狡诈,偏偏上面又有她的亲笔签名,她必须得认了! “让让!让让!”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有人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聚集了这么多人,想闹事吗?当心我把你们全都抓进大牢!” 是展凌云。 他正带着一群衙役对着闹事的人威吓。 见到事情闹得都惊动了衙门,有人开始发憷,抖着腿准备离开了,也有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嘴骂道:“你们!自古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官商勾结,只会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既是做了官,理应为国为民,现下你问都不问,就要把我们抓进大牢里,朗朗乾坤之下,难道一点王法都没有了吗?” 展凌云之所以一来就吓唬人,也是听说沈氏药堂出了事,想到沈氏医馆是沈夜兰的医馆,他有心包庇,以为这些人就是来闹事的,想一鼓作气直接把他们赶走。 没想到眼前这状态,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那人的话一出,百姓们顿时觉得在理,想走的也停住了脚步,纷纷声讨起来。 “就是,当的什么官,真是瞎了他的眼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展凌云也没想到会这样,往常这些百姓们对他们身着官服的天生就有畏惧之心,今日倒像是倒了鸡血一样,敢直接跟他嚷嚷起来。 看到远处,夜兰的脸色也不好,他脑子一动,立刻软了语气:“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你们有冤屈,本官定会为你们做主!” 展凌云现在的身份相当于县令,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一听说代县令都发话了,他们一个个立刻争先恐后地发言。 “我先说,我先说,这沈氏医馆坑人,药材涨的太贵,我们老百姓都快买不起了!” “沈氏医馆挣了钱就黑心,药都乱开,我儿子喝了他们的药,差点出事!” “沈氏医馆卖药居然敢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他们才应该被打进大牢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做了手脚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众说纷纭,不过他们共同的意思都是在声讨沈氏医馆,也就是沈溪风和沈夜兰。 夜兰明白,这些老百姓可不懂什么契约不契约的,他们在沈氏医馆买了五年的药,要说医馆的牌子,恐怕比他们的脸还管用,慕容瑾选择在沈氏医馆上做文章,不得不说太精了。 展凌云混迹官场很多年,铁塔镇的地头蛇慕容家的人他也认识,一看慕容家和沈家的人同时出现,他也知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眼下,还是要先安抚情绪激动的百姓要紧。 夜兰很明显也十分清楚这个问题,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不管怎么说,此事有我沈氏推卸不了的责任,这样,你们把药包和开药的凭条拿来,拿到沈氏医馆,记住,是沈氏医馆,不是沈氏药堂,医馆的伙计确认你们的凭证是真的,会把你们买药花的钱都退给你们。” 人群里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有人懊恼问道:“我的药都煎熬喝掉了,我还能退吗?” 夜兰坚定说道:“可以退,只要你们觉得药堂给你们开的药有问题,拿着凭证和药包,你们多少钱买的药,我们就多少钱退给你们。” “哦,太好了!”人群里一阵欢呼,原本还依依不饶的人立刻做鸟兽状散开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回家拿凭条,生怕去的晚了沈家反悔不给退钱了。 沈溪风听到了夜兰说的话,再看一看眼前众人的反应,只觉得一阵悲哀,他们沈家鞠躬尽瘁五年,多了多少善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些人已经被浸染,觉得他们沈家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不仅没有一丝感恩之心,反而关乎自身利益,就要对沈家落井下石。 说是药出了事,可他心里明白,更大的原因是他们不满药价的提高,已经习惯了生病吃药的日子,若因为买药让他们的日子拮据,那他们沈家,就是最大的原罪。 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药方,想到自己和刘义多少个不眠的深夜讨论病症,想到自己下雨天去大青山采药,脚底打滑从山路上摔下,躺在了床上好几天,他不禁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看着那些人逐渐走远,沈溪风没有动作,他咬紧牙关抵御一波又一波的眩晕。 展凌云走上前,问向夜兰:“沈姑娘,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你说拿着买药的凭条就可去退钱,那岂不是只要有凭条都可以退钱了?” 夜兰哪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她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确实如此,他们想退便退吧,原本我沈家的药就没有卖多少钱。” 是的,原本他们药就是低价售卖,再退也退不了多少钱,不过是慕容家接手药房之后卖的药退的钱多些。 展凌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沈姑娘,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想,沈姑娘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 夜兰指了指慕容瑾,不想多说:“你问他吧。” 说完,她就上前搀扶着沈溪风回去,不愿意在此处多待一会儿。 “沈姑娘!”展凌云想喊住她,奈何夜兰丝毫没有因为他停留。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示意身边衙役去帮扶一下,这才回过头来问道:“慕容老爷,这是有什么误会吗?据我所知,慕容家和沈家可是亲家关系。” 慕容瑾拿出商人一惯的嘴脸,把事情颠倒过来说一遍,说的展凌云直皱眉。 他也知道,单凭他的说辞不靠谱,想着还是要去一趟沈氏医馆,问一问夜兰才好。 ------------------------------------- 沈溪风在夜兰和另一个衙役的帮扶之下,勉强走回了医馆,夜兰看到他苍白的面色,也顾不得契约的事,抓起他的手就要给他把脉。 然而还是像往常的数次一样,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沈溪风喘着粗气说道:“兰兰,我没事,不用担心。” 一股无名火在夜兰心中蔓延,她有些生气,说道:“既然没事,为何不让我诊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的身体好好的,怎么不能让我看一看?” 沈溪风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他苦笑道:“兰兰,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别管我了,眼下,还是想一想怎么把医馆要回来吧!” 沈氏医馆的门口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皆手里拿着凭条,在空中挥舞。 “看我,看我,我买的药多,先给我退!” “我,我两年前买的药了,给我退!” 人太多了,这是自沈氏医馆开业以来人最多的一次,医馆里的伙计在努力的维持秩序,他扯着嗓子喊道:“都安静一点,每个人都有份,排好队了,总会轮到你的!” 沈溪风看着眼前的景象,苦笑不已。 夜兰则沉默着,坐到了他身侧。 “爹,告诉我,你是不是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夜兰觉得自己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沈溪风的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兰兰想多了,爹的身子可健康着呢,再活了五十年都没问题。” “爹。”夜兰红了眼睛,“真的吗?” “自然,爹怎么会骗你呢?”沈溪风想抓住她的手,又怕自己一动,眩晕感又涌上来,只能按捺着一动不动。 “兰兰,别想这些了,你看我们的医馆,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口碑,快要被慕容家给败坏干净了。” 一想到这,沈溪风就觉得胸口喘不过来气。 夜兰赶紧给他顺气,“爹,你别急,我有办法。别着急,这两天我就让他慕容瑾乖乖把药堂还给我们。” 一听这话,沈溪风又笑:“兰兰,只要你说的话,爹爹都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了,夜兰向来说到做到,不管什么不可能的事,到她手里,都会被她轻易解决。 “是的,爹,”夜兰赶紧说道,“别担心了,你先回府里休息,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沈溪风目光欣慰:“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设计 李府。 李家老二李宏堂听完了夜兰的话,神色诧异:“沈姑娘,你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慕容家以前打败我李家靠的是正大光明的商业手段,并不会耍这些阴招。这些年我们李家安居一隅,也没有招惹过慕容家,两家一直相安无事。” 夜兰略略失望,李宏堂都不知道契约的事,只能再找别人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李宏堂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曾经听说过,有狡诈的商人会事先把写好的契约书浸泡在药水之中,等上面的字隐藏起来,再重新写上字,等到双方签完,没过几天,契约书上的药力发作,后来写上的字就会一一褪色,露出最开始写好的字。” “慕容家一向光明磊落,最不屑于这种手段,没想到世风日下,为了钱,慕容家也沦落如此……” 李宏堂叹息,夜兰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还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浸泡上的药水怎么让它变回去?” 李宏堂摇头:“我一向不屑于此道,只是曾听友人说起,具体情况我并没有打探。李家在铁塔镇行商多年也没有碰到过此事,我想,会这种秘术的,应当也只有慕容家。” 夜兰又问道:“是慕容瑾吗?还是慕容错?” 她心中隐隐怀疑,慕容错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瑾做出这种事败坏慕容家名声,他虽不是什么行的端坐得正的人,却也一向洁身自好。 李宏堂说道:“慕容家老爷很久未见了,也不知近日在忙些什么,我看慕容家的铺子都是慕容二老爷打理的。” 夜兰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能否演一场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宏堂惊讶:“演戏?” “不错。”夜兰重重点头,她的思量,目前的情况,只要是慕容瑾把契约拿在手里,他们沈家就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契约变成他们一开始签约的模样,或者,直接让契约消失。 李宏堂犹豫了,他跟沈夜兰的交情也不多,他们李家好不容易舍了很多东西才在慕容家的爪牙之下能安于一隅,若是公然跟慕容家作对,只怕他们李家—— 李宏堂说道:“你且说一说——” 夜兰看出了李宏堂的犹豫,她说道:“你以为李家能在慕容家的势力之下偏安一隅多久,慕容瑾野心不小,他若有足够的银子,还不是会看着你碍眼,一步一步把你们李家挤出铁塔镇,让慕容家一家独大。若你能帮我,我保证不会让你家出现那种局面。” 李宏堂还是迟疑,这可不是小事,他李府上下几十口人,若因此折在里面,恐怕沦落街头都是小事,冻死饿死也说不定了。 夜兰谆谆善诱:“你想一想,如果把慕容家打压下去,那你大哥,他还用的着过这种大半个时间都得躺在床上的生活吗?若你们不惧怕慕容家,就可以大胆的给李弘才治病,让他完全康复站起来,那可是你亲哥哥,留在这时间唯一的血缘了,你舍得让他后半生遗憾度过吗?” 李宏堂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只一瞬间,他就下了决定:“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大哥不必给他治病了,他这样很好。” 看到夜兰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李宏堂有些慌张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那种人,我是为了李家考虑,我大哥性格本乖张,这些年的病痛折磨,让他更加阴晴不定,李家交在他的手上,我终归是不放心,况且,况且,”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宏堂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起来:“这正是她想要的,她现在,过得很好,不必有什么改变了。” 夜兰隐隐觉得李宏堂口中的她就是唐芷芸,不过,这是李府的家事,她没有多问,既然李宏堂答应了,那再好不过。 “需要我做什么?”李宏堂问道。 夜兰微微一笑,示意他附耳过来。 ------------------------------------- 慕容府。 慕容瑾正得意洋洋地坐在榻上,他身边,是为他摇着扇子的夜桃。 “怎么样?我说了,早把慕容家教到我手里,说不定富可比肩,富甲一方,富比全城早就冠在了我慕容家的姓氏上。” 他的对面,还坐着胡子邋遢,脸色铁青的慕容错。 慕容错说道:“用这种方式得来的钱,充满了臭味。爹在世的时候怎么教导我们的,爹一直说诚信乃立身之本,你恐怕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慕容瑾,你这样做,对得起逝去的爹娘吗?” 慕容瑾嗤笑一声:“天大地大,有钱最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便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干什么都不行了?就是因为你这古板的性子,才害得我好侄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闻言,慕容错“噌”地站起身来,怒道:“你还记得他是你侄儿吗?辰儿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他的目光转过去,死死地定在夜桃的身上,“还有你!沈夜桃,千算万算,我也算不到你有这副歹毒心肠!你想要什么他没有给你?你为何,竟害得他至此!” 夜桃用小扇掩住樱唇,娇笑道:“爹爹,您说什么呢?相公变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可比你们任何人都难过呢?” 慕容错“呸”地吐出来一口吐沫在地上:“疯女人!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也不知怎么,你和沈家三姑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壤之别!” 夜桃原本带着媚笑的弯弯眼角立刻下沉:“你再说一遍!” 慕容错眼带蔑视:“笑话!我还能受你的威胁了吗?听清楚了,我说,你和沈家沈夜兰,云泥之别!她是高挂云枝的彩霞,你是零落在地的淤泥,任人践踏;她是九天翱翔的凤,你是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的野鸡,徒惹憎恶!”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炸开,这么多年苦苦建立的城墙立刻崩塌开来,散落一地,无处寻觅。 夜桃倏地站起来,她双眼猩红,姣好的面容此刻带着一片狠厉之色。 “慕容错,你想看到慕容辰死在你眼前吗?”夜桃的声音如杜鹃泣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 慕容错的脸上带着不甘之意:“我总会寻到法子救他!” 说罢,也不作争辩,甩袖离开。 夜桃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突然掩面哭泣:“云泥之别!呵!云泥之别!” 不知从何时起,沈夜兰变成了她心头的刺,不可轻易触碰,也不可轻易提起,当初誓要高她一等的誓言言犹在耳,一遍遍地提醒她,现在的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可以,她真想永远也不见她。 “别哭了!”一声斥责在耳边炸起。 夜桃慌忙擦干净眼泪,回过身来:“是,是,不哭了,不哭了。” 慕容瑾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妆都哭花了,不过两句话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我当年经历的可不止这些!” 垂了眼眸,夜桃应声:“老爷说的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容瑾冷哼一声:“本来就是。记住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哭,我听得烦。还有,对慕容错恭敬一点儿,我们现在,还不宜和他撕破脸!” “是,老爷。”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叫人看不出来她所思所想。 见到夜兰如此乖巧,慕容瑾满意离开。 没走两步,就有下人冲上来,喜道:“二老爷,二老爷,您叫我盯得那鱼,终于上钩了!” 慕容瑾立刻精神一振:“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 确实如夜兰所说,慕容瑾一直紧紧盯着李家的动向,未曾松懈,在他眼里,李家的东西,迟早是他慕容瑾的。 狭长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人带着厚厚的布头,挡住半张脸,仅露出来的眼中写满了不安。 遥遥地,他看见了慕容瑾的身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东西。 慕容瑾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全都在这儿。”那人指了指怀里的包袱,又说道:“二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慕容瑾不着急,束了束袖口,他说道:“我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就是我想要的?” 那人直接把包袱打开,匆匆地给他看了一眼,又立刻盖住:“我哪敢骗你呢?我冒着这么大风险来的,可不想空手而归,要不是我娘生病急需银两,我也不会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这图纸卖了!” 慕容瑾满意了,方才他匆匆一瞥,确实看到了他想要的。 眼前这人是李家木店的掌柜,李家有一个虎头桌的图纸,他肖想很久了,都没弄来,这掌柜也是刚直,他怎么诱惑,这人的牙关都咬的死死的。 他不信这人身上没有一点弱点,派人紧紧盯着他,还真叫他等来了机会。 确认无误,慕容瑾示意跟在他身边的下人掏钱。 那人把图纸递过去,接过银两,道了一声谢,深深地看了一眼图纸,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钩 慕容瑾拿着图纸,只觉得心情畅快的很,近日他福星高照,好运连连,眼见着就要发大财。 “走!”慕容瑾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他把图纸放在了慕容家的店铺下,慕容家的产业种类多的很,其中也有木店。 走近自己店里,他急匆匆地招来木匠,要求木匠尽快把图纸上的虎头桌做出来。 趁着虎头桌的热度还没下去,他要再趁机捞一把钱。 很快,慕容家的木匠依照着图纸做出来了桌子,拿给慕容瑾过了目,慕容瑾满意的很,立刻就让自家店铺大力售卖。 慕容瑾发挥商人的天赋,在虎头桌上又做了一番改进,这样一来,显然慕容家的虎头桌更胜一筹,来买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比老版的虎头桌更受欢迎。 很快,李家的生意冷清了下来,门可罗雀。 慕容瑾得意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自从李家的木店打开了个口子,他越来越舍得花钱,打开个更大的口子,没过多久,李家有的,慕容家全都有,甚至比李家卖的便宜,做工精致。 如此一来,李家的木店生意根本没人光顾。 不久之后,李宏堂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门:“慕容瑾,你可耻!收买了我店里的人,偷了我的图纸,把我店里的生意全都抢了过去。” 慕容瑾态度随意:“还不是你李宏堂看人不行,找的都是什么眼皮子浅的伙计,我还没说两句话,他就妥协了。” “你!”李宏堂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是要把我李家逼上绝路吗?” 慕容瑾摊摊手:“我可没这么想,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李宏堂怒瞪着双眼。 慕容瑾又说道:“行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发发善心,你把李家名下的木店卖给我,我给你一些钱,总好过你店铺倒闭,损失好多钱进去来得强。” 李宏堂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慕容瑾说的是唯一能不让自己损失这么惨重的办法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把木店卖给你,只盼望你手下留情,不要再大李家的主意了,李家已经在走独木桥了,你就算把李家都吃掉,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呢!” 慕容瑾哈哈一笑:“自然,我对苍蝇肉不感兴趣。” 没几日,李宏堂就在慕容瑾的店里,把契约书签了,还是在布店,还是那个房间,和夜兰遇到的一模一样。 慕容瑾拿着到手的契约,欢喜地眉毛都跃上了额头。 这样一来,铁塔镇的木店生意,就全都在他慕容家的手上了,岂不是他想定价多少,就定价多少? 一连好几天,慕容瑾梦都笑出了声,他觉得,他开始转运了。 李府。 李宏堂和夜兰,白墨初也在,夜兰正在细细研究手上的契约书,李宏堂紧张不已,他如今和夜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怎么样?看出来了吗?”李宏堂紧张地问道。 夜兰打量了半天,心中有一个想法,又不太确定,她是现代人,比他们更精通现代化学各种反应,不过她是学医的,终究对这些不太擅长。 幸亏白墨初见多识广,略一思量,就知道了其中的把戏。 这些日子他都不在,现下听夜兰细细地把事情说一遍,眉毛一挑,有了主意。 ------------------------------------- 李家的生意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这几日总见李宏堂急匆匆地走在街上,眉毛紧皱,一脸菜色。 慕容瑾盯着他的背影狐疑:“这李宏堂怎么回事?看他那样子,李家又出什么事了?” 他身后的下人把头伸过来,悄悄说道:“二老爷,小的听说,李家的丝绸店铺找不着供货商了,好几个订单积着,再交不了货,怕是要赔钱了。” 慕容瑾问道:“李家也做了许多年的生意,怎么还会找不着个货商?” 下人说道:“听说,是拿不出钱来,把价钱压得太低了,那供货商不满意,直接跟他吹了,扬言再也不卖他李家。” “还有这种事?”慕容瑾乐了,“这岂不是说,我的机会又来了。” 那下人头点的如同剥蒜:“是这样的,二老爷。” “不对啊,”刚想要放声大笑,慕容瑾突然想到:“我不是刚给了李宏堂买铺子的钱,他一转头就花光了吗?” 下人低着声音说道:“听说是被李家老大那边拿走了,也不知干什么了。” 李弘才的事,慕容瑾是知道的,这么些年重金悬赏大夫,也没见他治好病,兴许,又是哪个混子上他那骗钱去了。 想通了之后,慕容瑾只觉得神清气爽。 “走,瞧瞧去!” ------------------------------------- 慕容瑾这么快就来了,李宏堂有些吃惊,然而他面上不显半分。 见到慕容瑾,就没给他好脸色:“你来干什么?出去,我李家不欢迎你!” 慕容瑾笑意不变:“别着急啊,李宏堂,我这回来,是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宏堂刚问完,转眼又说道:“呵!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我真是被逼傻了,居然还会信你的话!” 慕容瑾敏感地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你说什么?谁逼你了?” “不关你的事!”李宏堂瞪着眼说道。 “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慕容瑾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表示,他有兴趣听一听。 李宏堂脸上带着不甘的神色,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李家的成衣铺没有货源,除非你能把慕容家店铺里的丝绸卖给我,不然,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哦,”慕容瑾饶有兴趣,“我慕容家是有货源,也可以卖给你,不过,我有一个主意,能解了你燃眉之急。” “什么主意?”李宏堂问道。 慕容瑾不急不慢地说道:“听说你们李家得罪了供货商,就算我这次把货卖给了你们,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们不还是没有货吗?不如——” “你想买了我的铺子?”李宏堂生硬地打断了他:“不可能,我的铺子不会卖给你,我李家又不是到了穷途末路,已经卖了一个木店,再卖了成衣店,我还如何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李宏堂脸色铁青,神情坚决。 慕容瑾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他缓缓诱导:“我会出比市面上多一成的价钱,反正你也买不到丝绸了,把成衣店卖了,你拿了钱,投入其他的铺子里,好好经营,照样会有利益。” 李宏堂的表情有些松动,这回,他拒绝的语气不是那么坚决了。 慕容瑾见状,立刻趁热打铁:“有了钱,你就可以给你大哥治病了,你不是想让你大哥早一点站起来吗?还有,你年龄也不小了,还没娶妻,膝下也没有儿女,难道这样,就不是愧对列祖列宗了吗?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这——”李宏堂迟疑了。 慕容瑾又把他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极致。 李宏堂终于犹犹豫豫着,答应了。 “这回,还是要签下契约。”慕容瑾说道。 李宏堂似不疑有他:“好。” ------------------------------------- 慕容家布店里。 慕容瑾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曲的调调,得意的不得了。 夜桃怯怯地上前,小声说道:“老爷,妾身觉得,那李家似乎有古怪。” 慕容瑾斜眼看去:“有什么古怪。” 夜桃咬了咬下嘴唇,继续说道:“妾身以为,李家的基业,不应当就这么拱手卖给我们,老爷,您不觉得,李家松口的太容易了些吗?” 慕容瑾两眼一瞪:“哪容易了?你说哪容易了?你老爷我快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口水都说干了,他李宏堂才梗着脖子点头,这哪里容易了?” 慕容瑾语调上扬,神情凶恶,夜桃虽胆怯,想到自己的猜测,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说道:“老爷,沈夜兰曾经和李家有过一段渊源,怎么这么巧,沈家才出事,李家就送上门来,说不定,他们在合谋布一个大局,等着您往里钻。” 慕容瑾“腾”地站起来,怒声道:“你老爷我有这么蠢吗?被人当成猴耍了都不知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觉得你自己能耐了是吗?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他快步走过来,右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在夜桃身上。 夜桃吓得紧紧闭上了眼,尽管身体快要都成筛子了,她还是不敢躲开,因为她知道,躲开了之后,是更厉害的狂风暴雨。 然而等了半天之后,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慕容瑾沉着脸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老爷。”她抖着嗓子喊道,膝盖一软,眼看着就要跪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是慕容瑾的手接住了她。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乖乖地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 “日后说话,长点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得罪了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容瑾语带警告。 夜桃深深低头:“是的,老爷,妾身记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上钩? 李宏堂第三次来到慕容瑾的布店。 这一次,慕容瑾目光沉沉,直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宏堂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难道慕容瑾看出什么来了?不应该啊,他为了做戏做的真,可是真把那些供货商给得罪了。 这一点,慕容瑾也调查过了,前前后后调查过几次,确定李宏堂的生意真的出了事。 不过夜桃的话像一盆冷水,泼醒了陷入狂热状态中的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 “又来做什么?”慕容瑾面无表情问道。 “我,我,”李宏堂故作镇静地从怀里掏出一应店铺的房契,“为了给我大哥治病,我们准备搬离这里,把店铺都卖了,前两次卖给你的价钱也算合理,所以我想着,这回也卖给你,我那些铺子都是在位置极好的地段,能挣好些钱。” “哦?”慕容瑾眉头微挑。 李宏堂看到他身形未动,只淡淡地瞥了房契一眼,又把视线挪回到他的脸上,带着探究之意,他不免紧张了起来。 慕容瑾真的发现了什么吗?若是平时,他这么主动,他肯定一把就把房契抢过来,急急忙忙地跟他签订契约书了。 “你大哥的病,你也知道,是治不好的。”慕容瑾用茶杯撇了撇漂浮的茶叶,悠悠喝了一口茶,方才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宏堂知道他的意思,急忙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大哥总怀抱希望,这一回,他也是想去别的地方,换一个环境,散散心去。” 慕容瑾依旧不为所动,他伸手,示意李宏堂把房契拿过来,他要过目。 李宏堂忐忑不安地递过去,这一回,看来慕容瑾没那么轻易上当了,怎么办,若他不照着他们的计划来,那一切都完了,他李家付出良多,到时候,什么也收不回来了。 一页一页漫不经心地翻完,慕容瑾把契约退了过去。 “我看过去,勉强还行,不过地段最好的铺子,可是在我慕容家手上,你这上面的,算起来,我还看不上眼。” 慕容瑾淡淡说道,转头,又摆弄起手边的新玩意,似乎真的对李家的铺子一点都不上心。 李宏堂不敢置信,他慕容瑾分明为了得到他的铺子耍了不少手段,这回,他亲自送上门来,他居然还不屑一顾。 脑中飞速转动,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越来越强烈:“不能失败,不能失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败。” 拼了!背水一战! 他决定要赌一把了! 稳健的把房契全都收回,李宏堂看向慕容瑾,一脸遗憾:“可惜了,我还想着二老爷也算是个厚道人,和你做了这么多回生意,也没有亏待过我李家,就想着把这种好事让给你。” 重新把房契抱在怀里,李宏堂叹了一口气:“既然二老爷看不上,那我只能去找别家了,我要的价钱也算合理,总不能找不着个下家吧。” “告辞了,二老爷!”拱手行了一礼,李宏堂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有看慕容瑾的脸,佯装浑不在意,天知道,他每一步走的多小心,生怕被慕容瑾看出他一点点的心慌意乱。 三步,两步,一步。 把手放在门边的时候,李宏堂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下一秒,他就要推门出去了,这慕容瑾,怎么还不上钩啊,再不上钩,他李家就完蛋了。 李宏堂觉得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些,没有给够慕容瑾思考的时间,可是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生怕被慕容瑾看出来不对劲。 眼看着他就得推门出去了,李宏堂一咬牙,使劲推开了门。 “慢着!”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李宏堂松了一口气,身体的极度张驰之下让他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软了,浑身没了力气,他努力撑起身子,回头作疑惑状,问道:“还有什么事?慕容家二老爷?” 慕容瑾似笑非笑:“我考虑了一下,这么大的手手笔,也只有我慕容家出得起,好人做到底,你这些铺子,我买了吧。” 李宏堂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了。” 看似如常的神色和语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了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第三次签契约书,两个人都快熟练了,没过多久,就把契约书签完了。 慕容瑾说道:“过几日,银两会如数送到贵府。” 李宏堂颔首:“多谢。” 攥着契约书,李宏堂头也不回地走了,一鼓作气走回李府,夜兰和白墨初正在他的家里等他。 艰难地说出:“成功了。”三个字,李宏堂把早就被汗水打湿的契约书递给了夜兰,自己地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胡乱地灌了几壶茶,缓了缓心神,李宏堂方才问道:“可有把握做成此事?” 白墨初正在用药水涂抹纸张,没有功夫理他,夜兰回头安慰道:“放心吧,我这位朋友做事,只管信赖他便可。” 正在涂画的白墨初闻言勾起唇角,难得得到夜兰的夸赞,他心情愉悦,若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兰兰脸皮薄,他非要放下笔,使劲抱一抱她,再给她一个大大的奖励才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宏堂庆幸说道:“若是不成,我李家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一遭付出极大,连图纸都泄密了,看来,我又得想一些新花样了。”李宏堂有些发愁。 夜兰说道:“桌子本就不是必需品,卖不了长久。你那个虎头桌就算没有把图纸给慕容瑾,生意也快不行了。镇上就这么多人,就算一家买一个桌子,你也卖不了多少,更何况,桌子这东西耐用的很,不容易换。” 李宏堂叹气:“是啊,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夜兰微微笑:“放心,我已经想到主意了,等此事一了,我给你画几个图纸,保证花样新颖,受百姓欢迎。” “当真?”李宏堂立刻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有沈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宏堂喜不自胜。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石散 慕容府。 慕容瑾正在湖边赏鱼,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还要把葡萄籽“扑”地一声,吐到湖里。 下人急匆匆走来:“二老爷,二老爷!” 慕容瑾面露不悦之色:“说了多少遍了,我大哥不在的时候,就喊我老爷。” “是,是。”下人委屈,他想到从前二老爷明明说过,不在慕容府的时候就喊他老爷,现在只要大老爷不在就得喊他老爷了吗? 即便委屈,也得唯唯诺诺,下人又说道:“老爷,衙门的人来了好几次了,说要您把您之前和沈家签的契约书送去衙门作为物证。” “什么物证?”慕容瑾问道。 下人回道:“说是沈家去了衙门状告您欺骗他们,把沈家药堂骗走,还在契约上做手脚。” 慕容瑾嗤笑:“居然还真敢去衙门,你,去我书房,把那契约书送去衙门,让他们看看,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说我在契约上做手脚,他们倒是拿出证据来!” 下人应声离开,慕容瑾嗤笑片刻,又继续吃起葡萄。 没过多久,池塘边出现了一个身影,缓缓走到慕容瑾身边。 慕容瑾一见,立刻怪笑道:“哟,大哥,回来了?看你这样子,怎么?又是无功而返啊?” 慕容错眼含怒意,对着他说道:“慕容瑾,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你,可不是让你用来败坏的。” 慕容瑾丝毫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大哥?能不能收起你古板的脾气,我不是为了慕容家挣了很多钱了吗?这不就够了吗?你管我做了什么事?耍了什么手段?” 慕容错的手紧紧攥住,手上青筋毕现,眼看着就要冲着慕容瑾动手,他却突然泄了气:“慕容瑾,你非要这么做吗?” 慕容瑾笑道:“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慕容错的眼疲惫地阖上,再睁开时,眼中没了半点光彩,他低声下气说道:“算大哥求你了行吗?把解药给辰儿,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带他走,远远的离开铁塔镇,再也不会来。” 慕容瑾奇道:“大哥,你求错人了吧,那东西是沈夜桃,您的好儿媳妇给他下的,管我什么事?” 慕容错神情隐忍:“不要再装了,她不过是听了你的话,真正想对辰儿动手的,不就是你吗?二弟?”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慕容瑾突然乐开了,“大哥,怎么会是我呢?我可是看着辰儿长大的,哪舍得对他动手。” 一番话下来,慕容错知道,他从慕容瑾这里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了,低垂了头,转身就要离开。 慕容瑾突然喊住他:“大哥,你还不明白吗?那东西一旦上瘾,是没有解药的。” 慕容错浑身一震,仍旧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离开了。 慕容瑾得意地又哼起了小调。 慕容错脚步不停,来到一个屋里。 黑漆漆的屋子,从里到外遮的严严实实,他把手放在了门边,好几次就要推开门进去,又犹犹豫豫,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爹!”那个声音带着惊喜,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见到慕容错异常高兴。 慕容错使劲让自己的脸上挂着与平日无异的笑意,缓缓转过身来,他笑道:“辰儿,近日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提起自己的身体,慕容辰的脸上涌上了失落之意,他摇摇头,说道:“还和从前一样,突然冷,突然热,冷热过后,感觉意识都不清楚了,头脑迷糊的很。” 慕容错嘴角苦涩,却仍旧上扬,不让慕容辰看出来一丝异常:“可有听爹爹的,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出去走了走,洗个凉水澡,或者在阴凉处里散散步?” 慕容辰点头:“辰儿听爹爹的话呢,不过好几次,因为头晕的厉害,眼前甚至出现幻觉了,我以为我在洗澡呢,清醒过来之后,发现我就躺在院子的石头路上,倒把我自己吓一跳。” 慕容错再也忍不住了,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脸去,他不想让慕容辰看到他眼中的湿润,他又说道:“这样一看,这个病也没什么,放心,辰儿,爹会找到法子救你的。” 说到这,慕容辰脸上有些不满:“爹爹,你为什么不去沈家请沈姑娘来给我治病,她这么厉害,说不定看一眼就知道我得的什么病了。” 慕容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五年了,慕容辰长的很高了,身量快赶上他了,可惜,他脸色苍白,瘦弱古林,看起来,并不像将要及冠的男子。 他语气复杂:“辰儿,爹爹找过她了,沈姑娘也束手无策,不然,爹不早都把她找来了。” 院中,躲在树上偷看的白墨初扭头问向身边人:“慕容错找过你了?” 夜兰不解,摇了摇头:“并没有。” 慕容辰噘着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了这个病的?” 慕容错安慰了他半天,劝他回房间去休息,慕容辰依言回去,刚转个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回头,神情充满了沮丧,他问慕容错:“爹爹,你是不是骗我?” 慕容错的手一抖,强自镇定:“骗你什么?” 慕容辰撇嘴道:“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连医术高超的沈姑娘都治不好了,那别人,肯定更加束手无策啊!” 慕容错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你?你还你相信爹吗?” 慕容辰张开嘴巴,刚想说话,忽然一瞪眼,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慕容错一看,吓坏了:“辰儿,你,你怎么又犯病了?” 慕容辰伸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上下牙关打着颤说道:“爹,我,好难受!” 浑身上下似乎有无数个虫子爬过,酥麻、瘙痒的感觉,让他浑身战栗不止,身体在叫嚣着什么。 慕容辰的脸上逐渐浮现痛苦之色,好像有什么东西得不到满足,他忍不住用头狠狠撞在墙上,想要用疼痛缓一缓这痛苦之意。 慕容错慌了,连忙抱住他,说道:“辰儿,你不要动,你回房里等着爹,爹去拿东西,很快回来,等爹回来,你就好受些了,等着爹啊!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慕容辰凭借着仅有的意志力,使劲点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动 见他乖乖的,慕容错抬腿就走,也没注意脚底下,匆匆忙忙中,差点被台阶绊倒。 夜兰拽了拽白墨初的衣服,示意他可以带着她下去了。 接到指令,白墨初搂住夜兰后腰,轻松一跃,翩然落至慕容错身前。 慕容错正在闷着头走,突然有两个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吓得他猛然倒退了两步。 “沈姑娘!” 此刻,慕容辰还有一些意识,他模模糊糊看见他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两个人,又听见他爹的惊呼,立刻喊道:“沈神医,救救我,快救救我!” 他声音微弱,话一说完,身子就跌落在地上。 往日不消他说,夜兰早就冲了上去,然而这回,她静静地看着慕容辰虚弱的模样,没有动。 慕容错还惦记着跟夜桃要东西,一时间也顾不得夜兰、白墨初两人,打了声招呼,匆匆就要走。 白墨初拦住了他:“慕容家主,兰兰都在这了,你还干什么去?” 慕容错当然不可能跟他细说家丑,他着急地指了指院外的方向,结结巴巴道:“去,那边,去夜桃,拿——” “你在害他,”夜兰转过身来,声音严肃:“一次一次地喂他寒食散,只会让他越来越上瘾,越来越难戒掉。” 慕容错怔在了原地。 寒食散,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的一种散剂,又名五石散。 五石散原是为了治疗伤寒所用,可惜随着流传的时间变长,逐渐变质,变成了类似现代的毒药,服用之后,人体会忽冷忽热,肉体的感触变得十分敏感,精神进入一种恍惚的忘我境界,据说,还会让人产生奇妙的幻觉。 夜兰心中有过许多猜测,却绝没有猜过这种情形,听慕容错的意思,这寒食散,还是夜桃给慕容辰下的。 没过多久,慕容错的身子逐渐颤抖,他声音哽咽:“我何尝不知这些,可是,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残,我,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说话间,那边的慕容辰呜咽一声,终于忍不住了,又开始拿头撞墙,一下比一下狠厉。 慕容错冲上去抱住他,老泪纵横:“辰儿,辰儿,你乖乖的,等着爹啊!辰儿啊!” 慕容辰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双目无神,表情狰狞,似乎不认得眼前人,身体的本能让他不住地挣扎,想冲破慕容错的掣肘。 白墨初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然伸出手指,指如疾风,势如闪电,点了慕容辰的穴道,慕容辰头一歪,陷入了昏睡当中。 “这,这——”慕容错不懂,一见慕容辰没了动静,也不知是好是坏,抬眼茫然地看向白墨初。 白墨初说道:“放心,只是让他睡一会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偏不认账 把慕容辰抬到了床上,慕容错坐在他的床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发一言。 刚才把慕容错把慕容辰搬到床上的时间,夜兰已经想到了几个解救的方法。 见到慕容错此刻心情郁郁,她还是走了过去,对着他说道:“现如今有两种方法可以帮助他,第一个方法就是强制解了他的瘾,他的瘾一发作,就把他捆绑住,不让他动弹,直到时间过去,这种办法看似简单,实际上,也会伤害他的身体;第二种方法,就是以毒攻毒,以侧柏为君药,佐以大黄、黄芩、黄连、芒硝,兼以当归、芍药,可解散。” “不过,大黄、芒硝,实乃毒药,用量需得把握得当,稍有一点差池,恐怕——” 夜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慕容错也明白,五石散若好解,他也不可能苦苦寻觅近一年,丝毫不得其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慕容错说道:“沈姑娘,我选择——” “第二种。” “多谢沈姑娘了。” 朝着夜兰深深鞠了一躬,慕容错眼眶酸涩,如果可以,他真想代替慕容辰受这些罪。 夜兰赶紧把他扶起来:“不必如此,快起来。” 慕容错挺直身子,在知道了慕容辰被下了五石散之后,他四处奔波,寻找解法,不知不觉,他的背已经伛偻了很多。 白墨初别过脸去,带着些不屑说道:“早干嘛去了?早来找兰兰,事情不就早解决了吗?非要拖这么严重,还在背后说兰兰坏话。” 夜兰给了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慕容错好歹对她有恩,她不想让慕容错难堪。 慕容错苦笑一声,说道:“是我眼拙了。” 他不去找夜兰,自有他的思量。 一来,慕容错觉得,五石散贵重,乃达官贵人家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夜兰不过平头百姓,她医术再好,连见都没见过的话,谈何医治。 二来,家里出了这种事,他是在是羞于启齿,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想着夜兰能治好的可能性太低,也就没找她尝试,这些年,他都是隐姓埋名,一个人在外头找方法。 夜兰知道他自有他的苦衷,也没放在心上。 对着慕容错说道:“既然选择了第二种方法,那我也保证,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不过,以我的估量,目前,能救治成功的几率只有五成。” 五成?也就是说,慕容辰有一半的可能会好好的解了寒食散的瘾,也有一半的可能,会抵抗不住毒药,就此离开了他。 慕容错喉中发苦,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沈姑娘只管放手一搏,结果如何,我,我,都能接受。” 他一直瞒着慕容辰,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就是怕他知道了会想不开,慕容辰虽胸无大志,却也是个骄傲的人,若知道自己中了五石散,一辈子只能靠着那东西,不人不鬼的活着,这可比叫他死了还难受。 既然慕容错都已经应允,接下来,就是她好好救治的时间。 不过—— 夜兰看了看周围,皱起了眉头。 她问道:“慕容家主,在这里肯定不行,这是慕容家,说不定什么时候,慕容瑾就会出现。” 慕容错也意识到了不妥,沉吟了片刻,他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想办法把辰儿带出来,我在铁塔镇还有别院,等我出来之后,自会去沈府拜访,到时,还要再叨扰沈姑娘。” 夜兰颔首:“那也好。” ------------------------------------- 慕容瑾要出门时,被慕容错叫住了。 慕容错面容憔悴:“慕容瑾,我想好了。” 慕容瑾眉头一挑:“大哥,又有什么事?” 慕容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要带辰儿离开了。” 慕容瑾略微吃了一惊,他把手中的玩意扔开,面对面在慕容错面前站着:“大哥?你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慕容错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带辰儿走,离开铁塔镇,离开慕容府,走得远远的,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慕容家彻彻底底属于你了,慕容瑾,你不开心吗?” 慕容瑾愣了片刻,忽然笑开了,他笑得剧烈,仿佛喘不过来气一般:“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开心啊!我肯定开心啊!我能不开心吗?哈哈哈!” 笑了半天,他直起身子,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道:“大哥,你怎么早不走呢?” 慕容错脸色难看,这句话听在他的耳里,简直像是在讽刺,他怎么不想早早离开这两个人,可是,慕容辰他离不开他们手中的五石散,而他,又一直寻不到解方。 慕容瑾终于擦干了眼泪,他说道:“大哥,走也行,不过,慕容家的东西,你什么也不能带走。” 慕容错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是以点了点头:“好,东西都留给你,我一个铜板也不带。” 慕容瑾有些惊讶:当真?你可想好了,没有银两,你根本买不到寒食散,到时慕容辰发作,你难道还要把他绑住不成?” 一股火气直直冲上脑门,他还好意思说,辰儿变成这样,还不是他害得。 “不用你管!”慕容错甩袖离开,“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你放心,慕容家的东西,我连一根针,一条线也不会带走,我们爷俩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慕容瑾唇畔带着一抹冷笑:“那再好不过了。” 看着慕容错的背影许久,慕容瑾心里空落落的。 慕容错离开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觉得心中很失落呢。 他等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吗? 慕容瑾惆怅,他想起了小的时候,他挨父亲骂时,慕容错都会在一旁劝着父亲,好言好语的。还有他的玩具被别人故意踩坏时,只有他会傻愣愣地追上去跟人家争辩。 这些年,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慕容错对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到现在,即便他对慕容辰下手,他也没有一句重话,在他心里,也许一直把他当做弟弟来爱护的。 慕容瑾不禁对自己唾弃起来,既然选择了做这种事,怎么还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像干大事的人。 收拾好了情绪,他坐上了马车,又去了他一贯爱去的布店。 还没刚坐下来喝口热茶,歇歇神,李宏堂找上了门来。 “慕容二老爷,今日是我们说好的交钱的日子,你怎么没动静呢?”李宏堂开口就问道。 慕容瑾这才想起来,今日确实是他一早说好的,给李家送买铺子的钱的日子。 他让账房取了钱来,一摞摞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摆在了桌子上。 慕容瑾以手示意李宏堂:“都在这里了,拿走吧。” 李宏堂只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二老爷,你确定都在这里了?这里的银两,怎么看,也没有五千两啊?” 不错,这里确实没有五千两,不过,他已经在契约书上动了手脚,契约上写的,已经不是五千两了。 慕容瑾笑道:“李老爷,你再好好数数,这么多白银,可不就是一千两吗?” “一千两?”李宏堂眉头皱得更深:“二老爷,我那么多铺子,怎么可能只值一千两呢?当初我们说的好好地,你以五千两的价钱买下,我还给你去了零头,你我谁也没吃亏,怎么?现在又变成一千两了?” 慕容瑾冷笑,他拿出契约书,说道:“李老爷说笑呢?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那些铺子年久失修,都已经不值钱了,我只花了一千两就都买下来了,喏,这底下,可还有你的亲笔签名呢?李老爷仔细瞧瞧!” 李宏堂指了指契约书说道:“你把那契约书拿给我,让我看看是这么写的吗?” 李宏堂也不怕,众目睽睽之下,他李宏堂就算有那个能耐,有能做出来什么手脚,要知道,他事先为了给契约书做手脚,得花好几天的时间。 李宏堂接过了契约书,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抚摸了一遍,看完之后,又像是没看清一般,又拿手指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过去。 好半天的时间,终于把契约书还给了慕容瑾。 慕容瑾嗤笑道:“怎么?可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了?” 李宏堂面无表情,说道:“看清了,不过,二老爷,我们当初写下的契约,可说的清清楚楚,是五千两没错的,如今你手里的契约书变成了一千两,二老爷,你这是在耍诈啊!” 慕容瑾不屑:“凭你一面之词,谁信?难不成你说一千两就是一千两了?” 李宏堂说道:“二老爷,做生意得讲诚信啊,你这样做生意,迟早会摔大跤!” 慕容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你管,快点把这一千两拿走!再不拿走,我就当你不要了,这一千两,我可就收回去了!” 李宏堂把手按在了桌子上:“二老爷,你还是坚持只给我一千两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击 慕容瑾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千两就是一千两,你还想把我当善人,再多给你些银两吗?” “好,”李宏堂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这样了。”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瑾好笑地看着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说道:“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不过是虚张声势,真叫人笑掉大牙!” 他还在嘲笑李宏堂,就见他的布店前头一阵尖叫声,紧接着,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慕容瑾这才慌了,这李宏堂不会破罐子破摔,把他的布店给洗劫了吧? 匆忙走到前头,看到还算整洁有序的布店,慕容瑾才放下心来,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看见展凌云带着一堆衙役挤满了他的店铺,展凌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前头,站着面无表情的李宏堂。 看着他们的架势,慕容瑾明白了,原来是展凌云带着人,把他布店里的客人粗鲁地都赶走了,引起了他们的恐慌,这才有刚才的尖叫声。 慕容瑾眯了眯眼:“展大人,这是何意?无缘无故扰了我的生意,展大人最好能给我一个合适的说法!” 展凌云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他随意地把一只手放在了佩剑上,说道:“慕容二老爷,有人状告你伪造虚假契约,骗了巨额银钱,跟我走一趟吧。” 狠狠地瞪了李宏堂一眼,慕容瑾暗自恼怒:这人,怎么动作这么快!还没刚出了他的屋子,就把展凌云带来了! 不过,慕容瑾没在怕的,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卖给他药水的人说了,只要上了药,那就不可能会变回来。 “等我一下!”慕容瑾没好气地折身回了内室,把契约书揣在怀中,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走吧!” 铁塔镇,县衙。 公堂之下,李宏堂和慕容瑾一左一右地站着。 有好事的百姓自发充当围观群众站在木栅栏之外,看见铁塔镇两大巨头对峙,一个个心情激动,在后头讨论的热火朝天。 展凌云暂代县令一职,按理,不能坐在公案之后,他站在公案左侧,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周遭立刻安静了下来。 “堂下何人?”展凌云一脸严肃,例行公事发问。 “回老爷的,李府李宏堂。” “慕容家二老爷,慕容瑾。” 慕容瑾一脸不耐烦,这一趟走下来,又浪费他半天的时间,他可不像这群人,他还有好多事要处理,耽误这一会儿都少挣了好多钱。 展凌云一板一眼的发问,李宏堂一五一十地说出,很快,吃瓜的众人摸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的,慕容家的二老爷居然做出来了这种事!” “这有什么的,我啊,一看他面相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人,心里鬼主意可多着呢!” “你这么厉害吗?那你快看看我,看我看我,我面相如何?是不是大富大贵、三妻四妾的命?” 慕容瑾很想回头大吼一声:他这么有钱,都没有三妻四妾,就他一个庶民?还想这种事?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展凌云惊堂木一拍,四周的声音立刻没了,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作侧耳倾听状。 展凌云看向了慕容瑾,说道:“慕容瑾,你可有话要说?” 慕容瑾“哗啦”一声,从怀中扯出了契约书,抖开,傲然道:“契约书在此,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当初答应要给的钱也不过是一千两白银,李宏堂分明是事后嫌钱少了,又狮子大开口,想跟我都要些钱。” 慕容瑾手中若有折扇,恐怕早都迫不及待地摇起来了:“恕我直言,我慕容瑾是商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这种善事做一次两次也便罢了,一直做下去,当我是冤大头吗?” 他的意思是,前几次收购了李宏堂的木店和布店,他都给了合理的价钱,这一回,他不想再做善事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展凌云伸伸手,立刻有衙役上前来,把慕容瑾手里的契约书拿过来,递给展凌云。 巧的是,李宏堂此时也从手中拿过了一份契约书,扬声说道:“大人,我这里也有一份,契约书一式两份,我一份,慕容瑾手里一份,两份是相同的,还请大人过目。” 又有衙役走过来,李宏堂恭敬地双手递出去。 两份都拿在了展凌云的手里,展凌云对比着两份契约书,看了又看,看完左边看右边,看完右边看左边,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深,脸色越来越冷凝。 慕容瑾得意不已,李宏堂那里也有一份又如何,两份他都是做了手脚的,上面写得全都是一千两白银,就算李宏堂再怎么挣扎,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这边慕容瑾的尾巴得意地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边李宏堂双手负于身后,面上沉静如水,丝毫不受慕容瑾影响。 “啪——”地一声,惊堂木被重重拍了一下。 慕容瑾斜眼看向李宏堂,信口胡诌,这回,他李宏堂非得挨上四五十个板子不可! “慕容瑾!” 展凌云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回荡在整个衙门里。 “怎么回事?”他愣了,眼前的状况好像不对啊? 展凌云一把将两张契约书丢在了他眼前:“自已看,张大眼睛好好瞧一瞧,瞧清楚了上面的数字!” 慕容瑾立刻把地上两张纸捡起来,听见展凌云的话,他心慌地很,迅速扫了一眼契约书上写的字,待看到数字时,他目瞪口呆! 颤着手去捡另一张契约书,他直接扫向数字,一看,惊呆了! 五千两!大写的五千两,明晃晃地就写在纸上,上头还有他和李宏堂的亲笔签名,是他的字迹,他不会认错!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知道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骗他,他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两张纸无力地滑落。 “为什么会这样?”慕容瑾的脑中一片凌乱,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契约书变得和他们一开始签订的时候一样了,那他怎么解释他自己的一系列说辞。 “还要本官再多说些什么吗?”展凌云冷着眼看他。 慕容瑾想起来,试了半天都没成功,腿软的站不起来,他干脆坐在地上说话:“大人,这契约书,有问题,一定是李宏堂作假了,一定是的,大人,您要相信我啊,我可是慕容家二老爷,我慕容家的口碑在此,慕容家,怎么会做出来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呵!”李宏堂冷哼一声,看向慕容瑾,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夜兰拦着,他都要把上面的数额改成一万两了,只是这样的话,真是太便宜他了,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半点认识到错误的模样? 衙役又送过来一张纸,展凌云随即拿起,看了之后,又是一阵怒气冲冲地问责:“慕容瑾,你和沈家的纠纷,结果也出来了,你拿过来的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慕容家不得做出哄抬要价,私自改价,阴奉阳违的事情,若有此做法,沈家有权利当即收回沈家药堂。” 展凌云把两张契约拿在手中晃动两下,问向慕容瑾:“这可跟沈家拿过来的契约上写得一模一样,你还要看吗?” 慕容瑾神情绝望,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想明白了,怪不得他掉了好久的鱼都没上钩,偏偏沈家刚出事,他主动拿来图纸;怪不得李宏堂的生意就这么巧,接连出现了问题;怪不得李宏堂刚出了他的布店,转头就把展凌云喊了过来…… 原来,这一群人都和沈家勾结,在给他下饵,等着他上钩呢! 还有契约书,刚才,李宏堂故意从他手里要过去契约书看,就是趁机在他拿着的契约书上做手脚;展凌云早早就把沈家药堂的契约书要走,也是准备在上面做手脚呢! 肽!他慕容瑾,真是大意了! 他瞪着眼前两个人,怒道:“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李宏堂耸耸肩:“没有人策划,只能怪你丑人多作怪,不好好经商,偏要动一些歪门心思,耍一些小手段,惹了不该惹的人。” 展凌云示意了衙役一眼:“把慕容瑾带下去,按照大夏律例,作奸犯科者,打五十大板,关牢里一年。” 听到自己的下场,慕容瑾几欲发狂,在他的意识里,这五十大板本该是李宏堂承受的。 绝望的人被逼入绝境,浑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慕容瑾甩来了要来制住他的衙役,站起来就往衙门口跑。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打,不能被抓,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是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扔到牢里,是死是活无人问津的处境。 可惜,他一个整日吃香的喝辣的,连出门都要做轿子的人,哪跑得过身体素质佳的衙役,没跑两步,就被衙役制住。 “不!不要!我不要挨板子!不要把我打到牢里!展大人,大人!我有钱,我给你很多很多钱,不别把我抓起来!行吗?求求你了!展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救命之恩 李宏堂惊呆了! 慕容瑾疯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贿赂展凌云!百姓们可都看着呢! 果然,一言激起千层浪、 “这年头,有钱真好!连牢狱之灾都能免了去!” “居然是这样!展大人!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上京告御状去!我揭发你!太不公平了!” “脑子不好吗?这种事情不应该偷偷地做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一番争论下来,众人看展凌云的眼神都变了,在他们心里,他俨然是一个贪官了! 再看展凌云,果然,脸都气绿了。 急促地挥手,示意衙役们赶紧把他带下去,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慕容瑾被拖着,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事情到此总算能告一段落了,展凌云额头上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从高堂上下来,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迟迟不走的百姓们语气不善地谈论,还时不时地把目光往他身上瞥。 “展大人,”李宏堂笑意盈盈,“多谢展大人了,这回,幸好有大人你秉公执法,为草民主持了公道,铁塔镇有大人,真是百姓们的福气!” 听到李宏堂的话,围观的百姓谈话声渐渐小了下来,照李宏堂的意思,展凌云还是那个矜矜业业、为官为民的青天老爷。 撇了撇嘴,众人觉得没意思,纷纷离开了。 李宏堂想笑,但是又不敢,只好憋在心里,偷偷发笑。 慕容瑾这招高啊,把展凌云也拉下水了,任他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 展凌云无奈,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拱手行了一礼,匆匆告辞了。 把慕容瑾送入大牢,一切又回到了正轨,李宏堂收拾好地上的四份契约书,拍了拍屁股也走了。 他七拐八拐,摸到了一个位置隐蔽的小院,这里,是夜兰之前与他约好的地方,待事情结束之后,他来这里找她。 小院里,夜兰正在熬药,她把侧柏、大黄、黄芩、黄连、芒硝、当归、芍药全都磨碎成粉,以冰井水为药引,在炉子上煎半个时辰,尽量将药物的毒性控制在适度的范围之内,以毒克毒,确保慕容辰身上所中的寒食散的毒性能够消失殆尽,而大黄和芒硝的毒性也正好相抵,没有丝毫溢出。 为了确保药性的分毫不差,她必须小心谨慎,此刻,她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子,不敢分神,生怕错过什么。 李宏堂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他也不敢打扰夜兰,就在她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台阶,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夜兰松了神,把熬药的砂锅取了下来,把汤药倒在了碗中,准备给慕容辰送去。 一转身,才发现了李宏堂的身影。 “案子结了?”夜兰问道。 李宏堂把手中契约书拿出,一脸佩服地说道:“沈姑娘,有这么有力的证据在手,还不好结案吗?我看那慕容瑾八成得在大牢里过一阵子了。沈姑娘,你可真是厉害,若不是有你一步一步的指导,我绝对想不出这么个妙招——” “既然麻烦已经解决了,那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还得麻烦你去跟慕容家主说一下情况,毕竟,慕容瑾是他的亲人。”夜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让李宏堂亲自跟慕容错说清楚,这也是她喊他过来的目的。 “好。”李宏堂点头称是。 他跟在夜兰的身后,到了一处屋子的门前,慕容错正在门口不安的徘徊着,一见到李宏堂,心里明白了几分。 夜兰之前跟他说起过,今日,慕容瑾会吃官司,还有意无意地问他,要不要李宏堂跟他说一声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同意了,夜兰这才把李宏堂喊过来。 慕容错见到李宏堂,微微叹气,把他喊到了前院,李宏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慕容错听完,连连叹气,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怪慕容瑾自己不好,现在他自己吃了官司,得到了教训,他本不该管,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习惯性地又想去牢里把他捞出来,一想起慕容辰现在的模样,他立马把那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我知道了,既然是在做戏,那契约书就作废了,李家的铺子我也不会要,从此之后,铁塔镇东边,是李家的地盘,铁塔镇西边,就归慕容家管,你看如何?” 铁塔镇有一个东街,一个西街,整体发展均匀,也没有东边或者西边更富一点的说法,慕容错这一番分配很合理了,比起之前李家咬着牙苦苦守着几个铺子来说,已经很让李宏堂满意了。 他当下就同意下来,并约定,这一条协议长期有效。 慕容错没有异议,两人就这么口头协定定了下来,尽管没有契约书,李宏堂却信任慕容错的人品,有他在,慕容家就绝对不会反悔。 犹豫了一下,李宏堂忍不住问道:“令夫人,身体可还好?” 就是乔柔了,虽然这个女人可恨,耍了李家河慕容家,然而想到好久没有见到她,李宏堂还是忍不住问道。 慕容错一愣,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谓了,反应过来说的是乔柔之后,冷哼了一声,说道:“那种女人,不配当我慕容府的夫人,我已经把她送走了,此生再也不见。” 在这个时代,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女人,实在让男人难以忍受,李宏堂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在下还有事要忙,李公子,恕不远送了。”见李宏堂没有别的事了,慕容错直接下了逐客令。 眼见慕容错眉宇间全是焦灼,他识趣的很,行了一礼,离开了。 见李宏堂终于走了,慕容错又匆匆返回了刚才的那个屋子。 另一边,夜兰推开门,慕容辰正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床上。 昨天之后,慕容错一直没有再给慕容辰喂食寒食散,一天的时间,慕容辰发了好几回的瘾,慕容错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就把他紧紧地绑住了。 这会儿的慕容辰恢复了清醒,看着夜兰端着黑漆漆的药碗接近,他眼神中涌上了几分不安:“小神医,为什么要把我绑住?我会乖乖吃药的,不就是苦了一点,药有什么可怕的?” 夜兰静默不语,她的眼中隐隐有几分心疼,被绑成这样肯定不舒服,可是她不能放开他,一会儿他把药喝下去,好几种毒性强烈的药材在他的肠胃中冲撞,还不知道会把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可惜了,他心性单纯、心思简单,就如同一张白纸,却被慕容瑾和夜桃生生的给摧残了。 想到这里,她就是一阵怒气,等把慕容辰的事情处理完,就轮到夜桃了。 掩住眼中情绪,她笑得温和无害:“慕容辰,你不知道你发病的时候会到处乱跑吗?上回自己跑到了池塘边,差点掉下去淹死。” 慕容辰嘟囔道:“那也不用把绑成这样吧。” 他试着动了动腿脚,被绑的紧紧地,动弹不得,他又试着动了动胳膊,即便使出了全身的力,连绳索都纹丝不动。 他不满地抗议道:“怕我乱跑的话,把我的手绑在双边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绑的这么紧?” “这是慕容家主亲自绑的。”夜兰直接把锅推给了慕容错。 门口,慕容错即将踏进来的脚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想了想,他把脚收了回去,不进去了,进去之后辰儿看见他,铁定吵着要他给他松绑,他没有理由拒绝,还是,躲在门外吧。 慕容辰一听他亲爹把他绑成这样,顿时泄了气。 夜兰体贴的把药送到了他的嘴边,慕容辰没有办法,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把药全都喝了个精光。 看着他喝完,安慰他睡一觉有助于药效的发散,夜兰收碗欲走。 慕容辰喊住了她,他眼神晶亮,带着隐隐期盼:“小神医,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我救好的是吗?” 夜兰从不撒谎,她想说不一定,一半的可能,或者直接说听天由命吧,可是,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夜兰说不出口。 她展颜一笑:“当然会的,慕容辰。” “那就好。”明明被狼狈的绑住,慕容辰的脸上却像吃了一颗糖一样,带着甜甜的笑容。 夜兰不敢再看,逃也似的离开了。 距离房屋老远,她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直喘气。 “沈姑娘。”慕容错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等她歇了半天,轻轻的喊她。 药已经喂慕容辰喝下,接下来静等结果,就算慕容错想反悔也不可能了。慕容错大抵接受了这个结果,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 方才她心情激动,刻意压抑,再加上走得飞快,一时间岔了气,稍微平了下心情,她转过头来说道:“我已经在药里加入了安神催眠的药材,接下来他可能会陷入昏睡,我能帮他的就这么多,最终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好,多谢沈姑娘了。”慕容错点头,他面容平静,说道:“犬子若能扛过这一劫,你就是我慕容家的大恩人,我原将慕容家的家财,分你一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毒攻毒 经历了这一遭,他已经将钱财看得极轻,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他已经经历了散尽家财也换不回亲人的健康的事,对他来说,钱财已如粪土。 两人静静地在屋外站着,看起来很镇定,其实他们二人眼中都写满了担忧。 屋子一直很安静,是夜兰让他入睡的药起了作用。夜兰心中暗自祈祷:若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说不定慕容辰睡了一觉就好了。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容辰开始出现了挣扎的声音。 “好疼!爹,我好疼啊!啊!” 慕容辰的哀嚎声逐渐变大,听在慕容错的心里,就像钝刀子剐肉,一下一下,折磨得他痛心不已。 “辰儿——”他身子一晃,站立不稳,跌在了石柱上,倚着石柱,他泪如雨下:“辰儿,你要坚持住啊,撑过了这一关,爹定会好好护着你,再不会让你受伤了,辰儿,我的辰儿——” 屋内的响动逐渐剧烈起来,是慕容辰忍受不住身体的剧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绑住他的绳子太紧,他剧烈的挣扎,竟让身下的床“吱呀”摇晃起来,似乎要经受不住,要散架了。 夜兰心中也紧紧地揪了起来,这是她救过的最凶险的一例病症,她自己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治好他,寒食散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本身就是靠着自己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够抵抗过去。 这一回,是生是死,全在慕容辰自己身上了。 慕容辰的嚎叫凄厉地响起:“啊啊啊啊——,我好疼啊,爹啊,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救我啊!我快撑不住了!” 慕容错涕泗横流,慕容辰哀嚎了多久,他就流了多久的眼泪,这让夜兰怀疑,男人也是水做的。 “唉——”她叹气,太过紧张的情绪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说:“慕容家主,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慕容错使劲搓了搓脸,哭得喑哑的声音说道:“不,我不能进去,我若进去了,辰儿他一看见我,定会松懈了,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他好歹能撑一撑。” 慕容错不住的反思自己,这些年是不是他对慕容辰的保护太过了,让他对尘世间的险恶一无所知,单纯太过,这才会着了慕容瑾和沈夜桃的道,若他稍微有一点点的警惕心,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这一回,就让他一个人扛吧,他一个人也许还有还生的可能,若他一出现,辰儿他就只会抱着他撒娇哭泣,哪还有什么意志力可言了? 就当是凤凰涅槃,想要蜕变,就必须从苦难里走一遭,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 慕容辰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可他身上的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还没有停止,他必须借助于大喊大叫,才能让那痛苦稍微减弱些。 “爹,你在哪啊?救命啊!” “我好疼啊!啊啊啊啊——” “谁!谁来,谁能来杀了我?谁来杀了我!” “让我痛快一点吧!让我死吧!” “爹,我快疼死了!” “辰儿好疼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慕容辰的动静逐渐小了,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慕容错“噌”地站起来,慌乱地说道:“辰儿他,他怎么没动静了?” 心里的恐慌逐渐增加,脑海中有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辰儿如果没有撑过去的话,那他也不活了,黄泉路冷,他陪着他好了。 夜兰定了定心神,安慰他道:“先别慌,许是痛晕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一看。” 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痛晕了应该是突然没了声音,可慕容辰是很明显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弱了下来。 眼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严重,她匆匆地跑过去,推开门,来到慕容辰的床边,眼前的一幕让她瞪大了眼睛。 慕容辰头发乱成一团,身上床上吐得满是干涸的血迹,手腕脚腕,被绳子缚住的地方血肉模糊,手指粗的几根绳子紧紧地嵌入了血肉之中,捆绑的绳子延长几寸的地方全都被染成了猩红之色,隐隐有血块掉落。 此刻,慕容辰脑袋歪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夜兰疾步上前,把手指放在他的鼻息上一探。 微弱的气息。 夜兰浑身都松了下来,这么看来,是慕容辰撑过了这一关,两方毒性在慕容辰体内相冲的阶段已经过去,虽然过程惨烈,慕容辰好歹是撑了过去。 夜兰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短小的匕首,正是白墨初五年前送给她的那一把,她小心翼翼地割断缚住慕容辰手腕的绳子。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昏迷中的慕容辰还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屋里有干净的水,夜兰端来水,把慕容辰脸上身上的污渍全都处理干净,又把周遭被他弄乱的东西整理好。 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夜兰才把慕容错喊了进来。 听夜兰那里听说慕容辰挺了过去,慕容错直奔到床边,尽管已经被夜兰收拾了一遍,仍是能看到慕容辰身上的惨烈痕迹。 他鼻子一酸,眼泪说来就来。 慕容错把他的手紧紧地抓在手里,呜咽着说道:“孩儿,你受苦了!我的孩儿!” 夜兰方才已经给他把过脉了,他身上毒性已祛除大半,她只需再给他开几幅普通的药方,把余毒都去了,在调理调理身子,不用多久,慕容辰就能恢复了。 开完了药方,嘱咐了几声,夜兰就要告辞,慕容错的心神完全在慕容辰身上,魂不守舍地应了两声,他又把视线放在慕容辰身上。 夜兰也没在意,推门离开了。 出了慕容错的院子,夜兰没有立马回自己家,转道去找了夜桃。 她来到了慕容府上,这一回,许是听到了慕容瑾被打入大牢的消息,再加上慕容错也离开了慕容府,府外没有看门的小厮,也没有人拦住她。 夜兰长驱直入。 来过慕容府好几回,她知道夜桃住在哪里。 她猜测,这个时间,夜桃一定无处可去,待在院子里。 果然,转过一个弯,就看见夜桃呆呆地站在桃树旁,身边连一个丫鬟小厮也没有。 枝丫上的桃花开得艳丽,微风拂过,那些轻薄的花瓣稀稀落下,似乎感受到什么,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夜桃。” 夜桃回身,看到夜兰神情淡漠,站在她身后。 她不以为意,又回过身来,盯着桃花瞧着。 夜兰仔细打量起夜桃来,好些年没见,她身形拔高了许多,长开了的她,容貌也绝美耀人,只是消瘦的厉害,单薄的身影立在桃树下,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 “慕容瑾坐牢了,你知道吗?”夜兰静静问道。 “我知道。”古井无波的声音传来,夜桃似乎懒得再跟她伪装。 “你打算怎么办?” 夜桃轻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嫁进了慕容家,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 夜兰语气加重:“你嫁的人是慕容辰,不是慕容瑾,你可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夜桃的声音像一叶扁舟孤零零地行走在浩瀚的大海之中,看不到尽头。 “我是嫁给了慕容辰,可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慕容瑾占了身子。”夜桃回过身来,笑得云淡风轻。 “夜兰,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命,你有爹娘疼爱,有厉害的医术,有白墨初一直围在你身边,你有沈氏医馆,你还有许多钱,你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我,我只是想要爹爹和娘亲的一点爱而已,一点点,都不行吗?” 夜兰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在说什么?她被慕容瑾占了身子?她不是为了嫁进慕容家,给慕容辰下了迷药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夜桃捻起掉落在肩上的一片桃花,放于手掌上,轻轻吹飞:“并非我愿,我不过是受了慕容瑾的威胁,我若不这么做,他会强暴我,会把我捆起来打我,用鞭子抽,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我。” 回忆起那段惨淡的日子,夜桃心有余悸,她眼神瑟缩,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紧张地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人,这才松了心神。 夜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逐渐明朗:“那天,你被人从杨家镇掳走——” “不是那天,”夜桃摇头,“你去参加医药大会那天,娘带着我们出去,我好奇小摊上的首饰,多呆了一会儿,转头就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了。我着急寻找,却撞在了慕容瑾的身上。” 她凄惨一笑:“我被他半哄半骗地带走了,他给我下了药,你知道,在老男人身下受辱,是什么感觉吗?” “后来,他知道我去上了女医馆,开始在半路拦住我,把我带走,凌辱我。他威胁我,若敢说出去,就让我身败名裂。” “我怕的要死,他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做,就要挨打。” “再后来,他让我嫁给慕容辰,给慕容辰下药,毁了慕容辰,他就可以掌控慕容家。” “他筹谋了好些年,终于借助我的手施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侮辱 夜兰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那天她明明问过杨秀娘,杨秀娘说,夜桃不过走失了一会儿,没多久她就找到她了,这和夜桃说的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谁在撒谎呢? 夜桃还在说:“成亲之后,慕容辰再也没有碰过我,反而是慕容瑾,想进了各种办法侮辱我。慕容瑾让我给慕容辰下药,他骗我说慕容辰吃了药,就会和我做一对恩爱夫妻。” “我明知道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他给我的根本是要害慕容辰的药,可是,我只有听他的话,不听他的话,后果,很惨。” 夜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夜兰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她没想过,夜桃会经历这种事。 她涩然道:“夜桃,我不知道,你当年,居然会,也许,你告诉我们——” 夜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告诉你们,我要怎么说?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若是告诉了爹和娘,他们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家门,不再认我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日夜不得安稳,一闭上眼就是爹和娘尖锐的指责声音,他们指着我的脸骂我淫荡,骂我失节,骂我勾引男人,品行不端,可是,明明错的人不该是我啊!” “这些年,我不敢回去,我怕被发现,我更怕他们的眼神,一想到他们失望的、嫌弃的、冰冷的眼神,我会止不住浑身颤抖,我,害怕的很。” 夜桃的声音低落,风一吹来,混合着桃花的香气被送往远处,恍惚中,夜兰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软弱的姑娘,被羞辱的没有了一点自尊,她第一次知道了世间人心险恶,她倔强的没有开口,把这些肮脏的回忆捂在心里,任它们腐烂、发臭。 夜兰第一次听见桃花落下还会发出声音,不用仔细听,呜呜咽咽的声音就被吹到夜兰的耳朵里,连它们,也在悲鸣吗? “夜桃,”夜兰艰难的开口,她该说什么,该说这么多年她过得辛苦了,该说她受委屈了,还是该指责她,再怎么样,也不该给慕容辰下药吗? 对慕容错来说,沈夜桃是儿媳妇,对慕容辰来说,沈夜桃是他的夫人,至亲至爱之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夜兰不信,慕容瑾对夜桃做的事情,他们一点都没有发觉,还是发觉了,却没有要干涉的意思,冷眼旁观,甚至心中隐隐得意,终于报了仇了,她夜桃不是下药都要嫁到慕容家吗?看,这就是下场。 夜兰的后背隐隐发寒,她说:“夜桃,跟我回家,你是沈家的二姑娘,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在爹娘眼里,你在不完美,他们也会接纳你,包容你,因为,他们是永远爱你的人!” 夜桃摇摇头:“夜兰,回不去了,开工没有回头箭,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已经犯下错事,爹和娘,他们不会再接纳我了。” 夜兰走进她,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夜桃,爹不是这种人,你跟我回去,我带你去见他,你知道你消失的这几年,他有多难过吗?” 夜桃茫然看她:“真的吗?爹,他经常提到我吗?” 夜兰说道:“当然了,爹一直把你挂在心上,你五年没有回去看他,他多少次徘徊在慕容府的大门口,没有勇气进去,唯一一次敲开了门,慕容府的下人却说你出门了,我在他身旁看得清楚,你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不记挂呢?” 夜桃低着头不说话,夜兰知道,她是动心了,也不管她是不是挣扎,径直就把她拉走。 沈府。 夜兰把夜桃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沈溪风和杨秀娘说了出来。 “咔嚓——”杨秀娘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夜兰说完,屋子里的人半天没有反应,夜桃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沈溪风和杨秀娘的反应,沉默的氛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她的心脏狠狠攥住,她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掩饰性地轻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从此之后,我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沈家没有我这么丢人的女儿,我这就走,此生不会再踏足——” 闷着头一口气说完,她抬脚匆匆要走,生怕再晚一会儿,眼中的泪便忍不住滚落,谁知,却撞倒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沈溪风抱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睛:“夜桃,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太委屈了!” 杨秀娘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哭道:“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的错,娘亲居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我以为你就跑丢了一会儿,现在想来,是我太过于镇里的电偶入迷,过了很久才发现你丢了,刚开始寻找你没多久就找到你了,我却以为你没有走失很久,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能发现你的不对劲,也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看着抱着她哭泣的二老,夜桃只觉得阵阵心酸,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这就是夜兰口中爱她的家人吗? 原来,这就是爱啊,真好,她夜桃,此生还有人爱着,记挂着,真好…… 鼻子一酸,她终于还是落下泪来,“娘,我不怪你,爹,谢谢你,始终把我当做你的女人。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会每日忏悔,求香拜佛请求佛祖的原谅。如果我说,我想要重新来过,就当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想要回到沈家,重新作为沈夜桃,爹,娘,可以吗?” 她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期盼,沈溪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一脸心疼:“夜桃,当然可以啊,你本来就是我沈家的女儿,慕容瑾那个混蛋,我非要去阉了他,好好教他做人!” 杨秀娘犹豫了,家里还有夜香和夜兰没有出嫁,还有青书,他上私塾,学四书五经,是要考取功名,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夜桃的名声已经败坏了,若再让她回来—— 然而沈溪风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勉强一笑,说道:“夜桃,回头收拾收拾东西,把你的东西都带回来,咱不在慕容家住了,从今天开始,跟慕容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不去了 夜桃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杨秀娘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被她捕捉到了,她知道,即便她住在沈家,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终究是回不去了。 杨秀娘心里还想着,夜桃出嫁的时候,陪了不少嫁妆,那里面有很多好东西,既然夜桃都回来了,怎么着也得把嫁妆都拿回来,可不能便宜了慕容家的人。 夜桃知道她娘心中所想,乖乖点头答应。 把夜桃送回去收拾东西,夜兰没有跟着,她看见沈溪风一脸怒色,猜到了他的想法,走到他身旁,问道:“爹,你可是在想慕容瑾?” “那个混蛋!”沈溪风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把桌子砸的晃了几晃,幸亏质量好,不然,铁定承受不住沈溪风这么大的怒气。 “我要把他千刀万剐!”沈溪风咬牙启齿说道。 想到慕容瑾,夜兰的神色微微冷凝:“爹,交给我,我会好好教训他。” 大牢中的慕容瑾没有来的身子一抖,浑身发凉,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咒骂了一句,又开始接着哀嚎:“青天大老爷啊,草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明察啊!” 慕容瑾喊了一天了,没人理他,他想一鼓作气继续喊下去,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喊不出来了。 他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家伙,他立不起来了,火急火燎了一天,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 慕容瑾慌了,扯着嗓子在牢里喊,要求看大夫,路过的衙役瞥了他一眼,吩咐今日执行杖刑的人下手不必客气,往狠里打,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不能停下来。 铁塔镇的前任县令在任期间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原本该一次性打完的杖刑改成每日均摊着行刑,他给出的理由是犯人也是人,不能因为他们一次犯错就彻底抹杀掉他们。 在铁塔镇的历史上,很多犯人被判了杖刑之后,没挺过去,就这么去了。他引以为鉴,以为犯人没有那么好的身体骨,挨了杖刑之后要么在牢里等死,要么压根都没挨过去,思及此,他仁慈的把原本的杖刑改成一天十板子,分几天打完。 这一回,慕容瑾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尤其的沉重,他心中一惊,之前几次他每每挨完板子,都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难道前几次,还都是他们留了手了的吗? 眼看第二个板子他就撑不过去了,急急哀嚎出声:“哎哎,下手轻点,轻点,再打就打死人了。” 抱着板子的衙役难得停了下来,看着他,一脸冷酷地说道:“我家大人说了,今日的板子,照死里打,把剩下的板子,全部打完。” 说完,手下一点也不留情,整个刑房全是板子打在屁股上“啪啪”的闷响,夹杂着慕容瑾的鬼哭狼嚎。 夜兰在门口听得甚是满意,一旁的展凌云笑得狗腿,就差把“求表扬”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干得不错!”夜兰点点头,不吝啬表扬他的声音。 展凌云喜上眉梢:“那是当然,沈姑娘你之前给我的一包药,我也让人混入他的饭食中了,还特地嘱咐衙役看着他都吃光。对了沈姑娘,那是什么药?” 展凌云知道以沈夜兰的脾性,她给的不可能是毒药,他只是好奇问道。 夜兰轻笑一声:“也没什么,就是让他断子绝孙的药,不会害他性命。” 展凌云愣住了。 断子绝孙? 这这这—— 这对男人来说,可比要人性命还要痛苦啊。 看着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夜兰,展凌云使劲咽了咽口水,“咕噜”一声,悄悄挪了挪身子,和她之间保持了一点距离。 古人说的真对,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宁愿得罪小人,也不敢得罪沈夜兰,他保证。 想到自己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敢趁夜翻进她的房间,展凌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原来他那回被揍得躺床上半个月,还是轻的。 磕磕巴巴说道:“沈,沈姑娘,你,你记仇吗?” “什么?”夜兰没懂他的意思。 “那日,翻进沈姑娘你的房间,实属,实属无奈之举,那是我此生最后悔做的事情,我保证,再也不会犯了,沈姑娘,你前往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展凌云几乎是祈求了。 夜兰明白了过来,原来展凌云是怕她不知不觉,会给也他下了那种能断子绝孙的药。 夜兰嘴角微勾:“展大人,放心,我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最后不是你也没得到什么吗?放心,我已经忘了。” “那就好,那就好。”展凌云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展凌云送夜兰回去,路上,他的嘴一直没听过,夜兰真没看出来,展凌云一脸严肃正派,实际上就是个话痨。 还好基本上都是他自说自话,不需要她的回答。 快到沈府的时候,展凌云突然凑近了她,神神秘秘说道:“沈姑娘,你知道吗?即将赴任的县令这两天就要到了。” “哦?”终于吸引夜兰的兴趣,“是谁啊?” 展凌云小声说道:“我还不知道呢。” 夜兰:…… 叮咚!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滴!任务目标:制造一场瘟疫。 夜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身上带着的毒系统。 时隔五年,系统又发布了任务。 它隐匿的时间太久,让夜兰都忘了,她身上还有一个系统。 任务奖励:千蛊方。 夜兰皱眉,她的系统,怎么跟蛊虫有关,难道,不只是毒系统? 展凌云看她怔怔地愣了半天,还以为方才他跟她开得小玩笑惹恼了她,她正在想该怎么报复,立刻吓得腿都软了。 “沈姑娘,沈姑娘,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嘿嘿!” 夜兰回过神来,看一眼展凌云,后者正讪讪地笑。 夜兰摆摆手,不以为意说道:“无碍,我在想别的事情,前面就是沈府了,多谢相送,就此告辞了。” 说罢,不待展凌云的反应,拱拱手就离开了 回到沈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夜兰坐在桌子旁,托腮想了许久,她身上的毒系统也不知是福是祸,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然后突然出现,她从来没有按照系统的要求去做,原本还以为会被系统绞杀,现在看来,她不听系统的话,也没有丝毫影响。 那么这个系统,究竟是怎么绑定她的呢?难道,是在她穿越的时候? 夜兰想不明白,这一回,她还是准备不理睬它,先不说无视这个系统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就算有影响,她也做不出来制造瘟疫这种事。瘟疫在古代,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一旦爆发,没有现代的医疗体系,也没有有效的管理手段,隔离措施,一场瘟疫的爆发,就意味着几万、几十万的人命消亡。 ------------------------------------- 夜桃重新回到了沈府,沈溪风和杨秀娘包括不怎么回来的夜香和青书都是十分接纳的态度。 这让忐忑不安的她感觉到了温暖之意。 只是,夜桃年纪也不小了,让她整日待在府中无所事事,她自己也不愿意。 夜兰想了一个办法。 夜桃现在过了年龄,虽然铁塔镇的女医馆不收,离铁塔镇不远,比铁塔镇还要繁华一些的藩镇,那里的女医馆比铁塔镇多,招生的条件也放宽了些。 只不过,夜桃若是离开铁塔镇,就意味着离开沈府,离开沈家的庇护,那里天高皇帝远,夜桃就算出了什么事,沈家也不能立马照应到。 一想到因为杨秀娘的疏忽让夜桃经历了这些痛苦,沈溪风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还是夜桃开了口:“爹爹,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夜桃了,现在的我不说比以前聪明,至少,一些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能去上女医馆,是我最大的遗憾,现在有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好像上天让我重新活过一样,爹爹,我不想错过。” 沈溪风看夜桃态度坚决,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不能她做主,他叹了一口气,同意了。 杨秀娘收拾了好几天的行装,多到一辆马车装不下,夜桃哭笑不得,硬是放下了好几大包袱,这才勉强让沈溪风、夜兰、夜桃,连带着车夫四人上了马车。 夜桃的意思是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杨秀娘和沈溪风非不答应,她只好同意。 马车走走歇歇,也不是女医馆招生的时间,夜兰也不着急,索性几人好好赶路,省得长途跋涉累个半死,到了藩镇歇不过来还影响夜桃的发挥。 路过范河时,夜兰瞧着大河边风景还不错,喊车夫停下来歇息片刻。 潮涨潮落,沈溪风站在河边看了会儿,突然说道:“怕是有天灾了。” 夜桃不明所以:“什么天灾?爹爹,你说什么呢?” 夜兰走到了沈溪风身旁,视线投向了范河。 范河是大夏第二大河流,流经好几个县区,它的区域几乎涵盖了整个南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范河 水流急促,泥沙堆积,水土流失严重,河堤也不稳,若是不赶紧采取措施,恐怕,范河的河水要冲坏河堤了。 沈溪风看了看天色,凝眉道:“今年入夏后,雨量不多,这河堤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不过,一日之间,昼减夜增,若还不对河堤进行加固,恐怕这范河一遇暴雨,就会造成下游决堤或者决溃。” 夜兰点头:“的确如此,事态逐渐严重,不知何时能引起朝廷的重视?” 沈溪风神色复杂:“朝廷就算派人下来,应当也需要很久的时间,更何况,拨冗的赈灾款项,层层剥削下来,真正用在修坝上的钱,也不知能剩多少了?” 夜兰沉思片刻,说道:“爹爹,我听书当今圣上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每日都需喝药的地步了。” 沈溪风肃然道:“兰兰,这种话也就跟我说说,别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多说,须知非议朝廷事情,是触犯刑法的。” 夜兰说道:“我知道的爹爹,我只是觉得奇怪,太医院中应当是召集了全大夏最好的太医了,为何还治不好皇上的病呢?” 沈溪风浸润上流贵族社会许多年,对他们的事也有几分了解,他知道在他们的社会里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皇家,那更是阴谋诡计数不胜数,外界传闻皆不可信。 沈溪风说道:“也许是谣传,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病大多是大医院的太医救治,不过,身为皇上,若有别的想法,比如青睐于别的草医、道士什么的,也不稀奇。” “好了,”沈溪风说完,转身就要回马车里去,“接着赶路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需得在天黑之前赶到藩镇。” “好。”夜兰和夜桃点头,回了马车里去。 接下来,夜桃沉默了一路,她这几年全都把心思放在怎么不挨打,不被慕容瑾虐待上了,夜兰和沈溪风说得话,她也跟也接不上一句,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天黑之前,三人终于在城门要关闭时赶了过来,守城的士兵骂骂咧咧的,夜兰丢给他几个铜板,立刻闭上了嘴巴。 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齐的饭店,要了三间房,经历了几天的奔波,三人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趁着女医馆将要开门时,三人赶到了女医馆外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晨日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城市晨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开门的女子看到三人,问道:“几位有何事?医馆还没到开门的时间,烦请几位不要挡在门口。” 夜兰直接说道:“请问,医馆现在还招收学员吗?” 那开门的女子看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招招手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那女子把挡门的栅栏搬开了一条缝,容他们几人挤了进去,又把缝隙堵上。这才带着认往医馆里面走去。 藩镇的女医馆还算有名,比起铁塔镇的女医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亭水楼阁、兰台水榭,一个个文雅的房间布置精致,外头种满了竹子,一看就是平时给学生们上课的教室。 夜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所女医馆,对这所女医馆很是满意,这已经是藩镇最大、最有名气的女医馆,她没有犹豫,直奔这里而来。 绕过了一条又一条林荫小道,终于,带路的女子脚步停了,她回头看向三人,说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吧,我还要去守门,就不跟着你们了。” “多谢。”三人对她表示了谢意。 沈溪风率先抬步走了上去,上了几层台阶,几人看见了一个木门。 “当当当——” 敲敲门,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进来。” 进门,夜兰看见一个身着简单的布衣,头发又木簪子高高盘起的老妇人,坐在木凳之上。 妇人虽穿着俭朴,然而看向几人的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气十足,足见老人不凡的气质。 “咳!”沈溪风轻咳一声,主动上前说起:“在下沈氏沈溪风,携爱女前来,想要入贵院校学习,请夫人记下个名字,同意爱女入学的请求。爱女资质不差,定会学有所成,不会给贵院校丢脸。” 玉明珠扫了他身后的两个人一眼,收回视线之后,再也不看他们:“回去吧,我不收。” “为何?”沈溪风傻眼了,这人,怎么什么都没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你身后的两个孩子,无论哪一个,年龄都太大了,不符合我们学院招生的规矩。” 沈溪风为难地看了夜兰一眼,怎么回事?兰兰明明说,藩镇的女医馆没有这项规则吗? 夜兰投给沈溪风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前说道:“玉夫人,前来求学的,是我的姐姐夜桃,她自幼跟着我父亲学医,也算是有些基础了,她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学院里教的简单的东西,她也不必学了,算起来,也没有什么影响。” 玉夫人看了夜兰一眼,没有说话。 夜兰接着说道:“玉夫人,能在女医馆里学习,一直是我姐姐的心愿,当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现在她想一切重新来过,夫人通情达理,还请夫人给她个机会,能同意她入学。” 玉夫人站起来,步伐稳健的绕着夜桃转了几圈,回来,无情地拒绝道:“可惜你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你说你姐姐热爱医药,那她身上为何没有药草的味道?我说不行就不行,别想着编什么幌子!今日我若同意让你进来,那明日、后日,岂不是有更多的不符合规定的人要过来,那我玉夫人,还怎么在医馆立足?” 夜兰还想着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一看到玉夫人绝情的神色,她脑子一转,刚要从怀中掏出银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玉夫人,答应下来吧。”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口的方向传出,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夜兰就疑惑,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回头一看,果真是熟人,缓步走来的俊朗男子,不是台清远是谁? 夜兰有点诧异,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他。 “台大哥——” 台清远爽朗一笑:“夜兰妹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还没等夜兰回答,玉夫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台清远,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台清远哈哈一笑,对着玉夫人解释道:“玉夫人,这是我老乡,人生两大幸事,酒醉逢知己,他乡遇故音,没想到,今日居然让我占着一样,哈哈,值得以酒庆祝。” 玉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夜兰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嫌弃之色:“既然是你的故人,那便留下吧,索性医馆很大,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夜兰松了一口气,要是失败了,她们还得去别的女医馆,万一别的女医馆打听到了她们最开始来的是这里,而且还被拒绝了,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让夜桃入学的。 沈溪风大喜过望,急忙跟玉明珠道谢:“多谢夫人,夫人心善,日后定会有好报。” 玉夫人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赶快离开吧,今日我还要给学生们上课,没有多余的功夫跟你们闲扯。” 台清远笑容异常热烈:“多谢玉夫人肯卖台某个面子,台某这就带着他们告辞,玉夫人您好生歇着。” 玉夫人不想理他,若不是这些年他在医馆里的地位逐渐上升,他对于医馆来说越来越重要,她才不会理他呢! 做出这种决定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有损她的名声,她一向是铁面无私的形象示人,这事要传出去,还不是藩镇的百姓会怎么非议她。 玉夫人觉得头疼—— 吵闹喧嚣的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儿童来来往往嬉戏打闹的声音,也有讨价还价的声音。 就在这种闹声中,台清远领着几人来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茶馆,吩咐小儿泡上了上好的茶,台清远问道:“铁塔镇没有女医馆了吗?怎么来到这里学医,这里离铁塔镇还是有些距离的。” 夜兰看了一眼夜桃,她乖乖地坐着不说话,夜兰说道:“我二姐,过了上学的年纪,又想重新上女医馆,学一些东西,她的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我爹没办法,听说藩镇的女医馆挺多,收人也不在乎年龄,就带她过来这边了。” 台清远说道:“藩镇的医馆确实挺多,不过,这里的医馆规矩并不比铁塔镇的规矩少,你说的招收学生规定年龄的,那不是女医馆,是医校,那里都是男的大夫,藩镇的医馆很少只有女医馆的,都是男医馆和女医馆混合在一起,只收女子的话,这个馆是开不下去的。” 夜桃第一次听说还有男医馆,听台清远说藩镇的医馆不会只收女子,忍不住问道:“为何?大夏的医馆,最开始,不就是女医馆吗?” 台清远说道:“这是藩镇的观念民俗在作怪。”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见台清远 台清远继续说道:“藩镇有个说法,学医的容易招致灾害,因为他们治病救人,把别人的病治好了,那病气就可能会来找给他治病的人,也就是大夫自己,需得男和女同处一起,混合阴阳之气,方能抵制那病气。” “真是奇怪的说法。”夜桃忍不住嘀咕。 “夜桃,”闻言沈溪风问道,“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托了台大夫的面子,在玉夫人那里报上了名,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了,该学的,还是得学。” 沈溪风误以为夜桃很介意男女同处一个医馆里。 “没有,”夜桃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说道:“我不是介意爹,就是第一次听到,难免觉得奇怪。” 沈溪风点头:“那就好,总之,事情已经订下来了,不能再轻易更改了。” 夜桃乖乖点头:“我知道的,爹。” 夜兰问向台清远:“这么说的话,确实是承了你的面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动那玉夫人了。” 台清远呵呵一笑,调侃道:“夜兰妹妹一向有法子,我看夜兰妹妹不是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给玉夫人过目吗?” 夜兰难得有些窘迫,没想到她准备掏银两收买玉夫人的事被他看到了。 “我是想着,掏出一些银两来——”夜兰解释道。 “所以我打断了你了啊,”台清远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及时出声打断了你,若你不那么做,好说歹说,也许还有可能行得通,一旦你把那贿赂的银子掏出来,玉夫人决计是要立马把你们赶走的,她平生最见不得那种事,若有人对她做那种事,她会觉得,那是对她的侮辱。” 夜兰愕然,幸好台清远及时喊住了她,这样一来,倒让她长了见识,知道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的。 夜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对台清远说道:“多谢你了,台大哥,承蒙你的照顾了。没想到,到了这里,都还要麻烦你。” 这一次,她是认真道谢的,她知道,若不是台清远,玉夫人绝不会这么好说话,此后,她也要更加谨慎起来才行。 “不必客气,夜兰妹子,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台清远笑眯眯说道,“若真要说道谢的话,恐怕我对你的谢意,更多才是,你交给我的东西,让我一生受益无穷。” 夜兰早在几年前,就把炮制药材的基本方法交给了他,这些年,他四处宣扬这种方法,也因为这个炮制之法,让他得到了很多声望。 夜兰也想到了这一点,笑道:“既然如此,那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再说最后一句,我二姐夜桃,今后,还请台大哥多多照顾了。” “那是自然,”台清远打着包票说道:“夜兰妹子,我既然喊你一声妹子,那你在我心里可就是亲妹子,你姐姐就是我姐姐——” “打住——”夜兰苦笑不得说道,“台大哥,我二姐可当不了你姐姐,我二姐比你小多了。” “是是是,”台清远知道自己嘴瓢了,尴尬一笑,说道:“知道了,那夜兰妹子的二姐,也是我的妹子,我自当照顾,说起来,她同我一样,同在异乡,孤苦伶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多多照拂的。” “多谢台大哥了。”夜兰笑道。 沈溪风也跟台清远道了谢,几人有说有笑的喝起了茶。 ------------------------------------- 接下来的几天,沈溪风和夜兰在铁塔镇逗留了几日,帮主夜桃把行囊搬到宿舍,在帮她打理好一切事物,花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之后,沈溪风和夜兰准备走了。 夜桃拉着他们的手,满脸舍不得,“爹爹,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您在铁塔镇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还有我娘,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沈溪风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留夜桃一个人在这里,他其实是很不放心的,尤其是听到男女混合学院的消息,毕竟,夜桃身上,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 然而事已至此,只能祈祷她安康,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溪风语重心长的说道:“夜桃,在这里要注意安全,切记不要被男子骗了,要离他们远远的——” 夜兰无奈地听着,爹怎么说这种话,台清远还在一旁呢。 看一眼台清远,果然,一脸尴尬的神色,恨不得自己当个透明人。 “好了,爹爹,”听到沈溪风说起来没完没了,夜兰及时喊住了他,“台大哥会照顾二姐的,你放心吧。” 台清远在一旁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是的是的,伯父,您就放心吧。” 沈溪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夜桃的手。 “再见,二姐!” 几人挥手告别。 夜兰转身带着沈溪风坐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沈溪风很明显的强颜欢笑,夜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话。 就这样颠簸了一路,又回到了铁塔镇。 刚到了还没歇口气,展凌云就兴致冲冲地来找夜兰。 “沈姑娘,沈姑娘,你猜怎么着了?” 展凌云神神秘秘地说道。 瞥了他一眼,夜兰不欲说话,她舟车劳顿了好几天,现在累得很,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半天得不到回答,展凌云自己按捺不住,说道:“铁塔镇新的县令前两日来赴任了,刚到铁塔镇,这几日正忙得晕头转向,交接铁塔镇事务呢?” 夜兰奇道:“新的县令来了,你怎么这么开心?你代理县令的职位没了,往后没法作威作福了,你应该沮丧才对。” 展凌云噎了一下:“沈姑娘,在你的心里,我展凌云是这种人吗?” 夜兰道:“新县令忙得不得了,没道理你这么闲,应职期间偷偷跑来找我?” 展凌云摸了摸鼻子:“我,做不来那些活,还是当我的捕快自在,这会子又没有什么案情,哪里用得着我?” 夜兰笑了:“展大人说的是,若是你当县令一职,当得得心应手,新来的县令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焦头烂额,他现在肯定在处理你扔的烂摊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来的县令 展凌云黑了脸:“明明是上一任县令的烂摊子。” 夜兰不置可否。 展凌云终于想起来他来找夜兰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说道:“你猜,新来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夜兰并不感兴趣,然而还是颇有礼节的说道:“不知道。” 展凌云并不气馁,凑到夜兰身边,刚要说话,沈溪风的呼唤声传来,夜兰应了一声,转个身跟他道了声告辞,径直离开了。 留展凌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铁塔镇这两日天气阴阴沉沉,黑云压顶,无端让人觉得心慌。 沈溪风负手站在屋檐下,盯着乌压压的黑云,突然说了一句:“风雨欲来山满楼。” 夜兰知道他心中的担心,前几日经过范河,看见那里泥土松动,若接连几日的暴雨,就怕河堤承受不住,要决堤了。 不过,夜兰心中另有担心,她知道,水灾之后,很大可能紧跟着就是瘟疫,没有先进的医疗体系,对这里的人来说,就是灾难。 好几日没有见到白墨初了,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夜兰本来想着等回来之后把范河的事告诉他一声,她猜测白墨初应该有这个能力接管这件事,可自从她回来就没有见过他。 夜间的时候,夜兰洗漱完毕,正要上床歇着,忽然听到窗户一阵响动,她心中一紧,暗想不会又是展凌云吧,他若还敢来,她非要让他长长记性。 她悄悄挪步过去,看到了一脸风尘仆仆的白墨初。 “白墨初,”夜兰喊道,好几天未见,这会儿终于能见到,夜兰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明的意味,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欢快了许多。 “去了哪里,许久不见你了。”夜兰忍不住抱怨一声。 白墨初似乎有些疲惫,走到桌边,连喝了好几口水,这才说道:“去处理了一些事,若非大夏的官员一个比一个不中用,我也不至于亲自跑去。” 看他这么疲惫,本想着明日再跟他说范河的事,不过想到下一回见他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范河的事又不能等,夜兰主动提起:“前几日我和爹爹经过范河,看见那里河堤松动,范河上下游连着很多村庄,夏日雨水又多,若不加以管理,怕是后患无穷。” 白墨初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时日我正是在奔波此事,很早之前我就让那些人把河堤加固了,他们告诉我已经完成了,我去检查时,确实如他们所说,不过,我前几日从那里经过才发现,他们只加固了一段河堤,下游的河堤根本没有管过,完全是阴奉阳违,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这一回往返好几地,一个个督查他们对河堤进行加固,让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办事,只是——” 白墨初眸色沉沉,“眼见着这几日就要下暴雨,恐怕,要来不及了,我明日还要去那里一趟,再多找些人来,必须要在这几日完工才行。” 听到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夜兰才放下心来,“那再好不过了,若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便可,毕竟这也不是小事,范河的水真要泛滥,恐怕没过多久就会淹没下游大半数的村庄。铁塔镇所处地势较高一些,也许能幸免,不过,还是撑不过范河水的无限泛滥,真要发了洪水,不知道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庭破碎。” 白墨初身上的担子很重,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狗官,等此事了了,我非要拿他们是问。” 白墨初似乎忘记了,这一番对话暴露了许多东西,夜兰却也不惊讶,她早都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试想,敢骂县令是狗官,还要拿他们开刀,给他们个教训的人,身份能一般吗? 夜兰轻笑一声,想让他消消气,忽然面色一紧,说道:“有人过来了。” 听脚步声,好像是沈溪风。 白墨初显然也听见了,他许是愣了好些天,脑子反应迟钝了些,起身就要往夜兰床底下藏。 夜兰哭笑不得,把他拽出来说道:“你快走啊,翻窗户,我爹从南方来的,你翻北边的窗户逃走。” 白墨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法敏捷,几步走到窗户前,能在沈溪风推门进来之前离开。 “当当当——”门被敲响了,沈溪风的声音传来:“兰兰,睡了吗?爹爹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哦哦,爹,我睡了,你等一下,我这就起来,”夜兰还在推搡着白墨初,本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不过这个点了,白墨初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自己还穿着寝衣,若是屋内的情形被沈溪风看到了,她就算有嘴也说不清了。 夜兰小声地催促道:“快点,快点,从那边的窗户翻出去。” 白墨初依言,翻上窗户时,他忽然笑开了,打趣道:“兰兰,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夜间私会?” 夜兰忍住白眼:“一点也不像,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白墨初仔细回味了一遍她说的话,忽然笑得奇怪:“知道了,兰兰,那我下回再来,如你所愿,就做点什么吧。” 夜兰紧张的不得了,偏偏他还在调笑她,忍不住瞪眼道:“快走,要是被我爹看见了,你就别想再来了!” “好,这就走。”白墨初笑道,跳下窗户,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沈溪风还在敲门:“兰兰,好了吗?若是不方便的话,我明日再来好了。” “好了好了,”夜兰胡乱的扯了扯衣服,赶紧跑过去开门:“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坐在桌子前,沈溪风愁眉不展,看了夜兰一眼,说道:“兰兰,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方才我夜观天象,万里无星辰,以我的经验,恐怕不日就会有大暴雨,我们还是提早做打算,屯一些粮食在家里吧。” 夜兰也有此打算,点了点头,说道:“爹爹思虑周全,尽管我们铁塔镇地势高一些,距离范河也有些距离,却免不了会有灾民投奔此地,屯一些粮食,设棚赈灾也是好事。” 沈溪风说道:“确实如此,这几日我会去隔壁镇子,多买一些粮食,也劝铁塔镇的百姓多屯一些,医馆的事情,暂时要交给你和刘义了。” “爹爹放心,”夜兰说道,“我和大伯会好好管理医馆,不会有什么差池。” “另外,”她又说道,“我会在铁塔镇宣传此事,告诉百姓们要未雨绸缪。” “兰兰有心了,”沈溪风说道:“你若忙不过来,不妨去找新来的县令,以我这几日的观察,新来的县令倒是尽职尽责,和上一任县令完全不一样。而且年龄也不大,你若向他求助,把实情跟他说清楚了,我想,他不会不管的。” “好,我记下了。”夜兰说道。 之前展凌云提过一次新来的县令,沈溪风又提起,他们的的话里或明或暗都是对他的赞赏之意,看起来新来的县令很是出色,引起了夜兰的好奇心,她真想看一看,这新来的县令到底是何人物。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沈溪风准备离开了。 他撑着桌子刚要起身,忽然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片空白,沈溪风不动声色,强自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靠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些了,眼前景致也清楚了许多。 回头看了夜兰一眼,她的心思没有在他身上,歪着头正想些什么,并没有发现他刚才的异样。 沈溪风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不经意间看见大敞的窗户,正被风吹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摆,又嘱咐夜兰,晚上的时候锁好门窗,屋里最好点着蜡烛睡。 倒把夜兰吓了一跳,要不是确定沈溪风刚才没有看见白墨初,她真要以为他这是在偷偷的提点她了。 “好的爹,我知道了,我会把门窗栓好,点着蜡烛屋内太亮了,我会睡不着的,还是算了吧。”夜兰乖乖应声。 沈溪风点点头,走时帮着夜兰把门关好了。 夜兰松了一口气,迅速跑到北边窗户上,趴在窗棂上往外看,左瞅右瞅都看不见白墨初的身影,想着也许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刚要把窗户放下来,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住了手。 托着腮在窗户边上站了一会儿,确定白墨初不会回来了,她这才把窗户关上,拴上了栓子。 ------------------------------------- 几天的时间,夜兰和沈溪风都在紧赶慢赶着收粮食,她特地设了个摊子,把范河的情况说了,又把这两天就会有暴雨的情况说了,告诉铁塔镇的百姓们让他们也要把粮食囤起来。 夜兰在铁塔镇的这些年,也算是有些威望了,她这么一说,很多百姓都听了她的劝告,有钱的堆满了一年的粮食,没钱的也囤了杂粮面,野菜什么的。 夜兰一看效果挺好,也没有去找县令,就这么宣传了几天,铁塔镇每家每户的家里都有了足够的粮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存粮 虽然知道粮食囤多了要是吃不完会发霉生虫,然而百姓们还是照做,他们对夜兰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况且近来越来越异常的天气,也预示了接下来的不安。 沈溪风回来的那天,黑云压城,夜兰眼看着即将落下来的倾盆大雨,心都要揪成一团。 帮助沈溪风卸粮食的时候,她问道:“旁的村镇是什么反应。” 沈溪风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他们这几日下暴雨,河堤要是溃了,可能会有洪灾,要他们多囤一些粮食,可是,没什么人听我的,他们都不信。” 沈溪风只能自己尽可能多的多买一些粮食,有些地方的粮食,他若不买,洪水一来,直接就把它们冲走了,白白浪费了。 夜兰语气有些沉重:“爹爹,我看这雨,今天晚上就会下起来。” 沈溪风也是这种想法,可是没办法,他不是圣人没办法普渡众生,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别人不听,他也没有办法救他了。 沈溪风带来的粮食堆了满满一个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两年的吃食。 当天夜里,果然,巨雷滚滚,手臂粗的闪电不时在天边亮起,这天夜里,夜兰辗转反侧,洪水之后,很大可能会有瘟疫,她得要多存储一些药材了。 她闪身进了空间里,外头天雷滚滚,搅得人不安宁,她的空间里却安静的很,一片日光和煦。 她的药田和农田里一片硕果累累,那些作物长势喜人,摇头摆脑的似乎在等待着她来收获。 她定了定心神,把一些抗毒、祛毒、涌吐、解表的药材收割了许多,炮制出来,制成许多药丸、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时,已经是深夜了。她心神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暴雨用力地击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夜兰隐隐心惊,如此大的雨,几乎能把茅草屋的房顶砸穿,若连续下两日,不用等河堤决溃,街道就会被淹了。 心中忧虑,辗转反侧半天,夜兰方才睡去。 是夜,寥寥几颗星辰在窗外闪烁。 夜兰于噩梦中惊醒,惊叫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惊魂未定之余,她的眼角突然瞥见屋内阴暗处有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那儿,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冷汗立刻爬上她的后背,她脸色苍白,出声询问:“是谁?谁在那里?” 夜兰忍不住抱着被子后退,直到顶着墙,退无可退,那人影方才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他的身体,他的五官,逐渐显露于星光下。 看到那人影的五官,夜兰方要松一口气,然而转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她瞪大了眼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颤声问向来人:“师,师父,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还,还拿着一把刀?” 那男子并不言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夜兰,握着匕首慢慢靠近,星光,似乎给他的双眸镀上了一层冷意。 “师父?”夜兰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危急时刻她强自镇静,一开口,她的声音里却忍不住附上了丝丝缕缕的绝望:“为什么?师父?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那男子停住不走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带有怜悯,和愧疚,仿佛还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夜兰紧紧地抓着被子,仿佛从中汲取着微弱的勇气,眼泪无声落下,她看向那男子的眼神带着绝望和悲伤,她哽咽:“师父……” 这一声呼喊哀戚入骨,然而那男子也只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冷,仿佛下定了决心,手一扬,发狠刺下…… “啊——”夜兰从梦中惊坐起,她大汗淋漓,忍不住大口喘气。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穿越前的情景。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第二次做了这个梦,这一回,她想起来了,这一幕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的,正是她穿越之前发生的事。 梦中那个绝情的男子,正是她前世的师父。 养了她二十多年的师父,居然要杀了她? 一想到这个认知,她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冷意。。 窗外暴雨不停,哗啦啦的声音,像是砸在人的心上,把心脏砸的抽痛,夜兰忍不住把头蒙在被子里。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是她的师父杀了她,然后她就到这个地方来了吗?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她的记忆到这里中断了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呢? 想到她的师父最后一眼那个清冷的眼神,夜兰只觉肝肠寸断。她信赖、敬仰多年的师父,居然要杀了她? 眼泪无声落下,夜兰拥住被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耳边,暴雨如注的声音还没有停,夜兰拥着被子来到窗前,她的小院都快被雨水淹没了。 小院里长势极好的芭蕉树被雨打的零落,无力地倒在地上,任凭污水淹没它的身子。 夜兰忍不住担心,白墨初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雨下的这么大,他也没有办法再奔波了,真希望他没有出事。 还有夜桃,前些日子刚把她送到藩镇,藩镇虽在范河下游,距离范河却有些距离,也不知给她的信她有没有收到。 那晚上沈溪风来找夜兰商量屯粮的事之后,就给夜兰去了一封信,让她见信就赶快回来。 算算时日,最快的话她这会儿也是刚刚收到信,暴雨之下,她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只希望她在那里能够照顾好自己。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脚步,踩在水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她的院门出现了沈溪风和青书撑伞狼狈躲雨的身影。 她慌忙拉开门,在屋檐下就喊道:“爹,青书,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跑过来做什么?” 两个人被暴雨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小小的两把青竹伞根本抵挡不住倾盆暴雨的肆虐,无力地折了,雨水顺着两人的脸颊流进嘴巴,两人连回话都不能。 紧跑着躲进了屋檐下,两人浑身都湿透了。 夜兰眼中满是心疼,不免有些气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青书一边拧着衣摆的水,一边解释道:“二姐,不要怪爹,是他放心不下你,非要过来看看——” 夜兰气笑了:“爹,你是怕我的房子被雨砸露水了吗?我躲在屋子里,能有什么事啊?” 青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样无奈道:“我说了,我过来看一看,爹不同意,非要亲自过来看一看才放心,我只好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沈溪风的袍子厚重了一些,光是拧出水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听到青书的话,忍不住皱眉道:“我上回让你来喊兰兰吃饭,你倒好,让兰兰饿了一晚上。” 夜兰垂下头,掩住眼中笑意:这么久的事,沈溪风还记得呢? 青书忍不住辩解道:“爹,我哪知道厨房没有给二姐留饭啊?” “好了好了,”见沈溪风还要说他,夜兰忍不住打了圆场,“快进来,换身干净衣服,穿着湿衣服,当心受了凉。” 沈溪风上上下下检查了夜兰一遍,见她还拥着个被子,有些紧张问道:“兰兰,你生病了吗?这么畏寒?” 夜兰反应过来,笑道:“爹,我没有畏寒,她把被子放下来,早上关心外面下的雨,想来就来到了窗户边,忘了把被子放下。” 沈溪风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还是回去吧,这里没有我和青书的衣服,我们得回去换上衣服,反正衣服已经湿了,也不妨事了。” 说着,还不等夜兰反应,两人又撑着伞要走。 “等一下,”夜兰赶紧喊住了他们,走进屋子拿出了几包药来:“这是驱寒的,一会儿你们两个回去了,记得把药喝下。还有这些点心,是我之前备下的,你们也带回去。” 他们屋子里肯定没有药材,夜兰给他们拿了很多,备用着。 “好。”接过药材和点心抱在怀里,两人又冲进了雨里。 担心地看着两人,夜兰在想,雨一直不停,最后不要冲到柴房,若把柴火淋湿了,他们连生火做饭都难了。 ------------------------------------- 暴雨一连下了十几天,方才停住,雨过天晴,百姓的心中却仍在下雨。 夜兰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洪水淹没了许多地方,灾民不断地涌入铁塔镇,借助地理位置的优越,铁塔镇周围的小片地方暂时安全,没有被洪水淹没。 然而空地有限,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铁塔镇,破庙、客栈、街道、甚至坟地都聚集满了人,流民越来越多,不时有争斗、斗殴事件发生,铁塔镇的治安堪忧。 铁塔镇的原生百姓们家家户户皆大门紧闭,不知何时传起来的流言,说是铁塔镇里的每家百姓家里皆藏了大量的粮食。 这个传言在流民里传开了之后,有大胆的人趁着半夜翻进百姓家里,肆意抢夺食物。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施粥 有一回,流民抢食物的时候被发现了,居然把那户人家给打死了。 事情发生之后,铁塔镇的百姓皆如临大敌,家家户户紧闭了门窗。 县令把不安分的流民全都赶了出去,自那之后,他紧闭了铁塔镇的大门,不再接收任何流民。 雨停的第一天,夜兰就在铁塔镇中央搭了个粥棚,开设布粥点,她的空间里有小麦和水稻种出来的馒头和米饭,她直接拿出来熬成了粥,发放给难民吃。 不仅如此,沈溪风和刘义还在旁边搭了个棚子,义诊,免费给难民看病。 看到她的行为,铁塔镇也有心善的人送来了粮食,还有一些大夫也跟在沈溪风身后,免费为难民看病。 这样的配置顺利过了两天,有夜香和青书维持秩序,难民们倒还算配合,乖乖地排队领饭。 傍晚,几人收摊回家,刚进了沈家院子,就听见一阵哭泣的声音传来。 沈溪风皱眉,快走两步进了屋子查看情况。 屋里,丫鬟小春哭得伤心,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收拾东西。 沈溪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哭什么?” 小春一见沈溪风,委屈更加,抽泣着说道:“老爷,是夫人,夫人要把我赶走。我,我没有地方去,如今出了天灾,粮食紧缺,我就算回了家里,我娘和我爹也不会让我进门的。” 闻言沈溪风大怒,留下一句:“不用收拾东西了,你就留在沈家,我说了算。” 说完,就去找杨秀娘。 夜兰默默地看着,心中复杂异常。 这些年杨秀娘性格变了许多,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没有在跟着沈溪风,和青书、夜香两人就坐在院子中央,隔着老远,都听见沈溪风的怒声,和杨秀娘的哭声。 青书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二姐,你有没有觉得,娘变得好奇怪?” 夜兰沉默着点了点头。 夜香也说道:“娘这些年是变了许多,若是从前,即便我们家没有粮食了,她也不至于把伺候她好几年的丫鬟赶走,现在,先不说我们家也不差一张吃饭的嘴,她这样把人逼入绝境,实在不像从前的她。” 夜兰完全明白杨秀娘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她这些天把沈府的粮食都拿去分发给难民了,唯恐沈府的粮食不够他们一家子吃得,就先把丫鬟赶走了,反正赶走了也有免费的粥领着,即便粮食发完了,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心头复杂难言,也许这么些年衣食无忧的生活逐渐改变了她的性情,她越来越在意身外之物,平日里也只与一些贵妇人交往,即便被嘲笑村妇也要上赶着巴结她们。 随着沈氏医馆的出名,她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终于融入了她们的圈子,她也学了那些人的作派。 夜香的话音落下,几人陷入了沉默,久久地没有说话。 沈溪风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他的脸色很明显的差了很多。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在夜兰的屋子里用的饭。 沈溪风闷酒一碗接着一碗,青书看不下去,抢过了他的碗,劝道:“爹爹,喝酒伤身,明日还要去街上义诊,您还是少喝些吧。” 夜兰知道沈溪风心中苦闷,多年发妻变成这般模样,他心中比谁都不好受,也劝道:“是啊爹爹,少喝些,别误了事,省得让大伯嘲笑。” 往日提起刘义,沈溪风都会一撇嘴反驳,这一回,他难得的没有回嘴,缓缓地扫过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他的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 这些年他和杨秀娘之间变得越来越陌生,多少个相顾无言的日子,他从医馆回来,想跟她说一说医馆发生的趣事,她却只会坐在梳妆台前,拿起各种不一样的簪子,问他好不好看。 他以为她只是新奇,过段日子就会过去,谁知几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从前。以前纯真的她,受委屈了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她,让他迷恋的她,越来越远了。 现在的她一身市侩之气,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好说了。 想到余生都是这么度过,他觉得心寒又悲哀。 还好还好,还有孩子们陪在他的身边。 他紧紧地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脸上露出满足之意。 有他们,前路再难,他也要好好活着,为他们撑下去。 三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杨秀娘之事,沈溪风也难得散了阴霾,有说有笑地同他们说了好些话,等散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深了。 ------------------------------------- 第二日,夜兰照常在发粥的时候,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嚷嚷着挤开了前头的人,挤到了最前面,拿出一个大碗,径直递给了夜兰。 被她挤到的人皆面露不忿之意,有人出声提醒道:“沈姑娘说了要排队取粥,人人有份,你急什么?” 那孕妇丝毫不理,只一个劲催促:“快点,快点,给我多打点粥,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打得少了,不够我们吃的。” 夜兰微微皱眉,然而看到她鼓鼓似即将临盆的肚子,没有说什么,依然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 接过碗,那女子心满意足,离开了。 夜兰心中思索,这人似乎刚来的,前两日没有见过她。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傍晚他们收拾东西回到家里时,那孕妇竟跟着他们一路过来。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沈府院子中央,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说道:“我要在这里住下了,我大着肚子,没办法跟那些人挤在一起,你们既然做好事,那就好事做到底,给我收拾个房间,让我住下。” 沈溪风脸色不好,说道:“这是我家,我做善事就得把我自己家收拾出来当客栈吗?这是什么道理?我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说过。” 青书上前,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让她离开,他还许诺,给她拿几床被子,让她垫在身下,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受寒。 夜兰盯着她看,不说话,让她住进来,那就是开了先例,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无赖会要求也住进来,那样的话他们家还怎么生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孕妇 看到那个孕妇大大咧咧坐在院子中央得意洋洋的神色,似乎笃定了沈家一家不敢对她做什么,夜兰忽然笑了,她缓缓地走近那个女子,说道:“以为我沈家好欺负,也过于天真了吧?我数三个数,赶紧走,不然的话,信不信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乍然听到夜兰狠厉的语气,那孕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撇着嘴道:“你敢吗?我可是孕妇!”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你要是打伤了我们,官府会把你抓起来下大牢的。” 夜兰瞥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凭我沈家在铁塔镇的威望,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污蔑的了的吗?” 见到那孕妇沉默着不说话,夜兰又说道:“还是你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明日发粥之时,我若对那些流民说,粥发不了了,因为,今天夜里,有人把我沈家仓库的粥,盗走了——” 夜兰遥遥地指着她,说道:“巧得很,我看那盗走米面的人,正是被我沈府收留住下的你,这样的话,你可还在我沈府住?” 那孕妇咬着牙盯着夜兰看了半天,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她观察了他们几日,沈家的人说话都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对待流民说话也温言软语,这让她以为沈家的人可能都是面团做的,很好拿捏,谁知,这一试,她才发现,面前这个沈家的小姐虽然讲话文静,却是最不好惹的性格,然而她却不肯就此放弃,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谁知夜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喊青书拿棍子来,青书倒也配合,立刻去了墙角,拿了成人手臂这么粗的长棍子。 抄着棍子来到孕妇面前时,他不忘威吓道:“三姐,直接打死吧,这人可恶的很,把她打死了,展大人也是不会怪罪的。” 心中好笑不已,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她仍旧平静地说道:“那就不必留有余地了。” 那孕妇一见青书朝着棍子就朝她走来,明明看起来瘦弱的模样,那棍子居然拿的稳稳的,她慌了,赶紧爬起来,尖叫着就往外头跑,明明是个孕妇,跑起来身形却很灵活。 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这一出闹剧终于结束,沈溪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从灾祸发生后,他们的日子不太安宁,总有事情发生。 勉强对夜兰露出笑意,他就跟先回屋子了。 沈溪风走后,青书嘴角一直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忍不住凑近夜兰:“三姐,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她轰走了,换成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夜兰笑道:“青书不是很厉害吗?要不是你那句话,她还不一定会被吓走呢。” 青书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那都是现学现卖——” 话还没说完,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进了沈府。 “沈姑娘,沈姑娘,”展凌云上气不接下气,“能否跟我去一趟遂州?” “为何?”衙门里没有人了吗?怎么会来找她? 展凌云含糊其词:“有要事需要沈姑娘帮忙。” 遂州是最靠近范河的地方,那里的灾情也最为严重。 虽然展凌云不肯说,但她相信,展凌云肯定不会害她,没有多作思考,她就点头同意了。 对上青书和夜香担忧的眼神,夜兰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退缩。” 夜兰问向展凌云:“什么时候出发?” 展凌云说道:“就是现在,却快越好。” “好。” 突然被告知要去扬州,确实事发突然,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要收拾的东西倒也没有多少,很多东西她都放在了空间里,空间相当于她的小仓库,衣食住行,各种方面都有。 尽管如此,她还是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没用多久的时间。 等她要出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就迎面而来,悠悠地在她身边停下,展凌云的声音响起:“沈姑娘。” 接着,便是马车的帘子被一撩而起,展凌云的脸自马车的车帘后闪出。 他站在马车头上,弯下腰来冲着夜兰遥遥伸出手:“沈姑娘,上马车。” 夜兰皱了皱眉:“各地都被洪水淹了,赶着马车,我们怎么过去?” 展凌云说道:“我们得绕远路,路上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 夜兰说要骑马,会跑得快一些,展凌云却坚持坐马车,不知为何,执拗的很,夜兰没办法,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赶路,夜兰紧紧抓着手里的包袱,面对着展凌云奇怪的脸色,别过了脸去。 展凌云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我去外头坐着。” 说着掀帘走了出去,和马夫坐在了一起。 马车缓缓地开始开动了,这一路去遂州,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夜兰沉了心神,把注意力放在空间里,检查了里面没有缺少的东西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这时,一阵马车轮子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声音低沉,夜兰还是耳尖听到了。 “怎么?还有一辆马车?还有谁跟着我们一起去随州吗?”夜兰掀开帘子,问向展凌云。 展凌云微微侧头:“哦,忘了说了,铁塔镇的县令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于是就听得他们后面的马车一直稳稳的跟着,夜兰也没多在意,已经好几天了,她都没有见过新来的县令,他们沈家在外头赈灾救民,也没见县令来过,许是太忙了吧,夜兰心想。 此次行程走得匆忙,同一马车上的两人也无话可说,各自沉默。 因着洪灾的关系,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很快夜幕降临,马车没有停,夜兰吃了展凌云给的干粮充作晚饭,她也没有挑,就着水就咽了下去。 夜深人静,周围除了马车轮子轱辘滚动的声音便再无多余的声音。 夜兰听着这声音,困意渐起,不知不觉,便靠着一晃一晃的马车板子睡着了。 睡意迷糊中,她感觉有人掰着她的肩膀,一手搂着她的头,一手把她的身子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 再醒来时,已是清晨,马车停了下来。 也不知此时到了何处了?夜兰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想要看一看行程过了多少。 第一百三十章 出发 这是一片竹林,清晨,东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湿润的风微微有些凌厉,钻进人衣衫内只感觉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夜兰忍不住裹紧了衣衫,她缓缓的走进湿润的竹林,绚烂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又将柔和的色彩洒在竹林里,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这里可真美啊!夜兰忍不住赞叹一声。 晨曦中,那碧绿的竹竿闪烁着纯洁的光泽,绿莹莹的光环萦绕着整个竹林,草丛上闪耀着光彩夺目的露珠,这简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清晨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没有那种喧嚣气息,让人感觉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夜兰忍不住伸开了双臂,来拥抱清晨的一缕阳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禁沉浸在其中。 然而她的深呼吸只到一半,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脸,于是夜兰的晨起享受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咳咳,你,咳咳,你怎么来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忍不住咳嗽连连,但是尽管她咳嗽的喘不过气来,还是使出全身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此刻,慕容长松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脸前。 他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看起来颇为风流潇洒。 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且又过了五年,但是慕容长松周身淡雅的气质,夜兰绝不会忘。 慕容长松优雅一笑,秋天的清晨的寒冷丝毫没有折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他开口,声音如昆仑玉碎般好听:“又见面了,沈姑娘。我说过的,我们还会再见的。” 夜兰惊了:“你,特地来找我的?” 慕容长松含笑点头:“正是。这些日子忙了些,镇子里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这才没有及时去府上拜访。” 电光火石之间,夜兰突然抓住了一丝讯息:“你就是铁塔镇新来的县令?” “不错,正是。” 尽管心中千转百回,夜兰还是收起了情绪,冷静问道:“慕容大人,不知此行为何啊?” 慕容长松轻笑:“不必叫的如此疏离,沈姑娘,不如唤我长松吧,从你的嘴里听到我的名字,不太习惯。” 展凌云突然出现,一见两人都在,咧着嘴笑道:“哟,聊上了,还赶不赶路了?” “不必着急,昨晚赶了一晚上的路,先让车夫休息一会儿,用早膳了吗?沈姑娘?” 夜兰摇摇头:“还没。” 展凌云把手里的包着烧鸡的油纸拿出来:“这呢这呢,这不就来了,你们先吃着,我再去拿。” 夜兰盯着他看了许久,为何昨天晚上给她的是硬硬的干粮,今天早上就有烧鸡吃了? 展凌云被她看得发毛,不由自主解释道:“干嘛?我跑去附近五公里之外的市集上买的,一大早我就去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夜兰收回了目光,说道:“给我干粮就行,我吃干粮。” 慕容长松说道:“那我也吃干粮吧。” 展凌云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啊,都说了还有呢?” 说罢,不由分说就把烧鸡塞到夜兰手中,匆匆去拿别的干粮。 烧鸡在夜兰手中,她神色不变的递给了慕容长松:给你,拿着。” 慕容长松看了她一眼,说道:“沈姑娘快吃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情,先回马车处理。” 说罢转身离开,衣不带风。 …… 肚子里适时的发出了两声“咕噜”声,夜兰摸了摸烧鸡,心里真想钻到空间里,在她的农田上大吃特吃,那里,她想吃什么没有啊!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夜兰的脚底下。 她低头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只肥硕的野鸡,鸡毛凌乱,一动不动的躺在她脚边,好像是被打晕了。 沉默了半天,夜兰说道:“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还有?” 这是还有?这分明是还活着的鸡。 展凌云讪讪一笑:“我没有带够银两,只能买一只鸡,我实在不知道,那个地方的烧鸡这么贵。” 夜兰扶了扶额头,又问道:“这只活鸡又是哪里来的?” 展凌云面上带着微微得意,他指了指南面的位置,说道:“那边有一家猎户住在那里,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就去跟他们买下来了,顺便买了些调料,我准备亲自动手,我烤的鸡,不必集上卖的差。” 夜兰:…… “行吧,”她无奈道,“我去捡一些柴火。” 展凌云笑容灿烂:“多谢沈姑娘了,等烤好了,分你一个大鸡腿!” 夜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去竹林里捡了一些干柴火,又捡了一些绒草,幸好她带了打火石,从兜里拿出打火石,熟练的生火,展凌云去附近的河边处理珍珠鸡去了,堆好支架,夜兰准备等他一回来便把珍珠鸡插上架在火里烤。 支架支好放在地上,夜兰研究了一会儿,又去附近寻了一些东瀛草把支架夹紧,东瀛草不易燃,用来绑靠近火边的支架正正合适。 点了半天的火,被烟呛了满脸,然而火势还是渐渐小了,柴火不多了,夜兰准备再进竹林里寻找一些干枯的柴火,这回,她把柴火放在一边,她放弃了,生火的事还是教给展凌云来做吧。 等她回来的时候,展凌云正在给整只鸡撒上调料,准备架在烤架上。 夜兰盯着看了半天,赞叹道:“你这手法,看着挺熟练的啊!” 展凌云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以前的时候没饭吃,我都是抓了鸡在外头自己烤着吃,烤的多了,不就熟练了。” 夜兰听出来了他话中的意思,却没有拆穿。 倒是展凌云说完也反应了过来,讪讪一笑:“那是以前才干的事,很久之前,我现在,再也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年轻不懂事嘛!” 夜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很正常的事情,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衣食无忧,有的人在最底层摸爬滚打一辈子,连饭都不吃饱,展凌云现在看着光鲜,熟不知他自己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展凌云说完,又低下头,认真的把调料抹匀整只鸡 生火,架上整鸡,展凌云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最后,夜兰还是吃到了好吃的鸡肉,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吃干粮。 稍微休整一下之后,几人又继续赶路,车夫还在休息,这一回,换慕容长松和展凌云同时赶着两辆马车。 又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第一次做这么久的马车,夜兰发现,做马车的时间长了,她有些头眩眼花起来。 她苦笑:自己这是晕马车啊。 晕马车不是病,只是生理反应,她从空间里拿出薄荷叶,想要用刺激的气味提提神,奈何毫无作用。 马车颠簸的她头晕眼花,胸口也开始发闷。 身为医者,居然抵抗不过晕车,这让她有一些挫败感,,她怕耽误一行人的行程,兀自强撑着。 半路停下歇息时,慕容长松来找她,他掀开帘子:“沈姑娘,下来透透气。” 慕容长松细心,发现她的异样上了马车,扶她下来透透气,下了车,加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夜兰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 她冲着慕容长松笑得无奈:“不用因为我耽误行程,继续赶路就行。” 慕容长松担忧地看着她,说道:“看你的样子很不好,我们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说着,扶着夜兰到石头上坐了一会儿,没休息多久,夜兰就坚持着要上马车接着赶路。 然而等她再上了马车没有走多远,头晕眼花的毛病又出现了。这一回,晏清还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展凌云又要叫停马车,夜兰背靠着车厢,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停,不用管我,继续往前走吧,不要告诉慕容长松,不然耽误了行程,我还能忍。” 展凌云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听她的话。 马车还在走着,夜兰强自忍受着头眩眼花,胸闷气短,整个身体似乎快不属于她的了。 夜兰半躺在座位上,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夜兰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想应,可是嗓子发不出来声音,后来又有斥责声夹在其中,没过多久,声音消失了。 是谁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水喝。 “大人,若耽误了行程……” “我会负责。” “可是我们……还得去……”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下官不敢……” …… 夜兰迷迷糊糊中,把这些对话全都听在了耳里,她好像听到了白墨初的名字,她想起身,想问一问白墨初怎么了,想跟慕容长松说不需要为她停留,她还能撑得住。奈何这些只能想想,她现下身子全无力气,就是想动一动都难。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去哪里 慕容长松喂完了一杯的水,轻轻地喊着夜兰:“夜兰,夜兰,你醒一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夜兰,你还好吗?夜兰,夜兰——” 躺在慕容长松怀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夜兰觉得自己渐渐回过神来,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她努力睁了睁眼,张嘴说道:“慕容大人……” 奈何声音太小,压根也没人听清。 慕容长松见她醒来,眼中惊喜闪过,见她努力张嘴想要说话,虽然并未听清,但是他还是瞬间就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凑近她耳边,低声安慰道:“放心,沈姑娘,只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启程,你在马车上再坚持一会儿,今日申时我们便能到祈镇,在那里停留一晚,你好好修整一番,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发,沈姑娘,再坚持一下。” 夜兰听到自己可以不用像这样难受,不会耽误到他们一行人的行程,虽然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但还是努力的点了点头,示意慕容长松她还撑得住,让他放心。 紧接着,便闭目养神,想让自己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 慕容长松见她有了反应,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水杯放下,把她轻轻地靠在了树上,方才他喂不进去夜兰嘴里清水,就把她搂在怀中,这会儿,她清醒了些,状态也好了很多,他要把她放开了,毕竟于理不合。 稍微休息一下,慕容长松把车夫喊了起来,要他驾车,他去夜兰的马车里照顾她。 夜兰在马车上又苦苦坚持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慕容长松说:“夜兰,我们到祈镇了。” 夜兰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被慕容长松扶着下马车的时候,夜兰感觉自己好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迷迷糊糊摸到了客栈的房间,慕容长松把她放下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夜兰没有心思注意,她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又醒过来,又又睡过去几次,在睡梦中被慕容长松叫醒。 他端着药碗,说道:“这是我去镇上买的不晕车的药,你吃了,也许有用。” 夜兰想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大夫,难道他忘记了吗?这有这种有效的药,她难道不会吗? 然而她闭紧了嘴巴,没有说出口。 她明白这是他的心意,不忍拒绝。 慕容长松一着急,确实忘记了夜兰就是一名大夫的事,急急跑出去,问了好几个药堂才问道这个药方,怕夜兰嫌药苦,他还准备了蜜饯放在一边。 喂夜兰喝药之前,拿起一颗想要放进她嘴巴里,夜兰见状,哭笑不得,说道:“喝苦的药之前吃蜜饯,待会儿喝药的时候岂不是觉得药更苦了?” “是吗?”慕容长松倒是没想过这么多,毕竟他自己从来没有嫌弃药苦过,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这些东西不太懂。 夜兰重重点头。 睡了这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好多了,从慕容长松的手中端过碗来,一饮而尽,虽然药苦得她连眉毛都拧在一起了,但还是咬着牙咽了下去。 这时候,慕容长松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了一碟蜜饯放在她脸前,夜兰虽然觉得这苦味还能忍受,但是此时能吃一点甜甜的蜜饯,她也不会拒绝,何况是慕容长松的心意。于是抓了几个蜜饯,丢在了嘴里。 喝完了药,夜兰又躺下了,不过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展凌云和慕容长松都不知忙什么去了,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她躺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渐渐回来,先前的那些不适的症状也舒缓了好多,她便起了身,想要出去走了走,透透气。 谁知刚出了门,就看见店小二端了一盘子菜笑得一脸热情走了过来,“夫人,您这是去哪?这位老爷点的菜给您送来了,两位请慢用!” 原来他身后还跟着慕容长松,许是怕她饿了,他忙完手中事便立刻喊店小二端了饭菜与他一同上来。 那店小二放下饭菜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走了,慕容长松走到夜兰面前,盯着她的脸色看了半天。 夜兰看他紧张的样子,便笑着说道:“不过晕马车而已,又不是生病,不用如此担心。只是我一向以为我身子底好,没想到这回出远门大大的丢了个人,惭愧惭愧,想来是我这个人不常乘坐马车的原因。” “倒也不是,”慕容长松答道,“个人体质原因,原也没什么,夜兰身子底子好,这才不过一会儿,夜兰就恢复如初了,可见你平时身子骨还是挺结实的。” 慕容长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饭桌前,示意夜兰来到饭桌前吃饭,他知道这些日子夜兰都没有好好吃饭,于是百忙之中抽个空点了一大堆菜,忙完了就直接让店小二送到房里,他也跟着上来了。 他递给夜兰一双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说道:“快尝一尝吧,不知道是不是你爱吃的菜,我就多点了些。”不知道为何,夜兰觉得“爱吃的菜”这几个字,慕容长松好像刻意加重了语气。 她自己对于吃食没有那么在意,也说不上爱吃不爱吃。 慕容长风吃得并不多,最多的就是给夜兰夹菜,然后看着夜兰细嚼慢咽吃饭,轻柔淡雅的眉眼便缓缓地浮上了笑意。 很快吃完了饭,夜兰吃得心情舒畅,她问向君洛:“祁县是在什么地方?” 慕容长风想了想,回答她道:“祈镇距离洛阳大概五百多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个镇子小,倒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夜兰若想逛一逛,我明日一早陪你出去走走,这个小镇子,夜兰逛一上午就觉得腻了,在这里吃了午饭,我们便要再出发了。” 夜兰觉得这个行程安排不太合适,迟疑着问道:“那会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 慕容长松嘴角含笑:“不碍事的,你晕车的时间已经赶了很久的路,这会儿不仅没有慢,还提前了半天,明日在耽误半天,也不碍事。” 想了想,夜兰点了点头答应了。 慕容长松见她脸上有很明显的倦意,便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夜兰洗漱一番,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去寻到慕容长风。 见他坐在大堂的桌子上,同展凌云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展凌云正对着楼梯,先看到她从房间里出来,眼前一亮,扬手招呼她下来吃早饭。 夜兰正奇怪两人商讨事情不去房间里,坐在大厅之上,不怕被别人听见吗? 走下楼梯来到两人的桌子旁,慕容长松招呼店小二上菜饭,展凌云看着夜兰取笑道:“等你好半天了,还不起来?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夜兰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在在大堂里谈事情,而是在等着自己吃早饭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了,还没回复精神,多睡了一些,下次再有这种事,上去敲门喊我便可。” 展凌云瞥了一眼慕容长松,说道:“我倒是想去啊,还不是有人拦着,不让我去,非说你这些日子没有有有休息好,要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说完,凉凉地瞅了夜兰一眼,似乎对于她害得他饿了半天肚子很是不满,却并不敢直言。 夜兰看向慕容长松,正好迎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开口,言语看似平淡但话里的关怀却掩都掩盖不住:“昨晚睡得好吗?感觉如何?可休息回来了?” 店小二眼色极好的端了几笼小笼包上来了,还准备了一壶豆浆,待都放好在桌子上,搓了搓手,点头哈腰道:“几位慢用!” 许是看出来他们几人身份不凡,因此自从他们几人住进店里到现在,都对他们尤为恭敬。 夜兰做到一边的凳子上,笑道:“已经休息好了,昨日应当是累到了,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反应,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再坐马车也不会晕了。” “这里距离遂州还有多远?”夜兰问道。 “不是很远了,一日的路程,应当能到临近小镇。”慕容长松说道。 遂州是距离范河最近的地方,范河决堤,想来遂州的灾情很严重了。 范河是齐朝所建,距今已有几百年,几百年来,不管如何更朝换代,这条运河一直处于修建状态,历经几代人的辛苦,付出了不知道多少财力物力人力,这条南北向长约千里的大运河终于压着累累白骨开凿完成。 它以邯州为中心,向东分成南北两支,偏向东北的一支称永济渠,北达逐郡,偏向东南的一支称通济渠,南与山阳渎、江南河相连,直达余杭。 从齐朝后面的安乐朝以后,漕水大运河的偏南一支运输江南来的粮食,成为维系整个帝国命脉的交通线。 大夏朝建立之后,这条漕水大运河仍然是以邯州为中心,以通济渠为重要的经济补给线,另外还疏凿了广济河,金水河,以及惠民河,与汴水共称“通漕四渠”。 随着沟通南北东西的运河体系的开通,一系列大小城市沿着河岸兴起,如大夏朝的通州,还有附近的扬州,如今的扬州城可以称得上繁华富裕程度可与洛阳比肩的城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借粮 听慕容长松提起扬州,夜兰不免有些好奇,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自古以来都是诗人口中的浪漫之地。 她眼中微微的波澜被慕容长松尽收眼底。 吃完了早饭,几人收拾了东西出门,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夜兰疑惑问道:“我们不是要去逛一逛祁县吗?不用骑马车了,索性也走不了几步。” 慕容长松说道:“随州不逛了,我们去扬州。” 夜兰皱眉:“耽误了一圈,我们去不了随州了。” 慕容长松说道:“不必去了,那里已经有人接手了,我们现在,有别的事要做。” 夜兰问道:“就是去扬州吗?去做什么啊?” 慕容长松微微一笑:“去借粮。” 坐在马车上摇晃了许久,夜兰才想明白了慕容长松的话,他说原本随州的县令出了事,那里群龙无首,急需要管理者,他们此行本是这个目的,然而,昨天今早上他刚收到消息,已经有人接管了那里,他们另有任务。 慕容长松说,他还带着密令,去检查贪赃枉法的扬州府尹。 朝廷已经拨了赈灾款下来,却等了几天都没到,终于到了之后随州及附近的百姓却急需大量的粮食,募集了几天,也只有勉强够百姓们撑过三天的粮食。 再管附近的州城要粮食,他们推脱已经没有了。 慕容长松的意思是,他们要想个办法,让他们把粮食吐出来,再去手机扬州府尹贪赃枉法的证据。 要说大夏那个地方粮食最多,那肯定是富庶的扬州。 这么些个原因加在一起,这才有慕容长松早上一说。对于突然改道的事,夜兰不是很介意,帮什么忙都是帮,她很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 夜兰一行人走了好几日,终于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所闻名的城市,扬州。 夜兰下了车,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走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大夏子民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扬州府尹是一个中年男子,见到慕容长松等人,很是客套,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的事情,几人打着官腔说了半天话,扬州府尹表示,慕容长松可随意查证,他是真金不怕火炼。 慕容长松没有提借粮食之事,他不打算明说,说出来只会让他们起提防之心,也没有任何用处。 没有夜兰的事,她正好抽空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座传说中的扬州城。 走在街道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小贩声叫卖不断,百姓皆喜乐,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街上有人在表演杂技,围了一圈的人,圈子中央的那人拿着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引来了一片的叫好声。 这时,一个拿着扎着稻草的棍子,上面插着好几个冰糖葫芦的粗壮汉子引起了夜兰的注意,此人面上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待在兴高采烈的人群中,很是扎眼,夜兰看了半天,直觉此人并不简单。 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夜兰的目光,看了夜兰一眼,发现她果然在看他,转个身走了。 夜兰颦眉,却也不以为意,她继续往前走,想对这座城市摸个透彻,对于她来说,让她治病救人不在话下,让她想办法借粮食,确实有些难了,可也不能光待着什么都不做,她就四处走着打听有用的信息。 逛累了,她回到客栈休息,慕容长松和展凌云都在,他们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又在房间里商量事情。 夜兰闲得无事,又出门了,她想领略一下闻名大夏的扬州的夜景。 扬州城里夜市繁华,千灯万火映照碧云,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纷纷而来,络绎不绝。 灯火阑珊,像东风吹散千树繁华一样,又吹得烟火纷纷,乱落如雨,豪华的马车满路芳香,悠扬的凤萧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一夜龙鱼灯飞舞笑语喧哗。 夜兰走在街上,看着百姓欢声笑语,自然而然的受其感染,脸上也挂满了微笑,她走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前,一眼便看中了一个雕花木簪,不知为何,看到它,她的脑海中直接浮现了白墨初浅浅笑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买了下来,准备送给白墨初。 掏出银两递了过去,那摊主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把那木簪子递给了她,夜兰用手帕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入怀中,转身欲走时,忽然一把折扇横在了她身前,伴随着一个少年老气横秋的声音。 “慢着。” 夜兰随着折扇看向折扇的主人,那是一个少年,模样清秀,只是嘴角挂着纨绔的笑,身形稍显瘦弱。看他衣着应当是此地大户人家的富贵子弟,纨绔之子。 看到那少年一脸色眯眯地看着她,夜兰暗自皱眉,闪了闪身子,避开了他的折扇,想要径直离开。 “唰——”的一声,折扇又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夜兰的脸,半晌说道:“没想到啊,这怡春院什么时候又来了个新姑娘?那春妈居然不通知小爷我,亏得小爷给她怡春院花了这么多钱!等下回见她,小爷非要找她算账。” 怡春院?听名字像是勾栏之地,夜兰沉默着不言语,她心中有些气恼,登徒子,说话不干不净,本想直接一包毒药把他撂倒,又想起这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看着,她不好就这么出手。 夜兰沉默地等着,若等下他还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直接一包毒药教他做人。 那少年又色眯眯地看了夜兰一会儿,他身旁的看似一同出行的伙伴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万兄,出门之前,我爹,还有你爹,一再嘱咐我们这几日万不可惹事,你,你可别忘了!” 那少年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连声应道:“哦,对,对,对,我爹说了,他说这几日我要是在外面给他惹了事儿,他就打断我的腿。” 说罢,脸上色眯眯的表情不见了,他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本正经的神色:“这位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能告知姑娘你在怡春院的花名可否告知,在下是扬州首富台府的公子,万花钱,等过几日那些讨人厌的爬虫走了,我便来找你,你可要给我守着身子啊!本公子花五千两黄金包你的第一夜。” 夜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滚!” 万花钱半点没有生气的神色,反而乐呵道:“哟,小妞挺有脾气啊!” 三人此刻还在小摊旁边,摊主观看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忍不住说道:“万公子,你兴许是误会了,这位姑娘并不是怡春院里的,人家是好人家的姑娘。” 闻言,万花钱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怡春院的姑娘,那你怎么,你怎么身上有怡春院的标记?” 说着,指了指夜兰裙摆上的花纹。 夜兰低头看过去,自己的裙摆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花纹,夜兰使劲搓了搓,搓不掉,不知是用什么颜料。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在看杂耍的时候,有个小孩子撞倒了她的身上,摔倒在了地上,她刚想扶起他,他爬起来看也没看她就跑走了。 也许,就是那时候印上的痕迹。 “这位姑娘,”万花钱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这时,有人凑近万花钱耳边轻声低语,片刻,就见万花钱及他同伴见了鬼一般突然往后跳开了一大步,惊恐说道:“大,大人,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草民,有眼无珠,草民保证下回不再犯了,草民告辞,告辞。还请大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告辞,告辞!” 说罢,便携着友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夜兰不明所以,不过他自己走了,倒省得夜兰再出手了,她把簪子收好,离开了。 万花钱心中苦闷,脚步飞快,他暗恼自己倒霉,出门之前,他父亲才叮嘱过他这几日安分一点儿,不要惹事,他倒好,一出门就踩到老鼠尾巴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赶紧逃命去吧,这姑娘是跟着那两个人来的,她也不简单。这几日他已经决定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出来,心里祈祷那个姑娘心善,千万不要把他刚才说的话在那几个大人面前嚼舌根。 这两人撒开腿儿一阵狂奔,跑到老远,方才觉得安全了些,停下了脚步,扶着墙累得喘不上气来。 “小爷,小爷我,我今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小爷我还想去逛逛,逛逛花船,娘的,现在,小爷我,我连门都不敢出了!” 万花钱扶着墙弯着腰喘气,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他的好友也累得气喘吁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说道:“万兄,我爹对那些人可是恐惧入骨,他早知道刚才的事,肯定吓得魂不附体,还望万兄千万保密,可别说漏了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中计了 万花钱撇了撇嘴,说道:“我哪敢呀!我爹知道了,我怕是会被他打死,算了算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告辞,高兄。” 两人拱了拱手,正准备各自回家去,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一听,皆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四下查看,然而四下空无一人,并没有任何人的人影。 两人正纳闷时,一个黑衣的蒙面人从墙头神态轻盈的跳下,笑呵呵道:“两位,闲着呢?” “你想干嘛?”万花钱警惕地看着她,他悄悄地往后挪着身子,用余光寻找可以逃跑的机会。 黑衣人无辜地伸开了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他悠悠说道:“在下对两位公子特别景仰,想请两位公子去我住处一叙,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万花钱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摆手拒绝,“这位好汉,我平日里不过是只知道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只会给我爹添麻烦,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您有什么事,找我爹说去,行吗?” 万花钱知道,眼前的黑衣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以为他说得够诚恳,谁料那人“啧啧”轻叹两声,绕着他二人转了一圈。 万花钱两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只听见那人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万公子,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绕着他们二人转了起来,“不过,没用的。” 话音落下,那人正好绕到两人身后,他出手迅速,“啪啪”两下,以手作刀,猛地劈向了两人的后颈。 整日沉迷酒色的两人身体素质极差,那人不过轻飘飘的一掌,两人就白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 展凌云看了看自己的手,暗自兴奋,看来自己近些时间功力见长啊,都这么强了,他才使出了七分的力气,然而想到刚才万花钱的自白,展凌云暗叹一声:酒色伤身啊! 夜兰随意地走着,为了怕再有人误会,她把裙摆折了折,把那朵花藏了起来。 走到一处小巷内,忽然听见“噗通——”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展凌云还在想该怎么把他们弄回去之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动,他立刻警觉回头,“谁?” 看到来人,他松了一口气,是夜兰啊。 夜兰可没有她这么放松,她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男人,万花钱两个人劈倒了,虽然万花钱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可眼前这个黑衣人,看起来更不像是什么好人。 心念一动,迷魂散攥在手中,她神色凝重,一步一步向着展凌云走近。 展凌云看她神色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面罩,手忙脚乱地把面罩拉下来,他赶紧说道:“自己人,自己人,是我啊是我!别动手!” 这是被夜兰会让人断子绝孙的药支配的恐惧。 见到展凌云的脸露了出来,她松了一口气,转而疑惑道:“你抓他们干什么?”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慕容长松清华如玉,目光沉定明澈,嘴角含笑,正看着夜兰,缓步走来。 走至夜兰身旁,随意地扫了扫地上倒下的两人,视线又转回来,幽柔地注视着夜兰,开口道:“沈姑娘,这两人人身份很重要,我需要把他们带走。” 夜兰点头,慕容长松说道那些她不懂,不过,慕容长松可不会对他们做出来什么事。 指挥展凌云把那两人拖走,慕容长松看向夜兰,说道:“走吧,夜色很深了,一边逛着,一边回客栈吧。” 夜兰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便闲庭信步的走了回去。 走到闹市中,慕容长松看到街上卖各种小吃零嘴的小摊,动心了。 他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沈姑娘,那是卖烧麦的,扬州城有名的蟹黄烧麦,那是卖小笼包的,灌汤小笼包,虾仁馄饨,扬州炒饭……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填饱了肚子再回去。” 夜兰也闻到了美食的香味,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也好,”她颔首,“就在这里吃吧。” 慕容长松眼眸如星,带着夜兰几乎吃遍了附近的美食。 夜兰的肚子塞得满满的,她实在拒绝不了他的热情。 半天之后,夜兰左手抱着一包小笼包,右手拿着包着几个糯米丸子的油纸包,慕容长松身上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纸包,荷叶包。 然而如此多的累赘挂在身上,丝毫不影响他的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慕容长松宠溺一笑,说道:“带回去,晚上饿了也可以吃。” 夜兰无奈,吃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饿了。 “喂,”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正人君子,模样周正,你怎的离这妓女这么近?快离她远些吧,省得臭了你的名声。” 慕容长松本不想搭理他,在听到从他嘴里说得“妓女”两个字时,眼眸眼眸冷若冰霜,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夜兰这才想起,刚才光顾着吃东西,裙摆上的花纹都忘了遮挡了,这会儿,又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夜兰看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一个模样猥琐,一身油腻的青年,他盯着两个人,眼光中流转着嫉妒,羡慕,以及不甘。 方才路上的时候,夜兰打听过了,许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有自己的这张脸才是活生生的招牌,因此在扬州,怡春院的女子在出门时会在裙摆上抹上这种花纹,长得美的自然吸引了别人的目光,自己就是活招牌,一打听,就知道她的花名,慕名前来的大有人在。 不过,夜兰神色冰冷,她今日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手下动作微动,也不看那人的反应,拉着慕容长松就要走。 慕容长松跟着她离开,经过那男子的身边,眼神如淬了冰的刀锋,寒冷,锋利。 那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伸出了手。 “慢着。” 夜兰冷声道:“有何事?”她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身份,解释就是让自己降了身份。 那男子虽惧怕慕容长松的气势,然而嫉妒心早已使他冲昏了头脑,他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把眼前这两个人拉下水,让他们受到围观众人的嘲笑。 他横起眉毛,指着夜兰问道:“既然不是妓女,为何在裙摆上涂上这种花纹,如此行径简直有伤风化!可耻至极!我看,这位姑娘你从良之前,就是在那青楼里做万人骑的妓女的吧!奉劝姑娘一句,既然已经下了水,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了。” 夜兰没有说话,在心中默数三个数:“一、二、三……” 反倒是慕容长松,要不是身上这么多东西,他想直接动手,看着那人猥琐的脸,他只觉得万分嫌恶:“嘴里放干净点,扬州的百姓就是这种德性吗?简直是民智未开——”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突然倒地不起。 三人这一番争吵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人群吓呆了,他们眼见那个那个惹事的男子突然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心头一阵阵寒意浮上。 众人皆哗然色变,退后一大步。 四周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惊叫声响起:“杀人了,快跑啊!” “吓死人了!” 看着那人双目紧闭,没有任何生息,夜兰皱眉,她下的是迷魂散,不该是这个反应。 她把手指伸过去探测那人的鼻息,紧接着,她脸色剧变,人死了!怎么可能?她出手不会错的? 慕容长松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反应到什么一般,拉起夜兰的手就要跑,这时,从人群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让开!让开!官差办事,闲散人等回避!” “晚了。”慕容长松无奈道。 听到官差叫喊的声音,夜兰也明白了情况,哪有大街上出了事官差立刻就能赶到的,这办事效率太高了吧? 除非这群官差一开始就是等在周围的,目的,就是他们。 “前面两位,站住别走!”那群官差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他们等了许久的两个人想跑,立刻出言阻止。 两人转身,见到大约五六个官差打扮的人出现在人群中间。 慕容长松眯了眯眼,看来,不只是他出手了,对方也按耐不住了呀! 难道他们掳走万花钱和高小培的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慕容长松冷哼一声,看起来,他们的对手并不简单啊! 有官差俯身去查看地上那男子的气息,又检查一番之后,站起身子,对着另几个官差摇了摇头。 站在最前头的那名官差年龄略大,相比于后面几人,他的反应过于冷静,向前走几步对着两人拱拱手,道:“两位,跟着在下去衙门走一趟吧!” 闻言慕容长松眉眼冷凝,看向那几个人,声音不乏威严:“此人死因另有蹊跷,尔等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抓走吗?” 那年龄略大的官差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淡淡回答道:“公堂之上,是非曲直,自有府衙大人分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交换 “既然如此,”慕容长松抱紧了手中的一堆吃食,冷声道:“就看你们谁有胆子来抓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 这句话果然有震慑力,周围一片寂静,似乎都被钦差大人这个名号镇住了。历来钦差大人都是有尚方宝剑的,上斩贪官,下斩佞臣,他们这群人,只不过是炮灰,面对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对方动动手指,就把他们都消灭了。 那年龄略大的官差却仍旧一脸沉静,他沉声说道:“职责所在。就算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无可厚非。来人,让,把他们两人带回衙门!” 慕容长松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他外表疏离淡漠,优柔温雅,然而内里却高傲坚韧,绝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之下。 他眉目一扬,目光清远,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有本事,就上吧。” 除却领头的那官差,身后几人面露犹豫之色,不敢轻举妄动。 若非身后有人强下命令,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来招惹这种人,然而若非为了生存,他们又何至于此…… “出了什么事?”正当两方僵持着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由远而至。 夜兰看向来人,是展凌云。 围观的人群一拨一拨的分开,露出了一个展凌云的身形,他老持庄重地走到正中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最后视线定格在那名年龄略大的官差身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年龄略大的官差见到来人,又见他穿着打扮,想来是跟在钦差大人身边的官员,便说道:“方才地上这名男子言语间冲撞了钦差大人及他身旁的这位女子,钦差大人一怒之下出手太重打死了这人。如今尸体就在这里,周围百姓也是从头看到尾,看得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在,下官想把钦差大人及他身旁的这名女子带走,然而钦差大人却极力反抗,本官以为,事情真相如何,自有府衙大人派人查证,本官只不过是官事官办,职责所在,必须要把他二人带回去,还请诸位大人谅解。”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仿佛他们就是杀了人还要抗命的坏人,他就是一个公正执法的正直形象。 “你倒是看了个明明白白,这是躲在暗处看了多久?”夜兰忍不住说道道。 来之前就有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展凌云,因此站展凌云也明白他们这是被人设计了,他都不需要去检查躺在地上的那人,便知他已经死透了。 现下确实如那个官差所说,人证物证俱在,他们二人抵赖不得。 慕容长松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本官身为大夏的官员,自然不可能会知法犯法,这人是自己倒下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既然本官有嫌疑,本官又是朝廷派来的人,本官以为,贵府衙可无权处置。真相到底如何?本官也会派人查证,本官看事情真相如何,并非旁人可置喙,待事情水落石出,自然会还那个男子一个公道。” “这……”那年龄略大的官差还跪在地上,他还在上头可跟他说的是一定要把那二人带回来,眼下钦差大人有理有据,说话间没有一点破绽,若他不能把人带回,怕是上头要生气了,到时还不知道他会受到何种惩罚。 那官差还在绞尽脑汁思索着托辞,慕容长松说道:“阁下不说话,可是也觉得本官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就不要挡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大人,等结果,不出三天,本官自会查出真相。” 说罢,拉着夜兰就要走。 关键时刻,有人出声打断众人的步伐:“诸位,且慢。” 慕容长松面色阴沉地回头,人群分开,扬州府尹石有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处,他身后还跟着穿着官服的官员。 那石有为眉头紧皱,见到此时的场景,假装不了解情况一般开口向那个跪在地上年龄略大的官差斥责道:“王虎,怎么回事?可是你冲撞了各位大人?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那个唤做王虎的官差立刻冒出一身冷汗,急急开口道:“大人,大人,并不是下官冲撞了各位大人,是下官接到举报此处有人出手行凶下官才匆匆赶到,没想到到了此处才发现,那出手行凶的正是今日刚来的钦差大人!” 接着,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听得那石有为一会儿眉头紧颦,一会儿面色阴沉,一会儿又冷哼出声,慕容长松心中冷笑连连,也不知他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的,接下来,就要找各种理由开始留人了,这个老狐狸。 果然,听完王虎说得事情的经过之后,石有为脸色变幻莫测,良久,看向慕容长松,声音沉重:“钦差大人,此时既然发生在扬州城内,自然需得由扬州府衙处理,毕竟他对扬州熟悉,处理起这种事儿也得心应手,况且杀人可是大事,一条人命,不容小觑啊!” 慕容长松瞥了他一眼,开口,声音不怒自威,“怎么?刚才的话本官没有说明白了?还是说本官的话府尹大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 那石有为脸上堆起笑容,然则却是皮笑肉不笑,他恭敬说道:“下官不敢,只是依照大夏律法,纵然天子犯法,也等与庶民同罪,钦差大人以为呢?事情既然没有查清楚,按照律例应当把钦差大人和那个女子两人暂时收押,还请大人万不要徇私枉法。” 他边说边往慕容长松身旁走近,等他靠近慕容长松身边时,在慕容长松耳边低语一声,说完面色得意。 然而他话音落下之后,慕容长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夜兰耳力还算好,一字不落地把方才石有为低声说得话听在了耳里。 他说:“大人,要想留人,您就得拿别的人来换。” 在场众人皆不语,气氛一度陷入僵局。 围观群众并未听清石有为最后一句低声说的话,他们在一旁讨论地热火朝天,对着场上众人指指点点。 夜兰垂下眼睫,没想到慕容长松他们前脚刚把人带走,这人后脚就知道了,看来他的耳目简直到处都是。 可这一路走来,他们身后并未有什么人跟着,路上也并未遇到什么异常的人。 难道整个扬州城,这全城的人,都是他们的耳目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夜兰心下一凉,看起来这个扬州城势力复杂,这个扬州府尹气焰尤为昌盛,似乎一点儿也不惧怕他们这一行人,甚至连慕容长松钦差大人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他身后,还有什么权势更大的人给他撑腰? 展凌云脸色铁青,他官小人微,他说的话,石有为可不会放在心里。 慕容长松神色冷峻,不发一言,方才石有为的行为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把他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这让他简直不能忍。 然而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初来乍到,此时此刻,确实不太合适跟他们起了冲突。 于是慕容长松缓和了脸色,直言道:“石大人说得哪里话?本官不过请两位公子去本官的住处说说话,本官瞧着两人人中龙凤,甚是投缘,有心结交,既然石大人有意见,那本官只能请那两位公子回去了。石大人,你可真是,惯爱多管闲事啊!” 闻言,那石有为笑得极为开怀:“既然如此,下官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那钦差大人,您请吧。” 欺人太甚!慕容长松袖子里的拳头攥的紧紧地,他脸色低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缓缓开口:“如此,那就多谢石大人了!” 那王飞闫笑得得意忘形,慕容长松冷着脸带着人走了 夜半,客栈。 夜兰,慕容长松,及展凌云三人围坐在桌案前静静坐着,展凌云苦着脸,在思索究竟什么时候他们的行踪被发现的?假如一开始那石有为就派人监视他们的话,没道理以他的身手,走了一路了都没有发现。 夜兰看看慕容长松,展凌云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看向了一旁的慕容长松,慕容长松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夜兰抿了抿唇,说道:“既然暴露了目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夜兰忽地想起了今日进城遇到的那个奇怪的男子,他的表现很奇怪,而且见到她注意到了他,他就立刻消失了,难道是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明日,怕是有更多的困难还在等着我们,扬州府衙的案卷怕是早就被人做好了手脚,这一趟,明着,我们可能什么问题也查不到。”展凌云突然开口。 慕容长松听罢,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应声道:“不错,确实如此,只可惜今日那两个纨绔被带走了,既然那石有为这么紧张他们两人,说明他们在这扬州城里的勾当,知道的人必然不少。” 慕容长松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有节奏地扣了几下,“所以,我一早就派了人潜入扬州百姓之中,他们的消息送回来,还需要等几日。” 展凌云却道道:“既然他们准备如此充分,你派出去的那些人,怕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难道说,此时的扬州城对他们来说,真如铜墙铁壁一般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抓 慕容长松沉声说道:“必要时刻,我会用必要手段,石有为不配合,我会逼他配合。” 展凌云神色凝重:“大人,你考虑清楚,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夜兰不知道慕容长松说的什么,她自觉地没有问,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放假休息了。”夜兰起身走了。 展凌云对着慕容长松说不出话来,慕容长松脸上一脸决绝之意,他知道,自己在劝也没有用了。 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属下愿誓死追随。” 第二日,慕容长松和展凌云都不在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扬州城闲逛。 昨日她很想问一问,是不是认识白墨初?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迷迷糊糊晕车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他们说起白墨初的名字,她很担心他,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夜兰把手伸到袖子中,那里,给白墨初买得簪子还好好的放着,白墨初平时简单的把头发竖起来,用不到木簪,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买下来送给他,她觉得这个木簪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她想快马加鞭去到他的身边,奈何只能想一想。 现在的她,跟在慕容长松身边,也出不上什么主意,尽管担心灾情,却也只能在扬州城逛一逛。 南边的洪灾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个城市,百姓们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一点烦恼都没有。 目前为止,夜兰还没有听到有瘟疫的消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古代消息闭塞,还没有传来,第二种就是,万幸,并没有发生瘟疫。 夜兰当然希望是第二种,就是怕有的官员为了政绩,把瘟疫的消息瞒着不报。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夜兰走到了一家住户旁边。 这是一个清雅的小院子,看得出来,院子的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院子周围种满了鲜花和各种不知名的植物。 看了一会儿,夜兰想要离开,这时,院子的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注意到那人,夜兰心里立刻提起了警惕之心,从院子里出来的那人正是昨日看见的那个奇怪的男子。 此时,他手里还是拿着插着满满的冰糖葫芦的稻草桩子,看样子像是准备出门叫卖了。 那个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不过他只瞟了夜兰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锁好大门,沿着长街一直走。 奇怪的事,他明明拿着满满的冰糖葫芦,却并不叫卖,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比散步还悠闲。 夜兰这才想起,昨日见到他时,他的手里也是拿着漫漫的冰糖葫芦,一根也没有卖出去。 走了没多节,那个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声音毫无波澜,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夜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了他一路。 被他质问,她也没有惊慌,掏出银两,递给那人:“我要买糖葫芦。” 那男人看了她手上的银子一眼,又将视线投回到她的脸上,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糖葫芦,不卖。” 闻言,夜兰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要拿着这么多糖葫芦走街串巷?” 那男人把视线投向了夜兰身后,他的眼中带着迷茫,“我不是在卖糖葫芦,我是在找人。” 夜兰问道:“找谁?” 找人为什么要拿着这么多糖葫芦? 那男人把稻草桩子放在地上,一个一个数过去,确认糖葫芦没有丢失,这才说道:“柚儿她喜欢吃糖葫芦,我不拿着糖葫芦,她就不会出现。” 一阵冷风吹过,风儿卷着旋儿在夜兰耳边轻声低语,仿佛在诉说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夜兰定了定心神,问道:“柚儿是谁?她走丢了吗?你为何要找她?” 那男人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低低笑开了,忽然,他猛地抬头,冲着夜兰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就像是一个猛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柚儿?诱饵,就是你啊!呵呵!” 看到他神色突然变幻的那一刻,夜兰直觉不妙,刚想后退一步,奈何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夜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上,周围又恶臭传来,老鼠“吱吱”叫着从她脸前大摇大摆的走过。 扶了扶沉重的头颅,夜兰暗恼自己过于松懈,事出无常必有妖,为何自己这么轻易就上钩? 一阵脚步声传来,夜兰听出来这是好几个人在向她走来,想了想,她又迅速趴会了地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了,方才一会儿的时间,她还未来得及打量自己的处境,只看见自己面前有几根铁柱子,想必这里不是大牢就是被人抓走了关了起来。 夜兰闭上眼睛,也不敢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偷看,她生怕被来人察觉,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她猜测,那些人正是在铁栅栏外头停住了,此时没有声音,她心中惴惴,也不知那些人想要对她做什么。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开口:“叫你们抓人,你们抓一个姑娘来干什么?” 这个声音—— 夜兰心中一动,她听过,这不就是昨日扬州府尹石有为的声音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大人,您可别小看了这个女的,据小的观察,这个女的在慕容长松心里,可是占有很大的分量的,慕容长松对她在意的很,抓她铁定不会有错的。” 这个声音很陌生,夜兰确定自己聪明来没有听过。 回想一下,昨天她刚一进城,那个卖糖葫芦的男子就出现了,难道自他们进城开始,扬州府尹就就有要对她下手的打算吗? 可是她看那男子,却不像是针对她而来。 石有为的声音又响起:“哼!既然抓了,就在这关着吧,留几天,关键时刻会派上用场!” 片刻之后,他又说道,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得意:“这回可是慕容长松先动手的,他想跟我玩这招,还嫩得很,人给我死死地盯好了,我看他怎么来救!” “大人英明,大人威武!只是,大人,这慕容长松可是慕容家嫡子,把他得罪得狠了,终究是不妥当啊!”那个陌生的声音,小声斟酌着说道。 “怕什么?”石有为瞪着眼:“咱也有靠山,怕他慕容家做什么?咱的靠山可比他大多了!”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那个声音立刻变成谄媚,“此时若是做成了,还望大人不要忘了小人,多多提拔提拔小人,下人一定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嗯,你做得很好,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石有为被捧得开怀一笑,把那人的肩膀拍得啪啪响。 “大人,那个疯子,该怎么处置?” 石有为眉毛一挑:“岳半山?” “正是他,大人小的骗他说只要能帮我们抓住这姑娘,我们就帮他找妹妹。眼下,他正坐在外头等着,想让我们把妹妹还给他。” “哪里有他的妹妹?”石有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把他赶走,告诉他他妹妹早都死了,找不着了,他要是不走,就打断他的腿,再把他拖走!” 那个陌生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了声:“是,大人。” 声音又响起:“大人,需要我把她叫醒吗?这里有现成的凉水。” 石有为说道:“不用了,她一个小丫头想必什么也不知道,问她也问不出来什么,既然拿她做人质,就让她做好人质的本分就好了。” “是是是,大人英明,大人菩萨心肠,大人……”一阵马屁接连不断,伴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 确认人已经走远了,夜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石有为想把她抓来威胁慕容长松,她偏不让他如意,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出来慕容长松待她不同的,以她这些日子跟慕容长松的相处,她都不敢确定慕容长松会不会来救她。 更何况,她绝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起身,夜兰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牢房,这是一个小小的暗室,屋内的光亮全靠离得稍远一些是火烛。 检查了好几遍,夜兰都没有发现牢房内有什么松动的地方。 累得口干舌燥毫无收获,她坐下来歇了歇,从空间里拿出来一碗水还有一些事物,填饱肚子,补充体力。 牢房没有漏洞,那只能从人的身上下手。 她把迷魂散拿在手中,准备等着有人来直接扔出去。 待在黑暗中,看着火烛一跳一跳的,她都不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旷的地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这一回,是一个人的脚步。 夜兰心中一喜,想必,这是来给她送饭的人了。 她要先确定这人身上有牢房的钥匙,才能对他下手。 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到夜兰身边,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食盒里的饭菜和水一样一样地摆在牢房外头。 夜兰瞥了一眼,石有为给她的待遇还不错,一个菜一碗饭,还有一碗汤。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岳半山 不过,她就只能看看了,她可不敢吃石有为给的食物。 那人见夜兰蹲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没有动弹,指了指地上的食物,示意她过来吃饭。 夜兰假装尝试了几次都起不来身子,虚弱地开口说道:“把饭端进来,我没有力气了,过不去。” 那人眼中有很明显的犹豫之色,看到夜兰苍白的脸色,终于伸手去掏钥匙,把牢房的大门打开,又把饭菜都装回食盒里,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夜兰心中一喜,太好了,这人身上带着钥匙。 她佯装虚弱之色,示意他再走进些,那人依言,又走进了一些,把饭菜放在了夜兰的脚边,指着盒子“咿呀”了一声。 夜兰愣了愣,这人似乎不会说话,果然,接下来,夜兰就看他两只手比划着向夜兰说些什么,夜兰看了半天,总算明白了。 这人说,他家里有个孩子,同她一般大的年龄,这人还说,让夜兰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府尹大人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几天就把她放出去了。 看着那人脸上的慈祥之意,夜兰心头复杂,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果断一挥手,那人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飞洒的白沫,愣住了,几个呼吸之间,就倒在了地上。 夜兰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不能耽误,一刻钟都不能耽误,若送饭的人迟迟没有回去,她逃走的事就会被发现。 循着出口飞速狂奔,夜兰心中狂跳,在心里不断地催促快点,再快点,赶在他们发现之前跑出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夜兰听到了一阵谈话声从有光亮的出口处传来。 “老刘还不回来,让他送个饭磨磨唧唧——” “他年龄大了,一向手脚慢。” “不行,我还是去看看吧,别再出什么事了,要真有事,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脚步声响起,夜兰心中一凉,这下糟了,他们若是进来地道里,直接就会跟她打个照面了。 通道就一个,狭窄的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就算她现在掉头回去,她的脚步声也会被他们发现,更何况,她不想回去,密室里只有她那一间小小的牢房,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位置,她就这样回去,她逃跑的意图被发现,他们肯定提高警戒心,再想逃出来,就很难了。 怎么办?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夜兰急得满头是汗,再想不出办法来,她的身影就要被看见了。 “点个灯,看不见路。” 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暗道入口,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地洞,一人皱眉说道。 另一人麻利地把油灯点上。 油灯亮起,他们也看清了空无一人的暗道。 “快走,快走,去催一催老刘,干啥事都这么墨迹,真让人受不了!” 两人脚步匆匆地走过,转个弯不见了身影。 片刻之后,空无一人的暗道突然出现了夜兰道身影。 她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又继续往前走。 就在刚才,她想到了她的空间,千钧一发之际,心念一闪,她藏到了她的空间里,她的身影这才消失不见。 继续跑,很快,从暗道里跑了出来。 眼前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片荒郊野岭。 夜兰心中意念闪动,想都不想她就往有一片树林可以藏身的地方跑去。 飞快地狂奔,她要在那几个人发现她之前把自己的身影藏在树林里。 进了树林,夜兰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总算能有一处藏身之地了。 夜兰也不知道方向,更不知道她这么走是到哪里去,只知道闷头跑。 突然,一个微弱的呻、吟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耳力极佳,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发生源。 躲在树后,遥遥地看了一眼,认出了此刻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正是把她骗过来的男人。 听石有为说,他叫岳半山。石有为还说,要把他打断腿扔出去。 难道,他真得被打断了腿扔在这里了吗? 夜兰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岳半山一头鲜血,许是疼得厉害了,正闭着眼,小声的呻、吟着。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把眼睛睁开了,见到夜兰的脸,居然没有惊讶,他见夜兰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也停止了呻、吟,静静地跟她对视。 就是眼前这个人把她骗到这里来的,结果他自己还没落到好下场。 他若真被打断了腿,放在这里没有人管,会被这里的野兽吃掉的。 夜兰于心不忍,正在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救他。 岳半山忽然开口:“救我,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夜兰愣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吗?” 岳半山平静开口:“我知道石有为把赈灾款藏在哪了。” 夜兰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不是个疯子吗?” 岳半山把眼神从她脸上挪开,抬眼看向天空,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夜兰还是救了他,幸好,岳半山并没有被打断腿,不知是不是打他的人手下留情了,他只是重力打击之下导致的神经受损,进而引起身体僵硬。 夜兰掏出针灸包,在他身上施起针来,约莫过了一刻钟,岳半山的手脚可以微微的活动了。 夜兰说道:“这一次的效果只能让你勉强可以自己撑着身子走回去,要想彻底好了,还需要汤药调理以及,再多施几次针。” 这也是以防他再一次骗她,只要他还需要她,就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岳半山点头,对于夜兰的话没有丝毫异议。 他说道:“我知道回去的路,我带你回去吧。” 从石有为的人找上他开始,他就知道夜兰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石有为手中逃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有向石有为举报的心思。 夜兰是外地人,肯定不知道回去的路,他若有心,完全可以再把她领到石有为面前。 这一点,夜兰肯定也知道,夜兰不过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他的说法,她可不信,岳半山被石有为打成这样,还巴巴地赶着去讨好他。 岳半山和石有为石互惠互利的关系,他帮石有为把夜兰骗到手,石有为则把他的妹妹找到,很明显,石有为骗了他,这导致了岳半山的直接清醒,当然,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疯。 过了一会儿之后,岳半山的两条腿和两只手也有了一点知觉,他尝试了一下,把身子撑了起来,又扶着身边的树,缓缓地站了起来。 “走吧。”岳半山调整好姿势之后,转头对夜兰说道:“早点离开,不然,他们的人会找到这里。” 正是如此,夜兰一眼就知道往这里跑,那些人精也能猜到,肯定直接就往这里追来。 岳半山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两人这一路走得不快,好在岳半山对这一片很是熟悉,带着夜兰走了很多小道,是以两人的速度并不慢。 夜兰走在岳半山的后面,看着他的身影,心头闪过复杂之意,岳半山方才被打了个半死,这会儿却稳步走在前头,除了偶尔的身子一晃之外,都看不出来他刚才受了重伤。 这可不只是她针灸的功劳,她针灸只是刺激他全身的神经,他这半天的行走会让内伤加重,他在强忍着比刚才更为剧烈的疼痛再坚持。 又走了一会儿,夜兰看到他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岳半山背对着她摇了摇头,他沉声说道:“不必,慢下来只会增加被他们找到的可能性,如果碰到了他们,单凭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见状,夜兰也不再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 在岳半山的带领之下,两人的速度不慢,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扬州城。 怕遇到石有为的人,两人尽量遮住脸,岳半山把夜兰领到了他们住的客栈,就要走。 夜兰叫住了他:“你不要回去,你回去也还会被石有为抓住,他帮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不会放过你的。” 岳半山无谓笑笑:“无妨,在我家里,他动不了我。” 夜兰还是说道:“就住在这里,这里有慕容大人的人,他们的人会保护你,还有,你要是走了,我找不到你了,你答应我的事怎么办?” 岳半山这才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她,要告诉她岳半山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终于点点头:“也好,你若怕我说话不算话,我就住在这里。” 说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夜兰进了客栈。 夜兰之所以这么说,也并不完全是怕他食言,石有为睚眦必报的性格从他派人抓了她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他自己说的,慕容长松抓了那两个少年,虽然没有抓成,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使了人抓了她来。 岳半山帮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了保密,以石有为的性格,说不定直接杀了他灭口。 她害怕那样的事发生,有心想救他的性命,这才出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救命 还有,岳半山的伤还需要精心救治,他就呆在她身边,她也方便些。 慕容长松和展凌云回来之时,看到夜兰正在屋子里指着下颌撑着头睡着了。 慕容长松心有余悸地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送到了床上睡着。 今日回来见不到夜兰,他吓坏了,听到他的人说她一天都没回来了,他直接让手下人全都出去,把整个扬州城搜寻一遍,非要把她找到不可。 他心里还在祈祷,夜兰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忐忑了许久,在听到手下人陆陆续续来报没找到人时,他的心情终于崩溃了,带着人就要往府尹里去。 展凌云死命地拦住了他,他都差点拿刀砍他了,幸好,这时候,留守在客栈的人来报,说沈姑娘回来了,他这才冷静了下来,匆匆赶了回来。 夜兰一路奔波累极了,把岳半山安顿好,又给他熬了汤药喝下,她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怕慕容长松担心,她想着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再休息,就坐在桌子旁偏着头等着,这一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慕容长松以为自己的动作够轻柔了,谁想,还是把夜兰吵醒了。 夜兰察觉到有人在抱着自己,恍惚间她还以为是白墨初,睁开惺忪的眼睛,入眼是慕容长松的脸,她的瞌睡虫立马都吓跑了,“蹭”地一下撑着身子逃开了他的怀抱。 慕容长松脸上担忧之色明显:“沈姑娘,没事了,别怕了,你已经回来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我应当派个人保护你的。” 他以为夜兰做噩梦了,把他当成了坏人了。 夜兰勉强一笑:“慕容公子,我没事了,说起来还是怪我,不该四处乱跑,还好,我平安无事的回来,慕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慕容长松听见她明显疏离了许多的语气,眼中有一片黯然闪过,遮挡住眼中神色,他强笑道:“以后你出门,记得带几个人跟在身边,让他们保护你。” 夜兰点头:“多谢慕容公子的好意。” 她决定再也不出门了。 “对了,”夜兰想起来了隔壁屋子的岳半山,“我今天带回来一个人,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他已经答应我,会把石有为藏赈灾款的地方告诉我。” “当真,”慕容长松的脸上闪过喜色,如此,可真是解决了他们的一大难题啊,他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把最强有力的证据拿到手了。 夜兰点点头,说道:“不过,他现在受了伤,等明日,他好一些了,让他好好地跟我们说一说。” “好,”慕容长松求之不得,见到夜兰脸上的疲惫之意,忙说道:“沈姑娘,你早些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哎——”夜兰还想喊住他,打探一下白墨初的消息,慕容长松却跟一阵风刮过一样,迅速就出了门。 只好明天再问了。夜兰躺下来心想道。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夜兰起了个大早,昨晚睡得挺好,她觉得自己精神极佳。 去厨房给岳半山熬好了药,她敲敲门,半天之后,听到岳半山低沉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进去,岳半山还躺在床上,夜兰把药递给了他,说道:“待会慕容大人要来问话,你喝了药养好精神,他问什么你回答什么,记得要实话实说。” 岳半山颔首:“当然。” 接过夜兰手中的药碗,他道了声谢,端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碗,他擦了擦嘴,眼神落寞:“多谢你了,柚儿走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照顾我了。” “柚儿?”夜兰惊讶道:“诱饵不是我吗?”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岳半山轻笑了一声,笑罢,眼神更加落寞,“柚儿是我的妹妹,她小名叫柚儿。” 所以,真的有柚儿这个人? 夜兰又问道:“那你整日拿着冰糖葫芦真的是为了找柚儿?” 岳半山点头:“正是。一年前,柚儿找不到了,那日我出门之前,她还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抱了抱我,让我早一点回家,晚上她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板栗鸡。” “可那天我回到家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我以为她贪玩,出去玩忘了时辰,谁知,等到夜幕降临,她还是没有回家。” “我到处找她,喊她的名字,希望她听见了能够应我一声,我让她不要贪玩了,赶紧回家吧,她说好要给我做板栗鸡的,结果——” 岳半山嘴角苦涩:“我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她,我妹妹,就这么消失了,不见了,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也是自那天起,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找她,她最爱吃糖葫芦,我以前总不舍得给她买,我在想,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想吃的东西,想要的东西,我总会拒绝给她买,所以才离家出走了,找她的时候,我就带着满满的冰糖葫芦,告诉她赶紧回家吧,哥哥答应她,以后她要什么都给她买,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哥哥都给她摘下来,只要她能回家。” 岳半山闭了闭眼:“一年了,她还是没有回家,我找了她一年,给她攒得嫁妆钱都快花光了,她再不回来,我就要跟着她去了。” 夜兰听得心头酸涩,她虽然是个孤儿,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任何亲人,然而在现代生活时,每每看到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们哭得撕心裂肺,她总能产生共情,眼泪也忍不住落下。 这一回,同样如此,她垂下眼眸,掩住心头情绪万千,说道:“不要这么想,你若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她,你若死了,就真得,再也找不到她了。” 岳半山沉默了片刻,说道:“她已经死了,石有为亲口说的。” 夜兰灵光一闪,想起昨天石有为在她旁边说的话,立刻把原话学给他听。 岳半山听到之后,若有所思,“这么说,石有为是骗我的?” 夜兰连忙点头:“不错,他只是为了打发掉你,他根本也不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如此,”岳半山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甚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运粮 慕容长松和展凌云推门进来,岳半山询问的目光看向夜兰,夜兰顺势介绍道:“这位是钦差大人,慕容长松,那位是跟在他身边的捕头,展凌云。” 岳半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慕容长松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你是?” 岳半山神色淡然:“在下岳半山,住在扬州城西,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慕容长松和展凌云对视了一眼,慕容长松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石有为藏赈灾款的位置的?” 月半山神色未变:“我寻找我的妹妹,有一回,走到一处偏僻的山脚下,那里,我看见石有为和一个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来,他让人搬了几大车的东西,藏在了山洞里,又好好隐藏了一番,这才离开了。” 慕容长松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他藏钱的地方?” 岳半山说道:“我看到了,我看到风吹起盖头,露出了银色的东西,就是银两,错不了。” 慕容长松沉思了片刻:“既然如此,等你什么时候好些了,就带我们去你所说的山洞,到时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慕容长松不敢大意,他昨晚已经派人调查过他的底细,知道他是一个工匠,靠给人做工而生,他还有一个妹妹,一年前走丢了,依照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保险起见,他需要他带着他们去。 岳半山没有异议,点点头,同意了。 慕容长松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岳半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只是偶然间发现了藏钱之地,其他的关于石有为的秘密,他就不知道了。 看到他的反应,慕容长松反而松了一口气,依他的调查,他问的这些问题岳半山要是真知道那才有鬼了。 目前为止,岳半山的表现暂时取信了他,慕容长松对他卸下了几分警惕,问完话,他嘱咐岳半山好好休息,又跟着展凌云出去了。 送走两人,夜兰关上房门,嘱咐岳半山好好休息,也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慕容长松和展凌云调查的结果很让人失望,可以说是毫无所获,慕容长松之前派出去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传回了消息,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石有为就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岳半山说的山洞了,如果真能找到石有为藏钱的地方,那他们此行,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五日之后,岳半山已经能好好地下地走路,慕容长松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他,说让他带着他们赶紧找到山洞,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再找不到什么线索,他们只能无功而返了。 岳半山略一思索,答应了。 当天夜里,夜半时分,岳半山带着慕容长松,展凌云,还有一干侍卫去了他所说的山洞。 夜兰在客栈中等候,本来她也说要去的,慕容长松坚决拒绝了她,他说此行危险未知,她也跟着去的话,他怕自己保护不好她,还是留在客栈里安全些。 夜兰只能在客栈里忐忑不安地等候,她没有告诉慕容长松那天她就是岳半山骗了,所以才会被抓,就是怕他因此对岳半山产生怀疑,不信任他,再引出很多事情。 这一回,岳半山带着他们去,夜兰对岳半山是信任的,只是怕最近特殊时期,石有为派了侍卫守在山洞,或者怕山洞不安全,直接转移了钱财,他们去了一趟扑了个空。 焦急不安地等到了很晚,夜兰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跟着去的,真到了危难时分,她说不定还能起一些作用。 天快亮的时候,慕容长松等人终于回来了,夜兰撑着眼睛,等了一晚上,见到他们风尘仆仆的身影,夜兰喜出望外,赶快迎上去,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几人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一个个皆大汗淋漓,展凌云径直拿起桌上茶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咕噜咕噜”起来。 慕容长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兴奋说道:“没想到,那老狐狸居然真的把赃款藏在那里,我们去了那里,发现那儿有守卫在守着,我猜想里面的东西对石有为来说一定很重要,就在外头等着,等了半天,那些守卫终于睡着了,我们趁机上去,把侍卫弄晕,进去一看,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一整个山洞。” “后来怎么样了?”夜兰紧接着问道。 慕容长松寻了个地方坐下,说道:“我们几个,还有我带去的几个人,后半夜的时间,搬光了里面所有的银两。” 听到这里,夜兰紧紧觉得有些不妥:“把钱搬光了,被石有为发现了,他会提高警惕,再说,银两没了,他若是打死都不承认,怎么证明他贪了赈灾款?” 慕容长松笑道:“沈姑娘,眼下先不急着定他的罪,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筹集足够的粮食最重要。我们手里有了银两,就可以在扬州城买下足够的粮食,送到随州去,至于定罪的事,等灾情过去再说。” 展凌云乐道:“这下好了,看到我们把钱拿出来买粮食,石有为那个老家伙即便发现赈灾款不见了,也不敢说,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子吧!哈哈哈!” 慕容长松也跟着笑,笑过之后,看向岳半山,说道:“岳兄,这回真是多亏了你,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顺利地拿到了银两,这下子,粮食的事情也能解决了。” 不错,若非他们手里有这些钱,就算他们找到了石有为贪赃的证据,定了他的罪,再去想筹集粮食的事,恐怕他们又要费一番脑子了。 岳半山颔首道:“不足挂齿,身为大夏的子民,灾难当头,必将事先士卒,舍生求义,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见到事情终于成功解决,夜兰也为他们高兴,此时放松了心神,沉重的倦意袭来,这几个一晚上没睡的人都撑不住了,纷纷回去睡了。 临走时,展凌云放话,紧张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能够轻轻松松睡觉了,这一回他非要睡他个昏天暗地。 慕容长松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说道:“好,就让你睡个昏天暗地。” 众人笑着离开。 ------------------------------------- 一觉醒来的时候,日暮已经西斜,夜兰醒了过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咕噜噜地肚子,准备先去找一些东西来吃。 她一出门才发现,众人早已经醒来,慕容长松正和展凌云坐在大堂上,商量着买粮食的事。 夜兰走过去,问道:“扬州城的粮食都买下来够不够用的?” 慕容长松点头,说道:“自然是够得,眼下粮食不用愁,怎么运过去又成了难题。” 夜兰说道:“从这里距离随州很远吗?” 慕容长松说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赶着牛车不眠不休地走起来,也要四天左右。” 夜兰说道:“那就买一些干粮,便于储存的。” 慕容长松说道:“问题就在这,扬州城的粮食都受了潮,我观天象不日还会下雨,若不能在两天内把粮食送过去,只怕这些粮食都会发霉、坏掉。”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又不能在这里晒干,因为过两天会下雨,也不能路上耽误时间,因为已经受潮了。 “有雨的话,又要耽误几日了,雨中行进,岂不是要把粮食都淋湿了,那就不能吃了。”夜兰说道。 慕容长松有些发愁:“正是这样,这会儿,我正在担心这件事,与展凌云商讨许久,也商讨不出个法子来。” 展凌云同样眉头紧皱:“正是如此,这批粮食还耽误不得,我们得尽快送到随州去,今早收到飞鸽传书,那儿的粮食已经撑不到半日了。顶多顶多一天的时间,可是我们又不会飞,就算会飞难道还带着粮食飞吗?” 听到情况如此严峻,夜兰也颦了眉头:“附近的村镇不能在买一些粮食了吗?” 慕容长松摇头:“附近的村镇早就已经把粮食全都调过来了,剩下的也只够他们自己吃的了,若要百姓们把口粮都分出来,怕是这边灾民还没安置好,那边的百姓又闹起事来了。” 夜兰眉头紧紧皱着,说实话,这些问题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她只需把粮食都装在她的空间里,自己在一日之内赶过去即可。 就算没有粮食,凭她的空间,只要她能赶过去,绝不会断了灾民的粮食,只是—— 她偷偷看了看两人严肃的脸,她要怎么说呢? 总不能直接说交给我吧,我有一个空间,可以吧粮食都带过去。 束手无策的感觉真不好,让她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不舒服,此时,她的心里跟猫爪狗挠的一样,真想直接告诉他们说:“让我来吧!” 片刻之后,慕容长松叹了一口气,说道:“先吃点东西吧,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别饿着肚子。吃完饭才有力气去想解决的办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去随州 夜兰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吃罢了晚饭,慕容长松就和展凌云出了门,出门之前嘱咐夜兰好好地待在客栈中,不要乱跑。 夜兰自然乖乖听话,她躺在房间的床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了。 一会儿在想要不然自己偷偷过去好了,就假装自己带着筹集来的粮食先去了随州,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过了一瞬就没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又不认识什么人,就算她把粮食带过去了,又怎么发到灾民的手上? 一会儿她竟然想到了白墨初,如果白墨初在就好了,白墨初会直接带着她飞过去,就像上一回他把她带到黔县一样,这样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么想着,夜兰的眼前还真出现了白墨初的身影,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眼前不是幻想之后,惊叫出声:“白墨初!”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惊喜说道:“你怎么来了?” 白墨初的眉眼温和平静,面容俊美异常,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我来接你。” 这简直出乎夜兰的意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从铁塔镇出发时,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给他留信,这一回拐道来了扬州,就连沈溪风和杨秀娘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 白墨初笑意吟吟:“我当然知道啊,兰兰在哪里,我都知道。” 许久未见,多日的想念汇成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出不来,夜兰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我担心你,一直在担心你。” 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夜兰敛了敛眼帘,把所有思念都收了起来。 白墨初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说道:“兰兰,我也是在担心你,我回到了铁塔镇找不到你,四处打探才知道,你被慕容长松带走了——” 说到这里,白墨初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瞬之间,被他隐藏了去。 他又说道:“兰兰,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夜兰毫不犹豫地点头:“去哪里?” 白墨初拉住她的手,径直往外走去:“去随州。” “去随州?” 电光火石之间,夜兰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想起来了,那时她晕车半昏半醒之间,听见慕容长松说道,随州已经有人接手了,随即又提到了白墨初,所以说,他说的接手随州的人,正是白墨初。 “是的。”白墨初头也不回,“我从随州赶来,找了你好几天,现在也该回去了,兰兰,跟我去随州,那儿的百姓需要你。” 夜兰忍不住问道:“粮食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白墨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是有你吗?” 白墨初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夜兰好像从里面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难道,白墨初他,知道她身上的空间? 想到好几次她在他面前异样的举动,白墨初都视而不见,夜兰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白墨初拉着夜兰出了客栈,直接上马。 夜兰犹豫着问道:“我要不要给慕容长松留个口信,或者等他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再走。” 毕竟这些日子他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 白墨初干脆说道:“我已经让人留了口信给他,他知道我的意思。” 听到白墨初的话,夜兰总算不再犹豫,白墨初伸出一只手,笑容明朗。 夜兰把手伸了过去,他用力一拽,夜兰就轻松地坐到他的怀里,跟他坐在一匹马上。 感受着鼻息之间萦绕着的淡淡的松木香味,夜兰脸上微红,白墨初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驱使着马儿狂奔起来。 “驾——” 白墨初的这匹马似乎是千里马,连跑了很久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把马儿栓在河边喝水吃草,白墨初问夜兰,这样连续跑身体可还受得了。 夜兰摇摇头,问道:“骑马会好一些,若是坐马车,我会晕车晕得厉害,马车颠簸的太厉害了。” 当然,被他抱在怀里一路疾行,她也是愿意的。 夜兰低下头,没好意思这么说。 白墨初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变:“慕容长松带你来的时候,是坐得马车?” 夜兰点点头,补充道:“就是那时候晕得车。” 白墨初的脸上情绪变幻莫测,最终他还是缓了神色,柔声说道:“兰兰辛苦了,可惜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记住了,兰兰不能坐马车,会晕车。” 夜兰不敢说,是慕容长松照顾的她,还给她喂了药,怕她嫌药苦,还特地给她买了蜜饯。 她想了想,问道:“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白墨初说道:“下暴雨之前我就去了随州,我知道要是范河发生决堤,那里受灾最严重的,所以我牢牢地守在了那里,督促他们修整河堤,谁知,还没过一日,就下了暴雨,暴雨一连几天,随州的河堤没有修整好,不出意外地塌了,引起了涝灾。” “中途范河下游的地方发生了事故,有一大批灾民被水冲走了,寻不到人影,我去那里处理事情去了,给慕容长松发消息让他赶来随州守着,谁知,他居然擅自把你带来了。” 白墨初的拳头紧紧握住,脸上毫无表情,他说话的声音毫无温度:“等我再见到他,定要找他算账。” “其实,”夜兰忍不住说道,“我也想为灾民做点什么,我是自愿跟着他来的。” 白墨初笑了:“我当然知道兰兰的心思,这一回带着你,正是为了此事。” “啊?”夜兰微愣,“需要我做什么?” 白墨初微微一笑,说道:“粮食。” 夜兰心里一跳,说道:“什么粮食?” 白墨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兰兰,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个不同于别人的地方,你有一个可以储存任何东西的空间,那里,你也存着大量的粮食,对不对?” 被白墨初直接说出来,夜兰有片刻的惊慌,看到白墨初仍旧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异常,随即,稳定了心神:“不错,我是有一个空间,那里,是我的一方之地。” “随州的百姓快要撑不住了,他们急需要吃得东西,兰兰,你愿意救他们吗?” 夜兰毫不犹豫:“当然愿意。”她空间里的粮食,都是空间自己产的,她只要付出辛勤的汗水,就会有数不尽的粮食从农田里长出来。 白墨初眼中星光璀璨:“兰兰,我会把你的秘密隐藏好,只要你把粮食拿出来,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 夜兰点了点头,笑道:“我相信你,墨初。” 两人达成了一致,继续启程。 快马加鞭,没过多久,就到了随州边界,到了这里,白墨初让夜兰下了马,两人来到牛车行,借了好多牛车。 把牛车拉到偏僻的地方,夜兰赶紧把空间里的米面都装上,装满了好几辆牛车。 她和白墨初一起,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大功告成了。 夜兰的鼻头还带着晶莹的汗珠,然而她的眼神却闪亮:“这下好了,灾民不愁饭吃了。” 装满了牛车,白墨初一刻也不停歇,听到夜兰的话,回过头来,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是啊是啊,这可都是兰兰的功劳。” 夜兰摸摸鼻头,失笑:“这还要多亏了你,今日在客栈时我还在想,若是你在的话,直接把我带走,那什么粮食问题都解决了。没想到,我的脑海中刚刚冒出来这个想法,你就真的出现了。” “说明什么?”白墨初笑容灿烂,“这说明我们两个人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本该是天作之合。” 夜兰羞赫,看了他好几回,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墨初,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秘密?” 白墨初驾着牛车的身影一僵,随即若无其事道:“猜得啊,看你好几回都是凭空取物,这么厉害的人,怕是天上的仙女吧!” 夜兰忍不住反驳:“仙女就有空间了吗?” 白墨初哈哈一笑:“那兰兰就不是仙女,兰兰是比仙女还要厉害的神仙,这总行了嘛?” 夜兰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并驾齐驱,看着他俊秀的侧颜,她忍不住问道:“白墨初,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未来的路,大约就是嫁个普通人,生个孩子,平凡普通的过完一辈子。” 可是他来找她了,她穿越回来第二天就遇到了他,重重迹象表明,他就是为她而来。 白墨初是什么人,他还没有告诉她,不过,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能命令慕容长松行事,还能普通吗?抛开慕容长松石慕容家嫡子的身份不谈,他现在可还是钦差大人啊,竟然还听白墨初的命令,可见,白墨初一定不简单。 她哪里有这么好,值得他这么优秀的人,为她倾心? 白墨初回过脸来看她,眼神认真:“兰兰,你知道吗?最初的时候,是我配不上你才对,你就像一轮皎月,照亮了我灰白的人生。” 第一百四十章 秘密 夜兰听罢,吃吃地笑:“我是皎月吗?就算我是,白墨初,你的人生可不是灰白的,是五颜六色的才对吧。” 你这么优秀—— 对于夜兰的怀疑,白墨初并没有反驳,他转过头去看路,仍旧是认真的语气:“兰兰,我没有说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夜兰托着腮看他,皎洁若明月的人,该是他才对。 “对了,”白墨初突然说道,这一回,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洪灾之后,可能会有瘟疫,我们要小心谨慎。” 夜兰心中一惊,白墨初也这样认为? 她说道:“你也这样认为?” 白墨初点头:“经验之谈,从古至今,发生瘟疫之前,多半有洪灾。” 夜兰仔细分析道:“的确如此。洪水过后引发瘟疫,有很多种原因,有可能是人群对病菌的抵抗力下降,比如是自然引发的机皇,饮用水匮乏,使受灾人群抵抗力下降,容易感染病。” “还有就是季节原因,现在是连绵不断的雨季,南方降水较多,空气流通性较强,这就使病菌的传播途径广泛,传播速度快,更促进了瘟疫或者传染病的爆发。” 白墨初皱着眉问道:“有什么好的解决措施吗?” 夜兰说道:“要在百姓之中推广卫生意识,注意不要使用被污染的水源,注意被蚊虫叮咬后腰及时处理,不要乱抓,吃东西吃钱要用干净的水洗干净手,这是消毒的第一步。” “还有,”夜兰着重强调:“因为房子都被洪水冲毁了,大家都挤在一起,吃喝拉撒谁在一起,排泄物处理不好,当然就会流行传染病,引发瘟疫。” 白墨初慎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东西非常有用,等到了随州,我会让人照着你说的去办,到时候,还需要夜兰多多指导。” 夜兰道:“我会的。” 很快,白墨初和夜兰两人就到了灾民安置点,这里是一片高地,简单地搭着几个棚子,方圆几十里的灾民全都安置在这。 只见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黯然,大水冲走了他们的房子,冲走了他们所有的家产,那是他们辛苦了半辈子甚至好几辈子积累的财富,就这样什么都没了。 好像活着的希望都没了,就这样被大水冲走也无所谓了,有人脸上一脸麻木之色。 越过高低去,是奔腾不休的洪水,这里面有范河的水,也有暴雨落下的水,像一条恶龙,咆哮着往前涌去,叫嚣着要吞掉一切。 世人皆苦。 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夜兰,前世,她是医生,从未经历过天灾人祸,尽管食不果腹,她对此习以为常。 重活一世,沈家家境虽不算殷实,却也衣食无忧,她再未品尝过饥饿之苦,看到眼前苦难的百姓,她的心被深深震撼了,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拯救他们,救他们,让他们的脸上不再有绝望之色。 白墨初把牛车拉过来,招呼人把上头的粮食卸下来,百姓们看见了粮食,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神采。 “是粮食,是粮食!太好了,我们有东西吃了!” 众人发出了一声欢呼,有人还对活着抱有希望,见到有生的希望,忍不住欢呼。 有好些人赶了过来,帮助白墨初把粮食卸下来。 有人问道:“白公子,齐河那边落水的人被救下来了吗?” 白墨初手下动作不停,不太结实的双臂却能搬动好几袋粮食:“找到了很多人,只是有几个人,找了几天了,也找不到,怕是已经遇难了。” “这样啊。”那人的脸上有难过之意,他低着头,半天,方才说道:“我有一个姨奶奶就在齐河,希望我的家人没有事。” 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说道:“那遇难的人,都有谁?” 白墨初垂了眉眼,半晌,抬起头说道:“李二丫,黄晓云,玉春,陈鸿宇,还有一个孤寡老人,他们几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听到这一个个名字,那个男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神情悲伤,说道:“二丫,二丫,我的二丫啊,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去了呢?二丫啊——” 他的悲伤感染了许多人,人群中逐渐出现了啜泣的声音。 那男人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变了神色,回过身来指向了一个方向,声音愤怒:“是你!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惹怒了天神,让他降下了暴雨,降下了天灾人祸,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是你这个扫把星!”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瘦骨嶙嶙,一双大眼睛却水灵灵的,特别有神。 看到那人的愤怒朝着她而来,那个小女孩胆小地往女认身后躲,瑟缩着不敢出来。 挡在她身前的女人似乎是她的母亲,看到那个男人把矛头都指向她的孩子,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乱说什么呢?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扫把星呢?她是我的孩子,她是福星,才不是扫把星。” 那男子冲着她们就过去了,那女子紧紧的把小姑娘护在她身后,却架不住男子的愤怒,他凶狠地一把扯过那个女子,把瘦弱的小姑娘狠狠地揪了出来,一边拽着,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个兔崽子你往哪里躲?你以为你躲起来老子就看不见你了吗?给我出来!” 一把把那个姑娘扔在中间,让众人都看清楚她的模样,男子指着她说道:“诸位,你们都看清楚了,前几日,就是她,她往范河里扔石头,我制止她她不听,这才惹怒了河神,河神降下了责罚,我们受此灾难全都是她所致,你们看清楚了,只要我们把她推下去,献祭河神,河神的愤怒被平息了,自然会把灾难收回去,我们就还和从前一样了。倘若不能平息河神的愤怒,恐怕他还会降下来更大的罪责,更凶猛的水,把我们一个个全都吞下去。” 那个小姑娘吓得抱紧了身子,躲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 她的母亲尖叫一声向着那个男人冲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受拖累 似曾相识的场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那眼神中有惊惧,有嫌恶,那一瞬间,夜兰好像从那个瑟缩着哭泣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大声喊道:“够了!” 这一声呼喊惊醒了场上的众人,夜兰沉浸在往事中久久不能平静,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静静地覆盖在她的手上,像安慰,更像包容。 夜兰睁开了眼睛,看到白墨初对着她笑,浅浅地笑意,却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夜兰一下子吃了一个定心丸,她徐徐地走到百姓中央,那个小姑娘的身旁,弯下腰把她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小姑娘?” 温柔的语气鼓舞了那个姑娘,那姑娘抬头,愣愣地看向了她,缓缓地朝她伸出来一只手,夜兰顺势把她拉了起来。 一旁的男人一看见夜兰的动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看着你眼生?” 确实,灾民都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眼前的姑娘穿戴整齐,俨然是从外地赶来。 这也不怪他,白墨初一进来,很多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粮车的身上,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夜兰跟在白墨初的身后进来的。 夜兰不紧不慢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她是扫把星,那你又是什么?” 那男子像是听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说道:“难不成我也是扫把星?就那个姑娘,一出生,她爹就没了,紧接着,又克死了她的爷爷奶奶,现在,她娘染了重病,眼见着也快要咽气了,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夜兰问道:“敢问你父母尚健在?” 那男子恼怒道:“我父母当然在,他们活得好好的。” 夜兰又问道:“那你家里没有早逝的亲人吗?” 男子说道:“我弟弟,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没了。怎么了?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夜兰说道:“那么令弟的死,是不是能怪罪道你身上,说是你命硬克死的?” 那男子不可置信:“我弟弟生病没了,管我什么事?” 夜兰反问道:“这位姑娘的娘亲生病没了,关她什么事?人有生老病死,天命循环,不可抗拒。” 那男子噎了一下,紧接着说道:“那她爹呢,还有她爷爷奶奶,怎么她一出生,她的亲人接二连三的都死了?这是什么说法?” 夜兰环顾了一圈众人,问道:“在座的,难道没有失去双亲的人?难道他们双亲的逝世,全都的跪在他们的身上吗?”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想到早逝的亲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时间,关注小姑娘的视线少了许多。 那男子看到他的目的没有达到,恼羞成怒道:“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你诚心想护着这丫头分明是跟这个丫头一伙的,这个丫头是个扫把星,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而至的一个大耳刮子打蒙了,他捂着自己的脸,呆呆地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白墨初站在的夜兰的身前,很明显保护的姿势。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极其威严的声音说道:“都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你们救命的这几车粮食,全都是拜沈姑娘所赐,谁若敢再对她不敬,那就是对我不敬,对粮食不敬,既然这样,这饭,怕你也是吃不下去的,就饿着肚子吧。”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众人见到救了他们的神秘的白墨初护着夜兰,纷纷软了气势,说道:“听白大人的话,多谢沈姑娘赐粮之恩,多谢沈姑娘!” 白墨初的视线又扫过初初的那个男子,那个男子瑟缩了一下肩膀,不敢再多说,夹着尾巴藏到人群里去了。 夜兰把那个小姑娘送到她母亲的身边,忠厚老实的女子一个劲的对夜兰道谢,夜兰摆摆手,表示不必放在心上,临走时夜兰问了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一脸认真:“我叫小莲。” “小莲?”夜兰咀嚼了一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告诉她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管来找她。 小莲乖巧地点头答应。 有夜兰在,根本不用担心粮食的事情,牛车上的粮食吃光了,他们只需再去无人之地绕一圈,牛车又凭空装满了。 粮食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白墨初就着手准备卫生的事。 目前还没有看见病毒的苗头,白墨初却一点都不松懈,把所有的大夫都找了来,告诉他们每日都要给百姓们问诊,把脉,监察他们的健康状况,若发现有人身体出现了不适的症状,要及时汇报。 他还组建了一个队伍,给他们起名叫卫生防卫队。 乍听之下,夜兰笑了一早上,没想到白墨初还会起这么先进的名字。 白墨初不语,只看着她笑。 等她笑够了,才把这一队人交给她,让她好好地教他们防护以及卫生的知识,他们学会了,再由他们交给众人,让百姓们做好防护。 夜兰观察了一下,白墨初挑出来的卫生防卫队队员一个比一个壮,看起来似乎还是练家子,四肢发达,头脑就不免简单了些,夜兰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叫他们全都学会,不过,夜兰倒是明白白墨初专挑这些人的用意,无非是怕有人不配合,卫生防卫队的队员们就可以直接上手,在他们孔武有力的臂膀之下,看谁敢不配合! 白墨初想得周到,几乎夜兰想到的,他都想到了,还有一些甚至夜兰没想到的,他都做的很好,夜兰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人,似乎天生就具有领导的气质。 白墨初准备的充分,在他的监管之下,百姓们也有条不紊地执行者,看起来防护措施做得很好。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天早上,夜兰像往常一样,准备去给百姓们熬上强身健体抗病毒的草药。 小莲找上了她,她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又瘦了,看见夜兰出门,鼓起勇气上前说道:“兰兰姐,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娘亲,她的病又严重了。” 夜兰听后,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问道:“小莲,你那一片区域应当是卫大夫负责的,他给你娘开药吗?怎么会让病越来越严重呢?” 小莲垂下了眼睛,有些难过道:“卫大夫给我娘开药了,不过,开的药没有用,我娘也许是受了我的拖累,有一回,我看见,卫大夫和李二叔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李二叔说完,卫大夫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知道,肯定是李二叔又发坏了,他让大夫不要治好我娘,这样,才能坐实我扫把星的名头。我娘这些日子病症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咳嗽起来了,一咳嗽就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我真怕她就这样咳过去——” 夜兰听得心惊,咳嗽是肺病要知道,很多传染病都是肺病演变出来的,而咳嗽,最容易加剧病毒的传播,当下,她来不及多说些什么,赶快对小莲说道:“快,带我去看一看!” 小莲转身就往回走。 ------------------------------------- 一处简陋的帐篷前,夜兰眉头凝重,紧紧地给眼前以为咳嗽不止的妇人把脉。 良久之后,她舒展了眉头,还好,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一般,只是普通的伤寒,收了手,夜兰叮嘱道:“没有多大的事情,只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夜间有些凉,没有被子盖,饭菜也没有吃好,这才导致病症越来越严重。我开几服药给你吃。” 那妇人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说道:“多谢,沈姑娘,咳咳,我,我已经吃了,卫大夫开的药,咳咳,应当是快要好了,咳咳,是小莲不停我的话,非要去麻烦你,以后我会好好管束她,不让她多给姑娘添麻烦。” 妇人这一说,夜兰才想起小莲之前说的话,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卫大夫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白墨初眼皮子底下干出这事儿来,白墨初明明强调了很多遍,此事非同小可,让每一个大夫都善尽职守,不可出一点差错。 夜兰没有多说什么,含糊地说了两句之后,告诉她,以后她的病由她来负责,卫大夫去忙别的了,那妇人不疑有他,感激地点头,直呼夜兰是菩萨心肠,仙女下凡。 给妇人开完药,又安慰了小莲几句,离开了。 出了帐篷,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让人喊了卫大夫过来。 等了没多大会儿,卫子健就来了。 卫子健三十多岁,穿着洗得干净的布衣,简单的用布条束发,看起来文质彬彬地模样。 他来到夜兰面前,行了一礼,方才问道:“沈姑娘,唤我来有何事吗?” 夜兰指了指小莲和她母亲的帐篷,问道:“卫大夫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卫子健神色未变,说道:“小莲的母亲是吗?她的病情是复杂了些,病气已经过了肺,需要开温补的药调养,待病气出来,再开猛药驱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会传染 这和夜兰的诊断一样,不过,夜兰神色严肃的问道:“都这么多天了,为何她的病还没有好?” 卫子健的脸上也带了意思疑惑:“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好几天了,我一直用良药来调理,她的病却一直没有去了病灶,有时我甚至都怀疑她都没有吃药。” 夜兰想起小莲说的话,又问道:“你是不是见了李二叔?” 李二叔就是那日当众指责小莲是扫把星的中年男子。 卫子健不慌不忙地说道:“不错,正是,他找到我跟我说小莲母亲的病症,言下之意确实是让我不要给她好好开药,我没有听他的,身为医者,我不屑于和这种小人为伍。” 夜兰看出来了,卫子健身上有他自己的傲气,让他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恐怕就算是为了钱,他也不屑于去做。 夜兰点点头,告诉他没有事了,让他回去吧。 卫子健隐隐约约明白了夜兰找他究竟是为何,对于寻常大夫来说,这种被怀疑人品,简直就是对他自尊的侮辱,可卫子健并不当一回事,他神色如常,跟夜兰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离开之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对了,我看那小莲有些奇怪,她这些天总是乱挠身上,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上还有好多红点点,我想要给她看一看,她不依,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一想也是,就算了,想着要告诉你一声,结果事情太忙,忘记了,正好你来了,顺便给她看一看,也许是皮肤病。” 卫子健说完,就离开了,夜兰听了他的话,重新又回到了小莲母子的帐篷内。 见到夜兰去而复返,小莲的母亲有些慌张,问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夜兰注意到了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问道:“婶子,小莲呢,我听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顺道来给她看一看。” 妇人眼神有些慌张,急急说道:“她去熬药去了,许是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不如姑娘先回去,等她回来了,我让她去找你去。” 夜兰察觉出了异常,找了个地方,掀起裙摆坐了下来,说道:“不用,婶子,我就在这里等着,索性今天也无事。” 那妇人见夜兰就坐在了地上,好像要一直等在这里一般,眼神中焦急万分,却仍然耐着性子跟夜兰有一句没一句话起了家常,眼神却焦灼的时不时瞥向帐篷门口的方向。 夜兰装作看不到她的异常,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婶子,婶子?” “啊?在这在这,姑娘,怎么了?”两声呼唤终于把那妇人的神思唤了回来,夜兰微微一笑,问道:“婶子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也不理,夜兰问了好几遍了?” 那妇人慌忙回答道:“我听着呢,姑娘,一时想事情入了神,忘记回答你了?” “婶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夜兰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 那妇人结结巴巴说道:“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 “娘——”一声呼唤打断了妇人的话,小莲及时掀开门帘进来了。 妇人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回事?刚才她差点把实情说了出来。 小莲声音脆脆,许是夜兰对她们娘俩照顾有加,她见到夜兰也不害怕了,看到夜兰也在,甜甜一笑,问道:“兰兰姐,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我娘的病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当然不是,夜兰刚想回答,忽然注意到了小莲手上端着的一碗药,她鼻子一动,面色微变。 怎么回事?这药不是她给她们开的方子? 方才她临走之前,把夫人需要的药材全都给她留下了,留了好几份,一个都不落,小莲直接把药煎出来即可,白墨初在这里设置了专门煎药的地方。 可是小莲出去一趟,煎好的药并不是她给她们开的药,难道—— 夜兰回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妇人一眼,那妇人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接过小莲递给她的药,假装在吹凉汤药,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相比之下,小莲就表现的大方多了,仿佛并不知道她自己煎的药有问题,笑吟吟地看着夜兰,等待着她的回答。 夜兰可不信,小莲不知情,小莲母亲不能动,有什么事全是小莲在奔波,她经手的药,怎么会不知道? 夜兰也没有拆穿她们,不动声色说道:“来看一看小莲,听卫大夫说,小莲身上长了许多红点点,许是皮肤病,他一个男子不方便给小莲检查,嘱咐我来看一看。” 小莲走到夜兰身边坐下,笑道:“没有什么事情,就前些日子有些痒,忍不住挠了挠,被卫大夫发现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你看——” 小莲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已经没有痕迹了。” 夜兰仔细地盯着她的脖子看,果然,光洁如初,像是没有长过一般。 这更不正常了。夜兰在心中思索,短短两天,就算转好也不可能变得像没有长过一样,起码会留下一些疤痕、痘印什么的。 这时,小莲又开口,声音有些惨兮兮:“沈姑娘,我方才出门熬药的时候,又见到了李二叔,李二叔笑得很怪异,他恶毒的问我,我娘怎么还不死?算算日子,她也差不多到了时间了。沈姑娘——” 小莲啜泣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招李二叔厌烦。沈姑娘,你问过卫大夫了吗?李二叔是不是想要害我们母女,在我们的药里动了手。” 夜兰微微思索片刻,点头承认了,说道:“不错,我问过卫大夫,确有此事,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药没有问题,卫大夫洁身自好,不屑于与这种人为伍。” 不动声色地看了妇人手中的汤药一眼,她接着说道:“你们若是再不放心,以后,我亲自给你们熬药,汤药熬好了送过来,我看着婶子喝下去,婶子的病就会很快好起来。” 夜兰的话音落下,就看见那妇人端着药碗的手一抖,抬眼看到夜兰正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她吓得一哆嗦,对着夜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赶紧低下头去,借由药碗,挡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兰兰姐,”小莲出声,拉回了夜兰的视线,她声音带了一丝丝委屈:“兰兰姐是觉得小莲连熬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没错,小莲确实是笨手笨脚,做什么都做不好,可是,熬药这件事一向是小莲再做,熟能生巧,就算小莲再笨,也该摸出了门道,兰兰姐这么说,是觉得小莲熬的药还不够好,白白浪费了药材吗?” 说道最后,小莲的声音居然带上了哽咽之色,句句是对夜兰的指控,仿佛她否定了她所有的辛勤努力付出的汗水。 夜兰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会?小莲,你做的很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边罢了,以后还是你熬药,你说的很对,婶子的药一向由你来熬,你应当比我清楚婶子的药量。不过——” 夜兰突然话锋一转:“把衣服脱下来,我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上的红痘痘,脖子上没有了,许是身上有,或者是你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女孩子若遇上皮肤病,更应该小心谨慎,小心留疤,留了难看的疤,去不掉了就坏了。” 小莲没想到她会来个这么大的反转,微微一愣,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夜兰却不由分说,直接扯过她,一把将她按倒在地,压住她的上半身,双手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反正帐篷的门紧紧关着,她们两人的方向是背对着门的,就算有人进来,也看不见她们正在做的事情。 夜兰算是看出来了,这母女俩根本就是有事情瞒着她,平时倒也罢了,别人的私事,她管也不会管,不过现在可是关键时期,若出了一点点隐患,控制不住,白墨初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小莲尖叫着抗拒:“啊——,兰兰姐,你做什么,啊——兰兰姐,你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小莲的母亲一见到眼前不受控制的状况,惊得药都打翻了,撑起身子爬到两人的身边,使出全身力气拉住夜兰:“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你怎么用强啊,沈姑娘,快停下来——” 奈何她一点微薄的力气根本挡不住夜兰的动作,夜兰手下不停,小莲终究还是个孩子,压根也没有她力气大,几番抗拒无用,被夜兰扯开了衣服。 掀开她的衣服一看,夜兰惊呆了,随即,深深皱眉。 小莲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点点,密集地像是毛孔一般,紧紧地粘在她的身上,夜兰看得瘆人,严肃问道:“已经这么严重了,你还要瞒着不说吗?你可知,若发展得厉害了,最后受累的是你自己啊!” 皮肤病是最容易传染的病,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皆是如此。 小莲垂着眼眸,嗫嚅着不敢说话,这是她认识夜兰一来,第一次见到她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一时间被吓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莲花 小莲的母亲抓住小莲的手哭得伤心:“你别怪她,怪我,怪我,是我不让她说的。” 她哭得伤心,断断续续地说道:“小莲命苦,她已经被那些人当成扫把星要推下去淹死了,我怎么能让她再把这些暴露出来,若别人知道她身上长了这么写吓人的东西,怕是要把她当成妖女,活生生烧死了。” 夜兰忍不住皱眉:“我不是说了吗?万事有我,我怎么可能会让小莲被他们烧死呢?更何况,这是病,治好了不就行了,何苦要自己撑着,瞒着不说?” 妇人不说话了,只知道哭。 夜兰皱着眉头看着小莲身上大片大片的红点点,仔细地检查,然而越看,她越心惊。 小莲身上这一片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点点,看起来,不像是病。 夜兰脱口而出:“你这些天可有碰到过什么脏东西?” 夜兰猜测她也许是中了毒。 小莲吞吞吐吐说道:“也许,是我前些日子又碰了那洪水,我娘叫我去浣洗衣服,我没有听她的话,去了洪水边上洗。是因为,是因为——” 看到夜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莲咬咬牙说道:“是因为我去洗衣服的地方洗,总有人欺负我,还把我洗干净的衣服故意扔到水里,把它们弄脏,我洗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还是不罢休,非要欺负我才开心。” 这一番话说完,小莲的眼眶都红了。 夜兰忍不住怀疑,最初对小莲表现出敌意的,只有李二叔一个人,当时白墨初已经警告过众人,百姓们哪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再来欺负她,况且这一会儿特殊时期,众人吃不饱穿不暖,哪有那个闲工夫还来欺负她。 保持着这种怀疑的态度,夜兰又问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小莲结结巴巴说道:“是,是我,是我娘,她说不能沈姑娘是大善人,你平时要忙的事情够多了,不能老是去打扰你。” 夜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人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说小莲喊救命,我——” 卫子健的声音在他看清屋内情形时戛然而止,他慌忙转过了身去,连连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念叨完这两句,他提高了音量喊道:“沈姑娘,出了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小莲喊救命?是有什么人要伤害她吗?” 夜兰把小莲的衣服给她遮挡好,从地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道:“没事,卫大夫,烦请你出去一趟,我要给小莲治病了,她身上长满了红痘痘,还不知病因,我需要给她细细检查一下。” 卫子健听完,连忙快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沈姑娘继续,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喊我就行,我就在外面等着。” 一刻钟之后,夜兰从帐篷里出来。 卫子健看到她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夜兰带着卫子健行至无人的地方,方才说道:“小莲身上的红点点许是接触了什么脏东西,引起来的症状,我方才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红痘痘像是要发脓了,照这个情况,她身上的红痘痘可能还有传染性。” 卫子健吃了一惊:“这么严重?既然这样,是不是应该把她们母女看住,不让别人接触她们,也不让她们到处乱走。” 夜兰点头:“不错,这件事情我会告诉白墨初,你先守在这里。还不知她身上的痘痘会不会发生病变,若是后期再有别的病情,那可就麻烦了。” 卫子健神情也是一凛,目前的情况,近好几千人都在这一处北邮被洪水淹没的高地,若是她身上的病传染开了,那传播速度将很快,这一片人都不会幸免。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慎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会看好她们。” 夜兰说道:“先麻烦你在这里看一会儿,我去找白墨初,让他派人过来,接管此事。” 卫子健点头说道:“去吧,我就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去。” 夜兰要走了,她又不放心,令喊过来两名侍卫,让他们同卫子健一样,用白布蒙住口鼻,守在小莲母女帐篷前。 夜兰找了一会儿,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白墨初,白墨初正在写东西,听见脚步声,抬头。 看见是夜兰,问道:“兰兰,怎么想起来找我?可是除了什么事?” 夜兰脸色凝重,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然后说道:“墨初,派人去调查小莲这些日子接触了什么人,把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单独关在一个房间,我猜测,小莲身上的病毒极具有传染性,并且,还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什么病。” 白墨初听了夜兰的话,立刻扔下手中的笔,二话不说就往外冲去,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白墨初皱着眉问道:“她是怎么得上这种病的?” 夜兰犹豫了一下,还有一点她没有跟卫子健说,其实,她怀疑,是有人对她下了毒。 夜兰想了想,问道:“近些日子,这里可有来过什么古怪的人?” 白墨初脚步不停,在脑中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别说是古怪的人,就连新来的人都没有,这一片村镇上,活下来的,就这么多人,全都在这里了,洪水暴发了好几天了,侍卫们也没有再遇到活人,这么多天过去了,恐怕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了。” 夜兰沉思了片刻,最后肯定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跟小莲有接触的人,都很奇怪。” 白墨初听出了夜兰的言外之意,他低声问道:“兰兰,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人为?” 夜兰也不隐瞒了,直接点了点头:“你教的卫生措施半强制性的,已经减少了很多病毒传播的可能,这些人的饭菜也是干净的,没有脏东西,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们吃,我想来想去,所有源头都被切断了,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莲身上的红痘痘,她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初步诊断,应当是毒。 白墨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道:“这件事,我会好好查一查。” 有一点夜兰想不通,问道:“这种不利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什么人才会去做呢?” 白墨初眉目立刻变得阴沉,他说道:“不利人是对的,不利己,哼,他可从来不会做不利己的事情。” 夜兰敏感的听到了他的话中话:“他?是谁呀?你知道是谁做的?” 白墨初立刻否定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去做了,一定是带着目的性,利人利己,还是害人害己,只有做的人自己知道了。” 夜兰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白墨初笃定道:“放心,我已经有了准备,绝不会出现最糟糕的那种状况。”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小莲的帐篷前。 卫子健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前,守卫的人也在,不同的是,卫子健的脸上有几道手指抓的划痕,神情也有些狼狈。 夜兰一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卫大夫,是有人来过了吗?” 卫子健努力让自己神色看起来自然,奈何脸上几道红痕火辣辣地疼,疼得他龇牙咧嘴,控制不住面上表情。 他说道:“沈姑娘,方才有一个跟小莲姑娘差不多大的姑娘来过,她说要找小莲有事情,我拦住她,不让她进,怕引起恐慌,我什么也没有说,她恼了,临走之前挠了我的脸,把我挠成了这样。” 卫子健指了指自己的脸,神情有些尴尬,夜兰说道:“辛苦你了,卫大夫,赶快回去包扎一下,休息会儿吧。” 卫子健也不想顶着这样一张脸到处游走,闻言,火急火燎地回自己帐篷去了。 白墨初喊来这一片的负责人,询问他小莲母女的事情,那人说道:“小莲她们的帐篷,原本还有一家四口跟她们住在一块,不过自从出了扫把星的事情——” 那人向着李二叔的方向努了努嘴,接着说道:“那些人死活都要搬走,不跟她们住在一个帐篷,白公子,你知道的,帐篷本来就紧缺,哪还能让他们这么任性,结果他们说,他们宁愿谁在外头地上,风吹日晒,雨打霜淋,也不会跟她们住在一起。” 那人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没办法,只好把他们安排去了别的帐篷挤一挤,小莲她们母女的帐篷,就这样没有人愿意跟着她们一起住,都是她们母女俩单独住。” 白墨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又说道:“你在外头,问一问小莲,她这段时间都跟谁有过接触,叫她好好想一想,一个都不落,你把人名都记下来,等她说完了,你把那些人都带过来,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搬到单独的帐篷去。” 那人有些为难,看了白墨初一眼,欲言又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嚣张跋扈 白墨初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帐篷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去做就行。” 那人听罢,这才应声,急急去了。 白墨初又去了别的地方,把帐篷的事准备妥当了之后,那人把小莲说过的有过接触的人,都带了过来。 小莲被李二叔当中指责为扫把星,她的脸也被人记住了,本就是灾祸之际,更没有什么人愿意跟扫把星说话。 因此,带过来的人只有三个而已。 一个就是李二叔,据小莲说,李二叔几次三番针对她,更是带头欺负她,还把她堵在没人的地方,扬言要暴揍她一顿。 还有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他在李二叔欺负小莲的时候,帮她出头,顶撞了李二叔,还把小莲掉在地上的手绢给她捡了起来。 最后一个,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同小莲差不多年纪。 她骂骂咧咧地抱着自己的包袱走过来,对自己被迫离开自己住的地方很是不满。 夜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刚才是不是你,来找小莲,被卫大夫挡在门外?” “哈?”小莲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秀静的女子,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是我,我要去找小莲,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还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抓我?” 夜兰又问道:“是你抓伤了卫大夫的脸吗?” 她撇了撇嘴角,不屑地说道:“你说那个酸腐的男人?没错,就是我,谁叫他拦着我不让我进,说了半天废话,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好说歹说,他还是不让我进,我一怒之下,就抓伤了他的脸。” 夜兰不说话了,卫大夫被她抓伤了,目前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下毒的人,或者是不是被小莲传染了病毒,需得要把卫大夫也关起来了。 夜兰看向白墨初:“就这些人了吗?” 白墨初点头:“确定了,就这些人了。” 说完,看着那些人,扬声说道:“你们听好了,这段时间,你们不能到处乱跑,就呆在你们各自的帐篷里,也不要见任何人,等过一段时间,我自然会把你们给放出来。” 李二叔是个急性子,听见自己被限制了自由,忍不住问道:“白大人,这是为何?突然把我们关起来,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要不然,让我们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被关住?他们又没有犯事?岂能像犯人一样被关住?这要是被旁人知晓,还不得笑话死他? 那个与小莲同岁的姑娘,名唤晴晴,也是一脸不乐意,说道:“我不想离开我爹,再说,我一个姑娘家,自己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我害怕,万一有歹人想对我不轨,我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我的。” 这两个人皆不情愿,不过碍于白墨初的暴力手段,这才不得不配合,收拾东西过来。 唯独中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低垂着眉眼,手中紧紧地抱着他的包袱,一句话不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白墨初冷了眉眼,就连话语中也带上了寒霜:“谁不愿意,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指了指坡下,那里,是奔腾不息的河水。 两个人抖了抖身子,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 三人的住所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寻找投毒之人,以及排查毒源,救治小莲。 以夜兰的推测,这三个人都有嫌隙,首先,李二叔频频找小莲的麻烦,本身行为就很可疑。 还有晴晴,抓花了卫子健的脸,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接着就是那个沉默的少年,有些过于沉默,一般这种人,心思最为复杂。 夜兰找到了晴晴,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些线索。 晴晴正在对着自己的包袱撒气,桌子故意拍得震天响,看到夜兰身边没有白墨初的身影,她也不惧怕了,讽刺地问道:“怎么?这会儿又要来关怀我们了?你们这些人,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有权有势真好,开心了救两个人,不开心了直接把人关起来。” 夜兰不想多解释,直接问道:“你跟小莲很熟吗?” 晴晴的身份白墨初已经派人打听了,她是从发了洪水,被救到这里之后认识的小莲,对于毒,以她的身世接触不到,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不像单竹月。 以防万一,夜兰还是跟她好好地打听了一番。 晴晴忍不住翻着白眼回答她的话:“很熟啊,怎么不熟,自从来到这里,这么些天,你看除了我,有谁跟她说过一句话吗?” 原来李二叔早就私底下散发小莲是扫把星的事了。 夜兰又问道:“你知道她生病了吗?” 晴晴停了手中动作,回头问道:“她生病了?” 夜兰点头。 晴晴回过头去,又开始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说道:“不知道,她的话很少,平时我跟她说很多话,她都不理我。” 夜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愿意跟她来往呢?” 晴晴手下动作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跟她有点像。我很小的时候,也被别的小孩欺负,后来,我就知道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自己保护自己,别人才不会欺负我,想明白这个理之后,他们再欺负我,我就比他们还凶,我咬他们,打他们,打不过我也打,我使劲踢他们,我见到他们就骂他们,终于有一天,他们开始惧怕我了,从那之后,见到我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别人说我身为女子,嚣张跋扈,看我怎么嫁出去。” 晴晴手下动作不停:“我就要嚣张跋扈,他们骂我,我也要骂回去,嫁不出去怎么了,总比天天被他们骑在身下欺负来得强。” 空气中静静流淌着熏烟的香气,那是夜兰特质的用来熏蚊虫的熏烟,能熏走蚊虫,却熏不走肮脏的灵魂,洗涤不净世人龌龊的内心。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夜兰说道:“你说的对,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你这样做没有错,管世人怎么说,这一辈子是给自己活的,不要让自己活的太累太难。” 晴晴转身看她,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惊讶,不过随即消失无踪,她笑了一声,妨碍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看起来像是大小姐的模样,居然能对我产生共鸣?” 夜兰摇头:“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就算是,也并没有比任何人尊贵。世人皆平等,你我不过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晴晴嗤笑一声:“你怎么跟那个酸腐男人一样,酸的要命,这是你们当大夫的通病吗?” 夜兰摸了摸鼻子,问道:“那你教会小莲这些了吗?” 晴晴很夸张的笑:“很明显没有,她要是学会了,能被姓李的老头这样欺负?” 握了握拳头,她又接着说道:“那时候要是我,我就直接冲上去,送给那老头两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告诉他,他才是扫把星,他全家都是扫把星,我们这么倒霉,全是给他害得!” 夜兰抿了抿唇,又说道:“可惜了,小莲一点也没有学会你的性格,她若有你半分,也不会被人这么欺负。” 晴晴的脸上同样有气愤之色,仿佛被欺负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她说道:“我都跟她说过好多次了,要是有人欺负她,她就直接一拳头捶过去,不行就用指甲,再不行拳打脚踢,嘴巴咬上,干嘛闷着头当个暗柱,没得叫人欺负了!” “每次我一跟她说,她就发呆,说起来,我跟她说话的时间很少啊,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一回,我刚想跟她好好说说,她不想听,直接走掉了。我生气了,跟她说再也不理她了,她也没说话,闷着头走,我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我就偷偷跟着她走,结果看到她往河里丢石子,专捡小石子丢,我躲在石头后面,听见她丢石子的声音像是一个乐曲一样好听。” 晴晴忽然不说了,夜兰紧张地“蹭”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她,问道:“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晴晴一脸莫名其妙,“然后我就走了啊,我干嘛要在那儿看她扔石头,很好玩吗?” 夜兰只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小莲往河里丢石头,这一点,最开始的时候,李二叔也说过。 晴晴比李二叔观察细致,她听出来了小莲丢石子的声音像乐曲,那意味着,小莲丢石头很有规律,那很有可能,是小莲再给谁发信号! 往河里丢石子,是他们的暗号! 还有小莲给她娘熬的药,白墨初告诉她,小莲根本不通草药,那她手里的药方,很可能就是那个人给她的,她不相信卫子健,也不相信她,相信那个人,坚持用那个人给的药方熬药。 夜兰站起身就往外跑,晴晴在她身后吆喝:“哎哎,沈姑娘,你怎么走了,我还没有说完呢?多给我拿床被子行吗?我晚上害冷,还有,我半夜醒来肚子会饿,能不能多给我一些吃得——” 夜兰没有听到她的话,她要去找白墨初。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食人 急匆匆地走出门去,她跟卫子健装了个满怀,卫子健匆匆来找夜兰,说道:“沈大夫,李二忠要找你,他说有话要对你说。” 夜兰疑惑,只能先把小莲的事情放一放,先去了李二忠,就是李二叔的屋子。 掀开帘子,李二叔正在屋里焦急地踱过来踱过去,见到夜兰,他赶紧上前说道:“沈姑娘,我有一件事,是关于小莲的事,想要告诉你。” “哦?”夜兰挑眉,顺势找个地方坐下,正巧,她很想知道李二叔究竟为什么总是和小莲对队,非要害小莲。 李二忠坐在了夜兰的对面,小心地望了望四周,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凑到夜兰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沈姑娘,你可不知道啊,我说小莲那个丫头是扫把星,是有原因的。” 夜兰点头,表示她知道,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李二叔认为她克死了自己的爹,祖父母,身边的人都被她克死了。 李二叔眼神闪烁,仿佛是想起了那天夜兰反驳他所说的话,他不自然地说道:“沈姑娘,我不是说这个,就算是她的家人的死跟她没关系,有一个人的死,一定跟她有关系。” “是谁?”夜兰警觉。 李二叔的声音放得很低,生怕被人听见一般,夜兰忍不住又往他那里靠了靠,这才勉强听清他的话,李二叔说:“你不知道啊,我这是听小莲她爹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醉酒,跟我说的,他说——” “她娘怀着小莲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双胞胎,这可是找大夫确认过很多次的,甚至,他们家给他们准备的都是两套小孩的衣服,结果,临近生产的几个月,大夫再来把脉,一看,她的肚子里,就只有小莲一个孩子了,那个大夫惊恐地说,是小莲,把另一个孩子给吃掉了。” 说到这里,李二叔也面带惊恐之色,仿佛亲眼目睹了那种场面一般,他接着说道:“你想啊,这个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会吃人了,长大之后,那能是什么好东西,说她是妖女也不为过,我们村子那边人,都知道这事,家家户户都不让自家小孩跟她来往的,那小莲也怪,明明没有人,她却在说话,就像是有人在她身边跟她对话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村子里人都说,她是个妖女,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李二忠的眼中冒着恐惧之色,“这个丫头,她还会带来厄运,若不是因为她,为何好几百年没有决堤的范河,决堤了呢?沈姑娘,不是我乱说,她在这的一日,我们这些人都要跟着倒霉!赶快把她推下河去,给河神赔罪去吧。” 听完李二叔说的话,夜兰了然的点了点头,在现代,她也听说过类似的情形,一般来说,肚子里有两个胎儿,会平衡发展,共同吸收营养,偶尔会有一个胎儿强势一些,抢了另一个胎儿的养分,导致另一个胎儿营养不全,出生时瘦弱,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像李二叔所说的,很大可能,另一个胎儿在晚期的时候,因为什么原因没了生命,变成死胎,才会被另一个胎儿吸收掉。不过,这也无可厚非,甚至在医学上,胎儿是不能称之为生命的。 李二忠以为自己说完,夜兰应当大惊,甚至对小莲也有了一丝芥蒂,可他说完半天了,夜兰还是坐着不动,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二忠急了,加重了语气说道:“沈姑娘,就算你不怕,可是我们怕啊,我们这些乡民怕啊,姑娘你福泽深厚,我们就不一样了,只不过是普通人,你若强行把她留在这,带给我们的霉运,也许你能侥幸抵挡,我们这些普通人,怕是只能给她陪葬了。” 李二忠心里带气,说话便口不择言,这些富贵人家,做事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等真出了事,还不是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凡人给他们当垫脚石,托着他们活命。 夜兰瞬间就冷了神色,“凭着你一些无稽之谈,你就要我要了一个人的性命,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的命是命,她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她也是她娘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夜兰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此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处置的办法。你只需告诉我,那天,你看见小莲往河里扔石头的那天,你还看见了什么?” 李二忠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扶着脑袋仔细回想:“那天,我看见她往河里扔石头,好几回,我让她不要扔了,她不听,当着我的面不扔了,我一走,又往河里扔。” “后来呢?”夜兰问道。 李二叔苦苦思索,突然一拍脑袋:“后来,她没说话,她就走了。” 夜兰眼见在李二叔这里收获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冷着脸离开了。 李二叔在门后不满地嘀咕,离老远了,夜兰还能听到他埋怨的声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呼了出来,总算把心中的那股郁结之气,排解了出来。 ------------------------------------- 找了没一会儿,夜兰就找到了白墨初的身影。 白墨初看见她脸色不好,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夜兰把小莲的事情,结合李二叔说的,以及己的猜想,全都告诉了白墨初。 白墨初听罢,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此事,我会去调查。” 夜兰看见他收拾了一些东西,马车也是要出发的状态,问道:“你要出门吗?” 白墨初点头:“不错,齐河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我需要赶过去处理。” 夜兰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要跟你一起去。” 夜兰觉得自己在白墨初的身边,能帮助他一些事情,况且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调查小莲的事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也做不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白墨初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赶着牛车,晃悠悠地往前走,夜兰问道:“牛车里是什么?” 夜兰记得上回拿出来的粮食应该快要吃完了,走之前刚把粮食堆满粮仓,白墨初也没有把粮食往牛车上搬。 白墨初回头看了牛车一眼,悠悠地说道:“诱饵。” “啊?”又一次听到这个词组,夜兰愣一愣,“什么诱饵?” 白墨初这才跟夜兰说明了用意。 “这些只是一些干草、石头和柴火,装在里面。前些日子,齐河附近突然冒出来了一伙盗匪,正日打家劫舍,附近的人家搬走了,他们就开始打劫路上行人,但凡有过路马车,全都被他们一劫而空,连个铜板也不留。这一回,我去齐河虽然不是为了此事,却也能顺手处理了。” 夜兰扭头看了一下四周,有些不解问道:“就你一个人啊?怎么处理劫匪?” 凶恶的劫匪,有可能还带着刀剑,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吗? 白墨初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还有一队人跟在我们身旁,埋伏着,随时准备出击。” 夜兰了然,怪不得,白墨初这么胸有成竹。 白墨初把视线移开,目视前方,悠悠地说道:“兰兰似乎对我不太自信,纵然是就只有我一个人,区区盗匪,还难不倒我。” 夜兰听罢,吃吃地笑:“那是自然,墨初这么厉害,那能是盗匪能比的。” 这话让白墨初十分受用,一路上满面春风。 夜兰突然想到:“那我也跟着去,会不会拖你们后退,害得你们还得分神照顾我?” 白墨初看向她,笑得温柔:“兰兰放心,没什么关系,我会保护好你,把你一个人放在那里,我也不会安心。” 这样啊。 牛车悠悠地前行,牛车不像马,况且还拉着好几车东西,两人行进速度不快,还好,齐河家里这里并不远。 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决定栖息在荒郊野外,沿路上没有碰到城镇,去齐河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今晚夜很深,偶尔几颗星星星星点点地挂在夜幕上,倒像是一副水彩画,并非浓墨重彩,也独有一份安逸。 夜兰静静地躺在树下,白墨初说要守夜,让夜兰自己睡就行,他攀上了她头上的大树,去查看前路情况。 夜兰闭上眼睛,睡不着觉,索性欣赏美丽的夜空。 白墨初从树上跳下来,看到夜兰双眼睁的大大的,轻笑一声,坐在她的身边,随手抓起一株狗尾巴草把玩:“在想什么呢?” 夜兰回答:“在想我爹,还有我娘,还有我的家里人,还有,不知道慕容长松和展凌云怎么样了,他们怎么还没有过来,是有别的任务了吗?” 提起慕容长松,白墨初的眼眸很明显的深了深,随即,他若无其事说道:“许是被别的事拖住了,没脱开身。” 夜兰皱着眉头,问道:“你说,这场洪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白墨初安慰道:“很快,不出一个月,朝廷已经派人引流,你要相信当今圣上,他也不是吃白饭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盗匪 夜兰被他说得话逗笑了,有意地问道:“你很了解他吗?” 白墨初不说话了,只是看见夜兰的眼眸似星光,熠熠生辉。 他知道夜兰是想套他的话,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到了齐河之后,你若想出门,需得带几个侍卫在身边,那里流民众多,无人管理,乱的很。” 夜兰不说话了,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白墨初说了一声:“早些歇息。” 身子一跃,又飞身上了树。 夜兰闷闷地躺在干草上,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白墨初还不告诉她,什么都不说,究竟是为什么?在他心里,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夜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的时候,白墨初正端着水坐在夜兰身边,看样子像是要喊醒她,看见夜兰睁眼,笑道:“真巧,既然起来了,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我们要接着赶路了。” 他身边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烤好的鸡肉。 夜兰接过水,怕耽误时间,很快就洗漱好,吃完喝完。 两人重又上了路,许是因为昨晚的事,夜兰的花不多,都是白墨初说一句,她答一句,白墨初很明显地察觉出了她不高的兴致,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明白她不开心的原因,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他怕—— 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到了一个路口时,白墨初突然低声嘱咐道:“小心,前面就是那群土匪常常出没的地方,万事小心,真有土匪来了,你也不要怕,安心待在我身边就行。” 夜兰答应。 两人就这么小心谨慎走了一路,直到经过了那条路,过了整个林子,快到齐河县的时候,平安无事,没有遇到任何人。 白墨初皱眉,这群劫匪警惕性这么强吗? 夜兰问道:“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白墨初摇摇头:“既然这一回不行,那就下一回吧,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换别的招,总能把那些劫匪一网打尽。” 夜兰只能附和地点点头。 吹了声口哨,白墨初示意跟在他身边的人收队,一连吹了好几声,没有任何回响。 白墨初的脸终究是沉了下来。 “他们不见了吗?”夜兰忐忑不安地问道。 白墨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若有一个人在,都会给他回应,可是现在,什么回应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总不能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白墨初的心逐渐往下沉。 夜兰见状,说道:“你去看一看,我在这儿等着你。” 白墨初果断拒绝了:“不行,这一片地方人烟荒芜,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白墨初坚持着把夜兰送到了齐河县。 快到城门口时,夜兰指着遥遥出现的城门,说道:“已经快到了,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就能回去了。” 她害怕自己变成负担,任何人的负担都不行,若因为送她耽误了一会儿的时间,让他整队人马受伤、死亡,那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变成负担,任何人都有可能抛弃她,这是她小的时候就明白了的道理。 看到就在眼前的城门,白墨初迟疑了一下,再加上夜兰的催促,他放下夜兰,牛车放在了林子里没有带来,牛车太慢,白墨初直接带着她使用轻功过来。 放下夜兰,嘱咐她一声,他转头就往回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夜兰很担心他,却也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转过头来继续往前走时,却看见一个少年和一个姑娘站在她的正前方。 那个姑娘善睐明眸,正笑盈盈地望着她,相比之下,少年的脸上就没那么友善了,他脸上带着一丝讥笑,沉沉地目光望过来,无端就给夜兰一阵压力。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 顾娇娇连忙跑过来扶住她:“沈姑娘你没事吧?” “你,”夜兰说不出话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娇娇看了宁溪一眼,笑得更加灿烂:“是宁溪,他得到了消息,要来这里找他的亲生父母,我陪着他来。” 说罢,上下打量了夜兰一眼,忍不住说道:“沈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要不是宁溪提醒,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当年一别,已经有五年了吧,瞧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宁溪嘲讽道:“你老了,别不承认了。” “你——”顾娇娇似乎最讨厌他说这一点,偏偏他还经常说,把她气得够呛,她咬牙反击道:“我不过二十又三,哪里老了?你!喊我姐姐!” 宁溪嗤笑一声:“顾娇娇!” 两人斗嘴的时间,夜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走掉。 奈何—— “沈夜兰,许久不见,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偷偷走掉?” 宁溪率先发现了她的意图,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夜兰讪讪地笑:“没有,没有,我就是要往这边走的,呵呵。” 在她心里,宁溪就是个魔王,遇上他准没好事,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任何人都猜不到下一秒他想做什么事。 果然—— 宁溪径直走到她身边,手一伸,再回来时受伤就多了一个东西。 看清楚手里的东西之后,他勾起唇角:“我当是什么,这一看就是送给哪个情郎的,少女思春啊!跟顾娇娇一样,呵!女人!” 夜兰看清楚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古朴的簪子,正是她在扬州买下来,想要送给白墨初的簪子,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你给我!”夜兰伸手就要抢,宁溪却一个错位,躲过了她的手。 他正洋洋得意,却没想到,身后一个巴掌拍过来。 “啪——”的一声。 顾娇娇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说谁少女思春了?宁溪,你个坏孩子,姐姐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抢别人的东西,快还给沈姑娘!” 打在头上的一巴掌不轻不重,宁溪却生气了:“顾娇娇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打我的头!你让我还是吧!我!偏!不!” 说完,突然抬脚,往林子里跑去。 “宁溪!”顾娇娇一跺脚就要追上去,看到夜兰,快速丢下一句:“沈姑娘你放心,我这就把你的东西拿回来,舍弟不懂事了,我会好好教育她,姑娘你别生气。” 说罢,就追了上去。 夜兰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两人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还是选择追了上去,倒不是木簪子有多重要,她得去提醒两个人,别再往里走了,那里有盗贼出没。 宁溪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顾娇娇钻到了林子里,寻不到宁溪,看到幽深的林子,有些害怕,然而想到宁溪还在里面,鼓起勇气,进去寻找,一边找,一边呼喊道:“宁溪,你在哪?你快出来!别藏在里面了。” “姐姐再也不打你头了,你别生气了!” 顾娇娇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回音,她突然来了火气:“宁溪你太过分了,你要是不说我少女思春,我干嘛打你头!是你乱说在前,还乱跑,每一次都是我让着你,这一次我不想让着你了,你想在里面呆着就呆着吧,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管你啦!” 顾娇娇气呼呼地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气道:“念在我比你年长几岁,凡是都让着你,结果你越来越起劲,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真是惯得没样了,宁溪你——” 突然撞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撞得她鼻子都疼了。 顾娇娇捂着鼻子,眼带泪花,嚷嚷道:“宁溪你干什么?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说话不行吗?非让我撞这么一下!” 宁溪斜着眼看她:“顾娇娇,我说错了吗?你房间里你亲手绣的荷包都快塞满一个橱子了,不是鸳鸯戏水就是百年好合,你不是少女怀春,那是什么?” “你你你你你——”顾娇娇指着他惊恐万分:“你偷偷进我的房间!你这个——” 憋了半天,顾娇娇憋出一句:“逆子——” 宁溪的脸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白,把衣袖一扶,冷哼一声,再也不准备理她。 “喂喂喂,”顾娇娇赶紧拉住他的衣袖,“你把沈姑娘的东西还给她。” “路上跑丢了。”宁溪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顾娇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夜兰气喘吁吁地跑来。 顾娇娇正在想该怎么跟她说,就听见夜兰说道:“你们,别往里走了,这一片,有,有盗匪,猖狂的很,打家劫舍,什么恶事都做,赶快跟我走,离开这里。” 晚了—— 夜兰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声有力地吼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顾娇娇身体一震,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个壮汉,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干笑着说道:“我们,从这里回去,不从你们那里过,嘿嘿,嘿嘿,打扰了,告辞!” 宁溪嗤笑了一声。 夜兰沉默了一下,在那几个壮汉反应过来之前,把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扔在了地上,看向那几个人,说道:“全都在这里了,放我们一马。”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遇宁溪 那几个壮汉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传达着某中信息。 片刻之后,为首的一人指了指顾娇娇和宁溪两个人,声若洪钟地说道:“那两个人呢?把身上的银两拿出来!快点别磨叽!” 顾娇娇摸遍了全身,一番手忙脚乱之下,掏出来了几个铜板,嗫嚅着说道:“就,就这些了。” 宁溪又嗤笑了一声。 那壮汉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好几眼,顾娇娇身上穿的衣服虽不是绫罗绸缎,看起来材质也不差,怎得,这么穷? 那人指向了宁溪,“你!” 宁溪看也没看他,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壮汉勃然大怒:“毛头小子,今日你不给钱,就别想离开这里!” 夜兰见状,急忙说道:“我这里,我这里,他们的银两都放在我这里,我这里的钱够给我们三个人赎身的吧!” 领头的壮汉眯着眼数了数夜兰身前的一堆钱,可惜夜兰出门也没带多少钱,数量显然让那壮汉不满意。 几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那几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夜兰警惕地看着他们,抢劫不是留下钱就走吗?他们过来做什么? 顾娇娇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下意识地躲在了宁溪的身后。 宁溪的嘴角微微勾起,说道:“这会儿你打我头的勇气呢?” 顾娇娇在他腰上使劲拧了一下,怒道:“都这会儿了,你还说浑话,还不赶紧相办法!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我们能跑到这里来吗?宁溪,你个不听话的孩子!” 宁溪摊了摊手,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身上也没有带钱,只能被他们抓走了。” 顾娇娇拧眉:“我挣来的钱都被你要走了,你现在跟我说你没钱,你把那些钱都吃了吗?” 宁溪道:“花掉了,花钱如流水,没办法。” 顾娇娇:…… 夜兰手中正紧紧攥着一包毒粉,她在犹豫要不要丢出去,丢出去固然能救他们一命,但也暴露了底牌,她对宁溪的提防之心,可比眼前这些盗匪强多了。 侧耳听到两人的谈话,夜兰发现,宁溪根本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云淡风轻,很有底气的样子。 她想了想,把手中的毒粉又放回了空间里。 那壮汉首先来到夜兰身边,把她身前的银两一股脑装在了布袋里,随即对她一咧嘴。 他又走到了宁溪和顾娇娇身边,围着两人走了一圈,指着他们说道:“跟我去寨子里,打工还债。” 还债?顾娇娇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耳朵。 “我们哪里欠你的钱了,为什么要还债?”顾娇娇躲在宁溪身后说道。 那壮汉把布兜里的钱数了数,一脸认真的说道:“你们给的钱不够三人份的,只能打工还债了。” 宁溪无所谓说道:“好啊,走吧。” 夜兰怔了怔,原来他毫不惊慌是因为压根也没想过反抗,而不是有反抗的底气。 一时间,苦涩难言。 “我,我掏钱了,能不能不跟着你们走。”夜兰勉强问了一句。 “啥?”那壮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宁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夜兰想起来了,刚才她为了救他们,说他们的钱都放在了她这里,也就是把自己的钱分给了他们,按照壮汉的说法,她自己的赎身钱也不够。 夜兰认命了。 三个人跟在壮汉身后,后面几个人怕他们跑了,一坐一右,还有一个在后面,站满了人。 李大头一边走,还一边好心地安慰他们:“你们放心,也就是打一个月的工,你们就能走了。” 顾娇娇欲哭无泪,跟在宁溪身后,把他腰上的肉拧了三百六十度,宁溪仍旧不吭一声。 夜兰沉吟了片刻,问道:“敢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李大头想了想:“这得看老大怎么分配的,你们到了之后,我带你们找老大去。”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寨子刚刚建起来,房子不太够,可能要委屈你们三个人住一间了。” 宁溪看了夜兰一眼,嘲弄道:“我倒是有福了,晚间有美人作陪,还有两——” 话没说完,他就炸毛了:“顾娇娇你再拧我肉你信不信我把你脖子拧断!” 顾娇娇同样不甘示弱:“宁溪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我是你姐!姐!对我们尊重一点!” 宁溪瞬间收了脾气,抚了抚衣服,慢条斯理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哼!”顾娇娇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李大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犯愁:看起来这两个人不太老实啊,万一他们打起来把我们房子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行,回头得跟老大说一说,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李大头心里嘀咕着。 走了很远的路,转了好几个圈,拐了好几个弯,夜兰彻底记不住方向之后,终于到了。 入眼是一个高耸的木头搭建的寨子,上书:“牧云寨”三个大字。 “牧云寨。” 顾娇娇顺势念了出来。 李大头一听,乐了,“你还认字?那太好了,我们老大正缺一个军师,我就推荐你去了。” 顾娇娇懵了:“认识字和当军师有什么关系?” 李大头兴奋地刚要解释,一个声音喊道:“李大头,你回来了,快来,你娘喊你呢!” “哎,来了!”李大头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了,把他们几个扔给后面的弟兄,一溜烟儿跑开了。 那些人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寨子。 进去之后,夜兰才发现,这寨子看起来很是和谐,和她想得土匪窝不太一样,这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众人皆喜气洋洋,老人坐在屋后闲聊,小孩儿在树下打闹。 这里甚至还有一片荒地,年轻力壮的男人正在开荒。 环顾了一下四周,宁溪轻笑一声:“有意思!” 顾娇娇疑惑道:“和我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是吧!”一个女子跳了出来,咋咋呼呼道:“怎么样,是不是有很震撼的感觉?” 顾娇娇扫了那女子一眼,问道:“你是谁?住在这里的人吗?” 李花花扬眉,骄傲道:“我不止是住在这里的人哦,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我厉害吧!” 这倒惊了夜兰一下,她迟疑着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正是我。”李花花得意道。 李大头一声一声叫得虔诚的老大,居然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夜兰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得是一个浓眉大汉,身材威武,身上还有刀疤的大汉。 李花花说道:“你们是来干嘛?打工还债的吗?” 夜兰点头,解释道:“我们给的钱不够。” 李花花点头表示了解,她说道:“我叫李花花,你们喊我花花就行。开荒地的倒是还差几个人,不过——” 李花花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撇了撇嘴,说道:“不过你们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力气,算了,你们去编制筐子去吧。” 编筐子?夜兰和顾娇娇对视了一眼。 李花花没等他们反应,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地方,念念叨叨说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们都不会编筐子吗?你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就是编了草筐,装东西用的,还有篮子,我们需要很多,编完了拿出去卖。很简单的,让苏大婶教你们,一会儿就学会了。喏,就在这里了。” 说罢,喊向了里头坐着的人:“苏大婶,来新人了,快来教教他们,把他们教会了,你们就能去歇一歇了。” “好。”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应道。 几人的目光看向里头,这是一个宽敞的大院,里头摆满了各种芦苇等编制材料,旁边还放着编了一半的竹篮。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大婶出来了。 她看向李花花,笑容慈祥:“花花啊,我们几个又编了几十个,一会儿喊人拿出去卖了,又能换来一些钱。” 李花花笑容甜甜:“苏大婶辛苦了,为了犒劳你们,晚上加餐。” 苏大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花花啊,你开心就好了。” 李花花笑容灿烂:“大婶,我当然开心了,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大善事,救福救民。喏,大婶,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李花花说完,转身离开了。 苏大婶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失神了许久,才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三人,示意他们跟着她进来。 院内,苏大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讲解了许多遍,说来奇怪,宁溪一听就会,夜兰听了两遍,也编得像模像样,唯独顾娇娇,一把芦苇被她编得一团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对不起它。 宁溪毫不留情地嗤笑:“顾娇娇你傻吗?连这都不会,你看我!” 说罢,扬了扬他手里刚刚编好的篮子。 学了半天没学会,顾娇娇本就着急,一听见宁溪的嗤笑,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她的眼圈微微发红,一遍一遍,认真地跟着苏大婶学。 宁溪见到她的反应,也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夜兰暗笑,让你嘴欠! 宁溪的目光幽幽地转到了她的身上。 夜兰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装作认真的样子,编制篮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过往 第二日,公鸡打鸣的时候,三个人又被薅了起来。 李花花指着院子一水的芦苇,说道:“弟兄们把材料都给你们摘回来了,你们可以开始干活了。” 院子里,苏大婶已经给他们搬好了小凳子,她开始着手,有条不紊的干了起来。 夜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 宁溪许是没有睡好,阴沉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花花疑惑的眼神望过来,顾娇娇连忙挡在了他身前,赔着笑说道:“我弟弟没睡醒,就这样,他一会儿就好了,他现在脑子还有点迷糊。” 李花花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叮嘱了他们几句,就离开了。 宁溪冷哼一声,转身回去继续睡。 顾娇娇坐在了夜兰身旁,昨天她勉勉强强可以编制出来一整个竹篮,今日在上手,明显比昨天好多了。 夜兰看了看苏大婶一眼,她自顾自地编制篮子,也没有管宁溪是不是又回去睡觉了。 夜兰想了想,问道:“苏大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苏大婶笑笑,说道:“我们啊,各地来的都有,我们是没有家的人,洪水把我们的家都毁了,朝廷的赈灾款迟迟不下来,我们这些人聚扎在一个地方,抱团取暖。” 原来是受了洪水之害的灾民,怪不得是最近出现的盗匪。 夜兰又问道:“那为何又上山落草为寇了呢?要知道,这可是一条不归路,等灾情稳定下来,朝廷抽出空,可能会派兵前来剿匪?” 苏大婶手下动作不停,回答道:“我啊,就是为了花花那个孩子,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个孩子,觉得这人生也就那般,平淡如水,可有可无,直到一年前,捡到了花花那个孩子,她古灵精怪、可爱善良,她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有了她之后,我这辈子才变得有意义,她让我知道,过日子得有个盼头。” 顾娇娇疑惑问道:“大婶,花花是你一年前捡的孩子?她看起来年岁挺大,她的亲生父母呢?为何她不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苏大婶的脸上有一点难过,她说道:“我捡到花花的时候,她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受了伤,不知道她自己叫什么名字,花花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取得,等她的伤养好之后,问她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她说以前的事情,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就把她留下了,谁知道,这才陪了我一年,就发生了这种天灾。” 夜兰沉默了一下,花花是一年前丢的,怎么觉得这个时间有点熟悉呢? 顾娇娇好奇问道:“你们这么多人,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当强盗呢?” 苏大婶淡淡一笑:“但凡有一点生的希望,花花她都不会走上这条路。花花她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有想法,有胆识,当时我们都快饿死了,花花提出这个主意,很多人附和,我说了,她是一个心善的丫头,流民们待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她就帮了很多人,很多人单凭这一点,对她说的话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原本我们有很多人,这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好几天,路上,很多人撑不住,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身体垮了,还有很多人,活生生的饿死了,是花花,咬着牙,遇到再多的困难也不怕,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往前走,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我们这些人,也就在这里安了家。” “她给这个地方取名叫牧云寨,我竟不知,她还是个识字的大家小姐。”苏大婶的脸上笑出了一层层的褶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大多以相夫教子为宗旨,女子无才便是德,普通人家没有钱让家里的女儿上学,只有大户人家,会请先生在家里教导孩子。 苏大婶又说道:“你们现在看到的,我们才刚来不到一个月,这个寨子还没有建好,刚刚起步,等建好了,农田也开了荒,我们就能自给自足,到时,就不会再去林子里当强盗了。” 夜兰问道:“这是花花说的吗?” 苏大婶点点头,“花花说话,一向说话算数。” 夜兰默了,听起来就不可能,维护一个地方的平衡,可没有那么简单,再说抢劫来钱容易,等他们依赖了,哪还愿意就这么放手,自己去干粗活重活? 夜兰没有多说什么,看苏大婶的样子,简直把李花花的话当成宝了,李花花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理智都没有。 半天,没有人说话,气氛似乎陷入了尴尬,苏大婶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到了我这个年纪,这些东西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什么家国大义,生死荣辱,道德理智,都没有花花重要。” 夜兰还是不明白,难道就为了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人,就算知道时错的,搭上自己的命也要跟上她的脚步吗? 顾娇娇叹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让我想起了我的娘亲,她就是这种人,她把我爹放在了心上,明明知道我爹做的事情不对,还是帮他隐瞒,结果我爹出了事,她就跟着我爹去了,一点也不顾及我还在这世上,没有人管。” 听到顾娇娇的话,夜兰的好奇心被勾起,问道:“那你是怎么认识宁溪的?” 在夜兰心里,宁溪是一个危险的存在,真不知道顾娇娇这个单纯的姑娘,为何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 顾娇娇想了想,说道:“我看他老是被人欺负啊,就看不下去,想要保护他,知道他也是孤儿,又比我小,想着正好我可以照顾他,就让他住在了我家。” 夜兰又问道:“那你们为何来到这里?” 顾娇娇说道:“我们啊,是宁溪说,他寻到了他亲生父母的信息,说他们可能在这里,就带着我来这里寻找他们。” “哦,对了,”顾娇娇补充道:“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原来的地方我们已经待不下去了,就去了京城。” 夜兰问道:“为什么待不下去了?” 顾娇娇眼神黯淡:“说来话长了,宁溪得罪了人,那些人巴着他不依不饶,不得已之下,我们才去了洛阳。” 夜兰心想,果然,那天在洛阳见到的人就是顾娇娇。 “问这么多,你是想做什么?小丫头片子?”宁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夜兰循声望去,看见宁溪就站在屋檐下,扬眉看她。 夜兰赶紧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好奇,不想说就算了,我现在不好奇了。” 顾娇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吓到人家了。” 宁溪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我可什么都没做。” 顾娇娇跟夜兰解释道:“宁溪就是这个样,他脾气不好,不过,他人不坏,看起来凶凶的,他其实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夜兰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顾娇娇一眼,感情这人都是被宁溪蒙在鼓里的,他宁溪没做过什么坏事? 夜兰坚信,他做过的坏事肯定还不少,当年她不过多看了他两眼,就被他记上了,各种想方设法的整她,真叫她叫苦难言,她那时就知道,宁溪这个人,离得越远越好。 宁溪丢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眼光给她,夜兰沉默不语。 说起来,这一次见到他已经两天了,夜兰居然没看见他发坏,也是难得,难道真是转了性子? 宁溪今日似乎不想动手,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拨拉着小木棒,看着她们几个做。 院子里的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顾娇娇是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夜兰是不敢惹他,苏大婶是压根也不管。 不多时,李花花来了。 她看见宁溪一副慵懒的模样,不可置信道:“你在干什么?我让你打工还钱?你当你自己来度假来了?” 宁溪挑起嘴角,说道:“昨天累到了,今天得要休息一天,不然,会把我的手累坏的。” 李花花指了指夜兰她们说道:“她们怎么没事,就你有事?她们可是姑娘,比你还细皮嫩肉呢?你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这种话?” 宁溪自顾自玩着,不理她。 顾娇娇赶紧上前说道:“你别生气,我弟弟什么都不会,让他做什么都做不好,我来帮他做,我一个人可以做两个人的份。” 李花花冷了眉眼,说道:“胡说什么呢?我昨天明明看见他做的比你们两个人做的都好,赶紧起来做,要不然的话,你们中午都没饭吃。” 苏大婶解围:“花花啊,你别逼他了,他还是一个孩子,我来做,我今天做多点,你别生气了。” 苏大婶是不想让李花花跟他们吵起来,特意说道。 谁知,这句话却激怒了李花花,她冷笑连连,说道:“苏大婶,我特地找人来帮你,就是想让你少做一些,你反倒替别人说话。你这么爱忙,是吗?行,那他的那份就由你来做了。” 说罢,转身就走。 夜兰看到,苏大婶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她喃喃道:“你怎么又生气了?” 顾娇娇连忙说道:“大婶,没事,交给我就行,我学会了,我今天会做的很好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招安 宁溪如同事不关己一般,眯着眼睛靠在树上假寐。 一上午的时间,顾娇娇和夜兰做出来了三个人的份。 李花花再来检查的时候,已经消了火气,看见几个人的成果,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这是说的夜兰他们三个人。 苏大婶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她对李花花说道:“花花啊,你看,我们都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了,做了很多,你别生气了吧,我再接着做,做出来更多。” 李花花似乎也觉得早上不该冲着苏大婶发脾气,她展颜一笑,说道:“苏大婶,您歇着,下午放假,不必忙活的了。” 苏大婶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不累的。我——” 李花花却没有听完她的话,转身招呼三个人就走。 路上,她问顾娇娇:“听说你识字?可能帮我写一封信,若你表现的好,我就放了你们几个人。” 顾娇娇一听,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好好,我会写,我帮你写,说好了,写完你就放我们走。” 李花花说道:“我说话算话。” “好。” 李花花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放有木桌、毛笔、纸张的屋子。 李花花简要的说了她的要求,顾娇娇听得目瞪口呆,半天之后,不可置信说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朝廷写信?” “不错,”李花花不紧不慢地点头:“我要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要想招安我们,拿出足够的银两即可。” 顾娇娇简直不能理解:“问题是,等朝廷忙过来,派一队兵就能把你们剿灭了,为何还要花钱招安你们?” 李花花说道:“我就是趁这个时间,他们忙着赈灾,治理洪水,没有空顾及我们,只需要给我们一点钱,我们就不再出门打家劫舍,闹得附近不安宁。” 这么一听好像有点道理,顾娇娇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了,她结结巴巴问道:“朝廷要是不给钱呢?” “那我就闹,闹他个天翻地覆,闹到他给钱。”李花花平静说道。 顾娇娇直接这人疯了,然而她又不敢说什么,只要写了这封信,他们三个人就能够脱身,写了信之后,交给她即可,他们的命,是死是活,她管不着。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写了信,就等于跟朝廷叫嚣,你们如今根基还不稳,如何敢跟朝廷叫板?” 也没那个实力。顾娇娇在心里补充道。 李花花眼神热烈:“富贵险中求,我就赌,赌他们现在没有精力处理我们,愿意拿这个钱,等我们拿到钱,分一分散伙,等他们想要找我们算账,也找不到了。” “你不是要在这里驻扎下来,长久的生活吗?”顾娇娇问道。 李花花叹气:“我这些天考察了一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还不如拿一些银子实在。” 顾娇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选择上山扎寨,还到处抢钱盖寨子吗? 拿起毛笔,沾满了墨汁,顾娇娇犹豫了一下,问道:“苏大婶说你识的字,为何你不亲自写信呢?” 李花花笑了:“不过识得几个字,她总说我是什么大家小姐,我可不是,连写字都不会,是什么大家小姐?” “你想起来你自己的身世了吗?”顾娇娇问道。 李花花摇摇头。 顾娇娇无奈,只能听李花花的话。 顾娇娇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也上过几年私塾,略一构思,洋洋洒洒一片文章写了出来。 放下笔,她略带紧张:“你看一看,若是不行,我再重新写。” 她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她的私塾先生,可没教过她怎么写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李花花接过去,瞟了一眼,点点头,说道:“还不错,就它了。” 其实她自己没识得几个字,乍一看也看不懂,等没人的时候再好好研究吧。 “可以喊他们进来了。”李花花把那张纸收起来,对着顾娇娇示意道。 方才她为了稳妥,把夜兰和宁溪两个人留在了外面。 她又嘱咐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顾娇娇应声。 夜兰走进来时,看到李花花正摆弄着一个盒子,想打开,又几次三番忍住了。 顾娇娇跟她确认过好几遍,确定他们可以离开了,欢欢喜喜地拉着宁溪的手,想要走。 李花花又说道:“再等一等吧,今天我们有庆功宴,不如留下来参加,人多热闹。” “不用了——”顾娇娇呆呆地说道,她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宁溪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好啊,反正我们也没事,就留在这里,讨个欢喜吧。” 他示意顾娇娇别说话。 顾娇娇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却还是听他的话,闭上了嘴巴。 夜兰看到李花花来回的摩挲着那个盒子,忍不住说道:“你的盒子里是什么?你打不开它吗?我可以帮你打开?” 李花花诧异地抬头望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夜兰一直在看她,她把盒子举起来,神神秘秘说道:“这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牧云寨镇寨之宝,不能轻易打开。” 她这么一说,宁溪的眼神立刻热烈了起来。 夜兰问她:“你为什么叫李花花,苏大婶姓苏,既然是她把你捡回来,你应当姓苏才对。” 李花花撇了撇嘴,说道:“她把我救回来,我就要跟着她姓吗?我只是觉得我就应当姓李,她给我起名叫花花,我就给自己起了一个姓,姓李。” 夜兰若有所思了点了点头。 李花花把他们几个人赶了出去,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休息,等着晚上的时候,参加庆功宴。 “庆什么功?”宁溪问道。 顾娇娇一脸紧张,她已经把李花花让她做的事情告诉了宁溪和夜兰,他们沉默着没有反应,这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她说:“我,我不知道啊,她也没说啊。” 宁溪白了她一眼:“顾娇娇你能干点什么?我以为她告诉你了,这才没问。” 顾娇娇实在心情紧张,压根也没有跟他拌嘴的心情,她攥紧了宁溪的衣袖,说道:“宁溪啊,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我这心里,总觉的不安啊,我看那个李花花,好奇怪的样子,不知道在筹谋什么事情?” 宁溪嘴角一勾:“这不正好,这样才好玩。” 顾娇娇急了:“不好玩,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宁溪你不是要找你啊亲生父母吗?来这里这么多天了,你悠哉悠哉,一点找人的样子都没有。” 宁溪不在意道:“我在找,是你自己不在意而已,我总不能做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吧。” 顾娇娇生气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溪非要留下来凑热闹。 夜兰正在思索,李花花这么做,似乎别有深意,她如此随意的把这么一帮人诓骗过来,又如此随意地说建寨子太难了还不如向朝廷勒索一笔钱。 难道她想卷款肚子逃跑,那为何寨子里的人对她如此信任呢? 正想着,冷不防看见宁溪的视线投了过来,他挑眉问道:“小丫头,你说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夜兰顺势这么一分析,宁溪不住点头,最后,他冷笑道:“留下来看好戏吧。” ------------------------------------- 转眼,到了晚上,寨子里的人早早都开始布置起来,他们找人一打听,终于知道他们庆祝的什么。 原来,自从搬到这个寨子,他们一直在忙,向陀螺一样,忙着重建家园,还没有时间休息一下,眼下,寨子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他们也能好好庆祝一样了。 李大头的“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了宁溪的肩头,看得夜兰一阵阵惊心。 李大头咧着嘴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自从搬到这里,我们还没有好好庆祝一番,现在,眼见着我们的日子过得快好起来了,这一回,兄弟们飞得好好放肆一番不可。” 宁溪勾起一边嘴角,说道:“哦?是吗?” 夜兰赶在他发作之前,赶紧问道:“大头大头,寨子里最近出了什么事吗?就像是运作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缺钱啊,有人不服李花花,闹事什么的。” 李大头挠了挠头,疑惑道:“没有啊,最近没出什么事啊,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就是老大让我们下山的次数变多了。” 下山?那不就是让他们多去抢劫吗? “她也不让我们再带人回来了,就抢钱,有什么抢什么,没东西的就动手,要么打伤胳膊打伤腿,要么在身上划一刀,奇怪了吧,以前老大要求我们不能对百姓动手的,现在怎么变了呢?” 果然像李花花说的一样,她在故意闹事,搅的民众不安,惹官府注意。 看来,李花花是有预谋的。 快要开宴的时候,夜兰在一个偏僻的地方遇到了李花花,她正在抱着她的木盒子出神,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听到夜兰的脚步声,骤然回身,斥道:“是谁?” 夜兰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不介意我坐在你身边吧?” 第一百五十章 捡回来的孩子 李花花指了指她身边,示意她坐下。 夜兰看她抱着盒子,很是珍重的样子,问道:“这个盒子好像对你很重要?” 李花花的视线放在了盒子上,她的目光里漫上了一抹笑意。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过木盒子,喟叹道:“是很重要,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眼看着她又盯着木盒子发起了呆,夜兰又问道:“你的盒子里,放得什么?能告诉我吗?” 李花花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地打开了木盒子,亮给夜兰看。 之间木盒子里面,是一层层的油纸,不知道包裹着什么东西。 夜兰伸过手去,把油纸拂开,这才发现,里面是好几串冰糖葫芦,因为放得时间长了,隐隐有融化的痕迹。 “冰糖葫芦?” 就在那么一刹那,夜兰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一年前,丢失的孩子,冰糖葫芦,联合起来,夜兰想起来了。 再结合这两日李花花的举动,夜兰心中隐约米明白了个大概。 她问道:“今日庆功宴上,你是不是想要在酒里下药?然后独自潜逃?” 李花花吃了一惊,抱紧了木盒子,说道:“怎么会?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亲手建立起来的寨子,自己逃走?” 夜兰指着她的盒子,笃定地说道:“因为,有人给了你这个木盒子。” 李花花沉默了,片刻之后,犹自辩解道:“这个木盒子能说明什么?” 夜兰说道:“你说过,她是你的宝贝,可以看出来,你平生最爱吃冰糖葫芦。” 李花花反驳道:“那又怎么了?” 夜兰说道:“恰好,我认识一个爱吃糖葫芦的女孩,她有一个哥哥,也是,嗜爱吃糖葫芦,可是她的哥哥总不给她买,一年前,她走丢了,她的哥哥抱着一棍子的糖葫芦满大街找她,找了她一年,终于找到了。” 夜兰转过头来直视着她,问道:“是不是,柚儿?” “你说你觉得你应该姓李,不错吧,岳半山的妹妹正是姓李,叫李柚儿。你是岳半山捡回来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他捡你回来时,你有名字,就要李柚儿。” 夜兰接着说道:“我猜,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是在岳半山找到你之后,你们俩见面了,时隔一年,岳半山终于找到你了,没想到,他这种方式还有用,真的用糖葫芦找到你了。” 李花花沉默着不说话,夜兰又说道:“他告诉你,这些年他为了找你,把你的嫁妆钱都花光了,听到你现在在做的事情,他给你出了个主意,就是你让顾娇娇给你做的事情,以此来揽钱。” “拿到钱,你就会和岳半山离开,丝毫不管跟随你的这些人的死活。你说寨子的运作出了事情,你才会这样,可是我问过李大头,他说,寨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安排的很好,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事情。” “唯独你。”夜兰目光灼灼,盯着她说道:“等顾娇娇写下那封信之后,你又开始犹豫了,你不舍得让这些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知道,你这封信送出去,他们的命也就送出去了,你把他们瞒在鼓里,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可能逃得掉官府的追捕。” “所以,你又后悔了,劝服岳半山,不要给朝廷送信了,就今晚,把他们都迷晕了,带着值钱的东西,跑路吧。” 李花花声音低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夜兰说道:“我也是猜到的,没想到,还真是,最让我起疑的是,你和苏大婶说的并不一样,苏大婶说你是一个很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的孩子,可是我见你,尽管活泼,却总带着一些刻意,说白了,就是装的。这让我觉得你很奇怪。” 李花花抱着木盒子苦笑:“不错,我是后悔了,不该听我哥哥的话,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我初初见到他,太高兴了,以至于失去了我自己的思考,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他的话了。现在我哥哥也被我劝服了,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把他们的钱都抢走,他们将会举步维艰,可总比招惹了朝廷,被朝廷追杀来得强。” 夜兰问道:“那苏大婶呢?她收养你,替你治伤,视你为亲生女儿,你把她放在了何处?这些日子,我见你没有一点对她的不同,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一点也不记得别人的好。” 前世的夜兰是个孤儿,也不懂人情冷暖,可这一世,她遇到了沈溪风,还有青书,他们教会了她何谓亲情,她很感恩。 李花花紧紧地抱着木盒子不说话,一声嗤笑从树后传来。 “呵!你把事情都说开了,我还怎么看好戏?” 宁溪的身影从树后冒出来,顾娇娇紧跟在他身后。 他靠在树干上,神情上是不满,说道:“小丫头片子,我可是等着晚上看好戏呢?你都拆穿了,这戏还怎么演?” “居然是这样,”顾娇娇在一旁,眼眶微红,她想到了苏大婶,她为苏大婶不值:“苏大婶把你当成了人生的意义,她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她的吗?难道你找回一段记忆,又失去了另一段记忆吗?” “没意思没意思,”宁溪撇撇嘴,拉着顾娇娇的手就要走,“走啦走啦,没戏可看了。” 顾娇娇挣开了他的手,几步走到了李花花面前,质问道:“你知道在苏大婶的心里,你对她有多重要吗?” 一声声逼问,李花花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对她重要,我就要被绑在她身上吗?跟她在一起的两年,我自问对她很好,现在我找回了我哥哥,我要跟他走。从前我失去了记忆,讨好身边的人就是我的本能,是我的处世方式,我讨了她的欢心,我让她开心了,可她终究不是我的家人,是,她对我很好,我哥哥对我也很好啊,我为什么要为了她,离开我的哥哥呢?” 宁溪走过来,一脚把她踹翻在地,拉着顾娇娇的手就走。 顾娇娇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就这么被宁溪拉着,愣愣地走着。 她喜欢苏大婶,苏大婶是个好人,对她很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给你 即便她蠢笨,学了很多次都没有学会,做了很多次都做不好,苏大婶仍然不厌其烦地,耐心地教她。 苏大婶这样好的人,对李花花一片真心,奈何真心换不回来真心。 宁溪一脸不耐烦,拉着顾娇娇就走,没一会儿,消失在了林子里。 李花花神情黯然,夜兰还想劝她,忽然听见一声震天响。 是寨门的方向,有人闯了进来。 两人俱是一惊,刚要起身时,夜兰忽然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声音的主人是失而复得的珍重。 “兰兰——” 闻着鼻尖淡淡的松木香,夜兰来不及享受这温暖的怀抱,把白墨初推开,她急忙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了?是你的人吗?” 白墨初看了寨门的方向,眼神不悦,说道:“是慕容长松,我说了,让他在外头等着,等我发信号,他急不可耐,我刚走没多久,他就带人闯了上来。” 慕容长松应当是和岳半山在一起的,既然岳半山出现了,那慕容长松也在这里不足为奇。 夜兰又问道:“岳半山呢?他策划的事情,慕容长松知道吗?” 白墨初表示不解,夜兰把李花花的事情简要的告诉他,白墨初皱眉:“我也不知道,今日刚碰到他们,非要问我你去了哪里,我也是刚刚得到你的消息,匆匆赶来,他跟在我身后,也赶了过来。” 夜兰四下寻找,才发现李花花已经在出事的一瞬间跑了过去。 白墨初拉住她的手,说道:“兰兰,我们走吧,这里交给慕容长松就行了。” 夜兰犹豫了一下,问道:“把这里的人抓住了,会怎么处置他们?” 白墨初一边走,一边回答:“我查过了,这里的人是一群流民,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原本他们安分守己,朝廷不会过多的关注,可偏偏,他们抢钱的同时,还伤人性命,朝廷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就算莫荣长松不来,官府也会派兵来围剿。” 夜兰心中一紧,问道:“里头有很多妇孺小儿,他们并未犯事,也要同罪吗?” 白墨初回答道:“安心,兰兰,只抓主谋以及重要的参与人员,其他的,官府自会安置。方才听你所说,岳半山也参与了此时,甚至出谋划策,这一点,我会告知官府,他也别想逃。” 夜兰忧心忡忡,她做不了更多了,李花花他们犯了错,应当受到该有的惩罚。 “对了,”白墨初回头,“兰兰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被抓过来的吗?我把你送到了城门口,照理,那群盗匪是不可能在那里出没的,那里还有守城的官兵。” 夜兰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顿了顿,把宁溪的事情省略了,只说自己丢了东西,又回到了林子里找。 她怕告诉白墨初,白墨初会生气。 然而听了夜兰的解释,白墨初还是面色不好,说道:“兰兰,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看重,甚至不顾危险也要折返回去?” 夜兰犹豫着在想,要不要把那个簪子拿出来,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大适合。 那天之后,宁溪还是把她的簪子扔给了她,她一直好好保存着,此刻就放在袖子中。 犹豫了一下,夜兰还是掏出来了,她神情略带不安,把木簪子放在白墨初眼前,紧张地说道:“这是我,我之前在扬州时,买下的,我想着,这个,嗯,很适合你,想,把它送给你,你,你不要嫌弃,若你不喜欢,我在给你买别的。” 她拿眼偷瞟白墨初头上的簪子,对比白墨初头上古朴大气的翡翠头饰,她手里的这个木簪子显得有些寒酸。 她紧张不安,捏着木簪子的手心微微出汗。 白墨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忽然一笑,如光风霁月,春风拂面。 他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就着夜兰的手,抓住木簪子,笑意吟吟:“只要是兰兰送的,我都喜欢。” 夜兰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开,面色微红,说道:“你喜欢就好。” 白墨初这才细细打量起手中木簪,半晌,他赞叹道:“兰兰眼光真好,我一眼看这簪子,就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它就是为我量身而做的,谢谢你,兰兰。” 白墨初转头看向夜兰,语气灼灼:“既然兰兰主动送我定情信物,我也不能示弱,兰兰等着,明天给你个惊喜。” 夜兰低下头去,声若蚊虫:“你不是已经给了吗?” 白墨初嘴角含笑,夜兰声音很小,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知道夜兰说的是那一把匕首,他说道:“兰兰,你若认为是,那就是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他们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看来他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白墨初心花怒放,感觉自己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边回荡。 夜兰不习惯这种氛围,轻咳一声,她开口道:“齐河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白墨初点头,这些天,他一点处理事情,一边寻找夜兰,尽管知道夜兰有自保的能力,然而他还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丢下手边所有事情去找她,只是手边的事情也不能等人,他只得一边处理事情,一边派人去寻找她,今日刚有了她的消息,他立马就赶来了。 白墨初犹豫着问道:“你会不会怪我,来的时间太晚了?” 夜兰一怔,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白墨初有他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心神都放在她身上。 夜兰笑道:“当然不会了,我在这里也没有怎么样,就算你不来,我也有办法自己逃走的,不必担心我,也不必自责。”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夜兰从来没有要依靠男人的想法。 白墨初心中纠结,重活一世,原本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惜事与愿违,身在世间,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已。 即便上一世,亲眼看着她死去是他最大的遗憾,甚至他觉得,或许就是自己的怨气太重了,老天这才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他努力改变前世运行的轨迹,摧毁一切不利于她的因素,他的皇兄身子也愈发不好了,他明明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一件件事情搅和在一起,他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白墨初突然说了一句:“等我抓到那个人,我就呆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天大的事,我也不离开你。” 夜兰笑:“要是让你呆在我身边会有天大的事发生,那我是要把你撵走的。” 白墨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兰兰。” 只要抓到那个人,抓到那个,前世害她身殒的那个人,玄一教教主。 前世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呆在皇帝的身边担当国师一职,受万人景仰,他身世神秘,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打听到他的一点消息。 “墨初,你要抓到什么人?”他的思绪被夜兰打断,夜兰好奇问道。 白墨初摸了摸她柔顺的发顶,温柔道:“是一个大坏人。” “哦。”夜兰明白了,他是好人,要抓反派。 “对了,”夜兰想起来了,心念一闪,七彩蛊虫出现在她手上。 现在已经不能叫它七彩蛊虫了,现在的七彩蛊虫,通体纯白,像是纯洁无暇、不染一丝尘埃的冬雪,让人一看便觉心静神宁。 “你看,”夜兰把蛊虫举到白墨初眼前,疑惑问道:“它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一直把它养在我身边,没有动过它。” 白墨初用手戳了戳蛊虫的身子,只见那个蛊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子,继续假寐,他轻笑道:“这样的蛊虫,说明它已经被你净化了,可以为你所用了。不信,你召唤它试一试。” “真的吗?”夜兰半信半疑,她心里默念了几声,果然看见那蛊虫像是被打扰了,不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真的啊!”夜兰有些开心,她能感觉到和蛊虫的心意相通,这是不是说明,这只蛊虫,从此就是她的了? 只是蛊虫还是蛊虫,是剧毒之物,她就算拥有了它,也不会用它啊。 白墨初看到她紧紧皱眉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它现在已经没有毒性了,它真的成了可以解百毒的圣物了。兰兰,恭喜你,你净化了它。” 夜兰觉得这有点神奇,她的空间还带净化作用? 想到这个虫子的来历,她看向了白墨初:“说起来,这只虫子还是你斥了千金买下来的,既然这个虫子归我了,那银钱还是要还给你。” 白墨初笑道:“兰兰,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钱东西可以慢慢还。” 最好以身相许。 白墨初笑得奇怪,夜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只蛊虫放在我这里会被净化?” 夜兰紧紧盯着白墨初,不放过他一点神色变化。 白墨初同样大方:“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个芥子空间,是它的作用。” 夜兰吃了一惊,上次看见白墨初的反应,她便隐隐怀疑,没想到,这一次,白墨初直接承认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冒险 “你怎么会知道?”夜兰有点紧张地问道。 “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只不过,不是现在。”白墨初笑得淡然。 “那好吧。”夜兰也没有追问。 两人继续往前走,白墨初带着夜兰回到了齐河,自己的住所。 没过多久,慕容长松和展凌云找了过来。 白墨初把他们挡在了门前,冷声说道:“兰兰休息了,不便见客。” 展凌云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槐树下,坐在石凳上的夜兰,扑簌簌的槐花止不住地往她身上落去。 展凌云指着她大喊:“沈姑娘,是我们,我们来看你了,快让我们进来啊。” 夜兰一脸无辜,方才门被敲响,白墨初闷哼一声就去开门,她也不知道白墨初会说这种话,她要是知道,肯定提前配合他藏起来了。 既然都被看见了,夜兰想了想,上次不辞而别是她不对,没道理再把慕容长松拒之门外。 她翩然起身,对白墨初说道:“墨初,让他们进来吧。” 白墨初冷哼一声,瞥了慕容长松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货肚子里藏得是什么心思。 慕容长松身姿绰约地走来,即便被挡在门外他也没有丝毫恼怒,看见夜兰,快步走上前去。 “夜兰,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慕容长松语气温和。 夜兰笑道:“我很好,上次不辞而别是我不对,慕容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慕容公子你呢,上回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展凌云凑到两人身边,添油加醋说道:“沈姑娘,你是不知道啊,上回发现你不见了之后,慕容大公子是多么失魂落魄,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要不是手边还有事情,他可能马不停蹄就要来找你了,说起来,沈姑娘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夜兰笑得有些尴尬:“是我不好,下次绝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白墨初不是说了让人交代了一声了吗?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 慕容长松温柔说道:“不碍事的,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白墨初一眼,说道:“夜兰,平时还是要小心些,还是不要轻易地就跟别的男子走,小心他不寻常的心思。” 夜兰明白了,白墨初没有让人告诉他们一声,慕容长松回来只能从看门的侍卫口中寥寥几句知道了,她是被一个男子带走了,据现在的情况看,他知道他是主动跟着白墨初走的。 白墨初冷哼一声,插嘴道:“是在说你自己吗?去随州赈灾便去了,是你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还要带着兰兰,让她跟着你一起,蹚这一趟浑水,她若是出了事,小心你慕容家!” 慕容长松眼眸微闪,他确实出于私心,私自带着夜兰上了路,他过于自信,自认为自己能护好她,谁知第一次,让她被石有为的人骗走,第二次,让她被白墨初带走,她一次也没有护好她。 眼见着气氛逐渐陷入了尴尬,夜兰不得不出声调解:“白墨初,是我自愿跟着他来到这里的,你不要怪慕容公子。我是想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些事情,这才来的。” “白墨初?”慕容长松听到夜兰叫白墨初的名字,微微一怔,在嘴中咀嚼了一遍,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心情极好,走到夜兰身边坐下,示意白墨初倒杯茶,他笑道:“怎么?白公子,有客人到贵府做客,连杯热茶都没有吗?” 白墨初脸色不悦,说道:“慕容长松,你不要得寸进尺!” 慕容长松轻笑:“是吗?我得寸进尺了吗?夜兰,你说,这就是白公子的待客之道吗?” 夜兰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打哑谜,在说她听不懂的事情。 听见慕容长松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夜兰想了想,说道:“慕容公子等着吧,我去给你沏茶。” 这当然不是慕容长松所愿,他刚想喊住她,就听见白墨初出声:“兰兰,坐好了,我让下人去沏茶。” 说完,瞪了慕容长松一眼,慕容长松失笑,不甘示弱的回瞪他,局势未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白墨初冷着脸问道:“方才我已经说了,等我找到兰兰,你们再动手,为何你不听,我还没发信号,你就衰人闯了进来?” 慕容长松回瞪他:“我也担心夜兰的安危,早一点救出她来,不是更保险一些吗?” 白墨初怒道:“你不知道那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人吗?他们若因为你的闯入,打算鱼死网破,对兰兰做不利的事情,怎么办?” 慕容长松不甘示弱:“我已经查看了,那里面就是一群妇孺,根本不是你所说的恶徒,他们显然只想要在这里建个家园,根本没有能力伤害到夜兰的。” 两人互相等着对方,火药气味十足。 有的话尽管没有说出口,双方都能从对方眼中明白。 慕容长松:你还想独占救夜兰的功劳,我告诉你,没门! 白墨初:你是真想救她吗?生怕火烧得不旺,再添一把火吧! 慕容长松:凭什么功劳只让你占去! 白墨初:那你倒是有我的本事啊! 三个人围着石凳坐了一圈,展凌云识趣地躲到了一边去了,慕容长松和白墨初两人之间火光四现。 夜兰努力寻找话题,缓解危险的氛围。 “对了,慕容公子,”夜兰说道:“上回给你解毒,还是五年前,你小小年纪,是如何中了那西域剧毒的。” 慕容长松的心神被吸引,停止了和白墨初的对抗,夜兰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慕容长松说道:“当年我年少气盛,又不愿像我爹娘期许的那般苦读诗书考取功名,便不顾家里人反对,四处游荡,见识了许多地方,那一回,我去了邯州。” “据说,那里有一座古城,里面埋藏着很多宝贝,几千年前的一所宫殿,那里面的宝贝有多珍贵可想而知。古往今来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寻找,就为了能一夜暴富,可惜有缘人不多,那个古城的位置飘忽不定,经常是有心寻找的人找了半辈子也找不到,无心寻找的人,走在林间都能碰到。” 夜兰问道:“那你是寻找到了吗?” 慕容长松轻笑一声:“许是这古城跟我有缘,寻是寻到了,不过,我还没有进了宫殿的大门,就被宫殿周围萦绕的毒气劝退了,回去之后,我就中了剧毒昏迷,多亏沈姑娘的救治,才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说到这里,慕容长松眼神脉脉,直勾勾地盯着夜兰,说道:“沈姑娘,古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白墨初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石桌上,“啪——”地一声,石桌应声而碎。 白墨初的声音像淬了冰泉一般,深寒无比,夜兰甚至能听到他阴森森的咬牙声:“我家桌子坏了,恕不能招待了,见谅,慕容公子!” 看见被砸得一分为二的桌子,夜兰的神情有些惊恐,白墨初跟她在一起表现出来都是温和的一面,她从未见过他发火,这是第一次。 白墨初说完,拉着夜兰的手,头也不回了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白墨初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沉默了一会,他看向夜兰,问道:“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刚才没忍住。” 听到慕容长松就在他面前赤果果的说出那种话,他气极了,慕容长松对夜兰有意图,想到他把夜兰带走,跟夜兰朝夕相处几日,他就觉得生气。 夜兰犹豫了一下,问道:“慕容长松也不是坏人,墨初为何如此动气?” 定情信物都交换了,还怕他说的两句话吗? 白墨初显然没有听懂夜兰话里的意思,听见夜兰这么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罢,箭步流星地离开了。 夜兰不解,自己说错话了吗? ------------------------------------- 第二日,白墨初找到夜兰,说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要把她送回铁塔镇,这边很危险,他怕顾不到她,让她受伤。 乍听到白墨初这样说,夜兰有些失落,却没有反驳,只点点头,不再多说。 内心里,她还是想呆在白墨初身边的。 也许,这一回被盗匪抓走,白墨初真觉得,把她带在身边,会耽误他的进程。 夜兰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神情失落。 马车很快备好,白墨初和夜兰一起上了马车,这一回,他要亲自把她送回去。 夜兰忍不住问道:“这些灾民都处理好了吗?洪水还要多久才能不再泛滥?” 白墨初安慰她道:“不需要多久了,如今水位已经浅了很多,灾民也被官府有序地安置了,你不是帮助慕容长松找回赈灾款了吗?扬州附近的灾民,都能好好安置了。” 出来一趟,总还算是做了些事情。 夜兰垂下眼眸,就这样回去铁塔镇吧,她要回去看看沈溪风了,还有家里的人,铁塔镇的百姓还需要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现了相同症状 马车稳稳地行进中,夜兰垂了眼眸说话,白墨初脸朝向窗外,一时间,车内寂静无比,两人各怀心思。 忽然,他们的马车被拦住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跪倒在马车前面,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疾驰而来,他着急说道:“白公子,不好了,随州的百姓忽然出现了大面积的患病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身上起疱疹,和小莲当初的症状一个样。” 白墨初和夜兰两人对视了一眼,白墨初沉声问道:“确定是和小莲的症状一个样?” 那人用力点头:“大夫确认过的,没有错。我们谨遵您的命令,把出了病症的人都隔离开,现在他们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不过,他们接触的人太多,我们没有空余的帐篷,住不下了。” 白墨初思索了一会儿,命令车夫掉头,往随州的方向赶去。 夜兰赶紧问道:“小莲的症状好些了吗?” 来之前她给她留了药,若是好好救治的话,应当已经病愈了。 白墨初摇头:“没有收到关于她的消息,我想,应该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好也没有坏吧。” 夜兰颦眉,这样看起来,她的判断失误了,也许小莲身上中的毒不是寻常的毒,普通的祛毒药方没有用处。 “那个与她有交流的人,她交代了吗?”夜兰又问道。 白墨初摇摇头:“也没有,怎么问都咬着牙不说,这些天了,也没见她再有异常的举动。” 难道她的推测出了问题? 夜兰靠在车壁上,反复地回想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 这厢夜兰还在沉思,那厢没过多久的时间,到了随州,他们本来就要从随州附近经过,那侍卫也是正巧赶了过来,拦住了白墨初的去路。 下了马车,夜兰就直奔小莲的房间,小莲见到她很欣喜:“沈姑娘,好久不见你了,你去了哪里?我跟阿娘都很想你。” 夜兰没有空回她的话,她扒下了小莲的衣服,仔细观察她身上的疱疹,又顺手摸了摸她的脉,和来时无异。 小莲所中之毒,毒经上没有记载,这么些年,夜兰自认把这个时代的医书也翻看个七七八八了,可总是能遇到她没见过的东西。 夜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几天可有不舒服的现象?” 小莲摇了摇头:“没有,我感觉自己就和没有生病时一样,沈姑娘,我就是普通的水痘,没有什么大碍,把我放出去好吗,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再被关在这里了。” 小莲恳求夜兰,算上今天,她已经被关了大半个月了。 夜兰摇摇头,说道:“小莲,你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吧,你身上的疱疹具有传染性,你还不知道吧,如今这个营地里,已经有好多个跟你出现相同症状的患者了。” 说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小莲眼中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紧接着,不解地问道:“那些人是生了和我一样的病吗?夜兰姐,你该不会是怀疑,他们都是被我传染的吧!” 小莲吃惊地捂住嘴,豆大的眼泪随之落下,似乎对于夜兰的不信任伤心透顶。 她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夜兰姐,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扫把星,走到哪里哪里就倒霉,你当初真不该救我,让我被李二叔摔下去帅到河里淹死好了。” 她捂着嘴呜呜地哭,夜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注意到了小莲眼中的慌乱,说到底,她还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有再深的心计,真的遇到事情,还是免不了慌乱。 小莲哭得伤心,夜兰就静静地看着她。 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小莲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夜兰眸光沉沉,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暗自琢磨,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啊,想了想,她“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夜兰姐,你怎么都不来安慰我啊,你是不是也在后悔,那天其实不该救我的,没事的,你现在放我出去,我立马就去跳河,绝不给你带来麻烦。” 夜兰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小莲,外面已经没有河了,洪水被引流到宏河里去了。” 留下这句话,夜兰就离开了,她还要去看别的病患。 夜兰的脸上抱着厚厚的布巾,推开房门,一堆人居住的地方难免有一股浊气,即便隔着厚厚的布巾,还是传入到夜兰的鼻中。 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试图驱散那臭味。 好像真的有效,不一会儿,味道似乎淡了些。 她身后的大夫,皆和她一样装扮。 见到有人进来,里面的人立刻一窝蜂拥了上来,围着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夫,大夫,我没事,我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有什么严重的病,用不着把我关在这里。” “大夫大夫,我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病,不要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他们可臭了,呸!” “沈姑娘啊,我就是普通的皮肤病,前几天许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没多大事,放我出去成吗?我还得照顾老人孩子呢?” …… 众人不断地在他们的耳边说话,震得夜兰的耳朵震天响。 “好了,”夜兰猛地一声呼喊:“都不要吵了,都做好了,我一个一个看过去,我说谁可以走,谁就能走了。” 众人一听,还真有离开这里的可能,立刻找个地方坐好了,不吱声。 夜兰低头一看,好多人直接坐在了她的脚底下,等着她先给他们检查。 她都挪不动脚,无奈说道:“你做的离我再近,你真生病了,你也是出不去的。” 在后面几个大夫的呵斥之下,她脚底下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后面去。 夜兰正式开始检查,一会儿时间过去,没有一个人得到夜兰的允许,可以出去。 越往后检查,夜兰的神色就越凝重,检查到最后,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人和小莲身上的病症,是一模一样的。 她回头低声询问身后的大夫:“李二叔和晴晴他们出现症状了吗?” 身后大夫摇头。 怪了,和小莲接触过的人都没事,这些没和小莲接触的人,无一例外的出了事,难道,还有别的传染源?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严小石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治好他们的病要紧。 夜兰一咬牙,既然之前开的药方没有用,那就在尝试一下她其他的猜想。 火速写好了药方,夜兰交给身后的大夫拿去抓药,她在白墨初给她专门留出来的一个房间里放满了各种药草,大多数草药在那里都能找到。 可惜,夜兰试了很多法子,都没有用,他们身上的疱疹出了满身,既没有多,也没有少,夜兰却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出了别的病变状况。 白墨初把他们接触的人都单独放在了一个屋子,未免传染。这样一来,好多百姓被关了起来,不免引起了一阵恐慌,他们不知道下一个被关的人是谁,索性躲在帐篷里,连门都不出。 有人在此时制造谣言,有说粮食不够了,白墨初要杀一些人灭口,被他关起来的人全是饭量大的人,有说白墨初本性显现,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想要救他们的。 …… 总之,各种谣言惹得百姓私底下更加恐慌,一时间,还有要出逃的人。 被白墨初抓回来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些天他同很多地方通了密信,确定只有他这一处地方出了这种病症,目前为止,随州这些人都要好好关着,因为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身上还带着传染源,必须小心敬慎。 白墨初让他们出门都以布巾严严实实地裹住面部,还要勤洗手,做好自己的卫生措施。最后,他警告众人,下回再有人逃跑,就不是单单被抓回来这么简单的事了。 众人吓得噤声,在他们的心中,白墨初原本救了他们的伟岸形象已经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 又过了几日,这里忽然发生了行窃案件。 好几个人仓促地来到白墨初面前,告诉他,他们的书信都被偷了,这是他们从洪水来之前的紧急状况中解救出来的珍贵东西,多是和别人通话的家书,还有自己做、用来孤芳自赏的诗句,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 他们还诧异为何有人会偷那种东西,对他们来说珍贵无比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实则一文不值。 白墨初立刻展开调查,种种线索之后,居然把最后的结果指向了严小石。 严小石就是那个同小莲有过接触被关起来的沉默寡言的少年。 此刻,他站在白墨初的面前,一脸紧张。 白墨初把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一叠不一样字迹的书信扔到他面前,质问他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严小石紧张地搓着手:“我,我,这些东西,跟我没有关系,我——” “人证物证俱在,还说跟你没有关系,难道,是它们自己长腿跑到你这里来的?” 严小石低下了头,半晌,终于承认了,他说道:“是我偷的,这些全都是我偷的,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白墨初冷声问道:“你偷来这些东西做什么?” 严小石不说话。 白墨初把从他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书信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少了几封。 他问严小石:“少了的几封在哪里?” 严小石还是沉默以对。 白墨初生气了,原本严小石是被好好的关起来的,不知道为何,他居然还能擅自出了屋子,还能跑到别人的地方,去偷东西。 看来,他的管理出了漏洞。 他又看向了严小石,问道:“你是怎么出了屋子的?” 严小石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白墨初看见他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他把负责看守严小石的人找来。 那人一见到白墨初的模样,就吓得跪在了地上,颤声道:“白大人,我,我也不知道这严小石是怎么逃出来的,白小人,小人恪尽职守,小心谨慎,这件事,跟小人无关啊!” 白墨初冷声质问道:“你负责的事情出了问题,你倒好,事先想着推卸责任,是跟侍卫打听好了,提前就想好了措辞吧?” 那人冷汗直冒,说道:“白大人,白大人,小人想起来了,晚间的时候,换班之时,小李子值的白斑,每次换班之时,他都会不换晚班的人到来,提前离开,或许,或许,就是那时出了岔子。” 白墨初怒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一直不管,我让你看人,你是怎么看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做成这样,可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再有下次,你就别在这里呆了。” 这里有水有粮,把他赶出去,岂不是断了她的生路。 那人跪在地上慌忙说道:“是是是,白大人说的是,是小人玩忽职守,没将手下人管理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白大人消气。” 白墨初磨着牙问道:“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下去吧。”白墨初一挥手,那人赶紧爬走了。 白墨初皱着眉在思考,怎么才能让严小石开口说话,酷刑不是没有,可是,他不忍心用在这个一个孩子身上。 手里还拿着那些书信,还没有喊人来认领,白墨初无意识地翻过去一遍,突然发现,有一张纸上,背面多了几行不一样的字。 白墨初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那些字体,像是狗刨的一样,和前面娟秀的字体写成的侍一点也不一样,白墨初仔细辨认了那一行字。 字体歪歪扭扭,甚至还有用符号代替的,可见写下这些字的人似乎不怎么会写,东拼西凑一般。 白墨初辨认了半天,终于勉强辨认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向别人发送信息,其余的,再多他也不明白了。 白墨初皱着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又把那个负责人喊了回来。 那人一见到白墨初就腿软,勉强走了过来,小声地问道:“白公子,找小的可还有事?” 白墨初放下手中书信,问道:“只有严小石这一个地方有问题吗?” 他这么一问,那人的冷汗又下来了,抬头看了看白墨初面无表情的脸,暗自揣摩了一番他的心思,这才磕磕绊绊说道:“回,回,大人的话,是,小莲的屋子,确有一些疏忽,小莲我屋子,没有人愿意看,每一次我在的时候,他们看得好好的,我不在的时候,可能,可能,她的屋子里,都没有人看守——”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他看到了白墨初脸黑的像炭火一样。 白墨初已经猜到了,果然如此。 他咬牙切齿说道:“你,从今天起,被撤职了。” “白大人。”那人哭丧着脸。 白墨初没有想到,底下的人居然阴奉阳违,这样说的话,小莲是不是乖乖呆在屋子里,我不是没有人知道。 白墨初头疼。 一人推门进来。 夜兰看到白墨初一脸恼怒,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生气?” 白墨初把事情跟她说了,夜兰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么说起来,难道那些人都是小莲传染的?不应当,最开始跟她有过接触的晴晴等人,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吗?也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白墨初想起来了,把桌子上的字迹的发现拿给她看。 白墨初说道:“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符号,说字也不全是。” 夜兰回想了一下,最开始小莲往河里扔石头怪异的举动,她那时就怀疑,她是在给谁传递信号。 从白墨初口中确认了,这些东西全是从严小石房子里搜出来的,夜兰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推测浮现。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东西,是小莲写得,偷东西的举动,也是小莲指使严小石去干的?” 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严小石就是因为替小莲出头,帮助过小莲,这才被他们认为,是和小莲有过亲密接触的人,而被关了起来。 想到这一层,夜兰的心往下沉了沉,说道:“也许,她正是找不到机会去河里发送信号,这才借由书信的方式,发送信息,你不是说,少了几封书信吗?” 很可能,小莲的信息,已经发送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神色凝重。 奈何严小石闭着嘴不说话,他们也没有办法。 “对了,”夜兰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那些人的病喝了很多汤药都不好,我在想,要不要试一试药浴的方式。” 药浴需要的东西也不多,不过,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点难。 白墨初丝毫没有异议,他说:“你尽管去做,我会想办法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好他们,不然的话,瘟疫散播开来,恐怕会有大问题。” 事情至此变得毫无头绪,白墨初在想,严小石究竟是怎么把信传递出去的。 夜兰见白墨初愁眉不展,说道:“我想去找小莲谈一谈。” 小莲的娘亲最近已经大好了,她因为是和小莲有着亲密接触的关系,一直被好好地关在屋子里不能出去,她举动没有任何异常,这样一来,夜兰可以确定,这些事情和她都没有关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偷窃 夜兰亲自给她熬药,是她自己开的药方。 小莲不在她身边之后,没有人再给她用那种药方熬药,夜兰未免再出什么变故,亲自给她熬药,没过多久,她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普通的伤寒,和小莲身上的毒不是一回事。 ------------------------------------- 夜兰亲自去找了小莲。 推开门,小莲正倚在桌旁发呆,见到夜兰来了,慌忙起身迎接,笑道:“夜兰姐,你来了,这么些时日,也就你会来看看我,也就你还记得我了。谢谢你,夜兰姐。” 她眼神亮亮,仿佛感激夜兰的探望,忍不住湿了眼睫。 夜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最近天气很好,你知道吗?” 小莲怔了一下,笑道:“夜兰姐,我怎么会知道啊?我被关在这里很多天了,都没有出去过。” 夜兰又问道:“那你知道,你娘亲的病,都好了很多了吗?” 小莲惊喜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我一直记挂的,就是我娘的病,没想到,没有我的照顾,她居然好了起来了。” 说罢,她又补充道:“是谁照顾了我娘,夜兰姐,告诉我,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感激她。” 夜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娘就是普通的病寒,你不知道吗?只需要用普通的药,就能好了,她的病,是我照顾的,我给她喝了我开得药方,是我亲手煎的药,没过几天,她的病就好了。” 小莲笑道:“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夜兰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你救我,还帮助我,还替我照顾我娘,我娘很不好伺候的,你肯定费了很多心神吧。” “并没有。”夜兰面无表情说道:“只要没有喂她喝你的那种奇怪的药方,你娘的病就会好起来了。” 小莲脸上的面具有一丝的裂缝,她不可置信问道:“夜兰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兰接着说道:“还当我不知道吗?我是一名医者,还能闻不出来那日你端来的药,和我开的药方,根本不是一种药吗?” 小莲狡辩道:“夜兰姐,怎么可能不是一种药方呢?我又不会医术,我不听你的,难道还乱给我娘抓药吗?那可是我娘啊,生我养我的娘,我怎么会害她呢?” 夜兰冷声说道:“不要再装了,我都知道了,你的药方,是一个人给你的,你往河里丢石头,给他传递信息,你还让严小石替你去偷书信,因为外头路上的洪水已经被疏散了,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往河里丢石头了,你没有办法,就想到了这个糟糕的主意。” 小莲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没想到,她的秘密都被她识破了。 夜兰缓缓地走到她身边,她走一步,小莲就退一步,看见她的眼神里尤含着恐惧之意。 夜兰冷冷说道:“只是你没想到的是,严小石为了讨好你,把所有人的书信都偷了过来,这才暴露了你们两个人。” 夜兰又问道:“说,你在书信上的符号,是要传递给谁?你又是怎么把书信传递出去的?” 小莲听得直摇头,声音无力,尤自说道:“不是我,我不是,严小石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和我有关系,不是我,夜兰姐,你要相信我啊!” 夜兰一点也不想相信她,她冷眼看着小莲强自辩解。 小莲都差跪在地上抱着夜兰的双腿哭泣,那神情,楚楚可怜。 她哭着说道:“夜兰姐,你怎么不信我呢?你不是救了我吗?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何还要救我呢?还不如让我死了,省得平白背上这种冤屈。” 夜兰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说道:“这就是你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冤屈的,严小石已经承认了。” “什么?”小莲一脸震惊,“他承认了,他说是我了吗?他怎么能这样?”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夜兰冷冷问道。 小莲跌坐在地上,无力说道:“我不信,他怎么可能说是我呢?你把他找来,我要当面和他对峙。” 夜兰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说道:“他犯了大错,已经把他赶出去了,从此,这里再也不接受他。” 小莲怔怔地看着夜兰的脸,夜兰的脸上再也没有初见她时悲天悯人的模样,有的,只是冷酷。 小莲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就这样把他赶出去,他能做什么?灾荒之年,把他赶出去,岂不是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夜兰冷酷地勾起唇角,说道:“谁让他犯了事呢?” 小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把严小石接回来,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夜兰直接说道。 “不,”小莲执拗地看了夜兰一眼,说道:“你先把他接回来,我要见到他,才说。” 夜兰笑了,笑罢,愣愣说道:“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筹码吗?你犯了事,也应当把你赶出去,还有你娘,看起来我是白救了她了,把她跟你一起赶出去,还不是一个死。” 小莲浑身忍不住发抖,她尖声喊道:“管我娘什么事?不要把她赶出去,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要赶她,跟她没有关系。” 夜兰说道:“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说了算得。” 夜兰重重地瞥了她一眼,小莲心眼太多,涌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绿茶,对待特殊的人,需要用特殊的方法。 小莲低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她妥协了,说道:“只要你不伤害我娘,我就告诉你。” “好,你说。”夜兰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小莲似乎在脑海中梳理了一番,方才开口。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之前,那时,还没有发生洪灾,暴雨没有下,范河也没有决堤,有一个身穿黑袍子,挡住脸的人找到我,他刻意变了声音,我听不出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问我,想不想要摆脱眼前的状况。那时,我就是一个受尽所有人欺负的扫把星,我爹,我奶我爷爷,我出生没多久,就相继离世,他们一见到我,就会咒骂我,我走在街上,会有小孩子用石头砸我,冲着我吐口水,对着我说一些恶毒的话。” “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他问我想不想要改变,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见我答应之后,没有说什么,就要离开了。我叫住他,问他我要怎么联系他,他说,只要我往河里丢石头,按照他的节奏丢石头,他就会出现。” “我记住了他说的话。等了很久,直到大水淹没了我的家园,他才重新出现,他给我一个红色的药丸,告诉我只要吃下去,我就会得一种病,把这些病传染给其他的人,那些害我的人都死绝了,这世间,就没有人直到我是扫把星了,他会收留我,跟在他的身边,没有人敢欺负我。” “我信了他的话,问他我会不会被毒死,他说不会,他给我的药丸,只会传染给其他的人,不会伤到我自己。不过,他告诫我,需要隐藏起我身上的疱疹,不要被人发现,等过了十天,十天之后,我就需要去接触那些人,把病传染给他们。” 夜兰问道:“也就是说,我发现的时候,你身上刚起了疱疹,还不具备传染性,所以,晴晴等人都没有被你传染。” “正是。”小莲点头。 “那时,我娘也生了病,我害怕她受我拖累,急急跟他寻找救治之法,他给了我一个药方。我不信任你们的药方,就单单用他给的药方,给我娘熬了药喝。谁知道,过了好几天,都不见好。” 夜兰心道:能好才怪,那药方压根一团糟,乱七八糟的药混在一起,显然是坑她的。 小莲又说道:“再后来,我被你们发现,被你们关了起来,又听你说外头的洪水都没有了,没有办法再通过往河里扔石头的方式联系到他,幸好,他还跟我说过,要是有别的状况,想要找他,可以写一封信放在一个地方,就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土地祠,那里地势高一些,没有被淹没。” “我让严小石拿着我写的信,放在那里,用石头盖住。他那里看管的不严,等到晚上的时候,看他的人都在睡觉,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严小石就趁机,找到了我说的地方,他回来告诉我,他已经把信放到了那里。” 夜兰问道:“你放了几次?” 小莲说道:“两次,第二次去的时候,严小石说,那里面他放得信没有了,应当就是被那人拿走了。” 夜兰说道:“你收到回信了吗?” 小莲摇头:“没有,我正在为此焦急,我的意思是,我被关起来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还有就是,我娘的病总好不了,想要跟他重新要一份药方。” “可是他没有回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莲说完,看向夜兰:“我都说完了,你能把严小石接回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交代 夜兰沉思了片刻,这么看起来,那些后来染病的人,就是小莲找机会出去传染的人。 夜兰又问道:“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传染上他们的?” 夜兰问过那些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说接触过小莲。 小莲说道:“我趁他们睡着,碰了他们的贴身衣服。” 一想到小莲趁着别人睡着去翻别人的亵衣亵裤,夜兰心中就一阵恶寒。 “好了好了,”她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夜兰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知道这种毒有什么解药吗?” 这么多天,她试验的法子全都不管用。 小莲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说。” 听到小莲又提起那个人,夜兰说道:“那个人始终没有暴露他的长相吗?” 小莲点头:“正是,他很神秘,说话的声音也很奇怪,我见了他好几次,还是没办法分辨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听小莲这么一说,夜兰隐隐约约想起,白墨初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白墨初说过,玄一教教主,神神秘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至于小莲说的其他的,夜兰想了想,她要回去问一问白墨初,确认一下。 小莲说道:“可以把严小石接回来了吗?你问我的话我都说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不要怪罪严小石和我娘。” 夜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喜欢严小石?” 小莲一怔,慌忙否认道:“不,不,我没有,小石哥哥他对我好,我不能害了他,我不是喜欢他,我是,不想他收到伤害。” “这不就是喜欢吗?” 小莲低下头去,声若蚊虫:“我,不能喜欢他,小石哥哥这么好,我是一个扫把星,我哪里配得上他?” 看到她凄凄惨惨,眼泪鼻涕一把流,夜兰忍不住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真做成了这件事,瘟疫大发,严小石和你娘,如何能幸免于难?” 小莲连连摇头:“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我会去求黑袍人,他说要收留我,我去求他,求他救救我的亲人,救救小石哥哥。” 夜兰直接说道:“他根本不会救他们,恕我直言,就连能不能收留你,都不一定,除了想要下毒制造瘟疫是真的,其他的,全是骗人的鬼话这你都信。” 小莲问道:“他怎么能是骗人的呢?他哪里骗我了?” 夜兰说道:“首先,他给你的药材,就是骗人的,那是乱七八糟的药材混在一起,根本不能称之位药方,你怎么就知道,那个人会毒,就一定会医术,会治病救人?” 夜兰又说道:“再则,他说会收留你,只是因为,你现在对他有利,等你办完了这些事情,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以为,他还会遵守他的诺言,带你在身边吗?” “还有,”夜兰毫不留情地说道:“就算像你说的,把那些曾经欺凌你的人全都毒死,那样,你就会改变现在的状况,不是一个扫把星了吗?” 夜兰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你心里,你自己认为你自己就是一个扫把星,自己不自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你也还是个扫把星,因为,你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除非你把自己也毒死,这样,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你是一个扫把星了。” 夜兰这番话说的毫不留情,这也是她刚才问小莲喜不喜欢严小石时,从她的回答中听出来的,小莲对自己极不自信。 多年来的谩骂,已经让她自己在心里深深的怀疑自己,就连简简单单的爱恋,都不敢承认。 小莲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掩面哭泣,她抽噎着说道:“你说的对,是我自己的错,我自从遇到了小石哥哥,就一直深深自卑,我明明知道他喜欢我,却还是拒绝他,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是我太傻了。” 小莲兀自哭泣,夜兰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就离开了她的屋子。 ------------------------------------- 夜兰立刻去找了白墨初,把方才小莲说的话告诉了他。 白墨初听完之后,想都没想就确认了:“不错,正是他,是玄一教教主。” 夜兰问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白墨初冷笑道:“又要干坏事了,这个人,我抓了他好几回,找了他许久,都没有找到他,这一回,我非要把他抓住不可。” 说罢,就急急地要出门去。 夜兰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白墨初说道:“我要去小莲说的土地祠,我要蹲守在那里,蹲到他出来,他打不过我的,每一次被他逃了都是因为他有乱七八糟的奇招,我一定要把他抓住。” 这会儿,玄一教教主还没有成为大夏的国师,还没有成为他皇上倚重的人,他要趁其羽翼未丰,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夜兰问道:“你就这样去,有什么用?没有传信,他哪里会出现?” “对。”白墨初突然想起来,赶紧去翻找小莲之前写上符号的书信。 看起来他们两人的沟通需要独特的符号,正好,他这里就有。 拿上那书信,白墨初又急匆匆地往外赶。 夜兰又拉住了他。 白墨初回头:“怎么了兰兰?” 夜兰说道:“我也想去,也许,我能帮助到你。” 白墨初拒绝了,他不可能让玄一教教主和夜兰碰面,他怕前世的悲剧在今生提前上演。 白墨初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她道:“兰兰,听话,你不要去,太危险了,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平安回来,他伤不了我。” 夜兰确实是因为担心白墨初的安危,才想着跟着去,被白墨初一眼识破,听到他的话,夜兰垂下眼眸,不说话。 白墨初知道她所想,可是,就算惹夜兰生气,他也要坚持拒绝,夜兰不明白,他却知道,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杀掉夜兰,但他不会把夜兰置于那样的危险之中。 他语气坚决,把夜兰的手放了回去,说道:“兰兰听话,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第一百五十七章 病变 夜兰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待在这里等着他归来。 忐忑不安,踱来踱去,等了快一个世纪那么长,白墨初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难看,夜兰赶紧迎上去,“出了什么事了?” 夜兰心中惴惴不安。 白墨初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说道:“没有人,我在那里等了许久。” 他说完,又从口袋中掏出来一张纸,夜兰拿过来一看,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好些字符,她不解地看向白墨初。 白墨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说道:“这是小莲上一次放在那里的,那人警惕心很强,只收到了一封信,听说小莲被我们抓起来了,可能预感不妙,再也没有现身了。” 夜兰把纸张放下,坐在了他的身边,说道:“不必强求,既然如此,那就先把眼光放在当下来,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想办法解了他们身上所中的毒。” 夜兰一直不知道,白墨初跟那个玄一教教主有什么仇怨,表面上的关系是,玄一教屡次三番地做对百姓不利的事情,白墨初想抓到他为民除害。 白墨初喝了一口茶,闷声不语,他没有告诉夜兰关于她和玄一教教主之间的恩怨,他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暂时不能告诉她。 “好了,”白墨初起身,“我去看一看关在屋子里中毒的人。”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起身,就在这时,一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白公子。” 他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说道:“白公子,不好了,苏三的病加重了。” 夜兰赶紧去查看。 这些人不懂医,说不清楚话,她怕生了变故,提着裙子小跑着就过去。 离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隔离他们的屋子旁边。 有大夫正忙着驱散他们:“快走,快走,看什么看,小心传染!” “快走开,回去自己帐篷里,这会儿又不害怕了,早几天你们还躲起来不敢出来呢,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有人哀求道:“让我看一眼吧,我家那口子还在里面,他被关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饿瘦了没有,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行吗?” 大夫当然毫不留情地就把她赶走了。 夜兰赶到之后,围观的百姓自觉地给她让出了道路。 夜兰做好防护措施,推开门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一众热烈的目光。 屋内,安静的有些异常。 除了有男人时不时发出的叫痛声,其他人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敢说。 夜兰看到,屋子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痛苦地翻来覆去,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大片大片的脓疮。 糟了! 病变了,她想了这么多办法,不仅一点也没有治好他们的病,而且连病变的速度也没有丝毫的阻止。 夜兰缓缓地靠近那个男人,那男人身上尤为可怖,血水混合着脓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流出来,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原本的红色的痘痘溃烂成了一大片的伤口,细看之下,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没有一丝完好之地。 怪不得把周围的人下成了这样,此时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 周围的百姓尽量离他远远的,他们的眼中无一例外全都写满了惊恐。 此时此刻,只有夜兰还敢接近他了。 那个男人疼得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他呆呆地看着夜兰,眼神涣散,似乎认不出来她是谁了。 夜兰轻声呼喊:“苏三?” 那人还是呆呆地,没有反应。 夜兰想要捉住他的手腕,给他把把脉,谁知他忽然发狂,“嗷呜”一声,冲着夜兰扑了过来,张着大嘴,眼看着就要咬上夜兰。 夜兰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抵抗,“砰——”地一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夜兰睁开眼睛,白墨初正站在她的身边,脸色阴沉。 他说道:“他已经发生了病变,这会儿,恐怕已经失去了神智。” 白墨初方才一脚把他踢飞了,苏三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歪头,失去了知觉。 他吩咐身后跟着他进来的人:“去,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屋子里,锁起来,派人看好他。” 他身后的人同样一脸惊恐之色,却不敢不听他的话,强忍着害怕,走上去。 “啊——啊————”这时,人群中发生了一声惊恐的喊声。 原本被关在屋子里的人似乎忍受不了眼前可怕的场景,看见门开着,尖叫一声就往外冲去, 白墨初眼疾手快,赶在他跑出去之前,飞身过去,把门一踹,门重重地关上了。 那人绝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紧紧关上的门,再看看面色严肃的白墨初,他痛哭流涕地扑到白墨初身上,喊道:“求求你了,白公子,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想呆在这里,我再呆在这里,一定会变得和他一样的下场,我不想那样,我不想那样——” 那人疯狂摇头,他的眼中尽是绝望之意,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白墨初眼眸微微下垂,沉声说道:“你已经染病了。” 那意思很明白,变成那样是迟早的事。 那人疯狂地尖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简单的伤寒,我没有得怪病。” 说罢,起身重重地往门上撞去,一下一下,似乎要把门撞开一般发狠。 白墨初哪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双手轻轻点在他的背上,他就动不了了。 瘫倒在地上,他还能说话。 “求你了,白公子。”他声音哀戚:“放我出去吧,我还有孩子在外头,他在这世间就我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有事啊。” 他话音落下,白墨初仿佛听见外头有孩子哭声响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悲悯:“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他的一番话说得艰难无比:“有沈大夫在,她会找到救治你们的方法。” 很多天了,喝了无数种汤药,各种方法都用了,他们的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还在屋子里的几十个人,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有人明白了,他们是永远出不去了。 假如找不到解救他们的方法,他们就一直被关在这里,除非老死,或者,怕他们身上的毒传染给别人,都不用等他们变得和苏三一样,就会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点渣都不留下。 白墨初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又转,还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给他们希望,若真没有解救之法,那他们岂不是更加绝望。 一个清丽的声音忽然响起:“诸位放心,我已经想到怎么救你们的办法了。” 夜兰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夜兰蹲下身子一直在观察苏三,此刻他陷入了昏迷,倒方便了夜兰。 她看了苏三的脸色,看了苏三身上的脓疮,又给他捏了脉,看到最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听见白墨初犹犹豫豫地话,她想也不想就站起来,许下了承诺。 “是真的吗?沈姑娘?”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乱。 “是真的。”夜兰坚定点头,“我已经知道方法了,不出三日,定能救你们。” “那太好了。”很多人喜极而泣,白墨初看到夜兰写满坚定的小脸,也轻轻笑了。 苏三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屋子里,他清醒的时间很短,更多的时候,他都像毫无理智的野兽一般,醒来就撞门,撞墙,砸东西。 还好白墨初有先见之明,命人提前把里面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只留一个草堆在里面,供他睡觉用。 夜兰在空间里忙活,她想起了她的空间里的灵泉。 这一次,她要把她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用上,就不信治不好他们。 以奇草做药引,配之以解毒方。 方才她在观察苏三的时候发现,苏三身上的毒,不仅有毒,还有蛊的痕迹,然而夜兰从他身上没有发现活蛊,依夜兰猜测,应当是碾碎的蛊虫做毒引,配之以剧毒。 首先下在人身上,经过好几人的提炼,变得和人体相合,这样一来,毒素在种在人身上时,可以隐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入五脏六腑,不引人察觉。 像苏三的情况,已经中毒很深了,这才显露出来,比之中毒浅的人,要棘手的多。 不过这难不倒夜兰,这种毒完全的爆发出来,夜兰反倒知道了施毒原理,对她来说,毒反而好解了。 夜兰把奇草催生了很多,又把需要用到的药材全都炮制了出来,她的空间具有提纯的功效,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空间里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很显然,她的空间越来越高级。 用木屋里的红泥小活炉,配合紫砂陶器熬制药材,再放上她空间里的灵泉水,夜兰看了看胖乎乎在她手上扭来扭去的白色蛊虫,还是没把它放在锅里炖了。 夜兰最开始已经尝试了用七彩蛊虫净化而成的这只白蛊虫解毒,她偷偷地把它放出来,咬了中毒的人好几口,都没有用。 夜兰只好放弃了,她有些不甘心,难道七彩蛊虫身上的颜色消失了,它的解毒能力也没有了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解决了 夜兰没有时间研究这一点,把白蛊虫放在一边,她又忙于寻找别的方法去了。 这会儿,夜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蛊虫,她在想,难道,白墨初说的可以解毒,是要以它的身子做药引,直接剁碎了扔到锅里,还是晒成干,熬制药材,作解毒之用? 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那只胖胖地蛊虫抬起头,直视夜兰的双眼,眼神不友好。 夜兰惊讶自己居然从它的眼中看出来了一丝威胁的意思,她真怀疑自己看错了,再细看,那丝威胁之意又没了。 这只蛊虫养在她的空间里,似乎越来越人性化了啊。 夜兰摇了摇头,还是把它丢回了木盒子里。 蛊虫回到了木盒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呼呼大睡,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刚才经历了生死一遭。 夜兰忘我的熬制药材,在空间里呆了许久,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方才惊呼:“糟了!” 赶紧出了空间,她已经在空间里呆了很久,她怕白墨初找不到她会着急。 令她意外的事,她出现在屋子中时,白墨初也在,他坐在书案前,正在看一封书信,见到夜兰出来,轻笑一声:“忙完了?”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惊讶。 夜兰佯装无事,走到他跟前,把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他脸前,说道:“这是我新做好的汤药,这一副汤药对症下药,我以为,应当能解了毒。” 听罢,白墨初把书信一扔,起身道:“那走吧,我们一起去。” 他们去了苏三的屋子,让侍卫打开了门,令他们意外的是,苏三此时,还是清醒的状态。 看见他们两个人,苏三眼中一喜,问道:“沈姑娘,你端的是给我喝的药吗?我喝了药就能好吗?” 夜兰点头:“是的,会好。” 苏三迫不及待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把药碗递给夜兰,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太好了,我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我的娘子已经等我很久了。” 夜兰静静地看着他,解药能解了他的毒,他身上的创伤已经破皮,留下伤疤是肯定的了,看着他满脸的伤口,夜兰不忍心告诉他。 “你留在这等着,你身上的毒完全解开之前,你还得在这里呆着。”白墨初出声道。 “我知道的。”苏三配合地点头。 “走吧。”白墨初拉起夜兰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白墨初问道:“其他的解药,兰兰可想出法子来了?” 夜兰说道:“想出来了,不过苏三的病要紧,还没有给他们配药,我这就去配药,很快就回来。” 说着,就离开了,很快不见了身影。 夜兰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筐药材,都是包好的,没有熬制的。 她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病发,若是再像苏三那样,就难办了。 为了赶时间,她把药材分好,包装好了,拿出来,分发给大夫们一起熬制,很快,一碗碗汤药被陆续端了出来。 数了数,正好。夜兰领着他们去了隔离的屋子。 一碗一碗汤药喝下去,每个人脸上皆是欢喜之意。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夜兰:“沈姑娘,我喝了药就好了是吗?” “我不会变成苏三那样是吗沈姑娘?”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 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夜兰被那些人围着,压根也抽不出来身子。 她一个一个安抚道:“药还需要再喝几幅,这一副药还不够,但是你们喝了药,是绝对不会变成苏三那样的,等你们的病好了,你们才能出去,现在还不行。” 那些人听到夜兰的话,略微有些失望,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他们又振作起来,互相打气:“很快的,没事,我们要相信沈姑娘,再喝几幅药,我们就痊愈了,到时候,就可以和我们的亲人见面了。” “是的,相信沈姑娘,我们都相信沈姑娘。” “相信沈姑娘!” 一呼而应的声音,夜兰心中有暖流涌过,看着这一张张纯真的脸,她笑了,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感激自己,选择的是医学这个专业,即便这条路走的艰难,她从不后悔。 ------------------------------------- 中了毒的百姓们,果然如夜兰所说,连续喝了几天的药之后,身上的疱疹渐有消散的趋势。 隔离房的门外,逐渐有人开始守候。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父亲的孩子,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相公的女子,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这里守着孩子的归来,他们无一例外,眼神期盼,对他们来说,如果可以,即便他们身患会传染人的疾病,他们也不愿意离开。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有一天,白墨初命令侍卫,把隔离房的大门打开。 一时间,人们蜂拥着涌出来,人们喜极而泣,相互拥抱,互诉衷肠,最后,相携着一同离开。 经过这么多天的煎熬,夜兰和白墨初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身后的大夫们同样是,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在看到这一个个感人的一幕,终于消散个干净。 今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苏三也回到了他娘子的身边,尽管脸上身上都有消不去的疤痕,幸运的是,他的娘子没有嫌弃。 夜兰又一次找到了小莲,小莲怔怔地看着窗外,她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惜,这么多欢声笑语,没有一个数属于她的。 看到夜兰进来,她急忙站起来,低着头,不知所措。 自从上一回见到夜兰,她在她心中善良美好的形象全都没了,这会儿,她对她有一种下意识的惧怕。 夜兰看着她裸露出来的脖颈,那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痘痘,已经没有办法消掉了。 小莲身上的毒虽然没有传染性,对对她的身子造成了不能去除的伤害,这就是害人终害己。 “你把小石哥哥接回来了吗?”小莲看见她半天不说话,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夜兰说道:“我没有把他赶出去,他就在原来的房子关着,他也没有承认,是你指使他做了这些事,那天的话都是我试探你的话,严小石现在好好的。” 小莲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这可能就是命吧。” 夜兰反问她一句:“为什么是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没听说过吗?你做的事情不对,终有人会来收拾你。” 小莲垂着头,低声说道:“我知道,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我甘愿受罚,严小石是受我蛊惑,他——” “他是从犯,你也是从犯,主犯是你背后的那个人,你还有能联系到她的方式吗?” 小莲摇了摇头,说道:“拢共我也没见到他两次,他戒备心很强,只跟我说了这两种联系的方式,就没有了。” 这两种方式都是小莲单方面联系他,玄一教教主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狡猾的人。 小莲又接着恳求道:“那我娘呢?她并不知情,能不能放过她,不让让她受罚了,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夜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也是从犯,至于结果如何,应当问白公子。” 她可不信小莲的娘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一向都是白墨初处理的,她没觉得他们些人无辜,小莲和严小石可能都有受蛊惑的成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心志不坚,有所图。 夜兰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询问小莲玄一教教主的事情,她总觉得白墨初对于他过于敏感了些。 既然无果,她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之前,小莲喊住了她,问道:“夜兰姐,要是我死了,我娘怎么办?” 夜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看向小莲,她神色平静,再也没有刚才的忐忑,显然是一瞬间的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 夜兰回过身来,严肃的说道:“你娘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死了,她悲痛欲绝,旧疾复发,处在这人人自危的关键时期,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莲惨然一笑:“这样啊,可是我要是活着,我娘也会受我的连累,活不好的。” “你怎么知道?”夜兰反问道,“有亲人在身边,再苦也甘之如饴。” “我知道了。”小莲低着头,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夜兰姐,那个人有一个习惯,他说两句话就会拽一拽衣服,好像第一次干坏事,很紧张的样子。” 夜兰皱眉,这么听起来,这个玄一教教主,怎么和白墨初说的不一样。 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记住我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寻思,死很容易,但那只是懦夫的做法,比死更难的,是活下去。” 小莲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夜兰的话。 夜兰知道多说无益,叹了一口气,出了屋子,她嘱咐屋外的人看好她,就离开了。 她找到了白墨初,把小莲说的话转述给他。 白墨初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夜兰其实想问,白墨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上回去找,没有找到回信,也可能是玄一教教主已经放弃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杨秀娘赌博 夜兰不明白,白墨初却知道,这会儿的玄一教教主,可能还没有变成前世他出现的时候,做尽坏事的大恶人。 “我知道了。”半天之后,白墨初终于说话了。 他翻着手边的书信,说道:“朝廷这回做事情雷厉风行,这些日子以来,该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有的救灾活动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洪水引流,朝廷派人重建了家园,过几天,我就要把这里的人迁移过去了。” “那很好啊。”夜兰又中地感到喜悦,虽然没有现代的效率高,听起来已经很快了。 “所以,”白墨初合上手中书信,看向夜兰,说道:“我要把你送回铁塔镇了。” “这样啊,”夜兰心中的喜悦一扫而空,她说道:“既然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回去吧。” 回去也好,她也有些想沈溪风了,还有青书,这么些日子没见,也不知他长高了没有。 “嗯。”白墨初点头,“那就明日出发吧。” 他劝夜兰收拾行李去,神色间有些仓促,夜兰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事情瞒着她,从前他都大大方方地把书信摊开,这回,他有意无意地遮挡住书信上的字,生怕被她看到一样。 夜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你好像在着急赶我回去。” “有吗?”白墨初微愣,又变回正常神色,他说道:“你不收拾东西也行,反正明天一早就出发,马车定好了,漏下了什么我再给你带回去。” “这么着急吗?”夜兰问道。 白墨初回答:“早些回去吧,也许,铁塔镇有人需要你。” 白墨初似乎意有所指,夜兰见状,也没说什么,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些东西。 屋里整整齐齐,她平时看得医书就放在桌子上,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严谨的人,有时候有人生病,她着着急急出去了,白墨初闲来无事,也会来给她收拾好桌子。 白墨初知道,她看到自己桌子乱糟糟的,心情就会变差。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大多数都在自己空间里。 随意收拾了几个衣裙,夜兰没什么事干,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果然如白墨初所说,天微微亮,马车就来了,夜兰匆匆洗漱了一番,就跟着白墨初上了马车。 马车上,白墨初的脸色不好,似乎有心事,他沉默着不说话,夜兰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昨晚上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觉,也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给自己把把脉,脉搏跳动地低沉有力,很健康,也没有病。 半天找不出来原因,折腾到大半夜才匆匆睡去。 这会儿白墨初不说话,她正好靠着车厢假寐。 车路还算平坦,没有很大的颠簸,夜兰闭着眼睛,许是白墨初在身边的缘故,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睡梦中,她感觉白墨初把她的身子挪了过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一声长叹,叹的夜兰心中不安,她想起来问问白墨初发生了什么事,终究是抵抗不住睡意,又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果然是在白墨初的怀里。 夜兰睁开眼,对上白墨初的视线。 她吓了一跳,白墨初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难道她睡了多久,白墨初就盯了多久吗? 她赶紧起身,连连道歉:“腿麻了吧,抱歉,我昨晚没睡好,一上马车就困,睡得太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想到自己躺在白墨初的怀里睡觉,她的脸上就飞上了几抹红霞。 “没事。”白墨初毫不在意,动动双腿,示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她很明显看到自己把他的衣服都压皱了,白墨初怎么整都整不回来。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还要多久才能到铁塔镇?” 白墨初回答道:“一天一夜吧。” 如今他们已经是马不停蹄,休息的时间很少了。 “哦哦。” 肚子适时地叫了几声。 白墨初善解人意地从身后拿出吃得,是油纸包着的烧鸡。 把水、干粮和烧鸡递给夜兰,白墨初示意她快吃。 夜兰迟疑了一下,又递了回去:“你先吃吧。” “我吃过了。”白墨初嘴角上扬。 夜兰见状,这才做好,把烧鸡放在膝盖上,打开油纸包,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夜兰察觉到白墨初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转过头去看他,他立马就收回了视线,佯装无事的样子。 夜兰无奈,告诉自己免疫了就好了。 -------------------------------------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他们到了铁塔镇。 夜兰下了马车,白墨初却跟她挥手告别。 白墨初神色复杂,嘱咐夜兰赶快回家去。 夜兰莫名其妙,她不回家去干嘛去? 白墨初走了之后,夜兰回到家,才明白白墨初的意思。 家里一团糟,乱七八糟的东子扔的到处都是。 夜兰心慌,赶紧跑进去去找沈溪风。 这时,屋内传来了一声怒吼,是杨秀娘的声音:“不给我钱,我就把家里东西都拿去卖了,也能抵了债了。” 沈溪风同样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你敢!我看你敢!家里的东西都是兰兰一点一点置办的,你要是卖了,她有多伤心?” “她的东西,能有我的命重要吗?”杨秀娘尖叫着说道。 “你!”沈溪风怒气冲冲,“谁让你背着我们去赌博?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从前的一点娴静!” 杨秀娘突然软了语气,她哭着哀求沈溪风:“三郎,三郎,好三郎,你就把钱给我吧,行吗?你给了我钱,我保证,再也不出去赌了,她们再喊我我也不去,从此之后,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当一个好娘亲,你看行吗?” “三郎,三郎,你总不能让孩子们没有娘亲吧?青书还要考功名,夜兰还没有出嫁,你若不给我钱,让赌坊的人活活把我打死,那他们的名声可怎么办啊?你说是不是啊,三郎?”杨秀娘进一步威胁道。 沈溪风语气悲哀:“你还记得夜兰没出嫁啊,你还记得青书没有考取功名啊?你记得这些,怎么还去做这种丑事?” 杨秀娘又一阵软磨硬泡,沈溪风坚决不松嘴,她怒了,指着他骂道:“你个老东西,再不给我钱,我就去沈氏医馆闹,让你看看丢不丢人,你凭什么不给我钱,都是兰兰挣得钱,你干嘛拿着?” 沈溪风说道:“你知道是兰兰挣的钱,你还好意思要,这些钱都是兰兰的钱,我给兰兰攒着,出嫁用。” “你疯了吗,你个老东西?”杨秀娘的语气中是不可置信,“她又不是我们的女儿,你给她攒着什么钱?当初说好的利用她挣钱,你现在倒好,又把她挣得钱都留给她了,那我们留着她干什么?” 夜兰要推门的身子僵住了。 沈溪风语气中有些着急:“你说什么呢?谁说留着她挣钱了?兰兰是我们的孩子啊!” “别装了,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杨秀娘嗤笑道:“你早就知道她的里子换了个人,当初我跟你一说,你说你生病了,暂时需要有人撑起这个家,就一直留着她,后来见她本事大,挣的钱越来越多,也没提这个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老东西!” 夜兰轻轻地推开了门,家里的门整天有人擦,推开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沈溪风和杨秀娘吵得太忘我,竟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夜兰看到了沈溪风,许久未见,他尽显老态,双鬓微微发白,脸上疲惫不堪,算起来,他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沈溪风疲惫地闭上了眼,揉着眉心,他心里一片荒凉,秀娘,杨秀娘,这么几年过去,她怎么变成了这副市侩模样。 半晌,他终于开口:“要留下她的人是我,真心把她当成孩子的也是我,你心有芥蒂,刚才说的那么多话,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秀娘,兰兰对我们不好吗?你为何还没有包容她?” “好吗?”杨秀娘夸张地笑,眉目狰狞,丝毫不见往日的慈爱:“你见过哪个家里是闺女当家做主的,这么多年了,我做什么事都要看她的脸色,她早都凌驾于我之上,在她身边,我像个丫鬟一样唯唯诺诺,她这样做,哪里把我当成亲娘了?” 沈溪风无奈道:“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兰兰从来没这么想过,她的心思全在医馆里,全在治病救人上,哪里会关心这种家长里短?” 他又说道:“秀娘,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没有大家贵族里的勾心斗角,你不要陷入太深了。” 杨秀娘冷哼一声,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快给我钱,没有钱还债,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会做出来什么事。” “爹,娘。”夜兰终于出声。 听到夜兰的声音,两人脸色一变,皆是震惊回头。 看到夜兰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两人的脸迅速变白。 第一百六十章 挑衅 杨秀娘率先开口,她装作无事一般,热情笑道:“兰兰回来了啊?这些天过的怎么样啊?在外面有没有受苦啊,若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爹娘,爹娘给你出气!” 沈溪风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夜兰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娘,有白墨初在我身边,谁会欺负我,倒是家里,我看到外面乱七八糟,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杨秀娘脸上闪过一丝赫意,这才开口说道:“兰兰啊,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呢,王家夫人喊我去醉仙居玩乐,我跟着去了,谁知,到了那里,她神神秘秘跟我说想不想挣钱?” 杨秀娘语气中有一些委屈,她说道:“兰兰,你知道的啊,现在留在家里的,就连香香都能挣钱零花钱自己用,就我什么都不会,整日在家闲着,你们虽然没有说,我知道你们肯定对我不满意,本来我就有这心思,再加上王夫人这一蛊惑,我就-——” 杨秀娘语气讪讪:“我就去赌了一些钱,当时把带过去的钱都输光了,我不甘心,又去赌,这一回带足了钱,刚开始还真让我赢了很多钱,谁知道,慢慢地,我输的钱越来越多,我,我赌的红了眼,根本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就这样,欠了,欠了——” 杨秀娘看了看夜兰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想到这个时候只能求夜兰帮她还债了,狠心一闭眼,说道:“欠了两千两的银子。那些人放出话来,三天之内还不清楚这些钱,就打断我的腿,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兰兰,我,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兰兰,看在我的初心是好的,能不能,先帮我还了这些钱,等我有钱了,会把这些钱还给你的。” 沈溪风长叹一声,缓缓地坐在桌子边上不说话。 杨秀娘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发妻,方才他气极说了那些话,心中可不是那么想的。 这些钱,他一定是要帮她还得,但是家里的孩子们,不能降低了生活质量,他要看一看,这些年自己攒了多少钱,够不够给她还债的。 夜兰默了半天,杨秀娘忐忑不安地拿眼角余光瞥她,见她脸上神色淡淡,没有什么表情,杨秀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中的石头缓缓提起。 就在她在想夜兰要是不帮她的忙她该如何自处时,夜兰开口说话了。 “娘,不过两千两银子,我们家还是还的起的,这钱,我们肯定要出,你是我们娘,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杨秀娘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感激涕零地刚要说话,又听见夜兰话锋一转,一口气提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过,娘想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的心,我也能理解,既然你心情如此迫切,这样吧,我在铁塔镇西头买了一块地,原本想要盖一座小院子的,既然娘有心,那块地就交给娘去开荒种地了,一来娘也有事可做,而来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可以卖钱。” 杨秀娘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兰兰,你看这,咱家哪里还需要种地?咱家从来也没有种过地啊,不是有你们,学医的吗?” 杨秀娘这些年安逸惯了,自从嫁给沈溪风,她就没有下过地,做过什么脏活累活,这些年吃喝拉撒更是有丫鬟在身边伺候着,她勉强地笑着,头上的朱钗因为主人心情激动而止不住的抖动。 夜兰反问道:“娘不是要给这个家做贡献吗?娘不是也想挣些钱吗?方才你也说了,夜香都会给人瞧病挣一些零花钱了,娘不会,还不如她吧?” 夜兰字字句句像针一样扎在杨秀娘的身上,她把杨秀娘的原话全数奉还,直把杨秀娘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笑容苍白,勉强说道:“兰兰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全听兰兰的话,兰兰说怎样,娘就怎样。” 只要能帮她还钱,先忍下这口气,到时候装病不去就是了,她不信夜兰真敢把她赶去种地,她可是她娘亲啊,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夜兰点了点头,看向沈溪风,问道:“爹,医馆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夜兰总觉得这一回杨秀娘是被人算计了,背后的人也许就是冲着沈氏医馆来的,这些年沈家在铁塔镇已逐渐立足,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对沈家下手。 沈溪风见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心里明白,方才杨秀娘乱说一气的话,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他嘴唇蠕动,好几次,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什么用呢?沈溪风沮丧的想,最开始发现她不对劲,反而还要把她留下来的人,确实是他啊! 听见夜兰的问话,沈溪风赶紧站起来说道:“没有没有,医馆好好的,像平时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夜兰颔首:“那就好。” 跟两人说了一句她去医馆看一看,就离开了他们的屋子。 沈溪风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不带一丝犹豫,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改变了。 他长叹一声,跌坐在座位上。 医馆里。 今日医馆不太忙,刘义一个大夫完全忙得过来,这会儿没有人,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出来,细细摩挲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这是大娘送的吗?”一个声音冷不防冒出来问道。 “是啊,”刘义爱怜说道:“这是她爬了很远的山路,从寺庙里求过来的平安符,装在了里面,送给了——夜兰,你啥时候来的!?” 刘义惊得跳了起来,赶紧把锦囊收起来:“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别问别问!” 夜兰含笑看着他,方才她是有意戏弄,这会儿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刘义看,他的脸逐渐泛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刘义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夜兰啊,你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方才看医馆来个人,对着沈大哥附耳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急匆匆地走了。” 夜兰走到药箱旁边,检查起草药来,她回答刘义道:“没什么事,不过是我娘,她被人骗了一些钱,我怀疑是有人专门针对我沈家,也可能是这些年沈氏医馆一家独大,惹得有人眼红,才在背后耍手段,想要对沈家不利。” 刘义听见她的话,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没事吧,你爹和你娘,都没事吧?” 夜兰回头笑道:“没事的大伯,别担心,也没有多少钱,就两千两银子吧。” 刘义听后,瞬间咋舌:这些年他在沈家医馆当坐堂大夫,也挣了不少钱,沈家对他是极好的,开的工钱都比平常人要高,身在沈家医馆,他知道这个医馆的药钱卖价很低,几乎是不挣钱的样子,沈溪风平时给人看病,收的诊费也很低,碰到没有钱的,他甚至直接免费看诊还赠送药材给他们。 近几年沈家医馆名声越来越大,吸引了周边很多慕名而来的人,然而尽管如此,刘义还是怀疑,凭医馆挣的钱,这些年能维持住自身不倒闭已经不容易了,再拿出两千两的银子,恐怕,有些难。 刘义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夜兰,若有难处,跟大伯说,大伯早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大伯这还有一些钱,回去拿给你们,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夜兰连连摆手,示意刘义不用,她笑道:“大伯,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忘了,我这些年在外头出诊的钱,可都是不上交的,我私下里,也攒了不少钱,再加上医馆的进项,两千两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夜兰经常在外头义诊,去义诊的路上,她也会碰到病人,收一点钱,给他们看病,开药方,有的人不愿意跑老远拿药,直接在她这里买了。 她知道刘义心中所想,有一点他不知道,医馆的药材全是她在负责,她拿了买药的钱,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药材,可以说,药材在她这里不需要任何成本。 她现在攒下的钱,是好几个两千两。 刘义还要说什么,夜兰感激刘义的热心,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大伯,这有没有注意,这些天,医馆里有奇怪的人,或者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在医馆外头晃悠?” 刘义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说道:“好像,还真有,那天我娘子给我送饭来,她不喜欢医馆里的药材味,我就带着她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就看见一个瘦猴一样的男子,绕着医馆打转,一有人进进出出,他立刻打眼望向别处,一没有人,他就探头往里瞧。” “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没有钱治病的人,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等我吃完饭过去,他就不见了踪迹,现在一想,这人还真有些可疑。” 说到最后,刘义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了。 “一个男人?瘦瘦的男人?”夜兰若有所思。 “会是什么人?” 刘义也不知道,这些年沈家积德行善,好事做尽,深得铁塔镇百姓民心,不该有人看不顺眼才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公孙家 第二日,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铁塔镇。 “嘿,你听说了吗?医药世家,公孙家,要来我们镇上开分店了?” “哪个公孙家?不会是那个公孙家吧?” “就是那个公孙家啊,还有哪个公孙家啊!” “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公孙家是祖传的医药世家,他们家祖传几代,医术高超,我们都去找他们看病吧!” “那肯定啊,公孙家收费还不贵,必须要去啊!” 夜兰走在街上,听到这一系列的对话,皱了皱眉头,公孙家?好像在哪里听过? 夜兰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一番,无果。 罢了,她往医馆的方向而去,还没到那,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她家医馆门口。 “怎么回事?”眼看着挤不进去,夜兰随手抓住最外头的一个人问道。 那人很显然认识她,一见到她立刻说道:“沈姑娘,你怎么才来啊,那公孙家的人都来半天了,他们要跟沈家医馆发起挑战,立威呢!” 那人喋喋不休地讲了半天,夜兰总算明白,公孙家的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开了张,今天刚举行完开张仪式,就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沈氏医馆砸场子了。 夜兰听得皱眉:公孙家的人欺人太甚,他们要开医馆就开,为什么非要在他们身上立威呢? 那人说完,又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里头,公孙家的人盛气凌人,沈溪风一早就来到了医馆里,还有刘义并着几个伙计。 夜兰在外头都能听到他们趾气高扬的话音,她想了想,从医馆后门进去。 公孙家为首的那个人叫做公孙义,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一脸端重,轻轻地瞥了沈溪风一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溪风没有过多思考,拒绝了他的话:“公孙家主,恕我们沈家不能奉陪,医馆当以治病救人为重,哪有闲时间做那种争奇斗胜的事。” 原来,公孙义深知沈家盘踞此处多年,威望很高,他们初来乍到,要想在这里立足,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打败他们,在百姓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公孙义嗤笑了一声,说道:“怕是你们沈家觉得自己不配,不敢应战吧。” 沈溪风紧皱着眉头,今日这公孙义突然进来,直接提出要当着众人的面,举办一场比赛,他们沈家和公孙家的比赛。 关于医药的比赛,沈溪风想都没想都拒绝了,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可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做这种事有违他的理念。 听到公孙义如此羞辱,沈溪风也没有过于激动地反应,他只淡淡说道:“我沈氏医馆只是一个医馆,做不来阁下说的那种事情,阁下还有事吗?没有事就请离开吧,不要妨碍我们开门营业。” “你——”公孙义恼羞成怒,正要张嘴骂人,被他身旁的人一拉,才想起这是公众场合,外头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压下到嘴边的咒骂,阴沉沉地看着沈溪风,说道:“今日你若是不答应,就休想开门做生意!” 夜兰的声音响起:“公孙家主好大的口气,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触犯了大夏的法律吗?” 公孙义抬眼就见一个清丽的女子缓缓走来,她面色沉静,说出口的话更是一针见血。 公孙义今日非常火大,他公孙义闯荡半生,放在邯州,世人都尊称他一声公孙先生,这才来铁塔镇就屡屡受挫,连一个小姑娘都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你是谁?”他目光瞪了一眼夜兰,怒道。 沈溪风挡在了夜兰面前,他同样面色不善,毫不客气地说道:“公孙家主,你若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夜兰似笑非笑补充道:“公孙家主今日医馆刚开张,不会想要被官府抓走,在大牢里呆上几日吧?” 公孙义脸色发黑,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做他们这一行,轻易不能提官府,提了官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府的人就会敲开他们家大门。这沈家的人,怎么一点都不避讳。 他二儿子公孙豹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爹,我看咱还是先走吧,咱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沈家的人,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 公孙义哪能咽的下这口气,活了大半辈子了,真是越活脾气就越大,他还想再闹上一闹,奈何看到夜兰平静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讥讽,他忽然心头一凛,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妥协了。 “好,”公孙义冷笑道:“看起来沈家不给面子,我公孙家刚来铁塔镇,有心和沈家交好,沈家的人却蛮不讲理,仗势欺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虎儿豹儿,我们走!这沈家,不交也罢!” 一番话说得颠倒黑白,外头的人看不清楚里头的状况,公孙义最后一番话又故意提高了音量,他话音落下,外头的百姓立刻议论纷纷。 他们不太相信沈家会做出来仗势欺人的事情。 然而看到公孙家的人一个个脸色极差,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走出来,他们开始半信半疑,议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夜兰走出来,扬声喊道:“乡亲们,我沈家在这里好些年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当很清楚,泼脏水的事情我们不屑于干,但我们绝不怕别人泼脏水,清者自清,我相信众位心里都有分寸。好了,多余的话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接下来,无事的人就不要堵在门口了,我们医馆,要开始今日份看诊了。” 围观的人立刻分开,生病的人进去医馆,看热闹的人躲在远一点的人看热闹,洪灾刚过去,他们急需要一点热闹来娱乐身心。 尽管夜兰做出了解释,在他们心里,公孙家可是医药大家,有不少人都听过他们的名字,公孙家和沈家,相比较之下,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相信公孙家。 讨论声依然热火朝天。 “你们说,你们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哎,我来说!我猜啊,估摸着是公孙家刚来到铁塔镇,想要沈家多点照拂,沈家绝情的很,对于竞争对手,不把他们赶走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要照拂,当下就恶语相向,公孙家一生气,这不就气走了吗?” 一人嗤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没去过沈家医馆,我告诉你,沈家的人,从上到下,就连那抓药的小厮,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看他们的面相也看出来了,他们沈家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 “对啊对啊,沈家一向与人为善,绝不会欺负人的!沈大夫多好啊,我没钱治病他听说了之后,亲自跑来给我看病,还让人送了药给我,不收钱的,我告诉你,沈家人都是好人,你们不要暗自诋毁,不然啊,老天爷看不下去,你们可是要遭报应的。” “那可不一定,公孙家几代医术传世,他们的人品要是不好,哪能一代代传下去,我看啊,这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 …… 类似的争论声铁塔镇的各地都在响起,这一热闹持续了好几天。 就在夜兰以为公孙家的人不甘心,还有大的动静在等着他们的时候,公孙家忽然沉寂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夜兰不敢放松警惕,她每日细细查账,医馆关门之前她都会仔细检查药材等东西,生怕被人动了手脚。 夜兰小心谨慎,她知道,这一切平静,只是山雨欲来的征兆,从那日公孙家的嘴脸,夜兰就看出来了,先前刘义所说鬼鬼祟祟的瘦弱男子,一定是公孙家的人派来的。 自古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们已经得罪了小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提起十分的警惕之心才好。 ------------------------------------- 这边医馆的事风雨在即,那边杨秀娘也风波不断,夜兰拿出来两千两银子给她还钱,最开始两天,杨秀娘还算老实,乖乖地呆在家里,哪也不去。 听到夜兰有意无意地提起,她一咬牙,抓起锄头下了地,谁想才坚持了两天,她就装病哭,给夜兰看她磨破了皮的手掌,抹着眼泪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哀求夜兰能不能在家里歇两天,等过两天她好一些了一定会去。 夜兰轻笑一声,说道:“娘亲就是这样在家里呆着,呆的身子都不利索了,你看,这才做了两日的工,就生病了,我去看了,娘连半亩地都没开出来,杂草还遍地是,做这点事就较弱的不行,我看啊,你是缺乏锻炼了。来,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杨秀娘哪里肯伸出手来,她把手藏在身后,不让夜兰摸到,嘴上还一个劲喊疼,夜兰哪能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样的想法? 夜兰说道:“娘还是继续去下地吧,想一想几年前,娘力大无比,做什么做不来,身子太娇弱了,还是要锻炼才行。” 杨秀娘连连摇头,眼泪鼻涕一把流。 夜兰状似无意地提起:“我昨日出门,正好撞见了王夫人,那王夫人说,娘你又去找了她,话里话外,似乎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簿公堂 杨秀娘一脸惊恐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去,我去,我立刻就去,我一点病都没有。” 杨秀娘此刻恨毒了王夫人,亏她以前还视她为知己,她前脚找过她,她后脚就告诉了夜兰,可恶! 她前几日待在家里还没有被夜兰催着下地时,确实起过心思。 那天夜兰在门后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她越来越过分,明目张胆的都敢压着她。 她被夜兰拿话压着,心中不服气,想着自己非要赢回来一把,赢个大钱,扔在夜兰脸上,好出了这口气。 谁知那王夫人也不知怎么了,语焉不详,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想理她的意思,她自讨个没趣,走了。 此刻,夜兰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然而看在杨秀娘的眼里,那笑容中透着一股股深寒之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话音落下,拿起靠在门前的锄头,一溜烟儿跑了。 ------------------------------------- 医馆的大门围满了人,夜兰在整理药材,听见一阵阵哭声响起。 “老汉啊,你死的好惨啊,老汉!” 听声音,就发生在医馆门口,夜兰心知有情况,立刻出门查看。 门外,一个老人躺在地上,一个老妇人跪坐在他身旁哭得伤心,一群人围在他们的身边。 “怎么回事?”夜兰问道。 那老妇人看见夜兰,立刻跳起来指着她怒道:“就是他们,他们沈家的医馆,我老汉吃了他们家的药,跟我说肚子不舒服,我去给他倒碗茶的功夫,我老汉,就,就咽气了!我命苦啊!” 那妇人指着她哭得伤心,周围人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证明是吃了沈家的药?” 沈家的药吃了多年,也没听见有人说有毛病的,怎么公孙家的人一来,就开始出事了。 有心人很容易就把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那妇人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药包:“我有证据!这是我老汉吃剩了一半的药!” 人群中有人嗤笑:“连药包都带来了,看起来准备充分啊!” 那妇人丝毫不管这些风言风语,把药方抬高,努力让围观的人都看清楚,那上面有沈氏医馆的标志。 估摸着众人看得差不多了,那老妇人才转过身来,把药包往夜兰眼前一晃,咬牙切齿说道:“看清楚了,沈姑娘,这可是从你们医馆开的药,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沈氏医馆,我还有你们大夫开得药方。” 夜兰冷眼看着她的各种作为,不用想了,这背后肯定有公孙家的参与。 等那老妇人说完,夜兰才缓缓问道:“你把药方拿出来,给我看看,药包也给我。” 那老妇人听到后,犹豫了一下,又想起那个人的保证,这才把夜兰要的东西都递过去。 接过药方,夜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刘义的字迹,是刘义开得药方,这会儿医馆要关门了,刘义和沈溪风都回家了,她不放心,晚走了会儿。 夜兰问道:“这位大爷得的是什么病?” 妇人痛心说道:“他心绞痛,痛的厉害,我就劝他来你们这里抓几幅药吃,谁知还没刚吃一副药,就没了气息,还不如就让他痛着,再痛也好比死了强。” 心绞痛?那不就是心脏病吗?在古代,得这个病的人很少,虽然难治,却也不是不能治。 夜兰看了下药方,刘义的医术虽没有登峰造极,也算精湛了。 他开得的药方很合理。 【辩证】湿阻血瘀,心气不足 【治法】益气活血,助阳通脉 【方名】益气活血养心汤 【组成】炙黄芪——六十克、淮小麦——三十克、毛冬青——三十克、丹参——三十克、益母草——三十克、全当归——九克、川穹——九克、桃仁——九克、桂枝——六克、炙甘草——六克 【用法】水煎服,每日一次,日服两次 夜兰又看了看药包,剩下来的药材整整齐齐地码在药包中,单看药材,也没有毛病,就是不知,熬药是不是真的熬得这些药材。 况且心脏病人最怕刺激,一旦心脏病发,没有速效救心丸,或者大夫在一边做急救措施,很可能一口气过不来,就这样没了。 夜兰问向那老妇人:“大爷患病多久了?” 老妇人说道:“好些年了,这些年也没犯过病,这不突然心口疼,才来这里拿药的吗?” 夜兰又问道:“平时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这一问却把那老妇人问恼了,她怒道:“我老汉已经没了,你还在这问东问西,你干嘛,是想要推卸责任吗?你问的再多,也治不好他了,难道,你能起死回生?” 她这么一说,夜兰还真下来瞧了。 先搭上老爷子的脉,果然没有脉象,也没有一丝鼻息,身上也冰凉冰凉,显然死去多时了。 那老妇人斜着眼看她:“怎么,还真妄想着起死回生?你真有这么能力,那就该是天上的神仙了,留在凡间做什么?” 夜兰不理会她的话,她仔仔细细地给那老汉检查了一遍身子,见他脸上憋得发紫,手还攥着胸口的衣服不松开,太阳穴往外凸,眼睛下片青紫,她差不多明白了。 这人俨然就是心脏病发身亡啊。 夜兰直起身子。 她差不多猜到了怎么回事,这个妇人估计是被人利用了。 她说道:“这人的死因是心悸之症,并不是因为吃了沈家的药才没的,此事跟我沈家毫无关系,我看老人已经死去多时了,死人为大,大娘你还是赶紧让他入土为安吧,如没有丧葬费,我沈氏医馆愿意行善积德,给你五两银子,好生把人安葬了吧。” 夜兰说着,就要掏钱,那老妇人生气了,上前推了夜兰一把,怒道:“谁稀罕你五两银子?你们医馆的药把人吃死了,你们得要负责,这条人命,你们赔得起吗?我要送你们见官,我要百姓们擦亮眼睛,看清楚你们这个黑心肠的医馆,好掂量清楚,来你们沈氏医馆,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送命?” 这一声呼喊,把她的目的暴露的淋漓尽致,表面上是为了正义,实际上,公孙家恐怕早都许给她数不尽的钱财了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诬陷 那老妇人看着膀大腰圆,力气也不小,被她这么一推,夜兰一个没防备,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有看不下去的小姑娘跑过来搀扶起夜兰,怒瞪老妇人一眼,说道:“莲奶奶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推人?” 有受过沈家恩惠的人,也替夜兰打抱不平。 “我说莲婶子,你是老糊涂了吗?你一个老辈跟一个小辈动手?沈姑娘都说了,王老汉是病死的,你非揪着沈家医馆不放,居心何在?” “就是!”有人附和道:“我吃了沈家好几年的药,怎么我都没事?就你有事?” …… 有人拨开重重的人群挤了进来,见到夜兰被人搀扶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张地冲到夜兰面前,抓着她就上下打量:“兰兰,你怎么样?没事吧?兰兰?” 是沈溪风。 许是见到她许久不回家,特地出来找她。 夜兰安抚道:“没事没事。”她的身子不至于这么脆弱,被人一推就受伤。 只不过那老妇人猛地出手,她没有反应过来。 扶起她的小姑娘义愤填膺地出声道:“沈大夫,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莲奶奶刚才出手,把沈姑娘推到了,一屁股摔到地上,我看着可疼了。沈姑娘都摔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溪风听了,立刻怒火攻心,转过头来对着老妇人就斥责道:“我闺女哪里得罪你了?上来就动手,像什么话?简直是胡搅蛮缠,泼妇一个!” 这些话在沈溪风的词典里,已经算是恶毒的话了。 “正好,沈大夫来了。”那妇人充耳不闻,指了指地上的老人,说道:“我老汉吃了你家的药,死了,你说,该怎么办?” 夜兰在沈溪风耳边解释道:“这是大伯的病人,我看过了,大伯的开的药方没有问题,药材也没有问题,这老人是心绞痛病发身亡,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与我们没有关系。” 这下子,沈溪风的腰板挺得更直,他沉声说道:“听清楚了吗?与我沈氏医馆没有半点干系,你若再这般不可理喻,我就报官了。” 老妇人一听报官,神色踌躇了几分。 “呦!我当是什么事呢?”一个悠哉悠哉地声音传来,人群中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人的身影漏了出来。 是公孙豹。 他挑着眉看着这场闹剧,语气里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冷嘲热讽。 “我说沈大夫啊,你这是干什么?咱开医馆的遇到这种事都是私了,哪有动不动就报官的说法,小心官府把真相查出来,你们这医馆啊,就别想干下去喽!” 沈溪风脸色铁青,他也不是个傻的,一看到公孙豹出现在这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沈家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沈大夫误会了,”公孙豹笑得幸灾乐祸,“我可没有插手,只是路见不平,忍不住出来说句话而已。” 他替谁不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从他出现,老妇人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消失了,她想吃了定心丸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公孙豹笑得如狐狸一般狡黠,他说道:“要我说啊,沈大夫,咱做这一行的,不要总把报官报官挂在嘴边,你上回刚说了,你看,这官不就找上门来了吗?这孰是孰非啊,县令老爷一看便知,他老人家啊,自会秉公决断。” 这话一出,老妇人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冷笑,她决然说道:“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显然是接收到了公孙豹的暗示。 夜兰奇怪,公孙豹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老人怎么死的,仵作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一点证据都没有,他怎么一副成胸在竹的模样? 公孙豹悠然说道:“正巧,县令大人昨天刚回来,我就做个好人,替你们把这个官报了,等我片刻,衙门的人很快就过来。” 说罢,潇洒转身离去。 夜兰有些明白了,慕容长松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公孙豹对他这么了解,显然是在他身上做了功课,要么是攀上了亲戚,要么花钱贿赂。 不过,在夜兰心里,慕容长松可不像是那种贪官啊! 这么想着,沈溪风走到了夜兰面前,他关心地问道:“兰兰,你还好吗?公孙豹去报官了,一会衙门来人把我们带走,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别跟着去了。” 这是那天之后沈溪风正式对她说的一句话。 夜兰摇摇头,说道:“爹爹,我没事,放心,我看公孙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我也跟着去吧,省得他耍什么花招。” 沈溪风明白夜兰所想,他叹道:“那也好。” 没过多久,衙门来人了,侍卫把老汉的尸体搬着,带着几个人就回了衙门。 公堂之上,果然是慕容长松穿着一身威武的官府坐在判桌之后。 看见夜兰,慕容长松立刻投过来一个微笑。 公孙豹也在朝堂之上,自言是老妇人请的状室,为她辩护的。 这下子,他的心思赤、裸、裸地显露来众人面前,一点也不遮掩了,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一次把沈家拉下马,胸有成竹。 展凌云站在慕容长松身边,附耳在慕容长松身上说了两句。慕容长松点点头,惊堂木一拍:“升堂!” 听公孙豹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慕容长松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他看向夜兰和沈溪风,问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夜兰又把自己的判断结果说了出来,告诉慕容长松,事情真相如何,只需要仵作验尸,一验便知。 公孙豹巧舌如簧,避开重点,硬是把脏水往沈氏医馆身上泼,其专业程度,让夜兰怀疑他其实真是一个状师。 “有理,有理。”看到慕容长松不断点头,公孙豹抛给了沈溪风和夜兰两人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沈溪风急了,说道:“大人明鉴啊,此事跟我沈家无关,还请大人查明真相。” 夜兰也觉得今天的慕容长松有些反常,找来仵作一验便知的事,为何听公孙豹废了半天的话,还深以为然的模样。 公孙豹一拱手,说道:“那么,就请大人决断吧,草民相信,大人定能明辨是非。” “自然。”慕容长松沉思了片刻,招手让人喊来了仵作。 公孙豹有些傻眼,公孙家是医学世家,他也懂医术,岂能不知那老汉的死因。一见慕容长松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他刚想打断他,又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坐在前头的那个,可是县令大人。 只好忍住了,看看慕容长松下一步想干什么。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也许,慕容大人想走个过程,毕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那仵作,说不定他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沈溪风和夜兰听见慕容长松总算要把仵作找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慕容长松一眼,沈溪风又心中惴惴。 此刻,慕容长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片刻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拎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他先给慕容长松行礼,得到慕容长松的许可之后,方才蹲在老人身边忙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个人紧紧地盯着仵作的动作,心中皆紧张万分。 …… 不知过了多久,那仵作终于抬头,走到慕容长松案下,说道:“启禀大人,小人已经查清了那人的死因。” “说来听听。”慕容长松示意道。 那仵作直接一句话:“那人患有心疾之症,看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心疾发作,又久久得不到救治,这才病故。” 慕容长松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跟他吃得药,有没有关系?” 仵作恭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下去吧。”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慕容长松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一回,不仅是夜兰和沈溪风,还有后头挤得满满的围观群众,心中皆松了一口气。 沈家的好有目共睹,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想让沈家出事。 公孙豹则震惊了,他看着慕容长松的脸,真想冲上去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尔反尔?收了他的银两还不办事? 众目睽睽之下,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他急急说道:“大人,大人,要不要再验一验,兴许那仵作看错了——” “仵作看错了?”慕容长松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然,请你来当衙门的仵作?” 显然慕容长松生气了,公孙豹不敢惹他,赶紧赔笑:“不是不是,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慕容长松见公孙豹不敢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不再看他,对着老妇人说道:“范莲花,听见仵作说的话了吗?你说清楚,你老汉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病发的时候,谁在身边?为什么没有救他?这些问题你老实回答,但凡有一点虚假,本官就让人打你板子,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听到慕容长松严厉的语气,范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守妇道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公孙豹,公孙豹却别过脸去,没有跟她对视。他这会儿摸不准慕容长松想干什么,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妙,省得连累自身。 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 范莲花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听见慕容长松又一次质问,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自从进了公堂,她就没敢抬过头,自古以来,普通百姓对当官的就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官,头顶上那个还是铁塔镇的县令老爷,若非这么大年纪有些阅历了,她指定腿软的连站都站不住。 “回,回,回老爷,的,的话,民妇,民妇——” “啪——”又一声惊堂木。 衙役们“当当当当”地把手中棍子敲在地上,以示公堂之威严。 范莲花“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兢兢战战说道:“大人,大人,我家老汉发病的时候,我,我,我正在做饭,他身边没有人,民妇,民妇不知道他就发了病,没挺过去,就,就咽气了。” 范莲花偷偷地拧了自己一把,眼泪就“哗啦啦”地下来了,她哭着说道:“民妇不知道啊,民妇要是知道,打死我也要守在他身边啊,饭都不吃了也不能叫他有事啊,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没有他,我还怎么活啊?老天爷不开眼啊!” 慕容长松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哭泣:“安静!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范莲花的眼泪“咻”得就没了,在地上跪好,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听话。 慕容长松问道:“你家里人呢?明知道他有心疾,怎么还留他一个人呆着?” “这——”范莲花不太想说,她身后,围观的百姓替她喊了出来。 “老汉有个儿子,前两日离家出走了!” “还有这事?”慕容长松明显很感兴趣,他让展凌云把知情者,也就是住在范莲花家旁边的许三带了过来。 展凌云把挡住无关人群的栅栏一拉开,许三便迫不及待地进来了。 见到慕容长松,他没有任何局促,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赔着笑问道:“大人,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长松注意到,范莲花一见到许三,立刻就紧张了,手脚都仓促地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不动声色,问向许三:“说一说,范莲花的儿子为何离家出走了?” 许三立刻唾沫横飞:“说起来,那还是两天前事了,大人,不是我许三吹牛,他们的事情,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的更清楚了——” 许三想要滔滔不绝地展示一番自己的能力,收到了慕容长松的一瞪眼,他立刻收了心,老老实实回答道:“两日前,小人听见老汉家有争吵声,还有女人的哭声,摔东西的声音,小人凑到墙上听,也没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吵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小庄——就是老汉的儿子,脸色难看冲了出来,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我想喊住他来着,他没理我,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慕容长松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许三摇头:“不知道。” 慕容长松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们家的事吗?” 怕县令生气,许三连忙说道:“我知道他们以前的事,老汉活着的时候,脾气不好,总是打人,打得莲花鬼哭狼嚎,半夜都能听见。我跟老汉关系还不错,有一回,他来我家吃酒,喝得多了,我劝他不要这么个打人法,迟早把人打死。谁知道,他竟然跟我说——” 说到这里,许三停住了,看了一眼范莲花,似乎在犹豫说不说。 范莲花听到这一声停顿,已经明白接下来许三会说出来什么话了,她想也没想就冲到许三面前,柳眉倒竖,涨红着脸使劲就往许三脸上挠:“我挠死你个碎嘴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再乱说,你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哎呦喂!你个疯婆子!”许三不敢还手,只能狼狈的躲闪,奈何范莲花精明的很,总能逮到机会瞄准许三的脸狠狠挠下,许三吃疼。 范莲花这一行为激怒了许三,他大声嚷嚷道:“住手你个疯婆子,你在这样,信不信我把你们那点破事都抖出来?” 范莲花正在气头中,一点也听不进去许三说的话,她挠急了眼,谁喊他都没用:“让你个坏东西瞎说,就是你在背后发坏,要不然,我老汉能天天打我吗?” 许三怒了,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县令大人,王老汉那日喝醉酒,跟我说,他娘们嫁给他之前,被别人玷污了身子,嫁给他时,已经是不洁之身,他一想起这件事,就火气上头,忍不住揍她,定是她品行不端,才惹歹人觊觎。” “啊啊啊——”范莲花尖叫连连,她努力想要让许三闭上嘴,奈何终究比不过许三的力气,许三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疯婆子,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像你这种不洁的女子,就该卖到青楼去,千人枕万人骑,让你不好好守着身子。怪不得老汉揍你!” 天崩地裂!范莲花只觉得一阵阵眩晕袭来,她茫然地看了一圈,好像所有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厌恶、指责,她想解释,所有的话全都梗在了喉间,说不出口。 怎么办?怎么办? 范莲花看到许三脸上泛起的冷笑,又注意到了他身后的柱子,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吧,反正,她也活不下去了。 这样想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范莲花下定了决心,正在这时,慕容长松的话响起:“范莲花,我再问你一遍,你儿子小庄,为何会离家出走?” 这个严厉的声音唤醒了她的理智,范莲花停住了动作,她闭了闭眼,颓丧道:“大人,民妇的儿子,是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才离家出走。” “什么真相?”慕容长松紧跟着问道。 范莲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大人,那日,我和老汉在家中吵架,他正在外头偷听。老汉说漏了嘴,被他听到了,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就连许三也没想过,事情的真相居然如此复杂,他张着嘴,大的能装下一个鸡蛋。 公孙豹头疼,事情在怎么发展成了这样,这慕容长松,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范莲花跪在地上,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一片平静,她缓缓地将往事道来:“当年我出嫁之前,贪玩的很,总爱瞒着爹娘自己跑出去玩,那一天,悲剧发生了,我遇到了一个醉鬼,他把我推倒在地上,任我如何挣扎喊叫,在荒郊野外,于事无补,我就这样失了身子,我爹娘知道之后,愁了好几天,早早地把我嫁了出去,嫁给老汉之后,我怀了身孕,将临产时,我算算日期,那孩子不是老汉的。” 范莲花这一番话说得艰难:“那个孩子就是小庄,后来老汉不知道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眼见小庄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也开始怀疑,逼问我,不得已,我只好把真相告诉他,自那之后,我就像进入了地狱,每日毒打虐待,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范莲花伏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若有心的话,能看见地面上的泪痕。 “那天吵架,小庄知道了这件事,他怨恨我,不愿再家里呆着,收拾东西走了,扬言再也不会回来。” 一番话说得夜兰心情沉重,这个时代对女子似乎太过于不平等。这个悲剧的发生,受害者是她,做的不对的也是她,在现代,这种事情身为女孩子也会受到一些人的指责,更何况是这个封建古板的时代,夜兰能想象这么些来范莲花过的多么艰难。 慕容长松沉吟了一番,又问道:“看来你对王老汉怨念颇深,这么看来的话,王老汉的死,也是你预谋的?” 范莲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无声地承认了。 百姓又是一阵哗然,人人都在议论:“最毒妇人心啊!” “以后娶妻的时候可要看清楚了,千万不要娶了这种女人,本身身子不洁,娶了她已经够叫人笑话了,谁知道这个歹毒的女人哪一天看你不爽了就要杀了你。”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一点也没有压低声音,所有难听额话尽数落在了范莲花的耳朵中。 她已经麻木了,恍惚中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又一次被他辱骂,又一次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他打累了,瘫在椅子上不动弹,说他饿了,使唤她去做饭。 她含泪去了,烧火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身上一片青一片紫,她对这样的生活生出了厌倦之意,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是东西掉在地上哗啦啦摔碎的声音。 她一惊,赶紧过去查看,走到门口时,她听到了王老汉虚弱的呼救声:“莲花,莲花,你在哪?快来,救、救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夫 推门的动作就这么生生停住,那个时候,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恶魔,那个恶魔在蛊惑她,它说:“住手,住手,不要进去,不要推门进去,被他看见你,你就不得不救他了,不要救他,救了他,这无止无休痛苦的生活又要继续,你不是过够了这种日子吗?再过下去,你会被逼疯的。” 她的心真的因为这个声音犹豫了,她一边为原来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而愧疚,一边规划着没有王老汉之后的她的生活。 她会刺绣,她去给人浆洗衣服,再不济,她去要饭,都比现在的生活要强上百倍。 再把小庄找回来,告诉他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要好好的跟他解释,不要听了别人的风言风语,她要告诉他,他娘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想着,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了,她听到王老汉有力无气的一声怒骂,心中冷笑,这个时间了,还有力气骂她,难道不知道,这会儿,只有她才能救他的性命吗? 范莲花一动不动,她在等着王老汉彻底没了气息。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动静。 王老汉神情痛苦的躺在地上,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了大半宿,天快亮时,才准备张罗张罗,给他办个丧事。 天亮之后,她还没出门,公孙豹找上了她。 …… 慕容长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范莲花,你承认是你见死不救,害了王老汉的性命吗?” 范莲花这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看了慕容长松一眼,看到他的脸,她觉得这个孩子长得真精神,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县令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又想到了小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知道他爹已经死了,他娘也快死了的事吗?这辈子投在她的肚皮里,委屈了他,只希望他下辈子能看准了人,投个富贵的肚子,这样,说不定他也能像眼前的这个大人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了县令。 她平静地说道:“大人,是民妇故意见死不救,民妇认罪。” 说完,一拜,虔诚的伏在地上,表示自己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慕容长松牌丙一扔:“范莲花谋害见死不救,等同谋害,判处其斩刑,三日后斩头。” 范莲花没有太大反应,她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她又是一拜,低低说道:“死前,民妇还有一个请求。” 慕容长松示意她直说。 范莲花说道:“我死之后,请吧我的遗言转告给我儿,让他把我的尸体烧了,骨灰随风撒,不必埋葬,不必收留。” 人间太苦,下辈子,不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喧哗。 “果然是个疯婆子,她不知道那叫挫骨扬灰吗?” “把骨灰都撒了,还怎么投胎转世?” “有意思,自己给自己加刑法,她这样做,让小庄还怎么抬头做人?” ……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传入耳中。 范莲花闭上眼睛,罢了,这辈子就任性这一回吧,爹娘让嫁人,她嫁了,挨打饿肚子,她统统受着,身不由己了一辈子,这会儿,就让自己做主吧。 慕容长松说道:“准了。” ------------------------------------- 范莲花自己认了罪,这和公孙豹的预想大相径庭,他堵着一股子气出不来,竟也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案件结了,慕容长松让他们签个字就把他们放走了,此时,公孙豹和夜兰、沈溪风一起来到府衙外头。 阳光正盛,微风不燥。 经历了这么一遭,沈溪风心情很不好,他着急回家去,却被公孙豹喊住了脚步。 “沈大夫,你怎么这么幸运啊,这一次,又被你们逃脱了?” 公孙豹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一丝气急败坏在里面。 沈溪风理都不理他,就想要走。 见沈溪风这么嚣张,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公孙豹气急,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追上沈溪风的脚步,邪笑道:“沈大夫,这是赶着去干什么?难道你也知道了,贵妇人又去赌博的事了?” 沈溪风终于停住了脚步,他一脸怒容:“你说什么?” 公孙豹开怀一笑:“哦?沈大夫没听清楚?那我再说一遍。” 他凑到沈溪风耳边,说道:“我说,贵夫人又去了赌场,这会儿,怕是输的连裤子都脱了,当然,贵夫人若是愿意用学那青楼女子,用肉体抵债,也是可以的,毕竟,贵夫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哈哈哈!” 公孙豹笑得淫荡,把沈溪风气得够呛。 他指着公孙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沈大夫,生气吗?气得想要扒了我的皮?沈大夫啊,要怪也是怪贵夫人意志不坚定,管我何事呢?” 看着公孙豹那张得意的脸,沈溪风只觉得极度欠扁,向来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他,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他的手高高扬起,还没等落到公孙豹的身上,眼前又出现一个公孙豹。 沈溪风一惊,两个公孙豹,他要打哪一个? 不管了,逮着一个是一个。他的手狠狠劈下,却扑了个空,惯性的作用让他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夜兰就看见沈溪风刚举起手想打人,踉跄了一下,失去了知觉。 她也听到了公孙豹的话,只觉得杨秀娘应当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看见沈溪风倒地,她赶紧跑了过去。 公孙豹一见沈溪风被他气晕了,吓了一跳,想到这里正是衙门外,被慕容长松看见,说不定要拿他是问,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夜兰怎么叫沈溪风,他都不醒。 她着急不已,给沈溪风把把脉,脉象很正常,没有任何病症,不过受惊昏厥,夜兰才松了口气。 按着沈溪风的人中掐了半天,沈溪风没有反应,夜兰又急了,不应该啊! 再一次给他把脉,脉象沉稳有力,还是没有异常,夜兰没办法,喊了几个好心的路人,帮她把沈溪风抬回了家里。 让沈溪风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夜兰直接唤来家里丫鬟,翠翠。 “见到夫人了吗?”夜兰问道。 翠翠说道:“小姐,夫人今儿一早就下地去了,画画跟在她身边。” 夜兰让她去找杨秀娘,自己在家里照顾沈溪风。 没多久,翠翠回来了,她神色惶恐,见到夜兰就跪在地上:“小姐小姐,夫人和画画都不在地里,奴婢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她们的身影。” 夜兰的心渐渐下沉,看起来,真如公孙豹所说了。 这一回,公孙豹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她骗走的? 夜兰上回已经去找了王夫人,警告了她一番,王夫人立刻表示自己跟公孙家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自己不会再帮助他们做什么坏事了。 夜兰此刻心乱如麻,倘若真像公孙豹所说的,那沈溪风—— 夜兰不敢往下想,她赶紧让人去找杨秀娘,去各大赌坊找,自己则准备亲自去一趟醉春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之声,杨秀娘骂骂咧咧的声音随之响起。 几个男人推搡着她出现在夜兰的视线中。 “怎么回事?”夜兰冷声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擅闯他人民宅,是犯法的行为吗?” 那几个大汉身材壮硕,让夜兰想到赌坊那种地方,专门为了追讨钱财派出去的打手。 很明显确实如夜兰所想,那些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把杨秀娘推倒在地上,指着她毫无表情地说道:“她欠了我们五千两,她说把房子拿出来抵债,你,去把房契找出来给我们,再把东西收拾收拾,滚出这个院子,这个院子从今天起,不属于你们了。” 夜兰冷着脸,看向杨秀娘,杨秀娘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夜兰说道:“她说把房子抵债了,就抵债了吗?这是我的房子,跟她没有关系,她没有这个处置的权利。” 杨秀娘慌乱地看了夜兰一眼,想说话,对上夜兰冰冷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夜兰挥手送客:“滚出我家,再在这里兴风作浪,当心我要报官了。” “哼!”那大汉冷哼一声,说道:“报官?我们做这一行的,背后都有人罩着,你以为,我们凭什么立足?官府算什么,我们身后的人物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震三震。” 他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去,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不值钱的都摔了,给他们一点教训。” 身后的人领命而去,夜兰脸色难看,眼看着那些人就要绕过她进去屋子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们家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把迷魂散从空间里拿出来,她手指微动,经过她身边的大汉,无一例外地全都倒下。 只有领头的大汉没有动弹,他愣了愣,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的手下战斗力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怎么那个姑娘身边经过,就像一摊烂泥一样倒下了呢? “喂喂喂!”他上前,挨个踢了一脚,“醒醒,醒醒,大壮,王二狗子,小八,起来啊,你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赌场来人 叫了半天没有反应,那大汉认定是夜兰对他们下的手,站在她面前,企图用身高的优势,和这么多年浸润赌场的气势压倒她。 “丫头,赶紧把他们喊起来,不然,我就要对你动手了!” 他恶狠狠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巴巴。 夜兰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带着你的人走,不然,一会儿,他们就不是躺在地上这么简单了。” “威胁我?”那大汉气笑了。“自从我做了这一行,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不错,小姑娘,你很有勇气!” 夜兰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那大汉见她不接话,不甘心,又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吗?你今天得罪了我,我会把你挤在心上,做梦都想着你,总有一天找你报仇,说不定哪一天,你走在街上,就被我带人套着麻袋胖揍一顿。” 夜兰还是不说话,她眼中安静异常,没有任何神色波动。 大汉终于泄了气:“好,我带他们走,你先让他们起来,我一个人拖不动这么多人。” 听到这句话,夜兰总算有了反应,她回了屋子,拎出来一桶水,一瓢一瓢地挨个泼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那些人被泼了这么一下,果然悠悠转醒。 “咋回事啊?”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领头的汉子。“老大,我们咋了啊?” 那汉子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痛心疾首道:“废物,你们一个个,尽给我丢脸!” 骂完手下人,大汉抬眼,对上夜兰似笑非笑的脸,想起方才自己所作所为,顿时气势有些不足,说道:“你你你,你个小姑娘,你该庆幸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不然,早都把你捏扁了,揍成一团肉泥。” 夜兰微微一笑:“还不走?” 那大汉脖子一缩,故作强硬着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兄弟们,我们走,下回准备充分了,再来!” 大汉气势汹汹地走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份尊严,他手下的人醒来之后懵懵懂懂,见到他们老大就这样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杨秀娘把这一切都收进了眼里,她内心比那些大汉还要震惊,她可从没见过夜兰还有这一手本事,刚才她做了什么,她没看清,就见夜兰静静站着,那些人就躺在了地上。 这是仙术,还是妖术?杨秀娘心中惊疑不定,再想到她里子根本不是她的女儿夜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夜兰,不会被什么妖魔鬼怪强占了身子了吧。 见到夜兰冲着自己走来,杨秀娘瑟缩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强笑道:“兰兰,呵呵,兰兰啊,你,你好厉害啊,就这么把他们赶走了啊,那可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啊,呵呵,你好厉害——” 夜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又去了赌坊?” 杨秀娘脸色瞬间苍白,她强自解释道:“不是,我今天本来是要下地干活的,后来来了个人,直接把我绑走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赌坊了,他们跟我说,只要我玩一把就放我出去,我就,我就——” “你就玩起来了,压根也没想着出去了,是吗?”夜兰语气淡淡,对于杨秀娘,她失望至极,那天在他们房门外听到她和沈溪风的争吵,听到她尖叫着说她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本的夜兰了,对于杨秀娘,夜兰没有多大反应,让她挂在心上的,还是沈溪风的反应。 不得不承认,初初听到沈溪风是为了利用她才留下她的时候,她心里头是有些难过,不过后来的几天,她想明白了,沈溪风最开始那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她占了他闺女的身子,那时的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又受伤在床,不能动弹,家里急需要一个能够撑起来整个家的人,杨秀娘做不到,他其他的孩子们也做不到,只能是她,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二十六岁的灵魂。 杨秀娘磕磕巴巴说道:“是这样,这样没错,我那时,正在赢钱,按照规矩,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会散了财气,以后再赌,就再也赢不了了。” 夜兰侧眼看她:“还想着赌呢?” 杨秀娘赶紧说道:“不不不不。不是,不想着赌了,我再也不想着了。” 见到夜兰半天不说话,杨秀娘转了一圈眼珠子,爬过去抱着她的腿,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兰兰,兰兰,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娘亲啊,你在帮娘最后一次吧,好吗?娘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你要娘干什么都姓,那边的地,那边的地,娘这就去种,今晚上不睡觉了也要给它开了荒。” 说着,杨秀娘就要爬起来往门外冲去。 “不用了。”夜兰面无表情说道:“在家里呆着,等爹醒过来再说。” “啊?”杨秀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溪风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难道去医馆了?这会儿听夜兰一说,察觉到不对劲,立刻问到:“你爹怎么了?” 夜兰走之前瞥了她一眼,说道:“被你气晕了。” 杨秀娘心中有一丝恐慌,不过片刻,被她压了下去,她嘴一扁,就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大哭一场,以显示自己对沈溪风的关心和自责。 夜兰冷冷地声音传来:“不用演了,爹还在休息,不要吵到他。” 杨秀娘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有些尴尬,强自解释道:“兰兰,娘,娘没有演啊,三郎,他是我的相公,和我共度半生的人,听到他这样,我伤心难过,我怎么会是演呢?” 真伤心难过,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去赌了。 夜兰不言语,她对杨秀娘着实有些烦了。 但凡杨秀娘对他们还有一点点感情,就会顾念着他们的名声,不会踏进赌场一步。 杨秀娘见夜兰丝毫不为所动,又想着自己亲自去照顾沈溪风,总能显示出自己的真心实意了吧。 她快走几步,想赶在夜兰进去屋子前,先进去屋子。 经过夜兰身边时,被夜兰拉住了衣角,夜兰皱着眉头问道:“你干什么?” 杨秀娘赶紧说道:“我去照顾三郎啊,三郎习惯了我的照顾。” 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了,这么些年,杨秀娘自己都得要丫鬟照顾,别提让她照顾沈溪风了。 沈溪风不习惯丫鬟的伺候,杨秀娘不干,他也没说什么,打水洗漱什么的,都是自己来。 再看到杨秀娘这张涂满了百粉的脸,配上头上五颜六色的朱钗,夜兰只觉得厌烦,一点也没有初见她时亲切。 她直接喊道:“翠翠,画画,看住你们夫人,让她去柴房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 “你说什么呢,兰兰,柴房这么脏,我怎么能去柴房,我就在屋子里呆着就行。” 说着,就要跟在夜兰身后进去,还没走两步,一左一右四只手制住了她,杨秀娘看到自己两个丫鬟的动作,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干什么啊?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怎么能听夜兰的话?” 翠翠和画画脸上有羞愧之色,却还是坚定的没有松手,翠翠低头说道:“对不起了夫人,我们还想在沈府混口饭吃。得罪了,夫人。” 画画没说话,却也附和地点点头。 她们两个在沈府呆了好几年,哪能看不出来这沈府当家做主的人还是三小姐,三小姐是话,她们怎么可能不听? 更何况夫人现在犯了事,她们都瞧见了三小姐眼中的冰凉之色,夫人会是什么下场,还说不定呢? 良禽择木而栖,她们也要选好主子,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秀娘挣扎着,看向她们的眼神带着怨恨:“你们,大胆!我可是沈府的夫人,等这事儿过去,我非要把你们统统赶走!” 两个丫鬟沉默着不语。 等这事过去,这沈府,还不知有没有她说话的份呢?更何况,就算夫人最后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她们方才已经向三小姐表明了忠心,三小姐不会扔着她们不管的,她们相信。 杨秀娘挣不过两个丫鬟,被她们强迫着,关在了柴房里。 ------------------------------------- 房间里,沈溪风睁着眼,无神地盯着屋顶房梁。 外面发生的事情,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他应该起身,去外面管一管,不管是护着杨秀娘,还是惩罚杨秀娘,他都应该出面,可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好累。 他晕倒了,当着夜兰的面晕倒了,不知道夜兰有没有察觉出什么,最近不适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也许,就要油尽灯枯了吧。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是夜兰推门进来了。 她意外看到沈溪风睁着眼睛,又想到,沈溪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刚才发生的事可都听见了? 还没等她发问,沈溪风开口,声音疲惫:“我都听见了,你娘,又去赌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千两欠债 夜兰不知道该说什么,为杨秀娘脱罪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只好安慰他道:“爹,先前公孙豹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的,你别放在心上,娘她好好的,没有受伤。” 沈溪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说道:“兰兰,扶我起来,我要去柴房。” 这是要去看杨秀娘,处理这件事了。 夜兰听话,抱住沈溪风的胳膊,努力给他支撑点。 ------------------------------------- 柴房中,杨秀娘正坐在草堆子上思索,一会儿见到沈溪风该如何跟他解释,沈溪风好心软,也许,她只要流点泪,认个错,他就能原谅她。 这么想着,沈溪风就进来了。 他走路微微有些不稳,在夜兰的搀扶之下,才勉强让自己保持不倒。 微风吹过,吹起他头上斑白的鬓发,尽显老态,杨秀娘看到他这番模样,微微怔了怔,从什么时候起,沈溪风衰老的这么迅速。 她看见沈溪风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委屈地扑到他身前,酝酿着眼泪:“三郎,这会不怪我,是有人把我绑去了赌场,那人跟我说,需得在赌场里赌一场才能放我走。” 沈溪风眼神悲哀,散乱的几缕碎发在额前浮动,更添几抹寂寥之意。 “秀娘,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啊?” 杨秀娘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她眼圈泛红,看向沈溪风的眼中尽是楚楚可怜。 “三郎,我是被他们逼的,他们若不这样要求,我还在地里好好种着地,绝对不会乱跑。三郎,你知道我的,我,我不是那样的人,从前你夸我吃苦耐劳,是贤妻良母,你忘记了吗?” 沈溪风长叹一声,“五千两,秀娘啊,我们要怎么还啊?” 杨秀娘瞥了他一眼,确认他是在问自己,小心翼翼地说道:“三郎啊,不如,我们把房子卖了,我打听过了,咱们家房子,地段位置还算可以,可以卖上些钱,还钱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不少钱。三郎,你看,怎么样?” 沈溪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杨秀娘早都打上了他们房子的主意,怪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恃无恐。 沈溪风摇了摇头,说道:“秀娘,房子是兰兰买的,你忘了吗?买房子的钱,全都是兰兰掏的,我们一点钱,都没出,这个房子,是属于兰兰的,你没有权利动它。” 杨秀娘不甘心,又把主意打到夜兰的身上,她看了看夜兰,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杨秀娘莫名有些发憷,然而,为了自己欠的钱,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向前一步,讨好地笑:“兰兰,你看,这房子——” 夜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跟沈溪风说道:“爹,这个房子是我买来送给你们的,拿不拿这个房子还债,爹说了算。” 杨秀娘一听,喜出望外,赶紧眼巴巴地凑到沈溪风面前,撒娇一般抓着他的胳膊,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这下子,做出决定的权利交到了沈溪风的手上,沈溪风看了看杨秀娘,又看了看夜兰,一脸为难。 照理说夜兰已经帮秀娘还过了两千两,也警告过她不要再犯错,秀娘没有听,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赌,要错也全是秀娘的错,兰兰没有必要次次都给她还钱,只是不还钱,杨秀娘好歹是他的结发妻子,是孩子们的娘亲,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沈溪风看了看夜兰,把她挣得钱买的房子都卖了,用来给杨秀娘还钱,岂不是太对不起夜兰了? 他又看了看杨秀娘,杨秀娘哭得脸上的粉都掉了,此时一张脸花着,看起来狼狈至极。 怎么做都不对啊! 沈溪风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让我想一下吧。” 说着,就摇摇晃晃离开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了夜兰和杨秀娘。 既然决定权交到了沈溪风的手上,杨秀娘也就放心了,她深信沈溪风不会放着她不管,既然如此,她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再看向夜兰,夜兰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眼眸幽深,深若寒潭。 杨秀娘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说道:“兰兰。谢谢你啊!” 她以为夜兰之前说的狠话都是威胁,这不,还是吧决定权交到了沈溪风的手上,交给沈溪风,不就意味着肯定会卖房子救她吗? 夜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门了。 她手上其实有五千两,可以不用卖房子就能给杨秀娘还钱,只是,她不想。 杨秀娘一次又一次地做法,触动了她的底线,在现代,黄赌毒都是绝对禁止的,虽然在古代没有这么严厉,可她一个现代人,接受不了。 把选择权交到沈溪风的手里,也是她想看一看沈溪风会怎么做,在听到他们的吵架声之前,她没想过这么做。 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夜兰发现,沈溪风和杨秀娘和她想的不一样,也许,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们。这会儿,她赌这一口气,就想看看,沈溪风对她有没有一点点怜爱。 屋内,门窗紧闭,窗外的阳光被层层门帘阻挡在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沈溪风躺在床上,在想沈家的未来。 辗转反侧,忧思再三,他都做不了决断。 不卖房子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没有钱还债,赌场的人绝不会罢休,他们使出的手段会残忍无比,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宁日了,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 休妻。 把杨秀娘逐出家门,从此是死是活,与沈家无关,她欠的债,自然也跟沈家无关了。 只是—— 杨秀娘身无分文,被他休了之后,赌场的人能放过她吗?这么做,也是将杨秀娘置于绝境啊。 沈溪风想了许久,直想得脑仁发疼。 “砰砰砰——” 他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 沈溪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老爷,老爷,喜事啊!” 这个时间,除非赌场不要那五千两了,或者有人帮他们还了五千两,不然,那都不叫喜事! 他把门反锁了,翠翠打不开,光在外头喊,沈溪风慢腾腾地起身去开门。 “老爷,快开门啊!有人来向三姑娘提亲了!您快出门看看啊!” 什么! 沈溪风穿鞋的动作定住了。 沈家大厅内,慕容长松接过画画递过来的茶,颇有涵养的道了声谢。 画画受宠若惊,对他的好感值立刻拉满。 按理说,慕容长松上门来提亲,夜兰这个当事人应当避一避,奈何杨秀娘还关在柴房,翠翠去喊沈溪风,半天都不回来,把慕容长松长时间晾在那里,也不合适。 夜兰坐在了他对面,看着抬过来堆满了整个院子的聘礼,无奈地说道:“慕容公子,我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才认识没多久,你这是何意?” 慕容长松笑意吟吟,回答道:“对我来说,有的人就算是一辈子,就像是一瞬间那么短,有的人,一眼,就是一生。” 慕容长松语气坚决,那意思,似乎非夜兰不娶。 夜兰头疼,她决定自己做主,直接回绝了他。 “慕容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再嫁给你了。” 慕容长松笑意不变:“我知道,夜兰,那人是白墨初是吗?你可知他是谁,要嫁给他,难如上青天。” 夜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他的身份?” 慕容长松点头:“我知道,他既然没有告诉你,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夜兰沉默不语,她知道白墨初身份不简单,按照正常的的推理,以她的身份想要嫁给他很难的话,只能说明,白墨初是皇孙贵胄,与皇室有关。 慕容长松见夜兰若有所思,误以为她被他打动,自信一笑,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家世代经商,没有那么多规矩,我爹思想开放,更是长年不在家里,你若嫌我爷爷烦,我们就单独开个院子,我保证他不会来打扰我们。更何况,你救了我的命,他绝对不会多说什么。我还有个姑姑,在宫里当妃子,也颇得皇上的宠爱。我慕容家的生意遍及全国,财富富可敌国,就是花十辈子也花不完。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一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拦着你——” 眼看着慕容长松就长篇大论下来,就要说到孩子了,夜兰赶紧打断他的话:“停停停停停,慕容公子,这些都只是你的设想,我承认,你很优秀,慕容佳也很好,不过,我不喜欢你啊,没有感情基础,我们怎么一起度过下半生?” 慕容长松宠溺一笑:“夜兰,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啊,嫁给我,我会待你好的,我不是滥情的人,我保证,娶了你之后,我再也不会看别的女子一眼,此生,只有你一个。” 夜兰不得不承认,若没有遇到白墨初,她真的要动心了,可是,此时,她的心房全部被白墨初占满了,再也装不下写的人了。 她又摇了摇头,这一回,拒绝的语气极其坚定:“抱歉了,慕容公子,承蒙错爱,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没有办法再接受你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提亲 慕容长松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夜兰,你都不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吗?就这么拒绝我了?” 夜兰没有犹豫,还是摇了摇头:“抱歉。” 慕容长松苦笑:“我不想听这两个字,我想从你的嘴里说出别的话。” 夜兰迟疑了一下,要说什么?难道要说,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嫁给你吗?这,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到那个份上吧。 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 连道歉都没有新意。慕容长松有一瞬间的沮丧,随机,又打起精神:“夜兰,我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同意嫁给我。” 被那人捷足先登了,慕容长松咬牙,暗恨其人狡诈。 他没想到那人会在夜兰的身旁,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会认识夜兰这种人。 夜兰去洛阳给他治病时,他还没有在她身边,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夜兰? 夜兰也搞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救了他一命,他就看上她了吗?这种情况在医学上也有记载,因为被救的缘故,患者会对医生产生好感,她猜慕容长松此时也是这样,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她忘了。 夜兰问他:“你家里既然是经商的?你又是怎么当的县令?” 难道是考上来的?看着不太像。 提起这个,慕容长松的脸上有一丝羞赫:“是我爹,他花钱,买的官。” 夜兰了然的点点头,确实有这个说法,县令这种九品小官,花点钱就能做了。 他做了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事,尽管是他爹瞒着他做的,他还是心里有道坎。慕容长松生怕她的脸上下一秒出现轻视的神色,赶紧解释道:“我,我不知道此事,是我爹,他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鼓励我勇敢地来找你,他还偷偷地帮我买下了铁塔镇县令的官,我就,来了。” 夜兰恍然大悟,感情又是为了她啊。 沈溪风姗姗来迟,一进门看见大厅里只有慕容长松和夜兰,眼光下意识地四处扫了扫,似乎在寻找什么。 夜兰知道,沈溪风这是在找白墨初,慕容长松却不明所以,他匆忙站起身子,试探着问道:“伯父,您在找什么?” 沈溪风确定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疑惑地看向他,问道:“阁下是?” 他倒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慕容长松的名字,却没见过真人。 慕容长松一拱手,恭敬行礼道:“在下慕容长松,仰慕沈家三姑娘多时,今日特来提亲。” 说完,又略带苦涩地补充道:“不过,沈姑娘方才已经拒绝我了。”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沈溪风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铁塔镇现任的县令吗?” 慕容长松施施然说道:“正是。” 他当然没指望沈溪风因为这个身份就会同意把夜兰许给他,他只是自认在任期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百姓。 “原来如此,”沈溪风点头,县令身为官员,他这种平民百姓见到他是要向他行礼的。 慕容长松制止了他,他来的这一路,很多人都看见了,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估计这会儿还有很多人挤在沈家门口看热闹呢。 慕容长松指了指那些聘礼,说道:“这些东西,好不容意带过来,就不带回去了,婚事未定,伯父就先收下,等沈姑娘订婚之日,我自会来把它们拿走。” 他还抱着一丝期望,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王琦放弃。 沈溪风听得直皱眉,他看了一眼夜兰,明白了夜兰一丝,他直接拒绝了:“慕容公子,此事不妥。我们两家没有把婚事定下来,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放在这里,难免会被人说我沈家闲话。” 慕容长松只得怎么来,又怎么回去。 对于沈溪风的做法,夜兰心中高兴,至少,沈溪风没有为了聘礼,把她给卖了,这会儿,沈家正是缺钱的时候。 眼看着慕容长松走后,沈溪风又开始发愁,犹豫不决,她狠了狠心,没有把自己还有钱的事说出来,非要沈溪风自己做决断。 夜兰被上门提亲的事传到了白墨初的耳朵里。 他急了,手边有事情要处理还回不去,又怕自己的媳妇跟着人跑了,纠结半天,一咬牙,一跺脚,手边的事全都扔给手下,自己快马加鞭就回来了。 ------------------------------------- 夜兰也没想过,慕容长松刚提完亲,第二天,她就在自己家里见到了白墨初。 这一次,白墨初带来的聘礼比慕容长松多了一倍,前院后院都摆满了,正好,沈溪风怕杨秀娘受苦,从柴房里把她给放了出来。 杨秀娘两日没有睡好,心中惦记着事情,饭也吃的不香,脸上一片灰一片白,衣服上还有污垢,一看见白墨初带来的大小箱子,立刻,眼中再也看不下去别的,她状若癫狂地扑上去,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摸,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面是什么,是黄金,还是白银?” 说着就要打开箱子,跟在她身后的白墨初赶紧制止了她。 杨秀娘这才想起,沈溪风还在她身边,她转过身一把抱住沈溪风,又哭又笑:“三郎,三郎,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我们不用卖房子了,哈哈,我们不用卖房子了,我们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哈哈!” 沈溪风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嫌她丢人,赶紧把她扯过来,吩咐身后的画画把她送回屋里,不要把她放出来。 杨秀娘狂笑着,被画画拉回了屋子。 看见这么多东西,沈溪风已经明白白墨初的来意,却还是明面上过了一句:“白公子,你这是何意?” 白墨初没有看见夜兰,有点失望,听见沈溪风的问话,一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去:“今日特来向沈夜兰提亲,我保证以后会照顾好她,绝不会让她吃一点苦。还请伯父应允。” 沈溪风看着白墨初的身影,神态复杂,半天之后,他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为何? 白墨初眼神闪烁,沉默了半晌。问道:“为何?” 沈溪风等了许久,等他主动告诉他他自己的身份,可惜。等了这么多年,白墨初只字未提,如今聘礼都拎到了家门口,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一个字都不说,沈溪风哪里肯让夜兰嫁给他。 白墨初是个聪明之人,一见沈溪风的脸色,瞬间便明白了,他微微叹气,说道:“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 只是,若他说了,以沈溪风的性格,断然不会同意把夜兰嫁给他。 沈溪风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只是什么?” 他看出来了夜兰对于白墨初的喜欢,如果白墨初没有问题,他很乐意他成为他的女婿。 “还不到时候。”白墨初微微低垂了头。 沈溪风一脸失望,他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呢? “你回去吧。”他挥挥手,不再看他。 白墨初也知道,不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沈溪风是不可能会同意的,眼前的情况,他又不能说,只得带着东西回去了。 一时间,铁塔镇的百姓们津津乐道此事。 一天之内,两个男人去沈家提亲,都被赶了出来,这真是不可思议。 沈家的三姑娘已经优秀到连铁塔镇的县令都看不上眼的地步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沈家俨然已经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夜兰知道白墨初来提亲了,她躲在屏风后面听了这一切,听到沈溪风拒绝白墨初时,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来,慕容长松给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心里微微有些芥蒂,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比现代,三妻四妾是正常,尤其是身份尊贵的人,更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桎梏,身不由己。 她相信白墨初的人品,奈何对他迟迟不表明身份也有些怀疑,思及此,她还是没有出去。 白墨初消停了两日,第三日,又来找夜兰,即便手下的人已经催了好几回,让他赶紧回去主持局面。 他把信放在一边不管,这会儿正式关键时刻,他可不想离开,开玩笑,他媳妇身边可是有一个慕容长松在虎视眈眈,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任不管呢? 沈氏医馆。 白墨初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着夜兰忙的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兰兰,歇一会儿吧。”他好心提醒道。 夜兰顿了顿,说道:“白公子很闲啊,你不是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吗?这会儿怎么有空在我这里蹉跎时间。” 白墨初当然不会说出真相,轻飘飘地解释道:“朝廷安排的人自会处理赈灾事情,原本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当然不是,朝廷派来的废物什么都不会,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一些拍马屁的话,这会儿,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夜兰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不出来,白公子本事挺大,你不是一个闯荡江湖的侠客吗?怎么还会跟朝廷的人扯上关系?” “还有,”没等白墨初回答,夜兰又补充道:“上一回在随州,白公子为什么能让那些灾民都听你的话,甚至连衙门的衙役都能号令。” 白墨初知道她不高兴了,连白墨初都不喊了,直接喊白公子了,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随州的嫌疑遇难去世了,我看那些百姓可怜,这才想着帮他们,兰兰,你不要忘了,我是侠客,论拳头,还是我的最大,在那个时候,有权有势的真不一定能够让百姓们听话,百姓饿急了眼,就跟疯子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还是拳头好使,武力强的才有话语权。” 乍听之下,白墨初这么一解释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夜兰可不信。 她撇撇嘴,说道:“既然如此,随州的灾民都已经重建了家园,你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白墨初哑然,这还不是怪他皇叔,派来了这么个废物。 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耍嘴皮子。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白墨初笑的有些心虚。 “白墨初?”夜兰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遍他的名字,半晌,抬起头问道:“这不是你的本名吧?” 当今皇室姓楚,夜兰猜测白墨初跟皇室有关系,也许,他为了隐藏身份,连名字都不是真的。 这么一想,夜兰抿了抿嘴,有些不悦,白墨初故意接近她,还跟她提亲,却连个真名都不愿意告诉她,他展现给她的地方,哪一处是真的? 白墨初无言以对,他的名字确实是化名,真实的名字一说出来,就会暴露他的身份。 夜兰看到白墨初的表情,就知道被他给猜着了,她留了个心眼,找个人好好打听一下当今皇室成员,她要对号入座,就不信找不着他。 不过现在—— 夜兰瞥了他一眼,说道:“医馆太忙了,白公子在这里只会添麻烦,我们也没有空招待你,还是请白公子早点回去吧。” 就是要赶人了,白墨初叹气:“我不给你添麻烦,我就在这呆着——” 万一他前脚走了,后脚慕容长松就来了呢? 夜兰脸上确实不容置疑,“白公子,请吧。” 白墨初没办法,只得离开了。 回到府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书房,奋笔疾书,赶紧写一封信给他皇叔寄过去,让他赶紧派个正常的人过来,他要追求人生幸福,没有空帮他做事。 许多天之后,收到信的皇帝气得把信撕了个稀巴烂,怒吼道:“混蛋,我给你的这么明摆的立功的机会你都不要,你丫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怒吼声传遍整个皇宫,门外站着的总管公公掏了掏耳朵,抖了抖拂尘,习以为常了。 ------------------------------------- 晚间的时候,夜兰回到了家里,杨秀娘做了一大桌菜,看见夜兰回来,兴奋地搓了搓手,说道:“兰兰,回来了,快来吃饭吧,娘做了很多吃的,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夜兰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心中暗叹,也难为杨秀娘了,好几年没有进过厨房,多年之后下厨,一下子就做出了一桌子的菜,可见杨秀娘的讨好之心。 沈溪风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大桌菜,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杨秀娘,他认出了,桌子上的都是杨秀娘的拿手好菜。 杨秀娘讨好的目光看向沈溪风,见他不说话,语气委屈:“三郎?” 沈溪风轻咳了一声,他考虑了两天,今天终于下了决心,这会儿,准备吃了晚饭,把结果告诉她们。 青书上了更高级的学院,不在铁塔镇了,一个月才回来一回。 夜香在女医馆快要肄业了,最近正在忙活考核之事,也没有空回来。 夜桃更是在很远的乾县回不来。 因此,杨秀娘又欠钱的事,暂时还没有别人知道。 一顿饭,杨秀娘吃的小心翼翼,她时不时地看沈溪风一眼,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久她就失望了,沈溪风本着一张脸,一点情绪都不外泄。 吃罢了饭,杨秀娘又辛勤地收拾碗筷,画画和翠翠动手都被她抢走了。 沈溪风将她做的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没有说一句话。 等她忙完了回到屋子里时,沈溪风和夜兰已经等她多时了。 知道沈溪风已经有结果了,她心里“咯噔”一声,搓着手过来,说道:“三郎,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她故意把手背在身后,不让沈溪风看见,沈溪风察觉出不对,以为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提高声音说道:“把手拿出来。” 杨秀娘委委屈屈地把手拿到沈溪风的眼前,说道:“三郎,我没有干什么啊,你看!” 视线之内,沈溪风看到了一双红肿的手。 “这怎么回事?”沈溪风只觉得这双手特别扎眼。 杨秀娘委屈地说道:“是洗碗的水太亮了,三郎,你也知道,我很久都没做过活了,今天忙活了这么多,我自是有心,只是这手,她不配合。” 沈溪风看着她的脸,今日她未施粉黛,依稀还能辨认出从前的模样。 他微微叹气,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同她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百日,在冷血的人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他压根也不是那种人。 若不是杨秀娘屡教不改,他也不会这么为难。 沈溪风示意杨秀娘坐下。杨秀娘忐忑不安地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下,她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怎么这会儿,看沈溪风的脸色还是没有任何缓和,难道,沈溪风还没有被她打动? 沈溪风看了看杨秀娘,说道:“秀娘,我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五千两的还债还是得让夜兰帮着还。”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夜兰一眼,夜兰的脸上古井无波,沈溪风这才接着往下说去:“你让赌场的人再宽限两天,这两天,我就把房子卖了,筹到钱,替你还了那赌债。” 听到这里,夜兰心里失望不已,沈溪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这一次替她还了钱,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难道每一次都是这样吗? 不得不说,她对沈溪风的做法很失望。 第一百七十章 和离 杨秀娘的脸上刚现出欣喜之色,下一句,沈溪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把债还了,我们和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拿着走吧,我会给你一些钱,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再改嫁我也不会管你。只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沈溪风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些话,杨秀娘简直不敢相信一般,问道:“三郎,你说什么?你这是要休了我吗?” 她扑到沈溪风面前,慌乱说道“三郎,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把我休了,以后谁来照顾你?青书他们,不能没有娘亲啊!” 杨秀娘心中的恐慌之意越来越大,她绝对没有想过,沈溪风会动这个心思。最坏的结果突然出现,直把杨秀娘打的措手不及,她抱着沈溪风的腿,徒劳地哀求,沈溪风始终无动于衷。 夜兰有些诧异,她也没想过沈溪风会动真格,在杨秀娘看来他是绝情,在她看来,沈溪风知进退,断舍离,是一个很睿智的男人了。 沈溪风轻轻地把杨秀娘从自己身上推开,说道:“秀娘啊,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没有珍惜,如今房子也卖了,我们家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了,你走吧,我把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钱都给你,你拿着走,走的越远越好,孩子们你不用惦记,我会把他们照顾好的。” 沈溪风也很难过,若非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夜兰低垂着头不说话,孩子们杨秀娘才不会惦记,这些年了,她没有过问过她们一分一毫,顶多也就青书从私塾回来,杨秀娘会拉着他说一会话。 其余的姐妹,就是夜幽,因为杨秀娘的缘故,回娘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沈溪风没有看见过这些事,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看见杨秀娘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只以为她是惦记孩子。 沈溪风说道:“秀娘啊,拿着钱千万别再赌了,这些钱你好生花着,够你后半辈子的花销,你若是再拿来赌博,欠下债了,在来找我们也没有用了,你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兰兰也不会再帮你还钱了。” 杨秀娘哭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她真是体会到了后悔的感觉,就不该受人蛊惑,她就不该再赌一把,她总以为沈家这些年挣了很多钱,自己压抑了这么久,有钱为什么不好好享受。 总以为输得起,这才一次又一次的赌博,明明理智还尚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如今沈溪风把她扫地出门,她可从来没有设想过没有沈溪风的日子,这叫她怎么活啊? “三郎,求你了,不要把我赶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杨杨秀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我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离开了沈家,我能去哪里?” 沈溪风迟疑了一下。好心给她出了个主意:“秀娘,不如,你就回杨家镇,那是你的故乡,这些年他们也有耳闻我们沈家逐渐崛起,不会再敢像以前一样欺负你了,你若没有地方去,就去那里吧,后半生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沈溪风好言相劝,他已经做了主意,绝不会更改,此刻在他心里,杨秀娘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站在友人的角度给她出主意。 半生相伴,最后换来这种结果,沈溪风心里有些堵得慌。 夜兰听了半天不说话,这种结果她没有异议,杨秀娘虽然是她这个身体的娘亲,对她却没有什么关爱,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会知错的。 赌这个东西,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戒掉,杨秀娘以后的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当然,夜兰相信,沈溪风就是这么说说,杨秀娘真走了,他也会暗中关注她,她有什么困难,他肯定会伸出援手帮助她。 杨秀娘哭哭啼啼半天,见沈溪风铁着心不松嘴,心里也绝望了,对沈溪风说道:“三郎,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沈溪风叹了一口气:“秀娘,是你做错事再先,你一错再错,沈家是不会容你了。” 杨秀娘抹着眼泪,她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凭夜兰的生财能力,即便沈家的房子都卖了,一贫如洗了,夜兰还是能把这些钱赚回来,这不是,白墨初挑来的聘礼,都够她还好几个赌债了。 想到聘礼,杨秀娘有了主意,她把眼泪擦干净,神情悲哀地看着沈溪风,说道:“三郎,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亲眼看着夜兰出嫁,白墨初不是已经来提亲了吗,等夜兰出嫁了,我就离开,立刻就走,你能不能满足我,我离开之前最后的一个要求?” 不怪杨秀娘不知道,沈家压根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说,沈溪风拒绝了白墨初提亲的事,沈溪风这两日都不想跟她说话,夜兰更不会说,两个恶丫鬟也不是多嘴之人,见到家里出了事,行事更是比平时还要小心谨慎,半句话不敢多说。 沈溪风觑了她一眼,说道:“没有的事,白墨初的提亲我已经拒绝了,夜兰更是没有定亲,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结亲,你不要多想了,明日你就走。剩下的钱我来还。” 杨秀娘怔了片刻,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人告诉她一声,还来不及悲哀,她就开始绞尽脑汁想下一个借口。 “别想了,”沈溪风直接打断她,“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还要长途跋涉,不打扰你了,我就走了。” 和离书写好了,他们两个人现在没有关系,再同居一室就不方便了,沈溪风直直往书房走去。 夜兰见状,也跟着离开。 留下一室杨秀娘的哀嚎。 夜,静悄悄的。 夜兰和沈溪风并排走着。 沈溪风寂寥的话自风中响起:“兰兰,爹这样做对吗?” 夜兰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爹觉得对,就是对的。” 沈溪风嘴里发苦:“她是你们的娘,今天被我休了,事情传出去,一定对你们有影响,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你们?” 杨秀娘说的对,青书还要考功名,有这样一个背景,影响很大啊! 夜兰淡淡一笑:“爹的顾虑,就是我的顾虑,沈家没有万贯的家财用来败坏,只能选一条更为稳妥的路,爹,你做的没有错,你很果断,若换了别人来做,不一定会做的比你好。” 想一想杨秀娘以后无休无止的赌博,欠钱,还钱,欠钱,还钱,这样的日子,恐怕能将人逼疯。 夜兰真没想到,沈溪风能这么干脆利索,在她的印象中,沈溪风应该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会犹豫不决才对。 沈溪风似乎也想到了以后杨秀娘屡教不改的模样,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说道:“但愿以后我不会后悔。” “不会的,爹爹。”黑暗中,夜兰的眼睛清亮,沈溪风没有来地就平静了烦躁,他心中欣慰了,若不是为了孩子们,他也不会做出这么果断的决定,总有一天,时间会成为他们的天下,他们要展翅翱翔,不管是他还是杨秀娘,都不能拖累他们的脚步。 第二天,杨秀娘慢吞吞地收拾行李,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沈溪风睡了一晚上又心软了,事情还有转机。 谁知道等了半天等来了两个丫鬟,说她们奉三小姐的命令,来帮助杨秀娘收拾东西,杨秀娘不死心地问道:“老爷呢?” 画画回答:“老爷一早便去医馆了。” 听到这句话,杨秀娘心神一震,手中的东西重重掉地,她绝望了,沈溪风表态了,他已经不愿意见她最后一眼,这样的做法,是在催她赶快走啊。 杨秀娘坐在床边无声地流泪,半天之后,她终于认命,起身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下一步她该去哪里。 ------------------------------------- 过了几日,青书回来,一见家里就两个丫鬟,诧异道:“我娘去地里了?” 他只知道杨秀娘欠了两千两被夜兰罚去种地的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翠翠开口,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她们两个人现在在夜兰身边,话语里下意识地就偏向了夜兰一些。 青书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两个人担心地对视了一眼,翠翠赶紧去医馆找夜兰。 沈氏医馆。 夜兰正在忙活,听见翠翠的话,眉头皱了皱,随机舒展开,她对着翠翠说道:“不用管他,让他去吧。” 青书没有来医馆,显然是去找杨秀娘去了,杨秀娘离开之后。夜兰哌翠翠跟着,知道了她的落脚点。杨秀娘上了年纪,太远的地方她去不了,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杨家镇他们原来的房子。 翠翠回来把这件事跟夜兰和沈溪风一说,沈溪风只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夜兰却知道,沈溪风偷偷地去看过杨秀娘,确认她过得安好,这才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青书回来了 晚间的时候,沈溪风和夜兰吃罢了饭,等了许久,才看见青书一身寂寥的回来。 沈溪风看见他回来,没什么动作,轻轻淡淡问了一句:“回来了?去看你娘了?” 青书攥紧的拳头又放开,他是去了杨家镇看杨秀娘了,杨秀娘见了他,哭得那叫一个眼泪哗哗,他心疼不已。 杨秀娘自小疼他,年纪小他尚不知,越长大他越有感觉,就算杨秀娘不管事的那几年,还是对他很好,相比较几个姐妹,他对杨秀娘有不一样的感情。 夜兰也知道这一点,给沈溪风说了,沈溪风决定不管青书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在他心里,青书还是个孩子,可能不会明白他的这一个决定。 谁知道两人见青书酝酿了半天情绪,忽然说了一句:“就让我娘在杨家镇好好呆着吧。” 这话出乎沈溪风意料,夜兰微微怔了怔,青书这孩子还有这认知,难得啊! 沈溪风见他也不闹,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两句,回去休息了。 夜兰看着他愈发伛偻的背影出神,到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沈溪风是得了病,然而得了什么病,她却检查不出来,枉她还具有现代先进的医疗知识。 沈溪风也不说,夜兰怎么问都问不出来。逼急了,沈溪风直接把她撵出来。 青书看着夜兰沉思的身影,想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又犹豫了,去见杨秀娘的时间里,杨秀娘和他说的很多都是夜兰的坏话,她抱怨自己苦,总被三姐压在身下,有时候就像个下人一样,她说三姐对她不好,这一点他不能苟同,三姐把她所有的债都还了,还对她不好,那什么叫对她好? 可杨秀娘的话始终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也许,仔细想一想,三姐对娘没有过像她说的一般颐指气使,却有一点,三姐对待她的态度淡然,有时候,让青书觉得,三姐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么想着,夜兰说话了:“青书,正好你来了,这几天收拾收拾,我们要搬家了。” 青书默默地点头,他知道,房子被爹卖了,用来给娘还债。 接下来就没有二话了,夜兰沉默地呆着,她在想,下一个房子该买在哪里好?还是说为了表示他们没有钱了,干脆住在农家小院里好了。 铁塔镇边缘有好几个不错的农家小院,价钱也便宜,就是离沈氏医馆太远了,夜兰才没有买下来。 杨秀娘之前翻的那块地她已经准备就当做一块地用了,过一段时间请人来开荒,租赁出去。 …… 夜兰这边沉默着,青书却以为她在为自己伤心,仔细想一想,夜兰对自己很好的,比起大姐二姐和四姐,哪怕家里还欠着巨债,夜兰也要坚持送他去读书,还会教他识字,白哥哥给她的点心她还会分一些给自己。 想到这里,青书越发羞愧,自己确实不该就这样甩脸色直接去找了杨秀娘的。 这么做,岂不是让他们寒心吗?让三姐怎么想?这件事本来就是娘亲做错了。 青书赶紧走到夜兰面前,紧张地问道:“三姐,三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样的,我只是乍然听到娘被休了,一时间接受不了,没有要赌气的意思,也没有想让你们生气的意思,三姐,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吧,是娘做的不对,给她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反正她就在杨家镇住下来了,我也能照顾到她,经过了这一回,娘肯定不会再去赌博了。” 青书说的诚恳,夜兰却不置可否,人的欲望是无穷无止的,沈溪风说把他的积蓄都给她,夜兰却知道,沈溪风这些年做惯了善事,原本就没有什么积蓄。 杨秀娘拿着那些钱,省吃俭用还行,可她过惯了大富大贵的日子,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她把钱花的差不多了,还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事呢? 沈溪风的认知里,他的那点钱,要是他来花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干,后半辈子绝对够了。沈溪风又没有特别的嗜好要花钱,可惜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女人,胭脂水粉不要钱吗?珠钗首饰每一季度得换吧?一年四季的衣服每年都得做新款吧? 当然,这是夜兰模拟的杨秀娘近几年的生活,她自己对这些倒没什么讲究。 “哦。”夜兰反应过来,“你说这事啊,没事啊青书,她平时待你好,你若没有反应,我才觉得怪呢?” 夜兰倒没怎么在意青书,孩子就是孩子,脾气都写在脸上,这样很好啊,本来杨秀娘对他特别,他要是一点都不关心杨秀娘,这才让夜兰看不起呢? 青书见状,也放下心来,坐在了夜兰的身边,问道:“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卖了房子,我们家再置办新的房子,可能手头会比较拮据,我想了想,不如就先退学,做个教书先生,平时再替人写书作画什么的,也能挣些家用。” 夜兰摇摇头,说道:“青书,让你去考学不是为了这个,要做,就做好,做到极致,你现在半途放弃,前面的付出都白费了吗?稍微识几个字就能做的事情,你已经上了几年学了,不能这样浪费,再坚持几年,就要大考了,到时候还有殿试,只要能被皇上看中,你就一跃成为人上人,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青书低着头:“青书知道了,姐姐说得对,是青书想的狭隘了,三姐放心,就算是为了沈家,为了三姐,我也会努力,寒窗苦读几载,就是为了这一个目标。” 夜兰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以后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不要让我担心就好。” 恍惚中,青书好像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和夜兰重合了,青书觉得,夜兰越来越像沈溪风了。 “好。”青书深吸了一口气,痛下决心:“绝不让三姐担心,青书努力的。” “很好。”夜兰看了看天色:“天也不早了,早些睡吧。” 说着,就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幽有事相求 青书看着她的背影,终于知道,娘说的三姐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家里的人都要听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觉得娘说的不对,三姐确实是家里的一家之主,那是因为,她有这个能力,换成杨秀娘,她来主持家里的事情,恐怕一遇到事情,就瘫软到地上了。 这一点,青书觉得夜兰做的没有错。 没几日,夜幽回来了,她听说了杨秀娘被休出沈家之后,瞪圆了眼睛,对上夜兰平静的面容,她讪讪地转了头,对上沈溪风,说道:“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娘,是我们的亲人啊,您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沈溪风瞥了她一眼,说道:“夜幽,你是家里年纪最大的,最应该懂事才对,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沈溪风懒得跟她说什么,头一扭,回了房里。 夜幽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沈溪风又心情抑郁,不愿理她。 见夜兰没走,她凑到了夜兰面前,苦兮兮说道:“三妹,大姐最近遇到了一件事,有点棘手,你能不能,给大姐出了主意?” 在夜幽心里,夜兰无所不能,她心态不似孩童,有着睿智的心思,考虑事情更是全面。 夜兰说道:“大姐,什么事情,你直说。” 夜幽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三妹,你知道我的情况的,秦府近几年经商,越发蒸蒸日上,秦广义渐渐得意忘形起来,前两年,娶了王府的千金,这几日,听说又要迎个人进来,这中间,还有王艳的撮合,那王艳和新进来的小妾,一定是提前达成了共识,准备联手对付我的,我虽然是秦府的主妻,王艳却嚣张的很,整日骑在我头上,不过是仗着秦广义的宠爱。” 夜幽神色有些忧伤,“也是怪我,学不来他们那些狐媚子的做法。” 夜兰听明白了,这是想让她给出出主意,眼见着又一个小妾上门了,夜幽生怕自己地位不保,她不知道的是,有白墨初做媒,秦家不可能会对她怎样,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秦广义又承了白墨初的恩惠,生意越做越好,当然,这中间还有沈溪风和夜兰的帮助,若不是夜兰暗中对李家和慕容家打了招呼,他以为,这两家巨头能容忍秦家这个小商贩崛起吗? 不过,这些话,夜兰都没有对她说,就算对她说了,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夜兰安慰她道:“夜幽,秦广义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还有沈家做靠山,沈家虽然没了房子,财产几乎空了,沈氏医馆还在,钱总有挣回来的时候,只要沈氏医馆在一天,秦家就不会对你又任何不敬,不信,你回想一下,秦广义哪有半点逾越的事?” 夜幽回想了一下,刚开始嫁过去两年,秦广义对她很好,两三年过去,秦广义渐渐失了新鲜感,对她疏远了,即便如此,她身边的丫鬟照顾起她来没有半分懈怠,偶尔王艳对她出言不敬,表面上,秦广义也会护着她,只不过,他每回说回去惩罚王艳,都不知道有没有惩罚,他一去王艳的房里,就关了门,谁也看不见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回,夜幽质问他,他却说在屋里的时候,他就是在惩罚王艳。 这让夜幽找不着借口,再去惩罚王艳,倒显得她自己小肚鸡肠了。 夜幽愤愤地想到:秦广义和王艳单独待在房间里的时候,秦广义根本没有惩罚王艳,虽说王艳第二天下不了床,可再见她,脸上尽是娇羞之色,哪有半点伤痕? 夜幽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秦广义又接来了一个狐媚子,两个人在他耳边吹枕头风,谁知道他会不会变,我看他最近就隐隐看我不爽。” 夜兰沉吟了片刻,不管怎么说,这种家长里短,宫闱斗争,她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说道:“大姐,也许,等你们有了孩子就好了。”夜兰真是爱莫能助,难道要她给夜幽出主意,想办法把那两个人赶走吗? 想到这里,夜兰又问道:“这么些年怎么迟迟没有怀上孩子?” 依古人的想法,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夜幽嫁进秦家好些年了,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即便秦广义不急,恐怕秦家的二老也急了,即便是白墨初保的煤,也不能生不出来孩子不是? 暗地里劝着秦广义疏远夜幽,再抬一房小妾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王艳过了两年也没有孩子,二老又劝着秦广义再抬一房小妾。 这么想着,夜兰把纸笔掏了出来,准备给夜幽写一个药方,夜兰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方子,调补一下身子,先温养着,把身子养好了,再生个孩子,这样,就算秦广义抬再多的人,你的地位都无可撼动了。” 夜幽迟疑着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夜兰头也不抬,说道:“有用的,相信我,没有孩子,你怎么能震慑住那些女人,最好生个儿子,这样还能讨秦家二老的欢心。” 夜幽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秦广义表现不明显,秦家两位老人,这些年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漠了。 难道真是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 夜幽咬着唇,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如此,三妹,你开药吧,我一定好好喝,尽量养好身子,争取生个儿子。” 夜兰写好了药方,随手交给夜幽,顺便交代她几句,夜幽仔细的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夜幽等着墨汁晾干好收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夜兰抱怨道:“娘也真是的,她怎么又去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 又嘟囔着说了几句,夜兰听清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事吗?”夜兰问道。 夜幽抱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家,眼前还有个人,她略微有些尴尬,说道:“没事了,谢谢你,三妹。” 夜兰低下头去自顾自忙着,不再看她。 夜幽见状,去找沈溪风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医馆里。 夜兰又遇到了慕容长松。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夜兰来来回回好几趟,就看见慕容长松站在那里呆了很久,也不像是来看病的,终于止了脚步,问道。 慕容长松轻笑,说道:“是的,夜兰,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有什么事?”夜兰把额前的头发别再脑后,准备听慕容长松说完,今日医馆还算不忙,可以跟他说会话。 慕容长松手里拿着一个卷宗,递了过去。 “这是近日刚出现的,比较奇怪的案子,我想请你帮忙看一看。” 夜兰接过,展开,粗略地看了一眼,无语,把卷宗还回去,她无奈道:“慕容公子,我是一名大夫,不会做查案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这种勾心斗角的阴谋论,这段时间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找她,因为这种后宅里的勾心斗角,她明明是个大夫,对这些事情压根也不清楚啊! 慕容长松展颜一笑,说道:“兰兰,不要妄自菲薄,你虽然是一名大夫,可这些事情,你也做得来啊,你啊,有一个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思维,请你查案推理,再合适不过了。” 明明是夸她的话,夜兰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慕容长松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的同意。 追女孩子需要有技巧,最忌讳坐以待毙,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这有什么难的? 未免夜兰拒绝,慕容长松又加上一句:“展凌云今日被我派去别处公差了,我身边缺少助手,若不赶紧破了案子,那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夜兰头疼,怎么偏偏老是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好吧,”她思虑再三,终于妥协了。 “先说好啊,这件事我帮了你,以后在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来找我了,你自己找好人,什么军师,什么助手,你自己现找,我不信,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慕容长松的眼的能人。” 见她还是答应了,慕容长松心情愉悦:“自然,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慕容少爷从来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他只知道,先安抚好眼前的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不定就这一遭,就能让夜兰发现他的魅力了呢? 慕容长松窃喜中。 夜兰又拿过慕容长松的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这上面说的是,几年前,钱家唯一的姑娘突然消失了,找了很久没找着,钱家老爷子弥留之际,想要再见姑娘最后一面,钱家娘子这才来官府报了案。 夜兰看向了地下的落款。 “报案的人不是钱家的人?”夜兰疑惑问向慕容长松。 慕容长松回答道:“是的,报案的人是钱家的邻居,跟钱家做了好几年的邻居了,他说眼看着钱老爷子快不行了,闺女走失了这么些年,都没见到,替他难过,这才替他报了案。” 这于情于理都不和。夜兰思索着:“不是本人报的案,怎么能接呢?” 慕容长松解释道:“按例是不能算数的,只不过,府衙的人考虑到这可能是一个凶案,这才破例接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荪 又是凶案,怎么老是让她撞见这些。 夜兰没有办法,答应慕容长松明天出门去钱家一趟的请求。 第二日,一早慕容长松就来找夜兰,他闲闲地坐在沈家大厅里,装作十分闲适的模样饮茶,茶盏挡住脸时,他那眼角余光偷偷瞥夜兰。 夜兰不知道他来的这么早,医馆该交代的事情还没有交待,这会儿正在跟沈溪风说话,一个不经意间注意到慕容长松的余光,她看了过去,慕容长松立刻收回了视线,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他握住茶盏的手都快要发抖了。 沈溪风见夜兰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慕容长松,疑惑道:“怎么回事?兰兰?” 沈溪风对于慕容长松来找夜兰帮忙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在他心里,夜兰就是这种能干的人,自古以来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他很支持夜兰帮忙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慕容长松佯装无事,夜兰也把视线收了回来,说道:“爹,就这些了,你在跟大伯商量商量,一定要记得每天查账,好了,我没什么事了,这就走了。” 沈溪风点头:“兰兰,小心些,遇事不要逞强。” “好。”夜兰答应。 慕容长松终于等到了夜兰,迫不及待地就要站起来,跟在夜兰身后离开。 钱家在铁塔镇的西边,比邻临县。 算是两个地方交界之地。 因为路途遥远,慕容长松备好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等他们要下马进去钱家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个人看起来二十五左右,年龄不大,剑眉星目,模样上乘。 就是面色有些黢黑。 他呲牙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问道:“来人可是官老爷?” 慕容长松拿出县令的架势,睨了那人一眼,说道:“正式,吾乃铁塔镇的现任县令,这位是我军师,你是何人,为何要拦住我们的路?”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我叫王荪,报案的状纸是我投的,官老爷,您要是想了解情况,找我就行了,我可比谁都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长松半信半疑,这人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好吧。”想到反正要走访邻里,既然王荪邀请,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慕容长松和夜兰两个人跟着王荪去了他的院子。 坐好之后,王荪待客之道十足,忙前忙后的沏茶,如此一番做下来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大人,您想从哪听起?” 慕容长松被他这么一弄,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这人不是来诳他的吧,他没好气说道:“你就从事情的发生说起。” “好咧!”王荪热情地应声,他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开始讲了起来。 “这事就要从三年前说起了。” …… 三年前,王荪同钱家的女儿,名叫杏儿的姑娘还是年少,那姑娘豆蔻年华,正是最好的时候,那姑娘整天想着嫁给有钱人,免受种地之苦,他觉得好笑,不过是个贫苦人家,住的地方又偏僻,哪有什么有钱人经过,就算他们经过,也不会看上她的,她就是一个穷丫头。 钱杏儿不服,她说自己长得好看,就算不好看,她也有本事收服男人。 王荪笑她做白日梦,那有钱人家的后院,能是这么好进的吗?多少人挤破了头进去,结果变成一堆黄土,消香玉损了。王荪劝她,若不想早逝了,还是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吧,她还小不知道世间险恶,他却知道。 也不知怎的,王荪以为不可能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只不过,没有发生到她的头上。 有一天,这里还真有一个老爷来了,据说还是经商的,看起来模样也俊俏,他打这条巷子一溜,真看上了一个姑娘,只不过,看上的不是钱杏儿,是王荪家的隔壁的一家的姑娘。 第二日,那家老爷就派媒婆来说亲。 钱杏儿在他这里郁郁寡欢,他陪着她喝酒喝了半宿,钱杏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发狠说明明该是她的,被别人抢了,一会儿又抱着他痛哭,说她命苦。 王荪也喝了不少酒,没一会儿时间,他喝大了,劝着钱杏儿呢,劝着劝着,自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头疼欲裂,酒桌边,也没有了钱杏儿的影子,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钱杏儿。 没几日,听说隔壁王家的姑娘被有钱的老爷接走,过了府。 他本想去找一找钱杏儿,他怕她想不开,想在劝劝她,到了钱家院子里,却看见钱氏夫妻抱头痛哭,在他们断断续续不成话的叙述中,王荪听明白了,钱杏儿那天和他喝完酒,半夜回到家中,收拾了行李就离家出走了,留给他们一张字条,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们还把字条拿出来给王荪看,王荪见了,确认那上面是钱杏儿的字迹,上面写着:爹娘,原谅女儿不孝,女儿要出一趟远门,我心有大志,不甘心居于一隅之地,不闯出一些名堂,我绝不会回来。还请爹娘好好保重身子,女儿不孝,一拜再拜。 王荪见了,大致明白了,钱杏儿这是想要去外头撞一撞运气,她眼红了,王家的姑娘明明没有她长得好看,为何还被人看中? 她的底子更好,她岂不是更有机会,这么一想,她就坐不住了,执意要出去闯荡一番。 王荪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劝不住她,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此后没多久,还真见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不断有人来送名贵的东西给钱家的两位老人,问是谁送的,那人只说是一个姑娘。 多余的,就再也不肯说了。 钱家二老欣喜若狂,是一个姑娘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定是他们家杏儿,真的出人头地了,她托人送来的。 二老拜高香、拜祖宗,跪在地上就谢天谢地,他们家孩子终于有出息了,王荪见了,也为杏儿高兴。 …… “不过,遗憾的是,钱家老爷已经快不行了,病入膏肓了,临死前只想再见杏儿一面,托人去说了,杏儿怎么也不肯出现,也不知是为何?我想,以我跟杏儿的关系,请衙门的人帮我们找到杏儿,再见她最后一面吧。” 慕容长松和夜兰对视了一眼,有些生气:“胡闹,这种事情,衙门也管不着,既然人还活着,你们自己去找就是,衙门的人每天的事那么多,找人这种事,衙门的人不做。” 慕容长松还以为是凶杀案,这王荪在状纸上隐瞒了很多东西,害他白跑一趟,夜兰也白跑一趟,他刚才还跟夜兰做了保证,保证自己是最后一次来找她了,这一下字,这么简单的事,很快就解决了,哪有什么跟夜兰单独相处的时间。 慕容长松越想越气,袖子一甩,起身就要走。 “大人,等一下,”王荪急急站起来,喊住慕容长松,“大人,这只是小人的一面之词,也许,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需要大人去钱家问一问才知呢?” 慕容长松还要走,王荪一急,大喊一声:“比如说,给钱家送钱的人,根本不是杏儿呢?” 慕容长松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问他:“何出此言?” 王荪咬咬牙,说道:“大人,您还是去看一看吧,此事很不寻常,总透漏出一丝古怪之意。” 王荪不肯说,慕容长松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时间了,说不定,调查一番,还真调查出什么事情来。 他示意夜兰跟上他,两人来到了钱家大院。 王荪送他们出去之后,就回去关上了房门。 夜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来。 自从来到这里,全程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她觉得这个王荪很奇怪,很明显知道什么,却瞒着不说,似乎顾忌什么。 …… 来到钱家,钱家大门紧闭,慕容长松耐着性子敲了半天门,门才缓缓打开。 里头的一个老妇人警惕地探出个脑袋,说道:“有事?两位是?” 慕容长松刚想自我介绍,就被夜兰打断,夜兰颇为礼貌地微笑:“大娘,我们是路过的行人,想要在您这里歇一歇,我哥哥身体不大舒服,走不动路了,还请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喝一碗水。”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钿银子,面容和善地递过去,说道:“这是报酬,您看,可以吗?” 慕容长松初时一怔,等夜兰说完,明白了她的用意,立刻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抚着胸口,眉头紧皱。 那妇人眼看着这么大的银子就在她眼前,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了,犹豫了半天,默默地拿走了银子,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夜兰立刻道谢,扶着慕容长松进去了。 夜兰的手审过来的一瞬间,慕容长松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她柔软的双手跟他皮肤相接的地方,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他完全在沉浸在这种愉悦中,无法自拔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警惕 两人被钱娘子引着,来到了会客厅,本来端来了一碗水,隔着衣兜摸了摸沉甸甸的银子,她又烧上了水,准备给两人泡壶茶。 钱家老爷是一个脸色阴沉的男子,他看见两人,脸上勉强露出客套的笑意,不多时,就出去找了钱娘子:“你怎么回事?乱领人进来?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家里一律不让外人进?今时不同往日,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娘子委屈地从兜里掏出来一钿银子,递给钱老爷,说道:“人家给了钱的,这么多银两,我不能看着它跑了啊。” 钱老爷一看见银两,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说道:“行吗?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接过去银两,放在嘴里,使劲用牙咬了咬,确认是真货,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手一挥,说道:“你在这忙着,我去招呼客人。” 再进来时,钱老爷见两人的目光都不对了,他认定,两人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定然是个有钱的主。 好生伺候着,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多给了些钱也说不定。 他搓着手来到两人面前,笑的热情,说道:“两位贵客,还有没有什么需求,比如说,需要买药吗?只要你们给了跑腿费,我保管给你们买回来。” 他这热情的态度正得夜兰的意思,夜兰看向慕容长松,佯装发愁,“倒是有一个问题,还需要老人家的帮忙。” 钱老爷大喜:“但说无妨。” 好说好说,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夜兰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说道:“我的衣服弄脏了,不知道老人家家里有没有跟我同岁的姑娘,劳烦借我穿一穿衣服,待我哥好一些了,去给我买新衣服,我再换上。报酬不会少。” 即便夜兰最后强调了一句,她会付很多报酬,钱老爷的心还是提了起来,他十分警惕地问了一声:“你们,怎么知道我家里有个姑娘的?” 夜兰暗自皱眉,这人,这么强的警惕之心,看来他家姑娘一定有古怪。 慕容长松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小妹,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给哥哥省钱,我们又不是没钱,干嘛要借别人的衣服来穿?你再忍一会儿,哥哥回头就给你买去。” 慕容长松面带不悦之色。 钱老爷听见这话,立刻放下了警惕之心,笑呵呵说道:“我家没有姑娘穿的衣服,不好意思了,姑娘。” 夜兰看了慕容长松一眼,挺上道啊! 夜兰装作有些委屈说道:“哥哥,我不想让你去买,你不知道吗?听说最近街上有丢失人口事件,我怕哥哥去了就回不来了。” 慕容长松好言安慰夜兰道:“怎么会?小妹,你肯定是听错了,太平天下,铁塔镇治安又好,那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容长松在钱老爷看不见的地方,冲夜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夜兰捏了自己一把,执拗地说道:“哥哥,真有这种事,我听到街上有人说了,说是一个姑娘,突然消失了,好久没有回来。” 慕容长松接道:“你听错了,小妹,哥哥也在那里,哥哥听得清楚,那个姑娘是两年前失踪的,这几年也传过来音讯,并不是失踪。只是她的爹爹这些年快要撑不住了,想见她最后一眼,喊她她不回来,这才有人报官的。” “我不管。”夜兰蛮横地说道:“我就是不想要哥哥你去,要是现在有人给我衣服穿,我愿意出好几倍的银两。” 夜兰沮丧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方才她趁两人不在时,往上面泼了好多脏水,那上面一片脏污。 慕容长松叹气,挪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心中窃喜,面上还要装作正经的神色,说道:“好妹妹,听话,一会儿等哥哥好些了,去敲敲隔壁人家的门,看一看他们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夜兰撅着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这一番话听得钱老爷着急上火,他家确实还有几件眼前姑娘能穿的衣服,正是他家姑娘杏儿的,她还留下几件衣服在家里。 听说他们要花双倍的钱买衣服,还要去隔壁买,钱老爷急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便宜别人呢? 他赶紧说道:“姑娘,你别急,我这还有几件你能穿的衣服,我给你拿去,你等着,等我拿回来,看一看你能不能相中?” 夜兰故作疑惑问道:“大爷,你方才还说没有的啊,怎么这一会儿,你就有了呢?” 钱老爷讪笑着,随便说了两句应付了过去。 夜兰当然没这么好糊弄,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头,等钱老爷回来,她定要好好追问。 趁着两人都不在,慕容长松凑到夜兰面前,悄悄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一家子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夜兰面不改色。 慕容长松说道:“提起他们家的姑娘,那钱老爷的神色未免过于紧张了,还有,王荪说他替钱家的人报的案,我看钱家老爷子还有钱娘子都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夜兰点头,“你说得对,我猜,要是你一开始说出我们的身份,我们恐怕连钱家的大门都进不来。” 慕容长松不说话了,他听见了门响,赶紧收回身子坐好,门帘一掀,是钱大娘进来了。 看见两人,前大娘异常热情,然而扫了一圈,没看见钱大爷,她觉得不对劲,问道:“我老伴呢?” 夜兰从善如流:“说是去给我找一找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去了。” 钱大娘表示疑惑,夜兰又跟她解释了一遍,顺便亮一亮自己身上的脏污之处,钱大娘看见了,方才放下心来。 夜兰和慕容长松对视了一眼,这两人未免神经太过紧张了吧。 钱大娘把茶盏放在两人面前,给他们一一满上了水杯,方才笑道:“两位请用茶,乡野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不是什么好茶,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两人当然不会嫌弃。 跟钱大娘道了谢,夜兰意思意思轻轻碰了碰茶杯,就放下了茶盏。 她装作无意间问道:“大娘,我大爷说你们家还有个女儿,怎么不见她出来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要去 钱大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就想否认,又听见夜兰说她是听钱大爷所说,心想着老头子怎么把这事都给人家说了,在夜兰笑吟吟的视线之下,钱大娘硬着头皮说道:“姑娘,是这样的,我家确实还有已给女儿,叫名杏儿,只不过许多年前,她出门去了,至今杳无信息。” 夜兰和慕容长松对视一眼,钱大娘所说和王荪的话不太一样,王荪明明说过,杏儿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还会寄一些钱过来。 夜兰能看出来,钱家的布置虽低调,却有很多贵重的东西,表面上就是隐藏不住的贵气。 钱氏的家里,有很多朴实无华的东西,暗含着贵气,却被人故意用泥巴糊上,或是用脏东西抹上一层,外表上叫人看不出来。 这些年沈家生意逐渐好起来,沈氏医馆也挣了些钱,沈溪风就交给杨秀娘一些补贴家用,最开始时,杨秀娘买了很多雍容华贵的陶器和装饰品摆在家里,沈溪风看不过去,杨秀娘买的东西不仅五颜六色,花枝招展,难看的要死,还贵的离谱。 沈溪风忍无可忍,自己去托人带了一些朴实庄重的饰品回来,价钱虽也不便宜,却比杨秀娘买的好多了。 在沈溪风的浸润之下,夜兰也摸懂了一些,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钱家故意隐藏起来的是名贵的东西,他们不想让别人发现。 这是为何呢?如果真是杏儿寄过来的钱,钱家两个人没有必要隐藏,总不能是财不外漏吧? 怕被他们两个外人看到,所以否认了杏儿会寄钱过来的事实,还是说,寄钱的人,根本不是杏儿? 夜兰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娘,倘若你们二老就杏儿一个孩子,还是把她找回来的好,不然,你们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 钱大娘假笑着:“确实如此,姑娘说的很对,不过我这孩子,我们也找了好些年,心中一直记挂着她,她总不出现,真叫人担心。” 夜兰立刻说道:“大娘何不去找官府呢?失踪人口找官府报备一声,他们人多,本就是帮我们做这些事的,大娘应该早早去找官府帮忙才对,时间越短,找到人的几率越大。” 钱大娘个说道:“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这两年我们怕事情传开了会影响到杏儿,这才没有去找官府。” 夜兰继续煽风点火:“大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啊,好几年过去了,杏儿都杳无音讯,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您还不主动找官府求助,若真出了什么事啊,恐怕杏儿的尸骨都要腐臭发烂了。” 钱大娘脸色难看:“不会的,杏儿活的好好的,我的杏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眼见着这位姑娘说话这么难听,钱大娘想要直接把她赶走,又碍于收了他们的钱,左右都不是,脸色铁青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兰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够多了,再问下去,怕是会让他们起疑了。 见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满意的看了慕容长松一眼,说道:“哥哥,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打扰两位老人家了。” 慕容长松立刻配合道:“对对,小妹,你来拉我一把,我也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天色一晚,我们去找一家客栈投住吧。” 慕容长松耍了心眼,这会故意提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只不过让夜兰拉哥哥一把,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慕容长松满怀期待地想。 夜兰微微一笑,还真走过去,抓住慕容长松的手,一把把他拉起来。 慕容长松心花怒放,顺势站起来本想借机靠在夜兰的肩膀上,被夜兰不清不重地瞪了一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乱动。 “大娘,那我们这就告辞了,多些你的照顾了,多有打扰,给你带来麻烦,请你谅解。”夜兰笑容真诚,落在钱大娘的眼中,却极为刺眼。 钱大娘勉强一笑,站起身来把两个人送出了家门。 她心里还在怨恨夜兰说话间诅咒他们家杏儿,实际上已经不想再留人了,只是抹不开脸面,不好开口,见他们自己提出要走,自然乐得其成。 等她送走了人关好了大门重新回到客厅里时,撞见了拿着好几身衣服回来的钱老爷,钱老爷看见空荡荡的屋子,瞪大了眼睛。 “那两个人呢?” 钱大娘头都不抬:“走了。” 看到钱大娘在收拾桌上的茶盏,看也不看他,钱大爷有些生气,说道:“你怎么把他们放走了呢?我去给他们拿衣服去了,那个姑娘说的,把衣服借给她穿,她能给我们好多钱,那两个可是有钱的主啊,你怎么把他们放跑了?” 钱大娘也生气了,把抹布往桌子上一甩,说道:“哪个姑娘,还那个姑娘,你知道她说了什么鬼话吗?她说我们杏儿尸骨未寒,让我们赶紧去去官府报案找她,这么些年过去了都没有音讯,说不定尸体都腐烂发臭了。你听听,这叫什么鬼话?哪有这样咒人的?” 钱大爷呆愣了片刻,说道:“那姑娘也许就是无心的话,咱家杏儿不是好好的吗?我们知道不久行了吗?管别人说什么呢?杏儿又不会变成她说的那样啊?” 钱大娘一扭身,愤愤地坐在凳子上,说道:“我就是气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小姑娘诅咒谁呢?她这么说,我这心里都不好受了,不行,我得去看一看杏儿去,确认她安全,我再回来。” 钱大爷立刻奔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身子,语气坚决,说道:“不行,你不能去。杏儿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去找她。我们的出现,会给她带来麻烦。” 钱大娘眼眶红了:“那就这样让我吃不好睡不好吗?我心里挂念着她啊!” 钱大爷还是摇头:“不要去,你吃不好睡不好算什么事?杏儿不是说过了吗?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能去找她,要看,只能偷偷地看她,在远处,还不能叫人发现。” 钱大娘捂着脸,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我不知道这么做酒精对不对,杏儿她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钱大爷长叹一声:“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走到这里,已经不能回头了。” ------------------------------------- 走在回去的路上。 夜兰看了慕容长松好几眼,说道:“奇怪,那两个人怎么没有认出来你?你可是铁塔镇的县令啊?” 慕容长松笑意淡然:“钱家所处位置本就偏远,我来铁塔镇之后就一直在忙,很少出门,再加上上一回我还跟着你一起去了扬州,随州,见到铁塔镇百姓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再请结束,我方才回来,若非有心人,真想见我一面,还是很难的。就这两天,我才忙过来手中的活计,闲下来了许多。” 夜兰闷笑两声,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挺能演的嘛!” 慕容长松嘴角逐渐上扬,配合她说道:“还不是夜兰引导的好,最开始要不是夜兰急中生智,我们恐怕还没进钱家的门就要被赶出来了。” 夜兰但笑不语。 慕容长松回想了一遍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对夜兰说道:“夜兰,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背后一定还有异情,我这件我今日回去就会着手派人调查,也许,真是人命关天的事也说不定。” 夜兰点了点头,说道:“是有很多疑点,这三个人的表现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实情,王荪是迫不得已不说,钱家两个人是不敢说。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实情。如果可以,我认为,可以从王荪那里做一个突破口。” 慕容长松深以为然。 越看夜兰,他越觉得夜兰睿智,冷静,大气,简直就是他心目中媳妇的完美形象。 因着他的身份,他接触的女人全都是小家子气,只会撒娇哭泣的姑娘,遇到问题想也不想,一扁嘴就要哭,慕容长松生平最看不得这些女人,为了逃离家里,这些年他大大小小的地方去了很多,也遇到过喜欢的人,终归不如夜兰满意。 又跟在夜兰身旁走了很久,慕容长松这会儿的时间本该回去立刻吧今天遇到的事情尽数写下来,以免遗漏下什么疑点。 可他不舍得就这样跟夜兰告别,因此一直跟在夜兰身边走着,夜兰很少主动说话,慕容长松没话找话,夜兰也会规规矩矩回答。 看到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他却不能对她表明心意,慕容长松心里如同狗抓猫挠一般,急的痒痒。 没一会的时间,夜兰到了自己家了,慕容长松看着夜兰慢慢转过身,心中不断祈祷着让夜兰邀请自己去家里坐一坐。 可惜的事,夜兰微微一笑,开口却绝情:“慕容公子,我到家了,想来你也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邀请你去家里坐一坐了,慕容公子请回吧,感谢相送。”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东窗事发 慕容长松微微失望,见夜兰拒绝的坚决,只得无奈道:“好吧,我确实是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罢,似乎响起了什么,犹豫着问道:“夜兰,我能再来找你吗?若安庆有了进展,恐怕没有你的帮忙,举步维艰。” 夜兰微微一笑:“既然帮了你,怎么样也要帮到底,你放心吧。” 告别了慕容长松,夜兰刚回到家里,就发现夜幽坐在院子里,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指头。 夜兰走过去,说道:“大姐,你怎么来了?我给你的药可有一直在吃着?” 夜幽见到夜兰,赶紧拉着她坐下,迫不及待地说道:“三妹三妹,你给我开的药方很好,我吃了几天,觉得身体很舒服。我跟你说三妹,我发现了一件事。” 夜兰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也哟偶接着说道:“这两天,秦广义接过来的小妾,进门了,好像叫做燕子,自打她进门之后啊,我就胆战心惊,还以为她们两个要练手对我做出什么,谁知道,过了两天,你猜怎么着?” 夜幽话说道一半,想要掉夜兰胃口,夜兰装作极其配合的模样,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夜幽兴奋地说道:“自从燕子进门啊,我这边风平浪静,倒是王艳,三天两头倒霉,我回回见了那个叫燕子的姑娘,她都冲我笑的和善,一点也没有要害我的意思。我谨记你的话,面善之人不一定人善,离她远远的,结果,没过几天,我居然收到他丫鬟的传信,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要跟我练手,一起对付王艳,我说这事,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叫我碰到这种事情。” 夜兰听得眉头皱起:“大姐,这事会不会是王艳和她联合起来耍的手段?” 听起来像是没那么简单,也许,真是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看着夜幽没有什么心计,想要憋一个大招,让夜幽犯下大错,这错能让白墨初也说不出话来,沉默着看着秦广义把夜幽赶出去。 想到这里,夜兰再三提醒夜幽。 夜幽则肯定地说道:“三妹,你不知道,我说的王艳出事,是她真的出事,对于我们后院的女人来说,得不到夫君的宠爱,热公公婆婆生气,惹得夫君厌烦,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我说的王艳出事,就是她最近碰上了这种事,你说,她想对付我,不就是想要把我逼走,她独得秦广义的宠爱吗?把这么重要的事打上,就为了绊倒我,其补水得不偿失了?” 夜兰听了之后,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夜幽一想脑子糊涂,在这种事情上,脑子倒是清楚很多,她说的没错,这样的筹码,就为了对付没有什么威胁的夜幽,未免付出太大。 夜幽接着说道:“后来,燕子来找到我,说,王艳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全都是她暗地里动的手,燕子说,她来到秦府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王艳,她要她万劫不复。” 夜幽说这番话的时候做出一副触目心经的感觉,她吓了一跳一般抚了抚胸口,说道:“三妹,你不知道,这燕子当时的表情,可吓人了,就好像那个王艳是她什么仇人一样,王艳这么挤兑我,我都没把她恨成这么样。可见那王艳不知道又对燕子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夜兰听得入神,夜幽骤然住口,喝口茶歇歇气,她下恍然惊觉,她把燕子想想成令一个人了。 “然后呢?”她同样喝杯茶掩饰异常。 夜幽歇了一口气,接着神神秘秘说道:“燕子那人奇怪的很,她说要找王艳复仇,还真说道做到,我当初怕她有诈,没有答应她,结果,过了两天,王艳有出事了,这一回,她惹到了公婆,把公婆气得够呛,秦广义也气得不行,直接下令王艳禁足,这一段时间,就不嗯能够出门了。” “我干茶了几天,后来又派丫鬟去打探,王艳的院子前,时不时就响起她怒气冲冲的声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我丫鬟回来告诉我,他看见好几次,王艳的屋内一阵响动,“噼里啪啦”一阵响,然后就是瓷器碎片被扫出来,好几趟,她看见丫鬟出来好几趟,端着瓷器碎片,眼眶还红红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 夜幽说道:“三妹,这一下子,我是真相信了,那王艳可能还不知道,她自己引了一个什么毒蛇进来,那怪物正坐在暗处,等着吃她的肉,喝他的血,把她撕咬的粉碎。” 夜兰问道:“大姐,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夜兰觉得夜幽说这么多,不是她过来这里的目的。 夜幽有些犹豫着说道:“三妹,我向来问问你,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跟燕子练手,赶紧把王艳从秦家赶出去,她来到秦家两年,凭燕子的本事,真相撼动她的位置,还是有些艰难的,要惹得王艳一点一点被秦家厌弃,需要很长的时间,不知道燕子能不能坚持这么久,况且,难保这中间王艳会想到什么好主意,一下子翻身,把燕子打到,自己又变成从前的地位。” “我不能看到她那样,我想着既然燕子投了诚,不如我和她联手,一起把王艳扳倒,让秦广义厌烦她,把她赶出府去,我就高枕无忧了。” 夜幽的脸上尽是忌惮之意,可见王艳手段高明,曾经加在也有头上的日子,让夜幽深深忌惮。 夜兰没有立刻回答,她问了夜幽几个问题:“大姐,若是她们链各个只是做戏,就是为了对付你,你却行了她们的当,结果她们计划得逞,你被赶出秦家,你待如何?” 夜幽眼眸落寞,说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夜兰知道,她说的一条路可走,不是会沈家,而是自杀这条路。 在这个时代,被休的女子地位最是地下,对于有骨气的女子来说,被休之时就是绝命之日。 夜兰用责备的眼神看她,说道:“大姐怎可轻易言此,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就算为了爹和娘,你也不能如此轻率。” 夜幽深深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夜兰沉吟了片刻,说道:“大姐,我劝你,还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突然被秦广义收进=尽府里的人,来路不明,大姐不能轻易放松警惕,若真想动手,不如按我说的法子,等你有了身孕,到时候同窗事发,你真的栽在了贼船上,你也有保命的依据,凭你肚子里的孩子,秦广义,也不可能轻易就把你赶走。” 听了夜兰说的话,夜幽思索了片刻之后,深以为然,她笑的不好意思,说道:“多谢你了,三妹,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亏你给我出了主意,不然,我都不知道能走到哪里,这秦府夫人的位置,也是多亏了你。” 夜兰笑的淡然,说道:“大姐,我们是一家人,本应如此。” 夜兰说的诚恳,见夜幽的模样,许是被沈溪风提点了一番,若非白墨初,她确实找不到秦家这么好的婆家,秦广义虽然现在三妻四妾,但人品却不差,也不会生意做的这么风生水起,也是个油菜花的人。 以当年沈家的家世,夜幽能嫁给他,属实是高攀了。 夜幽像是开了窍一般,听见沈溪风的话,沈溪风明里暗里的提点,忽然之间一下子都明白了,对于夜兰,她感觉到很羞愧,夜兰十二岁那年,醒过来之后就想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也没有再过于亲近她,夜兰平日里虽然对她态度淡淡,可是她真出了事,去找夜兰,夜兰乡野没想的就出手帮忙,她为大家做的事情他都不说,只默默地去做,且做非常好,青书一直知道,夜兰是这种人,所以青书愿意亲近夜兰。 可她和夜桃,尤其是她,都明白的太晚了,索性,总算比杨秀娘好,杨秀娘可到现在还没明白呢,不知道感恩的后果,就是杨秀娘那样,她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错事情。 杨秀娘收到这种惩罚,也是她咎由自取。 夜幽想到这一点,心里莫名地轻松了许多,第一次,她有种地对夜兰表示了感谢,夜兰也只淡淡一笑,说他们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夜幽一听到她说的话,竟然会感觉到羞愧,是啊,他们是一家人,只是,一家人的她,只让夜兰付出,她却什么能帮得到夜兰的地方都没有。 “夜兰,我会对你好的。”夜幽郑重其事的说道。 夜兰笑了,“好,我相信。” 就这样,沈家的姐妹终于敞开了心肺,彻彻底底畅谈了一番,从这一刻起,有人终于懂得了感恩,懂得了回报。也许,夜兰一直坚持的都没有错,她不仅能医治人山体上的病痛,还能医治人心灵上的残缺。 这天晚上,夜幽留在沈家用饭,恰好青书也在,一家人开开心心,心无芥蒂地用了晚饭,这一幕,五年前才上演过,沈溪风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和和睦睦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七章 转机 第二日,慕容长松又来找夜兰。 夜兰斜眼看他,说道:“慕容大人,这才第二日,你的案件捋清楚了吗?就慌不跌的跑过来找我?” 慕容长松见被夜兰看穿了用意,讪讪笑道:“夜兰啊,是这样的,我突然想到,昨日你说的一句话特别对。” “什么话?” “你说,王荪可以成为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慕容长松接着说道:“我回去整理了一下,发现年代已久远,在收集信息,已经收集不到,只能像你说的,从知情人那里下手。” “只不过我看钱家两个人的态度,显然很是忌讳,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更别说把他们抓到官府曲了。” “所以,你今天是想让我我陪你再去一趟王荪家吗?”夜兰如实问道。 慕容长松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是的。” 夜兰没什么犹豫,夜点了点头,示意慕容长松在这里等她,她去取就回。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就跟着慕容长松出门了。 到了王荪家,这一会,他不在向上次一样,守在慕容长松必经的路上,王荪家的大门紧闭,慕容长松上去敲门,敲了好半天门才撬开。 王荪一看见慕容长松和夜兰等人,虽然疑惑他们又来了,还是把他们迎进了自己家里。 王荪又给他们倒上了茶,夜兰和慕容长松这一回慢悠悠地等着,没有丝毫心急。 来之前夜兰就跟慕容长松说好了,一切看她眼色行事,她让慕容长松少说话,听她说就行。 慕容长松答应了。 王荪给他们二人泡好了茶,这才坐下,恭敬地问向两人:“不知县令老爷可是查到了什么,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似乎笃定夜兰和慕容长松只要去了钱家就一定会发现异常。 夜兰和慕容长松对视了一眼,夜兰示意慕容长松别说话,她悠悠地开口,说道:“王荪,你说的好像不对,我们昨天去问了钱家二老,他们说的很清楚,他们的孩子确实是丢了,走丢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回来过,他们去找过,没有找到她,如今正是暗自伤怀呢。哪有你说的什么会有人给他们寄银两,而且那钱老也没有重病。” 王荪听后十分疑惑,按照钱家那两个人的脾气,他们不可能把那些贵重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既然之大自己拿到的事不义之财,甚至不惜冒着风险也忍不住把他们摆出来显摆,就不可能会再收回去。 他又问道:“姑娘,您确定他是亲口这么跟您说的?您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活人说的话大多数都是假的,只有死物它们表达的寓意才是真的。” 夜兰笑了:“我当然知道,你说的对,我们也没有贸然就相信了他们的话,而是检查了许久,在钱家上上下下翻找了个遍,也没有你说的什么藏钱的地方,他们钱家看起来并不是富裕的家庭,两个;老人只靠给人做工挣点微博的钱,本就不是殷实的家庭,如今女儿陶鸥,他们更是火上加霜,恨不得整日以泪洗面,哪有你说的什么钱?、” 王荪不可置信一般,看向了慕容长松,慕容长松配合地点点头哦,说道:“更别说,那钱老看起来身体还算英朗,可不是你说的已经病入膏肓了,当然,最重要的事,钱家的人对于你递了状纸一事根本毫不知情,他们说,他们已经对找回来女儿死心了,根本不敢麻烦官府,又怎么可能会委托你递状纸要求找回孩子呢?在他们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杏杳无音讯,怕是早都遭遇了不测,这会儿就算鞥你找回来,恐怕也只能找回来尸骨了。” 王荪手忍不住颤抖,他连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县令大人,你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钱家老爷和钱家的娘子,他们狡猾的很,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骗了你们,你们可不要相信他们啊。” 慕容长松拉长了脸,说道:“你这是什么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身为县令老爷,连带着我身边的姑娘,都是会被人轻易糊弄的吗?我可是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的那种,若随随便便就被人糊弄过去,我还做什么青天大老爷?” 见到县令老爷生气了,王荪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慕容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慕容长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王荪,犯了欺骗官员之罪,本官本就是念在你是初犯,没有处置你,你若在胡搅蛮缠,我非要把你抓进大牢不可,我非要好好教训你,若铁塔镇的居民都想你一样,随随便便就的哥状纸,我这个县令老爷,不得忙死?” 王荪就差跪在地上了,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地辩解道:“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胡搅蛮缠,我,我是真替那个姑娘不值啊,大人,你要相信我啊,这中间的引擎,没有那么简单的?” 夜兰清了清嗓子,示意慕容长松已经够了,慕容长松乖乖地没有在说话,夜兰则说道:“王荪,你说你没有撒谎,可有什么证据,或者说,你知道实情,只是没有对我们和盘托出,不然,为何你已在清掉,却总不说呢?” 王荪一瞬间陷入了纠结之中,说吧,他答应某人不能说的,不说吧,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坏人逍遥法外,王荪一咬牙,一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说道:“好,我说。” 夜兰和慕容长松做洗耳恭听状:“请吧。” 王荪回忆起从前的事,缓缓说起:“那杏儿姑娘离开许久之后,他家里人不断收到钱财,我说的,我以为那是杏儿姑娘寄过来的,只是钱家两人扁鹊不承认。当然,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还是我无意间撞见了送信的人,那钱家两个人嫌我纠缠的紧,才匆匆告诉我两句。” “事情就这么过去,两年,今年是杏儿离开的第三年,前一段时间我上街,偶然间碰到了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去秦家 “我碰到的人,正是几年前嫁给富商的王家的小姐,王家小姐与我家相邻,我们之间也有很多交情,她嫁过去之后好几年我都没有在见过她,时隔两年,再次相见,发现那个小姐已然变了模样,不再是我记忆中的王小姐,我本想上去招呼一声,她看见我,急匆匆掩面走了,也不知是为何?” 说完,王荪又补充道:“我竟不知,女子过了两年的时间,还能发生这么大的容貌改变。” 说完,一阵唏嘘。 夜兰听完他说的话,想了想,问道:“那王夫人既然与你相识,又为何见到你就匆匆逃走?” 王荪笑了,不知道为何,夜兰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出了意一丝冷意,他说道:“姑娘,你猜是为何?就像做贼心虚一样逃走了,你说,是为何呢?” 王荪的意思是,王家的小姐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不敢见他,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王荪笑道:“姑娘,您看,此事是不是很可疑?您若不继续插下去,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委屈?” 慕容长松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可知道,钱家的人,为何对钱杏儿的踪迹遮遮掩掩?好像有什么忌讳一样?” 王荪摇了摇头:“大人,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做贼心虚,那肯定室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夜兰听完,若有所思,沉默了半天之后,问道:“你隔壁住的王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王荪不紧不慢地说道:“名叫王艳,小子燕儿,年芳二十,嫁去秦家两年。” 夜兰紧跟着问道:“秦家?可是秦广义?” “正是。”王荪点头。 夜兰恍然间大悟,她说怎么一见到王荪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听见王荪把事情这么一说,她不自觉的就把他说的和夜幽联系在一起。 这边夜兰脸色不好,那边慕容长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雾水地看着夜兰。 夜兰径直离开了王荪的家,慕容长松仅仅跟在她身后,不解地问道:“夜兰,发生何事了,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夜兰把秦广义是自己的姐夫,自己的大姐是秦家的夫人,以及夜幽最近来找她,告知她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慕容长松,慕容长松听到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会吧。”他震惊说道:“天底下就燃油这么巧的事情,着你这么一说,好像还得去秦家走一趟了。” 听到慕容长松这么说,夜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慕容长松说道:“不必了,此事事关我的家事,慕容大人且等着,我亲自去一趟,探听一下消息。” 慕容长松知道,夜兰不希望打扰到她家里人的生活,可生活和案件是要分开的,他知道自己此事应该坚决一点,必须要求公事公办,可是面对夜兰,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半天之后,点点头,无奈道:“好吧,那你去吧,我等着你的消息,记住,要注意安全啊。” 夜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秦家大院。 夜幽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忽然听到吓人来报:“夫人,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见,说是您的三妹,有些事情想要来找您商量。” 秦府虽是白手起家,自秦家越来越有钱之后,一家规矩也建了起来,显得秦府很是严整的模样。 夜幽一听说夜兰来了,很是欣喜,赶紧让人请她进来,夜兰主动来找她,这一点很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转瞬之间,她又有些忐忑,以夜兰这种淡薄的性格,能主动来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焦急不安对等待着,最后,夜幽索性主动去找夜兰,走到半路,迎上了夜兰的身影。 “怎么了,三妹,可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夜幽一见夜兰,就着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询问。 夜兰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夜幽的心思之后,好笑的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要紧张,大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夜幽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心神放松下来难得夜兰来一次秦府,夜幽领着夜兰好好地逛一逛秦府。 这正合夜兰的心意,她就是想要来看一看夜幽对她说的两个人,一个叫王艳,一个叫燕儿,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想法,需要得到确认,必须要亲自来一趟。 最好夜幽带着她,逛着逛着,就能碰到她们两个人。 据王荪的说法,嫁给秦广义的王家姑娘,本名叫王艳,小字燕儿,可为什么,接近王艳的人,被秦广义新台的小妾,也叫燕儿,这不会是什么巧合,夜兰坚信。 夜幽边待着夜兰逛秦府,边介绍秦府的魅力,不得不说,秦府还是相当富丽堂皇的,只不过秦广义的审美不怎么样,看起来到处金光闪闪,五颜六色,和杨秀娘的眼光有的一拼。 正想着,真是巧了,迎面撞过来一个身穿华贵服饰,身边还跟着几个丫鬟的女子。 那女子长相倒是姣好,只是一脸刻薄之相,她一见到夜幽,立刻尖声倒:“呦,我说,这是谁啊?不是我们秦府的夫人吗?今日怎么有这闲心,还在秦府闲逛,当心撞着小娇娇,老爷治你得罪。” 他口中的小娇娇,自然就是燕儿了,从打燕儿进府,颇得秦广义的欢心,再加上燕儿的各种针对,她简直可以说成为秦府的管家了,隐隐有超过夜幽这个正经夫人的趋势。 只不过燕儿几次三番前来交好,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她只是针对王艳,待得手,她就立刻离开秦府,保证自己不会再出现。 夜幽这才没有管,不然,以她的脾气,早都待在自己屋里偷着抹眼泪,独自抑郁了,哪还有什么闲心出来,甚至还逛秦府院子。 王艳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按理说她与夜幽斗了两年,怎么着也了解夜幽的脾气了,若她心情平静下来,一定能发觉出现在的不对劲,可惜她被燕儿接二连三的手段搞得缩手不及,手忙脚乱,早就失了平常心。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有怀疑是燕儿搞的鬼,被秦广义关了几天的紧闭之后,她终于反映了过来,她咬咬牙决定反击,可惜,燕儿压根也不给她这个机会,可以说,她现在就是被燕儿碾在脚底下,压根也翻不了身。 故而她现在,怨气很重,见到谁都想刺一刺。 夜兰不说话,自王艳出现,她就开始上下打量这个人,夜幽在她耳边小圣地说道:“这人是王艳,就是她,整天跟我作对。” 果然,王艳跟夜幽对峙的时候,咄咄逼人,夜幽软绵的性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说的,差点急眼了。 夜兰不动声色,缓缓地走到一旁坐下,她的眼光还是放在王艳的身上,没有离开。 王艳和夜幽针锋相对,她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夜幽落了下风。 王艳得空歇了口气,注意到一旁夜兰的视线,眼角一瞥,神奇地说道:“这是什么穷酸亲戚,我说沈夜幽,就你身上这个穷酸气,差点把整个沈府盖住了,你还待着你穷酸亲戚过来,我说怎么离老远,就闻到一股穷酸气息。” 说吧,颇为嫌弃地捂了捂鼻子,似乎真能闻到那股味道一般。 她招呼着身后的丫鬟连连退后好几步,这才说道:“赶紧把人弄走,不然我就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把你穷酸亲戚弄走。简直熏死人了,老爷也不会开心的。” 王艳这么说着,还真想着去找秦广义,王艳嫁进秦府的时日短,一向看不起夜幽,他们沈家不过靠医馆发家,整日看病救人的穷酸大夫,能挣几个钱,再加上又听说杨秀娘赌博把自己家赌没了的事情,更加看不起夜幽,连带着不管她带过来的什么人,都看不起了。 夜幽气急了,夜兰却神色平静。 夜幽口不择言,脑子不经思考,脱口而出道:“我沈家,行医救人,光明磊落,我们做的是善事,是茵福百姓的好事,岂容你玷污?你王艳,你又是什么东西,这么些年,都没见过你有什么亲人过来探望,也不知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还是什么孤魂野鬼,被秦广义捡回家,当祖宗一样供奉着你,你别不知好歹了,给你脸是秦广义看得起你,你别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王艳往夜幽身后看了一眼,神色得意地说道:“我就是承蒙老爷看得起,你能怎么样,你还不是这么些年,被老爷当个工具人一样摆在家中,有什么用,连个蛋都不下,站着茅坑不拉屎,我看,老爷过不了多久就准备要休了你了。” 夜幽气得浑身发抖,她上前一步,指着王艳骂道:“你,你,你,你再说一次!” “说就说,”王艳丝毫不忌惮,摇头晃脑道:“你啊,就是不下蛋的母鸡!”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遇王艳 “你若是自觉,就赶紧把秦府夫人的位置让出来,省的没脸没皮地被老爷休了,到时候,丢脸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王艳瞥了她一眼,说道。 “你,你放屁!”夜幽实在忍不住了,怒声骂道:“你这个小贱人,你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就算秦家没了,秦广义也不可能休了我,我沈家医馆在铁塔镇一日,秦广义就得留我一日,就算我永远升不了孩子,他也不敢休了我!” 王艳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眯着眼,看着远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在心里确定这么远的距离,他一定听清了夜幽方才说的话,更何况,方才夜幽气急,还加大了音量,喊出了那些话,老爷不可能听不见。 王艳不说话了,她把双手负于身后,优哉游哉地等着秦广义的走进。 夜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今天真是被王艳气坏了,也不知王艳是不是吃错药了,今日尽说一些难听的话刺激她。 等她平复了心情之后,发现王艳半天没有说话,看到她优哉游哉的表情,还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身后,夜幽身体一僵,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片刻之后—— “夜幽。”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夜幽僵硬的转过身子,这个声音她哪能不熟悉,这不就是秦广义的声音啊。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又找了王艳的道了,王艳故意刺激她说出难听的话,是因为她看见了秦广义就在她身后,果不其然,夜幽偷偷那眼瞥了一眼秦广义的神色,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生气的样子。 夜幽心中懊恼,自己怎么老是着她的道,这个王艳,太狡猾了,夜幽不忘拿眼刀剜乐乐王艳一眼。 王艳不介意夜幽刺客的挣扎,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起来秦广义似乎气得不轻,这一回,总算不是她犯错了,接连好几日的吃瘪,这一回,终于叫她扬眉吐气了。 夜幽忐忑不安地给秦广义请安:“老爷,我方才——” 她刚想解释,就看见秦广义一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夜幽急了,一抬头,就看见秦广义直直超夜兰走了过去。 王艳乐的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这下好了,夜幽这个没脑子的,一下子犯了好几个错,终于惹得老爷了,看着一回老爷怎么狠狠地惩罚她。 夜兰此时正坐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石凳上,看见两人吵了起来,他也不阻止,就这么静静听着,仿佛跟她无关,不过,细心的人能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在王艳身上,不曾离开。 此时见到秦广义冲着他走过来,也不紧张,待秦广义走到跟前,她方才起身,淡淡行了一礼,说道:“秦老爷。” 王艳以为秦广义应当狠狠地斥责她,把她赶出府去,就连夜幽也有点紧张,她在想是不是夜兰不对秦广义的眼,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挡在夜兰的身前。 谁知,出乎两个人意料的事,秦广义居然也缓缓弯腰,行了一礼,再抬头时,他脸上笑得和煦,说道:“沈姑娘有礼,不知沈姑娘怎么里突然降临寒舍,下回沈姑娘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备好酒席,请沈姑娘好好吃一宴席。” 夜兰淡淡含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来找家姐,倒没想过叨扰亲老爷,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哪里,”秦广义连连摆手,那模样,仿佛能够让深夜兰来家中吃席是他的荣幸一般。 “沈姑娘客气了,论身份地位,我哪里比得过沈姑娘你,沈姑娘能来寒舍吃一顿饭,都使寒舍蓬荜生辉。” 夜兰笑的含蓄:“亲老爷客气了。” 王艳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秦广义对夜幽带来的人这么客气,不应该啊,他们沈家不过是给人看病的,顶多厉害的就是开了个医馆,有什么好厉害的,秦广义他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对他毫无用处的人,他压根也不会去结交。 王艳惊完了,夜幽也有些不敢置信,她可没想过,夜兰这么招人喜欢,让秦广义都对她刮目相看。 秦广义和夜兰一阵寒暄,连神经大条的夜幽都隐隐约约能察觉出来,秦广义对夜兰带着隐隐地讨好之意,更别说王艳了。 夜幽有一个直觉,就是秦广义对夜兰的态度如此,并不是因为她们沈家医馆的缘故,倒是是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眼见着夜兰的目光总是往王艳身上瞥,秦广义隐隐约约明白了,转过身来,冲着王艳,声音冷淡道:“王艳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吗?” 王艳吓得立刻伏在地上,装作委屈道:“老爷,妾身不知啊,妾身就在这里好好地走着,遇到了姐姐,还没跟姐姐说两句话,姐姐就突然冲着妾身发难,妾身还委屈,不知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然后就看见老爷您来了,妾身也没有做错什么啊,再说,这些天,妾身已经受到了教训够多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妾身心平气和,开始信佛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笃定秦广义听得到夜幽大声嚷嚷的话,听不到自己故意放低声音说的话。 没想到秦广义眉头一挑,说道:“王艳,你当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吗?平日里就见你总欺负夫人,我已经给过你校训了,你还是不长记性,今日,你可给我记好了,我若在看见你屡屡欺负夫人,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有多远滚多远去,别再让我再见到你。” 夜兰沉默不语,很明显,秦广义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总是看向王艳,并不是想让秦广义给夜幽出气,二十她看王艳的举止动作,眉眼之中,有时候,很像一个人。 不过既然他误会了,替夜幽教训了王艳,那也没什么关系,相想必夜幽心里,刺客应当很舒服吧。 夜兰看向夜幽,本以为她会漏出喜悦的神色,没想到这一看,她看不出来她的半点喜悦。 夜幽眉头紧皱,她在想,这些日子明明是王艳得罪了燕儿,她才受到处罚,秦广义罚她并不是为了自己,可在夜兰面前,他为了讨好夜兰,硬生生说是为了自己,是王艳对自己不敬,他才会惩罚王艳,这让夜幽觉得心中不舒服。 秦广义倒是一箭穿雕,她则白白背了个善妒的名声。 夜幽神色复杂地看了秦广义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夜兰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秦广义的目光微妙了一些,秦广义不知是没想到还是怎么样,一点也没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还在脸色沉沉地训着王艳,直把王艳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好了。”夜兰终于出声。 秦广义也顺势停下了训斥,面向夜兰时,又笑容满面:“沈姑娘,怎么了?可要我陪你逛一逛这院子,我的院子说起来还是有些故事的,这要从我的太爷爷讲起,那个时候,我太爷爷——” “好了,”见他马上要滔滔不绝的讲起,夜兰不得不又一次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秦老爷,我不需要你陪,秦老爷去忙你的就行了,秦老爷日理万机,我就不占用秦老爷的时间了,夜幽陪着我就行,秦老爷,赶快去忙你的吧。” 夜兰给秦广义行了一礼,就要离开,秦广义赶紧拦住她:“哎,沈姑娘,沈姑娘——” 他还想多跟夜兰说说话,拉进一些关系,他还指着夜兰能在那位耳边多给他说一些好话呢。 奈何夜兰这一回拒绝的干脆,她转过头来,语气坚决,说道:“秦老爷,没事的话,我就跟着我大姐告辞了,我还要跟我大姐说一些体己话,外人不好跟着。” 秦广义知道她的意思,没办法,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他只好不跟着。 夜兰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说道:“哦,对了,秦老爷。” 秦广义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赶紧凑上去,问道:“怎么了沈姑娘,可是还是需要我作陪?” “并不是,”夜兰冷静地摇摇头,她问道:“秦老爷,听闻你新收了一个小妾,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眼福,能去看一看那人的天人之姿?” 秦广义一听,待在了原地,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毛,他又误会了夜兰的意思,他还以为夜兰是来兴师问罪的,一瞬间的事,脑海里已经过了几百个送走燕儿的方法。 他勉强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沈姑娘想去就去,不过这燕儿其实是我亲一段时间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女子,她说她的家人都被洪水冲走了,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求我把她收留,她可以洗衣做饭,为奴为婢。” “哦?”夜兰毫无情绪地反问了一声,就这么一声,听在秦广义的耳中,立刻有了很多内涵,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赶紧说道:“沈姑娘,是我觉得她可怜,才把她待会附上的,你若不喜欢,我就不让她住在府里了,给她找一处别院,好好养老吧。” 第一百八十章 真相 夜兰轻笑一声,说道:“秦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秦广义听见夜兰说了很多遍,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一看燕儿的长相,秦广义这才送了心神,让夜幽领着夜兰去燕儿的院子里看一看。 夜兰走了之后,秦广义连处置王艳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呆呆地站了半天,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留下王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明白怎么又是自己倒霉。 当然,她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 ------------------------------------- 夜兰跟在夜幽的身后,走到了燕儿的院子,路上,夜幽问夜兰:“三妹,你去找燕儿,是为了什么啊?” 夜幽不知道夜兰突然提出要找燕儿,是想要摆脱刚才秦广义的追逐儿临时找的借口,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夜兰微微一笑,吧自己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夜幽,夜幽想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三妹,你说,这事实跟王艳有关?既然跟王艳有关,那你何不去找王艳,为什么要去找燕儿。” 夜兰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她说:“我方才已经见过那燕儿,发现她和我想的一样,只要再见了燕儿,我就能确定一件事。” “是什么事情?”夜幽赶紧问道:“跟燕儿也有关系?” 依夜幽的性子,能想出这个个因果关系,已经不容易了,夜兰不准备吧自己的猜测告诉她,只跟他说到了再说,等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会把结果告诉他。 这件事情还要告诉慕容长松。 走到燕儿的院子里,一眼见到燕儿,她正怔怔地站在一盆牡丹花前,看着那牡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两人的动静都没有回头。 夜幽这些时日和她也算是相识了,一走进院子里,见燕儿没有回头,轻声喊道:“燕儿。” 燕儿闻声回头,看见夜幽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又是一怔。 以询问的语气问道:“夫人,你身旁的这位是?” 即便是陌生人,燕儿仍然眼神淡淡,似乎对于她的出现只是礼貌的询问,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好奇之心。 夜幽介绍道:“这是家妹,排行老三。” 燕儿礼貌的行了一礼,夜兰仔细打量了燕儿其人,这人身上有一种勘破世俗的气息,只不过,听夜幽的话,她做的事情,似乎并不像是看破世俗的模样。 燕儿领着两个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又唤丫鬟来倒水。 静坐之后,夜兰闻着屋内的檀香,微微吸了吸鼻子。这檀香之中,还隐藏着淡淡的药味,一般人不会一直在屋内熏香,除非需要压制什么味道,不然的话,非熏得头疼脑热不可。 夜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燕儿的院子,借助饮茶的动作,掩盖自己的行为。 燕儿开口问道:“夫人,突然来找我,可是想通了?” 夜幽掩饰性地喝了口茶,她也不是想通了才来找她的,这不是夜兰说要来看一看她嘛,可她也不能说家妹对你感兴趣,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吧? 该怎么说呢?夜幽左右为难。 夜兰适时开口:“燕儿姑娘误会了,这一次,是我想来,跟我姐姐没有关系。” “哦?”俨然略微有些诧异,她说道:“我跟沈姑娘,似乎没有什么交集,不知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引起了沈姑娘的兴趣。” 夜兰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燕儿姑娘。” 燕儿礼貌颔首,说道:“请问。” 夜兰说道:“我前几日同县令大人遇到了一个奇怪的案子,投状纸的是一个男子,他自称是钱家的邻居,钱家的女儿失踪了几年,杳无音讯,如今钱老卧病在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看不过去,想要替他们投个状纸,要求官府能帮忙寻找一下钱杏儿,就是钱家两个老人的孩子。” 夜兰说的越多,燕儿的脸色就越难看,她看到夜兰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勉强说道:“此事听起来,奇怪的很,既然不管自己的事,还是关心好自己微妙,其他的事,旁人怎么能知道,各种缘由,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才对,他一个邻居,身为邻居,应当又邻居的自觉,还是不要插手此事的为好。” 夜兰淡淡一笑,听了燕儿的回答,在看此刻燕儿的脸色,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她又问道:“燕儿姑娘,你看着杏儿姑娘,此事做法如何?” 提起钱杏儿,燕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颇为厌弃地别过脸去,说道:“钱杏儿这般所为,实在糟糕透顶,她这样,显然是没把家中老父亲,老母亲放在心里过,又加之安慕虚荣,总想着嫁个有钱人,熟不知没有本事,就算嫁过去,也是受人欺负的命,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有钱人家后院里填井的亡魂,要我评价她,只能说此举极其蠢笨,又自以为是。” 燕儿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又犀利异常,好像在心中评价过很多次一般,直把夜幽都看呆了,目前为止,燕儿在她面前流露的一直是温和的态度,这还是夜幽第一次看见她痛恨的模样。 夜兰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正因为如此,你才宁愿牺牲自己的后半辈子,也要钱杏儿付出代价是吗?” 燕儿立刻看向夜兰,她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夜幽也一脸惊恐地看向了夜兰,不怪她,实在是夜兰的思维跳的太快,她完全跟不上啊。 夜兰冷静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才是王家的大小姐,王艳,是钱杏儿,她夺了你的身份,害了你,没想到,你没有死,过了两年,又来找她复仇,她不甘心本来该市自己的生活被她夺取,这才处心积虑地靠近她,想要她付出代价。” “你化名燕儿,是因为燕儿本来就是你的名字,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用了易容的膏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药味,你每日都会熏很重的檀香,对不对?”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承认 夜兰的话音说完,就看见燕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过那表情只维持了一瞬,片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一脸冷静地说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这些话,你是要有证据的,否则,那就是污蔑了。” 燕儿淡淡地看了夜兰一眼,又说到:“沈姑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些想法,我想告诉你的事,你的猜测都不是对的,还是不想乱想了,赶快回去吧。” 夜兰笃定地说道:“燕儿姑娘,你又为何不承认呢?事情的真相不就是如此吗?我说出了你的心声,不是吗?” 燕儿坚决不承认,夜幽在一旁看得惊心,她不知道夜兰为何非要坚持这样说,对于他而言,夜兰说的话就像是探访夜谈一样,她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要说沈溪风也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她压根也想象不到这时间人性竟然如此险恶。 夜幽迟疑地问道:“三妹,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推断?” 就凭夜兰方才跟她说的,她和慕容长松这两日的奔波,她不信夜兰会这么大胆的做猜测,甚至直接质问当事人,不得不说,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她才会在燕儿面前直接说出真相,不然的话,夜幽才不信,以夜兰的个性,会做出来这么吕莽的事情。 见燕儿始终不承认,夜兰轻笑一声,说道:“燕儿姑娘,那你知道王荪吗?他又为何会主动替你报案呢?他报了案,却又不对我们说出事实的真相,原本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知道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我知道了,我猜,他是因为受了你的嘱托,你告诉他,不要惊动官府的人,她会自己动手,让钱杏儿付出该有的代价。” 夜兰接着说道:“你不让他保管,一来,你不想把这件事牵连于他,二来,你心里以为,秦家家大业大,就算保管,他秦广义有钱,真想护着钱杏儿,官府的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你不甘心如此,就亲自进了这里报仇。我说的对不对,燕儿姑娘?” 燕儿故意接近钱杏儿,她借助自己易了容的脸,主动向钱杏儿表示投诚之意,钱杏儿没有认出来她,真的上了她的当,自己把她带进附中,自食恶果。 燕儿一步一步把钱杏儿置于绝境,眼看着,钱杏儿已经惹得秦广义的不快了,终于快达到她的目的了。 夜兰问道:“燕儿姑娘,你想让钱杏儿失去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眼看着你就要成功了,你又没有想过,你成功了之后,想要做什么呢?是接着在秦府待下去,还是去找你的父母?我才,这两种都不是你想要的吧?” 燕儿静静地看着夜兰不说话,倔强的眼神中,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夜兰猜测,钱杏儿定是用钱收买了王家的父母,让他们不要拆穿她,不是王艳的事实,这么些年钱杏儿都顶替王艳的身份在秦府过得好好的,很显然,王家的两人确实是被收买了。 想到他们肯为了一点聘礼就送王艳去做妾,被钱杏儿用一点钱收买也不稀奇了。反正在他们心里,王艳怕是已经不在人事了,只是钱杏儿这个人着实厉害,她一张嘴居然能骗过王家二老,不得不说很厉害了。 王艳的父母既然是这种人,想来王艳对他们也是失望,等她真的做到了她想要的,可能会迷茫,不知道前路何方? 经夜兰这么一说,王艳的眼中还真流漏出迷茫的神色,王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了,方才夜兰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她就在思考,当初想的很好,等一切做完,她就抽身离开,只可惜,想的很好,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静静地成长。 夜兰不知道这些,她还在等着王艳的回答。 王艳叹了一口气,在夜兰和夜幽来之前,她还真不知道王荪居然没有听她的劝告,还是报官了。 她知道王荪对她的想法,王荪大小就爱黏在她的身边,小的时候她还不懂,等到再长大一些,她就知道了,王荪总是趁她不注意,偷偷地看她,王荪总是脸红着把她爱吃的东西塞到她的怀里,王荪总是在她出门时,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她说他变态,他振振有词说他是在保护自己。 …… 这一切的一切,等王艳在长大一些之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们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就连她自己也以为爹娘迟早会把自己嫁给王荪,谁知道秦广义路过了她们家的门前,他们三个人命运都改变了。 她那年坐上了去往秦府的花轿,谁知轿夫被钱杏儿收买,走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她正疑惑,自己掀开帘子下了轿子,却见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转头看见了钱杏儿,她双手背在身后,正笑容诡异地看着她。 王艳那时还把钱杏儿当成好友,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刚想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告诉她自己的遭遇,忽然身子一歪,就这么直直滚落到山崖下去,最后的视线,是钱杏儿奸计得逞之后的得意的笑,还有她未来得及收回的双臂。 幸运的事,山崖下面是一条很深的河,她福大命大,被一个老妇人给救了,那妇人自己一个人居住在山下,看见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她年龄大了,本来怕自己去救了,有可能两个人都上不了岸了,可自己一个人寂寞的时间长了,是在是想找一个说话的人陪着,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下水了。 就这样,王艳被她救活了,她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中间的曲折,才明白最后钱杏儿那个笑的用意。 在山崖下生活了许久,一开始,她还在期盼她的家里人,或者是秦广义,再不济,是王荪回来找她,可是,等了许久,她始终等不到人,那个时候,她绝望地想着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那个老妇人,她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坚持着照顾她,一点一点地让她从雾霾中走出来,老妇人对她好,甚至与生她养她的父母想必比较,这个老妇人都更胜一筹。 王艳的心终于被她感化,尽管如此,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想报仇的想法,这个执念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最后长成了参天的大树,拔都拔不走了。 老妇人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她的恨意,很多次,她都劝她,不要活的这么累,王艳摇摇头,他坚持自己的决定,她没法看着害了自己的人还幸福地活着,她言笑晏晏,婉转承欢时,她在床上养摔断的三根肋骨,她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就是老天爷看不下去,给了她时间,让她亲自为自己报仇的。 老妇人见劝不动她,也歇了这个心思。 虽然报仇心切,王艳却没有走,她走了,老妇人就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她不忍心看见那样的场景发生。 她就待在山崖地下,一直陪着老妇人生活,老妇人不方便做的事情,她去替她做,她会女工,会织布,会刺绣,她帮着老妇人做了好多衣服,她会爬上树,摘野果子,她帮着老妇人收集粮食。 老妇人见她不提出了山崖的事,还以为她想开了,很欣慰。 一年多是时间过去了,老妇人突然就不行了,她陪了她一年多,本来坐好准备三年五年,甚至更多,谁知道老人只撑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天她哭得很伤心,反倒是老妇人,转过头来安慰她,她把自己最后的秘密告诉了王艳,老妇人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转给人美容的美容师,后来自己发明了一种可以易容的药水,只不过要忍受疼痛,并且一旦用了这药水,就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了。 她的药水一经推出,引起很多人争抢,她把药水的副作用说的清清楚楚,这才卖给了那些人,谁知道那些人只是图个新鲜,等用了药水之后,发现自己的样子回不去了,他们一个个心里后悔,尽管她说的很清楚了,她一开始就说了,药水的副作用很多,可那些用了药水的人不听,非要她把他们原来的样子还远了,这其中,还有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同行人。 老妇人没有办法,为了躲避那些人,她走了很多地方,她发明的易容的药水,也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这一辈子孤身一人,她庆幸最后的时间遇到了王艳,还有王艳来陪伴她,走过这最后一程。 老妇人临死之前,把自己发明的医用药水给了她,甚至还把药方给他了。她说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在她手里也没有用,不如就当做个善事,送给她了。 老妇人说王艳被困在这里不出去,一定是有苦衷,这个易容药水或许对她有帮助。 就这样,临终的老妇人把自己的半辈子的研究给了王艳,还给王艳指了出山的路,安详的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放下仇恨 王艳哭了好些天,她挖了坟墓,把老妇人埋了起来,她没有立刻出了山崖,她给老妇人守了一个月的灵,祈祷她早登极乐。 一个月之后,她才带着老妇人留给她的东西哎离开。 离开之前,她在老妇人的墓前逗留了一会儿,告诉老妇人,她确实用得着老妇人留给她的东西,她确实回去的身份不太方便,可是,有违她初中的事,她要回去,不是为了改头换面好好生活,二十为了让该收到教训的人,受到教训,原谅她没法忘记这血海深仇。 在山崖地下的每一天,她都没有办法宁静。 好好地祭奠了一下老妇人,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离开之前,她深深地看了墓地一眼,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眼,即将是最后一眼。 ------------------------------------- “燕儿姑娘,燕儿姑娘?” 夜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好久,终于见她回了神。 “燕儿姑娘?你没事吧?燕儿姑娘?”夜兰看着她怔怔地发了很久的呆,还以为她怎么了。 王艳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以前的是。” 她目光复杂的看了夜兰一眼,说道:“这位姑娘,你是夫人的亲姐妹是吗?” 燕儿别有深意的看了夜幽一眼,说道:“倒是看不出来,夫人的妹妹竟还有这等眼力,这等魄力,很厉害了。” 这话一出,夜幽勉勉强强明白燕儿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沮丧,这,难道是自己又被瞧不起了? 夜兰淡淡一笑,说道:“燕儿姑娘真会说笑。我大姐,也是不差的。” 燕儿笑了,说道:“沈姑娘说的是。” 夜幽忍不住插嘴道:“我家三妹,我确实不能比,我三妹小小年纪,就能挣钱给我们家买房子,还凭借自己的本事,在铁塔镇开了一家医馆,燕儿姑娘果看你好像是外地的,不知道吧,我家三妹现在在铁塔镇可是颇有声望的一个人,寻常人见到她,怎么着也会打一声招呼。” 尽管知道自己被开刷了,夜幽毫不介意,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她有整个认知。燕儿夸她的妹妹,她还是很高兴,她的妹妹就是这么优秀,到了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被别人夸,她高兴还来不及。 几人对视了一眼,笑了。 窗外有清风拂过,鸟语花香。 …… 燕儿看着夜兰沉默了许久,最终化成悠悠一句长叹,说道:“沈姑娘,不瞒你说,方才你们没进来之前,我正在思考此事,你说的很对,这些天我都在犹豫,我很彷徨,来之前,我想的很好,只要报了仇,只要把钱杏儿赶出府去,我就抽身离开秦府,只是——” 燕儿苦笑一声,她的手又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说道:“我,我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是秦广义的孩子,我现在,想要离开,恐怕都不能了。” 此话一出,夜幽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指着燕儿的肚子,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怀孕了?你的肚子里?你已经有了?现在?” 燕儿点头:“不错,正是。” 夜幽一时间酸甜苦辣在心中交错,最终,还是秦府的小妾比她早有孩子,燕儿的孩子一出生,以秦广义对燕儿的喜爱程度,恐怕,秦广义的心神就全都放在了燕儿和她的孩子身上,眼中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夜幽神色幽幽,看向燕儿的目光中,带着哀怨。 夜兰也是一怔,她不动声色地搭上了燕儿的脉搏,在心中确定,燕儿是怀了孕。 夜兰说道:“燕儿姑娘,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燕儿示意她直说,“但说无妨。” 夜兰思索了片刻,说道:“燕儿,是想要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吗?像你口中所说的,那位救了你的老妇人一样,是吗?” 燕儿点点头,她早就已经想好了,老妇人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夜兰又问道:“那么这个孩子,你想不想要?” 燕儿犹豫了。 她的肚子里,是她的亲骨肉,尽管摸不着,可是,只要把自己的手搭在肚子上,她就能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母性。 这是人类骨子里就带着的,除非冷血到极致的人,不然的话,不可能会对孩子没有一点感情的。 “我想要,我舍不得他,他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夜兰点头:“不错,孩子确实是无辜的,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施加在孩子身上。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对秦广义,有没有丝毫的爱慕之心?” 燕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夜幽紧张的手都攥了起来。 最终,燕儿摇了摇头:“没有,我对他没有丝毫爱慕之心,甚至他碰我的时候,我心中不适,强自忍着。” 夜兰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办了,我有一个想法,想要问一问燕儿姑娘,若燕儿姑娘同意,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燕儿姑娘个过你想要的生活。” 燕儿的申请略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示意夜兰说道:“沈姑娘请说,只要你能帮我,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夜兰说道:“燕儿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把钱杏儿赶出府去,她也有地方可去,实不相瞒,穷前些日子去过钱家,看到过钱家的情况,这些年,钱杏儿从秦家敛了很多钱财回去,钱家现在家境也算殷实,就算她狼狈回了钱家,以钱家目前的家底,也一样养得起她。” 燕儿神情有些难过,她说道:“我以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最多也是让秦广义厌恶她,秦家的两个老人不喜欢她,秦家的大门再也不会为她敞开。此后,她再嫁,凭她的长相,凭她的样子,凭她的心机,她可能还会反伤什么富贵人家,但那些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夜兰紧跟着问道:“这样的结果,你甘心吗?燕儿姑娘?” 燕儿咬了咬牙,说道:“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我能又什么办法呢?” 说罢,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听沈姑娘的意思是,沈姑娘,你有办法帮我?” 夜兰笑着点点头,她说道:“我有办法,可以让钱杏儿身败名裂,让她从此名声臭了,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都有人记得,她做的这件恶事,甚至,她犯了罪,有违大夏法律,即便她能逃脱,也能让她在铁塔镇再也抬不起头来。” 钱杏儿虽然是杀了人,不过目前王艳还好好的,没有死,不知道按照大夏的法律,这样算不算违反法律。 燕儿想了想,最开始,她不想要报官,本就是怕秦广义保她,不会让钱杏儿坐牢的,她无权无势,凭借着她自己的力量感,根本也不能跟她们作对。 如今听到夜兰的话,她半信半疑,说道:“当真?你真的有信心,能够扳倒她?跟秦广义作对?” 燕儿没有看到方才请秦广义对夜兰的态度那一幕,此刻,若是钱杏儿在这里,一定毫不犹豫就信了。 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把握秦广义能对钱杏儿下手,毕竟他已经把钱杏儿纳入府中,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不可能让钱杏儿这么丑的事被定罪,当年她见过她的面,钱杏儿私自把她换了,他肯定知道这事,也不知道钱杏儿用了什么方式,把他的魂给迷住了,竟让他没再追究钱杏儿替嫁一事。 钱杏儿谋害她的事情要是东窗事发,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逃脱不了这个责任,就算他能撇清,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秦家的脸面,他秦广义,是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 夜幽适时帮抢:“当然,你要相信我三妹,她可什么都会,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她明白夜兰的意思了,夜兰想让燕儿把孩子生下来,过继给自己,没有孩子的牵挂,燕儿也能无忧无虑地离开,这样一来,她既有了孩子,也圆了燕儿的愿望,可谓是两全其美,夜幽心里不得不佩服夜兰的心思,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这种时候,她在不出声帮忙,也太榆木疙瘩脑子了吧! 燕儿看了夜兰一眼,说道:“夜兰姑娘的意思,我还是不明白,难道,姑娘,你真的有办法支付钱杏儿吗?以我对钱杏儿的了解,她是一个狡诈之人,心思很深,说不定,她还有什么后手留着。” 燕儿顾虑的正是这件事,钱杏儿这么些时日一直没有反击,她怕她实在憋大招,现在的状态,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夜兰淡淡一笑,说道:“燕儿姑娘,相信我,我会让她心服口服的。” 燕儿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不知沈姑娘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夜兰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喜欢秦广义,又想留着这个孩子,那你就不要把你怀孕的事告诉秦广义,最好谁都不说,没有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了一点秦广义知道的风险。”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久不见 “你知道秦广义对你的感情,他现在可是满门心思都在你身上。就算他不知道你有了身孕,他都不会轻易放你走,更何况,他要是知道你的肚子里,有了他的果肉,他那还能如此轻易的放你走?” “燕儿姑娘,你肚子里有孩子的事,千万不要让秦广义知道,孩子你既然想要,就留在自己身边,等秦广义对你逐渐失了耐心,我再想办法,把你偷偷带走。当然,一定要趁你还没有显怀,等你肚子渐渐打了起来,就是相瞒,也瞒不住了。” 夜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她懂了夜兰的意思了,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怎么不是权燕儿生下孩子,把孩子留给她,她是秦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她的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难道不比跟着她喝风吃土有更好的生活条件吗? 燕儿把孩子带走了,那她也什么都得不到啊。 夜幽紧张地等待着燕儿的回答。 夜兰这个提议,燕儿还没有做出回应,她想,燕儿也许和她想的一样,把孩子留在她自己身边,只会让孩子跟着自己吃苦,不如就把孩子留给她,她会好好教导孩子,以秦家的条件,这孩子想要读书考取功名,还是想集成他爹的家产,哪一样都比跟着她自己好太多。 夜幽希望燕儿此刻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可惜的是,燕儿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幻想。 “好,我同意,”燕儿想了很久,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想了很多,也想到了夜幽想到的问题,不过,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要把他带在身边,她觉得,自己会把他教导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夜幽的心,霎时间凉了。 片刻之后,她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这样一来,不是没有人再秦府跟她作对了吗?至少,她没有轻敌了不是吗? 不过,转眼她就想到,这两个人走了,秦广义还会再带来别的女人,一瞬间的时间,她就泄了气,哎,还是有孩子好啊。 夜兰和燕儿两个人不知道夜幽的心思,两人达成了共识,相视一笑,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日就数燕儿最开心,她本来就在忧心的事,被夜兰迎上门来解决了,这样一来,技能让钱杏儿付出严厉的代价,她自己又能全身而退,还能收获个孩子,燕儿很开心。 她邀请两人在她的院子里留下,让她们尝一尝她的手艺,被夜兰拒绝了,她说她还要去处理事情,不能在这里多逗留,就告别了燕儿和夜幽,先离开了。 夜幽和燕儿又说了一番体己话,事情都谈开了说,夜幽对王艳的最后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了,燕儿对她也没有什么戒备之心了,两人聊得很开心,夜幽把自己的焦虑告诉了燕儿,苦恼自己嫁进秦府多年,还是膝下无子。 她抱怨自己命苦,还不如她,刚嫁进秦府,就有了孩子。 见夜幽脸色郁郁,燕儿想了想,拿出了一个药丸,递给夜幽说道:“夫人,这是救我的那个老妇人临终前拿给我的,这是一种药方,可以让不易受孕的女子变成易孕体质,你拿去,沈家三妹是一名大夫,让她研究研究这个方子,给你调理一番,说不定,你就能三年抱俩。” 夜幽一听,兴奋地接了过去,草草地翻了一番,说道:“太感谢你了,燕儿姑娘,你等着,我这就拿给夜兰,等我怀了孕,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说着,就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想要追上夜兰的脚步。 把别人的孩子过继过来,也许是一个好办法,然而,那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孩子来的亲切,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 夜兰匆匆赶往衙门府衙,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慕容长松。 半路上遇到白墨初,夜兰见白墨初杏色匆匆,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他正骑着马,一见到夜兰,赶紧勒紧马绳,从马上跳了下来。 “兰兰,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白墨初无不兴奋地说道,他皇叔打死都不派人过去,就一点点收尾的事情要处理了,他非要他亲自去,白墨初没有办法,也不能就这么丢下百姓不管,还是连夜骑上马狂奔到随州,到哪里,他用尽毕生的力气,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本应该花四天时间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顾不上好好休息,赶紧又骑着马赶回来,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路上都没有睡觉,然而一路的奔波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风尘仆仆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感。 夜兰看到白墨初,也很开心,算算时间,好像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本想停下脚步,跟他说一会话,在把他邀请到家里去,奈何手里的事要紧,她得赶紧把手头的信息告诉慕容长松一声,好让他知晓事情的真相。 这一刻,夜兰切实地感受到身在古代的不方便,若是在现在,一个电话,一条消息,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她还得亲自跑一趟。 白墨初见到夜兰跟他告辞,还要往前走,诧异道:“兰兰,你要干什么去,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着急。” 夜兰确实是着急,她还想着,把事情告诉慕容长松之后,再赶紧来找白墨初呢。 夜兰匆匆解释了一句:“我要去府衙。” “府衙?”白墨初的脸立刻变得不好看了,“是不是去找慕容长松啊?” 夜兰想也没想就点头,“是啊,就是去找他。” 白墨初默默地看着夜兰急色匆匆地模样,暗自在心里思索,难道,他这么赶时间,两天的时间处理好事情,再加上来回路程,还是回来晚了? 一想到慕容长松总是趁自己不在来骚扰夜兰,白墨初的牙就咬的咯嘣响。 他闷声说道:“我也去。” 说完,牵着马就跟在了夜兰的身后。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冷战 铁塔镇居住的居民,大多不会骑马,如今乍然见到白墨初牵着一头彪亮的壮马走在街上,忍不住频频回眸。 夜兰倒是不介意白墨初跟着,只是—— “能不能先把马放下?”这个点正是百姓们下工的时间,小贩们布满了整条街,拥挤异常。 白墨初的马时不时的会撞到人,尽管无意,夜兰可不想看到有什么意外发生。 白墨初抿了抿唇,平时的时间,他一定会听夜兰的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照做,可今天,他就是不想照做。 原本把马儿拴在一旁,随意负点银子让人看一下没多大关系,白墨初就是执拗的不同意,他别过脸去,说道:“我会牵好它的,不让它碰到人。” 夜兰无奈,隐隐的,她觉得白墨初有些不高兴,方才见到她时还好好的,也不知这会儿是怎么了。 夜兰把前因后果这么一想,有些想明白了,难道她去找慕容长松,白墨初吃味了? 不应该啊,夜兰疑惑着,白墨初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啊,她去找慕容长松是因为有事,又不是像他乱七八糟想的一样,以夜兰对白墨初的了解,他可不是这种幼稚的人。 两人一直往前走,到了府衙,白墨初把马拴在门外,一声不吭就跟着夜兰进去了。 慕容长松正埋在一大堆的公文里,离老远看,都看不见他的脸,听见身边衙役的提醒,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到夜兰,原本苦闷的脸立刻转为惊喜,这惊喜只维持了一瞬,接下来,他看见了黑着脸的白墨初。 虽然诧异白墨初也跟来,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打声招呼:“夜兰,你来了,还有白公子,看起来今日很闲啊,竟然还有空来我衙门看一看,不容易啊,白公子。” 夜兰长话短说,坐在慕容长松旁边,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慕容长松。 很显然,慕容长松对于夜兰能够推理出整个事情,还原案件剧情很是钦佩,忍不住说道:“还是夜兰厉害,这要是我,非得绕好几个圈子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的确,以这些天夜兰对慕容长松的了解,他似乎没有什么做官的天分。 慕容长松话音落下,就听见白墨初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不赶紧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没本事就别站着位子,你不知道多少贫寒学子,即便有功名在身,有能力在身,因为没有钱打点,回家种地去了吗?白白浪费了寒窗苦读数十载。” 白墨初忍不住讥讽道。学有成就不容易,学成之后有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更不容易。 慕容长松一噎,以白墨初的能力,肯定知道自己这官是买来做的。 慕容长松不服气,还嘴道:“我确实天生犯拙,不过即便我这方面不足,我付出了努力,付出了汗水,认真去做,你没有听说过勤能补拙啊?” 慕容长松反唇相讥:“总比你好,整天不务正事,满脑子想的都是——” 白墨初粗暴的打断他:“你呢?我要是不误正事,你是什么?你身在商人家,应当首先以经商为正事吧?很显然你没有,不仅如此,你们家最近几年歪脑筋动的越来越多,居然敢公然往皇上的后宫里送女人,你可知道,你们慕容家,把手伸得到太长了,若说不务正业,怎么比得上你慕容家?” 白墨初的一张脸阴沉沉的,莫名地让人觉得压抑。 慕容长松搜肠刮肚了半天,方才想到反击之词:“我慕容家虽然送了我姑姑进宫,却也只是为了在百舸争流中求得一席安宁之地,并没有想要做什么的心思,你凭什么拿这一点来质疑我们?” 白墨初冷笑一声,说道:“有没有别的心思,皇上最为心知肚明,你以为,你都插手了皇帝的后宫,他还会把你们想的简单了吗?” 慕容长松怒道:“我们慕容家天地良心,这一点事情就要引起皇上的猜忌吗?那你呢?你三番五次抗命,追着别人家的女孩跑,皇上气得不行,总说要处置你处置你,到现在还没有动手,难道就因为你是——” “够了!”白墨初冷声打断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沉静一如往常,“不与傻子论长短,兰兰,我们走!” “你才是傻子!”慕容长松觉得自己前半生白活了,连个骂人的话都不会说,他想说你全集都是傻子,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这可是把皇帝也骂上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啊。 “你!”慕容长松不服气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还是跟我一样被退回来了?哼!” 那日,慕容长松也听说了,他走后,白墨初紧跟着就上门求亲,还不是一样,被沈家拒绝了,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夜兰亲自拒绝的,他一听说这个消息,晚上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白墨初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冰冷的话传到慕容长松耳边:“那也容不得你来插足!” 说罢,带着夜兰离开。 慕容长松气得要把桌子上的公文全都扫在地上,哟想到一会儿还是要他自己整理,又停住了,改为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简直是仗势欺人!” 夜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慕容长松把自己的桌子砸的“彭彭”响,她看向白墨初,略微担心地问道:“就这样走了行吗?慕容长松他——” 白墨初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他脸色不好地说道:“他没事,不用管他,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寻死觅活?” 夜兰本来想问,不用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吧,这两个人互相揭对方老底,一个比一个狠,依夜兰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她觉得慕容长松也不是坏人,何必对他这么凶呢? 只不过见到白墨初现在把“我很生气”四个字写在了脸上,夜兰忍了忍,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白墨初气鼓鼓地往前走,有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夜兰说,他跟夜兰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等他筹备的事情完成了,最多在等两年,两年,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夜兰回府。 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好生地把夜兰娶回家要经经历层层阻力,可是他不怕,他一点一点地部署,时机很快就要成熟了,偏偏又冒出来一个慕容长松。 想到前世,夜兰对慕容长松就怀有不一样的感情,这一世,他一重生就赶紧来找夜兰,生怕他完了一步,他心爱的女孩被别人抢走。 他付出了很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允许,夜兰最后没有和他在一起,或者她最后有什么不好的结局。 白墨初黑了一张脸,夜兰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出了衙门的大门,白墨初去牵马,夜兰想着好久没有见他,今晚上总要在府中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一抬头看到天色也不早了,夜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墨初,白墨初没有异议,两人就这样牵着马缓缓地往沈府走去。 一路上白墨初一直沉默,夜兰不想看到他这样郁闷,想说点什么事情冲散两人之间沉重的氛围。 “我娘被我爹休了,她被赶出沈家了,现在在铁塔镇居住,青书和夜香时不时地去看望她,给她带一些东西去。只不过我娘每一次见了他们总要哭诉一番。” 听到夜兰像汇报事情一样平白无奇地话语,白墨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夜兰丝毫没有觉察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娘欠了赌债,这一回,她总上别人的当,就是新搬来的公孙家,他们公孙家靠着一个祖传的药方立家,开医馆,最近来到铁塔镇,想要取代我们的位置,就总来找茬。”、 白墨初难得接了一句:“公孙家这是邯州混不下去了,被撵得像丧家之犬一般,原本以为能破屏他们的戾气,没想到,到了铁塔镇,还是不老实,看来,他们还没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夜兰看向白墨初,问道:“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白墨初摇头,否认道:“不了解,道听途说而已,你若不信,去找来往邯州的商客打听一番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声,在邯州,可以说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夜兰了然的点头,最近一段时间,沈家医馆还是状况频出,她知道这都是公孙家的人在背后捣的鬼,只不过是一些小把戏,她能淡然处理,不过总是这样惹得人烦,看来,她也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对付公孙家了。 “哦,对了,”夜兰突然想到,“你知道吗?我娘,她欠了赌坊五千两的银子,赌坊追着要钱,我爹也因此一气之下休了我娘,本来我爹想卖房子还钱的,哪知道慕容长松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派人封了那家赌场,说他们诓骗人钱财,搅得铁塔镇不安宁,那个赌场没几日,彻底关闭了,我娘欠下的钱,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娘听说了这件事啊,还一直吵着要回来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公孙家找茬 白墨初眼眸沉沉,他看了夜兰半天,方才说道:“兰兰,能不能,不提他?” 夜兰有些不解,她问道:“你是不是对慕容长松,敌意太大了些?他好像没有什么招惹你的地方?” 就算他因为介意慕容长松之前向她提过亲,可她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他了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介怀的? 这一次也是慕容长松主动来找她帮忙,他是铁塔镇的县令,他们一家就住在铁塔镇,她总不能不帮忙吧? 况且这一次,她已经明明白白地跟他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她不会再帮了。慕容长松也答应了啊。 何必如此介怀? 白墨初当然不知道夜兰在想什么,同样,夜兰也不知道此刻白墨初在想什么,两个人谁也不肯把话挑明,白墨初听见夜兰这样问,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只觉得好像有一股气郁结在心中,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无话可说,白墨初扭过头去,沉默以对。 ------------------------------------- 晚间的时候,白墨初破天荒的没有在夜兰家里,以往,只要是他办完事回来,总会在沈家接风洗尘,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吃饭的时候,沈溪风忽然问起:“兰兰,白墨初很久没有来了,是吗?他这一次是去做什么了,以往的时间,他只要回来就会在家里用饭的。” 夜兰沉默地吃着饭,听见沈溪风的话,方才抬起头,说道:“爹,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夜兰觉得莫名其妙,白墨初生气也是莫名其妙,她又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跟他道歉,来沈家吃饭也不是他的义务,不来就不来了吧,兴许又有逼得事情要忙呢? 沈溪风许是看出了夜兰的脸色不太好,他夹了一筷子菜,缓缓地送入嘴边,脑子里却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想好,夜兰把碗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说道:“爹,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说罢,就要走了。 坐在她旁边的翠翠和画画立刻把夜兰的碗筷收起来,沈溪风瞧着夜兰挺得笔直地背影,一脸捉摸不透。 他示意两个丫鬟坐下继续吃饭,碗先不用收拾。 自从杨秀娘走后,家里只剩下了他和夜兰,吃饭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挺大的桌子,一坐下,显得空空旷旷,饭也吃不香了,夜兰就让翠翠和画画两个丫鬟也跟着他们一起吃。 期初两个人一脸惊恐地拒绝了,夜兰坚持,也就忐忑不安地入了席,这才没几日的时间,他们两个人显然还没适应这种待遇。 沈溪风看向自夜兰走后,更加拘束地两个丫鬟,问道:“你们知道,夜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画画和翠翠对视了一眼,一同摇了摇头头:“会老爷的话,并不知道。” 沈溪风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筷子,一脸不解。 翠翠和画画私底下敲敲看了对方两眼,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最后还是翠翠开了口:“老爷,今天白天的时候,夫人来了。” “夫人?”沈溪风想了想,“是秀娘吗?” “是的,”画画点头。 “她来做什么?”沈溪风问道。 画画说道:“夫人今日想要去府里收拾收拾一些东西,她说她落下了东西,还说想要见您一面,我们告诉她,您不在附上,让她去医馆找您,不知,夫人可有去找您啊?” 画画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溪风一眼,沈溪风的心思好揣测,只是,她这样做主,让杨秀娘连门都不能进,是逾越了些,杨秀娘好歹是沈溪风的夫人,她一个做奴婢的,这样做还是不合规矩。 不知道会不会惹恼了沈溪风? 画画惴惴不安地等着沈溪风的回答,半天没有动静,画画悄悄地抬头看了沈溪风一眼,他面露思索之意,好像陷入了沉思中。 今天医馆有些忙,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真的听见了有人说谁谁来找他了,只是他当时正忙着看诊,没有放在心上,看完诊,这件事就忘记了。 好像,杨秀娘是来找过他,到底是不是她啊?沈溪风还在沉思—— “老爷,老爷——”画画小心翼翼地喊道,“老爷,你没事吧?” “哦——”沈溪风回过神来,“没事,今天,秀娘好像来找过我,只是我忘了,没有见着她,当时在忙别的事情。他来找我做什么,又留下什么话吗?” 画画摇了摇头,说道:“夫人一听说您不在,就走了,也没说要找您做什么,我们还以为他去医馆找您去了。” 不应该啊,沈溪风摩挲着下巴沉思,沈氏医馆有一个后门,专门给职工家属用的,杨秀娘要是来找他,应当会知道从那里进来才对,完全不需要有人从外头喊他的。 “好,我知道了。”曾经的夫妻,如今连见个面都难,他和秀娘两个人,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 沈溪风一点点恻隐之心被激发出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秀娘她要是再来,你们就让她进来,索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她要拿,就让她拿走吧。” 画画和翠翠两个人低声应道:“是的,老爷。” 几天之后,白墨初还在跟夜兰生者着闷气,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夜兰面前,平常的时间,夜兰知道他是去忙自己的事了,这一回,夜兰确定白墨初没有,他就在她们家隔壁的院子里,他在跟她赌气,不愿意出来见她。 莫名地,夜兰也心里不舒服,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白墨初要赌气,就让他赌去吧,她可不会主动开口认错。 沈氏医馆。 医馆的生意还是很好,尽管公孙家的医馆建起来好几日了,最初他们也搞了一些噱头,引得很多人去他们的医馆,甚至跟沈氏医馆打价格战,结果显而易见,公孙家的医馆比不过沈家的医馆,方方面面都比不过,尤其是价格和质量上面。 在价格上,一开始公孙家使劲把价钱压得很低,几乎和沈家医馆的价钱不相上下,可惜的是,他们需要挣钱,更需要成本,尽管价格差不多,还是沈家医馆的药质量要好一些,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就这样,靠着一点点微薄的客流量,公孙家的医馆终究还是维持不下去,没过多久,就把价钱抬了上来。 这样一来,去他们家的人更少了,公孙家的生意越来越差,眼见着一天天的入不敷出,终于有一天,他们撑不下去了。 “啪——”地一声巨响,在沈氏医馆里响起,里头的人包括病人大夫都下了一条,抬眼看向制造出这个声音的人,是公孙虎。 他力气很大,粗大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了医馆的柱子上,有人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房梁,他有一种整个房屋都在抖动地幻觉。 “有事的没事的,都赶紧离开这里,公孙家今日要找沈家理论理论,好好讨个说法。”公孙虎粗声粗气说道。 众人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公孙家的大公子,虽然来了没几日,一身强横无比的力量却叫人不敢瞧不起,有一回,听说他徒手跟好几十个男子在街上打斗,硬是没落了下风,可真叫人害怕! “听见没,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小心跑的玩了,老子的铁拳一不下心落在你的身上!” 公孙虎凶神恶煞地大声嚷嚷了起来,本就恒美冷堆的他,此时再做出凶狠的表情,再配上他一身粗壮的肌肉,更叫人吓得浑身颤抖。 一时间,有病没病的全都逃窜了出去,沈家的伙计着急地想拉住人:“哎,哎,别走啊,还没给钱呢!哎!你们!” 他想拉住的人太多了,一时间,一个人都没有拉住,站在原地着急地跺脚。 沈溪风一脸铁青地走到了公孙虎的面前,指着门口的方向,怒声说道:“请你出去,你打扰我们做生意了!” “做生意?”公孙虎斜觑着他:“我公孙家的生意做不成,你们沈家还想做生意?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夜兰闻声从里屋掀连进来,看到两人对峙的局面,她先上前拉开了沈溪风,这种人,没必要和他生气,平白掉了自己身价。 她一脸冷漠地看向公孙虎,说道:“有什么事?无缘无故就来打扰我们沈家做生意,当心遭雷劈!” 公孙虎看着夜兰,他感觉这一回的夜兰好像比上回脾气大了些,说话也好不客气,似乎这一回极为生气。 公孙虎说道:“我们公孙家的生意都做不成了,你们还想做生意,想得美!” 夜兰眯着眼睛,冷声说道:“你们公孙家的生意做不成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沈家让你们家的生意做不成的?” “反倒是你们,一次次使坏,想要破坏我们家的生意,只不过都被我们识破了,我奉劝你们一句,有那个心思,不如放在怎么好好治病救人身上,放在这种歪魔邪道上,再过十辈子,你们公孙家的医药生意,也不会又什么起色!”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取其辱 公孙虎被他这么一说,冷着脸说道:“我告诉你,小妞,你不要得意,我们公孙家这一回,可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 公孙虎指着他们说道:“就是你们,你们偷走了我们家祖传的药方,《千金匮要》,你们靠着我们公孙家的祖传药方,这才得意发家,靠着我们的药方怔了这么多钱,现在,该是你们还回来的时候了。” 夜兰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她问道:“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你们才来多久,我们沈家在铁塔镇多久了?我们要是靠着你们家的破什么药方发的家,岂不是额我们刚来铁塔镇的时候,就去了你们家,把你们的破什么药方偷了过来?真叫人笑掉大牙!” 夜兰忍不住讽刺道。 公孙虎脸皮厚,撒起谎来一点也不脸红,他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们之前确实是靠着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在这里站住了脚跟,不过,我们公孙家来了之后,你们就没有那么好受了,见到我们一点一点的强大起来,你们眼红,偷偷地从我们家偷了药方,想要借鉴。” 夜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公孙虎,真不敢相信,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强。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沈溪风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青的像黄瓜一样了。 “我有证据啊,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一回,我可是有证据的。”公孙虎得意洋洋,一点也没有初见时的焉巴。 他指着沈溪风,说道:“证据就在你们家里,我们家的《千金匮要》,这会儿,就在你们家里放着。你们,敢不敢让我搜一搜?”公孙虎斜眼看着夜兰和沈溪风两个人。 沈溪风义愤填膺,当即就说到:“不可能的,你要搜,就让你搜,我沈溪风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还会怕你的污蔑吗?” 沈溪风气得胸口以上一下起伏着。夜兰在旁边,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一样。 看公孙虎始终得意洋洋的脸,很明显对这件事情很有信心,也可能,他真的收买了她们沈府的人,在沈府里懂了手,把他们视线准备好的药方提前放在了沈府。 只是,沈府的人如今就剩了她和沈溪风,青书和夜香根本不常回来,她们的院子里平时也有画画和翠翠守门,她吩咐过她们,她和沈溪风不在家的时候,谁都不要放进沈府里来。 她们一直做的很好,毋庸置疑。可再看公孙豹此刻信心满满的表情,夜兰心中一紧,难不成—— 她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难不成,是公孙家的人,收买了画画和翠翠吗?只需要收买她们其中的一个,打进沈家内部,易如反掌。 沈家,总共也就两个丫鬟,想要瞒着另外一个人,做出来什么事情,是很简单的事情。 想到这里,夜兰深吸了一口气,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公孙虎搜查沈府。 那边沈溪风还气得不行,赌天咒地地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像他说的一样这么干,沈家的人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沈家医馆的外头还有一群百姓围观,沈溪风绝对不能让沈家沾上一点脏水。 公孙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顺势而上不断刺激沈溪风同意他们搜查沈家的院子。 就在沈溪风一怒之下要答应的时候,被不知道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夜兰拉住了手臂,夜兰摇头示意沈溪风不要答应,这中间,一定有诈。 沈溪风见到夜兰,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 刚才他本就在气头上,再加上公孙虎不断有意的引导,和言语刺激,他的怒气一直在节节攀升,始终保持不了冷静,这才被他带着走。 见到夜兰沉静的面庞,沈溪风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一想这其中的曲折,他又不傻,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没过多久,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暗自庆幸还好夜兰拉住了他,不然,他还不知道会被引导着做出什么事情来。 夜兰把沈溪风拉倒自己身后,沈溪风顺势把地方让出来,让夜兰来跟公孙虎对峙,他终于还是老了,这么容易就入了别人的圈套,不管怎么样,还是夜兰更有分寸一些。 夜兰静静地打量了公孙虎一眼,把公孙虎看得发毛,下意识问道:“你看什么?” 夜兰回答:“我在看,那本书是不是藏在你身上?” 公孙虎连忙说道:“怎么可能会藏在我身上?我带一本书在身上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啊?”夜兰不紧不慢说道:“你把这本书待在身上,然后来到我沈家医馆闹事,你诬陷我沈家偷了你们的书,非要提出来要搜查我沈家,正好,你可以跟着去,到了我沈家,我趁没有人主意,把你怀里藏着的书偷偷拿出来,放在我家里,再引人过来,假装这本书是在我家里找到的,啧啧,这计划不错啊,是谁想出来的?看起来应该不是你吧,大块头?像你这样的大块头一般四肢发达,头脑简答才对?” 公孙虎平生最讨厌被别人这么说,这主意确实是公孙豹想出来的,他上回的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不过他上回已经失败了,这一回,他怕自己在失败,非要让他上。 打小家里的亲戚朋友一见到他们哥俩,明里暗里都会说,公孙豹一看就聪明,而他一看就是那种身材魁梧,脑子就一般般不太好使的样子。 事实证明,果真是如此,从小到大,样样事情,公孙豹都做的比他好,而他,控油一身蛮力。 他最痛恨别人这样说他,这一回,他非要把事情做成了,让爹看一看,他公孙豹做不成的事情,他公孙虎可以做的很好,以后,看谁敢那样说他! 这一次,公孙虎信心十足,幸好公孙豹上一回被沈家吓得有阴影了,要不然,这么好的主意,拿下沈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乍然听到夜兰的话,他心中的愤怒立刻被激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说这种话?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转移话题,今天,你非得让我搜你沈家不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搜身 “那么倘若是你私藏了药方,趁着搜家之时,故意做出来陷害我家的事,又该当如何?”夜兰丝毫不让步。 公孙虎脸色赤红的辩解:“不会有那样的事。” “既然如此,”夜兰原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除了医馆里的伙计,和公孙虎带来的人,没有别的人了,夜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一个公证人,和我们一同去,我家做个见证。” 公孙虎显然没想到,夜兰会提出这个想法,他“哼哧哼哧”地想了半天,最后也同意了。 不过是一个见证人,就算让她请,能请过来谁,到时候直接从她家搜出来那本《千金匮要》,他就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夜兰当然也知道公孙虎的想法,她冷笑地看着公孙虎,事情当然没有他想的一样简单,既然屡次三番惹到他们沈家的头上,这一次,她非得要给他们长个记性不可。 “行,那你说,请谁?”公孙豹瓮声瓮气地说道。 夜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种事情应当还是公平公正的县令;来做比较好,毕竟,他担任的就是这一职责。” 此话一出,众人皆觉得合理,县令在正好,若是沈家投了东西,直接给他们带走,押入大牢,若是沈家没有偷东西,那就直接把公孙虎带走,是他们污蔑了。 公孙豹要是在这里的话,绝对不会同意夜兰的这个提议的,他亲眼见到慕容长松偏袒沈家的一面,上回他明明拿了银子,慕容长松也收了银子,他偏偏不作为,反而向着沈家说话,尽管识破了他的阴谋,却没有找他问罪,恐怕就是那些银子的作用了。 这一回,他是傻才会看不出来慕容长松来了,也一定会有意偏向沈家的。 公孙虎却不一样,尽管公孙豹回去之后,把事情全都跟他们描述了一遍,他还是认为这只是公孙豹办事不利,没没有讨到慕容长松的欢心,这要是换成他来做,绝对不会做成这样的。 这样想着,公孙虎也答应了:“好,就请县令过来。” 这些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网县衙走去,他们身后,一大堆跟着看热闹的百姓,犹自跟着他们。 到了府衙,守在外头的衙役看见这样一群人,吓了一跳,他在这里守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种声势浩荡。 听完了夜兰的来意,那衙役不敢懈怠,赶紧说道:“你们等着,我先去问一问县令大人?” 等他问完,回来的时候,慕容长松也跟在了他身后。 开玩笑,夜兰主动请求他做的事情,他就算再忙,也不会拒绝的。 公孙虎注意到慕容长松已出现在他们面前,目光从他身上轻轻扫了一眼,就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夜兰的身上,他说:“县令大人。” 慕容长松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移开他的视线。 “还请大人能够公正决断,不要假公济私。”公孙豹恭敬说道。 慕容长松挥了挥手说道:“那是自然。” 说着,就跟在夜兰身后走了。 公孙虎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沈家。 “大胆!”慕容长松怒发冲冠,指着公孙虎就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空口白牙居然随意诬陷人,你可知这是犯了大夏律例的。” 公孙虎脑袋“嗡嗡”的,听见慕容长松指责的声音,双膝一软,下意识就跪在了地上。 到现在,他的脑子还乱七八糟的捋不清楚。 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给那个人把《千金匮要》防过载一个好找的地方,怎么会没找到?怎么会没找到? 难道是—— 公孙虎起身,大声说道:“大人,大人,让我在找一找,一定就在这里,让我再找一找吧!” 慕容长松冷哼一声,说道:“不是已经找了很多遍了吗?你一次又一次地找了很多遍,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还想做什么?待会在趁我们不注意,从你的袖子里掏出来本书,假装是你从沈家找到的,借此来诬陷沈家,是不是?” 夜兰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公孙虎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啊,大人,我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大人,你相信我啊,我家的书就在沈家,我能确定啊!” 慕容长松说道:“你一遍一遍说,你爹书就在沈家,还这么肯定,难道,是你亲眼见过?” 公孙虎说道:“没有,大人,我没有亲眼见过。” 公孙虎哪里敢说亲眼见过,那岂不是说他偷偷来过沈家吗? 慕容长松微微眯起了眼:“那么,你又是怎么肯定,是沈家的人呢,把你们的是偷走了?” 公孙虎支吾了半天,说道:“是我家,我家的奴婢说的,她见到,沈家的人,偷走了,来我家——” “是吗?”慕容长松显然一副不信的模样:“那就把你家的奴婢照过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公孙虎赶紧说道:“大人,大人,她已经被我们赶走了。” “为何赶走?” 公孙虎一脸为难,说道:“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们听那个奴婢这么说,污蔑沈家的话,我们也是不信的,以为她信口雌黄,就把她赶走了,直到有一天,我爹发现,家里的书真的不见了,这才慌了神,想起来那个奴婢的话,这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慕容长松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既然这样,那本管就允许你再去找一找,这是最后一次,在没有找到,就赶紧给我回去,不要再打沈家的主意,听见没?” 公孙虎大喜:“是是是,大人,我知道了。” 说着,迈开腿就往里走。 “慢着,”慕容长松喊住了他。 “怎么了?大人?”公孙虎疑惑转头。 慕容长松指了指他身上,说道:“让你搜一搜可以,得要先让我搜查你的身上,本官说了,万一你身上提前带着那说的那本书,栽赃嫁祸给沈家,怎么办?” “这?”公孙虎想了想,反正自己身上又没有,不如就让他搜一搜,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不能差了这一步。 “好吧,”公孙虎把双臂一张,说道:“来搜吧。” 慕容长松把衣摆一撩,亲自上了。 公孙虎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在他壮硕的身体上摸来摸去,被触碰的地方,引起他丝丝战栗。 他心脏颤颤,止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啪”地一声,一个东西被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接住。 “这是什么东西?公孙虎?”慕容长松冷冰冰的声音在他的耳朵中响起。 “什么东西?”公孙虎愕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中,《千金匮要》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 “这是什么情况?”公孙虎一脸摸不着头脑,不应该啊,这本是不是应该他去搜出来才对吗?这会儿怎么自己出现在他手里了? 慕容长松在一边说道:“这本书,是本官刚才在你身上搜出来的?人证物证聚俱在,公孙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公孙虎还是反应不过来,慌不迭地解释道:“大人误会啊,我根本没有藏书啊,这本书怎么可能会从我身上搜出来呢?大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大人明鉴啊!” 慕容长松眯了眯眼睛,脸色沉沉:“你的意思是,本大人在撒谎吗?这可是本大人亲自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在场的众人都能做个见证,难不成,是本大人在污蔑你吗?” “这,这,这——”公孙虎急的说不出话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管是沈家的人,还是自己带过来的人,全都在场,沈家的人一脸肯定的表情,公孙家的人则一脸摸不着头脑,似是确定,却又不敢相信。 他们就看见慕容长松给他们主子搜身,他们主子一脸享受的表情,慕容长松转了一圈,从他们主子身后拿出来了这本书,重重地摔在了他们主子身上,然后就是眼前的一幕。 公孙虎看了看这边的人,又看了看那边的人,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这,自己是着了他们沈家的道了? 沈家好能耐的,居然能联合县令一起来诓骗他,本事不小!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可公孙虎不甘心,就这样失败而归,恐怕又得被父亲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公孙豹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好不甘心。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大人!”公孙虎猛地抬头,看向慕容长松,说道:“大人,这本书明明是你放在我身上的,根本不事我带过来的,大人,是你再诬陷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本来的目的没有达到,慕容长松又给了他这么一个警告,这会儿应该息事宁人才对。 可公孙虎偏不! “大人,你一向以公正著称,身为父母官,不该是为民做主吗?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公孙豹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极为生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谁搞的鬼 就在气氛凝固的时候,夜兰忽然出声:“公孙虎,你想要一个解释吗?” 公孙虎看着她,不得其解,他说道:“我想要一个公正。” 夜兰点头:“好,我们就好好算一算。” 说吧,砖头看向画画和翠翠,说道:“去把人带过来。” 公孙虎还在想,这会儿把谁带过来,然而等他看到来人,眼睛一瞪,顿时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暴露了。 夜兰带来的人是杨秀娘。 她被画画和翠翠一左一右搀着,看起来像是搀扶,其实是画画和翠翠制住了她,不让她乱动,也别想要有想跑的心思。 公孙虎一看到杨秀娘,脑袋“嗡嗡”的响,他还在心里找借口时,听见夜兰开口:“公孙虎,我带来的人,你可还认识?” 公孙虎当然认识,这人,就在昨天,他还见过她,那时,他们还在一起说了很多的话。 杨秀娘眼神躲闪,她很久没有经历过有这么多人的大场面了,而且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腿脚发软,要不是身后有画画和翠翠两个人拽着,她忍不住就跌倒在了地上。 夜兰冷眼看着杨秀娘,直觉得心中对她失望至极。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方才在医馆的时候,她主动提出要去找慕容长松做一个见证人,一是确实是想着慕容长松能帮着他们的忙,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沈溪风先回去,检查一下家里,有什么异常。 沈溪风回去之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公孙家的那本书,他大怒,找来画画和翠翠,质问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画画和翠翠觉得委屈,把前一天杨秀娘来过的事情告诉了沈溪风,沈溪风冷静下来,一想,杨秀娘能进来沈府,确实是他授意的,他绝不会想过,杨秀娘会做出对沈府不利的事,她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溪风满心失望,杨秀娘八成又是被鬼迷了心窍,被公孙家的人,三言两语一哄骗,立刻变信了他们的话。 “杨秀娘!”沈溪风喃喃自语,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趁着公孙虎还没有来,他赶紧把那本书收集了起来,等夜兰带着人过来时,他偷偷地把书塞给了夜兰,又把画画和翠翠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夜兰。 夜兰一听说这件事杨秀娘的嫌疑最大,立刻让画画和翠翠去啊杨秀娘找来。 不过半天的时间,杨秀娘被她们两人带了过来。 如今就在事发现场,两个人一对眼,迅速别过去的脸,立刻让夜兰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让慕容长松栽赃陷害也是夜兰安排的。 她没想到,公孙虎不依不饶,他真当自己干净纯洁的一点瑕疵都没有吗?既然他非要追究事情的真相,那她就把事情追究到底。 公孙虎听见夜兰的话,心虚地别过脸去,说道:“这人,我当然不认识。” 夜兰冷笑一声,说道:“是吗?那我们听一听她怎么说?” 说吧,转头看向杨秀娘,说道:“娘,进来可好啊?” 杨秀娘不知道夜兰打的什么主意,紧张地回答:“挺好,挺好,娘挺好的。” “我看出来了,”夜兰说道,“你是挺闲,这才把主意打在沈家上来,你对于爹把你休了的事情很不满意,一听说家里的房子不用卖了,就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了,吵着嚷着要回到沈家来,怎么?在杨家村是没有人伺候你了,过得不舒服是吗?” 杨秀娘冷汗嗖嗖往下冒,她从不知,夜兰还有这么说话刻薄的一面,她结结巴巴说道:“并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对不起沈家的事情。” 夜兰看着她的脸,说道:“我还没有说什么,娘你别紧张啊,你想着回到沈家,却被爹拒绝了,你不甘心,正好,这个时候,公孙家的人找到你,承诺,只要你能帮他们的忙,他们就有办法让沈溪风接纳你,你重新回到沈家去。” 夜兰语气淡淡,说道:“只是,娘你难道没有想过吗?我们家被公孙家搞垮了,你就算回到了沈家,也没有奴婢丫鬟伺候你了,反倒是你,家里的事情都要你亲自来做,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 杨秀娘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夜兰平静地把一件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想要开口争辩,却无从下嘴。 “我,我——” 夜兰瞥了她一眼,对翠翠说道:“把东西拿上来。” 翠翠把听从夜兰的嘱咐,从杨秀娘家搜到的银两拿了出来。 把银两的底部露了出来,指着上面的标签,说道:“看清楚了,你从沈家带走的银两,全都是我存在正大钱庄的,上面有正大钱庄的标志,可是,你这一大堆银两——” 夜兰颠了颠沉甸甸的包袱,说道:“这么多钱,我已经检查过了,上面全都没有正大钱庄的标志,也就是说,你的这些钱,都不是你从沈家带走的。那就奇怪了,难道娘你自己学了什么本事,没用多久的时间,这么多银两全都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吗?” 夜兰似笑非笑,说道:“那可真是叫人好生佩服了,娘你会自己挣钱了,想必已经不需要从沈家拿钱了。” 杨秀娘看着那些钱,昨天的时候,她刚拿到那一包袱的钱,搂着它们睡了一觉,还没有捂热,就被夜兰搜走了。 那是公孙虎昨天刚刚给她的,公孙虎说了好多话,给她做了很多的许诺,她也知道,自己真要做了这些事,沈家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 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杨家村呆着了,她想要回到沈家,回到沈溪风的身边,重写当回这些孩子的娘亲。 有时候她在想,真的是她做错了,她很后悔了,若她一开始没有走这一条错误的路,沈溪风还是像以前一样宠溺着她,包容着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跟她形同陌路。 杨家镇的夜太冷了,即便盖着厚厚的被子,那冷入骨髓的寒气,挥之不去。 杨秀娘知道,她这么做了,沈家可能不会好过,可是她太想回去了,她答应了公孙虎的要求,并且跟他要了很多的钱,有了这些钱,即便沈家受到打击,被公孙家排挤,被百姓们嫌弃,她可以用这些钱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大不了,铁塔镇不欢迎他们沈家,他们就换一个地方官,杨秀娘坚信,沈溪风的医术,放在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杨秀娘抬眼,看向夜兰,夜兰一向温和的面容,此刻也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她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包容之意。 这让杨秀娘恍恍惚惚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夜兰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乖乖巧巧地喊一声娘亲,还会把小小的身子挤进她的怀里撒娇。 如今夜兰长大了,原本小小的身子飞窜的厉害,她们也回不去了。 杨秀娘低下头,声音低落:“兰兰,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受了公孙家的蛊惑,是我不好,不该随随便便就听了别人的话,是我,一次又一次犯错,这些报应,活该我自己一个人受着。” 这些话落到以前的沈溪风的耳朵里,他可能还会忍不住心疼,可现在,沈溪风已经对杨秀娘失望透顶,她现在再说让任何话,听到他的心里,已经完全麻木了。 沈溪风静静地看着杨秀娘,她跟他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原以为这一生会携手终老,可惜,终究没能如愿。 有的人啊,注定了是过客,这条路上走了一半,就失散了,始终没办法一起走到尽头。 见杨秀娘都承认了,公孙虎慌了,看见慕容长松一脸铁青地负手而立,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大人,大人,那个疯婆子胡说的,我没有让她这么做,我是好人啊,大人,我不会干出来这种事情的。” 慕容长松想要一脚把他踢开,看见他壮硕的体格,想了想为了避免自己在夜兰面前丢人,把脚放下了,他冷声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来人,把公孙虎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身后有衙役整齐划一的回答。 尽管被制住的感觉很不舒服,尽管自己一挥手就能把他们挥开,可是在慕容长松面前,他不敢,只能不住地求饶,“大人,小人没有做错,小人愿望啊,大人!” 站在他身边的衙役,努力想要把他拉起来带走,奈何,脸都涨成猪肝色了,公孙虎还是纹丝未动。 他们气喘吁吁,为难地看了慕容长松一眼,该怎么办,以他们的体格,根本拉不动公孙虎。 慕容长松接收到衙役的信号,看到公孙虎一点也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勃然大怒,走过去,亲自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起来!站起来!走!去衙门!” 衙役们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看起来,县令大人的体格似乎比他们还要小,他们都弄不动,更何况县令大人了。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从此山水不相逢 却见公孙虎在慕容长松手底下,像一只被柔弱的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就被慕容长松拎了起来。 众人皆一脸不可置信。 公孙虎一边被慕容长松拎着走,一遍不住求饶:“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 慕容长松冷着脸往外走,径直出了沈家的大门,他带来的衙役和公孙家的下人都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众人就见到壮如山一般的公孙虎,被清瘦的慕容长松拎着,毫不费力地拽着往前走。 百姓们目光复杂。 沈府。 杨秀娘原本要被慕容长松带走,当做人证和同犯收押起来,慕容长松念在她们特殊的关系上,没有带走她。 杨秀娘看着沈溪风,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沈溪风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头,并不想理她。 杨秀娘知道自己不招他待见,在他的心里的,此刻的她,可能丑陋如鬼,面目可憎吧。 杨秀娘笑容苦涩,说道:“三郎,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做这一切,只是想回到沈家啊,三郎,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杨秀娘的语气近乎是小心翼翼id祈求,可惜,落在沈溪风的耳朵中,一点作用都没有。 沈溪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秀娘,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若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恐怕,以你的脾气,下一次,你会害了我们全家的人也说不定,秀娘,我是无所谓了,一大把年纪了,可是孩子们还年轻啊,他们还有大好的前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被你毁了啊。” 杨秀娘哑口无言,她沉默了半晌,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杨家镇好好地带着,你若是要离开铁塔镇了,能不能跟我说一声,这一辈子,我都要在你的身边,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不要忘了,我们以前的时候,还约好等你老了,一起躺在槐花树下的躺椅上,听着风声入眠,你若老了,我就照顾你。我记得这个约定,我会努力达成。” 沈溪风不言语,半晌之后,方才叹气,说道:“秀娘,既然是约定,那边做不得数,忘了吧。” 杨秀娘眼眶翻红,在沈溪风的心里,孩子们每一个都比她重要,可是在她的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啊! “好,”杨秀娘妥协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让我不再缠着你,我也说到做到,也许,现在的你,都不愿你见到我,等我回去之后,我就收拾东西,搬离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有手有脚,难不成还养不活我自己?” 沈溪风听到她的话,心中一痛,脑子有些凌乱,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他虽然休了杨秀娘,可并不是不管她的意思,他把她安排在杨家镇,是因为那里的让你忌惮沈家,不敢欺负秀娘,即便他待她决绝,却事事为她想好了后路。 如今,她却说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她说她要如他的意,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沈溪风静静地看着她,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一眼好像过了万年,再开口时,两人声音都苍老:“走吧,秀娘,再也不要回来了。” 沈溪风嘴角发苦,他是一个大夫,却最不喜欢吃药,因为他怕苦,他也不喜欢生病,因为他怕痛,可是这世间,比吃药还哭,比手上还痛的事情,还有的是呢! 杨秀娘咀嚼了一番他的话,深深地低下了头去:“三郎,你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沈溪风扪心自问,自己讨厌她了吗? 也许,是失望夺了一些吧,要走就走吧,省的在这里,总闹得不安宁,这一回有公孙虎,下一回呢?这一回县令大人看在夜兰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下一回呢? 走了也好啊…… 沈溪风微微闭了闭眼,说道:“秀娘,你做的这么多事情,难道还不足以让我讨厌你吗?” 杨秀娘苦笑,“你说的对。” 杨秀娘深深地看了沈溪风最后一眼,他老了很多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经历了这么多,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她的避风湾了。 “我走了。”杨秀娘恋恋不舍。 沈溪风摆了摆手,垂下眼眸,压根没有看她。 一步三回头,走到沈家大门口时,她也没有等到沈溪风的一眼。 杨秀娘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此之后,山水不相逢,这以后难捱的日子,都要她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了。 夜兰躲在暗处,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跟上了杨秀娘的脚步。 杨秀娘回到家时,才发现夜兰跟了她一路。 她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哭,一转头,才看到夜兰就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夜兰暗叹,杨秀娘变了很多,只是这爱哭的毛病,始终没有变,方才她硬生生没有在沈溪风面前流下泪来,想必是在强忍着吧。 杨秀娘看到夜兰,连忙擦干净眼泪,惊讶问道:“兰兰,你怎么来了?” 她给夜兰办了个凳子,她自己一个人之后,连个简单的日子都过不好,此刻家里也没有水,更没有茶叶,她尴尬地搓搓手,就这样跟夜兰两个人干坐着。 夜兰倒是不介意,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娘,这房间破旧了很多,你若不想在这里住,不如,换一个房子吧?” 杨秀娘一怔,她没想到夜兰一开口会说这种话,她以为,自己要走了,她应该很开心才对,而不是第一个赶过来挽留她。 杨秀娘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刚才正在收拾的包袱,说道:“不用了,兰兰,我这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也不会来这里居住了。” 夜兰点点头,没再说话,看起来,这一次杨秀娘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并没有丝毫做戏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杨秀娘低下头,说道:“兰兰,你爹他,好像生病了,你有空问一问他。” 第一百九十章 好主意 出乎夜兰的意料,杨秀娘居然能注意到沈溪风生病了的事。 她问道:“我爹怎么了?” 杨秀娘说道:“以前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你爹他半夜的时候经常不在床榻,我醒过来,听见一阵阵闷声咳嗽的声音传过来,那时候我没有主意,现在想想,你爹可能是病了,不想让我们知道。” 没想到杨秀娘居然能发现这一点,也是难得了。 夜兰说道:“爹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夜兰一直怀疑沈溪风是胜利并,只是隐瞒他们,不想让他们知道,如今听杨秀娘一说,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想问清楚沈溪风还有什么病症,好让她做诊断。 杨秀娘又想了想,说道:“他啊,有时候和我一起在外头带着,忽然就起身,话也不说就往屋子里走,我要跟着他,他不让,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天不出来,出来的时候又好好的,像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秀娘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发现自己对于沈溪风的关注是在不多,怪不得沈溪风对她这么冷漠,杨秀娘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只是夜兰还在这里,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别过头去,悄悄地擦掉了眼泪。 见杨秀娘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夜兰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从袖中掏出一些银两,放在杨秀娘的桌子前,说道:“娘,这些钱你拿着,等到了别的地方,先买一个房子住下来,这样妥当一些。” 鼻头一酸,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落到了杨秀娘的脸颊上。 “我知道了。”杨秀娘哼着鼻子说道。 本想在走之前看青书一眼,想到自己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杨秀娘不过在心里想一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娘,到了那里,要好好保重,你若住的不惯,想回来就回来吧,爹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牵挂你的。”夜兰又说到。 “好,我知道了。”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夜兰也就不准备在这里呆着了。 她今日来杨家村,不只是来找杨秀娘。 她知道杨家村有一个经常走南闯北的商人,天下这么大,哪里都去过。 ------------------------------------- 杨秀娘真的走了,她背着包袱,跟着南下的商队,一起出发了,处罚之前,她再三的回头张望,却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夜兰躲在暗处,目送着杨秀娘离开。 没过几日,铁塔镇忽然传开了一个消息。 “哎,听说了吗?邯州医药世家公孙家他们为什么来咱这个小镇你只奥吗?” “为啥啊?邯州可是一个大镇子,公孙家放着挣钱的大镇子不做,非要来咱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是为了什么啊?” “我听说啊,是因为他们公孙家在邯州混不下去了,名声都臭了,到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这才举家搬迁,可不是像他们说的一样,他们是在铁塔镇开分店,你想啊,他们要是开分店,用得着全家都搬来这里吗?还不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 “啥?还有这种事?那他们干了什么,这么招人讨厌?” “嘘——,你小声点,他们虽然破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当心别让他们听见了,不然,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哦哦,我知道了,你快说你快说!” “我听说啊,他们跟达官贵人勾结,把人家无辜的百姓给害死了,你说,可恶不可无,为了钱财,他们公孙家枉顾百姓的性命,赚的那些黑心钱,也不知他们敢不敢花出去。” “什么?竟有这种事,你这么一说,我可再也不敢去他们家看病了,我上回还去过好几回呢。” “就是这样啊,我们可别去那什么公孙家了,我看啊,他们是医药世家没错,可到了公孙豹这一代,他们的名声都被败坏了啊,他们公孙家,再也没有从前的兴盛了。” “对对,说的对。” “所以啊,我们还是去沈家吧,这个沈家医馆,可是我们看着发着起来的,沈溪风人也好,沈家的人都挺好,绝对不会做出来那种黑心肝的事情来,就因为他们啊,我娘那拖了好久的病,终于只好了,说起来我娘得的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这不是没有钱买药治病,因为沈家医馆开了起来,我本来想着刚开业一贯的药材应当便宜才对,我进去一看啊,他们那药材哪叫便宜简直可以叫廉价了,而且药效也不差,这么多年,我娘就是吃了他们家的药,渐渐好了起来,要我说啊,那沈家就是在好事,哪能把药卖的这么便宜啊,是吧。” “沈家的人就没有吧钱财放在心上,那是君子所为,钻到钱眼里去,满身的铜臭味的公孙家,可真叫人看不起!” “正是!” …… 类似的谣言还有很多,一个接一个传开,很快,整个铁塔镇都传遍了,说是公孙家在邯州胡不下去了,他们做了亏心事,这才被破搬到铁塔镇,铁塔镇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挣的钱都少了很多,若不是在那里待不下去了,他们肯来这里吗? 那公孙家一看就不是好安生的,来这里没几日,处处跟沈家作对,妄想把沈家挤下去,不好好把心思放在治病救人上,整天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们哪能做好什么医馆? 铁塔镇的百姓们都开始这样说,一个个义愤填膺。 公孙家。 公孙义气得摔碎了家里的瓷器,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一排,怒声问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叫你们赶紧把沈家拿下,我们在铁塔镇立足,这样我们就算被人说了闲话,也没什么影响了吗?” 公孙虎嘟嘟囔囔着说道:“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吗?我们都没有闲着,反倒是您,这些日子整天待在花柳街不出来,您光顾着享乐,可有想过我们在干什么,结果出了事情,翻到来指责我们?” “你,混账!”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公孙义又想砸碗东西了,公孙豹及时出声说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大哥他说话一向这么没脑子,父亲您别跟大哥计较。” 公孙义指着公孙虎怒道:“学学你弟弟,你看看你整天都在干些什么?连个话都不会说!” 公孙虎一脸委屈,他上回被慕容长松抓进了大牢里,是公孙义花了好些钱才把他弄出来,就因为这样,公孙义这些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我知道了,爹。”公孙虎不情愿地说道。 公孙豹就是这样,永远能把握住爹的心思,正因为如此,他才在爹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爹也越来越不待见他了。 公孙虎低着头,没人看清他脸上不甘的表情,当然,也没有人在意他心里在想什么。 公孙豹继续说道:“爹,这件事要怪就怪那沈家太过狡猾,沈家的人在铁塔镇带了很久,他们根基有些深,我们不好撼动,还有就是,那铁塔镇的县令,明明是新商人才不久,怎么跟沈家好像熟识一样,事事都向着他们,向着他们就算了,可他已经收了我的钱。” 一想到这件事,公孙豹就气得牙疼,这慕容长松好不要脸,若无其事地拿了他的银子,结果一点事情都没有做,他也不敢去找他去要,本来想去问问他,探一探口风,谁知他想要再进衙门,难上加难,他还没进去,就被衙役拦住,那些衙役根本不让他进去。 公孙义思索了一番,说道:“铁塔镇的县令看起来不好对付啊,你们就略过他,不要从他哪里下手,这个地方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你们用别的办法,我们公孙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遑论在这里立足?” 公孙义一番一正言辞,公孙虎见势头不对,连忙说道:“爹,我也想了别的办法,可是,那是大哥他办砸了,我的办法还是很周全的。” “嗯?”公孙义不知道这件事,问向公孙豹:“怎么回事?” 公孙豹说道:“本来我想栽赃陷害他们投了我们家的《千金匮要》,这事要是成了,沈家妥妥的名声臭了,可是大哥非要亲自去做,我没办法,只能把这件事你交给他。结果,他又中了沈家那个小姑娘的圈套,又去找了慕容长松,还被她们下了套子,被慕容长松抓进了大牢里,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慕容长松跟我们要了很多的钱,要是不把他赎回来,这件事情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公孙家。” 公孙义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口跳动的怒气,他瞪了公孙虎一眼,说道:“你,永远都是这么不中用,但凡你能有你二弟半分,我都不会对你这样,非打即骂,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东西!” 公孙虎想要辩解,这件事明明是公孙豹不愿意去做,这才推给他的,并不像是公孙豹说的那样,可惜被眼尖的公孙豹直接打断,他赶紧出声吸引了公孙义的注意:“父亲大人,我还有一个好主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什么病 “什么主意?”公孙义竖起了耳朵。 公孙豹特意凑到公孙义的面前,小声说道:“是这样的爹,既然他们能在铁塔镇散播我们的谣言,那我们也可以在外头法波他们的谣言啊,您说是不是啊?” 公孙义一脸不明,说道:“他们说的这些可是真的,我们哪知道他们沈家有什么黑料?” 公孙豹神秘一笑,说道:“爹啊,您想啊,这种事情,管他有没有,编一个出来,不久得了吗?” 公孙义捋着胡须想了半天,说道:“有理,那就照这个法子做,可不要在失败了。” 公孙豹笑的谄媚:“您放心吧,我出马肯定不会和大哥一样,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了!” “好。”公孙义满意点头,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今日他正在玉春楼睡得正香呢,被公孙家的下人吵醒,说是出大事了,他这才丢下美娇娘赶紧回家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看起来很容易就解决了。 公孙义美滋滋地想,下回去还得叫小玉姑娘,这铁塔镇的姑娘不比邯州,身子骨那个软啊,叫他光看着就心猿意马。 养足了精神,再去一趟玉春楼。公孙义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公孙义走后,公孙豹看着公孙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地离开了。 谁知还没走两步,被公孙虎拦住了,公孙义看着他那壮硕的体格,脸上有些紧张,他问道:“你,你干嘛!” 公孙虎冷着脸,说道:“就是因为你总在爹面前编排于我,我才讨不到爹的欢心,你为何要这么做?” 公孙豹壮着胆子说道:“我说什么了吗?我说的都是事实,还不是因为你就是又蠢又笨,这才讨不到爹的欢心?” 公孙虎钻进了拳头,公孙豹离他很近,听到他隐忍着的卒中的喘息声,他使劲,挣脱了公孙虎的束缚,放下一句话,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有本事你也会说话点,讨爹的欢心啊?” 公孙虎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 沈溪风坐在医馆中,听到百姓们对公孙家的谈论,有些惊讶,对着一旁的公孙义说:“听起来着公孙家的好像不是好相与的,如今他们盯上了我们沈家,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来,真让热担心啊!” 刘义安慰沈溪风道:“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公孙家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叫他们翻了天吗?” 夜兰在一旁听着,说道:“爹爹,你放心吧,如今公孙家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我看啊,很快啊,他们就要从铁塔镇搬走了。” 沈溪风闻言回过头来,诧异道:“兰兰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夜兰但笑不语,当然是因为她专门打听过了。 没过几天,医馆外头来了很多夜兰不认识的人,他们聚集在医馆外头,窃窃私语。 “这就是沈氏医馆啊,他们开的药有问题你们知道吗?听说有人吃了以后会死人的。” “真有此事?” “是啊是啊,仙子这些黑心的商家,太不把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命当做命了。” “怪不得他们卖的这么便宜,你想啊,这深山老林的,找一点药草容易吗?把药卖的这么便宜还怎么挣钱呢?” “他们那是挣了黑心钱啊!” …… 一系列不堪入耳的话落到沈溪风耳中,沈溪风气得脸涨红,刚要起身出去查看,就见刘义出门去了,没一会的时间,传来他的斥责声:“你们是什么人,赶紧走,不要再沈家门口闹事,在不走,小心我喊伙计出来把你们打跑。” 接着,就是一阵吵闹声,沈溪风不放心,亲自出去查看,刚出了门,就看见刘义跟着一群人拉拉扯扯,很是生气的模样。 场面看起来有些混乱。 那些聚在沈家医馆门前瞎说的人,也不甘示弱,听到刘义的骂声,立刻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居然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义嚷嚷了回去:“是你们先在外面乱说话的!” “我们说的是事实,怎么?你们沈氏医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那些人立刻回嘴道。 沈溪风见状,只能上前拉架,“你们住手,都住手,别在这里打架。”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给了沈溪风一拳,沈溪风捂着肚子,神情痛苦,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爹!”夜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赶紧冲上前去,搀扶起地上的沈溪风,冲着一群人大吼一声:“都住手!” 这一声威慑力十足,直接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刘义这才主意道沈溪风的不对劲,赶紧凑到来,搀扶起沈溪风的另一条胳膊,慌忙问道:“沈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了?” 夜兰看到有人撞到了沈溪风的肚子,沈溪风此快递神情看起来痛苦极了,她想着赶紧给沈溪风看一看,是不是受伤了,谁知刚想扶他进去,就听见那些人嚷嚷道:“喂,你们干什么?你们打伤了人就想走吗?没这么好的事情,你看,都把我们兄弟打出血来了,说,你们准备怎么办吧?” 刘义转过身,看见他们同样也搀扶着一个人,那个人头上脸上全是鲜血,眼看着就要昏厥,站都站不住了,全靠周围人扶着。 刘义忍不住爆粗口:“放——++,我被你们拉扯着,压根也没有动手的余地,他头上的血是哪来的?” 夜兰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是在做戏,看起来快要昏厥,却时不时的偷偷抬眼看向夜兰等人。 此刻,他们这里还有一个真的病患等着被人救治,哪里有空去管外面的人。 这样想着,夜兰也没有犹豫,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走,刘义跟着他的脚步。 外头的人一看见夜兰这幅模样,立刻起哄:“都来看,都来看啊,沈家的人打上了人,问都不问,转身就走,这就是沈氏医馆啊,他们的人都是黑心肠的啊,哪里管我们小老百姓的死活啊?” 他这一堆蛮不讲理的话,引来了许多百姓的围观。 他们其实就是公孙豹请来的演员,原本公孙豹的计划是散发谣言,可惜,他拿了很多银子出来,铁塔镇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愿意说沈家的坏话,甚至还用满是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看起来是要把他脸上的面纱接下来,然后扭送他报官,吓得公孙豹赶紧跑了。 这一计不行,他又想出了另外一计,铁塔镇的百姓不好对付,他去外面的村庄找了好些人,花了好多银子,计划了这么一出好戏,此此时,他就躲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看着。 夜兰丝毫没有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和刘义两个人把沈溪风放在了里屋的床上,夜兰赶紧给他把脉。 越把脉,夜兰的眉头皱的越紧,这是怎么回事?脉象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简单的身体虚弱,可是她已经偷偷地在沈溪风喝的茶水,汤水,甚至饭菜里都放了人参等很多补药,怎么还会这样呢? 夜兰皱着眉放下了沈溪风的手腕,她示意刘义来把脉,刘义不明所以,还是依言上前,他摸起沈溪风的脉,脸上倒是没多大表情。 不一会儿,放下沈溪风的手腕,他对夜兰说道:“兰兰,没事的,你别过于担心了,沈大哥这是过于劳累,身体虚弱而已,没有多大事情。” 这是刘义第一次给沈溪风把脉,他不知道的事,沈溪风的身子,一直都是这种亏损的状态。 夜兰沉默不语,她走到沈溪风的身边,又一次摸起了脉,结果,还是一样的。 刘义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夜兰的脸色这么凝重。 这会儿,因为她宁红的脸色,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沉重了起来。 察觉到刘义的目光,夜兰吐出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祝福刘义照顾好沈溪风,她出门去处理门外的那群人。 刘义点应是,赶紧坐在了沈溪风的旁边。 等夜兰再出来时,门外的那群人叫叫嚷嚷的声音已经引来了很多百姓的围观,百姓们看到这些人的衣服奇怪,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面孔更是见都没见过,他么安一同围在沈氏医馆的门前吵闹,在后面围城一圈,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来的晚的问向来的早的。 那人兴致勃勃地指了指外头一群人,又指了指里面的人,眉飞色舞的把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后面的人听得云里雾里,手边的事情也不做了,停住了脚步等着围观。 看到夜兰出来,站在前头嚷的最大声的那个男子说话了:“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沈家就是打算做缩头乌龟呢?看到我兄弟了吗?那血都留了一地了,你再玩出来一会儿,他就要嗝屁了!” 这也是这些人商量好的,用难听的话激他们出来,再跟他们动起手来,那人头上的血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鸡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开颅手术? 计划很顺利,一切都向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前进,只是沈溪风的事是一个意外,这样也好,更给了他们一个闹事的机会。 领头的男子,见到夜兰出来,扬眉吐气说道:“把我兄弟达成这样,你们沈家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首先把事情闹大,完成东家的嘱咐,再趁机勒索一笔钱,他们拿了钱就跑路,也不怕有人报复。 一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男人心里就美滋滋。 谁知夜兰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是一个大夫,让我给他看看病。” 说着,竟要走下来。 李思慌了,怎么回事,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他们这种有钱人,不都是怕事的主m吗?一般遇到这种事情,都是赶紧花点钱了事,生怕沾染上霉气,花完钱就赶他们走,这样两方都满意了不是? 这种事情李思也做过很多次了,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的。 他哪能让夜兰真给小路子看病,赶紧拦住她:“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我告诉你,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想对我兄弟做什么?” 夜兰停住了脚步,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说的,再不给你弟兄看病,他就嗝屁了,他要是真死了,那我们沈家的罪过不久大了,让开吧,你说的对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怕我能做什么手脚吗?” 李思当然不是怕她做什么手脚,只是,她是一个大夫,就这么让她一看,那岂不是都暴露了吗? 李思态度坚决:“你不能去。” 夜兰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们?” 李思刚要脱口而出五百两银子,看见夜兰眼中闪过的一抹似笑非笑,他立刻闭上了嘴。 这人,在这儿等着他呢,他要是直接说出来要钱的事,那岂不是目的太明显了,一眼就被别人看出来了? 李思犹豫了一下,想着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以她的年龄,就算去学女医,这个年纪,还不能独当一面。 这么想着,他说道:“好,那你就看一看,先说好啊,”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的凶恶,恶狠狠地威胁到:“你哟啊哈斯治不好他,那你就准备好银两来赔吧,我们要的也不多,一千两,就当做我那个手上兄弟的医药费了,你看怎么样啊?” 夜兰没有人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去。 走到那个人身边,周围扶着他的人一脸紧张,而手上的那个人则眼睛紧闭,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多,陷入了昏厥一般。 夜兰假装给他摸了摸脉,这脉摸了半天,摸得那人手腕一直忍不住颤抖,他闭着眼,看不见夜兰脸上凝重的神色,若是看见了,恐怕他的脸上就不仅是睫毛忍不住微微颤抖这么简单了。 随着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他身边的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 即便他们都知道小路子只是装的,可夜兰这神色,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夜兰没有回答,她反倒是闭上了眼睛,半天之后,方才说话,看向小路子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悯的神色:“他的病很严重,他伤到了脑袋,可能是脑袋收到了撞击,脑中有很多淤血,需要及时处理,不然的话,恐怕会影响智力。” “什么叫影响智力?”他身边的人心惊胆战的问道,他们搀扶着小路子,能感觉到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多,小路子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简单来说,就是变成一个傻子。”夜兰解释道。 她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怎么会?说的煞有其事,难道是真的,可是小路子不是装的吗? 这时,李思赶紧走过来,使劲瞪了那些人一眼,意思是:这种鬼话你们也信?小路子就是装的,怎么可能会得那种病? 被他瞪了一眼的人纷纷低下头去,这不怪他们,实在是这人说的太认真了,她脸上的申请让人不由自主就信了。 小路子原本颤抖的双腿,听见李思的话,也停止了。 李思走到夜兰面前,他看着她就生气,这个人在危言耸听些什么? 可又不能拆穿她,他说道:“那你说,该怎么治?” 夜兰平静地说道:“开颅,去淤血。” 李思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开颅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脑袋敲开个大洞,把淤血放出来,再把脑袋合上。” 听完夜兰的解释,小路子已经平静的双腿又开始抖动了。 李思吓了一跳,他还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医治的方法,就算真有这种方法,他也不可能让小路子这个好好的人被他这样折腾。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小路子没有这么严重,不用这么治。” 夜兰反问他:“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李思一噎,现场的情况看起来夜兰的话好像比他更有说服力。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她给小路子的脑袋给敲开啊! 把心一横,李思直接说道:“你这是什么办法,我呢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把人的脑袋给敲开,那人还活的了吗?不妥不妥,你在想别的办法吧!这个办法不行!” 夜兰就猜到他会果断拒绝,把手收回来,她说道:“那就只能等死了。” 李思看了夜兰一眼,显然她在等着他的选择。 夜兰不紧不慢地说道:“死了也没事,我会赔你们一大笔钱,不过前提是,这人得妨碍我这里,我给他买棺材下葬。” 李思的眉毛都快拧成一股线了,这么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他算是知道了,这个丫头根本就是知道了它们的目的,她也知道了小路子根本就没有事,这是故意为难他呢! 把人放在她这里肯定不行,小路子就算是装死,放着几天没人管,也要饿死了,再被装进棺材里,那可就变成真死了。 就算他答应,小路子也不答应啊,死了挣再多钱也没得花了。 李思看着抖成筛糠一样的小路子,左右为难。 第一百九十三章 装死是个好主意 千钧一发之际,李思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冲着小路子使劲眨眼,希望他能接到他的暗示,小路子太过于紧张,一开始看不明白,李思的眼珠子快要抽筋的时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躺在地上装死。 夜兰皱眉,看着眼前的状况,刚要走过去查看,就听见李思的声音极为夸张的响起:“死人了,死人了,沈家医馆害死人了,大家都快来看一看,沈家的人害死人了!” 他的眼神不断的往他带来的人那边示意,那些人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很长了,知道他的意思,使劲挡着,不让夜兰过去。 夜兰拨不开重重的人群,冷眼看着他自导自演。 李思申请悲伤,眼眶瞬时间湿润了,他仇视一般看向夜兰,似乎对于她有极大的怨念,他说道:“众位,请看,沈家的人为了掩盖她的罪行,使劲在拖延时间,不肯给我的弟兄治病,我弟兄这伤,原本就是他们给打的啊!!” “是啊,就是他们。”身后的人跟着他的话纷纷附和。 夜兰说道:“请让我进去给他验伤,再晚一点,他就真的没有救了。” 夜兰当然知道,这人根本一点事也没有,不过不当众揭穿他们的面目,百姓们是不会信的。 那李思不肯,坚持着说道:“我弟兄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扰他安宁了。” 夜兰反问道:“我是一名大夫,我能做的事救他们的性命,你在这里不依不饶才是在扰他安宁吧。” 李思当然不承认,他说道:“既然已经成了这种局面,不如你直接赔我钱吧,小路子是你害死的,你得赔我银子,让我把他好好的安葬了。” 夜兰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说了,把人给我,我给他安葬,该出的钱我都会出,百姓们都会看着我沈家,一点都不含糊。” 李思不肯,他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家乡的人,在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人交给你,死了就要落叶归根,我把他的尸体放在你这里,我还怎么跟他的父母交代,没见着他们儿子的遗体,这跟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夜兰有些不耐烦了,她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出手撂倒那些人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这种事,我说怎么这么热闹?” 众人纷纷看向来人,夜兰转头看了过去,来人正是公孙豹,此时,他正一脸洋洋得意地看着夜兰,说道:“姑娘,我劝你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人就是被你们沈家的人打死了,你想要亲自去检查,是想要在耍什么手脚吗?” 夜兰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不是了,我只不过是想在看一下,那人是不是死了,没死的话我也可以救他。” 公孙虎转头看了那人一眼,说道:“不用看了,就是死了,我也是一名大夫,我能看出来,那人就是死了。”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大胆说道:“公孙家的人全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你说的不算,快点让开让沈姑娘亲自检查一下,不然的话,当心那小子真的撑不住啊!” 这番话说的公孙虎脸上一阵灰一阵白,他没想到,来自邯州的谣言对他们影响这么大,他们刚来的时候,这些人还对他们恭敬有加,崇拜不已,没想到这短短没多久的时间,就让他么全然对他们改变了看法,在铁塔镇百姓们的心里,他们公孙家已经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公孙虎轻咳一声,说道:“这件事是误会,你们不要听信谣言,那是想要对我公孙家不利的人散发的谣言,你们不要偏听偏信。” 众人看他的眼光半信半疑,显然公孙家的一系列做法已经让众人对他们产生了怀疑。 李思坚决不让夜兰过去,公孙虎也在一旁帮腔,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有人直接起哄道:“公孙家的人又不安好心了吧。” “是啊是啊。”周遭一片附和声。 公孙豹的脸都黑了,他却不能和百姓们一般见识,只好说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众人一片嗤笑声。 夜兰终于觉得不耐烦了,她此刻正站在小路子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若是站着,夜兰伸伸手就能够着他,只不过被前面的几个人挡住了,他若是站着,夜兰一定能够到他。 夜兰动一动手指头,准备使用痒痒粉。 痒痒粉,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身上止不住的痒,这种痒是深入骨髓的那种,止都止不住。 之前夜兰一直没有选择用这种,就是因为顾及挡在小路子身旁的两人,如果她要扔出去,势必会扔到他们身上,这种药粉,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让人止不住的痒,躺在地上打滚的那种,她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那些人的咄咄逼人,这一次,她终于选择不再忍让了。 夜兰手一扬,手中的粉末尽数落在了小路子的身上,前头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到身上奇痒无比,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他们身上爬啊爬,撕开他们的皮肤,钻到他们的身体里去。 “啊——好痒——” 他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使劲挠奇痒无比的地方,奈何挠了后背,感觉胳膊在痒,挠了胳膊,感觉前胸在痒,挠了前胸,感觉屁股在痒,就这样一次一次,挠不够一样,他们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痒,忍不住躺在地上打滚,他们只中了一点粉末,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中毒最多的小路子,是何惨状。 最开始的时候,小路子还能忍,然而同伴们的惨叫在他听来,像是一种催化剂,不仅催生了他身体中的奇痒,更是催生了他恐惧的心里,本就胆小的他感觉到身体中的变化,还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奇毒,这一惊一慌之下,他终于忍不住了,连声惨叫起来。 “什么东西?救命啊!” 周围的人立刻退去了好几里之外,他们生怕这是一种什么传染病,能传染上人的。 李思颤着嗓子问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就看见这个姑娘手一扬,紧接着从他的手中飞出来了好多白色的粉末,粉末落在了他们身上,他们就变成了这样,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夜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着小路子对他说道;“你不是说,这人被沈家的人打死了吗?你看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诈尸啊?若是诈尸的话,交给我吧,我帮你烧了他,省的为祸人间。” 小路子当然不是诈尸,围观的人一看眼前这场景,一下子就都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又是公孙家针对沈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啊。 众人一阵唏嘘声。 公孙虎眼见事情败露了,转瞬间就没了身影。 李思带了半天,他不知道眼前的人还会这种本事,他要是知道,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借这个活啊,可惜,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让他走了。 眼见着夜兰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豆大的汗珠从李思的头上不断流出来。 他就差跪在地上求饶了:“姑娘,我错了,姑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招惹您的,姑娘,不要杀我!” 李思的脸都吓成猪肝色了,听见李思的话,夜兰眯了眯眼,说道:“你想变成他那样吗?” 李思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 变成他们那样?看到他们痛苦的模样,李思有点怀疑,他们还活的下去吗?就算能活下去,恐怕也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了。 见状,夜兰冷声问道:“不想变成他们那样,就乖乖地跟我说,是是只是你们这么做的?” 李思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公孙虎,这一看,茫茫人海中,哪里还有公孙虎的影子,他心一凉,公孙虎很显然看到事情发展状况不大对,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 李思暗自咬牙,既然公孙虎不仁,那他也不比讲什么义气,心一横,他说道:“是公孙虎,他找到我,给了我很多钱,让我来到沈家这么闹事,这些都是他们给我们安排好的,若非是他的安排,就算是借我们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这么做啊!” 夜兰指了指正躺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小路子,李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说道:“小路子也是装的,这也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小路子假装被你们打伤,赖上你们,他头上的血都是鸡血,是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泼上去的。不过姑娘你非要查看他的伤势,我这才改变了计划,让他躺下来装死的。” 李思说完,满嘴苦涩,他已经能预见了他接下来的下场,恐怕还没到他们家门口,就要被人捉住暴打一顿了。 他这一下子就把公孙家的人给暴露出来了,那公孙家的人能轻易饶过他吗? 他这么一说,许多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赶他们走 原来如此,他们心中这般想到。这公孙家的人还真坏,看起来跟先前的那些传言里的他们,倒是没什么差别了。 夜兰见他什么都招了,也没准备为难他们,从怀中掏出来一瓶陶瓷罐子,扔到了李思的手里,说道:“这是解药,一会儿让他们每人喝一口,他们身上的痒痒粉就没了。记住,每人只能喝一口,喝多了,我给你们的解药就不够解他们所有人的毒。” 夜兰如此这般嘱咐道:“解不了毒的人,活不过今日戌时三刻。” “是,是,饿哦知道了。”听完夜兰的话,李思颤抖的手快要拿不住手里的药瓶,然而他更不敢摔了,这可是他们兄弟们等着救命的解药啊! “赶紧滚,不要让我再这里见到你们!”夜兰冷声说道。 “是是是——”李思带着一行人,连滚带爬的走了。 自此之后,夜兰再也没见过公孙家的人,后来,没过几日,公孙家从铁塔镇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当然,这是后话。 ------------------------------------- 过了几日,沈溪风的伤也渐渐好了,那天并没有伤的很严重,只是还是引起了夜兰的怀疑,这已经是沈溪风第二次当着她的面突然昏倒了,偏偏她还查不出来病因,这可真叫人着急。 白墨初终于出现,看见夜兰,他闷闷地,有些不太开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走过去,别扭的问道:“兰兰,公孙家的人又来惹事了吗?” 他既然主动开了口,夜兰也没有不理的道理,她点头,应道:“嗯,公孙家花了银子,找人来沈家门口闹事,还把我爹弄伤了。” 白墨初抿了抿唇,说道:“我,我会处理他们,让他们乖乖的。” 夜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早干嘛去了,沈家已经被她们欺负好多回了,早怎么不见你说要处理的事呢? 当然,就算他不处理,夜兰自觉,她一个人也对付的了公孙家全家。 白墨初见她不说话,也闭上了嘴巴,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半天之后,白墨初终于受不了,最先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出声说道:“兰兰,我又要出远门了,我要去一趟邯州,邯州那里,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闻言,夜兰的手一顿,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这要是放在现代,他俩的挂喜爱应当是异地恋,通常异地恋都不会持久。 “兰兰,兰兰——”见夜兰半天没有反应,白墨初出声喊道。 “哦,”夜兰回过神来,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嘱咐他注意安全之后,夜兰转身去忙别的去了。 白墨初如鲠在喉,他想说让夜兰跟着他一起去,他想把夜兰待在自己身边,不给慕容长松任何可趁之机,可是,夜兰她,能答应吗? 终于,白墨初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兰兰,这一次,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夜兰讶异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还是白墨初第一次主动邀请她,这一次,若是她同意了,也许,能对他的身份多一些了解,夜兰想了想,有些犯愁,只是,最近这些时日,沈溪风的身子不太好,她若是离开了,谁来照顾沈溪风呢? 白墨初不知道她的顾虑,还以为夜兰不太想跟他一起,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慌不已,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紧了喉咙,难不成,是因为慕容长松? 一想到这个可能,白墨初就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兰兰,你不想吗?”白墨初只觉得自己一个字一个字问的极其艰难。 夜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说道:“我要在家里照顾我爹,他最近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白墨初这才知道她的顾虑,忍不住说道:“我会派人照顾好他,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夜兰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这一次,恐怕不行。” 白墨初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他失望地转身:“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我,我先走了,明日我就要出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兰兰,你,好生保重。” 夜兰心中也是失望,然而听到白墨初的话,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她跟白墨初还没有确认关系,不知为何,走到现在,她只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 她有她的家和家人要守护,他有他的信念要守护,他们之间,就像一条交叉的线,遇见过之后,背道而驰。 “我会的。”夜兰同样转过神身去。 白墨初神色低落,有些事情他没得选,昨日收到飞鸽传书,说是邯州一带出现了玄一教教众活动的轨迹,他必须要去,玄一教跟夜兰是宿敌的关系,他必须赶在起发展起来之前,把他们全都一个个歼灭,若因为想要和夜兰在一起,而不顾夜兰的危险,任由玄一教的人发展起来,那种事情,他不可能去做。 白墨初等了好久,等夜兰能在跟他说说话,奈何等了很久,他都没有等到之言半语。 他心中苦涩,却仍旧不甘心,打开门的动作被他做的像是慢动作一般。 许久之后,夜兰终于回过身来,她抓好了要配的药,一回身,看见白墨初还没走,不由诧异问道:“怎么还没走?” 言下之意是还有什么事吗?白墨初一听,心中更为苦涩,这是,夜兰嫌他烦了,要赶他走的意思吗? 白墨初低着头,说道:“这就走。” 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夜兰一眼,他转身离开了。 快要走出房门时,夜兰喊住了他:“白墨初!” 白墨初停下身子,不敢回头,生怕是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谁知,一会儿时间,他察觉到身后那个馨香的身影逐渐靠近,下一秒,他的后背被她紧紧拥住。 “平安回来,白墨初,我会想你的。”夜兰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淡淡地松木香,果然,只有靠近他,她才是安心的。 白墨初惊喜若狂,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转过身来,回抱住她。 这是医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人,他不能让人看见,传出去会让人说她的闲话。 “好。我一定会的,兰兰。”白墨初郑重承诺。 没过多久,夜兰松开了手,温暖的身躯一离开,白墨初心中立刻涌起无限的失落。 他回过神来,看向夜兰的眼中终于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兰兰,你等着我,等这件事了了,我就娶你。” 夜兰的唇畔也泛起浅浅的笑意,她重重点头,笑容晕开:“好,我等着你。” 两人对视了许久,白墨初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 夜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不知道的事,她进了屋子没多久,沈溪风的身影就在柱子一侧出现,他看着夜兰呆着的屋子,注视了很久,最后,一声微不可查地叹息,随着风化成虚无。 晚间的时候,吃罢了晚饭,沈溪风留住了夜兰。 “兰兰,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夜兰本是要起身离开的,听见沈溪风的话,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爹爹?” 夜兰问道。 沈溪风沉吟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说出。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种话本来想委婉的表达,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就直接说了。 “兰兰,我今天听见了白墨初对你说的话。” “哦,”夜兰豪不意外,医馆就那么小的地方,白墨初又在里头呆了很久,沈溪风若是好奇或是不经意从门前走过,都能听到白墨初的话。 沈溪风又说到:“兰兰,有一句话,爹不知道该不该说。” 夜兰看出了沈溪风的犹豫不决,直接说道:“爹爹直说就行。” 她坐回了椅子上,准备听沈溪风好好说一说。 沈溪风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说道:“兰兰,我想说的事,你不应该因为爹爹的缘故拒绝他,这一回,你若是跟在他身边,说不定,他是准备把自己的身世透漏给你,兰兰,抓住这个机会,这是很关键的时机。” 夜兰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她也说道:“爹爹,你最近身子不好,我总要留在家里照顾你,我不在你身边,实在是不放心。” 沈溪风欣慰一笑,说道:“兰兰,哪有这么夸张了,我一点事都没有,不必特意为了我留下来照顾。” 夜兰摇摇头,说道:“爹爹,你已经昏倒两次了,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我直觉你的病不简单,爹爹,还是小心点为好。” 一丝不自然一闪而过,沈溪风笑道:“哪有这么夸张,兰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就在屋子里跳了起来,夜兰看着沈溪风又跑又跳,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道:“爹爹,你别跳了,小心会晕倒的。” 沈溪风哪里肯听她的,他非要跟她证明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一刻也停不下来,边跳边说道:“看我,兰兰,一点事情都没有,不要这么担心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树上的两人 最终,夜兰被迫妥协了。 “好了,爹爹,我知道了,你一点事情都没有,你老当益壮,身体还强着呢!” 夜兰真怕了沈溪风了。 沈溪风笑的得意,终于停下来,问道:“那你就跟着白墨初一起去吧。” 夜兰想了想,点点头:“好,我跟他一起去。” 她若是不答应,还不知道沈溪风会怎么折腾呢? 沈溪风这才心满意足,回屋去了。 沈溪风倒是满意了,夜兰可是陷入了为难,她白天的时候刚刚拒绝了他,这会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觉了,这个点再去找他,显然已经晚了啊。 可是夜兰没有办法,她知道沈溪风有一个坏毛病,他太倔了,他认定的事,别人就非得干不可,她若是明明日之后还待在家里,还不知道沈溪风会怎么样呢? 夜兰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他一趟。 万一白墨初铭泰你一早就出门,那她就算是想找他也没有办法了。 四周寂静,夜已经很深了。 夜兰偷偷地从大门进去—— 也不是偷偷的,只是这个点突然去白墨初家里,她总觉得有些心虚,万一白墨初在洗澡,万一他正在宽衣准备就寝—— 夜兰越像越尴尬,最后,不得已,还是鼓足了勇气进去。 白墨初的家她来过几回,来的时候,他都在家,是他带着她来的,如今,靠着从前的记忆,夜兰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白墨初的书房,然而书房一片漆黑,很显然,白墨初不在这里。 夜兰又凭着记忆,摸到了白墨初的寝屋,让夜兰意外的是,寝屋的门关着,屋内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 夜兰正在想,白墨初是不是不在附上还是说已经就寝了,就听到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 本来这个声音她应该听不见的,可是他,她怀揣着空间,这让她的耳力优于常人。 “小黑,沈姑娘来了,我们要不要下去告诉她,主子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苯啊你,我们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现过身,这也是主子故意的,你要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回头她问起主子,你要怎么跟主子交代?你要是暴露了主子的身份,主子非得打破你的头不可!”(凶巴巴——) “小黑你,说就说,怎么老是凶人——”(委委屈屈——) “我说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这种事情还要想吗?笨成这样,怪不得在主子面前混了几年了,还是最低等的暗卫——连主子出门都不带着你,你也就是个看家的命了——”(恨铁不成钢——) “呜呜呜,但是,小黑啊,你也是,跟我一起在给主子看家啊——”(无限委屈——) “你——滚,给我滚——”(怒火中烧——) …… 这两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像个不停,夜兰很快辨认出来了他们的位置,她抬头,看向园中唯一的一颗桂花树,从她的角度上看,别说人影了,就连个鸟的影子都看不见,夜兰一想,他们自称是暗卫,按照电视里演的,暗卫应当都是生活在暗处,不会轻易露面的吧。 夜兰没想到的事,她这一视线望过去,耳边的两个声音立刻停了。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刚才出现的声音只是夜兰的幻觉一般,当然,夜兰很清楚,那并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方才的注视,惊动了那两个人,她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假装方才那一眼不过是无意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最先开口的那个声音又响起:“小黑啊,你看她,她是不是能听到我们说话?” “闭嘴。”(一个暴栗——) …… 又过了好半天之后,见夜兰的目光没有再投向他们藏身的树上,那两个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黑,我就说嘛,暗卫,我们可是专业的,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啊,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沉默了很久。 “如果是你的话,还真有这么可能。” “小黑,你今天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为什么老是找我的刺?” “你误会了,小白,我天天都看你不顺眼——” “……” 夜兰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听着他们吵嘴,准备就在这里等着白墨初回来。 两人的吵架声越来越来越激烈,夜兰无聊的时候想,就算她没有超人的耳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站在桂花树下,侧耳倾听,也是能听到他们两人的争吵声的。 果然—— 夜兰勾起嘴角,看起来,白墨初把他们两个人都留下来看家,是有原因的。 夜风微凉,夜兰又坐在台阶下,穿堂风时不时吹过,夜兰觉得自己有些冷,忍不住裹紧了衣裳。 树上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争吵,他们一起望向坐在他们主子屋前的台阶上,托着腮昏昏欲睡的夜兰,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想法,要是沈姑娘今晚上在这里冻着了着了凉,他们主子非得拔了他们的皮不可。 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的脑中快速地闪过了好些方法。 最后,还是小白先开了口,他提议道:“不如,我们把主子屋里的钥匙扔下去,让她先去屋里避风?” …… 小黑沉默了半天没开口,这一回,他难得没有反对。 虽然方法笨,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没有更合适的方法了,这会儿,总不能他们几个下去,把人给撵走吧。 于是,小黑黑着脸采纳了他的主意。 这倒是让小白有些受宠若惊。 为了不暴露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小黑特意拿着钥匙飞身到了夜兰带着的屋顶上。 假装钥匙是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的,“啪——”地一声,掉在了夜兰的眼前。 夜兰全程在忍着笑,她已经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尽收耳底。 这会儿,再看见钥匙从天而降,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要是个普通人,听不见他们两个傻子的对话,忽然看见一个钥匙从天而降个,还非常精准地落在了自己的身前,非得被吓死不可。 不过,为了配合他们,夜兰适时地表现了自己的疑惑,接着,便想也没想,迫不及待地转身拿钥匙开了房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墨初中毒 夜兰对白墨初的房间还是很兴趣的,虽然表面上她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她很好奇白墨初的身份,可以说,白墨初的身份,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无线吸引她靠近的发光体。 已经对他上了心,他的身份现在已经变成阻碍他们两人再往前一步的绊脚石了,夜兰没有办法不在意。 打开门,进了屋子,夜兰看到,白墨初的屋子很是简单,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 ------------------------------------- 简单的一张床摆在里侧,简单的一张桌子作为书案,上面还摆放着好几分书信一般的纸张。 夜兰走过去,看到上面果然是一封封书信,上面封皮一律是“白,亲启。” 出于对白墨初的尊敬,她并没有打开那些信封。 只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去。 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东西,白墨初长年只着黑衣,他的箱子里无一例外是黑色的衣服。 夜兰注意到,白墨初的床上有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放回箱子里,看起来像是白墨初在叠衣服的时候,接到什么消息,出门去了。 夜兰想了想,走过去帮他把叠好的衣服收进了箱子里。 房屋的正中央还挂着一副佩剑,夜兰认得这个佩剑,这是白墨初随身携带的佩剑,平时的时间,白墨初带在身上都是形影不离,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出门去竟然没有待佩剑,难道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不需要怎么处理就可以回来了,那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夜兰在白墨初的房间里等了很久,算算时间,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白墨初还没回来。 夜兰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迷迷糊糊中想,不然,今天就先回去吧,回头沈溪风要问起,就说她今天在白墨初的房间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 这番说辞,就算明天没有等到白墨初,白墨初提前走了,那沈溪风应该不会介意。 这样想着,夜兰就想要往外走。 谁知,刚推开门,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夜兰识得那人身上的香味,是淡淡的松木香,因此并没有过于紧张,谁知,她刚抬起头,看到白墨初的脸,神色剧变。 “你,中毒了?” 白墨初显然不太舒服,他强忍着身上的痛意,冲着夜兰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虚弱说道:“我没事,兰兰,不必担心。” 夜兰看着他发黑的唇角,怎么能不担心,她赶紧摸上白墨初的脉,确认他中的毒只是普通的毒药之后,这才放下一颗心来,说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解毒。” 说罢,就从空间里掏出红泥小火炉,拿出砂锅和草药,开始熬药。 白墨初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认真的模样。 “兰兰,你是来找我的吗?”白墨初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嗯?”夜兰从专注中抬起头来,回答道:“是的。” 她想起今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道:“我爹听见了我们两个人的谈话,回去之后,他非要我不要管他,跟着你一起去,我爹脾气犟得很,你知道的,我就只能听他的话,来找你了。” 白墨初听了,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模模糊糊中猜到了沈溪风非要夜兰跟过来的意思。 点了点头,他没有介意,原本开口让夜兰跟着他,他就有这样的意思。 夜兰把所有的药材放在陶器里熬制,这会儿,她直接从空间里掏出药材,也不怕被白墨初看见了。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今天,我要是不在这里的话,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准备解毒了。” 白墨初佯装无事,说道:“不过是小毒,没什么的,这些年,我都快习惯看。” 这一次,他又碰到了那个疑似玄一教教主的黑衣人,本想趁其不注意一举将其拿下,谁知那人狡猾的很,早早就发现了他的位置,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等他偷偷潜伏到他身后时,他突然回身扔出一把白粉,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谁知那白粉沾到他的身上,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不是吸入口腔中的毒药。 他中了毒,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提起内力,兀自追逐着,他暗中让侍卫分开包围那人,谁知那人不过一扭身,他的身影竟然就那样消失不见,这一趟又是空手而归。 白墨初还中了毒。 这个还好说,白墨初已经习惯了,经常追着追着他,自己就不知道怎么中了毒,不是提不起内力,就是浑身没劲,要么有一回,他直接被他下了药,拿一晚上,他正正在冷水中泡了一晚上,方才下了药力。 白墨初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却没办法,那人行踪诡异,身法飘忽,更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纵然他武功远远在其之上,却因为他对于毒术毫不了解,总是在他手中吃这种亏。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是吃之前从夜兰手中要过来的解毒药,夜兰的解毒药还是很管用的,一晚上解不了的毒,两个晚上总是能解开的。 他本就不想惹人眼,更何况半夜的时间,根本也没有医馆开门,他很多时候,都是苦苦挨着。 不过夜兰这个时候问起来,白墨初肯定要好好把握了。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兰兰,这个点了,我怎么出去看大夫,哪个医馆还开着门?” 夜兰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可以来找我啊!” 此话一出,夜兰立刻就察觉出不妥。 这个点了,深更半夜的,他一个男子,来夜兰的闺房,好像也不太合适。 夜兰觉得不合适,显然白墨初可不这么想,夜兰的话音刚落下,她就注意到,白墨初因为中毒有些萎靡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找你吗? 夜兰被他瞧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说道:“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受伤了,就来找我,我是大夫,我给你包扎解毒。” 即使觉得不妥,然而对白墨初的担心还是战胜了那一点点的不妥。 她想了想,她相信白墨初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的,于是接下来的话就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了。 白墨初的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然而他强自控制自己激动的心神,佯装若无其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叨扰兰兰你了,还希望,下回我敲门的时候,兰兰记得给我开门啊!” 敲门?夜兰在心中暗自腹诽道:“你什么时候来我的房间里敲过门?哪一次不是直接翻窗而入。” 白墨初没有意识到夜兰看待他的奇异的眼神,他沉浸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回味无穷。 “好了,”夜兰拿出一个碗来,“药熬好了。” 她把陶瓷锅端起来,想要把药倒在碗里。 白墨初看着那还在滚烫的药液,赶紧说道:“我来,我来,让我来吧,你别烫到手了。” 熬药对于夜兰来说,可是一门基本功,她前世今生加起来,怎么着也从业好几十年了,夜兰可不觉得自己还会被药烫到手。 然而下一秒,白墨初就念叨起来:“上回你跟我一起做膏药的时候,你被溅起来的汤药烫到手了,还留了一个淡淡的疤痕。” 白墨初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疤,脸色凝重的说道:“兰兰,你还是小心些,把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做吧。” 夜兰骤然间也想起了那些事,那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们还经常在一起,不像五年之后,即便他们互相做邻居,却连见面的时间都很少。 夜兰想了想,听了白墨初的话,把手中的陶瓷锅放下,让给白墨初来做。 白墨初立刻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拿起来,小心地避过了夜兰,把药液倒了出来。 看到白墨初端着药碗使劲地吹,想把它吹凉,想了想,夜兰从空间里拿出了几颗蜜饯,递到白墨初的面前,说道:“药很苦的,这是蜜饯,喝完药,把蜜饯吃了,就不会觉得苦了。” 白墨初接过蜜饯,看向夜兰的目光中闪着奇异的光,他说道:“夜兰可从来不怕药苦的,为何会随身带着蜜饯?” 这其实是慕容长松上回拿给她蜜饯的事情启发了她,不知怎的,她也随身带着蜜饯,偶尔,遇到哭闹着不肯吃药的孩子,她就把蜜饯递给他们,每一次,他们看见甜甜的蜜饯,都会乖乖地把药吃下去。 就因为这样,夜兰已经养成了习惯,水深带着很多的蜜饯。 此时,白墨初问起,夜兰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慕容长松的事情说出来,只轻描淡写解释道,是为了哄孩子吃药,这才随身带着,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墨初应该不会怕苦吧,只是我习惯了,反正苦的药喝下去感觉总不好,有蜜饯就当缓缓嘴巴了。” 白墨初轻轻地笑,前世,他是不怕苦的,苦的次数多了,再喝一点苦的药,压根也没有什么感觉。 可重活一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吃苦。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出发 也许,习惯了甜,记忆中的那些苦,仿佛距离他越来越遥远,他已经忘记了曾经每天都在吃的很苦的药是什么滋味,就因为如此,他每一次要喝夜兰的解毒药时,总要捏着鼻子才能喝下去。 那苦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白墨初接过夜兰手中的蜜饯,说道:“谢谢你,兰兰,你说错了,我现在,可是一个怕苦的人,知道吗?” 说罢,他把已经温了的汤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把蜜饯丢进了嘴里。 咀嚼着嘴里甜丝丝的蜜饯,那因为苦涩至极的中药而带来的苦涩感正缓缓地从他嘴里消失不见。 看着夜兰那张姣好的脸,白墨初想,这种感觉,不正是他遇到夜兰之后的真实写照吗? 汤药带来的温暖随着它缓缓流入身体里,而蔓延到四肢五骸,这种感觉,很舒适。 白墨初看着夜兰的眼中,快要看出一朵花来,夜兰轻咳了一声,说道:“明日我再给你熬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不行啊。” 她想了一下,又说道:“我爹既然非要我跟着你,那我明日就跟你一同去,明日何时出发,告诉我一声,我好早做准备。” 白墨初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这一刻,他真是太感谢沈溪风了。 听到夜兰发问,他立刻回答道:“明日辰时,我备好了马车,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夜兰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告辞了。 白墨初目光愉悦的看着她的背影。 夜兰路过那颗桂花树时又听到了那两个暗卫的对话声。 “嘿,我说小黑啊,你看,咱们主子是不是忒别开心啊?” “好像是。” “那我们是不是做对了一件事啊?” “应该是。”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他讨个赏啊?” “应该吧。” “那你想跟主子讨个什么赏啊?” “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主子以后不要再把我跟你安排在一起了,我情愿独自一个人看家,也不想跟你给傻子说话了。” “……” 夜兰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沈溪风和画画和翠翠好像都睡了,她尽量让自己轻手轻脚,省得吵醒他们。 她不知道的是,她从沈溪风屋前过的时候,沈溪风正躲在窗子后面看着她,看到她平安无事的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月光静静地发了一回儿呆,这才回到床上躺下。 ------------------------------------- 第二日。 夜兰收拾了东西,跟沈溪风告了别,她嘱咐家里的两个丫鬟好好照顾沈溪风,一连嘱咐好几遍,这才出了门。 外头,白墨初早早地就坐在马车上等着她了。 见到夜兰出门,他跳下了马车,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塞到了马车里。 “不要紧吧,坐马车的话,” 白墨初担心地问道,他还记得上一回夜兰跟他说过,她晕马车的事。 夜兰摇了摇头,敛起裙角抬脚踩上马车,她说:“不碍事的。” 也许是上一回第一次坐马车,这个身体不太习惯的缘故,总之接下来的几次,她再坐马车,即便马车颠簸的再厉害,她都没有出现上一回晕马车晕的这么厉害的场景了。 说起来还是真是汗颜,那是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这么虚弱的模样,她没有让沈溪风或者白墨初照顾,反而是被慕容长松照顾了。 夜兰绝口不再提晕车的事,白墨初也没有说什么。 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没走多久,出了城,夜兰看到外头没有被污染的一片属于大自然的,天然的美景,心中不禁感叹,来到古代这么久,她都还没有好好欣赏一番古代纯天然的美景呢? 还没等夜兰感慨完,转过头去,她看见了神色凝重的白墨初,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们这一趟去邯州,难不成有什么凶险吗?” 白墨初抓住了夜兰的手,说道:“兰兰,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夜兰说道:“告诉我吧,也许,我还帮的上忙也说不定。” 白墨初想了想,也没选择隐瞒,他说道:“这一次,我收到了迷密信,说是邯州一带有玄一教教众大肆活跃的痕迹,他们蛊惑百姓,借由治病,用毒药控制他们的心神,让那些百姓为他们所用。我必须要去一趟,亲自处理这些情况。”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嘱咐道:“到时,我自会处理,你只需要待在家里,等着我的消息就行了。” 夜兰想了想,问道:“昨日,你受了伤,也是被玄一教的教众所伤吗?” 假如真是这样,说明在铁塔镇已经出现了玄一教的影子,听见白墨初的话,玄一教的人这么可怖,她想,她不能把沈溪风独自一个人扔下,那太危险了。 白墨初摇头,说道:“并不是,以我的观察,那人和我交手的方式,很像以前和我交手了很多次的玄一教教主,你知道的,我跟他有深仇大恨,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因此那个时候,我看见他,即便没有带武器,我还是追了上去。” “那他现在还在铁塔镇吗?”夜兰赶紧问道,玄一教教众都这么恐怖了,那玄一教教主一出手,那铁塔镇还保得住吗? 白墨初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道:“放心,我在铁塔镇搜了一晚上,没有搜到他的身影,手下人倒是发现了,他往南边走的痕迹了,看那方向,和我们准备要去的邯州,是一个地方。” 夜兰问道:“就是说,去那里,也许能碰到他吗?” 白墨初点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你很想抓住他吗?”夜兰问道。 白墨初声音低沉:“不错,做梦都想抓住他。” 不抓住他,夜兰就会有危险。 白墨初跟他作对,这么多次,按理说,那玄一教教主若是有杀心的话,可能不会像这样只扔一些无关痛痒的毒药,从白墨初的口中听到的关于玄一教教主的消息,那人似乎是个狠毒决辣,杀人如麻的坏人,可是显然,白墨初这几回遇到的他,都不是那种人。 夜兰斟酌着说道:“墨初,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玄一教教主也没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如斯,又可能与你交手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玄一教教主。” 白墨初认真的思考夜兰的话,这个问题他也想过,那个身影他不会认错,他前世见了很多次,他杀了夜兰之后,他已经把他铭记在脑海中看,就算化成灰了,他也认得。 那个身影,就是玄一教教主的身影, 白墨初有时候也会怀疑,前世的他没有武力,根本打不过那个人,重生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要他皇叔给他请最好的拳脚师傅,他什么都要学,他要强身健体,他要成为能够保护夜兰的那个人。 这一世,他果然如愿,他四处寻找玄一教教主的身影,按照时间线,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人间,忙着培植自己的势力,没有成为他皇叔宠信的人。 果然,他布下的耳目很快就有了消息,他想也没想,就去找了他。 他的武力在他之上,他本想一击将他制服,谁知,那人直接朝他扔了一包毒粉过来,他躲闪不及,吸入了大量的毒粉,呛得咳嗽起来。 那人趁他没有注意力,径直逃了。 那时的白墨初是绝望的,他想到了那人前世的手段,他扔出来的这毒药,一定是最为致命的毒药,能让人肠穿肚烂的那种,而且无药可解。 他绝望地想,这一世,他还没有跟夜兰相守,他还没有好好的跟夜兰将自己的爱意倾诉于口,他还没有把夜兰娶回家,还没有跟她生下一儿半女…… 他不甘心,强撑着疼痛至极的身体去看了大夫,谁知,那大夫也不知算不算是有本事,花了几天的时间,还是把他身上的毒解了,解完毒的那日,还虚心地请教他中的是什么毒,可否告知于他,他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毒药…… 回到府中的时候,白墨初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自己中了玄一教教主的毒药,居然还活着,这要是放在前世,他简直想都不敢想,对于所有人来说,那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谁都知道,玄一教教主一出手,就算是一直苍蝇,他要他的命,它也多活不了一时半刻。 后来的几次,他在遇玄一教教主,总是小心翼翼,即便如此,莫名其妙的,他还是中了他的毒,这一回,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找来的大夫却用了更快的时间就解了他的毒,他问过那大夫,老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这是老夫从未见过的毒药,却也不是不好解,老夫见得多了,花了两天的时间就解了你身上的毒,若是换成年轻大夫,也能解开你身上的毒,只不过,要费一番功夫罢了。” 白墨初这才恍然大悟,这会儿的玄一教教主,也许还没有成长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阻拦 这时的玄一教教主,并不像前世的他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一般这么厉害,这会儿的他,还没有成长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儿之后,白墨初更是加紧了对玄一教追击的步伐,他想要自己的破坏力更强一些,能够让玄一教教主措手不及,也跟也没有办法提高自己,布置势力。 结果总算不负他的努力,这一世并不像前世,玄一教很少出现在世间,不想前世,到处是他们的信徒,玄一教的人振臂一呼,一大堆呼应的人,大夏的百姓,人人都以能够加入玄一教为荣。 而今的玄一教几乎很少出现在世人的耳朵中,这和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总算不辜负他牺牲了陪夜兰的时间,来四处打击玄一教的老巢了。 至于玄一教教主,近些年,玄一教教众活动的信息不怎么出现,白墨初以为玄一教教主暂时缓解了对于玄一教的发展,转而专心提升自己的能力。 正因为如此,每一次他对上玄一教教主总要提心吊胆,生怕他功力精进,下一个向他扔出来的毒,就能让他当场毙命。 为此,他也小心翼翼,可是玄一教教主施毒的本事越来越诡异,有时候,他追着追着他,莫名其妙地自己就中了毒。 令他意外的是,这些年来,他中毒的次数也不少了,中的毒药却越来越轻,经常喝一碗解毒药就没事了,甚至他没来得及喝解毒药呢,身上中毒的症状就减轻了,没过多久,自己就消失了。 有时候,他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次数太多了,都有免疫的能力了。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玄一教教主每一次人的毒药都不相同。 难道是,玄一教教主在他的打扰之下,功力越来越不精进了? 听完白墨初肯定的话,夜兰简要的给他分析道:“会不会是,玄一教教主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 白墨初知道夜兰的意思,他也开始不确定起来,不过,想到那人前世的狡诈,他根本也没有放松警惕。 “也许,他有别的心思。”白墨初半是不确定的说道。 夜兰则不以为然,她这些年为了保命,也研究了毒术,在研究毒术的这几年里,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会用毒的人,用起毒来只会越来越精进,根本不会像白墨初所说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毒术倒退。 在她看来,白墨初说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那就是,那个玄一教教主,根本就没有想杀他的心思,白墨初去抓他,他就用奇怪的毒药阻挡他的脚步,他若真想杀白墨初,恐怕压根不会给白墨初这一次一次追击自己的机会。 夜兰知道白墨初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没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转而,她开始担心白墨初的处境,听白墨初的语气,他和那个玄一教教主应当是不死不休的状态了,若玄一教教主察觉到了这一点,首先对白墨初下了杀心,对他下了至毒的毒药,那该怎么办? 她担心白墨初,自己不在他身旁,无人解得了他的毒,或者是,那个恐怖如斯的玄一教教主,他下的毒,连自己都解不了呢?又该怎么办呢? 显然,劝白墨初放弃跟那个人作对又不可能,她按下心中担心,觉得自己这一趟跟过来,是对的。 随州在大夏的南边,距离铁塔镇还是很远的,即便路上夜兰跟白墨初说了好几回,让他不必顾虑自己,赶路才是要紧事,白墨初虽然嘴上答应,他们的形成却根本没有快多少。 夜兰知道,这是白墨初在刻意照顾自己,她心领他的好意,知道自己再说让他不必在意的话是多余的,也就由他去了。 他们两个人走了很久的时间,终于快要到了邯州时,夜兰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坐马车坐的她快要吐了。 想到现代方便快捷的轿车,夜兰忽然无比怀念起来。 走到一片林子里时,两人的马车忽然被一队官兵围住了。 那些官兵看起来申请凝重,他们逼停了夜兰他们的轿子,在外头呼喊着让他们下轿子。 白墨初没想到,居然是官兵对他们动手,目光凛然的走出轿子,刚要发火,看到那些人衣服上的标志,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火气消失了大半。 他心平气和地对为首的官兵头子说道:“我们只是扑通百姓,从这里经过而已,为何要拦住我们?” 为首的官兵还未发话,就听见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咋咋呼呼道:“我们接到密报,藩镇的奸细会扮成夫妻从这里经过。你们两个人,不要在装了,你们的秘密,已经被我们识破了。” 白墨初气极反笑:“难不成,只要是一男一女,你们就在这里拦住吗?” 那人振振有词说道:“当然不是了。只是你们出现的巧合太巧了,我们在这里蹲了半天,也就你们两个附和条件,出现的时机也最接近密保上的时间。” 白墨初忍不住问道:“难道就不能是,那两个奸细知道了你们已经截获了他们的密报,不在这里出现了吗?” 那人立刻否定道:“不可能的,我们韩家军一向做事隐蔽,那些奸细一向蠢笨,怎么会发现这一点?” 白墨初看见那人莫名自信的模样,忍不住看向了站在最前头一直没有说话的领头的人,说道:“阁下也是这么认为吗?” 领头的那人一直没说话,他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并不像传闻中的奸细,两人举止得体,仪态大方,完全没有奸细身上所有的畏畏缩缩。 不过这也难说,手段高明的奸细很会演,甚至能演出王荪贵族的气质来,就像眼前的这一位一样。 这么想着,就听见白墨初开口,徐玉荣缓缓答道:“两人行为举止虽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不过,我韩家军做事一向奉行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既然两位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那只能麻烦两人随我们走一趟了。” 白墨初听罢,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 就这样去也行,既然来到邯州了,总要见一见韩将军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军营 邯州坐落在大夏国的边缘,它的身后,是整个大夏国,它的面前,则比邻柔然国的国度,柔然国边缘的城市,叫做籓镇。 邯州地处偏北的位置,经常有风沙肆虐,一片飞沙走石,气候条件很湿差劲,然而,在这里,驻扎着大夏国十万精兵,镇守邯州的将军,正是韩以晨。 韩以晨功名显著,早些年,正是他带兵抵抗了柔然的进攻,甚至勇往直前,把柔然硬生生逼退三十里地,那一战争之后,他名声大振,韩将军的威风妇孺皆知。他常年累月地镇压在这里,正因为大夏有他的存在,才能在华夏大地上屹立不倒近百年,自那之后,边陲小国再也不敢前来侵犯,柔然更是元气大伤,退守几十里地,独自休养生息。 邯州是边关重地,却因为有他的镇守,几十年安宁如初。 不过,身在邯州的人却知道,韩将军一直在邯州不曾离开,不仅是因为震住柔然等边缘小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看住被囚禁在这里的燕王。 二十年前,那时的皇帝还年轻,燕王也正是风姿勃发的少年。 现在的皇帝刚刚接任皇帝之位不久,频频做噩梦,梦见自己当了皇帝之后没多久,就被人杀死。 皇帝整日胆战心惊,更密切的注意这一个唯一一个有可能抢他皇位的皇帝,燕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皇帝就发现了他这个弟弟行事不寻常,他紧跟着派人调查,逐渐搜集了燕王心怀不轨的证据。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暗地里,却让身边亲信布置好了一切。 等燕王误以为自己的计划快要成功的那时候,准备逼宫了,他才突然反击,回身就把燕王抓了起来。 牢房里,燕王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为,谋反之罪,按理说是要杀头的,当今皇帝仁慈,不舍得对他这个唯一还在世的弟弟手足相残。 更何况,这个兄弟还对他登上至高之位有过帮助,他不忍心,就把他关在了邯州,暗中命令韩以晨看守他。 二十多年过去了,韩以晨矜矜业业,不仅时不时派兵出巡,更是拍了好几十个眼睛盯着燕王府,可燕王就像是在这里养老了一般,一点异常的举动都没有。 韩以晨时刻谨记离京之前皇帝的那一番番纯纯之余语,他说燕王一向性格温和,不像是为了皇位会与他争斗的人,更何况,他若真想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当初就不会那般帮他排除异己,在民间树立威望,皇上认为燕王性情大变一定是有缘由的,他特地叮嘱韩以晨关注这一点,可韩以晨观察了二十年,也没看出燕王哪里不对劲。 他每日赏赏花,喂喂鱼,闲时吟诗作画,去小楼听书听曲,没有一点野心外漏,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整个燕王府,这么些年了,也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侍从跟着,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夜兰还不知道,这个城市就是韩以晨居住的城市,她已经忘记了当年遇到韩将军一事,然而,白墨初却记得清楚。 那些人把夜兰两个人带到了一个营地里,虽然怀疑他们的身份,孙大生还是对他们没有任何不利之处,原因无他,白墨初身上那股破人的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不巧的是,韩以晨正好有事出去了。 孙大生没有办法,让士兵们找个营地把这两个人暂时关押起来。 周围士兵一脸奇异的眼光,要知道,对待细作之类的人,一般都是要直接投入大牢的,哪会对他们如此客气。 士兵们正要领命前去,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惊呼。 紧接着是叫痛的声音。 孙大生赶紧过去查看。 出了营帐之后才发现,副将军李尤为正捂着肩膀,哎呦哎呦的叫痛,他们这个军队里的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粗犷的汉子,哪一个不是受过致命的伤痕。 尤其是李有为,他资质更老练些,这些年跟着韩以晨东征西伐,受过很多次伤,哪一次不是谈笑风生,笑着由军医包扎伤口。 见他眼下这种模样,他也知道,这是李有为的老毛病又犯了。 李有为早些年受过伤,肩胛骨的地方曾被人一剑洞穿过,后来好了之后,每逢阴雨天气,受伤的地方便会巨疼无比,那种浸入骨髓的疼痛,可以说是凶狠至极,连他这个铮铮铁汉子都忍受不住。 孙大生看一眼天上,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 他紧走两步,来到李有为的身旁,和士兵一左一右搀扶起李有为来。 李有为一见孙大生,立刻呻、吟着说道:“哎呦,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可真不是时候,这将军刚走,还委托我代替他的职位,管理六军,我这,可得疼上一会儿了。” 孙大生知道他的毛病,一旦犯病,不疼个个把时辰是不会消停的,他紧锁着眉头,说道:“你还是少说些话吧,有那个力气,赶紧恢复了,将军不在的这一回儿,我们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两人说话间,夜兰静静滴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李有为疼得龇牙咧嘴,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奇怪的女子。 反倒是孙大生,一抬头,瞧见夜兰,本就不好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差,他看向了方才吩咐的士兵,说道:“你们几个,怎么还不把人带走?” 这会儿可是关键时期,这两个人真是奸细的话,趁着李有为犯病,偷偷作乱也是有可能的.。 李有为这才注意到那两个人,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到:“大生,这是谁啊?不会是你们抓回来的奸细吧?” 收到密信的时候,他也在身边,知道孙大生这是出去抓奸细去了。 孙大生眉头紧皱,说道:“这两个人,非说自己不是奸细,只是碰巧从那里过去,我看他振振有词,也不敢放过,就dialed回来,等候将军回来发落。” 李有为点点头,他想说大生做的对的,然而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冷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经历者身心两重煎熬的时候,李有为忍不住在心中咒骂,娘的,当初还不如死在战场上,省的像现在一样,苟活几年还要遭受这种痛苦。 “我给你喊军医!”孙大生看李有为下嘴唇都被他咬破了。忍不住说道。 李有为用力摇头,声音若蚊虫:“没用。” 这时,在一旁看呆了的士兵才想起来他们的任务,有人要过来请夜兰过去,夜兰忽然出声道:“像是陈年旧疾。” 李有为和孙大生同时抬头,又听到夜兰说道:“我是一个大夫,可否能让我给你救治?” 孙大生壶艺3地看着他,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李有为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她治。” 孙大生见状,喊人搬来了一个椅子,把李有为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在旁边一瞬不瞬滴盯着夜兰治病的过程。 只见夜兰先是搭上了李有为的脉搏,静心凝听了片刻之后,方才查看李有为肩膀上的伤。 果不其然,一道狰狞的伤痕布满整个肩头,确实是陈年旧疾。 夜兰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按照古代的医疗水平,这么大的伤口,很容易感染,没有感染,那都是奇迹了。 夜兰低声说了一句:“将军,请忍耐一番。” 说完,不等李有为的回答,就以手指在伤口周遭按了起来。 李有为刚想说自己一直在忍耐,难道还有比他现在的状况更糟糕的状况吗? 紧接着,就敢感觉到一股轻轻巧巧的力气从他的肩膀上传来,奇怪的是,这种程度的用力,即便是按在他新伤的伤口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可是,夜兰这一按,一股直击心灵的疼痛从按压处传来,这一次下子,他疼的心脏都在抽痛。 “嘶——” 忍不住抽痛,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四周忽然变得寂静起来,眼前的一个给士兵的影子也像是做梦一样,在他的眼前忽然虚幻起来。 “李将军,李将军——” 一股急促的呼喊唤醒了他的理智。 孙大生看见李有为被夜兰那么一按,目光都变得呆滞了,吓了他一跳,李有为钥匙出事了,他要怎么跟韩将军交代啊? 是以,即便他喊醒了李有为,李有为的神智回来,恢复了正常,他也说什么都不让夜兰再给李有为治病了。 “你身份不明,不能接近我们军营中里的人,尤其是高层之人。” 夜兰想要跟他解释自己没有在害李将军,孙有为梗着脖子还是不答应,看见夜兰还想再说,直接喊来士兵:“去,把他们带走,等将军来了,再把他们带过来!” 李有为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是疼的失去了神智,然而一想到自己一犯病就在军营哭嚎,说起来也够丢人的了,眼前这姑娘一下子就摸到了他的病灶,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治病。 他想开口,留住夜兰,大营外一阵骚动,隐隐约约有一声声“”“将军”的问候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韩将军回来了。 第两百章 碎骨 孙大生看见韩将军的身影出现,脸上立刻漏出来一抹喜色。 他几步迎了上去:“将军,下官从迷信里说的地方抓到了两个想奸细的犯人,把他们带了回来,还请将军提审。” 韩以晨点点头,他正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一挥手,正要让士兵把他们两个人带到自己的大营里,谁知,一抬头,他惊住了。 夜兰是听到那一声声“韩将军”,看到韩将军的脸,才回忆起记忆中的那个人的。 仔细确认了几遍,虽然两鬓染上了斑白,精神却依旧蒴砾。 没错,就是五年前在黔县遇到的那个韩将军。 白墨初走到夜兰身边,好整以暇地笑道:“许久不见,韩将军可安好?” 韩以晨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几遍五年的时间,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可他身上那股子沉静的气质,他不会认错的。 “沈夜兰?” 韩以晨的语气微微激动。 夜兰诧异,时隔五年,韩以晨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福了福身,行礼道:“韩将军。” 确认了是沈夜兰没错,韩以晨大笑着上前,刚想按照军营里打招呼的习惯,一巴掌拍在夜兰的肩膀上,眼神触及到她不同于男人一样瘦弱的肩膀时,方才反应过来,及时收回了手,改为挠头,笑道:“沈姑娘,你可叫本将军好找啊?” 夜兰不明所以,礼貌问道:“夜兰不懂韩将军的意思?” 韩以晨哈哈大笑,说道:“上回一别,我带着沈姑娘给的药回去,拖姑娘的福,你的药很灵,把那个村子的所有村民的毒都解了,处理完村民的事,我本想回去找你重谢,谁知,到了那边,怎么也找不到你说的杨家庄,兜兜转转绕了许久,虽然不甘心,我只能带着人回去了。” “毕竟,邯州这里,我不能离开太久,后来,我再派人去找,他们也都无一例外的空手而归。”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分,你门亲自找上门来,其在妙哉!” 韩以晨拂须大笑,孙大生一脸震惊,从韩以晨的话,他就能听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姑娘,正是韩以晨这五年间一直想要寻找的姑娘。 五年之前他就跟着韩以晨,帮着救治中了毒的村民时,他也在,当然知道,韩以晨是怎么弄到的解药,怎么救了一个村子的人,怎么把那个姑娘天天挂在嘴边的,怎么一遍一遍的不死心,非要他们一次一次去杨家镇找这个姑娘的。 夜兰没想到自己给韩以晨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象,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韩将军过奖了,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好,身为医者,本就是治病救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韩以晨还想所什么,就听见被士兵扶着的李有为腆着一张脸,插过话来,说道;“那个,将军啊,能不能让这个姑娘,先给我看看病啊?” 李有为在一旁听的清楚,他跟着韩以晨的时间可比孙大生的时间长,他比孙大生知道的更多,一见到韩以晨激动的神色,他也跟着激动起来,救了全村的人,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厉害的造诣,这又过了五年,她的医术岂不是更精湛? 这个认知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激动地想等着韩以晨寒暄完,他让那个姑娘给他看看病。 谁知韩以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不得已,他只能出声打断他。 “哦,”韩以晨恍然大悟,他当然知道自己爱将的这个折磨人的毛病,赶紧将沈姑娘请到李有为的身边,说道:“请姑娘看一看,我这副将一到阴雨天气旧伤就会作痛,痛的死去活来的那种,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营里的军医皆束手无策——” 夜兰颔首,说道:“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将军。” “哦?”韩以晨满怀期待,“沈姑娘可知,他这是什么毛病?” 夜兰沉吟了一番,方才说道:“我若猜的不错的话,应当是伤口处理的不严谨,留下了一些碎骨在里头,伤口长和了,碎骨却迟迟不能被身体吸收,如此依赖,每到阴雨天气,那伤口就会疼痛难忍。” “有碎骨?” 韩以晨和李有为异口同声地说道。 韩以晨陷入了深思,李有为则赶忙说道:“姑娘,那你有有救治之法?” 他挠挠头,接着说道:“实不相瞒,这疼痛跟了我许多年,实在让我困扰不已,若有救治之法,沈姑娘就提出来,不管什么方法,我都能接受的。” 夜兰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方法倒是有,只不过还需要将军你忍一忍。” “是什么?”李有为赶紧问道。 “需要重新将伤口切开,将里面的碎骨等杂质清理干净,以我的推断,那骨头应当与你的血肉长在了一起,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疼痛。” 李有为一听说有救治的法子,兴奋地说道:“那就劳烦姑娘现在施救可好?” 他是一刻也等不急了。 他慌里慌张地要往大营内跑,夜兰却身形未动。 韩以晨叫住了他:“李副将,先等等。” 韩以晨不像李有为,他听完了夜兰的话,尚还有脑子来思考。 “有为啊,你听到沈姑娘的话来吗?她说需要将你的伤口重新割开,一点一点的寻找那碎骨。” 韩以晨目露担心之色,说道:“你忘了上一回,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来吗?那么深的伤口,你能活过来,已经是不行红的大幸了。” 上一回看见李有为伤成那样,他惊恐不安,真以为他就要这么去了。 结果历经九死一生,幸好,他活下来了。 李有为热血上头,压根也没听清夜兰的话,这一会韩以晨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不知所措的回头。 夜兰安抚一笑,说道:“这个倒不至于,李将军,我方才不是已经摸到了你碎骨的位置了吗?” 李有为这才想到,刚才的那股差点就让他休克过去的疼痛感,原来那是夜兰给他再磨碎骨,李有为不由心中敬佩,好家伙,这可是看一眼就直接摸到了碎骨的位置啊。 厉害厉害! 他问道:“那么,沈姑娘是有何顾及吗?” 夜兰是有一点顾及,不过此刻,他却不方便跟他说。 夜兰说道:”李将军,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因为你的碎骨的位置在肩胛骨中间,若不是妥善处理,恐怕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李有为也知道,若非是在深处,估计不到的地方,也不可能隐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觉。 ”没事,没事,“李有为大度的表示,”几遍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像现在这样每隔几日就要忍受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荷花说的有些消极了,韩以晨怒瞪了他一眼,李有为憨憨一笑,挠挠头。 韩以晨郑重拜托夜兰,”沈姑娘,还请你,尽量要治好他,他还年轻,还,没有娶媳妇呢。“ 夜兰点头:”自当尽力。“ 李有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肩膀上的疼痛消失了,他整了整衣服,又去巡逻营地去了。 到了给李有为医治的当天,夜兰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进了李有为的营地。 古代没有消毒水,也没有麻醉药,在条件如此简陋的情况下,给李有为做这种大面积的外伤手术,不得不说,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这对于夜兰也是一种考验。 幸好她沉着冷静,按照记忆中的麻沸散的配置,她把升级版的麻沸散配置了出来,她用了她空间里的药材,又升级了配方,她敢保证,自己的这副升级版麻沸散,能够让一个壮汉都能昏倒一天。 至于抗菌的药,她准备了内服和外敷,内服抗病毒的汤药,外敷止血加速伤口痊愈,以及抗菌的药。 两重保障之下,她才开始准备给李有为动刀子。 李有为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看见夜兰拎着好些东西进来,他笑呵呵地上前,还要帮夜兰拎着。 夜兰顺手把东西递给他,说道:“一会儿喝了我给你的汤药,你可能会失去意识,不过别担心,那只是暂时的,没过多久,你就会恢复,这副汤药的目的,九四能让你昏睡过去,免了疼痛之苦。” 李有为听了,想了想,问道:“沈姑娘,这药,可有什么副作用?” 夜兰说道:“可能会有几日的脑子昏沉,意识不清楚,不过不用担心,过两日,这种症状就会消失了。” 听罢夜兰的话,李有为有些抗拒,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沈姑娘,若你给我喝的汤药只是为了让我不用受皮肉之痛,却完全不必,我想,这种药会影响我的判断,不如,就让我别喝这种药了,能清醒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这也是一种体验。” 李有为疼的次数太多了,听到夜兰说能治他的病,他初时狂喜,几天的冷却期过去之后,他有些不敢相信,越临近治病的时间,他心中也不安。 他心中祈祷,听了夜兰说的麻沸散的功用,他有些害怕了,正趴着一次,他不用疼,以后,这疼痛的毛病就去不掉,永远都伴着他。 第两百零一章 疗伤 一狠心,他想,现在不能不疼,这一场疼是他必须受着的,经历了这一场疼,以后才有可能不疼。 夜兰听罢,也没有多说话,刚要拿出来的麻沸散又放了回去,她转而取出了刀片。 在给刀片消毒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李将军,我拿出来的这种药,名唤麻沸散,我想,士兵们上阵杀敌的时候,最容易受皮外伤,还有平时操练,也避免不了受伤,我想把这种药留在军营,能帮助士兵们免受一些病痛之苦。” 李有为本想拒绝的,然而又想到,自己不需要这种药,也不代表别人不需要啊,自己不怕疼,大营里却有的是怕疼的弟兄。 他替兵营里的士兵们谢了夜兰的好意。 夜兰把刀片细细地消了毒,又放在火上烤了考,火光下,看着李有为映照着烛火的黢黑的脸庞,夜兰还是有些不忍心,说道:“真的不用考虑一下吗?” 她不知道李有为的诡异的想法,她若是知道,说不定会一个巴掌把他掴醒了。 李有为坚定的摇头,说道:‘不用。“ 他看着夜兰手中的刀片,还泛着红光,深吸了一口气,他说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夜兰在心中给自己做了很多遍心理建设,终于,握着刀片缓缓向李有为走去。 …………………… 门外等候的人只觉得放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吱呀——“一声,夜兰从里面出来了,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手术,让她整个人快要透支,这要是放在现代,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手术了,身边营高围着好些个助手给她帮忙才对,结果到了这里,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实在让她累的不轻。 韩以晨看见夜兰出来,赶紧上前问道:”沈姑娘,怎么样了?“ 沈夜兰报之以安慰性的笑容,说道:”很成功,李将军肩胛骨里面的碎骨头已经取出来了,伤口缝合完毕,他以后不会再犯疼痛了。“ 韩以晨听了之后,大喜:”那太好了,真是多谢沈姑娘了。“ 说完,又问道:”沈姑娘,那我,我现在鞥进去吗?“ 对于韩以晨来说,李有为就像是他的儿子一般,陪伴他这么多i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方才在外头等候的这一会儿时间,他坐立不安,就没有消停过一瞬间。 得到夜兰的允许,韩以晨赶紧紧走几步,进了房间。 房间里,李有为好像躺在了床上,看不见他的身影。 韩以晨又绕到了床边上,果然,听熬了李有为虚弱的声音。 李有为听见有脚步声,还以为是沈夜兰又折返回来,想要撑起身子,做起来看一看,奈何他浑身疼的虚脱了,肩膀那里更是已经麻木了,她敢虐,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没办法,他只得虚弱开口,说道:”是沈姑娘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了,可是还是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韩以晨认识他七年了,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虚弱的声音,即便是肩膀上的伤口药缝针的时候,他也没有同城这样。 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心中就是一阵酸楚。 沉寂了好久,知道听到李有为不确定的声音重新响起:”沈姑娘?是沈姑娘吗?“ 他才掩饰住脸上的心疼,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争取让鸡面带笑容的走过去。 ”恭喜了,李副将!“韩以晨笑的开心,”方才我听沈姑娘说,他已经把你的病给治好了,以后啊,你可不必在受那病痛困扰了!“ 李有为的脸上也露出喜色,”正是啊,这一回,可真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感谢沈姑娘了。“ 韩以晨跟他一起想着:”不如,就把她留在我们大营里,让她给我们做军医,我们给他开很高的银子?“ 李有为的脸上露出了无奈之意,他说道:”恐怕不脱吧,将军,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银两给她啊,你忘了吗?朝廷上发的军饷根本不够,你为了贴补军中将士,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钱了?“ 韩以晨这菜想起这件事,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僵,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李有为低下头沉思,他的军饷也不多,若说重金感谢沈姑娘的话,他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只是,若没有钱,他们能做什么呢? “对了,韩将军。”李有为忽然想到:“沈姑娘与跟他一同前来的那位工资,还是孙大为当作奸细抓紧来的,孙大为一项性子鲁莽,想必抓他们进来的过程中应该对爱他们多有得罪了,哈将军,您回去告诉孙大为一声,让他跟这两人认个错,道个歉,总归是他不对。” 韩以晨点头,说道:“这事我也想到了,我会告诉那小子一声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翻个白眼,怒骂道:“这小子也是,给我带来多少麻烦了,也不会倒收敛收敛,改一改他那鲁莽的脾气,迟早有一天,我非得被他给害死。给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我看他把我气死了,谁还给他擦屁股?” 远在另一个营帐里的孙有为无缘无故低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茫然到:“谁在骂我?” 他若是听了韩以晨的那一番话,一定会叫委屈,他愿望啊,他已经很听韩以晨的话了,这一回,他谨慎的很,为了怕自己抓错,对他们礼遇有加带回来的,哦那个不能就这样把她们放走吧,万一真是奸细可怎么办啊? 再说了,若不是他把她们抓回来,那李将军,能有机会组织好他的陈年旧疾吗? 屋内,韩以晨和李有为两个人还在想着该怎么感谢夜兰。 屋外,白墨初心疼地看着夜兰的那一双苍白的脸,他能清楚的看到,夜兰原本晶莹清澈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红红血丝。 他牵着夜兰的手绘放袖子,一遍在想着,夜兰如此付出,他该跟韩以晨所要什么作为给夜兰的报酬呢? 夜兰当然没想到这些,她出来时又些意外白墨初就在门口等着她,心身疲惫,她只想回自己营帐里休息。 看见白墨初,她随口问道:“没有出门吗?” 第两百零二章 信殿下? 白墨初扬起笑容,说道:“这些时日没有收到消息,那玄一教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一点活动的踪迹都没有。” 夜兰本不欲和他多说,然而一听到玄一教的消息,忍不住问道:“总不会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吧?” 白墨初摇头:“不清楚。” 他也知道夜兰疲惫了,扶着夜兰回屋子休息之后,自己拿了佩剑斗篷,出门去了。 夜兰在韩以晨的军营里,有韩以晨给他准备好的营帐,军营不比外头,条件艰苦了些,即便韩以晨尽量把最好的留给夜兰和白墨初了,夜兰仍旧觉得有些不方便,比如现在,出了一身的汗水,想要洗个热水澡都不行。 没办法,和衣而眠,夜兰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见到了她的师父,前世那个养育她二十多年的人。 他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看向夜兰的时候,他的眼眸中才能稍微带一点颜色。 “兰兰,”他说话了,轻声如泉水冷冽,“你过得还好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了来,夜兰听不出一丝关心之意。 然而夜兰知道,以他的脾气,能够说出这句关心的话,实属不易了。 想到自己从前做的那个梦,想起那时的他举起刀子对自己动手的时候。 夜兰的心头像是撕裂了一条缝,呼啦啦地灌进去冷风去。 “师父,”夜兰轻轻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其实想问的事,是你杀了我吗? 可她没敢问出口,她怕听到答案,是她不愿意听的答案。 玉瑶之静静地站在那里,又一次见到夜兰,她长高了,更加亭亭玉立了,玉瑶之知道她的脾气,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话。 他没有多说,这一次来到她的梦里,是想看一看她有没有好一点,许久没见,说不牵挂她是假的。 夜兰忽然觉得委屈,为什么,即便他收养了她,即便他悉心教导她二十余年,即便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他要杀她,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眼睫垂下,盖住逐渐湿润的眼睛,夜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问道:“师父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给你准备好药,提醒你准时吃药?可有人知道你下雨天就心情不好,需要放一段舒缓的音乐来舒缓。可有人随时在你桌边给你放一杯柠檬水,可有人知道,你这么多的习惯—— …… 多余的话她不敢说出口,许多年前那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全都埋葬在他一次一次清冷的目光中了。 玉瑶之喟叹一声,说道:“兰兰,不要恨我,我也没有办法,很抱歉打断了你人生的轨迹,但是,从那里开始,也许又是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她经历的这一切,全是他的师父在背后操作的吗?所以,那天,他是真的杀了她了吗? 她死了,所以穿越过来了? 一瞬间,夜兰有些恍惚,看到玉瑶之的身影也开始牧户不轻,直到玉瑶之缥缈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她的脑海中时,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眼花,是玉瑶之的身影真的在逐渐变淡,消失不见。 “师父——”她喃喃出声,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坚持。 反正她是一个孤儿,在哪一个世界都一样。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兰出了门,她想要去看一看李有为的情况。 快走到门口时,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是韩以晨和李有为的。 “我看你睡了一觉,精神恢复的不错。”韩以晨这么说道。 李有为带着喜色的声音传出来:“确实是啊,伤口也恢复的很好,别说,沈姑娘这么一治啊,这整个胳膊还真舒服了很多,不像从前,这个胳膊总是重的抬不起来。” 看起来李有为已经醒过来了。 夜兰这么想着,刚要推门进去,忽然被里头的说话声吸引,她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立在门前。 “韩将军,我看沈姑娘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似乎身份不简单啊?他好几次见到你像是很熟识的样子,将军,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实不相瞒,这回是我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乾县,那个拍卖场里,那是他就同沈姑娘一起,我还纳闷呢,那时候他见我就很热情的样子,我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将军,留他在我们军营里,恐生事端啊!” “大营却是不太安稳,只是他和沈姑娘一起来的,沈姑娘还在这,就把他赶走,恐怕不合常理——” 韩以晨沉吟片刻,又说道:“那天从乾县回来之后,我也调查过他的事,他在乾县的拍卖场,是受贵宾待遇,那个拍卖场的人,对他很是恭敬,而且,他出手不凡,一出价就是万两黄金,我隐隐怀疑过他的身份——” “将军的意思是——” “没错,我怀疑他是皇孙贵州。我参看了皇族上下,附和他的年龄和身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长年称病隐居的信殿下,自从安康帝去世之后,他就称病不如,如今,已经是近十几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夜兰在门口听的心中一跳,白墨初,他竟是皇子? 她不禁心中复杂,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也了解大夏的历史,上一任皇帝还是安康帝,他寿命不长,先皇传位给他之后,他没做几年的皇帝,就因病去世了,这一任皇帝是崇元皇帝,他在位没几年,身体也开始出现了状况,不过三十几岁的年龄,尽显老态。 这么想着,夜兰又听到李有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还带着一丝惊恐,“这,这,这,他要是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这天下,谁不知道,崇元皇帝最是疼爱信殿下,他身子不好,就从民间搜集了许多珍贵药材往他的府中送,怕他在府中憋着无聊,他四处搜集民间有趣的玩意送到他的附上,据说,但凡信殿下提出的要求,他就没有不满足的,他要星星要月亮,我看,只要他提了,当今皇上就会去给他摘下来。” 韩以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不错,这正是我担心的,大营不安全,甚至整个邯州都不安全,他若真是皇子,还是需要赶紧离开不可。” 屋内沉默了半天,李有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好想记得,那位皇子殿下,名唤墨白——” “大夏国姓为楚——” “将军,你方才说,那个公子叫什么名字?” “——白墨初。” …… 听到这里,就连夜兰都确定,白墨初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信殿下了。 夜兰倒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皇子。 那时她怀疑白墨初的身份,特地去打听了当今大夏有名有势的世家公子,她倒是听说过,安康帝唯一留下的皇子,信殿下,传闻他自幼体弱多病,须得靠天材珍宝吊命,因为身子娇弱,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那人说完,夜兰就排除了信殿下。 传闻中的信殿下和白墨初可是一点都不像的。 当时,她没有问名字,若是问了信殿下的名字,说不定她早就猜到了。 房檐下,夜兰的缓缓垂下了手,她有些失落,怪不得,白墨初总不告诉他他的身份,怪不得。 以他皇子的身份,在这个时代,他们中间及时隔着一座山,她翻不过去,难以逾越。 屋内,李有为的声音响起:“这么看来,那就是信殿下了。不够,看起来他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啊!” “我也是几经斟酌方才确定的,近些时日,玄一教的人蛊惑邯州百姓的民心,要知道,邯州可是大夏重要的边关城市,这种现象一出现,我就开始警惕。哪只没等我出手,邯州城已经有一方势力开始处理玄一教的事,我还没查到那股势力的所属,信殿下就来了这里,你说,巧不巧?” “这么说起来,这股势力,应当是信殿下所属?” “应当不会错。” …… 屋檐外,夜兰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她站在营帐外,怔怔地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尽管飞沙走石,黄沙漫天,这里的天空一如中原一样蔚蓝,远处,几排大雁打着旋飞过,雁寄托思念,不知道沈溪风这些年还好吗? 来到这里,她也只收获了这一点亲情而已。 她闭上了眼,前路好难,她该怎么往下走。 营帐的门被掀开了。 韩以晨看到夜兰似乎有些惊讶,转而想到,自己和李有为方才的那般谈话可能已经被她听到了,他神色有些局促,问道:“沈姑娘,来了许久了吧,怎么不进去,外头沙子这么多,风大,刮到脸上吹得脸生疼。” 夜兰摇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韩以晨又说到:“你要进去吗?” “不了,方才听到李将军说话中气十足,想必没什么大碍了。” 韩以晨笑的尴尬,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到:“沈姑娘,不如你和白公子去镇上住吧,营帐里条件太苦了,又都是男人,想来多有不便。” 夜兰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被指控 韩以晨原本猜测,夜兰不知道白墨初的身份,可是看见她误听了他和李有为之间的谈话之后,古怪的反应,韩以晨也有点不敢确定了。 晚间的时候,白墨初终于回来了,夜兰没有准备质问他,她想,有的事情,还是等他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这儿样想着,她跟白墨初提起,“我们出去住吧,这里是军营,我们两个呆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白墨初正有此意,他本就觉得总要回来军营麻烦,不过是因为夜兰在这里,他才每次处理完事情,都要回来军营。 听到夜兰也这么说,他很赞成,说道:“好啊,我也觉得不方便呢,不如我们就出去住吧,也不用住客栈,我在城郊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院子,这段时间,我们就现住在那里好了。” 这么说着,两人就决定第二天搬过去。 提前告知了韩以晨一声,韩以晨一副完全不意外的表情,真有钱,到哪里就在哪里买一个院子,这要不是信殿下,他把头啾下来给弟兄们踢。 第二天,韩以晨喊了好几个士兵帮他们抬行李,他们是被孙大生在半路上带过来的,孙大生连连他们赶路的,装行李的马车也一起带了过来。 事宜,他们的东西都在这里。 东西刚装好,军营里就出事了。 几个浑身鲜血的士兵被看门的士兵带了过来。 看门的士兵一脸惊恐,说道:“韩将军,不好了,我们的人在外头巡逻时,被人下了毒,他们拼命赶回大营的时候,七窍流血买,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此残忍的手段,看起来,像是近日出现的玄一教的人。” 韩以晨立刻让人喊军医。 还没等领命的人离去,夜兰就蹲在了那几人身边。 一一检查过来,她皱着眉头,对韩以晨说道:“将军,这些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他们外表上看,七窍流血,没有其他的症状,实际上,他们的五脏六腑都被毒药腐蚀,这一路奔回来,恐怕,他们的毒已经侵入内里,即便喝了解药,也压制不住了。” 韩以晨目光悲痛,他也蹲在了那几个人的身边,沉声说道:“救,就算就不回来也要救。” 对他来说,这军营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都是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夜兰刚要动作,就看见那人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费力的想要表达什么。 夜兰疑惑的眼光看向韩以晨,就见韩以晨急忙把头凑过去,一遍听,一遍不住地点头。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那人的话说完了,头一歪,也没了动静。 孙大生就在旁边看着,见状,赶紧说道:“韩将军,他说了什么?” 韩以晨缓缓地站起来,他脸色凝重,看向白墨初。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夜兰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就挡在了白墨初的身前,她看向韩以晨,目光沉静:“敢问将军,为何?” 就在昨天他还在和李有为讨论白墨初的身份,怎么一眨眨眼,就要把人抓起来,难道白墨初不是他说的信殿下吗? 韩以晨闭了闭眼,说道:“你过来,沈姑娘,你被他骗了,他是玄一教的人,我的这些士兵,刚才跟我说,他们昨晚上追几个玄一教的人,结果中了他们的埋伏,被他们抓了起来,他们看得清楚,抓他的人,领头的人,正是白墨初,今早上,他们拼命逃了回来,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说完,怒瞪白墨初:“你这贼人,想待在我的军营里,做出来什么事情?” 夜兰刚想要说话,就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回头,白墨初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他能解决。 白墨初从夜兰的身后走出来,身边的士兵即便听到韩以晨的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两方人正僵持着,谁也不敢先动。 白墨初轻轻巧巧地看向韩以晨,一点没有被人指控的紧张,他说道:“韩将军,就凭你手下两个人的几句话,你就要把我抓起来吗?凡是都要讲证据,你的证据在哪里?” 韩以晨看向夜兰,说道:“昨天你出门了,到半夜才回来,这一点,沈姑娘也能作证,你还需要什么证据?哪一个普通的人会到这个点还没回来?” 白墨初笑了:“韩将军,我和我的未婚妻住在你的军营里,你觉得合适吗?我之所以大半夜还没有回来,还不是出去找房子去了,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在邯州城卖的院子呢?话又说回来,我们两个本来是来邯州城有事的,半路上是被你的副将抓回来,我跟他解释我们不是奸细,他不听,非要把我们抓回来,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们想来吗?” 听到这里,孙大生有些汗颜,他走到韩以晨的身边,小声说道:“将军,是不是搞错了,他们这两天循规蹈矩,你也说了,他们是从前救了下杨村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韩以晨冷哼一声,说道:“可能不是奸细,却不能排除不是玄一教的人,众所周知,玄一教可是一个邪教,弱不小心被蛊惑入了教,那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救了下杨村的人是沈姑娘,深夜兰,跟这个小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韩以晨态度还是坚决,白墨初喟叹一声,悠悠开口:“将军,你可知,这世间有一种蛊术,可以篡改人的记忆,模糊人的神志,让国人产生幻觉,若修为高深一些的,甚至可以借此控制别人。” 韩以晨看向白墨初的眼光中有疑光在闪烁。 孙大生也在旁边劝导:“韩将军,此事甚是蹊跷啊,还是不要早早地做论断了。” 韩以晨瞥了白墨初一眼,说道:“那你说,是谁动的手害了他们,他们为何要嫁祸在你的身上?” 白墨初说道:“很简单,是玄一教的人动了手,至于为什么交货给我,可能是我挡了他们的道吧,将军可能不知道,我是一名侠客,长年混迹于江湖,除恶扬善,是我的本分,来到邯州之后,好几次,把玄一教的人教训了一顿,他们认得我了,又知道我住在将军你这里,想要借你的手除掉我。省的我再找他们的麻烦。” 韩以晨不相信似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你教训了玄一教的人?” 韩将军是怎么看怎么不信,眼前的这个人一副瘦弱的模样,若说跟侠客有一点关系,那可能就是他身上长年不离身的佩剑了。 玄一教的厉害他也领略过,距离最近的一次,他带了二十几个弟兄,追击几个玄一教的人,愣是叫他们给跑了,玄一教的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却身怀各种毒术,时不时地回头扔了毒,难缠的很。 “你到底是谁?”韩以晨又问道。 他若是玄一教的首领,那也是有可能有那个能力在邯州买个院子的,玄一教的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去洗劫富人家的院子,抢他们的东西,和钱财。 若说他是信殿下,韩以晨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信殿下体弱多病的模样,跟眼前这个虽瘦弱,肩膀却挺得挺直的少年搭不上关系。 白墨初悠然一笑,说道:“韩将军,我说了,我只是一个侠客,看起来韩将军对我们误会很深,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在这里叨扰了,早早离开了好了。” 说着,抓着夜兰的手就上了马车,他先把夜兰送上去,自后自己炒菜上去,上马车之前,还给韩以晨留下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围住他士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会儿,韩以晨又不发命令了,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白墨初和夜兰上了马车,之后,他们又默默地围在了马车旁。 白墨初刚要驾驶马车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现象,他伸出头,往马车后的韩以晨看去:“韩将军,麻烦你让你的士兵让一让,一会儿马车跑起来,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9孙大生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代替韩以晨下命令,然而主帅在这里,他一个副将的命令,就是下了也没有人听啊。 半天之后,韩以晨终于开口:“放他们走。” 不光是孙大生长舒了一口气,就连围住他的士兵也长舒了一口气。 “多谢!” 白墨初遥遥行了一礼,驾着马车径直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孙大生急忙对韩以晨说道:“韩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那沈姑娘和白公子可一点也不像是玄一教的人,你怎么就听风就是雨啊!” 他知道他他们主帅的性格,遇事毛躁,从里都不会动脑子思索,凡是冲就是了,这么些年,要不是李有为,他都怀疑韩将军是不是早都得罪了很多人,被人给暗杀了。 可惜的事李有为不在这里,他若是在这里,就会告诉韩以晨该怎么行事了。 韩以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躺在地上,没气的这两个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拼死也要回来报告给我的事情,我为什么不信?” 第二百零四章 白墨初的真实身份? 这一下子把孙大生急的,合着韩以晨还是坚信白墨初是玄一教的人啊,那他刚才干嘛要放走他呢? 他赶紧说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您忘了,昨晚上您还跟我说,白公子,他的真实身份呢。” 是的,昨晚上他跟李有为这么分析一通之后,他把结果也告诉了孙大生,孙大生行事一向鲁莽,若不提前告诉他一声,他再做出来什么事得罪了白墨初,那可就坏事了。 韩以晨叹气,若不是有这个顾虑,他压根也不会把白墨初放走。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就往会走。 孙大生赶紧问道:“韩将军,你干嘛去?” 韩以晨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要去问一问李有为该怎么做。 ------------------------------------- 马车一颠一簸,时不时同马车的车顶飞过去几声鸟鸣声。 白墨初看着夜兰闭上眼睛假寐,想起她方才下意识的动作,胸口忍不住涌上一股暖意。 “兰兰,”他温柔开口,“方才谢谢你了!” “嗯?”夜兰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不解地说道:“我方才也没有做什么啊,真正跟韩以晨对峙的,可是你自己啊,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带走我,还不知道韩将军会不会方人?” 白墨初立刻肯定地点头:“还是要谢谢你,兰兰。” 你不知道的事,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最起码,有勇气站在你的身边。 “好。”既然他坚持,夜兰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闭上眼睛准备假寐。 车又行了几里地,白墨初忍不住问道:“兰兰,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额吗?”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夜兰想了想,说道:“没有什么想问的,若你想跟我说,我也不介意听下去。” 白墨初道:“你都不怀疑我是玄一教的人?” 夜兰摇头:“你若是玄一教的人,我怎么会不察觉呢?毕竟,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吧,学蛊术,炼毒术,身上总要留下蛊虫和毒药的味道,可你身上没有,有的,就是手上粗粝的茧子。” 一看就是练武练出来的,每一次他牵起她的手,她立刻就能感觉到。 白墨初被她逗笑了,道:“我竟不知道,兰兰你居然这么了解我,那你还知道什么,说说看?” 夜兰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韩以晨之前说的,是那个称病闭门不出的信殿下。” 白墨初和煦的笑意一时间有些僵硬,他勉强笑了笑,终于还是维持不了他的笑意,“你怎么知道?” 他的心里被狠狠揪紧,夜兰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会选择离开他吗?前世,她就是这样,一直因为他的身份对他若即若离,最后一次拒绝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想—— 夜兰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还真叫她猜对了。 她想了想,开口。 白墨初的心七上八下,随着她的说话的动作,差一点要被绞紧。 “你既然是尊贵的皇子殿下,为何会一开始找到了我?” 白墨初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不想面对的总要面对,他最惧怕的这一刻,还是要来了。 尽管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却不想在隐瞒了。 “其实,”白墨初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其实,这一世,我是重生的,我的上一世,现在经历的一切,已经经历过了。” 这些话委实让夜兰吃了不小的惊。 “你?你已经活过一次了?” 白墨初缓缓点头。 夜兰沉默了。 这种话如果放在她的上一世,她怕是要把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打出去了,可是,眼前她自己的遭遇,不得不让她这一个无神论者,改变原有的观念。 也许,重生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也说不定。 毕竟,她自己,不也是借尸还魂了,不是吗?尽管她是被她师父给杀死的。 夜兰沉默的时间越长,白墨初的心就越惴惴不安,此时的他,就像是全身被泡在了冷水中,寒冷入骨的冷水,连带着他的四肢五骸,血液神经,甚至是整个心都是冷的。 他不敢说话,等待着夜兰告诉他一个答案,就像是囚犯等待一个宣判。 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了,夜兰从前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注意到白墨初脆弱的表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他的话。 她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手。 奇怪,白墨初长年练武,身体里内力有内力充盈,应该时刻保持正常体温才对,这会儿,他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夜兰也没有多想,又伸过去一只手,想要给他的手捂热。 “原版我是不信这种事的,”她看着白墨初的眼睛,说道:“可是既然是发生在你身上,那我就信。” 白墨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之后,他目光灼灼,反手把夜兰拉入怀中。 “谢谢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谢谢你都在我的身边。” 听到这里,夜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说道:“前世的我们,发生过什么事?” 白墨初顿了顿,方才说道:“前世,你就是我的光,照进了暗无天日的人生。” 夜兰仍然表示不解,白墨初叹了一口气,准备和盘托出。 “你既然知道信殿下,那就应当知道,当今唯一的皇子,信殿下,身体差到不行,可以说是靠汤药续命了。前世的我,也是这样,不过,在遇到你之前,我真的是靠汤药续命,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下人起码还能说笑,还能跑跑跳跳,这些,我都不能,我生了重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母妃怀我的时候,我父皇已经登上那个制高点位置,可是我父皇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后没多久,就染上了一身的病,刚开始,他尤不自知,不经意间过了病气给我母妃,我母妃的症状越来越厉害之后,才有御医告知他这件事,他恍然惊觉,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距离我母妃十步之内,可惜,已经晚了,我母妃已经染上了病,她临产前,都在吃药。” 第二百零五章 那些过往 许多年之前,他以为他这一生都要缠绵床榻,直到二十岁时,他遇到了那个姑娘。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姑娘呢? 见了她一面之后,楚墨白在宫殿中思考这个问题。 好像是在涓涓流淌着的泉水中坚定不移的磐石,岁月的清洗让她愈发明亮。 又好像是沉静的像一块美好的玉珏,她不骄不躁,不偏不倚,往那一站,就叫人移不开视线。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古书上写的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亏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只叹古人迂腐至极,现在对比他因为见不到她抓耳挠腮的模样,再想想自己从前的话,甚是滑稽。 他是一个皇子,却丝毫没有身为一个皇子的尊荣,母妃生他的时候,没挺住,过世了。 这让他父皇萎靡了很久,让本就很多病症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自那之后,父皇每一次来看他,都一脸悲痛,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身影。 没过多久,父皇病逝了,他把皇位留给了他的楚王,就是如今的皇帝,燕王和楚王争夺王位的时候,他还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只知道,那几天的皇宫,好不热闹,楚王叔来看过他,摸摸他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燕王叔也来看过他,只不过离得老远,他静静地瞧着他,他发现了,想要跟他说话,他却叹一口气,也走了。 等他长大之后,搬离皇宫之后,才知道那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那些事情跟他全无关系,他只是一个靠着药材续命的皇子,就算他皇叔答应让给他皇帝之位,文武百官也不答应,他在别人眼里,一点威胁都没有。 他皇叔对他好,他知道,不是因为他的病对他没有威胁,他就是对他好,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对于燕王的记忆,他却没有多少,燕王自那天之后,就被关在了邯州,再也没有出来过。 楚王做了很久的皇帝,他和他父皇一样,也开始生病,生很严重的病,可楚王到底年轻,硬是撑了很多年,等到楚墨白二十岁的时候,京城里来了一个神医。 那是一个神奇的女子,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却引得京城百姓竞相传颂。 几乎快把她描摹成仙女下凡,楚王听说了这件事,把她召进宫来,让她给宫里女眷治病,她果然没有让楚王失望,不管什么陈年旧疾,经过她的手医治,保准药到病除,甚至,她治好了皇太后的眼翳。 楚王动了心,他让那个女子来给楚墨白医治。 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好像是天注定的,注定他和她之间要有一段渊源。 她给他检查身体,他靠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却非要撑着一口气,调笑道:“姑娘若是能治好本皇子的病,本皇子愿意以身相许,以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他看见她皱了皱眉头,清丽的一张脸,皱起眉头的模样莫名的有些憨厚。 她说皇子殿下大恩大德,她消受不起。 她只当他是开玩笑,却不知,他是认真的。 夜兰开始为他治病之后,原本最讨厌瞧病的他开始坐在院子头日日期盼着她出现。 他派了很多人打听她的事,知道她的生平,知道她来洛阳的目的,也知道那个一直想对她不利的人。 楚墨白生在皇族,二十多年却跟个废物一样活着,他以为世人都遗忘了他,他自己也将自己遗忘,丝毫不关心外界的事。 这一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他才知道,平日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送到他的府上,每一次来看望他都带着慈祥的笑意的皇叔,居然面临着这么大的危难。 楚王轻信玄一教教主,任由他发展自己的势力,短短几年,整个朝廷隐隐有被玄一教教主掌控的趋势。 而夜兰,孤身一人与玄一教教主对抗,浩浩荡荡,一腔孤勇。 他想要出去,为大夏贡献一份之力,想要帮助他皇叔,帮助夜兰,奈何这么多年自暴自弃的活着,他的手上一点能够为他所用的势力都没有。 夜兰还是照常来给他治病,她的话很少,若非必要,她不喜欢开口说话。 他不依,好不容易等来了她,她却不愿意跟他说话,那怎么能行。 他缠着她,缠到她忍无可忍非要说话不可,夜兰被他缠的无奈,连请自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楚墨白不满足,他还想要她对她笑,还想要她对他言笑晏晏,还想要更多。 可夜兰没有来几次,朝廷局势越来越紧张,他皇叔来找他的时候,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孩子。 楚墨白也不戳破,他开始暗中培植自己势力,他不愚钝,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然而,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夜兰给他留下了一副药方,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每天揣着那副药方,呆呆地坐在院门正对的位置,期盼着只要她来,自己就能第一眼见到她。 可惜,他派出去的人也查不到她的位置,那几天,他每天心烦意乱。 听说夜兰毒杀了皇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急匆匆地赶往皇宫,看到的最后一幕,确实让他心绞痛的一幕。 夜兰被身穿黑衣的玄一教教主一剑贯穿胸口,看样子,明显是活不成了。 “不——” 他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引起了里头人的注意。 他以为自己动作够快,可终究是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像是折翼的蝴蝶,轻飘飘地倒在地上,最后一眼,他好像看到了她对他轻轻笑了。 他颤着身子抱住她,摸摸她的脸,抓抓她的手,希望她能醒过来,像从前一样垂眸敛息,郑重说声殿下请自重,这一回,她在他的怀中慢慢变凉,他也没有等到她的那句话。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抽出剑鞘里的剑,就朝着玄一教教主刺去,那人轻飘飘地用两指夹住了他的剑,看不见他的脸,他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轻蔑。 “手无缚鸡之力,就凭你?还想跟我斗?” 他一脚把他踹翻了,他泪眼模糊地盯着地上那个安静的身影,她身下流淌的鲜血让她看起来凄艳无比。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上的痛。 他费力爬到他的身边,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掉落。 这一世,终究还是错过了,既然相逢这么短暂,为何又让他遇到呢?徒留念想罢了。 他本就身体虚弱,夜兰给他留的药,他没有吃几回,能撑着一口气跑来皇宫已是不易,再被玄一教教主那一脚提过来,气血翻涌,他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晕过去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玄一教教主向他们走来。 在醒过来时,他诧异自己还活着。 还是在他熟悉的屋子,身边还是他熟悉的奴仆。 一见他醒来,那群老奴跪了一地,他们痛哭流涕着说大夏王国要完了,被乱臣贼子篡了位了,那国师,就是玄一教教主,他杀了皇帝,要自己当皇帝。 楚墨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知道那人为什么不杀自己,死一个楚王,他还可以骗天下人说是积劳成疾病死的,若再死一个他,他丑恶的嘴脸就瞒不住了。 在那之后,他派人去暗杀他,然而没有一次成功过,有一回,他直接派人给他送了一个东西过来,他看到那个木盒子里血流了一路,已经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他恶心的好几天没有吃下饭。 后来,他亲自去刺杀他,那人终于不耐烦了,他一手掐住他的脖子,轻轻巧巧地把他提起,啧啧有声:“皇子殿下,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自觉,你以为以你的本事,能上得了我分毫吗?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不老实,那也没必要了。” 他身边有下属劝他三思,那人却嗤笑一声,说道: “我做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来置喙,一个不服,杀了就是,千千万万个不服,也照杀不误。” 求生的本能让他使劲挣扎,他的手却跟铁柱一样丝毫撼动不了,楚墨白想着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不在挣扎,反而拼尽全力,想要伸出手去,扯掉那人脸上挡脸的黑布。 最后一秒,就差一点点,他眼前全是星光闪烁,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他的手再也举不起来。 最后一个声音,是那人不屑地冷哼,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以为那人终究是顾虑名声,还是放过了他。 他想下床寻找自己的佩剑,谁知自己确实是下了床,不过却是跳下来的。 他看着自己的短胳膊短腿,一时间愣住了。 以前的仆人鱼贯而进,最后的那人的身影,是他逝世很久的父皇,扑到他的怀里,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重生了。 重生到三岁的模样,他欣喜若狂。 夜兰给的药方,他早就铭记在心,他好好吃药治病,好好学武,培养势力,这一世,他一定要先找到夜兰,保护好她,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的人生,他都想参与。 第二百零六章 燕王府 夜兰静静地听着白墨初的述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不过,她对于白墨初说的前世,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穿越的事情已经够玄的了,就算遇到更玄的事情,她也能接受了。 “既然来了这里,总要去拜访一下燕王叔,兰兰,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去?”白墨初的眼中尽是殷殷期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夜兰莫名其妙地想到。 这一世,白墨初对她帮助良多,他对她的爱护,她全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她也动了心。 尽管有身份的巨大差距横亘在他们之间,不过看白墨初的样子,夜兰忽然动心,不管前路多难,只要他愿意去跨越,她就愿意跟着他一起。 “好,我去。”夜兰郑重其事的点头。 ------------------------------------- 燕王府布置大气,布局却简单,能够看出主人的性情。 夜兰跟在白墨初身边,尽管提前一天从他哪里知道了拜见皇室贵族的隶礼数,夜兰还是有些紧张,这是她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有的事。 白墨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夜兰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感觉自己好一些了。 抬头就看见白墨初轻笑着看着她,那眼神中似乎有戏谑之意。 夜兰没有理他,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去。 这一路走来,偌大的一个院子,就让没有几个仆人,夜兰正诧异,就听见白墨初解释道:“燕皇叔不喜欢热闹,好几年前我出门游历时来看望过他,那时的他就像现在一样,喜清静,身边也就一个聋哑的老仆人跟着。” 夜兰了然地点头。 又走了几步,转过了一个院子,终于看到了白墨初说的又聋又哑的老仆人。 那人见到来人,一怔,随机上前,做着手势,嘴里咿呀咿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夜兰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看到老人的动作,真是一头雾水。 倒是白墨初,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老仆人的话。 “你说,我皇叔在后院垂钓,结果吊着吊着睡着了,你正要去给他拿毯子是吗?”白墨初示意道。 那老仆人仔细分辨了白墨初的手势,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就在旁边等着,不打扰他。”白墨初如事表示。 那老仆人也犯了难,不好把人晾在这里不管,可他还得去给燕王拿毯子。 白墨初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这简单,我随你一起去拿毯子,把毯子给我,我们自己去后院,老人不用管我们。” 说着,就离开了。 他来过这里好几回,知道燕王府的布局,对这一片颇为熟悉了。 那老仆人躬身行了一礼,这就走了。 等白墨初拿着毯子,和夜兰一起到了后院时,果然看见池塘边上,立着一个躺椅,燕王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睡着了。 白墨初走过去,把手中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夜兰走进了,才发现,燕王的长相和白墨初很是相似,两人的眉眼都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只是燕王比白墨初多了一分沧桑。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谋朝篡位呢?夜兰不经意地想到。 不知是不是白墨初的动作太大了,还是燕王睡得浅,毛绒毯子刚盖到燕王的身上时,他就醒过来了。 看见白墨初的脸,怔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墨初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几遍:“皇叔,皇叔,是我啊,我是墨白啊!” 燕王终于反应过来,他笑得温文尔雅,说道:“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白墨初笑道:“近些日子来邯州办事,可能要在邯州住上一段时间了,要是常来叨扰皇叔,皇叔可不要嫌弃啊!” 燕王笑道:“怎么会嫌弃啊,欢迎你来,皇叔求之不得呢?” 白墨初把夜兰拉到她的身边,说道:“皇叔,你看,这是我给你找的侄媳妇,漂亮吧?” 燕王这才注意到夜兰的存在,他的视线转向夜兰,笑意温和:“很漂亮,嗯,我侄儿的眼光一向不错。” 夜兰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福了福身,行了一礼。 “见过燕王殿下。” “免礼免礼。不必这样喊我,我已经不是燕王了。” 实际上,上回的事发生之后,他已经被夺了封号,如今也只是个庶民而已,只不过皇上照顾他,没有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给了他一些体面。 燕王热情异常,招呼他们在燕王府用了饭再走。 夜兰还诧异着,就见燕王自个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他自己做饭? 白墨初在夜兰的耳边小声说道:“楚皇叔给了他很多银子,他不花,连个奴仆都不买,这些年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已经习惯了。” 说完,他就却厨房,给燕王打下手。 夜兰凝眸,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燕王这么亲民,不管是他,还是白墨初信殿下,都和传说中的他们不一样,由此可见,传闻委实不可信。 简单的做了几个小菜,燕王兴致极高,他喊来老奴仆,挖了他很久之前埋下的酒酿,就着简简单单的饭菜,和白墨初喝了起来。 就到酣处,燕王问白墨初此行的目的。 白墨初也没打算隐藏,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燕王一听到玄一教,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玄一教的人?他们来邯州了?恐怕不安好心。” 白墨初点点头,说道:“不错,玄一教的人出没,总是伴着蛊毒之术,他们以蛊毒之术闻名,总想着害人。不过听起来,皇叔似乎对他们也有些了解?” 燕王也没打算隐瞒,他说道:“很久之前我再一本书上看到,玄一教的人四处作恶,他们为祸人间,不过,那本书已经找不到了,时间也是过去很久了。” 白墨初想了想,问道:“玄一教的人大约是五年前才出现的,玄皇叔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那本书,怎么会记载玄一教的事情呢?” 更何况,经过这些年他的打压,玄一教的人已经势力减弱了很多,燕王的位置,应该听不到他们的消息才对,更不可能会从什么树上看到。 燕王沉思了片刻,说道:“好些年前了,那本书看起来很古老,上面还不止记载了玄一教的事情。” 说到这里,燕王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下子,倒让白墨初有些不明白了,玄一教的确是五年前才出现的,他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不会错的。 那么燕王所说的话,又是从何而来呢? 燕王神色复杂,看到白墨初疑惑的神情,说道:“那应当是我记错了。” 说吧,就闷头喝酒,绝口不提此事。 白墨初见状,也闭上了嘴巴。 两人酒量都很好,很显然燕王独自一人被关在院子里时,少不了独自对影自酌,酒量倒是惊人。 白墨初也是酒量好,几坛子酒下肚之后,两人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等到把燕王珍藏的酒喝完了,两人还像喝酒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在谈笑风生。 燕王不经意间看到了默默斟酒的夜兰,笑问白墨初:“你这回带来的姑娘我看着倒是挺顺眼了,有没有告诉你楚皇叔啊?” 白墨初本想回答,又听他的话不对味,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说道:“皇叔,我什么时候来你这里带过姑娘过来,每一次不都是我一个人来的吗?这一回,可是我第一次带了姑娘过来啊!” 燕王听完,哈哈大笑。 白墨初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夜兰倒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白墨初忍不住埋怨道:“皇叔,有一点身为长辈的威严好吗?开这种玩笑没用的,夜兰她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燕王这才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看起来你们倒是心意相通,那你的事情有没有告诉你楚皇叔啊,据我的了解,他这个人眼光可高了,这些年,说不定已经在给你物色哪个大家闺秀了?” 白墨初说道:“皇叔,这些事情我都跟楚皇叔说好了,我的婚姻大事也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他管。” 燕王倒是理解,他这个侄儿许久未见,再见他确实洒脱的性子,倒和他年轻的时候有些相像。 他喟叹一声,说道:“这一点我倒是支持你的,只不过,你楚皇叔那边,就要你自己去说了,皇叔可是什么忙都帮不到。” 说到这里,话题就有些沉重了。 白墨初斟酒,说道:“皇叔不用担心,这一点我会想办法告知楚皇叔的。” 楚皇叔难说话,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墨初才几次三番地瞒着深夜兰,不敢把事情告诉她,也不敢把事情告诉沈溪风,他知道,在没有做好楚皇叔的思想工作之前,他是不敢把事情告诉她的。 他怕遭到拒绝。 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夜兰回府,当时候,他们没有敌人,也没有阻力,他想要呆夜兰去塞外牧马放羊,去一个世外桃源之地隐居起来,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他和夜兰好好过日子,再生一堆的孩子,那是他的梦。 第二百零七章 是小黑吗 夜兰一看白墨初就知道他为难的根源在哪里了,这么一想,皇帝掌管生杀大权,对于白墨初的婚事,他确实有做主的权利。 那就只能等着了,等着白墨初做好一切准备,前世今生,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都没有好好的谈过一次恋爱,跟白墨初的这一次,应当是第一次。 她想要跟白墨初有一个结果,不管这结果是好是坏。 白墨初看向夜兰,他目光里满是绻卷之意,温柔的月光在他身上踱了一层温暖的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他们已经来到这里快十天了,玄一教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 白墨初正好闲的无事,整日跟夜兰腻在一起。 这日,他陪夜兰上街,路过一个成衣店,夜兰许久没有买衣服了,想要买一身合身的衣服,不知不觉,自己的身高又长了,以前的旧衣服穿不下了。 白墨初这才发现,夜兰的一些衣服全是朴素一些的,没有艳丽的颜色,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艳丽的颜色。 这让他开始幻想,夜兰跟他大婚的那一日,她穿起红色的婚服,回事什么好颜色。 这边白墨初还在浮想联翩,那边夜兰看上了几身衣服,正要结账。 成衣铺的老板是一个裁缝,他给人做衣服很久,攒下了一些家当,开了这一个成衣店。 “哎呦——” 夜兰拿着银子等待结账的时候,那裁缝正在做衣服,因为专心致志,他没有注意到夜兰的存在。 夜兰也不着急,索性就在一旁等了起来。 那裁缝手拿着剪刀,一不小心,划破了手,哎呦叫疼。 “怎么回事?”夜兰听到他的呼喊,回过头来打量他,才发现他用剪刀划破了手。 夜兰敏感的注意到了裁缝的那把剪刀上,隐约有铁锈浮现。 夜兰这才重视了起来,被铁锈的铁器话破了手,看起来伤口还很深,若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很有可能演变成破伤风。 这个破伤风,在现代都是需要打疫苗来做防护的,更何况是条件简陋的古代了,若真是得了这种病,怕是一只脚要踏进棺材了。 她赶紧说道:“快去清洗,用流动的水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抹上皂荚。” 那裁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还有疑惑之意,夜兰赶紧解释道:“我是大夫,你被带铁锈的剪刀伤到了手,伤口还很深,很容易得破伤风,破伤风是一种很严重的病,若不及时预防,这个病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救。” 那裁缝笑了,他知道夜兰是好意,但并没有听她的话,立刻去清洗,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他看见夜兰露出疑惑的目光,轻笑一声个,自顾自地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受伤是常有的事,被这种带着铁锈的剪刀划破手,或者划到身上,更是常有的事,这要是在以前啊,我们这一行风险高,就这样被划破手,经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得病死了,后来啊,我们的老祖宗摸索出来了,这种带着绣的剪刀,要是被它划破手,那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说着,他打开了那个盒子,把它往夜兰的面前一放,说道:“就是这种东西,你可能不知道,这还是我们老祖宗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才发现的,相传啊,有一个老裁缝被剪刀划破了手,他怕的不行,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条狗而已,他开始准备后事了,为了让狗不被饿死,他把发霉的馒头一股脑地全都倒给了它,那狗却不吃,它磨蹭着用鼻子把馒头拱到别处去,那老裁缝心疼啊,赶紧把被它扔的到处都是的发霉的馒头捡起来,苦口婆心地劝它,劝了半天,狗才吃下去。” “就这样啊,安置好了狗,那人本来想躺在床上等死的,谁知,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他还好好地活着,这时他才想起来,他的伤口在捡那些馒头的时候,沾到了上面的霉菌,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裁缝指了指盒子里的东西,说道:“自那之后,但凡赶我们这一行的,都要常在手边备着这东西。” 夜兰看清了,裁缝的盒子里,正是发霉的馒头,青色一片,布满了整个盒子。 这还有抗菌的作用? 夜兰看着那个裁缝抹起一点霉菌,抹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多谢你了,姑娘。”那裁缝笑着说道,“今日你选的这衣服,我给你便宜一些算钱,你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 白墨初在一旁目睹了全部经过,他突然有一个想法,等出了裁缝铺子,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跟夜兰提起:“韩将军麾下的士兵,长年练武,免不了被兵器所伤,这个裁缝说道这些东西,很有用,不如,把这件事告诉韩将军,让他在军中常备,这样一来,不知道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夜兰点头,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可行。 白墨初想了一下,就喊来一个人,把他要交代的事情全部告诉他,嘱咐他一个字不落的全都告诉韩将军,那人点点头,领命而去。 夜兰看着那人的身影,莫名其妙觉得眼熟,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白墨初身边的人,白墨初平时可从老不在她旁边喊人出来,想必而今他们已经坦白了,没有必要在掩盖什么了,这才一点都不掩饰了。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叫小黑吧。”夜兰不确定的问道。 白墨初听到她的话,笑开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小黑啊,我记得我以前没有把他叫出来过,你也没有见到他应该啊。” 夜兰把那天在他房间里等待的时候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且说道:“这人长相特别有特点,我那天隔着很远的树,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脸,这才记了下来。” 白墨初听了之后,不住点头,说道:“看起来我的暗卫的隐藏能力不太行,都能被你发现,等他回来我非要好好训斥他一番,再把他丢回去好好练习。” 第二百零八章 中蛊 过了两日,白墨初优哉游哉地在庭院中赏花,看见夜兰备着一大筐草药回来,诧异道:“兰兰,去哪里采的草药?” 夜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在侯俊山,那里有很多草药,属于这边炎热的气候生长的草药,在中原地方,很少有。” 白墨初抿了抿唇,说道:“兰兰,侯俊山是邯州和柔然的边界,两边的百姓们轻易都不会去那里采药,那里有重兵把手,稍不注意就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兰兰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夜兰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我看到那边总有士兵们来回巡走,不过,他们没有发现我。” 夜兰把手中的药筐往地上一扔,准备在这里分拣药材,就听到白墨初说道:“兰兰,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不出一会儿的时间,韩以晨的人就要来找你了。” 夜兰诧异:“为何要来找我?” 白墨初说道:“还不是他不听我的劝,留下的那几个人是被玄一教控制心神的人,今天早上的时间,他们就发作了,捅伤了韩以晨的副将。” “是李有为?”他不应该还躺在病床上吗? “不。是孙大生,他也是韩以晨的副将。” 夜兰转过脸去看像白墨初,认真的说道:“墨初,前世的这个时间,也是像现在这样发展的吗?” 白墨初摇了摇头,他说道:“前世的这个时间,我还没有遇到你。我并不太清楚外界的情况,那时候我心态不正,要不是怕皇叔伤心,我恐怕早都不忍活在这世上了,等我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玄一教的人也已经占领了众多的地方,他们蛊惑人心,就像我们来之前,他们对邯州城百姓做的事情一样,不过,我重生之后,从来没有对玄一教放弃过打击,以我的推断,那玄一教教主还没有成长起来,我四处搜寻他的信息,准备趁其羽翼未丰,直接将其抓起来。” “这么说,现在的这些事情,全在你的控制之内了?”夜兰问道。 “可以这么说。”白墨初颔首,转而,他又变得不安,“有一点,目前的玄一教教主,仍然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我手下的人,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夜兰点点头,她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白墨初,却一直不敢问。 白墨初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兰兰,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夜兰犹豫再三,终于问道:“我想问一问你,你知道我沈家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尤其是沈溪风,她想知道,沈溪风是什么结局,这些日子看他的状态总觉得不太对。 白墨初想了想,说道:“你家里的几个姐妹,我倒是不太清楚,我知道沈青书,他呀,最后考取了功名,成为我皇叔信任的官员,在政期间也取得了很多功绩,他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是个两袖清风,难得的好官。” 听到他半点没有提沈溪风,夜兰忍不住又问道:“那,我爹呢?” 白墨初说道:“沈大夫,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他,我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份,怎么查都查不到。” 夜兰若有所思,看起来这一世因为有不白墨初的重生,今生的事情,和他经历的前世的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出入。 两人正说着话,果然听见没一会儿,他们的院子门口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来人语态焦急,把门拍得震天响:“白公子,沈姑娘,你们在家吗?我是韩将军派来的人,韩将军有急事,需要您二位去军营一趟,白公子,沈姑娘,你们听见了吗?” 夜兰赶紧起身去开门,人命关天的事,还是不能含糊。 那人一见到给他开门的正是深夜兰,大喜,说道:“沈姑娘,韩将军请您快去一趟,军营里有人受了伤,军医全都束手无策,您快去看一看吧。” 夜兰应声,招呼白墨初一声就赶紧出了门,跟在那人身后,医疗箱都在空间里,她随手就可以拿到,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 到了军营,夜兰才发现,孙大生受伤的很严重,韩以晨一见到夜兰和白墨初,他的脸上涌现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之前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白墨初给抓起来,白墨初已经告诫过他,玄一教的人会控制人的心神,他没有信,这才让那些人钻了空子,捅伤了孙大生。 “沈姑娘,劳烦了。”韩以晨讪讪说道。 白墨初倒是神色平静,也没有露出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韩以晨见状,更加觉得羞愧,他好几次在白墨初面前想要张嘴,都说不出话来,反倒是白墨初先开了口:“将军,那些人在何处?” 白墨初说的是那些被玄一教控制住心神的人,韩以晨明白过来,连忙回答道:“就在我军营的牢房里关着,那些人都失了神智,怎么唤醒他们都没用,不得已,我知道把他们关了起来。” 白墨初点头。 韩以晨又接着说道:“等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喊来军医给他们看伤,包扎伤口,那些军医愣是没看出来他们的异样,也没有跟我冰禀告,就这样过了两三天,他们的伤好了很多,半路上遇到了孙大生,孙大生慰问他们几几句,起先他们还老老实实回答,等说了一会儿,见孙大生想走,他们突然发飙,抽出手中佩剑就朝着孙大生冲了过来,孙大生没防备,被他刺个正着,这下子,他受了不轻的伤,营里的军医都束手无策,我没有办法,只好又把沈姑娘请过来。” …… 两人再那边说着,夜兰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她把自己的心思专心放在了孙大生的身上,孙大生的伤受的不轻,伤口很深,直接从腹部动粗喊过去,看起来有些麻烦。 血流不止,孙大生的整个下半身都被染成了红色,他苍白着脸,看向夜兰还想说话,夜兰及时制止了他,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孙大生止血。 夜兰从他的医疗相中掏出自制的特效金疮药,果然,她的药一撒上,孙大生的伤口很快就没有血液渗出了。 夜兰皱着眉看着孙大生,首先得要把他的伤口暴露出来,幸运的事,旁边还有男军医在旁边候着,他自告奋勇的上前帮忙,拿着剪子,哗啦啦几下就把他的衣服裁开,暴露出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夜兰想了想,需要的药材都在空间里,一会儿倒是可以假装是从医疗箱子里拿出来的,只是,目前的伤口最怕感染,这个小小的营帐里又有这么多人—— “请你们都出去等候,你们在这里,会打扰道我给他治病。”夜兰突然出声道。 白墨初闻言,率先走了出去。 韩以晨目光不舍,看了孙大生好几眼,还是走了出去,其余的将领看到韩以晨都出去了,也自觉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走出去。 夜兰看了看方才给他帮忙的大夫,说道:“你也出去。” 那大夫愣了愣,讨好地笑:“我可以给你帮忙的,沈姑娘。” “不需要。”夜兰果断拒绝了,他在这里,只会暴露她,她一会还要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可不好叫别人看见。 那大夫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办法,清洗了一下双手,就出去了。 夜兰把刀子等用具消了毒,递给孙大生一片草药,示意他含在嘴里,孙大生疑惑地看向夜兰,夜兰解释:“这是可以让你感觉没有哪儿疼痛的药。” 孙大生点头表示了解,嚼巴嚼巴几片叶子,咽了下去。 夜兰等药效起作用了,方才开始动刀子。 首先动手,把他伤口上的腐肉都一一清理干净,紧接着,在一点一点,从里到外的缝合伤口。 孙大生躺在床上,惊奇的发现,真的感觉步不到疼痛,只感觉自己腹部上的肉,被扯来扯去,却一点痛感都没有。 他直念叨夜兰的药神奇。 孙大生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他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夜兰的动作还没有停。 缝伤口是最繁琐的一步,必须要小心谨慎,不然的话,恐怕会伤到其余的血管,万一在引起大出血,那就麻烦了。 夜兰聚精会神,额头上生了一层薄薄的汗,甚至连呼吸也不敢用了。 过了很久的时间,终于,她长舒了一口气,大功告成成,接下来,就是草药敷上,防止感染,她从空间里拿出早就磨制好的药粉,系数倒在了孙大生的伤口上。 一抬头,她才发现,孙大生不知不觉,自己睡着了。 夜兰也没有吵醒他,收拾好东西,给他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伤口之后,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营帐外,韩以晨等得焦心,看到夜兰出来,赶紧凑上来,问道:“怎么样了,沈姑娘,孙副将他还好吗?” 夜兰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最近的时间,都要躺在床上了,他伤口很深,不能轻易牵动,动了伤口牵动到其他的地方,会引出血,出血不止的话,就危险了。” 第二百零九章 白胖虫子 韩以晨听了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在他心里,只要有深夜兰,他就能放心。 再三地谢过夜兰之后,韩以晨准备去里头看一看孙大生,忽然听到夜兰说道:“韩将军没不必去探望了,孙副将睡着了,韩将军,我想看一看那些被玄一教控制的士兵,不知道可不可以?” 韩以晨听见了,立刻点头同意:“当然了,去看就行。” 这样说着,韩以晨就在前头带路。 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到了营帐的打牢处。 韩以晨给侍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人进去了。 营帐里的大牢看起来比府衙的大牢糟糕了不少,这里经常是关押奸细和不服管教的士兵用的,他们有骨气,有的奸细更是嘴巴严,看起来得用残酷的刑具才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这一路走过来,夜兰看到了好多还沾着血腥的,她见都没有见过的刑具,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韩以晨注意到了这一点,讪讪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营帐用的刑具,平时用完了就摆放在这里,沈姑娘假装看不到好了。” 夜兰倒是没有这么脆弱,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的心里承受能力成直线般上升。 不过韩以晨是好意,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关押那几个犯人的地方。 夜兰在牢房外看了会儿,发现那几个人现在老实了很多,看起来像是正常人一样。 夜兰示意韩以晨打开门,韩以晨为难了,说道:“沈姑娘,不是我不给你开门,是那些人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突然暴起伤人,沈姑娘,我劝你还是在外头看一看好了,不要进去了,我怕你进去了,我护不住你啊!” 夜兰淡淡地看了韩以晨一眼,说道:“韩将军,这些人也是活生生的命,我是一名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你让我不进去给他们治病,难道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韩以晨犹豫再三,里头关押的是他的士兵,他当然不想让他们死了,只是,上了深夜兰,很明显的他也赔不起啊,要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白墨初的身份,那他这四十多岁都白活了。 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瞧了白墨初一眼,白墨初倒是淡定,轻轻地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开门。 韩以晨没办法,既然白墨初都这么说了,他走上前去,掏出了钥匙。 “啪嗒”一声,牢门应声而开。 夜兰首先走了进去。 韩以晨紧跟其后,距离她紧紧的,生怕再发生像孙大生那样的事情。 落在最后的白墨初静静地瞥了韩以晨一眼,韩以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离夜兰远了些。 白墨初这才上前,站在夜兰的身边,再看向韩以晨的眼神中,多了韩以晨看不懂的东西。 韩以晨为难,纠结了片刻,他期期艾艾说道:“两位,不如,我再外头等着,你看如何?” 白墨初点头,示意他去吧。 夜兰丝毫没有听见韩以晨说话。 她并不是对自己自信,才让韩以晨打开牢门,而是她看出来了,这几个人身上的蛊虫正在吞噬者他们最后的生命力。 可以说,这些人现在已经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了,蛊虫在他们身上吞噬他们的精力,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若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只能等死了。 夜兰见过他们身上的蛊虫,就在铁塔镇,那是还是她跟台清远约定比赛医药大会的时候,那个发飙的拄着青色拐杖的老人,他控制医师门正是用的这种毒。 那时候她对于蛊毒还一窍不通,只能依靠白墨初把那些人控制住,现在不一样了,她确认韩以晨出去了,身边除了白墨初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手掌一翻,露出了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白色蛊虫。 这么年在她的空间里,也不知道它吃的什么,被她养的白白胖胖,相比较刚得到它的那会,现在的它简直就是一个发福的蛊虫。 夜兰把蛊虫放到了地上。 期初,那个胖胖的蛊虫似乎十分不满夜兰打扰了它的美梦,高昂着短短的脖子向夜兰无声地抗议,随机,没过多久,它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一般,猛然转头望向那几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缓缓地爬到了他们的身上,它伸着脖子努力地嗅着味道。 确认过他们身上的蛊毒之后,白胖虫子嘴角一撇,豆大的眼神中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夜兰耐着性子哄它:“乖虫虫,把那些东西吃掉,都吃掉,我就把你放回去,乖啦。” 白胖虫子很不情愿,显然,它很嫌弃那些蛊虫的味道。 夜兰暗想,不应该啊,最开始的时候,它不是挺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吗? 白墨初突然出声解释道:“也许,它是被你的空间给净化了,最开始的时候,它也是一个蛊虫,它的等级比普通的虫子要高,吃掉他们轻而易举,而且还能补充自己身上的能量,不过现在,它已经被你净化了,那些东西对它来说已经不是补品了,可能它还要花世间把它们从它的体内排出去——” 那白胖虫子听得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很同意白墨初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夜兰沉思,不过目前来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白胖虫子把那些东西都吃掉,眼前的这些人,已经等不到他去配置驱虫的汤药了,就算配好了,他们也喝不下去了啊。 不得已,夜兰只好继续哄起白胖虫子,说道:“乖虫子,帮个忙吧,没有你,他们就活不成了,你就当是做好事了,行吗?吃掉了他们,我就把你放回空间里去,好吗乖虫虫?” 夜兰感觉自己跟在哄小孩一样,那虫子别过脸去,看起来好像不想照办。 没办法,夜兰只好棍子和糖一起:“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把你放在空间了,你自己走吧,我不要你了。” 话音落下,夜兰清晰地看到了那只白胖虫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假如它有汗毛的话,它摇头晃脑,不知道为什么,夜兰觉得它现在的动作,像是痛哭流涕地指责着她的狠心。 夜兰心有不忍,只好乖乖地安慰它道:“好了,好了,不把你扔了,你就帮帮忙,救了他们吧,行吗?” 那虫子晃了半天,总算晃着身子回头,一扭一扭的,往那些人脸上爬去。 夜兰看到那个虫子终于听话,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白胖虫子做了什么,它昂着头,静静地趴在那人的脸上,一堆堆长相奇特的虫子就慌里慌张的从那些人鼻孔里钻出来。 那些虫子似乎很是惧怕它,抖着身子从那些人身上跳下来,匍匐到地上,乖乖跪好。 白胖虫子小脑袋一歪,似乎在清查那些虫子的人数,过了片刻,它满意的点了点头,圆圆的脑袋看向了夜兰,豆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传达着某种信息。 夜兰的脑子还在接收中,就看见白墨初上前,一脚踩在了那些虫子身上。 那些虫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统统咽了气。 这—— 夜兰诧异地看向了白墨初。 白墨初轻笑:“兰兰,你跟它之间的沟通好像有点困难啊!” 夜兰这才明白,原来它是这个意思,不想自己吃掉,蛊虫这种东西若是不弄死,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钻进别人的身体里。 因此,它想出了这个两个全其美的主意。 夜兰忍不住失笑,这只小虫子还挺通人性。 看见白墨初把虫子都踩死了,白胖虫子这才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跳下了人脸,爬到了夜兰的手边,磨蹭着她的手指。 夜兰会意,伸出手,接住它,等它爬到自己手上时,心念一动,转眼之间,小虫子就回到了空间里。 夜兰终于明白了白墨初不惜挥下重金,也要把这个虫子买下来的原因。 她忍不住问道:“这只虫子,在前世,它也是属于我的吗?” 白墨初的眼神暗淡了一瞬,摇摇头,说道:“不是,它是玄一教的圣物,简单来说,它是属于玄一教教主的。” 夜兰惊讶了,“既然是他的东西,怎么会被拍卖行的人捡到?” 白墨初呼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派手下四处寻找玄一教教主的痕迹,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第一次没有见到他,只见到了这条蛊虫,我的手下告诉我这件事,我立刻就知道了它,连发几条密信,告诉他们一定要把拿东西带回来。可惜的是——” “他们还是没有带到我手里,即便为此,他们把命都折了——” 白墨初语气沉重,“幸好,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也算是不枉费他们的忠心了。” 夜兰抿着唇不说话,她第一次知道,这条虫子的背后,还葬送了好几条人命。 白墨初看出了她的想法,安慰她道:“你若知道上一世这条虫子在玄一教教主手中害死了多少条人命,你就不会为他们伤心了。” 用几条人命换回百姓们成千上万条人命,这笔买卖,值! 第二百一十章 为你而学 此刻,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小虫子正在夜兰的空间里,迫不及待地爬到了自己的盒子里,满意地咂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眼进入了梦乡。 那些人身体里的蛊虫没有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夜兰喊来了韩以晨,让他派几个人来,把他们抬出去。 韩以晨讶异道:“不可啊,沈姑娘,他们被控制了心神,若让他们出去了,我不是还要乱攻击人?” 夜兰指了指地上,被白墨初踩死了蛊虫尸体,说道:“他们身上,能够控制他们心神的虫子,已经被我取出来了,他们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智,只不过,他们身体里的机能已经被蛊虫蚕食的太多了,需要吃很多补药,还要喝一些祛毒药祛除余毒,这样的话,这些人就能得救了。” 韩以晨惊讶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说道:“蛊虫?我们这是北方,蛊虫不是南疆那边才有的东西吗?我们邯州天气燥热,不适合蛊虫生存啊?” 夜兰说道:“这是玄一教的人的本事,他们有能力让蛊虫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生存,让它们有顽强的生命力,玄一教的人用蛊虫害人,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 韩以晨似懂非懂,他依言喊来几个人,来的几个人都见到那些人突然发疯捅向孙大生的事情,有些犹豫着不敢上前。 然而韩以晨一瞪眼,他们就怂了,军令难为,互相打着气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抬到了最近的军营里。 夜兰又忙前忙后熬好了药亲自给他们喂下去,韩以晨就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想让士兵接手,夜兰却拒绝了,她说那些士兵做不惯这些细活,更不会给人喂药,这些人此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他们这些人,恐怕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让病人张嘴? 又过了半天,夜兰终于把药都喂好,她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 韩以晨在旁边,感激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重重地一拍胸脯,说道:“沈姑娘,你对于我韩以晨来说,就是一个活菩萨,自从遇到你,你不是在救命,就是在救人命的路上,沈姑娘,我大夏有你这种人,简直是我们的福音。” 夜兰淡淡一笑,手中动作不停,说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将军不必给我戴高帽子。” 韩以晨语气认真,说道:“沈姑娘,是真的,若不是你,下湾村的百姓,我的两个副将,还有那些士兵,他们都活不下去了。”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玄拨过,夜兰突然想到,这一世全是白墨初的引导,她才能做出来很多前世她没有做的了的事情,比如说蛊虫,比如说,来到这里救了很多人,若不是白墨初,她可能还蜗居在铁塔镇,做一个本分的大夫。 然而上一世,她终究还是去了洛阳,是为什么呢? 白墨初说,上一世,她独自一个人面对玄一教教主,孤军奋战,这一世,很显然她不是一个人,起码,还有白墨初陪在她的身边。 这就像是游戏通关一样,前世她做的不完美,因此又重来了一世,这一世,很明显比上一世强,难道,她的最终目的,也和白墨初一样,是为了打倒那个玄一教教主吗? 夜兰只觉得诡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有点天方夜谭,收拾了思绪,她站起来,对韩以晨说道:“将军,这事要是放在别的大夫身上,他们也会救的。” 韩以晨却十分肯定,“沈姑娘,就算他们想救,也得有这个能力啊。从今天开始,沈姑娘,你就是我整个韩家军的救命恩人了,你若有什么吩咐,直说,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一定会去办。” 夜兰想了想,也应下了,最初的时候,白墨初不就是抱着这个主意,来结交韩以晨的吗?多一点势力,就多一点跟玄一教教主对抗的筹码。 “对了,”临走之前,夜兰突然想起来:“韩将军,若是他们行了,问一下他们关于玄一教的事,比如说,他们在哪里遇到的给他们下蛊的人,那些人又都长什么样,有什么明显的面部特征?这是很重要的事,麻烦韩将军谨记。” 韩以晨不住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玄一教的人来了邯州之后就动作不断,尽想一些歪招,蛊惑人心,这不是被信——白公子制服了,平静了很久,没想到,他们再出手,居然直接把目的打在军营里。” 夜兰面如止水,跟韩以晨告了别,就离开了军营。 白墨初一见到夜兰疲惫的模样,就一脸心疼,回去之后,非要亲自下厨,给夜兰做饭吃,夜兰笑着答应了。 身为医者,给病人治病的时候,是最费心神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夜兰躺下小寐了一会儿,她是被饭菜的香味给熏醒的,循着味望过去,真看见一桌子饭菜摆在了庭院之中。 五菜一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这么香的饭菜味刺激下,她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夜兰起身,走到白墨初面前,简要的评价道。 “当然,”白墨初忍不住勾起嘴角,语气带着一些小得意,“这些啊,都是我重活一世,特地学了的。” 白墨初想起前世,夜兰给他治病的时候,她吃不惯府上的饭菜,每每他留她吃饭,她总是找借口推脱了,是在推脱不下,她也只勉强吃了几口。 这一世,他接近她之后,暗暗记下了她爱吃的菜,暗地里学了做,总算能拿得出手了,却一直没有机会给她亲手做一顿。 眼下,终于让他等来了机会。 白墨初拿着筷子,递到她的手上,他的眼中带着殷殷的期盼。 “尝尝看!” 夜兰接过筷子,小心地夹起一块鱼肉。 “嗯,味道很好,堪比大厨了!” 她说道。 白墨初的脸上不出意外的浮现了笑意,“你若是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 夜兰静静地瞧着他,总以为自己和他两心相悦,这么一看,自己好像没有给他做过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被诅咒的皇位 一直以来,都是白墨初当个在她的身前,什么事情都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那她呢,除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保护之外,她又为他做了些什么呢? “明天,我给你做。”她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好。”白墨初笑的灿烂,这是他这么些天以来听到的最开心的一句话。 “对了。”白墨初突然想到:“我方才收到燕王叔的来信,说是让我去燕王府一趟,他有事情要告诉我。” 夜兰疑惑,自从上回从燕王府离开,他们已经话都说开了,也没有什么联系了,怎么突然来找,所为何事呢? 白墨初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燕王府来的老仆人又聋又哑,只会打手势,这么一表示,也没有说燕王找他们所为何事。 白墨初安慰她道:“我去看一看,燕王叔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你若想跟着我去也行,我带着你,我们一起看看,燕王叔想要做什么。” 两人准备了一番,这就前往燕王府。 燕王还是那样一番悠然自得的模样,他见到白墨初和夜兰两个人,呵呵一笑,示意他们坐在凳子上。 白墨初看到燕王眼前的几壶清酒,笑了,他以为燕王是一个人喝酒喝的寂寞了,想要他来陪他一起,大笑一声,说道:“原来燕王叔这是想要我来陪你喝酒啊,燕王叔说一声就好,还弄的这么郑重,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这边白墨初想要拿起酒杯倒酒,那边燕王呵呵一笑,说道:“贤侄,不急不急,今天来,喊你们来喝酒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们。” 白墨初有些讶异,不过听完了燕王说的话,他还是敛起裙摆坐下,笑道:“燕王叔是想找个说话解闷的人啊。这样一看,燕王叔是找对人了,我啊,最擅长这些。” 白墨初笑呵呵的,没有注意到燕王眼中的笑意丝毫没有到达心底。 燕王示意老仆人给他们二人满上酒,轻抿一口,方才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喊你来,是想着有些事情,我思量了很久,还是想要告诉你,其实皇叔是想把这些事情全部带进棺材的,只不过这些年,你总是来我燕王府,你不仅是来看我,你还跟我说你的雄才大略,说你的志向抱负。” 燕王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那时候的我,就像你,满身抱负,总想着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惜的是——” 说到这里,燕王苦笑一声,说道:“可惜的是,皇叔想的很美好,现实却狠狠滴给我打了一巴掌。”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本古书。我在上边看见过玄一教的事情?” 燕王问道。 白墨初想了想,说道:“有印象。” 那时他还好奇,特意问了燕王叔看到那本书的时间,只不过燕王糊弄着搪塞了过去,似乎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回又是怎么了,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这么想着,白墨初也不知道燕王提起这件事是何意,他不准备多说,等着燕王接着往下说起。 “那时候,我从来都是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总以为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直到那个时候,我的抱负不能施展,理想和现实向的不一样——” 燕王突然问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逼宫吗?” 白墨初的身子一僵,这对于燕王来说,不止对于燕王,甚至对于他们整个皇族来说,都是一件不可轻易提及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听到燕王自顾自滴讲了下去,很显然根本没有想听到他的回答。 “这皇位啊,我一开始让给了二哥,久没想过去争,只不过,我游历四方,偶然间得到了一本古书,上面写着上一个朝代发生的事情,看样子,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 “书上说,他们那个朝代,也出现了玄一教,玄一教蛊惑人心,用毒术控制人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邪教,当朝的统治者很早就意识到了他们的邪恶,明确整个国家都不能提及玄一教,只不过玄一教历经好些年,仍然雨后春笋一样,防不胜防地冒出来,很教他们头疼。” “上一个朝代跟玄一教做了很多年的斗争,他们的皇帝也在斗争中牺牲了。书上记载,玄一教的人使用狡猾的手段,让他们的皇帝年纪轻轻就没了,他们整个朝代在和玄一教斗争的时候,牺牲良多,最大的牺牲就是他们的皇帝都短命,在位上呆不了十几年就统一的都没了。书上把他们驾崩的原因说成是被玄一教的人所害,玄一教是一个诡异的邪教,追都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手段,就对他们的皇帝做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说道这里,燕王眉头紧皱,“我通读了整本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整本书都没有具体说明,玄一教的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每一个皇帝都早早驾崩的,上面只写了他们一旦坐上皇位,就身体不行,愈见衰弱,没几年,身体就撑不住,逝世了。” 燕王抬眼看向白墨初,神色复杂的问道:“你楚皇叔,都这么些年了,包括你父皇,是不是都没有跟你提及过,要把皇位传让给你的意思?” 白墨初想了想,他的父皇确实是没说过,他楚皇叔也没说过,更没有有想把皇位传给他的意思,不过,他以为自己本来就对皇位不感兴趣,他皇叔是知道的,这才根本就没有提及此事。 白墨初说道:“楚皇叔确实没有说过。” 燕王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这不怪他们,你知道吗?墨白,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白墨初自以为的为了他好是因为尊重他,没有将他们的意愿强加给他,他一向不觉得当皇帝是一件好事,做了皇帝,少了多少世间享受不到了乐趣。 可惜,他误会燕王的意思了,燕王接着说道:“后来,我又翻遍了那本古籍,确定上面写的都是属实,写书的人生活在上一个朝代,并不知道这个朝代发生的事情,他们若是生活在这个朝代,可能就不会这么写了。” “五年前,大夏并没有玄一教的出现,可大夏的皇帝,每一个,皆是像书上所说,寿命很低,再为世间最长的没有超过十五年的,你楚皇叔是一个例外,他在位了近二十年,然而据我所知,他现在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是不是?” 白墨初点了点头,楚皇叔平时尽管看起来身体还很硬朗,然而他总能在自己离开后,听到他的屋里传来的压抑的咳嗽,他偷偷唤来御医,御医说楚皇叔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只不过他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见到白墨初沉默的反应,燕王已经知道了,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他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大夏历经近百年,这中间并没有玄一教的出现,可是说,玄一教随着上一个朝代的灭绝,也销声匿迹了,然而,这百年的时光里,我大夏的君主,仍然在位的时间很短暂,反倒是没有当上皇帝的皇族,寿命和正常人一般,只要没有跟皇族沾边,他们大多都能寿终正寝。” “墨白,这是我在发现那本古书之后,查阅了很多秘籍,很多皇族秘辛,才了解到的消息。你说,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奇怪吗?” 白墨初在一旁听的转了很多心思,他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终于知道燕王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么一想,他的冷汗立刻从背后冒了出来。 夜兰听的也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白墨初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敢出声:“皇叔,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只要在这个皇位上,就会命短吗?” 燕王点点头,他说道:“这却是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燕王嘴角苦涩:“这也是为什么,那一年我宁愿背负天下骂名,也要和他抢着皇帝的位置坐?” 白墨初震惊了,他从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种故事,他默了默,问道:“那,楚皇叔知道这件事吗?” 燕王说道:“他知道,他不让给我这皇位,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我查阅皇族秘辛的事情,须得经过他的也同意,才能翻越那些书,他不知道怎么,顺藤摸瓜,知道了我在调查的事,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他已经知道的事情,其实,其实知道的,他身边的公公,早都告诉我了。” “也就是说,”白墨初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发白:“楚皇叔,他可能快要油尽灯枯了?” 燕王红着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墨初一下子涌上心头各种情绪,他一直以为楚皇叔的病,总能治好的,没想到—— “这么说起来,这皇位,像是被人下了诅咒?” 夜兰突然说道。 燕王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这么些年我闲着没事干,翻阅了很多以前的资料,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第一百二十二章 空缺的书 白墨初紧跟着问道:“什么东西?” 燕王缓慢地说道:“我由上追溯近五百年,发现这五百年间,每一任在位的皇帝都短命,他们无一例外是当上了皇帝之后,开始生病,生很严重的病,御医都治不好的那种,但是,这种情况是从裕国灭国之后开始的。” “裕国?” 白墨初声带着疑惑,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 “那是五百年之前的一个国家,它当时的国力,不可谓不强大,四周皆俯首称臣,不过,他的国家气数将尽,最后的时刻,这个国家四处都是战乱,最后,一场大战引爆了所有,这一场战争导致百姓们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后来又经过了很多年,终于有新的统治者建立政权,在这个地方建立了新的国家,后来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自那之后,所有的国家最高统治者才有了短命的毛病。” 白墨初紧跟着说道:“也就是说,问题的根源,出现在那里?那个叫裕国的地方?” 燕王重重点头,说道:“我查到的资料整理一下,大概有了这么一个经过,在裕国,国家将要灭绝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将军,他再一次打仗中受了重伤,后来,被一个医女所救,那个医女是一个在深山中学习了很久的医女,她刚出世,对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了解,她很单纯,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人情世故更是不懂,要说她唯一懂的,知道的,应当就是治病救人,她知道要治病救人,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去救,也因为这样,她在路边救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将军,那个将军起初以为她接近他别有目的,后来他们接触的时间长了,他知道了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这样,将军被她的单纯吸引,觉得她是这个时间最不染一丝尘埃的姑娘,和别的女子不同。” 燕王喝了一口茶,接着往下说:“后来,他想要将那个姑娘带走,可那个姑娘却在某一个夜晚突然不告而别,可见她不愿受拘束,随性而活,那将军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她去了,他重新回到了战场之上,那将军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谁知,大半年之后,他应诏回京的时候,居然在皇帝的身边见到了她,原来她不知怎么的,被皇帝看上了,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掳回了皇宫,强行关在皇宫里,那将军知道之后,异常气愤,后来,后面的树上没有记载了,我猜他一定是做出了什么极端的事情,导致国愤民怨,最终降下诅咒,这让整个民间为他承担后果。” 燕王的猜测也不无道理,故事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很明显,后面发生的事情写下这本书的人一定是不敢在写了。 “既然是这样,那书上可写了什么解救之法?”夜兰如是问道。 她对于这种事情原本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自从发生了她穿越的事情之后,这种事情,容不得她不信。 燕王摇头,说道:“并没有,写到这里,那本书就戛然而止了,像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再写下去,后面写了很多,可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的只言片语。” 夜兰在心中思索,难不成这真是一种诅咒,假如要知道解决之法,首先得要了解这个故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尚有一丝解救之机。 这样想着,夜兰问道:“燕王殿下,这本书,现在还能找到吗?” 燕王摇摇头,说道:“那本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一直放在我的书房的,突然有一天,我怎么都找不到它了,问过哑奴,他说燕王府从来没有人来过,也别说会有人把那本书拿走了。” 白墨初面露失望之色,忽然听到燕王说起:“不过,据我这些年的观察,在邯州的西北方向,柔然的地界,那里,应当有一座古城,深深地埋在地下,就在那里,可能就是裕国几百年前的皇都。” 深埋地下的古城?这个地方,夜兰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仔细回想一下,她想起来了,她真的听说过,是慕容长松,他说他喜欢四处游历。然而就是游历到一个古城时,他中了奇毒,那个古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正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只能有缘人才能进去,而且外面全是奇毒,弥漫着一层毒雾,就算侥幸能看见这个深埋地下的古城,却有很大的可能像慕容长松一样,中了无药可解的毒,回到家里等死了。 夜兰把自己的猜想这么一说,果然听到燕王抚掌附和的话,“对,就是那个地方,你的朋友有去过吗?” “对,他曾经有缘,据她所说,是被邀请进去过,不过他中了外面的毒,被毒雾所挡,没有进到里面去。”夜兰回答道。 “那太好了。”燕王面露喜色,“把你的那个朋友叫来,由他跟在你们身边,那古城感受到有它的气息,更有可能会主动现身。” 这—— 夜兰转过头去,看了白墨初一眼,果然见他一脸黑色。 夜兰抿抿嘴,没有说话,白墨初不高兴的说道:“皇叔,我们自己也可以找到那个地方,为什么,非要带着那个人?” 那可是他的情敌,他就是为了躲避他,才把夜兰带出来,没道理,再特地把他请过来吧。 夜兰还是不说话,就听见燕王不赞同地说道:“墨白,不要闹脾气,这种时候,听皇叔的,我研究了它很久,皇叔知道的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啊,带着那个被古城标记的人,夜兰说他遇到古城的时候,是古城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的,可见他是经过了古城的认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避过古城的毒雾,不过,我知道,被古城认证过的人,你们跟在他的旁边,会减少很多受伤的可能,起码,古城不会主动对你们动手的。” 白墨初仍旧一脸不情愿,然而看到燕王一脸事关人身安全的大事,不容商量的脸色,他没办法,只好黑着脸点头,同意了。 出了燕王府,白墨初不情愿地说道:“皇叔怎么回事?、他要是知道慕容长松是我的情敌,肯定不会让他跟在我们身边。” “他不是知道了吗?”夜兰轻笑。 后来白墨初实在难以忍受,就把慕容长松的身份和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说给燕王听,奈何燕王假装没听见,丝毫没有改变主意。 白墨初听完夜兰的话,一脸受挫的表情,“我皇叔,肯定是想着我的安全最重要,他不知道,在我的心里,还是夜兰你最重要,对于慕容长松,一点都不想跟他相处。” 夜兰笑了笑,劝他道:“不必如此,我不是已经跟你表明心意了吗?放心吧,我都说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慕容长松说的再多,我也不会被他骗走的。” 夜兰失笑,这个人,犟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 白墨初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夜兰忽然停住了脚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墨初一脸忐忑不安:“怎么了,兰兰?” “你,你没事吧?” 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这个样子显得太小气了,夜兰已经跟自己表明了心意了,自己还在担心什么,然而一想到前世,夜兰和慕容长松两个人之间温柔和谐的相处,他就觉得心中像一只猫儿似的在挠个不停。 “好了,我错了,我再也不——” 他放下莫名其妙的嫉妒心,真被开口认错,谁知,刚开口,就看见眼前的姑娘忽然踮起一只脚,扬起脸,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她靠的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是属于她的,独有的那种。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擂鼓一样“咚咚”响个不停,他紧张地下了一口口水,看到姑娘的双唇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慌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下一秒—— 轻轻柔柔的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额间,世界仿佛静止了,白墨初怔怔地看着姑娘迅速跑开,摸了摸尚有余温的额头,他有点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 ……………… 夜兰捂着嘴跑开的时候,心脏像小鹿乱撞一样,紧张地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手脚都失灵了,慌忙跑开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转过一个胡同,她背靠在墙壁上,上下起伏的胸膛泄露了她的紧张。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了,自己怎么能? 把手指放在嘴唇上,那里好像还有着白墨初额角的余温,她懊恼的想:自己刚刚才真是冲动了,方才她一直在想,白墨初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就开始患得患失,安全感很差的样子,她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给他的太少了,让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给他一个吻这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多做思考,鬼使神差的,就这样做了,完全没有顾忌后果的。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烫的简直能煎鸡蛋了。 她跺跺脚,真想穿越回刚才那一秒。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袍人再现 夜兰实在是不好意思回头找他,只好闷着头,自己回家了。 她不知道的事,白墨初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一向爽朗的他,此刻耳根子发红,快能和红花媲美了。 尽管此刻的他想要冲上前去,给夜兰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 看到她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脸,忍住了。 他知道,她一定是害羞了,此刻,就还是忍一忍,等过了今晚,明天,她忘了这件事,她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害羞了。 就这样默默跟了她一路,到了家中的时候,夜兰回头看了后面一眼,没有关门,就进去了。 白墨初这才知道,夜兰一直都知道,他就跟在她的身后。 轻叹了一口气,白墨初飞身上前,关好门进了屋子。 ------------------------------------- 又是一天了,夜兰特地去了韩以晨的军营,打听了一下孙大生的状况,韩以晨对待夜兰的态度尤为热情,甚至比对待已经知道他身份的白墨初还要热情,白墨初自讨了个没趣,自顾自坐在一旁喝茶。 夜兰跟在韩以晨的身旁,去看望孙大生,孙大生的状况比她相像的恢复的要快。 “那些士兵醒过来了吗?”夜兰问道。 韩以晨点点头,说道:“他们今天早上就醒过来了,本来我想要派人去告诉你一声,谁知道你自己来了。” “他们有说什么吗?”夜兰问道。 “并没有。”韩以晨摇摇头。 夜兰想了想,说道:“让我见见他们,我或许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韩以晨解释道:“他们并不是不想说,只是他们被篡改了记忆,那些遇到玄一教的人,紧接着被他们下药的事情,全都被他们忘记了,就算让他们说,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夜兰颔首说道:“我知道,我会有办法,我有药水,他们喝下去,就能解了他们身上的毒术。” 记忆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怎么样都存在与脑海中的,药水洗掉的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是真的记忆。 夜兰有办法消除这种药水。 这么想着,韩以晨也知道,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夜兰,他把夜兰引到关押那几个士兵的地方,说道:“就是这里了,我跟你一起进去。” 夜兰摇摇头,她说道:“不用了,韩将军,我自己进去,我一个人方便一些,韩将军还是在外面等着我吧。” 韩以晨点点头,依言停住了脚步,自己的士兵自己清楚,他们已经被解开了蛊毒,不会在发生之前的事情,攻击人。 夜兰走了进去,这个营帐看起来和别的营帐差不多,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营帐。 夜兰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韩以晨不想要对待自己的士兵像是关押犯人一样,极尽可能的想要给他们一丝安稳之地。 很明显,那些士兵也知道他们的将军关心他们,见到夜兰,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多说什么话。 夜兰问一句,他们答一句。 “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玄一教的?” “我们没有见到玄一教的人,那天我们只是例行规矩,去柔然和邯州的边界巡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看起来,他们果然把中间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夜兰见他们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把自己的药拿出来,她自己配的这服药,药效很猛,若是他们的身子恢复不好,她就不会把药拿出来,怕他们的身子承受不住。 眼见着他们喝了药。 过了片刻之后,夜兰重新问道。 “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的玄一教的人?” “我们没有——” “我们是在柔然,在柔然和邯州的边界上,他们欺骗我们,把我们引诱到了柔然的地界,在那里,他把我们都打晕了,对我们下了药,然后,我们就开始攻击别人——” “我感觉,我的一言一行都不收控制了,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想要提醒你们,高温诉你们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后来的时候,对孙副将动手,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控制不住自己的一言一行——” …… 夜兰沉思了片刻,问道:“可还记得骗你们的那些人长什么样?他们有几个人?”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我记得,就一个人,那个人带着黑袍,整个黑袍挡住脸,声音还奇怪的很,让人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他的年龄——” “对对对,那个人奇怪的很,他从柔然的地界出现,说是受伤了,要我们过去,照顾一个人,那是大夏的人,我们本来看他奇怪,很是怀疑,警惕地走过去之后,还没有怎么样,就突然被他控制了——” “没见他怎么出的手,我们几个都被他控制了,我们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可惜,就是没有办法拖了他们的掌控——” ………… 这么说起来,夜兰在心中暗想,似乎是跟下蛊是一个人,夜兰记得,她从莲儿口中得到的信息,和眼前的这些人嘴中的话,一模一样。 她问过白墨初,白墨初说过,那人一定是他一直在追踪的玄一教教主,不会错。 然而听这些人说起,那个人好像是柔然人? 夜兰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也有可能是伪装的,那些人也说了,他们从那个人的口中,听不出来那个人的口音,并不能确定那人是柔然人。 这些事情,很明显跟玄一教教主脱不开关系。 夜兰又问道:“那个人的身高特征,又是如何?” 那些人思索片刻,一人说道:“那个袍子太宽大了,挡住了他的身影,不过看起来,应当是一个男人的影子。” ………… 夜兰从营帐中出去的时候,韩以晨还守候在营帐前,见到夜兰出来,赶紧问道:“怎么样了,沈姑娘?有结果了吗?” 夜兰点头,她知道的结果,还不能跟韩以晨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尖叫声 夜兰回去之后,把自己得到的信息,跟白墨初说了之后,白墨初一脸严肃,“我就猜到会是他,只要有玄一教的的人出没,就有他的身影。” 夜兰也知道,玄一教教主对于他来说意义巨大,她劝住白墨初,不能轻举妄动,此时,还是应该静观其变。 白墨初点点头,他面色平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夜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白墨初不自觉的把手放在了剑鞘上,一想到玄一教教主的消息,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那天,夜兰胸口的那把剑深深地刺痛了他,剑的那一头正是在他的手上,这一幕已经深深地扎根在白墨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响起,尽管这个时候,他付出了很多努力,让玄一教改变了很多,然而—— 一想到命运的不确定性,他看了看夜兰姣好的脸颊,此刻,她就静静地看着他,安静如初。 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如果有一天,夜兰不在了,他不敢想象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 过了几天,邯州逐渐安静的时候,百姓们你来我往,丝毫不知道在这背后发生了生么事。 街上,一片喜气洋洋。 然而,一个破旧的巷子,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种美好的气氛。 “啊——————” 那叫声简直想要刺破天机,可见受惊之深。 “怎么了?怎么了?”有好心的河好热闹的百姓赶紧涌过来,关心地问向里面的人。 他们挤到巷子跟前时才发现,里头就一个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这个姑娘看起来穿的有些破烂,应当是乞丐一类,聚居在此处的流民,此时,她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见到有人出现,她连滚带扑的跑过去,颤声喊道:“救命,就我!救命,你们,救救我!” 眼见着眼前的小姑娘长的还有几分姿色,立刻有心猿意马的青年男子主动上前,想要趁着小姑娘受到惊吓,一亲芳泽,这个时候不抓住机会,抚慰一下她幼小的心灵,哪里还有机会跟她说话,这一番安慰下来,说不定能把小姑娘感动,同意嫁给自己呢? 那个姑娘就这样,顺势钻进了一个青年的怀里,躲着不敢出来,搂住她的青年一脸陶醉之色,感受着温香软玉在怀,他感觉自己快要升天了。 “莫怕莫怕,本公子在呢,本公子可以保护你!” 没有这个福源的人则撇撇嘴,假装自己根本看不上的样子,他们一遍朝里张望,一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你刚才尖叫的什么?” 那个小姑娘仍旧躲在青年的怀里不敢出来,手却颤巍巍地指向了巷子里面,她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固执地一直用手指着。 看得围观的人一阵好笑,这有什么,城里的巷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再不济,可能是喝醉酒的人,这个小姑娘胆小,在自己的窝里睡觉呢,一脚醒来,被宿醉同样倒在巷子里睡觉的人吓到了,一定是这样。 其他的人一边安慰那个小姑娘,一遍笑呵呵地往里走去,直到走到深处,看到里头的东西,他们脸色剧变,嗓子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的声音,想也不想,屁滚尿流地就往回爬。 巷子口还围着很多人,他们什么也没有顾忌,一巴掌拍飞挡路的人,紧蹿着逃没影了。 被他们打到的人一脸骂骂咧咧,直到自己晦气,大清早的遇到这种事。 经历过刚才的这一出,围观的很多人瞬间少了很多看热闹的心思,他们只想,能把成年男人吓成这样,那得是什么东西,这么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么一想,胆小的人瞬间走光了,只留下几个胆大的人,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尽管他们商量好一起进去看一看,奈何说了半天,始终没有一个人最先迈开脚步。 有人开始催抱着那个小姑娘的男子,说道:“你最先抱住人家,不是说要保护人家小姑娘的吗?姑娘都在你怀里了,你不应该过去看一看吗?” 那个男子也是胆子小,要不是怀里有个人,他早跑了。 感受到怀中的人一听到那个人说的话就一阵战栗,他打了个冷战,赶紧摇头:“说什么呢?我抱着她我就得先去吗?我怀里还有个人呢,多不方便,你们去,我再这里等你们,放心,不会是什么东西的,要真是,拿东西听见我们这么闹,还不跑出来吗?” 那几个人一听他的话,更是你退给我,我退给你,最后,抱着小姑娘的青年,一咬牙,说道,“不然,我们就把官府的人叫过来,让他们看一看这里面是什么?” 那几个人赶紧称号,其中有一个人,没等其他人吩咐,一溜烟儿跑了,走时不忘说道:“我正好要走了,顺便去帮你们汗官府的人过来。”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色相觑,此刻,他们倒是有了同一个想法,这人,忒不要脸了。同时,又暗恨自己蠢笨,怎么还比他慢了一步,自己若是早一步说出来,此刻,不就能早早脱身了吗? 原来,留下的这近十几个人互相都认识,他们最开始的时候,约定好奇异去看一看,现在走到这一步,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奈何,谁都不敢主动说走,开玩笑,以后大家还要一起混的,这个时候提出来,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若是谁先提出来要离开,一定是会被大家嗤笑的。 这耻笑说不定会伴随着好长的时间,大家一聚在一起就想了起来,这样一来,胆小如鼠恐怕要成了他的代名词了,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打了个冷战,立刻否定了杠杆冒出来的,想要提出要走的想法,这个后果太恐怖了,还不如大家就一起呆在这里,静观其变。 几个人面上惨白,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的开怀,等到官府的人来到的时候,他们的面都快笑抽筋了。 保持着一个表情很长时间,等到朝廷的人来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他们赶紧趁着没人注意,使劲揉了揉脸。 “怎么回事?”来的人竟然是韩以晨。 原来,邯州的府衙上一任县令因为贪污王法,欺压百姓,被百姓们告到韩以晨的头上,韩以晨一怒之下,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这可把众人都吓坏了,纷纷参本子,说韩以晨是个莽夫,只知鲁莽,一点礼法都不顾,这一回胆大妄为到直接不禀报君王就把朝廷命官的头给看了,下一回,还不知道他会做出来怎样的事情。 百官们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严惩韩以晨。 然而皇上清楚的知道,韩以晨劳苦功高,就凭他这些年为大夏镇守邯州,已经近四十了,都尚未娶妻的功劳,他也不可能真的动他,就象征性地罚了罚俸禄,韩以晨杀了人,一点事儿都没有。 众官唏嘘不已。 在听到皇上问可还有人想要去邯州城当县令的时候,他们不是装病,就是推脱,被皇帝点到名字的官员,无一例外都生了眼中的病。 皇上没有办法,他的出发措施,寒了那些官员的心,那些官员生怕下一个无声无息被砍头的人是自己,打死也不会去邯州当县令。 皇上却也不想寒了韩以晨的心,况且,本就是那邯州县令做的不对,韩以晨直接出发了他,也无可厚非。 在皇上又一次感叹当皇帝好难的时候,他听从了一个官员的建议。 不如就不在邯州设置县令,就把实情告诉韩以晨,反正人是他杀掉的,京城里没有人能去补这个空缺,既然他有直接的责任,那善后的事情,就是他负责。 皇上一听大喜,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吧,他想也没想,就把这个圣旨发下去了。 消息传到韩以晨的耳朵里,他倒是不置可否,虽说是累了些,忙了些,不过,他坚信自己做得来县令这一职位。 就这样,邯州城县令的职位空缺了好几年,这中间都是韩以晨在代劳,他每日不仅要操练士兵,查阅成效,县令要干的所有事情,他都要干,终于,有一天,他开始都后悔,眼中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这县令的活,喊起来简单,算起来,真要自己做了,那真是挺难。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然则这邯州城,私下安静,有哦他的军队镇压,根本没有什么地痞流氓敢在这里闹事,更别说小偷强盗骗子哪一类,因此,自从韩以晨接手邯州城之后,断的全是家务事,每日听东加长西家短,他听得头都快大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尸毒 他再快马加鞭地派人去京城述说这件事,要求他们赶紧拍个官员过来,皇上就又旧事重提,告诉韩以晨,因为他当初的血腥手段,朝廷里的官员皆是宁愿死,也不愿意来邯州当县令了。 就这样驳了回来,韩以晨收到皇帝的回信之后,真是与苦无泪,这一回,他是真真切切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把那人暴走一顿也成啊。 可惜了,没有如果。 后来,他又想在邯州城找人,可惜的事,邯州城中的人皆良莠不齐,别说做官了,就是读书认字他们都够呛。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担任衙门县令这一职。 就像现在,本来在操练士兵,可以听说城里发生了事情,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立刻赶来。 “怎么回事?”韩以晨的嗓门很大,离老远就开始中气十足的喊道。 那几个男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将军,我们今天早上听见这个姑娘在喊——”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怀中的姑娘,说道:“就是她,喊得嗓子都快破了,一听就是很严重的事,我们就赶紧赶过来了,这个姑娘一看见我就扑倒我的怀里——” 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不然,后面再有别的麻烦。 那人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个姑娘收到了惊吓,我怕她会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就赶紧抱住了她,说到底,其实我还是想要保护她,后来,围观的好多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说,就用手指着里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们就进去了——” “不是我们,是别的人,”青年比划着说道:“方才你们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刚开始尖叫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围在这里,后来,有几个胆大的人捡到这个姑娘老是用手指着里面,他们就进去看了,谁知道,他们走到了里面,诺,就那,最里面的时候——” 青年脸上带着不解之色:“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着就爬出来了,好家伙,那叫声,刚才的姑娘叫的还响,本来我们想进去看一看的,硬生生地被那几个人的叫声吓住了,他们哭爹喊娘的拨开人群跑出去了,后来围观的人被他们吓了一跳,也不敢再看下去,没一会儿的时间,都走光了。” 韩以晨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磨磨牙,不就是想要表达你对那个姑娘没做什么吗?不就是想要隐晦的说你们几个胆子很大吗? 他看着那个青年,青年的脸上写着无辜的神色。 韩以晨冷哼一声,真胆子大的话,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半天了,都不进去呢? 那些男子听出了他的续爱外之音,却只腆着脸赔笑,谁都没有先说话。 他们确实是胆小,可他们不承认,明明就是最开始进去的那些人装神弄鬼的样子,吓到他们了,不是他们胆小。 韩以晨不屑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大踏步地就往里走。 走到巷子深处,他定住了,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的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下意识地就喊住了手下,让他们停住了脚步,手紧跟着捂上了鼻子,不让自己呼入过多的空气。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前面那个半跪在地上,血红双眼瞪得滚圆,却一半青一半紫色的男子,锋利的獠牙和尖锐的指甲都露了出来,看起来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 韩以晨镇定,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他身边的士兵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见识,一见到那人的模样,他们的腿脚止不住的颤抖。 韩以晨怒斥一声:“给我站好了!” 那些人才强撑着着身子,端着手中的长枪。 韩以晨上下打量了那个人半天,这人很明显,是中尸毒,不过这尸毒,大多出没在柔然和邯州的的边界深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捂住口鼻!”他赶紧对身边的人说道。 尸毒这种毒,最容易跟着风传播,只要出现在世间,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毒。 “啊——————” 这一声尖叫,从韩以晨的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查看,却见尖叫的人正是一开始说话的,抱着那个小姑娘的男子。 他指着那个姑娘,面色惊恐,一步步后退,却尖叫着说不出话来。 他随性的那些伙伴很明显比他的胆子还小,一听见他的叫声,看也不敢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四下逃窜了。 没一会的时间,整个巷子口就剩下了那个姑娘和那个尖叫的男子两个人。 韩以晨大步流星地跨过去,他的心中有一个糟糕的猜想。 看到那个姑娘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着韩以晨,对上韩以晨凶狠的眼光,她一脸不知所措。 那个青年终于停止了尖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嗓子里挤出来了几个字:“她,她,她,手,手,手。” 韩以晨赶紧去看她的手,那个姑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指甲变得很长,就连嘴边也开始鼓起,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长出来一般。 韩以晨眼睁睁地看着姑娘的脸色逐渐变成青色,不仅是脸,还有脖子,还有手臂,还有身上的其他地方。 然而这些变化,那姑娘皆一无所知,还是茫然地看着韩以晨。 韩以晨心下一沉,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方才看到的场景,他注意到了一个点,那个中了尸毒的男子,他的身边是一堆有了压痕的杂草堆,起初他还以为那就是那个男子的杂草堆,现在,他明白了,那一处杂草堆,是眼前这个姑娘的,那个男子不知道从何处沾染了尸毒,也不知道自己正要毒发,走到了这个小巷子,看见了熟睡的姑娘还有几分姿色,就要起歹意,谁知姑娘突然睁眼,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开始尸变的那个男子,惊叫出声,赶紧逃离了眼前的位置,那个男子抬头追寻,他锁定了躲在角落里的姑娘,正要做出扑到的姿势,就在最后一刻,毒素侵入大脑,那个男子失去了生机,他却保持住了这个姿势,迟迟没有动。 看眼前姑娘的样子,很明显是被那个男子碰到了,受了伤,破了皮,毒素侵入到她的身体中,这么长时间之后,也开始毒发了。 目前的情况很是棘手,尸毒是最容易大范围蔓延的剧毒,这种毒这么多年了只存在于那个神秘的地方,没有办法在阳光下生存,眼下是不知道被什么人带了出来,改变了毒的属性,竟然能冠名正大的在阳光下传播,想一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韩以晨暗骂一声:“一定是玄一教的人搞的鬼,这群人真是可恶,哪里有坏事,哪里就有他们。” 想到这里,他不在犹豫,看了看那个嘴唇还在打哆嗦,还在努力说话的男子,他示意手下,“封锁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然让任何人出去,若有好奇的百姓想要围观,只管告诉他们里面是会传染人的毒药。看好这里,我去去就来,记住我说的话,要是有一个个人跑出来,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我吧。” 这可不是小事,他必须把事情交代到位。 韩以晨以为这样一说,百姓们都怕死,一听说会传染人,慌不迭的就赶紧跑回家了,关上门躲起来才对。 他这么一走,他手下的士兵一想起办不好这件事就要掉脑袋,赶紧听话地守在门口,看到那个男子哆哆嗦嗦地想要跑,从他们这边跑出去,他们两人一人一脚,合力把他踹了回去。 也不知那人是害怕的还是他们两个人的力度太大了,只见那个人转悠了几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两个士兵也没有功夫管他们,将军说了,只要他不跑出来,是死是活,他可没有交代。 ------------------------------------- 韩以晨这是去找夜兰了,他知道他们院子的位置。 急促的敲开门,夜兰正在院中凿药,白墨初正闲闲地拿一本书坐在她身旁看着。 一听说发生的事情,夜兰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跟着韩以晨来到了他说的地方,白墨初也扔下书赶紧跟上。 到了那里,韩以晨吩咐的士兵正在谨遵他的吩咐,挺值着身子,怒瞪着来来往往的一些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过,他们的面前并没有几个人,周遭的百姓很明显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恐惧,就在这里,接二连三发出了尖叫声,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一些胆小的人早都去山香拜佛去了。 他们只敢躲在远一点的地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就那个地方,闹鬼了?” “啥?不是吧,我听说的不是闹鬼了,我听说那里有一个奇怪的尸体,你是听谁说的,乱说的吧?” “不是,我就是听那些吵得最大声的人说的,他们说,他们亲眼看见的,就有鬼,现身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救命 …… “你看,韩将军都把那里围起来了,肯定是尸体,哪有什么鬼啊?” “我们邯州城一向民心安定,有汉江军在这里,谁敢闹事,更别说杀人了,要我说,肯定不是尸体,就是鬼,现身了。” …… 夜兰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了一大堆议论纷纷的话,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这一路上,韩以晨把事情简要的告诉了她,她第一次接触尸毒,以前也只是在来到这里之后,书上记载的上面看过,并没有直接接触过。 这一回直接碰上了尸毒,她心里倒是没有多大把握。 “尸毒?”白墨初眉毛皱的很深。“那不是在古城里才有的吗?怎么会传播出来?” “你也知道古城?”韩以晨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那个神秘的古城,被掩盖了很多年,只有有缘的人才能见到,被古城认可的人才能进去。”白墨初看向韩以晨,说道。 “不错,就是那个地方,我以为那个地方在邯州出现,你怎么会知道呢?” 韩以晨问道。 白墨初说道:“那个地放,据说有很多宝物,只不过被各种各样的毒药包围着,这才全退了很多人,不过,仍然有很多眼热的人觊觎里面的宝贝,前赴后继地往里送命。这尸毒,就是其中的一种,这些事情,难道韩将军不知道吗?”白墨初讶异问道。 韩以晨若有所思:“怪不得,每年总有很多个时间,邯州城都大批大批地来很多人,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夜兰无心听他们谈论,她现在只想赶紧赶到目的地,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就那个无辜的小姑娘,以及被韩以晨所说的,可能已经被传染的男子。 “哪个姑娘挨着那个男子这么近,难保没有皮肤的接触,为了小心起见,我只能先把那个男子也关住。”韩以晨说道。 夜兰点点头,没过多久,终于见到了韩以晨的士兵们把手的小巷子,夜兰示意他们两个人就在外面等候,她自己做好纱布,紧紧地包住口鼻。 白墨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很多事情,他不懂,也不想给她添麻烦,尽管知道这种事情很危险,他不得不放手让夜兰去做,夜兰是一名大夫,如她所说,这是她的职责,她必须要冲在最前线。 韩以晨也听话的点头,没有进去,他更是不懂,有这个空,他还不如多想一想接下里要做的事情,交代给士兵们去做。 夜兰拎着医药箱进去了,他先看了看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男子,给他诊了脉,确认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晕过去了。 给他的嘴里塞上几个药丸,夜兰又看向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姑娘。 看到那个姑娘的第一眼,夜兰就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姑娘,全身都已经是青色,看起来,尸毒蔓延的很快了,她二话不说,就要给她诊脉,那姑娘却执拗地从她的手中,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去。 “我给你治病,解毒。”夜兰耐心地解释,又想要上前,谁知那姑娘却后退两步,坚决不让她接近,夜兰诧异,随即想到,她该不会是又遇到了像小莲一样的人吧,难道,这也是有预谋的? 正想着,就见那个姑娘抽抽搭搭地把另一只胳膊递了过来。 递过来之前,她先用手指了指自己另一只胳膊,给夜兰看她那只胳膊上的伤。 原来如此,夜兰心中恍然大悟,那个胳膊受伤了,怪不得她这么抗拒,这么想着,她问道:“这个伤是那个男人给你伤的吗?” 那个姑娘点了点头,指了指巷子深处,又指了指自己的固铂,脸上满是委屈。 夜兰有些疑惑,进一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那个姑娘沉默了半天,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夜兰还觉得奇怪,遇到这种事,一堆人问她,她怎么还执拗的光用手指着,不说话呢? 夜兰看到那个伤口,是一个扭伤的银子,很可能是这个姑娘发现了那个男子的意图之后,想跑,被那个男子制住了,挣扎之中留下的伤痕。 伤口很明显,破了皮,还留了血。 夜兰伸手给那姑娘把脉,她也中了尸毒,只不过尸毒尚浅,没有那个男子中的深。 这么想着,夜兰赶紧从空间里拿出解毒的药丸,本来想把小白——就是白胖蛊虫放出来,可是跟他沟通了之后,那个虫子直接摇头说自己不会解这种毒,她没办法,从空间里拿出琪草,略一思索,又拿出其他需要培植的解药。 这些全是她假装从她随身带着的医药箱里拿出来的,没有让那个姑娘看见,那个姑娘也没有起疑。 把需要的药材都拿出来,夜兰也没有炉子,告诉那个姑娘这些药材都是干净的,而且还是新鲜的,药效更强,只要她混合了吃下去,一样能解毒。 那个姑娘不疑有他,她做了几个手势,才把药材接下去,夜兰想了想,才明白,那个姑娘是说,就算是脏的,她也不介意,她是一个乞丐,什么脏东西都吃过,吃药草,对她来说,再脏都不是脏东西。 夜兰立刻觉得眼前的姑娘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她也没想很多,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个灌满水的碗,递给了那姑娘,示意那姑娘就着水喝下去。 ------------------------------------- 处理完这个小姑娘,夜兰又去看里头的那个男子。 里头的男子已经气绝她都不用经检查就能确定。 夜兰稍微凑近了一些,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夜兰发现,这人的身体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尸毒应当是众多的尸体聚在一起形成的毒气,尸体放置了很长的时间,越是毒性强的尸毒,臭味就越大,可这人身上毒性已经这么强力,以她敏感的鼻子,不仅没有闻到一点恶臭,反而她问道一股奇异的香味,若有若无的在他的鼻子旁边萦绕。 夜兰直觉这香味有问题,也许,这人身上的毒,跟这香味有很大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尸变 略微思索片刻,她把这个疑点先放在心中,紧接着继续查看。 这个男人身上除了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他的长长的指甲,和尖利的獠牙,很明显就是尸毒留下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夜兰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人方才好像动了一下。 夜兰转过头来,定定地瞧着这人,半天之后,这个男子仍旧维持方才的姿势,一点都没有动。 夜兰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她转到男子的身后,开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其他的症状。 就在这个时候,巷子的更深处传来了一声响动,夜兰疑惑回头,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夜兰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诡异的不太正常。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是一个封闭的胡同,胡同的深处,不过是一堵墙,墙上许是常年有水蔓延过,一片苔藓湿痕,又因为无人经过,湿润成一片。 那里有一片木材堆积在墙角,夜兰生怕响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里。 从木材堆里传出来阵阵的腐臭气味,夜兰安屏住了呼吸,小心谨慎地,一点点靠近。 她手中拿着迷魂散,捏的紧紧地,不知不觉,手心里出了很多汗。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寒风从夜兰身后传来,夜兰敏感的察觉到这风中带着的杀气,她下意识地一转身,躲过了那股寒风。 ”此啦——“一声,一阵破空声传来,夜兰立刻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这一看,她心中暗道:糟糕。 刚才躲避的瞬间,她闻到了一股异香,正是方才那个中了尸毒的男子,身上的香味。 一抬眼,果然是他。 原本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歪着头,脸上神情诡异,他咧着嘴,冲着夜兰露出来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缓慢地朝着夜兰移动,动作僵硬,胳膊和双腿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夜兰皱着眉看着那人,他一击未成,显然想要发动第二次攻击。 夜兰捏了捏手中的迷魂散,不知道这东西,对他这种类似丧尸一般的生物,有没有作用。 她手一样,手中迷魂散飞出,那具没有意识地尸体,仿佛是一个工具人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夜兰的动作,只有当那些散粉尽数落在他的眼中的时候,他才略微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尽管迷魂散尽数落在了他的眼中,从夜兰的角度看过去甚是可怖, 那些迷魂散甚至能遮挡住他的整个眼睛,然而,那个男子仍旧一动不动,甚至不知道该用手擦一擦。 夜兰想到,这个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他已经是一个私人了。 很显然迷魂散对这个人一点用都没有,夜兰凝眉思索,又从空间里掏出写的药粉。 …… 蒙汗药,断肠散,千机丸………… 各种药粉全都扔过去,丝毫没有阻挡那个男子的脚步,他仍旧缓慢,儿僵硬地行走着。 眼前情况紧急,容不得夜兰多想,她从袖中掏出来白墨初给她的一把匕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下下手为强,冷不防地,就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她以为这个人行动缓慢,动作僵硬,反应应该很迟钝,没想到地是—— 她刚有动作,就见那人有了反应,似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起胳膊抵挡。 夜兰见状,果断把匕首的方向改变了。本来是要刺向他胸口的匕首,在半路上变成了刺向那人的腹部。 近身肉搏她不擅长,毒粉对他又没有用处,她只能先出其不意地出手,争取能在接下来的对峙中得到一点先机。 然而—— 让她失望的是,她的匕首,压根刺不进那人身体里分毫,他的身体更像是坚硬的铁,夜兰的匕首刚贴在那人身上,就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停住了,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见到这个情况,夜兰顿觉不妙,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可惜,已经晚了,这一回不在像刚才那一回一样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凌厉的寒风,就响在她的耳边,看起来,下一秒,那个男子挥出的重锤就能打爆她的头 情急之下,夜兰刚要心念一动,闪入空间,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紧接着,就是一阵重物撞击的声音,那个男子的身体,中总地倒在地上。 这要是换了正常人受了这一击,恐怕早都躺在地上喊疼,半天起不来身子了。 然而,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物种的人,被白墨初这一击搭载地上,只甩了甩脑袋,又想要起来,继续进攻。 夜兰明明看到,他的胳膊在和白墨初击掌的时候,已经受了伤,可能是骨折了,呈现出奇异的弧度。 那人仍旧不自知,站起来,继续缓慢地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白墨初冷哼一声,飞身上前,一脚踹在那男子的脑袋上,很快,那个男子脖子一歪,白墨初把他的脖子踹断了,这下子,他终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终于解决了那人,白墨初冷着脸回身,见到夜兰的瞬间,脸色又变得柔和,不过,在看到她头上被掌风扇过,凌乱的头发时,他的脸又变得难看起来。 白墨初走过来,心疼万分地抚了抚夜兰的鬓角,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忍不住说道:“兰兰,还好我不放心,寻了过来,不然,你看,就在刚才,那多危险啊,我都不敢想象,若是我不在,你——” 白墨初的脸色着实不好,他抓紧了夜兰的手腕,没有说话。 反倒是夜兰,经历了刚才惊魂未定的局面,又看到白哦初对那个男人下了狠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刚缓过劲来,就听见白墨初的话,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的,墨初,方才我有办法脱离险境的,你若失不来,我就进自己的空间,他还是伤不到我的。” 白墨初心有余悸地一把将夜兰抱入怀中,说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么?能不能不要再像这样一样,以身犯险了。” 夜兰好言安慰他道:“我当然知道了,我没有犯险,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能够处理目前的状况的。” 白墨初固执地说道:“不,我以后觉对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我一定要跟着你,就算你生气了,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白墨初紧紧地搂着夜兰,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尽管快要被他勒的喘不上气来,夜兰仍是笑着,她回身搂住;他轻声安抚道:“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以后,你说要跟着我,我绝对不拦着你,可好?” 风中,两个人的身影紧紧相拥。 夜兰回过身去,检查前头的那个小姑娘的身体,发现她已经很健康了,尸毒正在从她的身上褪去。 夜兰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又想到韩以晨说的,还有好些个男子都在这边看了好久的热闹,她胸中的气一滞,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邯州城的灾难,远远还没结束。 她眺望远方,远处,一片雾霾浮现。 ------------------------------------- “上朝。” 随着太监一声拉长了声音的尖酸的嗓音响起,大夏皇帝楚谨信身着明黄的龙袍,大跨步的走来,步履坚定,自带一股身为帝王,那豪迈和威严的气质。 众人立刻俯身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谨信在台上大手一挥。 “众爱卿平身。” 随后,旋身坐在龙椅上。 他的视线首先扫过慕容欣的位置,紧接着才看了一眼越王。 只见信阳往脸上面容和煦,没有丝毫不善的神色。 见状,楚谨信心中愈发捉摸不透,他这个皇叔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结果,既然如此,楚谨信索性不再琢磨。 他放下这件事,看着下面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慢条斯理的说道:“众爱卿平身。” 杂乱不齐的“谢皇上”之后,底下的官员一个个的逐渐起身。 楚谨信身旁的太监照本宣科的念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时,一个看起来尖嘴猴腮的男子,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恭敬行礼,对着楚谨信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楚谨信从嗓子里“嗯”了一声,紧接着示意太监后退一步,说道:“张爱卿,直说便是。” 慕容欣看着那人,面生得很,她以眼神询问站在她身旁的哥哥,慕容长松。 慕容长松抬头看了一眼,不漏痕迹的侧过身来,小声的告诉慕容欣:“那是工部的人。他是越王的人,工部有一大部分人,都被越王收买了,全是这个人的功劳,这人煽风点火之功了得。然而那工部尚书却是皇上的人,因此工部现在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工部里,大多数的下属全都被归附于越王一党,然而权力最大的工部尚书,却是皇上的人。他们工部的矛盾便可想而知。”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听到楚谨信的示意,立刻上前说道:“启奏陛下。我工部,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发俸禄,如今臣家中小儿都快养不起,今早臣出门之时,他已经饿的哇哇直哭。还请皇上做主,将本该欠工部的俸禄,全都按数下发。” “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咄咄逼人 众人一听皆哗然,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朝廷居然敢拖欠整个工部的工资,居然还拖欠了几个月迟迟不发。 这事要是传出去,必将掀起滔天大浪。 楚谨信听到那个工部侍郎的话,眉头深不可见的皱起,缓缓说道:“张爱卿,别着急。朕保证这个月截止,工部的俸禄当如期发放。只不过如今钱款大多数都拨给了守城守边关的战士身上,国库有些空虚,因此这才拖欠了诸位爱卿的工资,工部应当理解才是。”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看起来温和无害,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尖利,他说道:“身为大京的子民,战士们冲在前线,当保家卫国,我们既然承受着他们的福荫,自然对于把钱全都拨到前线这种事的做法,毫无怨言。然而,臣和工部的等人,也是需要吃饭的,臣等也是人,别说一天,就是一顿不吃也会饿的慌。因此,倘若拖欠工部一两个月俸禄,那还不打紧。然而若是拖欠这么久,我们分文没有进账,整个家族还指着臣挣钱养家。因此,再这样下去,臣的家里人就要饿死了。臣等不得不辞官,另谋他路去了,还望皇上谅解。” 这一翻话,直说的楚谨信脸色铁青,迟迟说不出话来。 慕容欣在下面听了一阵冷笑。这越王是打算直接逼楚谨信了吗?当着楚谨信的面把他逼成这么难堪的境界,难道他不知道,工部大多数人都是他的人,这件事已经家喻户晓了吗? 慕容欣在家中时,已经听慕容长松说了这件事。 毕竟,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自从上次春耕,楚谨信奔波老远举行祭祖庙仪式,开销太大,再加上剩下的开销又拨给了远在边疆的士兵。 如今刚刚发生过瘟疫,按照惯例,应当大赦天下,免除赋税三年。 因此至少三年,国库将颗粒无收。祭祀已经花了国库的大量开销,如今国库已经告急。边疆战事又起,所有的钱财不得不全都运送到边疆的地方,给战士们应急,毕竟战事要紧,倘若短了他们的衣食住行,那么边疆不保,边地的少数民族打到内地,大京也就不复存在。 楚谨信在台上被逼的没话说,台下那个尖嘴瘦腮的男人还在咄咄逼人。此时众人大多数闲闲的在旁边站着,看热闹。 站着看热闹的,是越王的人。站在一旁干着急又无能为力的,是皇上楚谨信的人。他们确实无能为力,毕竟连楚谨信都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国库拿不出钱来,总不能逼他们变卖家产,来充当国库吧。 其实慕容长松在家中早已跟慕容欣提及,自从得知慕容欣做了官之后,慕容长松在家中便把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接告诉了慕容欣。他把事情告诉慕容欣之后,末了还把他的看法给说了出来。 此事他也说过,工部一年到头都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好处没有他们,那坏处的竟全是他们的。 谁让他们工期长,节奏慢的,一旦确定了工期,就要进行好几年。因此他们的钱,欠着欠着就拖成了时间,变成好几个月了。 如今若非是实在拿不出钱来,楚谨信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欠着工部这么多的俸禄。 慕容欣在下面和慕容长松对视了一眼。 转瞬她便抬手,出列,恭敬的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地喊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楚谨信此时就像是突然被解救了一般,他的神情带着一些狼狈,然而却如释负重,立刻跟慕容欣说道:“慕容爱卿,但说无妨。” “皇上,”慕容欣的声音镇定自若。“下官以为,张大人的话不无道理。” 慕容欣说到这儿,眼看着楚谨信的脸色就要变得难看,所以她又立刻补充,话锋一转,说道:“然而此事也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楚谨信立刻双眼放光,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追问道:“慕容爱卿,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要是能解决了这件事,正朕定大大赏你。” 慕容欣在心里笑了一下。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他还想要赏赐她什么? 然而她面上却不显,神色郑重的说道:“皇上,臣以为,张大人的说法有一处不对,为何他全家老少都指着他一个人挣钱?他全家这么多人,只要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儿和老人,那么为何不能出去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挣钱呢?或许张大人,他的夫人,比张大人他自己都能干,能挣到更多的钱呢?” 听了这句话,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脸立刻涨得通红,然而他皮肤黑,就算整个脸通红,也看不太清。 他只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放……就我家里那娘们儿,她能挣到什么钱?但每次都是伸手跟我要钱。她一没有什么本事,二没有什么技能特长,她能有什么法子挣钱呢?总不能出去给人为奴为婢,或者去青楼卖身卖艺吧。杨大人这想法实在是天真,幼稚可笑。” 慕容欣当然知道他那两个字,想说什么,不过是碍于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说出来。 看到那个男人涨红的脸,以及脸上的冷笑连连。慕容欣神色未动,她并未生气,只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古人曾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既然上天分了男人和女人两个区别,想必不应当只让女人作为生育的工具。或许皇上可以尝试在大京设置女子学堂,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上学,女子也可以学到一门技艺,同样女子也可以出卖劳动力,换取报酬。女子并不比男人差,因此女人也可以养家糊口。而这样的话,倘若真的出现了像张大人说的,他若是失业了,也不至于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以及他的夫人都活活饿死。” 那张大人凝着眸子,他不等楚谨信回答,嗤笑一声,说道:“杨大人这提议甚是有趣,不过既然是要解决现下的问题。那你提学堂做什么?难道我夫人现下学了,便能立刻学会,并且用这门手艺赚钱吗?” 慕容欣冷淡的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张大人,下官当然有更好的建议,只是怕张大人您不能接受。” 那工部侍郎立刻嗤笑出声,他表情夸张,就差没把“嘲笑”两个字写在脸上:“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且说便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想出来什么招。” 慕容欣低低一笑,再抬起头,她脸上挂满了严肃。 她一字一句的,大声的说道:“请皇上下令,免了大夏女子不能出门儿,出门必须带面纱的陋习,允许女子出门做工,以赚取钱财,让女子享有与男子同等的一切权利。望皇上恩准。”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慕容欣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她的头垂在地上,略微有些凉意,她低着头,听到周围一阵抽泣的声音。 慕容欣嘴角冷笑连连,想必她今日这番话,必将引得一番轰动,甚至在今日之前,她都没有跟楚谨信商量,并没有给她通气。 如今她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想要为女子争一口气而已。 倘若今日这事不成,那么她来日还会做。来日再不成,那么她再三的去做,她坚信总有一天会成功。 终有一天,女子会解除掉身上的枷锁,这世间的女子都不再受到任何束缚。女主和男子本该就没有差别,为何要不平等的对待? 可惜的是,真等到这一天的时候,她的姐姐,秦玉楼,却看不见了,她已经永远的长眠在了青城山脚下,再也看不到了。 慕容欣微垂了双眸,半天听不到楚谨信,有任何动静。 楚谨信坐在高台上,脑子正在急速的旋转。慕容欣那方话音落下之后,他倒宁愿希望回到刚才被工部侍郎为难的时刻,而不是现在。 慕容欣看似出来解围,实则却给他抛了一个更大的难题。自古以来,女子就处于低等的位置,女主本来就该是男子的附庸品。如今破例让慕容欣入朝为官,已经是开了先河。 谁知她女扮男装入朝当了官,第一件事竟然是要为整个大京的女子,求一个公正。 这不是要给他出难题吗?他这会儿怎么觉得慕容欣不是来帮他忙呢,而是来捣乱的呢? 楚谨信真是急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多想立刻跳下去恨铁不成钢的敲着慕容欣的脑袋,想看看她今天出门有没有带脑子,还是说直接装满了水就出门了。 然而他也只是想想,在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楚谨信使劲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慕容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延后再议,至于工部,朕说了,这个月月末之时,定当会把工部所有人应得的俸禄给补上,不必再说了,朕今日累了,退朝吧。” 远处一排大雁悲鸣着飞过。 慕容欣第一次踏足皇宫的后院。 今日虽是有事而来,然而也挡不住她对皇宫巍峨的建筑赞赏的表情,溢于言表,一座座宫殿蜿蜒盘旋,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无一不在诉说着威严和难以侵犯。然而慕容欣却从上面看出来了民脂民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策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慕容欣今天来是要来找越皇后的。 昨日下了朝之后,慕容欣与楚谨信商谈了一番,楚谨信虽然并没有直接指责慕容欣在朝堂上的为难,然而他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着慕容欣的不是。 明着暗着告诉慕容欣,让她认清她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着做多余的事。 慕容欣则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她入朝为官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能够打败越王,为她的好友秦姐姐报仇。至于今日说的话,她虽然一直在心里想过,然而这却并不是她的目标,因此此刻见到楚谨信生气,她却并不生气。 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再说此刻确实不是能够实现她的提议的好时机,只不过她又没有管住自己性子。 一听那张大人所言,在看他那自以为是的嘴脸,慕容欣实在忍不住,便上前说了那一番话,惹得楚谨信为难。 楚谨信说了半天,见慕容欣仍然低着头,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然而楚谨信心中中却知道。 虽然她此刻低下了头,然而慕容欣此刻的神色定然是漫不经心的。 他可没指望这一通说教,就能让慕容欣长记性。于是,他终于放弃了说教,叹了一口气。转而苦口婆心起来:“慕容欣,越王他那边的行动一刻也没有迟缓,倘若我们再不采取措施,恐怕在晚一些时候,就是想做什么,也都晚了。” 听到楚谨信这样说,慕容欣终于肯抬起头。然而她的神色中仍然还是满不在乎,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坚定有力。 她说道:“皇上放心变好。慕容欣心中已有对策,皇上大可放心。” “你有对策?”楚谨信狐疑的看着她,然而,慕容欣脸上的表情却又不像骗人的。他只得勉强信了她又说了一些体己话,便挥手让慕容欣回去了。 思绪拉回来,慕容欣终于走到了越皇后的宫殿前,这座宫殿是先皇在世的时候赐给越皇后的。那时,越皇后可谓是日夜盛宠,盛宠不衰,整个宫殿都散发着一股贵气。 只是先皇去世之后,越皇后随即变成了越太后。 楚谨信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考虑,并没有赐给她新的宫殿,就让她在这里住着。后宫的嫔妃世人皆知,楚谨信最不喜越皇后。 自从先皇去世之后,楚谨信一直借口国事繁忙,连一次请安都没来过。 后宫有些人心思通透,一眼便看出了楚谨信的心思,因此对待越皇后也越发怠慢了起来。 至于楚谨信后来新纳的嫔妃,更是蹬鼻子上脸,丝毫不把越太后放在眼里。 如今这里冷清的很,再也没有以往热闹非凡的场景。 宫殿里并没有人守门儿。 慕容欣见状,她径直走了进去,今日她来是以后宫家眷的身份,而不是以前朝官员的身份。 因此她已经想好,假如越皇后不见她,她该怎么说。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事,里面的宫女见到她之后,立刻去禀报越太后,不过片刻,那宫女就出来,告诉慕容欣越太后请她进去。 慕容欣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便也不做推诿,直接进去了。 进了这所宫殿之后,慕容欣才发现属于这个宫殿的繁华。 只见宫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攥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 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覃,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如此穷工极丽,慕容欣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慕容欣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怕是这些场景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足以见得先皇对于这位越皇后的宠爱。从前,他只远远地瞧见了他一番。见他行为表现全部如外人所说。甚至有些抗拒。皇帝的宠爱,今日他终于能够好好的观察一番。看一看这越皇后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走近一些苑慕容欣终于看到了越皇后的身影。 素白宫服一身,雅致玉颜、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 她回头,她的面庞便清晰的暴露在慕容欣的眼前,即便是慕容欣身为女子,还是忍不住怔了一怔。 从前隔着很远的及距离,慕容欣看她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不清楚,然而那时她就觉得,越皇后有绰约风姿,定当是个绝世美人。 如今,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慕容欣终于看清了她绝美的容颜,不禁在心中惊呼。好家伙,怪不得先皇迷恋成那样。 若是她有这样一个美人在皇宫里,她倒宁愿从此天天不早朝,日日夜夜为伴才好。 只见越太后棕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摄人心魄却透着神秘,另人无法琢磨,如柳般的秀眉,眉宇眼角满是忧郁,水灵得能捏出水来,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当真是妩媚动人,集万千风情于一身。 虽然贵为太后,然而她并没有多大的年龄,这张脸看起来也不过慕容欣大个五六岁而已。一想到如此绝美,鲜活的生命,从此就要萎靡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慕容欣心中,暗自可惜。 那越太后见到她来,倒也并不十分诧异,她朱唇轻启,声音宛如清泉在山谷中回荡,清脆好听,更带着一种大家闺秀般的温婉。 越太后说:“你是何人?为何前来?我这朝颜宫早已不比从前,如今,但是麻雀也不愿落在我宫殿前。你若是有事相求,便免开金口吧。” 慕容欣没想到这人性子这么纯粹,直接开门见山。然而她今日来可并不是有事相求的。 慕容欣微微一笑,上前说道:“越太后。不请我坐下吗?不过是想同你唠唠嗑,越太后都不愿意吗?” 越太后水灵灵的眼睛看了慕容欣一眼,示意宫女,给慕容欣搬来凳子,再沏一壶好茶。 此刻,慕容欣倒真觉得这位越太后也许不像楚谨信所说,是心肠狠毒之人。 第一百三十章 试探 跟她说了第一句话,她立刻就觉得这月太后心思单纯,实在不像是在后宫之中飘浮如此之久的妃嫔,更像是养在家中被保护的好好的,不懂人间疾苦的小家碧玉。 许是她的宫殿许久没有人来,月太后乍一见到慕容欣,倒十分欣喜一般,终于可以有一个说话的人了。 慕容欣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她同越皇后说了两句,倒觉得两人有些投缘。 慕容欣从前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事情,她捡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给越皇后听,便逗的越皇后频频捧腹大笑,再也不见初识那端庄的模样。 慕容欣分明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了十分的渴望和向往。 这时,慕容欣注意到了站在她身旁的宫女,神色严谨,甚至略带一丝紧张。慕容欣觉得奇怪,她又记起了那日在桥上看到的,月太后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看似是来伺候越皇后的,然而慕容欣看得分明,明明他们就像是被派来监视她的,又或者说是看管她的,以防她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慕容欣多长了一个心眼,她立刻装作不经意间,把茶盏里的水撒到了自己身上。 “哎呀。”慕容欣一声惊呼,立刻引起了宫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月太后听到声音,也立刻站起来,用手帕捂着小嘴,神色紧张,一副想要上前帮慕容欣擦试又不敢的模样。 慕容欣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茶水擦掉,佯装沮丧的说道:“糟糕,这下坏了。看来这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吹不干,若是一会儿出门儿,吹了风,定会着凉了。” 月太后紧咬贝齿,神情中透着纠结,她手中的手帕攥的紧紧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妹妹身形与我不符,我宫殿里的衣服,妹妹怕是不能穿呀。” 确实如此,慕容欣的身形明显比月太后粗壮一些,月太后来自江南,自有江南女子的那种玲珑娇小。 慕容欣骨架大,铁定穿不上她的衣服,然而这正是慕容欣想要的。 她装作苦恼的想了想,接着,直接伸手指向了站在月太后身旁的宫女说道:“不如请这位姐姐帮个忙,去宫里发衣服的地方领一套符合我身形的衣服吧。宫里这么多贵人,总有人身形和我一样吧。” 突然被指到,月太后身旁的宫女有些错愕,反应过来之后果断的拒绝道:“自然不可,我是月太后的贴身宫女,月太后离不开我,我哪里也不能去。” 慕容欣立刻看向了月太后。 只见月太后低垂着头,一副胆小的模样,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慕容欣,又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她身旁的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时,她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攥的皱巴了,然而她还是在紧紧的绕着手指打结,仿佛在跟手帕过不去一般。 慕容欣见状,在心里无奈的笑了。她这副样子,哪有半分主子的模样。看样子这宫里做主的,分明顺利个宫女才对。 “既然如此的话,”慕容欣的口音里颇有些遗憾,她说,“我只能这样冻着回去了。倘若我得了风寒,我会尽量告诉皇上,让他不要怪罪于越皇后身旁的宫女。她毕竟是越皇后的宫女,不听我的使唤也是正常的。” 慕容欣这话,直接点明了,倘若她是回去受了风寒,定会向皇上告状,而且还会添油加醋的告状,必定会让皇上问罪于她。 那宫女横眉冷对,却不敢发怒,只得憋着气,福了福身,回道:“夫人,莫生气,奴婢这就去。” 说话间,略有些气冲冲的走了。 走之前,她不忘吩咐另一个宫女,“桃子,你过来,站在月太后,的身旁,看好月太后,若是月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回来我定当拿你发问。” 被唤作桃子的那个小宫女,立刻二话不说的,就站到了越皇后的身边。只是她似乎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慕容欣。 慕容欣偷偷的笑了两下,抬头对着坐在她对面的月太后,俏皮的眨了眨眼,又用手指了指那个叫做桃子的婢女。 月太后懵懂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毛使她看起来更为纯良无害。 慕容欣见越皇后并没有明白,慕容欣又着急的使劲眨了眨眼,又指了指那个桃子,又指了指门的方向。 慕容欣又这样重复做了几次,月太后终于恍然大悟。她眨了眨眼,冲慕容欣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懂了。 紧接着,慕容欣就听见月太后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喊道:“桃子,本宫想吃,想吃桂花糕,你去让小厨房的人,给本宫做几盘来,多做几盘,再给这位贵客打包一些,带走。你在帮着打一下下手,不用回来了。” 月太后真正经起来,倒真还有几分威仪。 那桃子惊愕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越皇后,又看了一眼慕容欣,立刻乖乖的出去了,临走还不忘替她们关上了门。 这下子,宫殿里终于没有宫女了,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月太后咧着嘴,轻轻的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傻笑,仿佛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慕容欣微微扶了扶额,若不是亲眼看见,她绝对想不到,传闻中的越皇后。居然是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简直就是小孩子心性。像被宠坏的像被大人宠坏的孩子一样。 朝颜宫内,有快要燃尽的檀香,余烟缭绕。 雾气蒙蒙中,慕容欣的表情叫人有些看不清楚,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清晰明白。 她冷静的开口,一开口便吓得太后手中的手帕都要攥的紧紧的。 “信阳王的藏兵之地究竟在何处?” 这句话,真把越皇后吓了一跳。 她看都没有看慕容欣,立刻低下头,飞快的否定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欣微微一笑,她当然没有想,这么简单就从月太后的口中问出来,她想知道的答案。 不过跟她待了这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的时间,她已经完全摸透了这个女子的性格和脾气。 慕容欣猜测,从前她在家中必定是娇生惯养,受尽万千宠爱。如今她入了宫,也被先皇捧在手中,并未接触任何事情。 不管她身边的那个宫女是谁派来保护她的,然而她一眼便能看出,她被保护的很好,眉语之间尽是少女的娇憨之态,她仍然保持着纯洁的少女之心,似乎不染一丝尘埃。 慕容欣刻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她泰然自若的态度,让得坐在她对面的月太后神情更加紧张。 月太后的心神,不自觉的被她手中的茶盏吸引。 她的眼珠,灵活的随着慕容欣手中茶盏的转动,而转动,慕容欣见状,立刻循循善诱道:“月太后,你我一见如故,今日便只当谈心可好?慕容欣只是好奇,你和信阳王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你同他如此亲密?” 其实,慕容欣不止一次的怀疑,为何先皇纳的妃子,会同信阳王,有如此亲密的关系,直到昨日她去查探,在户部查到了一则公文,即是信阳王未被封为信阳王之前,与月太后同样未入宫之前,他们两人登记成亲的消息。 他们二人的婚书赫然登记在册,慕容欣虽然之前有所怀疑,然而顶多也只怀疑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或许芳心暗许,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二人已经是夫妻关系,已经成亲了。 那既然如此,月太后又是如何被先皇迎娶,进入宫中,成为嫔妃的呢? 慕容欣记得之前景瑜跟他说过,不过在一次皇家宴会中,先皇无意间看见了月皇后,立刻惊为天人。第二日便把她迎娶入宫中,封为月贵妃。 只不过当时的他们的关系绝对没有传来,否则天下都将耻笑于先皇的做法,人们早已口口相传,做茶后饭余的笑料,贻笑大方了,而不会像现在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 月太后从前与信阳王有过婚约。 慕容欣又再一次猜测,既然是信阳王未被封王之前,有的婚约,那么,难道是信阳王为了这个王位的称号,把他未过门的妻子给出卖了,送给了皇帝而换回爵位吗? 慕容欣在心中各种猜测,然而始终求不来真相。因此她只得前来寻找月太后,想直接当面问她,想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见月太后眼神飘忽不定,她的眼神一会儿落在慕容欣身后的橱窗上,一会儿又落在慕容欣手上的茶盏上,最后又落在她眼前的桌子上,然而始终不敢看向慕容欣。 她的嘴巴张开好久,张开了又闭上,似乎想说的话就在嘴边,然后最终,她还只是咽了咽口水,似乎把她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紧闭着樱桃小嘴,再也不开口。 即使这样,慕容欣依然还是非常有耐心。 慕容欣已经摸准了她的性子,她有办法,最后能让她开口。 她知道这一步,对她来说至关重要,是能否扳倒越王,为她的好姐姐报仇的关键。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枕边风 慕容欣把手中的茶盏规规矩矩地摆放在桌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和越王从前是恋人,是不是?甚至你们已经结为夫妻?只是你们还没有举办成亲仪式,便被先皇,也就是当时的皇上,半路夺爱,把你抢走,留下越王一人,暗自神伤。只是你余情未了,对越王仍然怀有爱意,因此你才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在这宫中听命于他,甚至不惜给皇上下毒,是不是?” 月太后听了慕容欣的话,神情一僵,这一次,她的眼神终于不再躲闪。 她直直地看着慕容欣,似乎想把她所有的情绪都传达给她,慕容欣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愧疚。 这下子,慕容欣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片刻之后,月太后别过了眼去,她低垂了眼眸,长长的眼睫毛敛去了她眼神中所有的思绪。 她的脸上再无一丝笑意,居然泛起一丝苦楚。 慕容欣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苦涩,月太后终于开口:“你说对了一点。我年少时,确实同越王相爱过,然而那也只是曾经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和他,皆是身不由己。” 慕容欣见她终于肯开口,立刻做洗耳恭听状,表情十分虔诚说道:“可愿说给慕容欣听一听?慕容欣愿意做那个最佳的倾听者。” 月太后看了看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她的眼眸,居然泛起了几丝湿意,她慌忙抬手擦掉,仿佛怕被慕容欣看见一般,这才开口缓缓说起来,诉说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慕容欣便听明白了。月太后直接捡重点的说,这也让慕容欣十分好理解。 原来当年,月太后她父亲,不过是一个排不着名的七品小官。当时,越王当时虽然没有封王,然而他贵为皇孙贵胄,身份高贵不已,却不是寒门子弟出来到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可以高攀的。 当时他们二人戏剧性的见面之后,越王立刻便对她一见钟情。 在他穷追不舍的,猛追猛打之下,当时的月太后也对他动心了。 还是皇子的越王想要娶她做他的正妻,然而这件事却被当时的皇帝知道了,那时,太上皇还在世,也就是景瑜的爷爷,他还是皇帝,他坚决不肯同意,越王取一个毫无背景的七品官员的女子为正妃。 他告诉他,他若真想要娶她,只能勉强把她收入府中作奴婢,甚至连做他的妾,她都配不上。 越王当时满腔热情,哪里肯听太上皇那话? 于是,有一天,他趁太上皇不注意,直接跟月太后在官府登记了成亲的婚书。 然而他却并没有敢举办婚事,把月太后明目张的能娶回家。巧的是,那时大京不过刚刚建立,太上皇也不过刚把大京打下来,坐上皇帝皇皇帝的位置不过两年的时间,正焦头烂额的忙着处理国家大事,平定四方。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了这件事之后,他们两个人,已经在府中独自同居了大半年。 太上皇怒不可遏,立刻要越王把月太后送回她的家中,甚至准备给越王指一门婚事,世家大族的小姐,门当户对。 然而越王绝食以抗议太上皇的安排,他甚至放言,此生非她不娶。 只可惜太上皇比他心更狠。他趁越王绝食的时候,直接让月太后的父亲把月太后接回家里去,又给越王封了封地,直接把他赶去很远的位置。 后来没过多久,太上皇驾崩了。他死之前,特地留下了一条密旨,让当今皇上,也就是景瑜的父皇,把月太后迎入宫中,以断绝了决心阳王的念头。 先皇依然照做,不过刚出了孝期,就立刻举办家宴,假装在宴会上,被月太后的美貌征服,第二日便派人送来聘礼,直接从她的家中,把她迎娶进宫里。 初时,先皇还警记,月太后,是越王的女人,并不碰她。谁知后来,他却渐渐起了色心,觉得她和越王也不可能了。既然如今他已经把她娶回宫中,不如直接彻底占有她。 于是,他便趁着醉酒,第一次宠幸了她。 后来越王被召回了大京,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了,甚至,他听闻越皇后被先皇纳入宫中为嫔妃的时候,神色也并未有变化,仍旧与人谈笑风生,仿佛是一个儒雅的谦谦君子一般。 但是,只有月太后明白,那不过是他的伪装。他笑的有多快乐,那内心就有多恨他的父皇和他的兄长,以至于他一刻,也不想看到他的兄长待在这个皇位上,他要推翻了他的兄长,夺得这个皇位,并且让这个天下变成他的,到时,他一定要改了这国姓,让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和他的兄长,他的父皇撇清关系。 慕容欣没想过这其中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在他们的故事里,月太后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她本来可以和越王一起白首到老,那越王可以为了娶她为正妻,不惜与太上皇抗拒作对,足以见他的热情,他的决心以及她对她的爱意。 可惜的是,再坚决,再深情的爱,也没有逃得过世俗的偏见,到最后,月太后就像是一个货物一般,没有任何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被各方人抢来抢去,最后被囚禁在这个皇宫里,成为皇族的牺牲品。 慕容欣起初就觉得她可怜,如今听了她说的话,不觉更加同情于她。 她忍不住越过桌案,紧紧的抓住了对面月太后的手。 月太后原本失落的低垂着头,突然感觉到手上的温暖,立刻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慕容欣。 慕容欣的眸中带着温暖鼓励的神色,她笑道:“你知道我的梦想吗?” 月太后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慕容欣继续说着,声音中自带一股豪气冲天,她说:“我的梦想,是要让全天下的女子,同所有的男子一样,不再是货物,不再是任何男子的附庸品,不再有不能做主的命运,不再被动的决定自己的命运,像货物一样被抛来抛去。她们也可以走在大街上,不用带面纱,她们也可以在作坊里,跟着工匠学习手艺,她们更可以去学堂,学得了一身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从此,为官为民,平步青云,自有一番出路。女子不再是被欺凌的对象,这便是我理想中的世界。” 月太后起初懵懂的看着她,而后,慕容欣每说一个字,她的眼神便愈发光亮,到最后她的眸中虽有星辰璀璨。 她一脸惊喜,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慕容欣的手,十分用力。她使劲的点头,脸上写满了期盼。 她目光期盼,隐隐有泪光闪烁,她说:“我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慕容欣,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慕容欣笑了笑,她说:“我会为此努力的。总不会辜负,作为你的朋友的价值。现在,我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了,我现在是大京的第一个女官。但是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女官,她们无一不像男子一般,为大京添砖加瓦,为江山社稷做出贡献。” “就让这天下的男子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巾帼,何曾让过让须眉?” 越王并不是皇族中人,不过是有一年,皇帝楚谨信赏花时遇刺,被他所救,楚谨信念着他救命之恩,特地封了他为越王,这些年他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凭借着自己长袖善舞,逐渐爬上了更高的位置,尽管皇帝没有加封他,他在群臣中却颇受欢迎,势力繁杂。 越王用很长的时间经营自己的势力,按理说,楚谨信不可能会没有注意到,只是他虽年岁不大,却常为身上疾病所扰,等到发现越王的位置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时,他再对越王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从外头引进来别的势力,能够制衡越王。 慕容长松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妹妹慕容欣推荐上去了,慕容欣也是一个奇女子,她三岁能吟诗,十岁做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诉说大夏农政利弊,一针见血,针砭时弊,可谓是一时轰动这个大夏,不过,碍于她是女子的身份,慕容家没有送她去考科举。 慕容南风长叹,可惜,慕容欣若为男子,必将成就一番大事业,带领我慕容家走向辉煌。 慕容欣倒没有强烈的想做官的想法,好几年过去了,她安静的待在闺中,写写诗,作作画,低调内敛,再也没有什么过人的举动。 正巧,楚谨信遇到了这种事情,他最宠爱的妃子慕容倩是慕容长松的姑姑,这么一看,立刻计上心头,只要又能为慕容家做事的机会,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毕竟,慕容家可是她的娘家,慕容家要是飞黄腾达了,她在宫中腰板也挺的直。 她知道楚谨信的心结,趁着晚间的时候,在他耳朵边上吹着枕边风:“皇上,您可能不知道,臣妾有一个侄女,自小聪慧,比寻常男子更有见识,几年前有一篇《论农政》,就是她些的,皇上您可能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只有十岁而已,对于寻常的十岁小孩来说,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要说她聪慧,依臣妾看来,不能表达出她的多智,皇上手边若是没有聪慧的人选,不如考虑一下她,她叫慕容欣,是臣妾的侄女,臣妾相信,她一定不会让皇上您失望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邯州城危矣 慕容倩大力推荐,一开始,楚谨信也没有当一回事,后来,慕容倩说的次数多了,他也开始动摇了,把慕容欣召进宫来一问,倒真有一种发现璞玉的感觉,慕容欣口齿清楚,思维流畅,对于政事,更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楚谨信大喜,朝廷上的官员大多数都被越王收买,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能为他所用,语气冒着这风险,还不如给她一次机会,把她放在朝廷上,她若能崛起,那再好不过,她若被越王一党欺压地偃旗息鼓,那他也没什么损失,再换一个人就好。 这样一来,楚谨信就让她女扮男装,招进了宫里,赐了她一个不上不下的官位,就在朝堂里放着。 说来也巧,慕容欣原本对做官无意,碰巧那个时候,她的好友,被越王手下的官员放纵,活生生打死,她求助家里人,慕容云却说越王他们惹不起,劝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的性命,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忘了此事吧。 慕容欣当然不甘心,秦玉楼秦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给她报仇,叫她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就在她绞紧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她姑姑给她传话,紧接着,皇上的人找到了她,慕容欣努力在皇帝面前刷好感,终于在朝堂中谋得了一席之地。 这一回,她准备从月太后那里下手,月太后据传和越王有过一段私情这可了不得,月太后是先皇的妃子,若这个时候,找到他们的一点证据,她一定能扳倒越王。 可惜月太后即便接受了慕容欣,她在宫中全无势力,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 慕容欣又施了一计,她派人在越王的府中,放上了好几张月太后的画像,紧接着,她就像带人前去搜查,谁知道,她还没有带着人过去,她的计划就被皇帝识破了,皇帝气急败坏地找到她,骂道,她要是再不老实,她就把她撵走了,比起一个有思想的棋子,他更喜欢听话的棋子。 慕容欣不以为然,她反问皇帝,让她进了官场,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皇帝怒斥道:“真把你放在官场里,是想让你好好磨砺,争取过几年能够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跟越王制衡,当然,朕也会在暗中帮助你,可是你瞧瞧,你看到这叫什么事,来没上朝几天,几乎叫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对付越王,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和众官,你是朕的人?” 慕容欣垂下头,说道:“倘若我能够扳倒越王,这些就叫别人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他是不是错了,眼前的这个人纵然有经世之才,却对于官场上的道理,一窍不通,这样的人,对他能有什么用处。 看到慕容欣一脸不服的神色,楚谨信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白墨初的传话过来,让慕容长松到邯州来一趟,他有一些事情,需要他的帮助,楚谨信瞧了瞧立在案下的慕容欣,立刻有了个想法,不如让她跟着慕容长松一起去吧,好好地魔力一番,再回来时,她若能蜕变,就继续用她,若不行,就寻个理由把她远远地打发了,也无大碍。 这样想着,楚谨信把慕容长松也喊了过来,告诉他白墨初的书信之后,慕容长松莫名地有些激动,终于可以看到夜兰了。 自从上次他参与了治水和处置灾民之后,回到铁塔镇,铁塔镇被他之力的很好,有政绩的加持,再加上慕容倩时不时吹的耳边风,慕容长松被皇上掉了回来,回到了洛阳,封了个四品官员,不上不下地吊着,慕容开始觉得做官乏味,慕容云却兴奋地睡不着觉。 无奈,为了慕容云,慕容长松也不能就这么辞官了。 本来是为了夜兰才做的官,现在夜兰被白墨初带走了,他自己还陷在官场的桎梏里出不来,可谓是得不偿失,自己郁郁了好几天,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精神一震。 反观慕容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楚谨信一个眼神示意,慕容长松立刻就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就劝慕容欣道:“小妹,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我们做臣子的,还是听从君命,不得违背。” 慕容长松和楚谨信两层夹击之下,慕容欣没有办法,想了想,现在也不合适对越王动手了,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话。 ------------------------------------- 夜兰还在韩以晨的营帐里,韩以晨找了好些天,都没能把那天一同跟那个男子看热闹的人都找齐,他知道晚一分,整个邯州城的危险就多一分,为此,他急的都上火了。 “怎么回事?那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那日留在胡同的几个人全是张默的好友,你们从那里一一调查过去,怎么可能会找不着人?”韩以晨急得摔了杯盏。 地下跪着的士兵矜矜战战地说道:“将军息怒,不是我们找不着,是在是,有几个人,就跟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我们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该问的都问遍了,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们。” “还有这种事?”夜兰忍不住插嘴。 一个不好的想法隐隐地在她的心中浮现。 韩以晨怒瞪他们一眼,说道:“找,接着给我找,找不着人,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地下的人哭丧着脸离开了,他们心中也委屈,他们又不是没有认真找,那些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半晌,韩以晨平息了怒气,看向夜兰,说道:“沈姑娘,你怎么看?”他也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办事能力,只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只能委屈一下他们,发发泄在他们身上了。 夜兰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缓缓抬头,说道:“韩将军,我有一个猜测,找到的那些人全都没有事,只剩下了几个没找到的人,会不会,同样中了尸毒的,就是他们几个人?” 韩以晨眼中闪过惊恐之色:“倘若真是如此,那我邯州城岂不危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掌控之中 韩以晨说完,夜兰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道那些人。 转眼,夜兰想到好几天没有见到白墨初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白墨初只是叮嘱她,让她安心地待在府中,等着他,不要乱跑。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夜兰怎么安心的下来。 夜兰跟韩以晨告辞之后,回到了院中,让她意外的是,白墨初居然待在家中,他正在写书信,也不知道是跟谁写的。 夜兰走到白墨初身边,轻轻扫了一眼,上面写道:“……亲启,……邯州……,玄一教……” 等等,白墨初看见了夜兰的身影,倒没有想要刻意掩饰的意思,只轻笑着说道:“兰兰,回来了?去了韩将军的营帐中是吗?” 夜兰抿了抿唇,说道:“是的,我去找他商讨尸毒一事,韩将军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墨初,你的人找到了吗?” 白墨初瞥了夜兰一眼,带着一丝傲气,说道:“兰兰,你也太不相信我了,我出马,还能找不到人吗?” 夜兰把手中拿着的药草放下,带着一些意外,说道:“当真?” 白墨初若是找到人了,那她和韩将军就不用发愁了。 白墨初颔首,说道:“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动他们,他们身上的尸毒,有追踪的作用,虽然我的人发现了他们,却不能打草惊蛇,先等待一番,看一看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夜兰犹豫了片刻,说道:“只是,我有些担心,若是那些人要对邯州的百姓不利——” 白墨初笑着安抚道:“放心,兰兰,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夜兰见到白墨初自信满满的模样,还想说什么,终究咽回了肚子里,她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这个时候,应该相信白墨初。 ------------------------------------- 第二日,夜兰走在去韩以晨营帐的路上时,突然看见街边围了一群人,夜兰本不是好奇的人。 不过停顿了片刻,她抬脚就要走,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夜兰的耳朵里,她的脚步忽然定住了。 “吾乃金蝉子转世,奉佛祖之命,下凡普度众生,吾有不死之人,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这是佛祖的授意——” 这个声音,夜兰侧耳听了一阵子。 这不就是江湖骗子蒋超的声音吗? 上回在洛阳揭穿他之后,他又来邯州骗人了? 蒋超的声音又响起:“诸位若是不信,我就在这里坐上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由你们看着。”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声:“什么?还有这种事?” “不可思议——” ““我赌一两银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 蒋超的声音又响起:“诸位若是不信,我就在这里坐上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由你们看着。”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声:“什么?还有这种事?” “不可思议——” “我赌一两银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能不吃不喝过活,真要是这样,那不就是升仙了吗?” “是啊是啊,我也不信,难道这时间,还真有神仙不成吗?” ………… 夜兰转头想到,蒋超这个人一向狡猾,他坑起百姓们的钱来也毫不手软。 夜兰挤开人群,往里走去。 ------------------------------------- 刚下过雨,地上的水迹还没有干透,一辆马车缓缓的在泥泞的土地上行走,时不时的车身矮了半截。原来是一侧的车轮陷入了坑里。 小路虽然难走。然而驾车的马夫仍然坚持不懈的,一遍一遍的扬起鞭子吆喝,催促拉车的马儿快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无奈的神色。 慕容欣坐在马车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颠沛流离,做这种马车,倒还不如她自己下来走路,来的痛快,可惜现在的情形并不允许,这一路她为了隐匿身影,用了各种办法,千方百计都用了,此刻,就是再难,也不能下来走,暴露自己。 这辆马车里除了慕容欣,还坐着其他两个男人。 慕容长松脸上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除了偶尔看一下慕容欣的眼神,会流露出一抹温情之外,其余的时候,他都像是在发呆一般。 另一个男人,乍一看,居然是越王的装束。然而,在细瞧之下,才发现,他和越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比如说,他缺少越王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王孙贵胄之气,缺少长期上位者养成的威信,还有越王,那看似随意洒脱,时常把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的那副面具。 慕容欣盯着那个,长得像越王的男子看了许久,总觉得还有哪里不满意。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的手心微微紧张,忍不住在裙边摩擦了一下,擦去手心里流淌的汗,就像这样就能擦去那种莫名的紧张感一般。 慕容欣想起了前几日,在月太后的宫里,她同她说话的后续。 她记得,她向月太后问完了越王的藏兵之地之后,以及所有的胸中抱负之后,看到月太后看她的眼神,简直崇拜至极,似乎已经把她引为知己及崇拜的人一般。 慕容欣此举,虽然说为了完全取得月太后的信任。然而她说的话却并没有说谎,一点都不假,那些全是她的理想,只不过这些理想,非要在扳倒越王之后,她才会去做。 目前,她最在意的,还是要为她的爹娘报仇。月太后听她说完之后,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神情激动,手和脚都似乎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般。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是真的吗?真的吗?慕容欣?我,我也想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却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了。” 转瞬,她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一般,眼眸立刻便暗了下来。如今她就像是被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一样,不仅遭到了景瑜的刻意仇视,甚至更多的是小人的见风使舵,想着法子对她使绊子,如今景瑜已经是这种态度。那些人到一点一点试探景瑜的底线,总有一天,那些小人会看她碍眼,直接对她下杀手,景瑜都不会在意,甚至他还可能,会反过来褒奖那个人。 月太后原本灿若星河的眸中,此刻布满了迷雾,挂上了忧愁之色,是对她前路的担忧。 慕容欣看到这里,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立刻上前,走到没有太后面前。 她的神情中却满是怜惜,这次,她紧紧地抓住了月太后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月太后的手,有些凉,慕容欣下意识的就想要把它放在手中捂热。 慕容欣对上月太后的视线,她眸色专注,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月太后,认真的说道:“我有办法,可以保你后半生安稳,甚至我有办法,能让你和越王重新在一起,跨过这么多年,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你还能回到他的身边去。” “真的吗?慕容欣?”月太后的声音因为神情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 她再一次抓紧了慕容欣的手,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又重复的问了一句:“慕容欣,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还能再和他在一起吗?” 慕容欣重重的点了点头,既是保证,又是安慰。 月太后立刻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快乐的像一个孩子一般,要拉着慕容欣转圈跳舞。 要不是碍着外面还有宫女,甚至慕容欣毫不怀疑她能一展歌喉,用歌声来表达她的快乐。 慕容欣虽然不忍心,然而她还是要把话接着说下去。 “只是,我需要你告诉我,越王的藏兵之处,究竟在何处?” 听到这句话,月太后所有的动作,立刻僵在了原地,她的眼眸重新转过来,看向了慕容欣,里面有迷惑,有惊惧,还有一丝丝不信任。 慕容欣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此刻她定然会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然而这件事本也就是双赢的事。要想达到她的愿望,哪有这么简单。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可能呢? 月太后的原本抓住慕容欣的手,像失去力气一般,逐渐垂了下去。 她缓缓的低下头,半天不言语。 慕容欣担心她,立刻安抚她,跟她解释道:“你告诉我越王的藏兵之地。你该知道,倘若他真的登基为王,推翻景瑜,自己坐上了皇位,你想,后人会怎么评判他?史书里,又会是怎么记载他?真到那个时候,恐怕他将会遗臭万年,就是这皇位,也来到不伦不类。” “到时,必然战争起,百姓遭受苦难,又有多少人因为他流离失所?因为他,与家人分开,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剧情。原本太平的日子,他们本就没有过多久,你忍心又在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吗?……” “倘若,你告诉我他的藏兵之地,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阻挡即将到来的危机,到时,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越王,为了百姓,为了全天下所有无辜的百姓。”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服 “到时我会求皇上,放过越王一条命,再把你放出去,你们二人,即可远走高飞,到一偏僻之处,隐姓埋名的生活,就做一对平头百姓,平凡的夫妻,那样,岂不是很好?” 慕容欣一通大道理说出来,话倒是说了许多,然而月太后还是低着头,不愿意说话,慕容欣知道,可能大道理对她也没有用。 月太后她不过是一个深闺中的小女子,平日里哪有什么家国大义?无非就是她今天的装扮好不好看?今天她爱的人又做了什么事?她的心思原本就小,哪里装得下这么多的百姓? 于是,慕容欣换一种说法告诉她,只要她说出来,越王的藏兵之地,她愿意争取争取,保证他们二人平安,能过上他们向往的生活,到时再也没有皇族,再也没有越王,也没有月太后,更没有皇上,阻拦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他种田,她织布,到时再生一堆孩子,儿孙满堂,承欢膝下。那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吗? 慕容欣这一番话说的口干舌燥。这月太后还是没有反应,她不由得有些着急,看时间,那些宫女怕是快回来了,到时她们一回来,她可能没有办法再跟月太后说这些事情了。 就在慕容欣绞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话没说的时候,月太后终于抬起了头,她眼眶红红的,居然是又哭了。 她一开口,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多了一些娇憨可爱。 她说:“慕容欣,你不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真的能跟我保证,你会做到你说的那些吗?我真的能和越王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吗?” 对上她天真无邪的眼睛,慕容欣的心,莫名的一颤,她下意识的接道:“是的,我保证。” 再看月太后,她破涕为笑,眸中虽然有重重的心事。然而,她还是愿意拉着慕容欣的手,轻声说道:“慕容欣,我自小,便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听完这话,慕容欣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不再是下意识的接话,而是在心里做了真正的保证。 她再一次重复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我保证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当然是和越王一起。 思绪拉回来,慕容欣看着那个装成越王的男人,总觉得十分别扭,好像还差一点什么,然后他又说不上来。 慕容欣的计划,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不过是找一个和越王相像的人,来到越王那藏兵之地,当着他众多士兵的面,当场把他击杀,利用信息不对称的原理,造成士兵的惊慌。 假如景瑜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越王的这批兵,也不过刚开始组建没多久,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勇,他们若是看见组织他们的头子,越王已经被击杀,那么他们将立刻失去目标,变成一堆散兵游勇,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即便有个别不死心的人还想做出反抗,那慕容欣也做好了能立刻拿下他们的计划,轻而易举。 当然,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是要瞒着越王的耳目进行。只要他们露出一丝痕迹,被越王发觉,那么这个计划都将会失败,她和慕容长松也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个计划不过是利用信息不对称的原理,即便他们后来发现被他们杀死的越王,并不是真的越王,然而越王的藏兵之地,距离大京还是有很远的距离,就算用最快的传递信息的方式,也不过是飞鸽传书,等到了越王的手中时,也是两日之后了,两日的时间足够在大京的景瑜做很多事情了。 一路艰难行走了几日,终于到了聊城。这里便是越王的藏兵之地了。 聊城地大物博,人烟稀少。 把这里选为藏身之地,不得不说,越王还是很聪明的,只是这里人口本就少,越王怕是从附近别的县城里征的兵,他暗自招兵买马。并没有惊动官府。 幸亏景瑜安插在越王府里的眼线,发现了端倪,否则还真叫他成了这事儿。 慕容欣真是不知道,这大京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越王招兵买马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发现不了一丝痕迹,也不知大京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慕容欣带着慕容长松。和那个长得像越王的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安置下来。 为了避免被越王的人发现,慕容欣这一路的路线都走的极为隐蔽。 其实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众人之下露出面来。主要被越王的眼线发现,他们将功亏一篑。因此他们这一路上都几乎没怎么见人。 找一个位于高处的地方。又把马车里带的东西都掏出来,拾柴火,生火做饭。 慕容欣看到那个长得像越王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这个人是景瑜找来的,也不知他从哪找的人,居然越王有七分相像,如今再照着越王的装扮,捯饬一番,若非细看,这人此刻于越王真是十分相像了。 不过一想到明日他的命运变迁,慕容欣心中就有些同情。 这会儿,他正在帮着,搬柴火,生起火堆来,看得出来,他并不手生,甚至居然能对着慕容长松那张冷漠的脸开起玩笑。他脸带笑意,丝毫看不出明日就要活不下去的悲痛,仿佛慷慨赴死。 慕容欣虽然很好奇他的故事,然而她却觉着这样突兀的问出来很没有礼貌,谁知,那个长得像信用王的人却话多。 他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叫王信,你们直接叫我王信便可。” 听他说话的口气,慕容欣倒觉得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谈吐大方,举止温良。看起来很有礼貌。 拾完柴火,烧好火堆,他又主动的提出要去抓兔子,再去附近找一找,有什么野味抓来吃。 许是这一路上,他看出了慕容欣的好奇之心。居然在大事的前一天。主动提起他的身世。 趁着兔子烤熟了,他首先把兔子肉递给了慕容长松和慕容欣,然后笑着说道:“我不知以后有没有在吃的兔子的机会了。这可是人间最后一顿晚餐了。我呀,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慕容欣听着心中觉得有些难受,于是她私下了手中的兔子腿递给了他。说道:“吃吧,多吃一点。” 谁知这一动作却惊得他微微抬眼。随后失笑道:“姑娘,我不过是在说笑。不必当真,这人世间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也没有什么遗憾。所以才会选择这条路,姑娘,不必为我难过。” 然而是慕容欣听到王信这样说,仍然觉着心中过意不去。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最近为何选择走这条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有什么苦衷呢?” 王信笑的爽朗,眉宇之间,自有一股云淡风轻。 杨慕容欣问出这句话。他又低垂了眼眸,笑道:“能用有什么,不过是为了钱罢了。倘若我生死能够换来我一家老小后半生所有花销,他们后半生后半生都不用愁吃穿。我那么我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已经得到了慕容欣想知道的。慕容欣觉得此时不应该再问下去。再问下去恐怕十分不礼貌。触及到他的伤心事恐怕会惹恼了他。于是,慕容欣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谁知那王信却轻轻一笑。云淡风轻。他说道:“本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既然姑娘想知道,那我便说给姑娘听。姑娘全当听故事了。” 慕容欣看了一眼慕容长松,慕容长松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似乎什么事情都勾不起他的兴趣,他低垂着眉眼,专注地啃着兔子,叫人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好吧,慕容欣无奈的想,原来只有她一个人感兴趣。她又重新看一下王信,欣然应声道:“既然先生愿意讲,那便请说吧。” 王信低下头来。轻声笑道:“我呀,可是巴不得想说呢,明天可就要上断头台了,今天不多说一些话。总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能在死前,再结交一些新朋友,那也再好不过了。” 慕容欣刚想应他。那王信却自顾自先说了起来。 我原本家境殷实,家中还有一些余钱送我去上私塾。可惜我那时年少不懂事。真正该学一些东西的时候,却整日与同伴打闹玩耍,甚至以惹怒夫子为乐趣。每次看到夫子气的揪着胡须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时。我都觉着心中特别痛快。 那时,我在学堂里的那帮学员中,是一个孩子王,他们皆以我为首,他们暗地里告诉我,他们全都崇拜我做的事情,觉得我好像很厉害,居然敢惹怒夫子。 我当时年少轻狂,自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一样,不仅不引以为耻,居然还开始洋洋自得起来。现在想一想,那时真是年轻的可笑。 这种自以为是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被退学了。却不是因为夫子把我赶出去,而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了。 初始我也以为没有关系,本来我就不愿意上这个学,况且我也没有学到什么本事,在这里待着也突然是浪费银两而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年少轻狂 等我真正明白我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是我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 要下地劳作,要种田,我没有力气,不过干了一天,手上脚上并磨的全是水泡。要去城里做短工。 我还是没有力气。多年的学院生活早就养成了我娇嫩的身子。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去挑了半天的黄土。我的肩上便被磨破了。穿着衣服,摩擦的生疼生疼。 他还能有什么出路呢?总不能在家里当一个什么都不干的废人吧。他父亲听说他在学堂里什么都没学会,甚至连握笔写字都不怎么熟练,大字更是没识几个。原本他想要让他出去给别人写信,读信,挣钱,皆泡了汤。 他父亲气的指着他,快要说不出话来。看到父亲生气的样子。他眼前仿佛又浮现他的老师的模样,他在学堂里的老师,每次在他惹祸时。总是这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虽然生气,然而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每日总要多留他半天,希望能够以语言教导他开挂他,让他时得让他懂得。这书学堂里就应该学习的重要性。可谁知他不仅没有懂老师的良苦用心,反而差一点把老师气出病来。 如今,细看之下,老师的身影似乎和他父亲的身影重合了。他眼眶微微有些酸,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后悔。这么些年。终究是被他荒废了。 父亲气归气,然而总归要替他想办法,他总不能一直这么当一个废人在家里。不仅对于他的家里是一个负担。而且他自己,就是他自己,他也不允许自己,成为这么一个废人。 后来,他娘来找他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王信不知她想说什么,几次询问她,他娘吞吞吐吐之下,终于开口。 “儿呀!不如你去大户人家里做奴才吧,总好过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干的强。” 王兴刚开始的时候,听到她这句话简直是不可置信一般。他虽然在学堂没有学到什么知识,然而最学得了读书人的那种清高孤傲。让他去给人做奴才是万万不能的。 那一天他居然还冲他的娘发了火。他娘捂着眼睛,眼泪流个不停。他知道她的儿子,心气儿高,然而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 去当奴仆总比在家里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来的强。如今他可能是不知道,他的邻居都是怎么传他的? 那些爱在背后嚼人口舌的长舌妇,已经快把他踩在烂泥里了。再这样下去,他再大点儿,该说亲的时候,恐怕他的名声已经毁了,到时候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王信当然不知道他娘的想法,就觉得他娘这个这个主意简直糟透了,他一脸失望的看下他娘,从来没想过他娘居然会这么不了解他。 她难道不知道,她说出这种话,就是对他的侮辱吗? 可惜他那时仍然年少,最以为是从来不吃。所有人对他的好。等他后来明白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后来他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姐姐回来看他,听说了他的事情之后,告诉他,他在的那户人家是世家大族。如今他们正在给他们家的少爷招一个书童。 她说:“书童虽然是奴婢,然而地位却比一般普通奴奴从奴仆高许多,更何况,他若是与少爷相处的好了,那少爷自然对他青睐有加,到时,他说不定还能成为少爷眼前的大红人。那赏金岂不是拿到手软吗?” 初时,他仍然是不答应,他觉得不管是做书童,还是做奴仆,全是下人,是自愿把自己放到低人一等的位置,任由别人踩着脊梁骨说骂的那种。 姐姐见到他拧着性子不答应,她终于忍不住怒了。 她告诉他,做人要知好歹,不能因为他去上了几天书院,就学了一身清高之气,那能当饭吃吗?能当饭吃的他没学,反而学了书生的穷臭脾气。简直让人生厌。 他的姐姐对他说了很多话,直接将它打回原形。 那时他终于明了了,他本就是普通平凡人家的孩子,父母送他上学已是不易,父母养育之恩,他全然没有放在眼里,还一味怨天尤人,挑剔这个嫌弃那个。他难道不知道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已是不易了吗? 那一刻,他居然有一种痛彻前非的感觉。他终于开始彻底的后悔从前贪玩的时候。那时明明是他最重要的时候可惜已经失去了,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同意了姐姐的主意,甚至主动开始询问那家少爷的喜好。以便进去的时候能够更了解他,讨的他的欢心。这样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等他想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时,然而命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满心欢喜的在家中,等着他姐姐告诉他,去她口中所说的大户人家做书童的日期。 他以为自己能够等来全新的生活。 然而,让他没想到,等了许久许久,等来的,却是他可怜的姐姐,已经死亡的噩耗。 消息是和他的姐姐同在一个镇子里闯荡老乡带回来的。 他恍惚记得,当时他正坐在家里的躺椅上,刚要给自己倒上新茶,那个老乡一脸惊慌的进门。 见到他,立刻着急的问他,他的爹娘在哪里? 王兴当时虽然觉得受到了轻视,然而他面上并不显,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爹娘出去下地还没回来。 那老乡听到之后,着急的催促他,赶快把他爹娘叫回来,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 这下,王信觉得不高兴了,他也是七尺男儿,年龄也是成年,为何他有事不能直接与他相商,反而非要他去找他的爹娘回来呢? 于是他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直接与我说便可,我也能做到这儿做的了主。” 那老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他的神情中明显带着狐疑的态度,然而见王信的态度坚定,他也都没坚持要见他爹娘。 他的面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悲伤之意,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上了王信的肩膀,轻轻地在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可坚持住了,听我慢慢把话说完。” 王信听了点了点头。他倒是真想知道这人能说出什么急事来,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伤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被打死了 “王信啊,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先别着急啊。是这样的,你姐姐她在郭府做丫鬟你是知道的,郭府他们家老爷子,那是出了名的老色鬼。若不是碍于他家夫人凶名在外。恐怕如今他府里的侍妾。都已经多得快要堆不下了。这王新文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开始和郭大人牵扯不清。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那日,她和郭大人单独待在一个院子里。两个人也不知在房里做了什么。被郭夫人当场抓住。” “郭夫人压根不听王新文解释,直接便把王新文给关了起来,命令下人对她拳打脚踢,严刑拷打,更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臭蹄子,靠着一点美貌勾引男人,居然敢勾引到她的男人的头上来,甚至拿簪子划花了她的脸。” “据说当时王新文的惨叫,整个郭府都能听见,可怜的是,王新文这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 “那郭大人,自从见到他的夫人之后,便蜷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给王新文求情了。” “最后,王新文在那个毒妇的折磨之下,居然被她活活折磨死了。据说死状很惨,让人不敢直视。” “给收尸的老婆子,说起这件事,还捂着胸口直喘气,似乎心有余悸一般。她直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死的这么凄惨的人。” “她的整张脸都被划烂了,皮肉都翻了出来,浑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丝完好的。各种划痕。刀痕。还有硬物撞击的痕迹,也不知她生前究竟遭受了什么些什么。甚至身上还有盐水干了之后,留下来的盐巴粒子,可想而知,把她折磨成这样的人心有多狠,连在伤口上撒盐巴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也不知这个女子究竟犯了多大的事。真叫人可怜。她回去之后,特意帮他多烧了一些是纸钱。让她去了阴间能够多些钱花,已减免在阳间时所受的罪孽,平息她的怨恨。” “王信啊,虽然我不知道,这王新文究竟是真的被郭老爷勾搭上了,还是不知,怎么跟郭老爷处在一起,被郭夫人误会,如今,那郭夫人心狠手辣,已经把她折磨死了,你们呀,就拿着郭府给的银两,忍气吞声了,不要再惹出什么事非,更不要妄想着与那种大户人家作对,要知道,他们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回头告诉你爹娘。过几天会有王新文的骨灰运过来,她那尸体已经没法看了。郭府的人早打发人,把她的尸体烧成灰,以免被你们发现出痕迹。” “你们拿着她的骨灰,找一个安生的地方,好生把她葬了。拿着银两。好好度日吧。” 王信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眼前的男子说到他的姐姐死状凄惨的时候,其余的他再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看着这个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王信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的姐姐为什么要去找郭大人。那日姐姐在房间里训他的时情景,还历历在目。 姐姐一脸苦口婆心,虽然说的是难听的话,然而却及时的点醒了他。 王信知道,他的姐姐全是为了他好。不管她说的再难听,她的初心也全是为了他。如今更是为了他,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他的姐姐呀!他唯一的姐姐,就这样没了,还被人折磨致死,死状极惨。王信一想到这一点,便觉着心中的难过,仿佛像围炉一样,四面八方的漫过来,紧紧的将他包裹其中,扼杀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快要窒息了,他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问道:“我姐姐,她现在在哪?” 那老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尸体已经被郭夫人命令下人火化了。毕竟她身上伤痕太重,未免被人看出痕迹。她早已将它火化了。” 王信听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的心里“啪”的一声碎了。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请了老乡回去吧。 那老乡见到他状态似乎很不好,犹豫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在做什么,一步三回头的叹着气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叹气道:“作孽啊。这天杀的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这么不把老百姓们当做一条人命,随意践踏,这什么世道呀!” 王信听到了他说的话,然而那些声音却仿佛隔着老远,从云端传来,恍惚的不真切。 手边早已倒好的热茶,早已不知凉了有多久。王信就坐在那里,仿佛度过了几个春夏秋冬。他过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全都有他姐姐的身影。 他的姐姐虽然比不上父母,然而却还是教会了他许多事情。他终于知道,这无端的焦虑感是从何而来,是血肉至亲的牵绊,是透入骨髓的后悔,倘若他一开始………他一开始,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只知玩闹,以与夫子顶嘴为荣。而是四书五经皆知,虽然可能不一定会考上什么官名。然而,只要他识得一些字。 至少可以靠给别人写信,读信为生。而不像现在这么一样这么废物,像现在一样,让他的姐姐要为了帮助他,让他得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反而要去出卖自己去勾引主家,结果害得被主家的夫人发现,被善妒的她残忍杀害。 王信从白天坐到了黄昏,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直到他的爹娘踏着露水回来。 他的爹娘刚回来时,见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吓了一跳,张嘴就骂道:“臭小子,这又是怎么了?前几日你姐姐不是说要给你找一个你满意的活计了吗?你要做出这幅死样子给谁看?你是想气死你老子吗?嗯?” 他娘到没有骂他,只走上前来,轻声询问他身体是否是不是不舒服,不然还是怎样?如今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是生病了吗? ------------------------------------- 呆坐了一天,王信的脑子里回想的全是他的姐姐的音频笑容,此时,听到他爹又提起他姐。 王信终于忍不住,他的眼泪缓缓地滑落下来,眼前,他爹娘的身影都逐渐变得模糊。 他娘离得近,最先发现他哭了,吓了一大跳,着急问道:“王信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他爹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然而,长久以来到威严致使他并没有像他娘一样凑上前来关心的询问,他还是冷着声音,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瞧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像个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就说难道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吗?你爹和你娘可还活着呢。你哭给谁看呢?” 随着他爹说的越多,王信的眼泪落得越快。等到他爹终于慌了的时候,王信哽咽着说道:“爹娘。姐姐,她,她死了,她被她郭家的夫人,给打死了。” 他爹一听,当场怔在了原地,他娘也是震惊之下,反应过来之后,情绪激动的拉着王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被主家的夫人打?她做了什么事情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只问的王信脑子发懵。 呆坐了一天,愧疚不安。自责。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快把他的脑子给撑破了,如今又遭到他娘连续的轰炸。王信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晕眩,似乎支撑不住,要晕过去一般。 然而他还是仔细的一五一十的把那个老乡告诉他的经过,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王信发现。,他爹原本挺拔的身姿,如今肉眼可见的伛偻了,甚至似乎要站不住一般,身形微晃。王信生怕他摔倒,赶忙上前扶住。 王信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让自己从姐姐的死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两天里,他不吃不喝,只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家大门的位置,似乎在等着他的姐姐归来。 然而,等了两天仍然无望之后,他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结局。 姐姐真的死了,她再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她再也不能对他说话,对他笑,对他发脾气了。 他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头上的白头发肉眼可见的增多了。 在等待他姐姐的骨灰到来的日子,他们一家人的头上,都似乎笼罩在阴影里。 每日,王信听到的,全是母亲的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沉默的叹气声。 他原以为,自己会开始一段新生活,谁知,等来的却是比如今更糟糕的日子。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初闻噩耗,他的爹娘虽然面上不显。然而王信去知道。他们心中究竟有多难过。 几夜的彻夜不眠,终于让王鑫的身子撑不住了。他病倒了。然而即便是躺在床上,他仍旧就是眼巴巴的瞅着门外。 门外桃花落了一地。被风一吹,飘飘散散。有几片花瓣,从窗户漏了进来,落到他的床头。落到他眼巴巴盼望着的眼睛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血的教训 他在等待。等待着他姐姐的骨灰,只要他姐姐的骨灰一日没有到来。他就还抱有一个希望。谁知这份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 姐姐的骨灰终于还是被郭府的人送来了。那日他身体还没大好,被他母亲紧紧搀扶着。 前来送骨灰的是郭府的吓人,他一脸冷漠的把整洁的骨灰交到了父亲的手上。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却并没有说出姐姐是如何被害的。走之前,又拿出来了一点银两。算作补偿,丢给父亲之后,他转身便走了。 王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血气涌上来,他忍不住弯下腰,拼命的咳嗽。他娘在旁边害怕的,急促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然而却于事无补。 王信眼眶发红,只觉着心中的恨意如波涛一般翻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离去。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做不了任何事情。 把他姐姐的骨灰埋了之后。他的爹和娘都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们绝口不提他姐姐的事,似乎他的姐姐从来没有在世间存在过一样。 王信知道他的爹和娘的态度,他们这认为自己无权无势,所以没有任何能力。能够与郭府做对,他们财大气粗,他们有权有势。哪里是他们平头百姓可以抗衡的呢? 王信心中也明白这个现实。然而,他始终觉得不甘心。他不甘心他的姐姐,如花的年纪,便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世。更不甘心,杀人凶手,此时还活的好好的,一想到姐姐以如此悲惨的死状离开人世,他便觉得心痛如刀绞一般,午夜梦回,他总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不知道是他自己,亦或是别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虽然他的爹娘表现了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然而王信还是知道,他们心中,其实悲痛欲绝。 他娘更是会在晚上,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哭泣,每日清晨遇到她,她总是眼眶红红的。一看便知是刚哭过。 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里,他总觉得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回响,一个是他的姐姐笑的温柔,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话,告诉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是替她而活了,另一个则是她的姐姐死状凄惨的模样。她挣扎着爬到他的旁边,抱着他的腿,声音凄厉,她说,她要他给她报仇,她不甘心,她死的太冤了。 几天的辗转反侧,王信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决定了,他要给他姐姐报仇,不能让他姐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仇人还在这世间活的好好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理。 那日,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跪在他的爹和娘的面前,向他们拜别。 他的娘听说了他的决心之后,哭到不能自己,她哭着在他耳边说,他们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若再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如何是好。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相比较他娘的激动,他爹则显得冷静多了。他沉默以对,坐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旱烟。 王信觉得好像过了许久的时间,他爹终于给他反应了,他把烟头在放在炕上敲了敲,别过脸去。说道:“你若想去,便去吧,你只要记得你的初心便好,到了那里,可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要再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可真是要了我们的命呀!” 说到最后,王信居然听出了哽咽的声音。 王信慎重以待,他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郑重的跟他的父母拜别。 他娘即便再多不舍,然而他爹已经发话了,她也只得含泪之下同意他离去。 王信走出大门时,听见他娘在他背后喊他的声音啊,仿佛带着一种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心痛。 王信停住了脚步,然而,他闭了闭眼睛,把心一横,还是没有回头。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没有丝毫回头的机会了。 只可惜他胜券在握,斗志满满。迎接他的却是接连的打击,他甚至连郭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便被人给轰了出来。在这个城里待了几日,他连温饱都快要成难题了,更别说进郭府给他的姐姐报仇了。 即便他绞尽了脑汁,甚至还跟郭府的下人打听了郭大人的行踪,把他堵在路上,求他一个允许,让他入郭府,给少爷做书童。 那郭大人却并不是良善之辈。原本见他堵着,挡着他的轿子,拦着他的路,便已经不耐烦,再听他提起他是王新文的弟弟之后,更是惊恐的直接仓促的回了轿子,连脸都不敢露,直接命令下人把他赶走,若赶不走,就把他打一边去。 于是他不仅无端挨了一顿一顿揍,更是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使自己躺在破庙里几天不能动弹,那时,他已经把身上仅余的银两给给了那郭府的下人,他已经没有钱再去住客栈,甚至能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何处,他孤注一掷,换来的却是更困难的处境。 那时他躺在破庙的草地上。他意识模糊。然而,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提醒了他还活在人世上,他不知道自己被打伤了成了什么样子。只想着等自己好一些,攒够了力气先去乞讨一些饭食来,再去再附近找一个短工。先干着挣些钱,让自己安定下来,不然还没有进入郭府,他便要被饿死了。 可惜他伤的有些严重,等他觉着自己终于能起身时,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的状态。 他缓缓的动了动腿。刚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头却一阵阵眩晕。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他躺回来,又重新躺回了地上。 那时候他已经挨了几天,他可能已经饿过头了,肚子里丝毫不觉得饿,只觉得偶尔一阵一阵的痉挛,有些难受,身体虚脱的厉害。 他还想忍着,撑着身子爬出去乞讨一些饭食,只可惜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躺在冰冷的地上许久,一点也不利于他伤势的恢复。 他悲哀的想,难道他就这样死了吗?他这样死了,他真是觉得自己都可怜起自己来。 这一辈子一事无成,更害的周围的亲人为他操碎了心。甚至为他付出了生命,满带痛苦的离开人世,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显得自己多没用。 他的意识开始陷入了模糊,有时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陷入昏迷,清醒的时候他就努力的伸展身子,积攒着力气,想让自己能够爬出破庙,只要有人能发现他。只要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他就能好起来,他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昏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仍然在不停地挣扎,挣扎着能够逃出这这个困境。他满心绝望。怨恨老天,怨恨这破庙怎么没有人来?更怨恨的却是他自己。若不是他不学无术,又怎么会害得身边人如此?害得他爹娘不过中年却因他满头白发。 他爹临走前跟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他爹说了,倘若他要是也没了,那他们,也活不下去了。余生的指望全都不在了。 这样想着,王信不觉得,眼泪慢了上来,眼前渐渐模糊了。 他仰躺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入耳朵内,水光氤氲了整个视线,就连破庙里的破旧的房梁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一张陌生的脸,透过他泪眼朦胧的双眼望了进来。 王信础时一怔,他被吓了一跳,然而见到是活生生的人之后,他立刻狂喜。 立刻想起来此刻自己应该向他求救,然而即日来滴水未进。身体早已虚脱至极,一开口,他才发现,他已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此时,他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他的心中正在绝望的呐喊。不,不要!加油,撑住!他嘴上更加急迫的,想要开口说话,开口求救。只可惜,即便他拼了全力,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终于抵挡不住阵阵昏意,陷入了昏迷。视线的最后一眼,他记得,是那个男人看到他的脸之后惊愕的表情。 “所以是景瑜的人救了你吗?” 听到这里,慕容欣实在忍不住问道。 倘若不是景瑜的人救了他,恐怕就凭他这张与越王极其相像的脸,也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王信含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是当今皇上的暗卫,发现了我,巧的是,当时他是正带着任务出来的,他的任务就是寻找一个和越王长相相似的人。” 慕容欣“哦”了一声,想起来,那时她刚跟景瑜制定了这个计划,确实要求景瑜四处派人寻找与越王长得相像的人,这一步至关重要。但如果没有这个人,这个计划便完成不了。 慕容欣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么,景瑜,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呢?” 王信微微低下头去,他的手正在拿着一根棍子,拨拉地上烧完了柴火,上面的火早已熄灭,柴火早已燃尽,只留下一堆灰烬。在地面上,被风一吹,扬起几米远的灰尘。 王信正在用小棍子,把里面还烧着的木炭拨出来,在从手边拿出水壶,倒上水,彻底把它浇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替身 听到木炭和水的接触,发出“刺啦”的声音。王信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回答慕容欣道:“我不过是跟他要了郭府两个人的性命,郭府的郭大人和郭夫人的命,还有就是告诉我爹和我娘我去当官去了,让他按照约定,每年准时寄些银两回去,并且对他们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而是告诉他们我在京城里当官,暂时回不去,这样,我爹跟娘,他们才好放心。他们忙碌了一辈子,全是为了我,然而我却没有让他们脸上长脸。没有让他们骄傲。这一回总算能让他们脸上带光,能让我爹得偿所愿了。” 慕容欣点了点头,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同情和怜悯。 王信倒是敏感的察觉了,然而他却只轻轻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路是他自己选了,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份额外的善意,他便当时前上天了给他的,最后的恩赐好了。 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给他们王家留下一个后代。 夜间的时候,王信为了避嫌,坚决要求在马车外面入睡。 慕容欣也没有反对,直接给他抱了厚一些的被褥过来,告诉他晚上小心一些,不要着凉。 然而等她叮嘱完之后,看到王信唇边淡淡的笑意,方才反应过来。明天,王信他,还不知是此生活,很大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生不生病呢又有什么关系呢? 垂下手,慕容欣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把被褥铺好,今日的慕容欣,似乎格外沉默,她安静了躺下,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慕容长松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他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从前她一定会告诉他,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然而,自从杨将军和杨夫人去世之后,她变得再也不像从前一样了,心思也越发难猜起来。 慕容长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侧着身子躺在她的身边,在她耳边开口道:“慕容欣,你是不是想要在明天的时候救下他?留他一条性命?” 慕容欣猛然睁开双眼,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猜透了。难道这些话,她都写在脸上了吗? 对上慕容长松幽深的眼神,慕容欣笑的讪讪的。 她打了个哈哈,说道:“没想到被你看穿了。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果然如此,慕容长松心中无奈,并不是她表现的明显,实在是他已经摸透了她的性子,只要看见她的表情,他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是万万不可的。王信必死,若不然,骗不了数万的士兵,更骗不过王兴的贴身侍卫,锦阳。 锦阳原本是越王的贴身侍卫,自从越王计划这件事开始,他便被越王派来,专门管训练士兵之事。 他死了都不一定能够瞒过他,更别说他还活着。只有他死了,才能真正的瓦解军心,即便锦阳生疑,他也可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击毙他。然而这些条件,全都离不开,王信已经死了的前提,明日之局,王信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些,慕容欣心中当然也明白,她闭了闭眼睛,声音略显疲惫的说道:“睡吧。我知道顾全大局。到什么时候了,还儿女情长?” 最后一句话略带自嘲。 慕容长松见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知道她这是有些生气了。 只可惜万事万物,半点不由人。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实在做不到与命运抗衡。 慕容长松无奈,他躺回了被褥上,也不在言语。 第二日,一处偏僻的地方,用篱笆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围栏。 这是一处临时搭建了校场,士兵们正在操练,洪亮的喊号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时不时有黄沙飞溅,泥土飞扬,更能说明这群士兵训练的激烈。 一个面目有些黢黑,然而他的眼神却如鹰勾一般的中年男子,正在校场高处,目不转睛的盯着校场中央,正在训练的士兵。时不时的眉头紧皱,时不时的目光欣慰。 这时,一匹马载着一个士兵,风一般的穿过来,带起阵阵风沙。 他高喊的声音里,显示着焦急。 “报——” 锦阳皱着眉头看着那男子翻身下马,声音急切:“报,都使大人。小的看见王爷在距离这里一公里远的地方,遭遇刺杀。王爷他形单影只,并未带暗卫,如今正深陷险局。还请都使大人,您速带士兵,前去支援。” 锦阳拧着眉头暗想,越王大人来了?怎么不没听他在信里提起呢? 然而,当下情景不容他细想。他立刻高喊了几个人的名字。 “李奇,张三。” “到。” “速带两队小兵,跟着我出营,营救越王。” “是。” 锦阳带着两队人马火急火燎的赶到那个小兵说的地方时,果然看见越王的身影,正陷在众人围攻中。 慕容欣和慕容长松还在暗处带了一队兵,此刻,他们正乔装成刺客的打扮,身穿黑衣,以黑纱蒙面,让人看不出身份。 越王本是坐在轿子中。然而,突遭袭击,此刻他的四个车夫皆被斩杀于轿底,而他带来的几个守卫,正负隅顽抗。 看着人数明显多于他们的黑衣刺客。几名侍卫虽然受伤,然而仍在拼命的保护着越王的安全。 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破绽,慕容欣并没有出场。她怕以她的装扮,穿这些黑衣,会被看出女子的身份。 慕容长松也换上了刺客的装扮,混在一堆刺客中,等待时机准备将锦阳一击拿下,当着众士兵的面,把越王和锦阳的尸体悬挂于城墙之上,以震慑人心。 慕容欣正躲在暗处暗中观察。 越王,也就是王信,此刻正被他们带来的乔装打扮的士兵围了起来,围在圈中间。 王信演技不错。 慕容欣看了一眼王信的反应,不由得心中暗自赞赏道。 昨日,她大致跟他讲了讲越王的性格,没想到他此时拿捏的十分有水准。 果然,那锦阳一看越王处境危急,当机立断,挥了挥手,下令他身后领过来的两队小兵立刻冲上去解救越王。 第二百三十九章 演绎 按照越王的性格,即便他遇到刺杀,也该处事不惊。这些小喽啰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这份处事不行,王信倒演绎出了九分,看起来与越王倒是相差无几了。 士兵们纷纷吼叫着厮杀了进去,慕容长松带来的暗卫,佯装不敌,纷纷溃败而逃。 这也是在慕容欣的计划之中,此时绝不是杀他们二人的好时机,杀他们二人的最佳时机,应当是,当着众位士兵的面,当场将其击杀。 按照慕容欣的计划,最后那几个派在越王身边保护他的士兵,会在他们进到营地之后,突然反手抽出一刀,刺向王信。倘若有机会,正好把锦阳也刺杀了。 不过,依照慕容长松对锦阳的估计,成功率不太高,那锦阳武功高强。他毕竟是越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之一,武力自然不必说。 以他对越王的了解,恐怕不能等时间太久,否则,王信的越王必然会叫他看出破绽。因此慕容欣才选在距离校场不过一公里的地方。 到时,倘若那些士兵杀不了景阳,便让慕容长松暗中动手,直接杀了他。 眼见刺客们纷纷逃走,锦阳带着人,双手握拳,跪地行礼。 他声音洪亮,无不带着担忧说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越王恕罪。” 王信挥了挥手,示意锦阳他们起身,紧接着就回到轿子里去了。 锦阳一行人立刻面面相觑。 此时,锦阳眼中闪过狐疑之色,然而他也并没有多想,只当越王受到了惊吓,实在不愿多说什么,便喊人抬着轿子回了校场去。 王信坐回了轿子中,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直到听到锦阳喊人把轿子抬走,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他也希望这件事能够成功,总部不算枉费他的付出。 只是昨日慕容欣告诉他,他的声线与信仰王并不相同。 因此,他才尽量不说话,毕竟他昨日怎么模仿都模仿不出来越王的声线,甚至就连相似也达不到。 今日出行之前,慕容欣特地叮嘱他少说话。因此刚才他才一句话都未说,摆了摆手,便钻进轿子里。 只盼望着锦阳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王信脸色发白,他的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他怕这件事他没有做好,皇上一怒之下并不管之前他们约定好的事。 毕竟,郭府不过一介小小势力,便可肆意枉顾人命,那当今天子,天下间权利最大的人,他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 万幸的是,这一公里的距离,他们平安无事的回到了营地。 等到轿子落地的一瞬间,听到周围喧嚣的士兵的声音,王信的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缓缓的落了地。 终于到了。 他的脸上逐渐泛出笑意,既然到了营地,那么,他离那一刻,也就不远了。 然而想到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心中似乎特别平静,一丝波澜也没有,这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自己总也要遗憾一番,有生之年还没有摸过小姑娘的手。 然而,一想到这一点,他反而笑了。 王信待在教轿子中,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许是不见他主动从轿中走下来。锦阳恭敬的声音响起:“越王,到营地了。您可以下轿了。” 王信此时手中满是汗水,他忍不住用衣角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地掀起轿帘。 一抬手,他努力使自己的手看起来没有这么发抖。 他在心中预想过无数遍越王该是什么样子的,他说是下轿子的话应该是怎么下。他若是遇到刺杀会是什么反应,对待下属他又是什么态度? 在慕容欣的嘴里,越王是一个骄傲到极点的人。然而又虚伪到极点的人。倘若他遇到此时的状况,应该作何反应呢? 几个呼吸下来,王信已经稳定住了心神。出了轿子。再开口,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 “锦阳……” 他心知,此事能否成功,他是关键。他是至关重要的那一步,此刻决不能露馅,只要露出来一点点怯意,被他亲近的人发现了破绽,那么这盘计划,可能就会全盘失败。 他从轿子中起身。 看到整个校场,黑压压的一堆人。以及垂手站在他身侧的锦阳。他没有来到一阵心慌。 烈日高照,平日里温和如暖阳一般的太阳,今日不知为何,居然如此刺眼。 他觉得糟糕极了,连太阳都与他都做对。 今日太阳烈的渗人,抬起头看去,他只觉得,头有些微微眩晕,眼前的景色都开始变得不清晰。 转头看向身旁的锦阳,他的声音有些音哑着开口。 然而刚想说话,他就控制不住,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在了地上。 视线的最后,是锦阳略带担忧的面庞。慕容欣和慕容长松躲在暗处看看到这一幕。他们两人的心都揪起来了,千算万算,绝没有算到。王信居然这会儿晕倒了。 这是为何?慕容欣满腹疑惑。难道昨夜真如她所言,王信受凉了,生病了,感冒了? 不论如何,慕容欣知道,这下子坏事了。绝对不能让锦阳碰到王信。两人虽长得一样,然而身形到底大不相同。倘若被他近距离观察,锦阳一定能发现破绽。 怎么办?她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慕容长松。 慕容长松的神情倒还算镇定,只微微皱眉,嗯,像是在思索对策。 片刻之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转头对慕容欣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 慕容欣听到他还有办法,立刻激动的说道:“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办法,我们都要尝试一下,如果不然,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走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先不说他们为了避开越王的耳目,吃了多大的苦。让她在这一步放弃绝对不可能。 只是慕容长松的眼神晦暗不明。 “只是王信必死无疑了。” 慕容欣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昨天晚上她确实有那么一刻动了心。想要救下他的命。 可是经过了一夜的时间,她已经彻底缓过来了。王信的命,自从他决定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便已经不由他了,改变不了了。 是以,她听到慕容长松这样说,倒没有多少犹豫,便点头应了下来。 慕容长松见她答应,倒也干脆利落,从袖中掏出他的暗器,金扇叶,屏气凝神。 右手夹着两片金扇叶,全神贯注的盯着锦阳和王信的方向待了盯了一会儿。 此时,锦阳正要喊人,招呼着人把王信抬进营地里,众人见越王晕倒了,皆七手八脚的,慌了。 锦阳还不愧是越王的近身侍卫,训练有素,此时,倒显示出他的冷静和睿智来。 他一边派人把越王抬回营帐里,一边又迅速派人,去营外喊几个军医来。 在慕容欣和慕容长松看不到的地方,锦阳的手刚碰到越王的身影,立刻便是一怔,眼底闪过一片狐疑之色,他记得,越王的身形没有这么瘦弱呀,怎么突然变瘦了? 如今形式已经是蓄势待发,慕容长松拉好架势,手中金扇子迅速飞出,直朝王信和锦阳那二人奔去。 慕容欣只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的心此刻正在砰砰直跳。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她差一点连呼吸都忘记了。慕容欣觉得过了许久的时间,然而其实不过一瞬,那金扇片便瞬间飞至营帐内他们二人面前。 锦阳武艺高超,迅速的察觉出了有杀气。紧接着便是利刃划破空气,飞过的声音,他心中一紧,迅速掏出剑来,下意识的往身侧一挡。果然顶掉了两片金扇。 慕容欣看到之后,不禁暗暗咋舌,可见这人武艺不弱,居然能够一下子挡住慕容长松抛出的两片金扇叶。 如今暗器被他挡下了,此刻他们该怎么办? 慕容欣的目光紧张的看了一下身侧的慕容长松。慕容长松仍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回头,看向慕容欣,神态温柔,语气温和。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慕容欣的脸颊。安慰她道:“慕容欣,在这里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我一会儿就回来。相信我。” 慕容欣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直到她看到他一把拉上了蒙面的黑纱,这才明白过来。他难道是想要自己上吗? 果然下一秒,慕容长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之后,立刻足尖一点,飞身闪出去,掠向远处营地的方向。 慕容欣这才慌了起来,她想伸手,抓住慕容长松的身形,然而一抬手,却只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擦过。 现在,也抓不到他的身影,慕容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然而她也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外头的人。 此时,营地里正一片慌乱。 有士兵大喊着:“有刺客!有刺客!” 四下逃窜。 锦阳没有动。 锦阳眉目阴沉。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只蛰伏的兽,正警惕而又缓缓的环视着四周,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氤氲的怒气。 ------------------------------------- 第二百四十章 千钧一发之际 他压抑着怒气,扬声喊道:“都给我安静。” 士兵们似乎十分惧怕他,听见他的喊声,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士兵一动不动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整个营地里的士兵,此时安静如鸡。 而锦阳身边的官兵,则一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空旷的校场上,所有人皆安静的站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树叶飘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时,在场的众人忽然听到了轻轻的“索索”声,就像空气里的声音跟利器接触,发出的声音。 锦阳第一个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立刻竖起耳朵,在空气中捕捉着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来的蹊跷,尤其是在此时高度戒备的状况下。 果然,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锦阳就看见有一人踏空而来,在他的瞳孔中,一黑衣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迅捷如风,下一秒就来到他的身旁。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是个劲敌。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抬起手中的剑招架他发出的迅捷而猛烈的攻势。这人上来就要取他的性命,出手又狠又快又准。一时间竟让他占了上风。 他一时招架不及,节节败退。 不好,他心中暗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会落败于此人手中。 于是顾不得什么武德,他立刻喊道。 “看什么看?都快给我上呀!没看见有刺客吗?” 然而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胸口。然而僵硬的脖子已经没法让他做到这个动作,他只能看到胸口处有一柄冒出的剑,正在汩汩的流着鲜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这个剑就刺到了他的身体里呢?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然后就没了意识。 他的尸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围着一圈的士兵立刻哗然而退。 他们震惊了。 他们如此惧怕锦阳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武功高强,再不服的人也会被他打到服。可是,如今不过五招之内,他就败于这人手中,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强,简直震撼人心,他们哪里敢硬扛? 见锦阳被他所杀,慌得往后退去,生怕引起他的注意。他再一个飞刀,他们也小命呜呼了。 然而慕容长松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转头看了一眼被众人架起的王信,他尚处在昏迷之中。 慕容长松眼中闪过复杂,处在昏迷中的他被杀死,总好过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慢慢死亡来的好。 于是他定了定神,双手一抬,一道金光从他手中迅速挥出,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没入王信的胸口。 架着他的士兵,只觉得他的身体一阵抽搐,接着便不动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用暗器杀了越王,然而却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 眼见越王的胸口,逐渐冒出了汩汩的鲜血,他们吓得手一松,差点把越王扔在地上。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把他捞起来,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他们的目光,无助的扫过身旁一个又一个的人,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却没有一个主心骨能让他依靠。 眼见他们的头,锦阳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终于忍不住,把越王放在地上之后,便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于是,围在他们身旁的士兵,这下子退得更远了。 慕容长松扫视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宁静,似乎没有一点因为刚才杀人而有任何波动的神色。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然而却让周围全场的士兵们听的清清楚楚。 “越王已死,你们皆可还家去。越王如今行的是不义之事,你们切莫听他的误导被骗。想一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初心。如今家国家安定,何必再起事端,惹天下不宁?”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时,慕容欣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静。她距离远,然而仍然把整个过程观察的一清二楚。 慕容长松自出现在营地里,到制服众人,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他一开始,五招之内,就把锦阳制服,给了众人很大的震慑感。因此他们才有一种不战而屈的感觉。 在慕容长松说完那些话之后,直接缴械投降。 当然,也有可能真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有可能真是被慕容长松所说的话感动。总之,接下来的事很好处理。 慕容欣带着人赶来时,营地上的众人已经全都把武器扔在了地上,束手等着被抓。 慕容欣立刻安排众人登记他们的身份,把有身份的打发了,有的家离得远,慕容欣甚至给他们身上塞点银两,这才把他们送走。 于是乎,不过半天的时间,校场里的一大半士兵,全都对他们二人感恩戴德,对他们来说,越王可能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然而慕容欣才是真正让他们感觉到善意的人。 若非走投无路,若非穷山恶水,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被逼无奈,他们又怎么会走到这样一条造反的道路上? 造反,便是民不以正,言不顺,只要失败,便会打入无间地狱,要是失败就是死路一条,历史上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且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这群人,大多数原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只不过跟着越王能有饭吃,能有衣服穿,吃的饱,穿的暖,便是他们此生的追求了。 如今见慕容欣又拿了些钱出来,虽然不多,然而,却足够他们去谋求下一条生路,于是皆感激涕零的走了。 还剩下一些隶属于越王的高级头目,他们自然不像无名小卒一般,好打发,一个个的被慕容欣带来的人捆在一起,丢在了柱子旁,对着慕容长松的背影瑟瑟发抖。 也有人想鼓起勇气,硬生生撑的有风骨一些,然而,慕容长松不过一瞥,便彻底熄灭了他的念头,让他一点勇气也提不起来。 路过王信身旁时,慕容欣看了好几眼,他身下的血流了满地,慕容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毫无生命特征。 看了许久,她终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处理好这些头目之后,慕容欣本就没有多少心善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追随信仰网,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他们选择的路错了,然而他们自己本身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因此,把其中一些不老实的人杀掉以做警告之后,她便把那剩下的一些人都关在了地牢里,跟随着慕容长松回京了。 此时想必楚谨信已经按照他们事先约定的情况约定了计划行事了,他们得要火速赶回京城,争取在越王收到消息之前赶回去,已助楚谨信一臂之力。 路上,两人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之后,终于在第二日就赶回了京城。 然而,刚进京城,慕容欣就觉得隐隐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今日的京城,不知为何,慕容欣总觉得与平时不太一样。 平日里那个最爱在门口摆摊卖书的书生,今日居然出乎意料的不在这里。 再往前走几步,到了东街,东街街口,平日里最爱总在这里摆摊卖馄饨的老两口,今日竟然也不在这里。 这不可能呀。慕容欣疑惑。 这对老夫妻已经坚持十年,风雨无阻的每日都来摆摊。无论严寒酷暑。他们包的馄饨特别好吃,因此在这个街上算是一绝。就算是下雨,街上行人少时,他们摊上的食客,也满满的坐在了一堆。 慕容欣之前总爱光顾这家馄饨店,她知道这对老夫妻家里有生病在床的儿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孙子,他们恨不得日夜在此摆摊,以能多挣点儿钱。 如今太阳高照,街上行人虽然没几个,然而他们也并不应该像此时一待在家里不出来,这不像他们的作风呀。 慕容欣心中疑惑不不已。 看到如今反常的大京,她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谨慎。 在他们的计划中,此时,楚谨信应该已经不惊动任何人的拿下了越王王府。 大京的百姓百姓仍然如往常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才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这般清冷? 所有人的屋前皆门可罗雀,毫无生人气息。 慕容欣和慕容长松对视了一眼,立刻读懂了慕容长松眼中的意思。 她压低了声音对慕容长松说道:“我们先去皇宫。先看皇宫此时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阵翻腾跳跃。终于抄最近的路回了皇宫。 她刚准备去皇宫里的御书房,去找楚谨信禀告最新的情况。然而等她靠近了御书房之外,却看到了御书房外面围着一圈圈官兵,看样子并不像京城的御林军。 慕容欣心中暗道,糟糕。那一定是越王的士兵。他居然敢直接逼宫?他难道忘了?他所调教的那些士兵远在千里之外,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赶归来吗? 如今他所以倚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见到现在的情况,慕容欣心中焦虑不已,然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眼前,当下的情形该如何应对? 慕容欣仔细观察了一圈。越王带人围住了整个御书房。所有人加起来大约有四五百人。看起来倒像是越王信训练的府兵。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困境 慕容欣和慕容长松对视了一眼,和不应该,越王的行事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本来计划周详,然而,按照正常的情况,越王此时应当按按兵不动。正在紧密的筹备练兵之事才对,为何突然发难,直接逼上皇宫,把楚谨信困在御书房呢? 慕容欣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长松在一旁,冷静的观察了半天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他说,“要么是月太后给我们的藏兵之地是假的。越王他另有藏兵之地。在兖州的那一处,不过是掩人耳目之处。不过是用来做引人耳目的用处。遮挡我们的视线。要么就是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越王提前收到了信息。因此,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难,做最后一搏。背水一战。” 听到这里,慕容欣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绝不信以月太后的性子,会故意撒谎欺骗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越王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这让慕容欣不得不相信。 想到那个活泼可爱如少女一般的月太后,慕容欣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难过。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慕容欣冷静问道。 慕容长松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情况。” 然而慕容欣这回比上一回有经验了,等慕容长松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立刻便抓住了他的衣服,似乎要宣誓一般,她非要在他的身旁,绝不会留在原地等他。 慕容长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他伸出手去,想要把慕容欣那首扯住他衣服的手掰掉。然而,慕容欣坚决的拒绝了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慕容长松的衣角,不让他离开不得。 慕容长松苦笑了一下,说道:“慕容欣,我不希望你涉险。在这里等着我,这里至少比那边安全多了。” 听到这里,慕容欣反而说道:“我有自保的能力。你说不希望我涉险,我反而也不希望你涉险,你不用管,我只做你想做的就行,我绝对不会受伤的。要知道,论逃跑,没有人比得过我。” 这下子慕容长松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一把拉着牵着慕容欣的手,一同悄悄的往御书房靠近。 慕容长松观察了一下四周,目前只有屋顶上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因此他屏气凝神,瞄准一个地方,猛的发力,发力之前一把搂住慕容欣的腰,直接把慕容欣也带上了半空中。 随即慕容欣吓了一跳。然而她立刻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屋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慕容欣长舒了一口气。她拿开手,立刻趴在了屋顶上,侧耳倾听。 然而听了半天,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慕容欣困惑了。难道是瓦片的隔音效果太好啦?想到这里,慕容欣直接动手,轻轻的掀开瓦片一角,从透出的缝隙中往里望去,直接就看到了楚谨信和越王两人。 此刻,整个御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正在对峙。 楚谨信虽然慌张,但神色倒还镇定。慕容欣从屋顶的方向,能清晰地看到他藏在身后颤抖个不停的双手。 他冷冷的望向越王,越王此刻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 此时他带着兵孤军深入,做最后的一搏。想着仅凭几百个人的力量做最后的一博,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勇气。 尤其是,此刻,他仍旧保持与平时无二的笑容,一脸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把输赢放在心上一般。 楚谨信冷冷地问道:“越王,您这是做什么?是要来取朕项上人头吗?带着这么多人?” 越王立刻笑开了,脸上带着讽刺,他说,“从始至终,究竟是谁先动的手?我不过是想要一样东西,并没有想过要你这皇位,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辅以一样稀罕吗?” “可谁知你们居然先动手,想要把我逼入绝境。难道你们做的就对吗?” “如今,我若是再没有动静,恐怕就要沦为鱼肉了,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岂不是得任由你拿捏,小命都得交到你们的手上。” 楚谨信额上青筋毕现,他并没有说话,只听越王接着说道:“说起来,你们也是好计谋,这是你的军事,杨慕容欣给你出的主意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不是锦阳是我的贴身侍卫,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回,恐怕还真能叫你们成了。” “可惜了我的好侍卫,拼着死给我发了信号。” 听到这里,慕容欣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越王能够察觉到他们的计划。 一想到越皇后并没有欺骗她,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如释负重,松了一大口气。 她的视线,又重新投回到御书房内,往下看去。显然,楚谨信非常震惊。 此时,他情况危急。他已经把兵全都派到了越王府。把越王府整个都围围了起来,他居然没有想到越王居然不在府中。反而偷偷带了兵。来到了他的御书房,把他给围了起来。 再说,他身边没有任何可用的人手。甚至他的暗卫都不在他身边,如今,他的处境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了。 想到这里,楚谨信面上不禁有些颓丧之色,然而他仍然是咬了咬牙,挣扎着说道:“越王,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你若非要跟我抢这皇位,就算你成功了,也只会让天下人耻笑。你若好好的,当你的越王,我保证给你最大的权利,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何苦非要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越王听到楚谨信的话之后,不怒反笑。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听起来有些渗人。 笑了半天之后,他终于停下来。目光里满是讥讽。他说:“你既然是我哥唯一的儿子。怎么没有遗传到他半点聪明?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跟我谈条件?你有什么倚仗呢?成王败寇,历史不还是胜利者说了算吗?有什么好担忧的?” 说罢,他哈哈大笑了声,就要转身离开。 第二百四十二章 援手 他面前的楚谨信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抬脚就要走,想必他出去之后就会让外面的侍卫进来,把他给杀了。 没想到啊,他还没有给楚墨白造势。还没能让他能在朝廷站稳脚跟,还没有找到下一个接班人,真是可恨。 楚谨信忍不住攥起了双手,他紧紧盯着越王,那眼眸里尽是不甘。 然而越王的身影突然停住了,楚谨信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去,居然看到了慕容长松和慕容欣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越王的面前两尺的地方,悄无声息。 楚谨信一见,立刻大喜。刚想上前,去两人身边,就见慕容欣上前一步,把手中弯刀横在越王的面前,厉声问道:“是你杀了秦玉楼吗?” 感受到颈边冰凉的温度,越王丝毫没有慌乱,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慕容欣一番,似乎是才明白过来她的身份,有些傲慢的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 慕容欣气急,她的好姐姐,与她感情深厚,在越王的眼中,也不过如蝼蚁一般,想杀便杀了。 慕容欣狠狠的咬着牙,她握在弯道上的手青筋毕现,似乎随时都要用力,取了越王的人头一般。 慕容长松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他不会阻止慕容欣杀掉越王。因为他知道,只有杀掉他,才能以解慕容欣心中的怨愤。 她沉浸在失去杨将军和杨夫人的悲痛中,已经许久了。慕容长松想让她走出来,变得和从前一样。 楚谨信则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看着,他的心情与刚才无二,刚才他是怕自己死掉,现在,他是怕越王死掉。 越王当然不能死在他的御书房里面,传出去,外面会说他,弑杀亲臣,说他暴虐不堪,说他枉为明君。 到时候,他怕是怎么洗都洗不白了,他正需要百姓的支持,正需要立威信的时候,此刻绝对不能出岔子,越王绝对不能死在他的御书房。 楚谨信胆战心惊的看着慕容欣的眼眸,里满是狠厉之色,要是看的认真,还能透过这些,发现了她眼中闪过的悲痛。 慕容欣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杀了越王又能如何,她的秦玉楼再也回不来了。 越王则挑着眉看着她,似乎对于自己的命,此刻掌握在慕容欣的手中,毫不在意。 他开口道:“你杀不了我的。” 这句话是对慕容欣说的。说完,他又转头看向楚谨信,说道:“你且等着,不过三年,三年之后,我定会挥师北上,灭了你的国家,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正经的。夺得你的皇位的。这皇位由你们父子来做,真是玷污了它。” 楚谨信一听,心中慌乱,立刻上前,就要帮助慕容欣制服他。 然而,慕容欣刚想发很用力伤了他时。 越王却诡异的一笑,身形飘忽,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两人的袭击。 紧接着一闪,拉开距离,扬声喊道:“夫子!还不现身,在等什么呢?” 不待众人反应,立刻有一身影破门而入。 这人,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束起,胡子留的老长,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没有来的觉得应该尊敬于他。 他缓慢的走过来,然而,却给屋内众人一种压抑之感,似乎他的脚步步步踩在了他们的心口上,莫名让他们觉得心慌无比。 楚谨信武功最弱,他最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威压。然而,他立刻意识到此人来头不小,想必功力高深,这股威压像一座山一样,施加在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浑身发软着,就想要躺下去。 然而骨子里的尊严,让他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努力使自己站的更直。 慕容欣虽然有不适,然而她抓住了慕容长松之后,这种感觉便立刻消失了。 抬头看向慕容长松,慕容长松此时,眸子幽深,慕容欣从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模样,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慕容欣心中的石头缓缓下沉,她知道,这将是一个劲敌,就连慕容长松也感觉到很棘手。 在场的众人皆没有说话,冷静的看着那个被唤作夫子的老人,缓缓地走来,每一步,都稳若泰山。 那个老人终于走到了慕容长松和慕容欣的面前,扫了一眼慕容欣和慕容长松,然而,他的视线从慕容长松的面上扫过时,慕容欣能清晰地看到了他眸中的惊讶。 他“咦”了一声,又反复打量了慕容长松两眼。说道:“这位小友,看起来有些面熟。” 慕容长松握紧了手中藏在袖中的剑,不言语。 那老人反复的“啧啧”了两声之后,轻轻地敲了敲脑袋,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是你们?奇怪,你们不是号称不出世的吗?” 慕容长松瞥了他一眼,似乎好奇他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越王瞅准机会,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楚谨信抬脚刚想去追,那名唤做夫子的老人,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楚谨信的双腿立刻便软了。 他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撑住身子,这才没让自己丢脸倒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越王越来越远,然而楚谨信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夫子又看着慕容长松,继续说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真是令老夫叹服啊。” 慕容长松冷眼看了他,说道:“你打不过我的。” 夫子微微一笑,拢了拢衣袖,气定神闲的说道:“这个,老夫从见你第一面就知道啦,不然,方才老夫也不至于发出如此惊叹。不过,老夫今日的目的并不是要打败你,只要拦住你便好,拦住你片刻,便能换得越王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慕容欣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帮他?你可知你这回帮了他,他在出去,招揽大量士兵,在各地造反,必将引起百姓流离失所,扰百姓安宁。这对无辜的老百姓来说是多残忍的一件事,你又拦了他,便是在犯罪。” 夫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姑娘说的很对。只不过我欠了他一个恩情。不得不报答与他,当然。我只是为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护住他的命。以后的事我也管不着了。谁叫我欠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呢?” 这人说的话,听的慕容欣直冒火,恨不得想直接抽出弯刀,一刀就朝他劈下去。 然而,楚谨信却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这是刚才,面前这个人刚出现时,慕容长松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似乎在保护她一样,把她往他的身后带。 这一幕落在了对面夫子的眼中,他的眼神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开口,看向慕容长松说道:“小友,跟你商量一下。我们不要动手,只需在此等待片刻。等越王离开,你们放他一条生路,可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慕容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来,“想都不要想。” 她知道,他们两人中间一定有一场架要打,于是自觉的退开,走到了远处,躲在了离他们远一点的距离处,静静的观战。 确认慕容欣的位置之后,慕容长松立刻掏出藏在袖中长剑,这是慕容欣第二次看到他的武器,这才是他的本命武器。 此时,御书房内并没有任何光亮,然而他的剑仍然在散发出光辉。 他的剑正在嗡嗡作响,似乎像一个渴血的战士一般,等待这战斗的那一刻。 慕容长松手中长剑,直逼夫子而去,然而,夫子脸上,立刻现出遗憾之色,似乎是在可惜,终于还是动起手来了。 眼见着慕容长松的剑越来越快,就要到眼前时,他猛然从身后掏出一个木棍。 “当”的一声,把慕容长松的利剑格挡开来。 一招不成,慕容长松又换了一个姿势,重新开始进攻,几个回合下来。 慕容长松越战越勇,反观那夫子,可能因为年老,看起来反而有战败的趋势。 慕容长松一剑袭来,这一次,夫子手中的木棍,终于抵挡不住慕容长松利剑的凌厉攻击,断裂开来。 夫子看着断成两截的那根木棍,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叹了口气,说道:“这棍子,跟了我许多年了,居然被你打坏了,太可惜了。这下又得重新去寻找一个趁手的武器了。” 慕容长松凝眸,他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老人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这人不像是来打架的,只是就像是在应付一般,走个过场一样。 他在仔细的,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以防他,突然出什么招数。 看了半天之后,夫子只是在心疼他的棍子。 慕容长松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你打不过我的。” 又说这一句话,那夫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是回答道:“我说了,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拦住你。” 慕容长松盯着他手中断成两截的棍子,不屑的说道:“你的棍子,你的武器,已经断裂了,你已经没有,能招架我的能力了。再动手,我就会伤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夫子叹了一口气,接着似乎是十分认同他的话一般,开口道:“小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老了,不中用了。如今,居然连一个年龄还没我一半大的后生,都打不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强敌 不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欠人的恩情,摆在这里。我若是就此罢手,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小友。再来战几个回合吧。”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见那个老人还是不肯罢手。慕容长松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重新拿起武器,这一次,他要一招之内,就把他击倒。 速战速决,不能耽误正事。 眼见对面的夫子拿出了一把小匕首当做武器。慕容长松虽心中疑惑,然而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虽年轻,只能胜在武力高强,然而还是吃亏在年轻。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谁知道这个这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老人,脑子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 身形微动,慕容长松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的接近夫子。 然而那夫子却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看到当前的形势,他反而微微一笑,眼含深意的看了慕容长松一眼,手中匕首顺势挥出。然而,他的方向却不是对着慕容长松而去的。 慕容长松定睛一看,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匕首的方向正对着慕容欣而去。 他的武功虽然在夫子之上,然而这个夫子的武功也不弱,他的实力足以碾压慕容欣。 如今他的匕首,他只是轻轻一抬手,那把匕首便飞速的朝着慕容欣飞去,只一瞬间,便飞至慕容欣的眼前。 慕容欣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匕首旋转着迅速靠近他,她只觉得,她仿佛被那把匕首锁住了身形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慕容欣不由得心中毛骨悚然。 她不禁暗想,这就是高手的实力吗? 眼看着匕首越来越近,不过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许多事情。她要死了吗?她就这样死了吗?好不甘心,还没有给秦玉楼报仇呢?就这样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慕容长松了,她还没有告诉慕容长松,她的那个秘密。 她还没有跟慕容长松正式成为夫妻,她好想跟他一起,生一堆孩子,跟他一起,过余下的一生。 还没等她想完,匕首就掠至她的眼前。 慕容欣绝望的闭上了眼。等着这把匕首刺入肉体的痛感。 然而下一秒钟,她的身子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反而是一个温暖之极的怀抱。 慕容欣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于这一刻静止,她看到慕容长松的眉眼,明明带着痛意,然而见到她睁开眼,立刻便布满了柔情,满是殇情。 他说,没事的,慕容欣不要怕,我保护你。 这一刻,慕容欣很想放声大哭。 慕容长松,又是慕容长松,他已经替她挡了两次伤,每一次都是致命的。 看到他强忍着疼痛,却仍然要安慰她不疼的,没事的,慕容欣只觉得心痛如刀绞,恨不得被匕首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时,她听到慕容长松闷哼了一声,那是难以抑制的痛楚。 慕容欣立刻慌乱的翻身起来,查看他的伤势。她的手触摸到了濡湿,温暖的鲜血。眼泪便立刻掉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道:“傻哥哥,你下回再给我挡刀子,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发誓。” 慕容长松虚弱的笑了笑,然而他不肯说,再也不挡刀子的话,只一遍遍的在嘴里重复:“慕容欣,我说过了,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终究还是让越王逃了,楚谨信恨恨地看着越王离开的方向,气的目眦欲裂。 没想到,他的亲越王,居然如此逼迫于他,甚至想要他的性命,一点也不顾手足情深。 楚谨信目光阴鸷的望着朝颜宫的方向,那是月太后的皇宫,那里坐着一个,和月太后长得十分相像的人,此时可能正在被越王的人救走,他知道,越王一定会来救月太后离开的,他的目的,即是在此。 因此,他不仅找了一个和越王相像的人,而且还找了一个和月太后相像的人。 只要越王没有发现,月太后是假扮的,那么她就可以成为他的细作,一直给他输送情报。 越王最大的缺点便是情深,他一直记挂月太后。从始至终,月太后都是他心上的白月光。因此,他才想出这么多计策来,甚至不惜,为了月太后,要抢他的皇位。 这一切,楚谨信都从他的皇兄给他的密信中知道的,这个密信是他前几日刚从老太监的手上拿到的。那个老太监把密信交到他手上时,心满意足的告诉他,他已经完成了此生在世上的使命,他就要就此追随先皇去了,说罢,竟然当场撞柱而亡。 楚谨信心中不由得大受震动。 他没想到,居然有对皇兄如此忠心的老太监,一片丹心,苍天可表。 他的皇兄给他的信中,告诉了他当年他们三个人的纠葛,更告诉了他,杨将军究竟知道些什么秘密。 想到如今,慕容欣也知道这个秘密。楚谨信眼中不禁,阴鸷连连。 他望向御书房的方向,那里有慕容欣,此刻,她正抱着受伤的慕容长松,痛哭流涕。 楚谨信的目光冰冷,此刻,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世间最冷的冰霜一般,冻人心魄。 楚谨信眯了眯眼眸,最终收回了视线,他抬脚,朝地牢走去,那里关押着真正的月太后。 阴冷而潮湿的地牢,月太后把自己裹在唯一的一个小被褥里。然而,这条软薄的小被褥,很明显并不能为她抵御阴冷。 裹着外被褥的她,肉眼可见的在颤抖不已。听到动静,她立刻看向来人。看到是楚谨信时,她的眸中带着十分的失望。然而她却不敢说话,低下头,静默不语。 楚谨信当真是摸准了她的性子。她就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少女。这么多年,一直被越王和他皇兄好好的保护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更没有经历过什么人心诡计,她心性单纯,秉性善良。只是可惜,她身处最肮脏的皇宫之中。与这个皇宫处处格格不入,注定了她命不长久,前路坎坷。 楚谨信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质问道:“是不是你,给我皇兄下的毒?” “下毒?”月太后惊愕的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下什么毒?谁中毒了?是景泽吗?景泽,他怎么中毒了?他不是生病而亡吗?” 楚谨信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眼前的月太后是真的,还是装的,假如是装的话,只能说她的演技天衣无缝,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作假,让他都不由自主的,下意识的想要相信她。 然而想到她的一生,楚谨信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楚谨信随便找了个地方,俯身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嫌弃地上的污渍,会弄脏了他锦绣的华袍。 看他这架势,似乎要与月太后长谈一般。 “你可知,我皇兄,他对你很好?”楚谨信开口问道。 他皇兄给他的密信有五六页之长,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把上面全部看完。甚至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像他从前认为的那般,就是个蛇蝎美人,心肠狠毒。 他皇兄说,他从前只是听他皇爷爷的话,娶了她为妃,断了他越王的念想。只可惜,在后来与她接触的过程中,他真的发现这个女子,与别的女子不同。 她就像是坠落人间的精灵一般,不谙世事,正是这份单纯和毫无心机的模样,征服了他和越王,以至于两个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越王如今还在想着得到她,甚至不惜为她,筹谋一场大事,不管是对是错。 只能说越王,是个重情义的男子,而他显然没有越王这么重感情,看待她也没有比越王一样,她对他更重要。 然而,他自认他对她很好了,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锦罗绸缎,金银财宝。外国进贡的贡品,价值连城的宝物。 只要他能想到的他,全都搜刮来,堆在了她的皇宫里。 只可惜,她并不开心,她的心里有越王,她的身和心都曾经属于越王过,就算他做再多的努力,也得不到她的心。 如今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对她而言,只是一座囚禁她的牢笼,是一座华丽的牢笼。然而,却还是禁锢她的自由和天性,让她的天性得不到舒展,让她从一朵鲜花,变得渐渐萎靡了。 还好,她的单纯被他保护的很好。她还是可以做从前那个活泼天真,无忧无虑的少女。 他知道,她身边有越王派来,看着她的人,是他特地派去的,越王以为能瞒过他,但是他不知道,他把一切都了如指掌,都掌握在手中,他也特地派了人,安排在月太后的身边,随时监听越王的动向。 不管什么事情,越王都会告诉她,他对她从来都不隐瞒,仿佛只有带面对她时,他才是从前那个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的少年一般,也确实是了,他周围的人全都带着目的接近他,只有月太后,越王在她的面前,是可以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的。 楚谨信看着面前这个过了很多年,容颜却没有任何改变的女子,问道。 “我皇兄,他对你很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失踪 他这一句话仿佛出道了月太后的伤心事,月太后,显而易见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找不到可以和她一起说话的人,她皇宫里的宫女不知为何,性子总是太死板,只要跟她多说一句话,就会跪下来掌嘴道:“奴婢该死。” 也不知,这个皇宫里的宫女怎么都这般无趣,不过是女人家的,聊聊天,拉家常,有何该死的? 听到楚谨信有心要和她说话,她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脸忧伤的说道:“景泽,他对我很好,但是景泽他,一点都不懂我想要什么,他只会把他觉得好的都给我,可是他给我的那些,我全都不喜欢,我坐妃子的时候,他许给我皇后的位置,我做皇后的时候,他又承诺给我全天下最珍贵的金银财宝,可是那些,我全都不喜欢,他却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把什么好东西都往我的朝颜宫里搬,把整个宫殿塞的满满当当的,只是我待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光店里,一点也不开心,那里面甚至连一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谨信在心底默默的为他皇兄难过,他皇兄当然知道,他给的那些,她全都不想要,他当然也知道,月太后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可惜的是,月太后真正想要的,却是他给不起的。 他皇兄觉得愧疚,觉得难过,越发的想要补偿于她,所以近乎变态一般的宠爱于她,惹得世间人皆知,月太后想要太阳,他皇兄绝对不会给她摘月亮,月太后想要星星,他皇兄也会帮个梯子去天上摘下来给她。 只可惜,到最后,他皇兄做的这些终究是无用功,守在他身边的,也只是月太后的身体,他一点也没有得到月太后的心,她的心,还是属于越王的。 楚谨信不禁有些同情起他的皇兄来,他想,这件事若换做是他的话,他绝对不会这样,有得必有失,把美人看得太重,那么这天下势必会轻了几分,那么他们如今辛辛苦苦打天下又是为了什么呢? 若非他一直看重于月太后,又总是迟迟不对越王动手。任由越王乱来,让他一步一步的,把势力发展到如今,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种局面。 不过幸好,楚谨信心中暗暗想到,幸好他皇兄还有一丝理智,给他留了一个杀手锏在手里,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越王。 因此,今日就算慕容欣和慕容长松不出现,他也是有办法,能够摆脱困境,绝对不会被越王杀死的。 只可惜这种事情,便如山饮水,冷暖自知。 越王,他在心中暗暗说的,既然你要对我动手,对我起了杀心,那么,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楚谨信 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过片刻,他便恢复正常,再次看向月太后。 在他的皇兄和越王眼中,这份纯真难得可贵,然而,在他眼中,楚谨信觉得,月太后此时,这种心态却幼稚的可笑。 他还是比较欣赏像慕容欣那种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使自己强大起来,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月太后这样一般,心智单纯,永远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人,永远只能被别人支配,生活的可悲,就像现在,她只能被他关在这里,没有任何办法能出去。 算起来,月太后此时,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不过,他是看在,她终究是他皇兄那心头肉的份上,而迟迟没有动她,要不然的话,为了绝了越王的心思,他恐怕早都把他杀了。 等楚谨信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慕容欣已经带着慕容长松离开了。 楚谨信想了想,让太监去御医院,唤了几个御医之后,一边带着御医去慕容欣的府里寻找慕容欣,无论如何,慕容长松受伤,总是跟他有关,他总不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慕容长松还在朝为官,正是礼部侍郎。 并没有多久的时间,马车就带着他到了慕容长松的府门前。 一进门,正想直接去慕容长松的房间,然而,不过刚进门,他却看到慕容欣正呆呆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两眼无神,甚至连他来了也没有注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谨信快步走上前,打断她的思绪,说道:“慕容欣,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慕容长松呢?我带了御医了,给他瞧一瞧身上的伤。” “慕容长松他,伤的不严重吧?” 楚谨信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把匕首,也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对于慕容长松来说,想来也只是小伤而已。 慕容欣呆呆的抬起头。 “那把匕首上有毒。” “有毒?”楚谨信震惊了,他没想到,那个夫子看着慈眉目善,并不像心狠手辣之人,谁能想到,他却在匕首上下毒,很明显,是想要人性命。 果然人不可貌相,姜还是老的辣。 想到慕容欣府上并没有什么懂毒理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慕容欣才在这里坐着,束手无策。 楚谨信立刻把他带来的御医拉上前,对慕容欣说道:“慕容欣,你看。我带了御医来,不如让他给慕容长松瞧一瞧,看一看是什么毒吧。” 他以为慕容欣会比任何人都心急于慕容长松的伤情。可谁知,慕容欣只是看了那御医一眼,紧接着,便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她说:“不必了。” 楚谨信惊讶的问道:“为何?” 慕容欣抬头看他,她的目光里满是失落。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慕容长松,他被人带走了。” 事情也不过发生在刚才。慕容欣把慕容长松带回他的房间,刚把他扶上床,转身出去,想要去寻找懂医术的人来,先给慕容长松诊治,然后她再去寻找楚谨信派御医。 只是,她不过才刚出门,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慕容长松的屋内有动静。 她还以为又是越王派来了什么刺客,或者是那夫子去而复返,谁知,等她心急火燎的回到慕容长松的房间查看时,却发现慕容长松已经不在他的床上,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商贾之家 不过他还是安慰慕容欣道:“兴许你娘是觉得此地不易治疗慕容长松的伤,他不是还中了毒吗?这里并没有什么材料,也没有什么工具,你娘也许是把他带走,治病去了,等慕容长松的伤好了,解了毒,他肯定会回来的。你娘又不可能把他绑起来,不让他回来吧。” “慕容长松。”慕容欣惨然一笑,她担心慕容长松的伤情,她也不知道慕容长松中了什么毒,看到你娘如此急色匆匆,她心中冒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总怕慕容长松伤势很重,中毒很深,也许娘把他带走,真的是因为此地没有可以救治慕容长松的药材,也许是慕容长松中的毒,很霸道。并不容易解呢。 慕容欣实在不敢往下想。 她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带着他那一堆人离开,便转过头去,没再看他。 楚谨信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示意那些御医悄悄的离开,不要再吵到慕容欣。 小青站在角落里,看到当今皇上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终于敢走上前来,坐在慕容欣的身边。 她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目睹了全过程。然而她知道,慕容欣此刻并不需要安慰。于是她并不说话,坐在一旁,默默的陪着她。 慕容欣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她也没有赶走她,她此时确实需要人陪伴。不然的话,心里的那股没有来的失落感总退不下。 小青坐在一旁,看着慕容欣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她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极为激流。和落寞。 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是一个是府上的下人,不清楚他们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在做什么事情,也不清楚她家小姐整日风风火火的在干什么? 她的世界和他们的世界都不太一样。在她的世界里,她只需烧火,做饭,收拾家务,闲暇时,去小姐的福贵客栈看一看。给宁欢帮帮忙,打一打下手,偶尔,再去看一看她哥哥。 这样的日子她便心满意足了。其余的,她也没有再多想。至于她家,小姐和少爷,她虽然同情,然而,她却觉得他们距离她甚远。尤其是少爷,老小姐并不是一般人,这一点,连她一个做下人的都能看出来。 老小姐她平日里神出鬼没,就说她那一手医术。上回少爷眼看着都快死了,然而却在她手上硬生生的被她救回来。这简直可以说是奇迹,小青活了半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老小姐,她一定不是一般人。 小姐,她是商贾世家的姐姐。然而家主的名声不好,因此,小姐也与一般的达官贵人不一样。 她自小受其他贵女子的欺凌,就和她小的时候会被比她的个头高的小孩儿欺负一样。甚至,她觉得,她家小姐比她还要可怜。 她不过是被丢石子,被骂没有人要的黄毛丫头。可是小姐呢?她可不相信。那些养在深闺中,心机深沉复杂的贵女们,只会朝她家小姐丢石头。 小姐过的辛苦,这也可能养成了她独立的性格。她不同一般女子的小家子气。小姐志向远大,她有目标,她有能力,她更有毅力。 她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做不成,她也会努力去做。这一点让她十分佩服。 “小青。”正当小青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慕容欣突然出声喊道。 “诶,诶。”小青立刻站起身,走到慕容欣身旁。“在在,在这里,小青在这里呢。” “扶我起来。”慕容欣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伸出一只手来,原来她是膝盖蹲麻了,起不来了。 小青注意到了慕容欣的眼睛。 相比较她刚见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多了许多沧桑之意。她不有点感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家小姐明显的成熟了许多。 她眼中的沧桑之意,居然颇有老人迟暮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她立刻伸出手去,抓住慕容欣的手,使劲一拉,将她拉了起来。又赶紧把她的身子撑在慕容欣的腋下,努力撑住她的身子。 然而慕容欣却把胳膊收回,勉强对她笑了笑,说道:“不用,我站的住。小青。你去宁欢那里取一些钱来。我要给秦姐姐盖一个灵堂,我要给她守孝三个月。” 小青却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此时的状况很不好,她担心,她走了之后,小姐没人照顾,会有什么意外。 然而,慕容欣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的去吧。小青无奈之下,抬脚往外走去。 慕容欣让人在她的院子里搭了一个灵堂。本来应该是应该把灵堂设在慕容府的,不过慕容府已经被楚谨信封了起来,此刻,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她也懒得再去找楚谨信求个特例。 因此就把灵堂设在了自己家里,也不管旁人说的吉不吉利,犯不犯冲,坚决的要求他们,赶紧盖好灵堂,摆好应有的东西,又把她秦姐姐的牌位请了过来。 不仅如此,她还特地从法华寺请了许多和尚,在灵堂的周围念经做法,念往生咒念了一天一夜。 不管她心里信不信,她总想要做的更多, 她想让她的秦姐姐去往西天极乐世界,想让他们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想让他们走的安心。不必再记挂她。 “秦姐姐。”慕容欣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此生感谢你们养育之恩,你们安心的去吧,慕容欣会照顾好自己。倘若有来世,慕容欣还要做你们的姐姐。” 越王逃走了之后,楚谨信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暗卫,想要查到他的位置,然而传回来的消息却毫无收获。 越王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声息,朝颜宫里,那个他找来假扮月太后的女子,也被越王一并掳走。 不知越王此时可发现这个女子是假扮的呢。 楚谨信站在最高的宫殿上,望着天边霞云翻滚,阳光普照大地,心中升起一片满足之意。终于打败了越王,皇兄,您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儿臣定会守护大京这片土地,保护大京的子民安康,朕定会当一个明君,名垂千史,千古流芳。 那天,楚谨信颁布一系列新法,百官虽不满,然皇帝以雷霆手段震慑,百官终不敢言,新法被执行,颇见成效,对大夏的经济,政治等,都做出了贡献,和平年代里,大夏的发展蒸蒸日上,百姓对于皇帝感恩戴德,大夏逐渐安稳了根基。 ………… 长生手里拎着一篮子蔬菜,还有几块猪肉,兴高采烈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一路上,时不时的有许多热心的村民给他打招呼,他一一有礼貌的回应,丝毫不见有任何不耐烦,足见良好的涵养。 有好事的大娘,眼中闪过戏谑的笑,笑嘻嘻的冲他问道:“呦,先生,又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去给你的小娘子补身体吗?” 长生淡笑不语。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微微颔首,笑的温润有礼。 他说:“王大娘。您就别取笑我了。对了!近来,怎么没见谦之来学堂听课呢?” 听到这,王大娘是想起什么事的,懊恼的皱了皱眉。说道:“这孩子,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居然给我耍起性子来。也不知他这性子随谁。跟我是一点也不像,脾气大的,倔起来,跟头牛一样,几匹马都拉不回来。这不。他跟他爹顶嘴,我说了他两句。他这不,正在跟我闹呢,几天没吃饭啦,先生,您若有空,不如来帮我劝劝他吧。” 长生的脸上立刻现出关心之色。他说:“不吃饭怎了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无论如何,饭绝不能不吃,不然,会饿出病来的。谦之这脾气。真要改一改,不然,他以后定会要吃亏的。” 王大娘一脸愁容,“这不是说吗?也不知他这脾气是随了谁了,他爹也不是像他这样的脾气,他爹都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他却还是这样。倔的跟头牛一样。” 长生抬脚想要进屋去看一看谦之,然而手上又拎着东西,家里正有人,有人正在等着他回去做饭。他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王大娘看出了他的为难,给他解围道:“先生,您先回去给您的小娘子做饭吧,谦之已经饿了几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我看呀,就该饿一饿他,让他长一长记性,回头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看一看他,也不碍事的。” 听到王大娘这样说,长生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就这样吧。午时过后,我抽空过来一趟。好好劝一劝谦之。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说罢,就告辞了王大娘,长生脚下脚步加快,快步回了家中。 刚推开门,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怎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还不赶紧回来给我准备饭吃。” 从屋内走出来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定睛一看,正是慕容欣,进入朝堂之后,明显让她成长了许多。她的容颜看起来越发绝丽,若说那之前,她是出水芙蓉的莲花,那么现在她就是照耀四方的牡丹艳绝天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把他弄丢了 只可惜,如今她的装扮实在不怎么好看。头发懒懒散散的搭着。似乎连扎起头发都懒得扎,头发都懒得梳理。嘴里叼着一根木棒剔牙,看起来行为举止极为粗鲁。 长生无奈的看了看她,说道:“你是不是又才起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总这样荒废了,那得浪费多少的大好时光?” 慕容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是珍贵的时间,那就应当用来睡觉,不然的话,岂不是浪费了。” 长生显而易见的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歪理。并没有多说什么,把菜放在了桌上,去净了手,撸起了袖子,又把菜拎进了厨房,一看就是准备下厨。 慕容欣抬眼,阳光正刺眼,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可惜,仍有刺眼的阳光,透过她的手,直刺她的眼睛,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阳光照射在眼睛上的温暖感。 长生是她的好友之一,一起长大的情谊,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赶过来照顾她。 慕容欣心中莫名的一阵心慌,这感觉仍然像许多年前一样。那时那个人还在。虽然是她的哥哥,他却一直在为她遮风挡雨,她快要习惯的时候,他却被她弄丢了,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慕容欣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又有些好笑。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岁月无声流逝,仍然抚不平这个伤口。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 最近沧州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为何。原本一向平安的沧州,最近不知为何,频频有采花贼的出现。 近日也不知为何总是不得安宁。 是夜,慕容欣一身黑衣,急色匆匆的行走在羊肠小道上,时不时的跳跃在两个房屋中间,身形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那时慕容长松被带走之后。她浑浑噩噩的许多天才走了出来。 为她的秦姐姐完孝之后。他在家里等了许久。她心中还抱有一丝期望,想着慕容长松行过来会回来找她。只可惜好长时间过去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那段时间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劲。 便带着他的妹妹一同在沧州住了下来这个地方。远离大京属于偏远地区,没有这么多的是非,更没有多少人认得他。 在这里住下之后,她也没有停止过寻找慕容长松。经常出去很久,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疲惫,说不出的沧桑之感,那种感觉就像历经半百的人,经历过一世的沧桑,心早已疲惫,然而身体却还在不由自主的行走,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长生觉得,幸亏不是自己,他理解不了这种事情,他年纪他年龄还小,实在是不懂。这种感情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倒是觉得能填饱肚子能养活他和妹妹已经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他知道他们这些贵人的脾气,多余的话他也没问。每次他收拾行囊要离开的时候,不过告知他一声,他也轻轻的嗯了一声,以示意自己知道了。 慕容欣这么久来,除了出去寻找慕容长松之外,别的时间大多待在家中。不过只有他知道,她只有晚上才会出门儿。 晚上的时候她也不知干什么去。到点准时就会出去。 长生虽然心中好奇,然而他也不敢询问多过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一点他十分清楚。你说只是他也没有张扬,甚至连他的妹妹也不知道。慕容欣的作息就变得很奇怪,让人捉摸不透。慕容欣白天很少出门。 然而她偶尔的一次出门,总会引起众人的围观。沧州只是一个小村子,很少出现像她这么出色的人,他身上的贵气是掩盖不住的。 因此众人一见到她,便立刻好奇的围观过来,或者赞不绝口。或者上山的上前与她交谈。然而她的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她总是撇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不说就回去了。 于是众人都以为,那是长生的娘子。于是每逢常常出门儿,他们总会也于着笑。他娶了一个美娇娘总成,在家中不愿意跟他出来。 这里地方偏远。沿袭的是有北方少数民族的传统,因此指定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出门儿。更多的女子都是出门儿夏天劳作。这里经济不发达。也没有什么富家子弟。民风淳朴。也是慕容欣考察了许久才决定带长生来,这个地方长生在这里,可以依靠他的学识。 做一个教书先生。穿上果然不负他所望。在这个地方越来越有威望。 推开一扇门,慕容欣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的主人并不在这里,因为昨天夜里,她遭到了采花贼的袭击,虽然采花贼并没得逞,然而这个姑娘却受到了惊吓,因此,她不敢在这里睡觉,搬到别的地方去睡了。 慕容欣奇怪,近来沧州不断出现采花贼。为何偏偏就在他们住在这里之后才开始出现?沧州真是不安宁呀! 慕容欣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因此这才趁着半夜,过来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 然而,搜寻了一番之后,一无所获。 刚要离开时,慕容欣的视线忽然被一件东西吸引。那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花瓶,然而那上面的花纹,慕容欣认的,那是千机阁,那个闻名大京的杀手组织的标记,这一个平凡小姐的家里为何会有这么一个花纹?她难道是和千机阁有关系吗? 慕容欣心中疑惑,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外面出现了一些动静。 慕容欣立刻抱着花瓶,闪身藏在了衣柜里。刚藏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个脚步声沉稳有力,慕容欣从这个声音中听出来。 她暗自猜测,这个来人或许是一个男子。女子走路轻轻巧巧,不会有这么重的内力。 不知来的是谁?他想要做什么?难道,是那个采花贼?故地重返?慕容欣立刻警觉起来,他想要做什么? 她屏气凝神,等待这个人的离开。谁知这人进来之后便没有动静了,等了半天,慕容欣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她觉得奇怪,难道他只是进来站着,一动也不动吗? 慕容欣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推开衣橱的门,一把抽出她的弯刀,深经半夜来到一个女子的闺房,竟然还是一个男人,想必这人也不安什么好心。 于是慕容欣劈刀便砍,然而,她的刀尖在距离那人的脸几寸之地堪堪停住。 再看到那个男人的脸的一瞬间,慕容欣恍惚了。手中的弯刀,连着花瓶一起掉落在地上。 这么久了,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人,这一刻,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这一刻,她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倒退了一步,喃喃喊道:“哥哥。”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踱了一层圣光一般,是不可琢磨,不可接近。看起来更多了一些神秘感。 只是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不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仿佛距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欣恍惚着上前,没注意脚下,又一脚踢倒了花瓶的碎片,碎片被慕容欣踢到了墙角,再一次碎裂开。 一连串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院子里的人。有人披上衣服起床,点着火把往这边走来。 慕容欣想要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她想要好好看一看慕容长松,这么长时间了,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她想跟他说话,更想抱一抱他,可惜的是慕容长松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 从窗外看到恍惚着越来越近的火把,推开另一扇窗户,便飞身离开了。 见他竟然直接走了。慕容欣心中着急。连配刀都顾不得捡,紧跟着追了出去。 几个起落之间,慕容长松的身形就消失不见,即便慕容欣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追逐他的脚步。 可惜的是,她还是没有追到慕容长松,慕容长松似乎有意避着她一般,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消失了。 慕容欣如疯了一般,找遍了整个沧州,然而却一无所获。 天快亮时,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长生的家中,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她终于找到他了,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对她呢?难道他不认识她了吗?慕容欣第一次察觉到了心碎的滋味。这比平日里漫无目的的寻找他,然而却毫无所获,来的更让人心疼。 与其是这样的结果,慕容欣宁愿还像从前一样。一直找不到他,也好过直接知道真相。她明明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可他如今却看待她像看待陌生人一般。在他心里。他已经不把她当作他的亲人了吗? 不知哭了许久,慕容欣终于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 她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怔怔的坐在床上。想不起来,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走出门,看到日头的西斜时,终于想起来,昨夜她见到了慕容长松。可是,慕容长松却不认识她了。他不过看她一眼,便走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见 她追不上他,她又一次把他弄丢了。 慕容欣出门儿时,长生正在张罗饭菜。见到他正好出来,便喊道:“慕容欣,你睡醒了,正好我刚要喊你起来吃晚饭。你一天一夜没吃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能受得了。” 慕容欣这才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只可惜,她此时毫无胃口。长生的妹妹叫做长乐,此时正一脸乖巧的坐在桌子前。等着慕容欣过来入座,跟她一起吃饭。 慕容欣来到了长乐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随意的说了一句,“长乐又长高了。” 长乐撅起小嘴,一脸不满。她说:“姐姐,不过一日未见,我就长高了嘛?再说,我是坐着的,你是怎么看出来我长高的?” 听到长生这一连串的发问,慕容欣顿时一噎,长生立刻拉下脸,训斥道:“长乐,不得无理。” 长乐冲他做了个鬼脸。便不再说话了。 长生看出来,慕容欣今日心情不好。一点也不同于平时。 他轻轻咳了一声。然而他却没有多问。这也是他和慕容欣之间的约定。不要过问慕容欣的事情。 只是,眼看着慕容欣一下子把米饭当做酱料。又把酱料当做米饭一口吃下的肚子。 长生看得喉头一噎,然而慕容欣却毫无知觉地咀嚼着。 长生终于忍不住问道:“慕容欣,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容欣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带有警告的意思,示意他过界了。 长生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不敢触碰到慕容欣的底线。 慕容欣这人平时看着说话随意。可是其实他在她面前很拘束,并不敢随意说些什么,他知道,她一向很有原则。 然而这时,慕容欣却想起来,长生一直在外头,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消息。 她便问向长生:“长生。你可听过最近镇子里来了一个什么人?跟这个镇子格格不入的人,长得特别俊秀,一眼看上去并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那种,就像天仙一般。” 长生沉吟了片刻,有些犹豫着开口道:“今日倒是听说了一个人和你描述的有些相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 慕容欣一听,立刻把筷子放下来,紧紧地盯着他的眼,迫切的说道:“你说给我听一听。” 长生回忆了一下,变把今天遇到的事情缓缓道来。 本该昨日去看望谦之,只可惜昨日下午,有些事情耽搁了,于是他今天才去看了谦之。 谦之可能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倒吃了一些东西,他去看谦之的时候,谦之正歪倒在床边,拿着竹签,一边剃着牙,一边愤愤不平,不知再说着什么。 看到长生进来,立刻便如好学生一般,坐正了身子,微笑着目送着长生进来。 长生失笑,然而却并不拆穿他。 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长生问谦之道:“怎么许久不见你去学堂了?落下了许多功课,知道吗?再这样,你都赶不上大牛他们了。” 听到长生这样说,谦之有些泄气的说道:“先生,我这终身大事都快没了,我还哪有心思去什么学堂?” 听到这里,长生不免好奇,他问谦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要和你父亲争执?” 谁知话刚出口,谦之就抱着他大倒苦水。 从他的嘴里,长生知道了。 长生的爹是一个屠户,以卖猪肉为生。他爹整日卖肉,因此大家都叫他胡屠户,这样叫的时间长了,旁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了,只知道他叫胡屠户。 可惜他并不甘心一辈子只当一个屠户。他出生的那年,他爹特意请人给他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期望他能走跟他不同的路。 跟杀猪不同而又人上人了一条路,那便是读书学习。本来谦之不同意去做这些酸腐的事情,他很乐意继承他爹的手艺,做一个屠户。 可是他爹不愿意,坚决要把他送入学堂。那时,他们也是争执了许久。 后来他终于还是妥协了,是因为他爹拿他心爱的女子来威胁他。 他爹说,他爱慕的翠翠,是隔壁开金店的掌柜的姐姐,她爹可看不上一个屠户的儿子。更不可能让他的姐姐嫁给一个屠户的儿子。 谦之这下子才如醍醐灌顶一般,决定洗心革面,拿着他秦姐姐给他准备的书本,去学堂认认真真的学习。 他专心学了两年,确实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等他在去对面的金店时,金店掌柜看他的脸上,居然开始有了笑意,翠翠也一脸扭捏之态。 谦之心中愈发得意,在学堂里,他学的更加认真仔细。 只可惜,再过了几个月之后,也就是现在的时间。 前一段时间,他再去翠翠,谁知道,翠翠居然对他避而不见。 几次三番下来,他都没见到翠翠的面。 这让他大吃一惊,一番调查下来,他发现,翠翠居然迷恋上了新来的一个卖艺的男子,那个男子在说书馆里弹古筝。 谦之去听了,他觉得那个男子古筝弹得不怎么样,到生得一副好皮相。 就像慕容欣说的,如天仙下凡一般。沧州镇中许多女子都被他勾了心魂,便如不要命一般,每日花了大钱,只为去说书楼里,一睹他容颜。 谦之生气了,找翠翠理论,谁知那翠翠却只丢下一句,让他回去照照镜子,便再也没有来见过他。 谦之气极了。 正要去找那个男子打一架,谁知他爹却拦住了他。他爹劝他好好安心学习,还有更好的女子在等着他后头。可是那时的谦之完全听不进去,又跟他爹吵了一架,他爹也生气了,直接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去。 于是谦之便以绝食抗议。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长生刚说完,就看到慕容欣不见了踪影。大门一晃一晃的,预示着刚才有人迅速地出去了。 秦楼楚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会沾足的地方呢。然而,她知道长生的话,他是不会撒谎的。 她心中惴惴不安地来到了秦楚楼,这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不肖她多做寻找,一眼就看见了高台之上那个男子,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发 “哥——”慕容欣眼含热泪,想要让那个光风霁月的男子看她一眼。 四周声音吵闹,多是女子激动、喧嚣的声音,她微弱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然而慕容长松像是听到了一般,她的话刚一出口,就见他抬头。 他的眼神直直地往这边投射过来。 见到慕容欣,慕容长松的眼中起了一丝波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飞身下来,掠至慕容欣的身边。 他的眼中古井如波,翻不出一丝涟漪。 慕容欣却激动不已,他终于不像昨晚一样了吗? “哥哥——” 慕容长松的手轻轻抬起,放在了慕容欣的头上,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楼阁。 被慕容长松拉着疾驰,慕容欣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手掐了自己的脸蛋,感受到一股疼意,终于欣喜的发现,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哥,你怎么在那个地方?”慕容欣问道。 慕容长松不说话,只是攥着慕容欣的手微微用了积分力气。 慕容欣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个时候,不管他要把她带去哪里,她都愿意跟着。 半天之后,慕容长松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带你去邯州。” 慕容欣隐隐约约想起,慕容长松出事之前,皇帝有说过这种话。 她歪了歪头,问道:“哥,你被谁带走了,他是救了你吗?” 是不是我们的娘?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问出口,有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她知道,要是问出来,就是慕容长松一生的伤。 没等慕容长松回答,她赶紧补充道:“哥,去哪里都好,只要跟着你。” ------------------------------------- 大半个月过去了,京城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传到邯州。 白墨初说他知道剩余的感染尸毒的人的消息,只是还不是时候,让夜兰和韩将军两人按兵不动。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夜兰还好,倒是韩以晨,他火爆的脾气,又是一个急性子,压根也等不住,要不是看在白墨初的身份上,他恐怕早都冲出去了。 奈何白墨初一再强调,让他不要坏了他的计划,韩以晨没办法,有火气就冲营里士兵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白墨初收到慕容长松要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慕容长松信中说辞隐晦,只说有一些事情耽误了他的行程,丝毫没有提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提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的事情。 白墨初把信纸折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夜兰。 夜兰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微微颔首,问道:“你这些日子总说时机不成熟,是在等慕容长松过来吗?” 白墨初答道:“也是,也不是,他若是能来,那我们正好可以借助他身上有古城的印记,潜入古城,他若是不能来,我也知道那些人的位置,不过,我怀疑,控制他们的人,和玄一教教主有关,或者说,他就是你玄一教教主,他和那个古城有关,他目前并没有用那些东西害人,行踪也神出鬼没,偶尔带一个人出来,我们不方便动手。” “救了一个人,剩下的被他藏起来的人,我们就不一定能救出来了,他一看就是敏感警惕的人,绝对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原来如此。”夜兰点点头。“慕容长松大概要多久的时间能到?” 白墨初想了想,说道:“从他在的沧州到这里,大约十天左右的时间,不知道他会不会骑快马,若是会骑的话,可能还会再快些。” “我知道了,”夜兰把医疗箱背起来,准备出门,“那我们这段时间,只要在家里等着他过来就行了。” 白墨初见她准备要出门,不免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夜兰回首:“这段时间你不在,我闲着没事,就给邻里乡亲的看病抓药,他们也就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我想着反正是帮个小忙,不妨事。” 白墨初想跟她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能少一些事就少一些事,不过他也知道,要让夜兰眼睁睁地看着有人生病,而他在一边无动于衷,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她一声:“万事小心!”就随她去了。 夜兰来到一公里之外的韩家,这一家人有一个独生的儿子,整日里跟宝贝似的,这会儿,孩子生病了,哭闹,喝了好些人开的药,都治不好病,有被夜兰治好病的人推荐了夜兰给他们,他们全家正一筹莫展,邯州镇上的大夫都被他们找遍了,这会儿还有人现身说法,推荐给自己治好病的大夫,他们想都没想就赶紧上门,来请夜兰看病。 结果那小儿只是吃坏了肚子,腹痛不止,也没有什么大碍,之前的大夫没能给他只好病,是因为这个五岁小儿,嫌喝药苦,每一次喝药的时候,总会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把药倒了。 夜兰知道病症所在,趁着没人注意,加了甜儿草进去,她偷偷地叮嘱那个大眼睛的孩子,告诉他这是一个甜的药,不信他可以试一试。 那小孩半信半疑,把药碗端过来,深深嗅了一口,真的没有嗅到半点苦气,这才尝试着浅尝了一口,发现果然不苦,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这可把韩家一家人高兴坏了,连连给夜兰道谢,夜兰却没有收诊金,她本不欲多说什么,见孩子乖乖喝了药,把药方留下,嘱咐他们一天几次,过了几天之后,就可痊愈,之后,就离开了韩家。 夜兰离开之后,路上,遇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 夜兰侧耳倾听了一番,不禁皱眉:“这声音,不又是那个蒋超大骗子吗?” 上一回夜兰刚刚拨开人群进去,谁知那蒋超一看见她,立刻变了脸色,匆匆留下一句:“贫僧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情,今日之事就免了,下回再说,下回再说,告辞!” 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一回真是巧,蒋超又出来行骗,正好,又给她撞个正着。 夜兰又一次拨开人群走了进去,这一回,蒋超显然也看见了她的身影,让夜兰意外的事,他的目光之事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移开了,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怪了! 夜兰暗自惊讶,这人自从她几次三番揭露了他的骗局之后,见着她就跟老鼠见着猫一样,这回,怎么这么镇静? 夜兰按兵不动,准备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这一回,贫僧还是敢说,贫僧能一连七天,不吃不喝,只因贫僧是金蝉子转世,受佛祖之意,来此点化众生。” 蒋超声音沉稳的开口,若不是夜兰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真要给他这一副身穿袈裟,双手合十,稳健有力的声音给骗了。 夜兰都如此,更不必说别人,本来就是一见荒诞不经的事情,配上蒋超的一身装扮,和他一脸“我佛慈悲”的表情,围观的百姓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这是个骗子,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朝着声音的发源地望去。 是王财主,他在邯州,算是有些名气的人了,家传好多财产,据说他王家的财产,就算他们王家的人不作为,也够他们挥霍好几辈子的了。 当然,这话说得夸张,是真是假有待考证。 王财主指着坐在地上的蒋超说道:“怎么可能有人不吃不喝在这里呆上一个星期,这很明显把人当成傻子,耍着玩呢,谁要是相信他的话,谁就是个大憨子!”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直把众人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当下,立刻有人忍不住反驳:“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只可能嘀咕的声音太小了,王财主压根也没有听到。 夜兰倒是意外地看了他好几眼,这人,是真的觉得这是个骗局,还是蒋超请来的托? 是蒋超新的骗局? 再看蒋超,他神色未变,仍旧是一脸沉稳之相,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位施主,你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们就在这里围观,贫僧愿意让你们看着,七天七夜,倘若我要是喝一口水,吃一口饭,那我这个人,就交给你们处置,若是我能做到七天七夜不吃饭、不喝水,那么,你就输给贫僧一千两银子,你可愿答应?” 话已出口,众人一片哗然,这,一千两银子,那可是不小的数目,王家虽然有钱,却一向抠门,让他拿出来一千两银子,那可比登天还难。 众人的眼光都巴巴地黏在王财主的身上,蒋超脸上带着微笑,落在王财主的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 这怎么办?王财主确实不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再收回去吧,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 气氛越来越紧张,王财主终于一咬牙,他就不信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好,我赌!”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吃不喝 这么一说,周围人立刻发出了一声叫好声,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不过是他们乏味的生活中的一片乐事,不管谁输谁赢,他们只要看个热闹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蒋超微微颔首,仍旧是一副大师气派,气定神闲,他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周围的乡亲们给贫僧做个证,施主言而有信,应当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倘若我真的能说到做到,海王施主不要反悔。” 王财主被他这么一激,咬着牙笑了:“自然不会,我王某人,方圆几百里,都听过我的名声,我王家财大气粗,区区一千两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蒋超微微一笑,说道:“就如此,那就从现在开始吧,贫僧今天也和诸位话了半天,可是滴水未进,一粒米都没吃,从现在开始,王财主和周围乡亲们可以轮流看着我,不管白天黑夜,我绝不会吃一点东西。” 他这么一说,王财主还真的好好考量考量,该怎么安排人看住他,让他没有机会偷吃。 想了想,他说道:“我会安排我府上的家丁,过来人早晚轮流的看住你,还有乡里的百姓,请你们给我作证,谁家显得无事,就来看一看这个人,他若是有丢吃东西,直接乱棍打死这个死骗子。” 周围百姓一片附议声,倘若真是骗人的,那他们也乐的瞧见这个骗子被揍。 最后,王财主准备要走时,转过身沉沉地看了蒋超一眼,说道:“倘若是你不幸饿死了,那可跟我王某人无关,我们提前说好啊。” 蒋超点头:“那是自然,施主不要多虑。” 王财主听到蒋超的保证,这才满意的回头,回府上喊家丁去了。 夜兰静静地看着,她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蒋超的新把戏了,不过,她并不准备拆穿他,她想看一看,这蒋超,是准备怎么样不吃不喝,撑过七天的。 恰巧这时,蒋超的眼神转过来,看向了夜兰,那眼神中,有一丝丝地挑衅,夜兰暗自好笑,难道,他以为,这一次她没有拆穿他,是因为他的骗术天衣无缝,连她自己都没有看出来吗? 夜兰轻笑一声,不准备和他计较。 看这架势,蒋超是准备在这里呆了好些天,不会离开了,夜兰看了看日头,已经中午了,摸摸肚子也饿了,该回家吃饭了。 瞥了蒋超一眼,夜兰就要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夜兰都想去街上那个地方看一看蒋超,奈何手上还有医患,她一直没有腾出空来,等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把手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夜兰又一次来到了那条街上,实际上,就算她不来,她也知道最新的进程,蒋超跟王财主打的这个赌,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邯州,邯州的百姓正愁没乐子呢,这下好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蒋超,就连远在邯州边缘的韩以晨都知道了。 特地向夜兰打听这个事情。 夜兰在街上也听说了,无非就是蒋超已经坚持了五天了,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当真是不吃不喝,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奇怪的事,他不吃不喝,还是要方便,不过,他去方便的时候,还是有人跟着,甚至,就在旁边看着他。 尽管王财主相信,他不可能是去吃屎吧,然而为了那一千两银子,他还是在厕所也派了人,几乎是看着他方便。 这一点,蒋超竟然也没有异议,从容的小解,大便,就当身边那个虎视眈眈的人不存在一般。 蒋超坚持了几天,王财主就磨了几天的牙,几天下来,蒋超没见瘦,倒是王财主,这些天茶不思饭不想,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 他甚至有些后悔,那天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为了出风头,输了这一千块钱,实在是个亏本买卖。 因为这件事,他白头发都多了很多。 眼见着已经第五天了,再过两天,只要蒋超还能坚持两天,他的一千两银子就要白白损失了,王财主一咬牙,亲自看在蒋超的身边,差不多是跟他同吃同睡,这幅模样,邯州百姓都知道他是怕输了那以前两银子,才做出这幅模样,心中暗自发笑。 夜兰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王财主坐在蒋超身边吃烤鸡,他吃的满嘴油,吃的津津有味,想要故意引起蒋超的食欲,奈何蒋超压根不看他一眼,一声“阿弥陀佛——”,转头看向了别处。 尽管蒋超不去看他,他的神态仍旧平和,啃起来就没有受王财主的影响。。 夜兰围在他旁边,仔细地观察着蒋超,蒋超看见她,神色未变,任她打量。 夜兰在听到蒋超还要方便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人一定是偷吃东西了,可能他偷吃的技术太高明,没有人发现。 不然,几天不吃不喝,他的肚子里哪还有东西需要排泄出来? 蒋超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夜兰看到他穿着一身袈裟,那袈裟王财主已经搜过了,藏不了什么东西。 还有放在他身边的手杖,那上面是一个虎头,看起来倒是一副庄严之相。 这也被王财主搜查过,藏不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夜兰的视线被他身上的佛珠吸引,这佛珠,王财主也检查过,不过,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都没看出来那里面有什么古怪,就把它忽略了。 见到夜兰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佛珠看,蒋超也不在意,反而大大方方地把佛珠拿下来,放在手里把玩。 她身后,王财主在暗自咒骂,自己这是到了什么霉了,摊上这桩子事,看样子,王财主的心中也已经信了大半,可能不是信这蒋超是什么金蝉子转世,信他不用吃东西,或者他有高超的技巧。 王财主已经认定这两天的时间,蒋超也能挺过去,这赌约,他是输定了。 夜兰在一旁观摩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不急,现在还不是拆穿他的时候,等过两天,赌约算数的时候,才是谜底揭晓的最佳时机。 又过了两天的时间,到了王财主和蒋超赌约的最后期限。 经过这七天的时间,邯州百姓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听说今天有很大的热闹可看,大多数人一早就来了。 等到中午时分,他们的最后期限都到了,王财主派了很多人日夜不休地看着蒋超,仍旧没有见到他吃什么喝什么,若是到了中午,蒋超还能撑住,那他赌赢了,王财主就要白白给他一千两银子,想到一项抠门的铁公鸡也有吃瘪的时候,邯州城的百姓忍不住心里乐呵。 夜兰来的时候,蒋超坐的地方围了很多人,七天过去了,蒋超亮色未变,一点也没有好几天不吃饭的虚弱感,相反,一串佛珠在他手中悠闲地转着,他低垂着眉眼,气定神闲,就等着晌午时分的到来。 这个时候,有人不禁嘀咕了:“这人,真是七天都不用吃喝,寻常人早都饿死了,你看他,哪有一点像是没有吃饭的样子,难不成,他真的是金蝉子转世不成?”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也嘀咕开了,指着蒋超,不住地在说些什么。 蒋超动都没动,他听见了那些人说的话,如此造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个时候,一句话不说,保持神秘感就对了。 夜兰就在人群里,听到周围人快要把他封神的话语,无奈极了,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愚昧,封建迷信思想,简直根深蒂固,但凡用正常思维解释不了的东西,全都给予了他们神化的色彩。 蒋超一直没动,要不是他转动佛珠的手还有动作,百姓们审核以为他死了。 他们围成一团,对着蒋超窃窃私语。 再看王财主,此时的他,简直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自己就不该答应这种荒唐的事,他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有备而来,是他轻敌了,这人,很明显就是个骗子。 王财主咬牙,他在想该怎么想办法找个理由不付钱,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拆穿这个骗子的伎俩。 不然,这么多百姓看着,他总不好赖账吧,他王大义虽然抠门,但还是要那几个薄面的。 然而,王财主愁苦地看了蒋超一眼,太难了,要是有人能看出来,不是早都说了吗? 他喟叹一声,看起来,他要白白损失那一千两银子了。 就在这时,蒋超的身影忽然动了一下。 众人一片惊呼。 只见蒋超缓缓活动了一下坐的发麻地腿,冲着众人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微笑,说道:“腿麻了,待贫僧缓一缓,去方便一下,等贫僧回来,”他看了看日头,说道:“大约时间也快到了。” 蒋超看向王财主,笑道:“贫僧相信施主说话算数。” 王财主一脸菜色,他像是吃了大苍蝇一样,吞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过,他还是没忘记招手,示意王府的家丁跟上,看着人方便他是在没有这种嗜好,因此,这种不雅的事情,只能让下人来做了。 蒋超道了一声谢,施施然离去。 第二百五十章 是骗子 就在这时,夜兰敏感地注意到,蒋超离去的时候,身边的权杖放在了地上一动没动,手上淡淡佛珠还拿在手中。 看样子准备带着一起去方便。 这明显不合常理,这佛珠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样带着,去方便的时候能方便吗? 然而她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蒋超旁若无人地离开。他身后,立刻跟上了好些人。 ------------------------------------- 蒋超一身神清气爽的回来,回来之后,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是来到了王财主的面前,微微行了一礼,说道:“施主,贫僧已经按照约定,七天不吃不喝,施主,您该践行赌约的内容了,施主在此处也是德高望重之辈,应当会言而有信吧。” 事到如今,王财主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咬着牙,盯着蒋超头上的光头,不甘地说道:“你一个出家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言外之意,你怕不是一个假的出家人吧。 蒋超微微一笑,说道:“贫僧要拿这些钱回去,捐赠给寺院,贫僧出来的时候,贫僧的寺院岌岌可危,有待修缮,光靠化缘,可化不到贫僧修寺院的钱。” 他施施然行了一礼,又说到:“当然,这钱既然是王施主所出,待寺院修成之时,贫僧定会让人,在寺院上刻上王施主的名字,王施主兼济天下,不失慈善之心,是在是我辈之楷模。” 这一通彩虹屁吹下来,王财主十分受用,不过他还是没有被他吹昏了头,他斜眼看着蒋超,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和尚,修个寺院要这么多钱吗? 要知道,秀寺院的大多数材料都是和尚们自己从山上寻找的,他们最穷了,偏偏这个人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要一千两,这可不止能修寺院了。 “你的寺院在哪,等我王某人有空了,就去看一看。”王财主又说到。 “就在西边太行山上,那有一间小寺庙,寺庙中和尚少,平时也没有什么人会去参拜。”蒋超回答道。 “这样啊,你这一千两银子,给你都用来修寺庙,显然,太多了。” “施主的意思是——”蒋超问道。 王财主还想拖延一下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然而,他是在是并不像把钱拿出来。 蒋超明白他的心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他问一句,他答一句,等着,他不信这人敢当面赖账。 王财主确实不敢,他这么拖延下去,发现邯州的百姓看他的目光都变了样,他一狠心,一咬牙,说道:“你跟我回去,我去给你拿钱。” 蒋超的嘴角微微勾起,等了七天,他就等这句话呢。 乖乖地要跟着他走的时候,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嗤笑声,蒋超直觉不对,抬眼,立刻往夜兰的方向望去,她是他一直提防的人,毕竟,他已经坏了他很多好事。 谁知,这一看,他并没有从夜兰的脸上看出来一样,夜兰脸色沉静,没有一丝嗤笑的意思。 蒋超转过头来,暗自舒了一口气。 “慢着!”这一声响起,蒋超立刻打了个激灵,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就出了变故。 不用想,他直接看向了夜兰的方向,见到众人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就知道,刚才那个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蒋超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相比于蒋超的不安,王财主可是大喜啊,他赶紧回头,找了几圈,才发现众人的目光聚集地,他的脸上立刻堆起笑脸,问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有大事,最好能闹起来,让那个臭和尚拿不了钱。王财主心情激动地想到。 夜兰注意到了蒋超不善的目光,她可没有丝毫害怕,她上前两步,来到蒋超的身边,绕着他环了一圈,这才对王财主说道。 “这位大人,你怕不是被这个人骗了,他是一个骗子,我再很多地方都见到他招摇撞骗,被我拆穿了之后,又换了一个地方骗人。不巧的事,这一回,他又遇到了我。” 王财主一听,脸一拉,眼一瞪,立刻指着蒋超说道:“汰,你这骗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你接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骗钱?” 蒋超慌了,不过只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淡定从容,十分有礼地对王财主说道:“施主,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女施主说贫僧是骗子,贫僧说自己不是骗子,我们谁都没办法拿出来证据,这就端看您要相信谁了。” “话说回来,王施主,贫僧可没有故意要接近您的,一开始,是您非要说贫僧是骗子,贫僧不过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才跟你定下赌约,如今,您输了赌约,若因为不想付钱,而找了这人过来,大可不必,贫僧走就是,不要您那些钱两。” 说着,竟真要收拾东西要走,周围响起了一片唏嘘之声。 王财主慌了,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可不就是坐实了他不想付钱,特地找个人来演戏的名头吗?这百姓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他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还怎么在这邯州城混? “哎哎哎,你先别走,把事情说清楚,我可没有找人来——” “你急着要走,可是怕被我拆穿了骗局,背上骂名?” 他的话被夜兰打断了,夜兰瞥了蒋超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笑话!”蒋超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他双手合十,不怒自威道:“贫僧乃是山上修行的僧人,本不欲和你们这些凡尘俗子计较,既然你要说,那就好好说说,我是怎么行骗的?” 方才他确实是想走,他的经验告诉他,碰上这个姑娘,他准没好事,大不了一千两不要了,他就不该执着,一开始在邯州看到夜兰,自己就该早早走的,只是这边的计划不知的差不多了,他终究是不舍得,想要放手搏一搏,谁知,他都这样了,还是被她看出来了破绽。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往事知多少 不过,刚才夜兰的话一出,他又变了想法,这人,不一定是看破了他的计策,也许,她是在吓唬他呢? 蒋超决定赌一赌。 ------------------------------------- 慕容欣和慕容长松并不是亲生的兄妹,慕容南风在娶妻之前,曾有一个侍妾,养在外头,慕容南风依着父命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还跟侍妾有来往。 即便后来,那侍妾有了孩子,他还是让她们母女流落在外,不敢将此事宣扬。 直到后来,她跟慕容长松的第一次见面。 ………… 彼时她正在进行不知道第几次逃家,半路上遇到无赖,是他救了她。 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中,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斜射在他身上,轻洒上一圈银色的朦胧光晕。 慕容长松身着玄端礼服,银冠束发,足踏云履,肤色如玉,眉目如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恍若出世的谪仙。 慕容欣的手跟被那人束缚住,远看像是两个人拉拉扯扯。 她莫名地心中一紧。她用力甩开云止,手脚慌乱地整理好衣服,干笑着说:“误会,呵呵,都是误会。” 云止收回双手,抱在胸前,他盯着男人看了良久,忽然笑开了:“确是误会。” 慕容欣正要松一口气时,又听见他似笑非笑的声音说:“你家娘子不小心看了我的身子,我却当她心悦于我,确是误会。” 慕容欣一口气下不去又提不上来,正想要不要翻白眼装晕时,无意间对上了慕容长松的目光。 淡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迷茫。 慕容欣不太敢与他直视。她低下了头,暗自咒骂,她以为这人是她那个便宜父亲请过来抓她的,实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尽管慕容家正妻不知道这件事情,慕容长松却知道,他有一个妹妹的事情。 在她的计划里,凭她的身手她有信心甩掉所有追兵,而眼前这个男人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并未察觉到她何时到来,也可能是刚才注意力全放在那个骚扰她的男人身上,没有注意到。 唉,大意了!她在心里哀叹。 清冷的声音再次开口:“你想怎样?” “不怎样,”云止语气逐渐变得趾高气扬,“我要娶她。” 听到云止猖狂的的语言,慕容欣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慕容长松——意料之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他轻敛了目光,微垂了头颅,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如晩云渐收,淡天琉璃,尚余空瘦雪霜姿。 再抬首,他清冷的眼中沾染上了几丝杀意,长袖一挥,一道光“嗖”得飞过,携带着凛冽的寒意,冲着云止直直而去。 是暗器。慕容欣下意识地要从衣服里抓住个东西击中它,慢了一步,她都没有看清云止是何时出的手,一个薄而利的烫金扇片就被他用手指夹住,横在眼前。 云止的眼中带着冷意,一动不动地与眼前男子对视。 而男子眼眸淡淡,仿佛刚才的暗器并不是从他手里发出的一样。 慕容欣感觉一股强大的寒气正在周围生成,后背一冷,慕容欣哆哆嗦嗦着正要开口,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鸟儿的啼叫,尖锐且急促。 云止当下脸色一变,对着慕容欣丢下一句:“等着我。”就闪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慕容欣立马觉得轻松许多,看见她的慕容长松还在盯着云止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 “那个,我不是,”她一开口,又觉唐突,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但是万一她的慕容长松要拿她问罪,甚至要浸她猪笼,她该如何?是以刚开口,她就闭上了嘴,“呵呵”干笑掩饰尴尬。 对面男子终于回过头来,看到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叫我慕容长松。” 说罢,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离开。 慕容欣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神思还处在放空的状态。 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他笑了,好像春风化雨,冰雪消融,潺潺流水惜烟霞。 她知山峦倾覆,冷月瑟杀,却不知有人可凭一笑乱了繁华。 回过神来时他俩已经在马车上,慕容长松定定地看着她,眸中荡漾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慕容欣没有心思管他。她弯着脑袋在思索这回回去,她父亲大人会拿鞭子抽她的可能性。 “放心。”慕容长松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轻轻地捋了捋她垂下的碎发,“我护着你。”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慕容欣的注意力,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刚见面的慕容长松。 马车上的他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的清冷,一双眸子像冬日的水潭,浅浅时是如水的澄澈,再往里看,便是深不可测,不可探究。 不知为何,这双干净的眼眸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如此绝色的男子,若他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她绝不会忘记。 她的手不自觉的抬起,想要轻轻抚摸一下他的眼睛,快要触及时才反应过来这么做有点唐突。 慕容欣回过头来,若无其事的盯着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车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视线的最后,是他灿如星辰的眼眸倏忽暗下来了。 良久,慕容长松动了动手指,轻轻地说:“我可以,”后面一句,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邀请你住进我家吗?” 慕容欣惊地猛地转头。 他低下了头,看不见表情,慕容欣惊悚不已,这难道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这男人,忒不要脸了! 没事,小问题,对付如此不要脸的男人,她很擅长。 哼!看来她的迷魂散又要派上用场了。 悄悄地摸到衣服里的迷魂散,她偷笑了两声,猛地把手一扬,抬脚欲走。 谁知还未来得及狂笑着喊出:“再见了您嘞!”胳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灰白的粉末,迷蒙的白雾中,她看见她的慕容长松一只手用衣袖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他眼神澄澈,眨了眨眼睛好像在疑惑,还夹杂着些许无辜。 慕容欣一怔,忘记了挣扎。她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出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慕容长松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惊喜如星云般在他眼中迅速聚集,“慕容欣,你记起我了吗?” “我真的见过你?”慕容欣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慕容长松。 眼前的慕容长松逐渐变得模糊,慕容欣有些无力地晃了晃脑袋,“我这是……完了,我自己扔的迷魂散,我忘记捂住嘴巴了,我个……” 话未说完,她便撑不住身子,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不要再逃跑了,慕容欣。” 元崇三百零二年,皇帝楚怀宇病危,众臣请命将皇位传给他唯一的皇子,楚墨白,楚怀宇拒绝,拟遗旨传位楚怀瑾。 楚怀瑾登基前一晚,燕王率兵攻入皇宫,意欲篡位,被楚怀瑾制服。出皇帝念其手足之情,不然那将其诛杀,改幽禁邯州,终身不得出来。 同年,慕容欣十岁,她第五次偷偷从整日关着的沉闷的院子里跑出来玩。 这一次跑得远了些,距离京城二十公里,有一个小镇。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是这个小镇最热闹的时候,附近各地人都赶来参与,搭香桥,接露水,拜七姐,穿针乞巧。赶来过节的人尤以年轻男女居多。因此,这个小镇也叫乞巧镇。 这一天是大夏国对女子最友好的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出家门,赶来过节,对她们来说,今天是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 慕容欣久闻此地大名,在家乖乖表现了几个月,终于趁她母亲放松警惕时,赶着点偷跑了出来。 乞巧镇上车马难行,人流如潮。路两边是手工制作的各种乞巧的玩品,摊主大多为和善的女子。再走几步,还有杂耍表演,小吃叫卖,祭拜织女乞巧祈福。 慕容欣如鱼得水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拿果脯,正吃得不亦乐乎。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叫骂声和女子的低啜声传来。 慕容欣咽下嘴里的糖葫芦,拨开人群钻过去看热闹。 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双眼哭的通红,时不时抬头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又低下头去无声地抹眼泪。 人群里是不住地讨论声,慕容欣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女子在买东西,掏钱两的时候一张男人的画像从她的衣兜里掉了出来,她着急,立马蹲下想捡,这画却被别人看见了,尤其是那人还是本镇的泼皮癞子,他快她一步捡起画像,看清了是男人的画像,立马阴阳怪气咋呼起来。 二八年华的女子,不在家中老实待嫁,居然私藏男子画像,简直是无耻荡妇,在大夏国,这种女子是要被沉湖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好,我娶她 听闻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冲着女子指指点点。 那泼皮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得意极了,仿佛 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高举画像,冲着围观人群扬声问到:“诸位可识得这画中之人?”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时,慕容欣的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接着一名文弱男子就被推了出来。 身后有人在笑着叫嚷:“是他,是他,他叫徐清。巡按御史之子,真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啊!” 人群中又是一阵爆笑。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听见“徐清”这两个字,猛然抬起了头,秋水般的剪瞳中还带着泪水,让人心生怜惜。 徐清刚被推出来时还在骂骂咧咧,待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时,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衫,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名女子本公子从未见过,她私藏本公子画像一事,本公子也从不知晓。我大夏国民风淳正,对待这种淫荡无耻的女子,理应沉湖惩之。” 话音落下,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行清泪从她脸上划过,她不敢相信昨日还对她温言软语的他今日怎会如此无情。视线缓缓从看热闹的人身上划过,他们一个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有好事者正蠢蠢欲动要冲过来把她沉湖。她就算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又有谁能为她做主。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终于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徐清暗自得意,这个女人他早就玩够了,正愁如何打发不影响他名声,如今,终于能摆脱她了。 正当有人冲过来要把女子绑了沉湖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且慢!”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 他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抬头向徐清问道:“她不过是藏了你的画像,为何要将她沉湖?” 众人沉默了半晌,哄然大笑。 徐清更是一边笑得喘不上气,一边指着他说:“哪里来的傻小子?” 慕容欣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那个清瘦的少年,很普通的少年,却有一双如清水洗过的眼睛。 少年对他们的反应很是不解,他皱了皱眉头,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带着他的画像?” 女子因为他的到来已经灰色的眼中萌生了希望,听到他发问,她如实回答:“是徐清给我的,他要我随身带着以示对他忠贞不二。” 听到女子要把事情的真相抖出来,徐清慌了,打断他们的对话:“这男的来捣乱的,快,把他一起沉湖。” 徐清是正七品监察御史徐晃之子,他的话在乞巧镇有一定分量,他说要沉湖女子时,众人还蠢蠢欲动,一见他要把男子也沉湖,众人的脚步就停住了,把男子沉湖,这可是杀人,在大夏国是要以命偿命的。 见众人没有动静了,徐清气坏了,正要摆出身份压人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又一个身影跳了出来。 “好生威风。” 徐清气急败坏,又是谁? 看起来是个未及笄之年的小女孩,梳着双髻,垂下来的发髻有些凌乱地被编成一对麻花辫,足见主人的不用心,杏圆的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然而她的双目却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慕容欣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她不忍那个少年孤军奋斗。 徐清一见是女子,便下意识地摸了摸发冠,理了理衣服,瞥了她一眼,傲气地说:“这位姑娘说什么?” 慕容欣嘿嘿一笑,露出来一对小虎牙:“说你好生威风啊。诱奸了良家妇女,花言巧语骗得她对你倾心,如今厌倦了她,又想出这种阴招对付人家,徐晃监察御史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徐清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你,你,你胡说什么?”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影响他爹仕途,他爹非得打死他。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知道。”慕容欣莞尔一笑:“你上来之前,与你的狐朋狗友说得那些话,大伙儿可都听到了。” 徐清这会儿有点慌了,底气不足地说:“谁,谁,谁听见了,给我站出来!”他刚才在人群里为了跟友人显摆,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就连他给癞子钱的事他也说了,他料定这些人就算听见了也不敢吱声,未曾想有个爱管闲事的,还有个不怕死的。 话音落下,人群里静悄悄的,她身后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了看慕容欣,低下了头。 慕容欣扶额,果然,不会有人站出来。这些人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纵然听到了也不敢站出来作证,事后他跟他监察御史的父亲打击报复,他们可招架不住。 一看没有人敢站出来,徐清乐了:“呵呵,年龄这么小就爱说瞎话,来,让本公子好好教教你。”正好还没物色下一个货物,这个小妞看起来很水灵啊,就她了吧。 他淫笑着就要朝慕容欣扑过去。 谁知还未等他动作,眼前一花,慕容欣的身影就不见了,紧接着人群一阵骚动,有好事的人喊道:“那姑娘拉着后面那小子跑了!” 慕容欣灵活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得不说逃跑对于她来说是件得心应手的事,只不过这次有点费力,她还拉了个人,就像多了个硕大的尾巴。 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两个小人躲在稻草堆后气喘吁吁,少年虽然气息不匀,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璨若星河:“为什么不救她?” “救得了吗?”慕容欣反问道。 少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不发一言,起身便要走。 慕容欣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哎,哎,哎,你怎么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一样,你要救也该换个方法救吧。你说你直接冲上去,你是要怎么救她?把那个监察御史的儿子一巴掌打死?然后呢?你带那个女的走吗?你不带她走她总有一天被人言逼死。你带她走,你是要娶了她吗?” 少年停住了脚步,半晌,闷闷地出声:“换个什么方法?” 见少年终于肯听她的,慕容欣故作深沉,一本正经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客栈。 慕容欣拿出一块碎银,扔到了柜台上:“两间房。” 柜台后的掌柜胖乎乎的,一脸富态。他瞥了瞥柜台上的碎银,又抬眼扫了慕容欣一眼,慢吞吞开口:“本店不接女客。” 慕容欣气极,从怀中掏出一琔银子,重重地拍在柜台上,咬着牙问:“够了吗?” “够了够了,”掌柜攥紧了银两,喜不自胜。他肥胖的身子从柜台后挤出来,点头哈腰地打揖:“客官,您楼上请。” 慕容欣冷哼一声,端着架子上楼了。她身后的少年好奇地观察着这一幕,跟在她身后也上楼了。 慕容欣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房间,她总觉得这个少年好像从出生就被关在家里,今天才放出来。 关好门,她倒了茶,讨好地端给他。 少年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茶水,一饮而尽。 慕容欣努力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少年有些不自在:“我,我不是小娃娃。我叫慕容长松,我过了年就可以束发了,我家,我不能说。” 慕容欣奇了:“为何不能说?” 慕容长松支支吾吾:“我,我娘不让说。” 慕容欣有些无语:“那你是第一次出门吗?” 慕容长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哈哈,”慕容欣乐了,“我说你怎么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一样,果真如此。” 说罢,对着他上下其手:“不会真的是女子吧?” 慕容长松的脸立马变得通红,他一边努力挣脱魔手,一边着急道:“住,住手。别动。” 慕容欣摸到了他结实的肌肉,收回了手,撑着下巴盯着他暗自思索:大夏国这个年龄的男子第一次出门,真是稀奇,普通人家孩子早早出去劳作了,就是达官贵人家也需上学堂,难道是个皇子,不对啊,当朝不就一个皇子吗?据说是个病秧子,整日关在府中,连门都不能出。 这燕王也没有孩子啊。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何人?奇哉怪哉? 慕容欣倒了一杯茶,喝完了还在想,茶杯在手里转呀转。 慕容长松脸上的红还未消下,看到慕容欣还在盯着他看,他不敢与她对视,看着她手上的茶杯,板着脸指责她:“你好生无礼。” 慕容欣以为他生气了,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使劲眨了眨,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大夏国女子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很正常,有何无礼之处?” 慕容长松瞠目结舌:怎么和他娘说得不一样?出来之前娘明明说男女授受不亲的。 “好了好了,”慕容欣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我想到了,等那个徐清把人沉湖的时候,我们再去救她,到时候,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趁乱把那女子救走。” 第二百五十三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之后呢?”慕容长松果然顺着她的话问道。 慕容欣心里暗笑这个少年真是好骗,脸上却不漏痕迹,郑重道:“然后你就娶了她。” 慕容长松吓了一跳:“不,不行的,我又不认得她,怎么能说娶就娶了她呢?再说,我,我爹和我娘,他们也不会同意啊。” 慕容欣“腾”地站起来,小小地脸上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她逼近他发问:“你不娶了她,她有家不能回,背井离乡,身若浮萍,孤苦伶仃,要么去青楼混口饭吃,要么出家当尼姑。你是要这么救她吗?” “我,我,”慕容长松说不出话来,他刚入世,并未料到世事如此复杂。 慕容欣挑着眉看着眼前苦苦思索的少年,明明很普通的一张脸,却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让人想到秋天明净的水波,望进去便是自己清晰的倒影。 慕容欣摇着头叹气:“傻子,你就算救得了她,你也救不了千千万。” 慕容长松的神色变了又变,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又低下头思索,最后攥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好,我娶她。” 慕容欣呆住了。 徐清一行人押着一名女子走在小道上,这条小道通往静心湖的方向。 这件事原本派两个侍卫来也可以,他不放心,昨日那两个小鬼一个没抓住,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谁料叫他们跑了。他怕他俩再来捣乱,所以带足了侍卫,亲自来了。 不多时,到了。 静心湖如其名,掩映在密密麻麻的芦苇中,湖面碧波荡漾,幽静雅洁。 有人推了被缚住双手的女子一下,女子踉踉跄跄朝前跌去,差一步掉入湖中。 徐清冷笑一声,高声道:“乡亲们,赵丽娘恬不知耻,胆敢私藏本公子画像,淫荡下贱,按照大夏朝律法,理应沉湖。” “好。”回答他的是一片叫好声。 唤做赵丽娘的女子,此时双手被缚,距离深不见底的静心湖,仅一步之遥。 一晚上的时间,似乎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她看了看围观的百姓,大部分是乡里乡亲,偶尔她出门还会跟他们打声招呼。如今也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把她沉湖,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最后看了一眼徐清,曾经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的他此时就像青面獠牙的鬼怪,正冷着眼等着她自己跳下去。 赵丽娘闭上了眼睛。 若有来世,绝不为女子。 “且慢。” 正当她转身就要跳下去之时,一声稚嫩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她看向来人,是昨日那个挺身而出的少女。 她穿着淡绛色纱裙,眼神灵动,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慕容欣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清:“这么迫不及待毁灭罪证了。” 徐清看到她,咬着牙说道:“小丫头,就知道你会来,我看你今天跑得掉吗?哼!来人,给我抓住她,重重有赏!” “哎,慢着慢着慢着!”慕容欣摆摆手,“你就不怕昨日听到真相的那些人把真相都说出去。” 徐清得意地哼了一声:“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 话音落下,徐清才发现自己被套话了,指着慕容欣怒火中烧:“你个臭丫头片子!快,把她给我抓住!” “慢着!”慕容欣收起了笑容,磨磨牙阴森森地看着他,“你要是把我杀了,明天整个乞巧镇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哈哈哈!”徐清放生大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可威胁不了他,“你当你自己有多大能耐呢?哈哈,一个小丫头片子!” 威胁不到?慕容欣拍了拍小脸,沮丧地想:一定是我长得太可爱了,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不要笑了,你们全都已经中了我的逍遥散了。” 逍遥散?众人面面相觑。 慕容欣扬起小脸,得意万分:“不然本姑娘为什么要跟你啰嗦半天?等着你们毒发呢!” 众人打了个哆嗦。 慕容欣见唬住了他们,心中窃喜,接着说道:“逍遥散无色无味,散于空中,轻易就会被人吸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中毒之人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而亡。” 慕容欣把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严肃:“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后背发凉,双手僵硬?” 众人动了动手指,一脸惊恐地发现果真如此。 徐清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快,快把解药拿来,要不然我爹饶不了你。” 慕容欣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晃了晃,“想要解药,来拿呀!”说罢转身就跑。 众人一哄而上。 徐清被挤到最后,他大喊:“都别抢!本公子有侍卫!他们一定能抓到她!哎呦,你个刁民,踩我脚了!” 没有人听他的。他们都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了,那是一个葫芦状的玉瓶子,里面装的肯定是解药。看样子解药并没有多少,谁抢到了谁能活,管他什么监察御史,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赵丽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正想把缚住双手的绳子挣脱了。 一个清瘦的少年从茂密的芦苇丛里钻了出来。 “是你。”正是昨日要救她的少年。 原来这是他们精心策划的计谋,目的是为了救她。 亲朋好友叫嚣着要杀了她,她的父母坐在家中垂泪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反而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了救她愿意冒生命危险。 赵丽娘感动地热泪盈眶。 慕容长松没有空跟她解释什么,给她松了绑,留下一句:“西南方向走三公里有一座破庙,在那里等我。” 就追着人群离开的方向而去。 慕容欣身形不停,行走如风,估摸着赵丽娘应该跑远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后一扔,大喊一声:“解药在这!”就要逃走。 谁知,一脚踩在了地面的一块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从地面上滚了下去。 一个身影快速抱住她,试图稳住身形。奈何掉落的趋势太大,他俩一起滚了下去。 慕容长松尽量撑着身子给她当肉垫,所幸坑并不深,坑内也未有水迹。 第二百五十四章 巧遇 慕容欣想了想,耐着性子跟他说:“男女有别。只有跟你成亲的女子才可以随便抱,其他的女子你不可以这样抱着。” 慕容长皱了皱眉,男女有别,应当是说不认识的男子和女子,他跟慕容欣是亲兄妹,需要讲究男女有别吗? 他陷入了思索。 眼前的少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地看着自己,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似秋水,靠在他的怀中说不出的娇小可爱。 她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仿佛带着灼人的火热,引人窒息。 想了想,他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手臂,安然道:“我会保护你。” 这人怎么一根筋呢?慕容欣哭笑不得。昨日他挺身而出要救那女子,却不知他在与权贵唱反调。他问不过藏了画像,为何要将她沉湖?他问出了慕容欣这么些年一直想问的问题,鬼使神差地,她站出来了,可能是想保护那女子,也可能是想保护那少年。 她骗他说只有娶了那名女子才能救她脱离苦海,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料他竟答应了,也不知是该说他傻还是该说他善良。不管了,今日一别四海茫茫再难相见,坑就坑他了,反正就算他反应过来被坑了,也找不着她了。再者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想问你,”慕容长松,“这件事过去之后,打算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逃家了?” 慕容欣斜眼看他,关他什么事,管的太多了吧。 “当然可以。”慕容欣轻飘飘地说。“好了,放我下来吧!”这时候的她,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慕容长松对她这么了解。 “不放。”慕容长松果断拒绝道。 就在他俩胶着不下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敢耍我们。” 慕容欣无情地嘲笑了他:“谁让你们见识短。不过一点冰玉散你们就吓成了这样!胆小鬼!” 徐清冷静了下来,看清了两人动作,冷笑道:“诸位看见了,这两人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争抢一瓶解药,我踩你一脚,你踩我一脚,谁料葫芦玉瓶不知被谁摔碎了,正当众人绝望等死时才有人反应过来,早已经过了一盏茶时间,他们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发现他们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了,很是气愤,争着抢着应和道:“沉湖,把他们沉湖。” 徐清转了转眼珠子,有了个主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这两人伤风败俗,本公子需要把他们送到衙门,查清身份,再做处理。” 他当然不是要把他们送到衙门,那个小子打一顿扔出去,是死是活看他造化。那个小丫头,就留着给他为奴为婢,任他使唤。徐清美滋滋地想。 慕容欣赶紧催促还在抱着他的慕容长松:“快快快快,把我放下来,你想要死在这里我可不陪你,再看到这人的脸我就要吐了!” 慕容长松依言,放下了她。 慕容欣迅速窜开,然而,还没等她走两步—— “慕容欣?”一个诧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在下面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欣石化了。 一抬头,果然,人群的缝隙中伸出来一张严肃老成的脸。 慕容欣攥紧了衣角,嗫嚅着喊道:“娘,你怎么出来了?”完了,她又闯祸了,她娘又要满院子追着她打了。 “哟,”徐清阴阳怪气说道,“这是亲娘来了呀,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的好女儿和他旁边的小子在里面究竟干了什么。” 众人为祈阮玉让了一条路,一个身材柔软,容貌还算艳丽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是她紧皱着一张脸,给她带来很多严肃之意。 她看了一眼坑中的两人,皱了皱眉:“慕容欣,跟我回家。” 徐清眼见他们要走,哪里甘心,立刻添油加醋说道:“你怕是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他们二人你侬我侬,暗通款曲……”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徐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冲他动手的祈软玉:“你,你居然敢打我?” 祈阮玉威严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哪来的毛头小子?满嘴放屁?姑奶奶的女儿,岂容你诋毁?” 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打过他巴掌,连他爹也没有过。徐清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敢打我,我爹是监察御史,我让我爹把你抓起来。” 围观的群众看了个明白,坑底下那两人也就是那小子救了那姑娘的命,这徐清歹毒啊,上来就想要无赖人清白—— 那徐清也是傻,在小镇里横行霸道就算了,在外县人面前居然还这么横,真是拎不清。 祈阮玉一双眼光射寒星:“既然如此,这一巴掌就是姑奶奶替你父亲教训你的。慕容欣,还不上来,还要我拉你上来吗?” 慕容长松还要来抱她上去,慕容欣慌地退后两步:“别别,我自己能行,我自己爬上去!” 慕容长松抓住了她的胳膊:“你住在哪里?我要去找你。” 那哪行?跟这个人纠缠不清,她可不愿意—— 慕容欣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笑:“京城城西,北家院子。”她忍着脚上的痛,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 祈阮玉瞪了她一眼,又留给慕容长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开。 慕容欣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 徐清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面上赫然有个巴掌印。他眼神阴冷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恶狠狠道:“一个女子,也敢打我,有什么了不起?” 众人都未注意,坑下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祈阮玉收到慕容欣在乞巧城露脸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她看着跛着脚走路的慕容欣,忍不住生气:“慕容欣,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慕容欣脚疼地直咧嘴:“母亲大人,您不扶我一把就算了,能不能行行好,给我找根棍子让我撑着啊?” 祈阮玉心疼地瞅了眼她的脚,拉不下来脸查看伤情,硬着嘴说:“让你还乱跑。” 慕容欣满不在乎:“娘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闺女,我在家呆着会憋出病来的。” 唉,祈阮玉有点头疼,真是拿她没办法。如今她渐渐大了,越来越古灵精怪,慕容南风派去保护她的侍卫大多被她甩掉。她在外面倒是玩的开心,她在家里替她担惊受怕。 “慕容欣,”她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渐渐大了,不能再偷偷跑出去玩了,若碰到男子纠缠不休,你的名声就毁了呀?以后可还怎么嫁人?哎?我说你,你听见了吗?我可是认真跟你说话,你看你什么态度……” 慕容欣无奈地叹口气,她也不想翻白眼,只是一见她娘这唠叨的毛病又犯了,她没忍住 使劲捂着耳朵,她决定了,这几个月安分地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自那之后,慕容欣当真乖乖地在家呆了好久,久到在家里祈阮玉一见到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让慕容欣觉得毛骨悚然,抖了抖身子,第二低,她就决定出门了,祈阮玉知道了,挡在她屋子门口,拦着她不让她走,慕容欣好生解释了半天,她只是出去逛一逛,并没有想要离家出走的意思。 祈阮玉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好半天,慕容欣又花费了一番功夫,说服她不要跟着自己一起去。 终于,她在晌午之前出了门。 从袖子里掏掏,还好她以前经常跑出去,早已养成了随手往衣服里塞面纱的习惯。 轻轻地把面纱覆于面上,慕容欣把手绕到脑后想要系好,面纱却被一只手轻轻扯下。 是慕容长松。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他看着她笑得温润如水:“不需要。” 慕容欣震惊了。她娘都会斥责她整日在外疯跑还不带面纱,如今摘掉了她的面纱还告诉她不需要戴的这位,是一个男子。 “男子都无需覆纱,为何女子需要覆纱?” 吃馄饨的时候,慕容长松如此这般说道——慕容长松非要拉着慕容欣吃碗路边的馄饨,说是赔罪,尽管慕容欣不知道为何他要跟她赔罪,一听有吃的,她还是跟来了。 说得好,慕容欣激动万分,说出了她的心声啊,她不管他为何出现在自己身后,正要引以为知己时,忽然听到一声呼喊,清脆如出谷黄鹂。 “公子。” 一身穿翠烟青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女子盈盈走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面上覆着真丝面纱,露出的双眼隐约有海水之蓝。 她走到离慕容长松两步之遥时停下,盈盈一拜:“公子,还未答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慕容欣探究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慕容长松身上,一会儿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她瞧了半天,总觉得那姑娘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姑娘盈盈一拜,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边如花似玉的姑娘在等着慕容长松回话,这边慕容欣托着下巴想啊想,在哪见过她呢? 终于想起来了。 “柳如意——” 第二百五十五章 救命之恩 慕容欣一拍桌子:“我竟不知柳府的小姐还有见到美貌男子便走不动路的习惯。” 柳如意迟迟等不到慕容长松回答,正心生不满时,忽听到慕容欣拍案一吼,抬眼看她,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答谢慕容长松公子救命之恩,慕容欣你何来这么大火气?” “再说了,慕容公子的事情,如你何干,别以为你也姓慕容,你们就能攀上亲戚了,痴心妄想?啧啧!” 最后那两声,好像在表达小家小户人家上不得台面之意。 慕容欣回之以冷笑:“柳大小姐认错人了吧,慕容公子何时救过你?” 说罢转头看向慕容长松:“长松,你救过这位柳大小姐吗?” “未曾。”慕容长松看着她,嘴角微扬。 慕容欣扬起小脸,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柳如意并不气恼,垂首看向慕容长松,轻声说道: “公子记性欠佳,改日如意必登门拜访,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罢,翩然离去,一旁她的丫鬟迅速跟上。 馄饨摊的老板见状舒了一口气,终于敢将下好的馄饨端上桌:“客官~馄饨好了~您慢用咧~” 慕容欣一边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一边愤愤道:“就是这个人当年带头欺负我,说没爹的孩子,是个野种,不配和她们一起玩,孤立我排挤我,真是冤家路窄。” 她凑到他脸前问她:“你当真救过她?” 慕容长松点了点头,见她一脸郁郁,又补充道:“早知她是谁我那天决不会顺手救她。” 刚出锅的馄饨热气腾腾,浓浓的雾气中,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说:“快尝尝馄饨,婆婆做得馄饨很好吃。”声音毫无波澜。 慕容长松心中叹气,那天他见到她的马发疯,下意识上前制止,他并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却被这姑娘赖住,委实不划算—— 一顿饭吃得不甚开心。 慕容欣吃完饭就不见了踪影,说起来她跟慕容长松并不是很熟,为何会做在一起吃饭,因此,等她吃完饭想明白这个道理,招呼也没打就溜了。 回到房间后一把关上房门,走到床边,任自己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在柔软的床上,她闷闷不乐地想,讨厌的柳如意真是无处不在。 当她还是一个总角孩童时,并没有意识到她和那些捏着手帕、温声细语、惺惺作态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何区别,她满心欢喜地想要融入她们,她们却一次又一次戏弄于她,甚至差点要了她性命,而柳如意不仅在其中,更是她,带头孤立、欺负她。 那年冬天异常寒冷,她从池塘里爬出来,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将她的心刮的生疼,她只觉得自己从头凉到尾,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 她努力抑制住身体的发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岸上嬉笑一团、看她热闹的曾经的好友,寒声说道:“今日之仇,我慕容欣铭记于心,在场的诸位且安心等着,这落水之仇,总有一天,我会一一讨要回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她咬着牙说出的,她太冷了,即使尽全力抑制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虽被她刚才狠厉的语气吓一跳,但是众女见她跌跌撞撞地离开,没有一个人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自那之后,慕容欣刻苦练功,从前祈阮玉拿着鞭子喊她她都不肯起床,如今祈阮玉将将要打着哈欠出门时,目瞪口呆地看见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又一圈,早已汗流浃背的她。 不仅如此,她知道她娘武功厉害,因而央求母亲教她功夫,拳脚上的,还有刷刀的,用剑的,飞镖,暗器……但凡她能想到的,都让祈阮玉交给她,她要变强,她不想要如蝼蚁一般被人任意践踏。 见她如此,祈阮玉心里也明白,她虽然没说什么,教的时候却格外耐心,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若非受了欺负,绝不会变成这样的。 然而将祈阮玉和慕容欣的辛勤付出终于有了效果,不过短短几年,曾经欺负她的那些人见到慕容欣就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又是短短两年,那些人只要一听见慕容欣的名字,都要吓得缩上一缩,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慕容欣不再是她们要孤立的对象,对于她们来说她已经变成了罗刹女一般的怪物,但凡遇到她,都要避着走。若不然被她看到,碰巧之前又招惹过她,她二话不说上来就撂人,一阵拳打脚踢,偏偏打完之后纵然叫人疼的直掉泪,也看不到一丝伤痕,说理都没出说去。 凄凄惨惨戚戚! 于是慕容欣十五岁时,打遍了曾经欺负她的所有人,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她,更没有人敢招惹她。 然而她行事放纵,再加上她罗刹女的名声,这么些年竟也没有一个知心好友。 想一想,柳如意对她做的事仍像刀疤一样刻在她身上无法愈合,所以她才会对今日之事如此介怀。 她又窝在家里好几天,祈阮玉最了解她,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有心事,她也不擅长倾听,只好用她自己的方法,出去散散步,换个风景,换种心情,或者去外面大写一顿,什么不开心都没了。 所以这一回,慕容欣是被她娘撵出来的。 街上热闹的很,慕容欣好久没出来,乍一出来,感受到京城百姓们生活的热情,忍不住被他们打动。 走到人多的地方,她下意识想要拿出面纱,想了想又把面纱塞回去了。 她决定就这样示人,女子的真容有何见不得人的? 一路走来,果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却也无人敢上前斥责她有伤风化。这里毕竟是皇城,一砖头下去砸到的十个人里都有一半的皇亲国戚,不会有人闲的无事给自己找事。 更何况,慕容欣看了看街上,有皮肤晒得黢黑的女子为了生计奔波于街上,为了省钱脸上的面纱戴了许多年,早已破的遮不住脸。还有贩卖小商品的女子着急与人争执,面纱掉了而不自知,为了几个铜板与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熟不知这几个铜板连她掉到地上早已被风吹走的面纱都买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从慕容欣身后响起。 “呦,这不是不知道谁家的小野种慕容欣吗?这么多年了,找到你爹是谁了吗?” 慕容欣烦躁地掏掏耳朵,这女人就是这样,有男人的时候是个依人的小鸟,声音如出谷黄鹂般动人。没男人的时候,她就是个白莲花,声音刺耳难听,话一说出口,就叫人想要抽她大嘴巴子。 一回身,一个盛装女子带着几个丫鬟盛气凌人的瞧着她。 一她轻轻柔柔地站在院子门口,见到她回头,脸上尽是不屑之意。 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 她身旁站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她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这女郎是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只见着淡粉色衣衫女子莲花移步到慕容欣面前,嘲笑道:“我要似你啊,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压根也没有闲心出来闲逛——” 慕容欣冷笑开了:“柳如意,前几年你见了我如丧家之犬,现如今怎么又敢跳出来蹦跶了?” 柳如意闻言冷哼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你敢动手,我要你好看。” 慕容欣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确实不敢动手,从前对那些贵家女动手也是挑没人的地方,毕竟她慕容欣胆子再大,也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弱女子而已。 “慕容欣你胆子很大嘛,两次见你你都未带面纱,怎么?仗着你有一个嚣张跋扈吗?”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她最后一句带着重重地嘲笑。 慕容欣的娘会些很厉害的武功,因此尽管她们娘俩孤儿寡女,附近的人尝过她娘的厉害,压根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慕容欣不耐烦地挠挠耳朵。看来这两日不宜出门,出门光听狗吠,回头找算命先生算下,不行这两日避避好了。 柳如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吃瘪,又上前两步,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想要恼羞成怒了?慕容欣,你也不过如此嘛?要不是仗着你娘护短,你以为你打的过谁,我家的家丁早把你临出门去了——” 慕容欣叹气,前几年她骑在她身上打得她捂着脸喊姑奶奶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如意从前跟她还是闺中好友,只不过后来他们柳家发际了,搬去了别处,柳家的人明里暗里不让柳如意再跟他们家来往,这一来,又因为一些误会,柳如意不仅疏远了她,还跟她有了很严重的矛盾,怎么解都解不开,这么多年以来在,这矛盾越来越大,现在的她,看见她就忍不住上来咬上几口。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玷污 “与你何干?”慕容欣不耐烦地说道。 “于我倒是没有干系,”柳如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今日出来之时,我娘特意嘱托我若在街上碰到你万万带你去柳府做客,几年未见,我娘想你想的紧。” 慕容欣“嗬”了一声:“难道不该是恨我恨得牙痒痒吗?怎么?几年不提这会儿突然想起来我了,是安的什么心思?” 柳如意的娘乃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乃至于柳老爷对她唯唯诺诺,至今连个花边新闻都没有,更别说敢纳妾,因而柳家只有柳夫人所出的三个小姐,柳如意便是嫡长女。 当年她拳打贵女,脚踢恶婢,难免有家里人愤愤不平准备找她算账为其出气的,柳夫人便是其一,只不过那日她带着乌泱泱人过来,全被她一包毒药撂倒了,自此,柳夫人一提起她便心有余悸。 柳如意脸色稍显难过,不过仍在尽力维持笑容:“这不是前些日子我与母亲提了提在街上遇上你之事。慕容欣,你与我柳家并未有何深仇大恨,这些年来从前的不愉快我母亲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你又何苦如此小肚鸡肠、念念不忘?” 这句话就说的诛心了。大街上两名女子的对质本就引人耳目,再加上慕容欣还未戴面纱,一旁行人看她的目光早已耐人寻味。 慕容欣莞尔一笑:“柳夫人若真是贵人多忘事,那这些年来我走夜路时身后的鬼影,还有在家里时无缘无故收到的腌攒东西,还有无数次想要我性命的暗箭,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意面上一紧:“许是慕容欣你,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 慕容欣仍在轻笑,只是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拜你们所赐,我慕容欣学得越来越机灵儿,如若不然,这会儿都不知道魂飞哪去了儿?” “想让我去你们柳府,不可能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慕容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柳如意见状,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对身旁的丫鬟点头示意了一下,也离开了。 身边的丫鬟接到信号,几步快走到慕容欣身边,在慕容欣耳边低语道:“慕容欣小姐,这是我家小姐送给您的东西,请您收下。” 你让我收下我就收下吗?慕容欣白了她一眼,加紧脚步,只想赶快甩了她。 谁知她紧走两步,那丫鬟也跟着紧走两步,如此半天,竟没甩掉她半分。 慕容欣不耐烦了,停下来一通乱吼:“你有病吗?我说了我不要,赶紧回家给你小姐复命去。” 那丫鬟竟又执着的把手中东西递给她:“请您收下。” 慕容欣毛了!这么执着这要给她,不会是啥有毒的吧! 于是一个递一个推,拉拉扯扯间两人进了一个僻静胡同小巷里。 一堆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墙壁上跳下,柳如意的丫鬟一见那群人,便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慕容欣莫名其妙,这人咋了?吓晕了? 她看了看黑衣人,只见两个首领模样的人对视一眼,似乎确认了一件事,一齐抬步向她走来。 慕容欣心中警铃大作,见状抬腿就跑。 她心道:遭了,今日出门未曾料到还需要打架,身上连个迷魂散都没带,还好前面几步不远就是大街,街上人多,跑出去喊两嗓子看他们还敢来抓她吗? 慕容欣正牟足了力往街上跑时,忽然察觉后脑勺有一阵破风声,她脑袋一歪,躲过了一块石子,嘴一歪正想嘲笑他们技术不到家时,下一秒就感觉后心一凉。 她脚步一踉跄,眼前阵阵发黑,打到后心穴位上,并未有何实质上伤害,只是会让人晕厥。 慕容欣眼前彻底发黑之前忍不住暗骂:“可恶,不讲武德!” 黑衣人上前一把扛起慕容欣,脚底发力,几下,一群人都没了踪影。 柳府。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假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假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叮咚~叮咚~”的水声夹杂在阵阵的欢声笑语中。 桥上柳如意正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我看她这回还要怎么横?” 一旁一个略显年长的丫鬟忧心忡忡地说:“小姐,这样是否不妥,这事若是传到老爷耳中,怕是……” 后面的话她聪明的没有全说。 柳如意不以为意:“放心,她一个已经被男人玷污的人,说出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那丫鬟仍忧心无比:“只是那慕容欣报复心甚强,奴婢怕她万一玉石俱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柳如意嗤笑了一声:“她哪有这么大本事,我这些日子在外面散布了众多谣言,也没见她来找我,我看啊,你也是被她吓到了,可不要太高看了她!” “等她出了事,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占着慕容长松不放,”想到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她的脸忽然染上几抹娇羞,“我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男人。” “碍事的人,就把她除掉。” 丫鬟仍疑惑不已:“小姐,那慕容欣身怀武艺,只怕不是那么好捉的。” 柳如意轻笑两声,缓缓走下小桥:“放心,我让他们准备好了她最爱的东西。当年她一包药粉使我娘背上奇耻大辱,至今仍是她的心病。” 她状似随意地转了下手中的帕子,做出撒药的动作:“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迷魂散的滋味。” 想到慕容欣此时的处境,她又把帕子搭在嘴边“咯咯咯”笑得开怀不已。 “不好了!不好了!” 这时,一个惊慌不安的叫喊从扇门处传来,定睛一看,竟是跟着慕容欣的丫鬟,此时正跌跌撞撞地跑来。 听到她乱喊,柳如意心下不喜,不管怎么说在府里喊这样的话太不吉利,若在平时她早让人拉她下去掌嘴。 不过今日有要事,她一脸不愉地坐在石凳上等着那丫鬟回禀。 站在她身侧的年长丫鬟先出声训斥:“掌嘴!桃花,侯府里岂能大呼小叫,说的什么话?掌嘴!” 桃花气喘嘘嘘地扑倒在柳如意面前,先跪正身子,然后依言给了自己两巴掌。这才抖抖嗖嗖地问道:“小姐,您还请了别的黑衣人吗?” 柳如意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闻言桃花身子一抖,半身伏地,颤声说道:“慕容欣被别人劫走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绑架 话说回胡同小巷,慕容欣被黑衣人劫走之后,一开始被“吓晕”的桃花悄咪咪睁了睁眼,见场上无一人,缓缓坐起身准备回去复命。 突然,一群黑衣人又跳了下来。 刚起身到一半的桃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那群黑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嘴上纳闷地嘀咕道:“啥情况?来晚了?被刚才那拨人劫走了?” 说罢看向坐地上的桃花:“喂?你们还请了另一拨人吗?” 桃花回过神来,只是嘴巴仍不太灵活:“什,什么?刚才不是,不是你们吗?” 那群黑衣人听完骂骂咧咧,无非是这种生意还有人抢,或者没完成事还算不算钱一类。 坐在地上的桃花蒙了,仔细一看,这群黑衣人确实像她们请的地痞流氓,有面纱戴歪的,有扣子系歪的,还有半边褂子锁进裤子里的,一套衣服给他们穿的七八个样。 想到刚才一看便严整有序、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那丫鬟从身后冒出来的凉气逐渐蔓延至头顶。 她一句话也没说,连滚带爬地就往柳府里跑。 话又说回柳府,听桃花说完,柳如意一脸震惊地站起来,她踱了半天的步,终于想起来,匆匆忙忙去找她娘商量对策。 再说慕容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倒是一间上好的房间,只是很明显不是她的房间。 动了动手脚,药效已经过了,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也没有被绑住。 慕容欣纳闷了:这是绑她来做什么的? 正当慕容欣纳闷不已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身材魁梧,只是以黑巾遮挡住半边脸,露出的双眼如炬。 他一开口,声音略显苍老:“你是柳府小姐?” 慕容欣一挑眉,合着这是抓错了:“我是慕容欣,我姓慕容,柳家小姐可没有我半分好看。。” 那男子似乎有些诧异,沉吟片刻,反问道:“那你身边怎么跟着柳府小姐的丫鬟?” 慕容欣一想起那丫鬟,心中就来气,看样子要不是她,她也不会被抓:“她缠着我,非要送给我东西,说是她家小姐要给我的。快把我放了,你们抓错了,赶紧去抓真的去,晚了抓不着了!” “哦?为何晚了抓不着了?”那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的问她。 “这不废话吗?你们当那丫鬟是死的?她不回去通风报信?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话说,你们怎么不把那丫鬟一起抓来?” 中年男子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柳府小姐?” 这个问题一下把她难住了,她使劲想了想,这还真不好证明啊! 那中年男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慕容欣灵机一动,开口:“我会做饭,做好吃的饭,阁下若不信,可以带我去厨房,让我露一手。” 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既然如此,中午饭你来做。” “好咧!”慕容欣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就往外跑。 好不容易摸到了那男子所指的厨房,一进门,慕容欣呆住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在跳。 这!这!他娘的,什么都没有做个锤子饭! 等慕容欣再回到房间,那中年男子已然不见了。 再出门,门口两尊“门神”一般的守卫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 慕容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放眼望去一排有七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这么两个“门神”守着,从他们的魁梧身姿中便可看出武艺高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那点花拳绣腿可能都过不了三招。 慕容欣无语,总不能每一个房间里被关着一个小姐吧! 柳府小姐?慕容欣灵光一闪,难道是绑架?每个房间里可能不一定是柳府小姐,但可能是大富大贵之人啊! 真倒霉!想她娘跟她,每个月就那么一点点的银两,贫困,她一个清贫人家,居然替柳如意走了这趟贼窝,等她回去,定要好好招呼她! 慕容欣小心翼翼地问清楚先前那中年男子的位置,许是被特意交代过,那两个一脸写着“生人勿近”的侍卫,竟甚详细地跟她说了,末了还替她指了方向。 慕容欣再三道谢,紧接着一下子窜了出去。 到地方一看,果然有那男子的身影,慕容欣直接上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请问,厨房空空如也,我该如何做饭?” 那中年男子似恍然大悟:“哦!忘记了!那个厨房是不用的。” 慕容欣一听,咬咬牙:耍我吗? 男子随手一指:“那儿!就在那里,给我做一道菜,一道藕粉桂花糖糕。” 慕容欣走到男子所指的地方,那里有一方灶台,配料俱全,其中又以做甜食的配料为多。 慕容欣乐了,真看不出来,这人一把年纪居然爱吃甜食。 四处寻了寻,把做藕粉桂花糖糕需要的配料都搜集齐了,一一摆在手边。 先把藕切碎,捣汁澄汁,等它干了,用刀削成片。先用冷水调少许,调匀,接着用滚水冲入,即凝结成胶。 接着再把藕粉与面粉、米粉混合,倒入热水搅拌均匀,加一勺桂花糖。 慕容欣随手从架子上拿过来,这是现成的桂花糖,相必这人很爱吃。 接着再加入凉水,调成糊状,静等一个时辰。 慕容欣四处找了找,终于在架子底下找到了一个模具,慕容欣把粉糊倒入模具内,开始烧火。 整个过程中那个中年男子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慕容欣本想与之搭话,转眼一想,还是算了,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惹的他不开心,她怕是甭想回去了。 从那些侍卫恭敬的语气里,她差不多察觉出了这人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水开之后,上锅蒸一个时辰,出锅。 慕容欣顾不得刚出锅的藕粉桂花蒸糕有多烫手,她以刀削片,整整齐齐地把它们码在干净的盘子里。 阳光下,刚出锅的蒸糕洁白如鹤羽,间或夹杂的点点桂花更将之点缀成人间美味,光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发。 男子忍不住动手尝了一块,食欲大开,接连吃了好几块,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嗯嗯,好吃!” 慕容欣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抬头一扫,是那男子身旁的侍卫,正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糕点,一遍遍咽口水。 慕容欣觉得好笑。 终于等那男子心满意足地吃完,慕容欣满心期待地问他:“那什么?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中年男子打了个饱嗝,问她:“慕容欣?” 慕容欣慌不迭点头。 “去,把她眼蒙上,送到官道上去。”男子吩咐两边侍卫。 “是。”两侍卫应声,待给慕容欣蒙住眼睛,架起她就要往外走。 “慢着,”那男子又出声,“听闻慕容家的小姐最喜欢离家出走。把她的腿打断,然后把她扔到官道上去吧!” 温和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残忍的话。 慕容欣??? 我最爱离家出走关阁下何事?? 见他们来真的,慕容欣挣扎了一番,着急道:“等会儿,等会儿,我能解释一下吗?……” 就在这时,一侍卫打扮男子匆匆而至,来到那中年男子身前,单膝跪地俯身禀告道:“头儿,新抓来的肉儿在门口闹起来了。” 中年男子闻言,眯了眯眼,“把人打晕,扔回房里。” “这,”那属下一脸为难,“好几个兄弟被他打伤了。” 中年男子微愠,“废物。”说罢起身前去。 临走之前不忘吩咐那两个侍卫把慕容欣重新扔回房内。 慕容欣果真被那两个侍卫扔回了房间,接着粗鲁地关上了房门。 她扫视了一圈,这还是她刚醒来的躺的屋子啊,不禁在心里哀嚎:白给那个老匹夫做甜品吃了。 顿足捶胸了一会儿,她安静了下来,仔细地想了想目前的处境,分析一下以她的身手该如何逃出去。 这一遭倒也没白走,至少她发现了这里确实是个贼窝,还是专门干绑票的那种贼。 她在路上看到的一个个房子里确实关了人,经过一间房子时时她甚至还被突然响起的“啪啪”拍门声吓了一跳。 只是不知这里到底是哪里,听他们把绑来的人称做“肉”,可知这群人专业性很强啊! 不过慕容欣倒也佩服他们的勇气,居然连柳府的小姐也敢绑,真不怕惹急了有钱有势的柳老爷,一纸参上,立马就有大批兵官前来把他们剿了。 想一想,这群人也可能有自己的底牌,难不成是后面还有大人物罩着,不过用这种方式圈钱倒也真是自降身格。 刚才两个侍卫走得匆忙,并没有像一开始一样把慕容欣的手脚缚上,这让慕容欣得以在屋子里四处观察,摸索一番。 然而几圈下来,毫无收货,屋内并无任何机关。 慕容欣盯着屋顶一直看。这个房间里门窗紧缩,屋内也没有任何开关,为今之计,只能尝试屋顶。 慕容欣暗忖:看这里人的武功该是不低,以她的轻功,也不知能不能逃出去。但是不逃出去,难道就要就在这里被打断腿吗?她咬了咬牙,拼了!足尖轻点,纵身一跃,直上房梁。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钱有势 她轻巧地踩在房梁上,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稍显松垮的砖瓦。 慕容欣心中大喜,她屏着气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开那片瓦,不过一会儿,阳光就从压片大的空隙中遗落下来。 慕容欣激动万分,正要接着挖其他几块牙片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慕容欣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拿瓦片挡回去,又觉那样看起来甚蠢。 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翼翼道:“屋里太闷了,出来透个气,嘿嘿!这就回去,见谅!见谅!” 她刚要纵身一跃跳下去,外面的黑影开口了:“慕容欣,是我。”声如清茶入口,水润清沁。 这个声音?是慕容长松?慕容欣疑惑地抬起头?他怎么来这里了? 来不及思考,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快快!快救我出去,我要被打断腿了。” 慕容长松的视线落在她从瓦缝中伸出的,洁白如凝脂般的皓腕上,眼神凝了凝,接着转首看她,笑容温和,安慰她道:“慕容欣,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慕容欣咋舌地看着慕容长松一下一个,不过片刻就把容一人出入的瓦缝清了出来。 早知道,她刚才挖一个都抠了半天。 她抓住慕容长松伸出的手,脚下一蹬,就从屋里出来,来到了屋顶。 见慕容长松仍趴在屋顶,她也跟着立马趴下,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然后我们要怎么逃出去呢?” 慕容长松看了看她,眼底含笑:“你说呢?” 慕容欣说不出来,她不知道他武功如何,但两人都趴在这也不是回事。 “要不?”她想了想,小声地提议:“你趴在这儿别动,我出去喊救兵?” 慕容长松轻轻地瞥了她一眼,笃定地说道:“你逃不出去的。” 慕容欣大受打击,一边生气,一边嘀咕道:“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见她这幅模样,慕容长松眼中强忍笑意,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说话,似是想起了刚才见到她时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明明是刚认识,还对他一点都不熟悉的人,慕容欣却觉得好像第一次感受得到了高大伟岸的父亲保护的感觉,莫名觉得心安。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需得在他们未曾发现我们消失了之前逃出去。” 慕容长松带着她跳下屋顶,轻巧地左转右转,避过好几拨侍卫,眼见再越过最后一道院墙就能出去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而至。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欣立马绷紧了身体,不能怪她紧张,这不就是刚才还说要把她的腿打断的声音吗? 她僵硬地转过身,那个中年男子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俩,眼中眸光闪烁不定。 慕容欣稳了稳心神,冲他喝道:“阁下言而无信,吃了我的东西,怎得又食言不放我走了?” 那人闻言,笑了两声:“我不是让人放你走了吗?” 慕容欣道:“多谢阁下,我们这就告辞。”转身要走。 “慢着。” 那男子又出声打断。 慕容欣心中一紧,不会又要打断她的腿吧? “李家以经商为生,李家公子沉迷读书,并不会任何武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他?” 这句话确是对着她身边的慕容长松说的。 什么情况?慕容欣疑惑地看了看他俩。 慕容长松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身后,开口道:“我来找人。” 听两人你来我回说了半天,慕容欣总算明白了,原来慕容长松是假扮成他们的目标李家公子被绑回来。 习武之人五感奇佳,他到院门时,正好听到慕容欣要被打断腿。情急之下,把门口的侍卫都掀翻了,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等那中年男子来了之后,又佯装被捉,被关到房子里之后,又偷偷地溜出来四处寻找慕容欣。 慕容欣眼眶发热,正准备说两句以应景时,那中年男子阴沉的声音又响了:“你武功高强,想来我这里也留不住你,你可以走,但是她不行。” 听到这话,慕容欣下意识反驳:“你说过我可以走的,你出尔反尔!” “我改变主意了。君子才需讲信用,可惜我不是。”那中年男子面无表情说道。 慕容欣说:“我慕容家家一穷二白,我一点儿也不值钱,你告诉了我娘,我娘八成是要建议你撕票的。你亏大了!” 那中年男子“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放心。你在我这里,便是无价之宝。” 这句话说得她莫名想要干呕。 一旁的慕容长松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得没有转圜之地,他倏然出手,手中金扇如灵蛇一般,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冷冽地向对面袭去。 还未等那群人把扇片打落,他又手中一翻,一道劲风挟着数点灿灿金光,一阵疾风劲雨般袭去。 接着,慕容欣就被他一拉,腾空而起,越过院墙,撒腿狂奔。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扇片皆被那中年男子挡下,有避之不及被余波扫到的低级侍卫,捂着胸口“哎呦哎呦”踉踉跄跄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眼神一沉:“没用的东西!” 他身旁的下属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犹豫半天,终于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头儿,还追吗?” 那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眼神微敛:“不追了。” 周边是一片荒野,慕容欣被慕容长松拉着跑了很远,绕是她身怀内力,轻功不错,还是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慕容长松见状,寻得一偏僻的,同时又有许多遮挡物的地方,找了许多干净的草,铺在地上拉着慕容欣坐下歇息。 慕容欣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忍不住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的?” 闻言慕容长松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 见他没准备回答,慕容欣只好算了,算起来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之前一直处于紧张的气氛中,心一直吊着,并没有别的注意力分给肚子,如今一卸下劲,慕容欣才发觉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半天没动静,看样子他们已经甩开了黑衣人。 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好,这种地方应该有野兔子可以捉,虽然没有调料,只要能填饱就行,省得后面的路没力气赶。 于是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开口道:“你等着,我去找些东西吃,不然要饿得走不动路了。” 她找了一些线草编了,就着一个小木桩做成了一个陷阱,四处观察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野兔子的爪印,走到爪印和兔子粪便密集的地方时,她把陷阱放下,又去找了一些野果子,待回来时,果然看见有一只肥兔子掉进了陷阱里。 慕容欣心情大好,一把拎起兔子耳朵,抱着果子,乐呵呵地朝慕容长松走去。 慕容长松正百无聊赖地等着,看见她身影,眼前一亮,起身迎过来。 慕容欣一脸得意地把兔子和果子扔在地上,就差在脸上写着“求表扬”三个字,慕容长松轻轻一笑,指了指几步远的地方。 慕容欣一看,遭了,兔子忘了敲晕,一扔地上撒腿跑了。 眼看着兔子就要跑远,慕容欣慌忙捡起地上石头,正要一发入魂,却见慕容长松手一抬,轻飘飘扔出一物,远处的兔子翻了个跟头,不动了。 慕容欣…… 慕容长松看了看她,面不改色:“手段高超,虚无发出,不愧是你,慕容欣。。” 慕容欣…… 折腾了半天终于生了火,把兔子插上树枝架在了火上烤。 慕容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慕容长松说:“会烤兔子吗?” 慕容长松点了点头。 “那你先看着,我累死了,先睡会。” 一路劳心费神,慕容欣觉得疲惫不已,准备先歇上一歇,省得拖慕容长松后腿。 闭上眼睛不过片刻,慕容欣就陷入了梦乡,不过她睡的并不沉,梦魇不断,紧皱的眉始终没有松开。 迷迷糊糊中,有一个温暖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如沁入一泉春水,暖洋洋的气息在周身环绕,慕容欣得到了安心一般,全身逐渐放松,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陷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慕容欣被慕容长松喊醒:“慕容欣,慕容欣,起来吃烤兔子了。” 听到烤兔子,她心念一动,立刻起身,嚷嚷道:“给我留条腿!” 慕容长松好笑地看着她:“都是你的。” “嗯?你不吃吗?”慕容欣从慕容长松手中抢过兔子腿,听到慕容长松的话,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不饿。”他的笑好像有稳定人心的力量,即便处境糟糕,慕容欣亦心安如石。 慕容欣迟疑了一下,把另一半兔子腿递给他:“不吃会饿的,那样就没有力气跑路了。” 慕容长松失笑:“放心,我一定会安全的把你带回家。” 慕容欣执拗地把手里的兔子腿塞给他:“要吃,你说要保护我的。”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又耍什么花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上这双眼睛,慕容长松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油腻的兔子腿。 对比慕容长松的吃相,慕容欣大口撕咬兔子肉的形象非常不雅,慕容欣不平了,这人,看着好看就算了,怎么能啃兔子腿还这么好看呢? 他一身清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拿出手帕替慕容欣擦嘴,一边擦一边宠溺的说:“慢点吃,别噎着。” 慕容欣不自然地躲了躲,她还不习惯和别的男人如此亲昵:“呃,多谢!” 知她不喜,慕容长松顿了顿,又把手收回了。 慕容欣狼吞虎咽吃完,一边撑得打嗝,一边招呼慕容长松:“吃饱了,嗝,走,咱们上路吧!” 慕容长松听罢,笑出了声,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说道:“好,咱们上路。” 一团大火球似得夕阳,终于滚落到了西山背后去了,晚霞也收尽了她的最后一抹余晖,天地昏暗下来。 暮色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便渐渐沉淀下来了。 虽然想不通那群黑衣人为何没有追来,但他们不着急赶路,一路紧走慢走的,天将黑时终于到了洛阳。 这一回,换成是慕容长松救了她,等她回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她娘等在门口,脸色看起来濒临爆发的边缘,一见慕容长松跟在她身后回来,她的脸色更不好了。 慕容欣摸摸鼻子,她又不是故意的,况且,这一回,是她娘非要赶她出去的。 祈阮玉把慕容欣拉进屋子,看也不看慕容长松,“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慕容欣觉得这样不大好,毕竟是慕容长松特地赶去救她,她刚想说话,看到她娘的脸色,闭上了嘴。 奇怪的是,尽管祈阮玉脸色很臭,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让慕容欣回屋休息之后,就走了。 慕容欣摸不着头脑,回屋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想,慕容长松究竟是谁,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突然对她这么好。 她不傻,知道一个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想到今天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慕容长松。” 那一瞬间,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外头星星安静,慕容欣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 第二日,她在家中院子里摆了个躺椅,若无其事拿着葡萄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柳如意又来了。 “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杨慕容欣你这个地方可真是随意,难不成妓娼,乞丐都能随意出入吗?”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是柳如意。 她径直走来,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身雍容华贵,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只是以衣袖掩住口鼻,面上尽是嫌弃之意,破坏了她整个美貌的气质。 “可不是吗?”慕容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真是什么妓娼,乞丐都要来我这。” 柳如意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给骂了,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来她是有目的的,等她目的达成,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柳如意说:“听翠翠说,你被黑衣人挟走,慕容长松亲自把你从歹人手里救回?” 慕容欣挑了挑眉:“哦?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柳如意笑得优雅:“开什么玩笑?我柳如意可不屑于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更何况慕容欣你可是我的好姐妹啊,我怎么会害你呢?” 慕容欣不屑地看了看她做作的样子,她在心里已经确定她上回定是想要对她不利,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她被黑衣人提前劫走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大小姐了没有多少闲功夫在这里陪你唠嗑。” 慕容欣这一回真想听听这柳如意究竟想找她干什么,这一趟一趟的,生怕显不出来她居心叵测。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如意“呵呵”笑了两声,卖起了关子:“慕容欣可知,绑你的那群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 慕容欣眯了眯眼,难道她知道? “不要贼喊捉贼了,肯定跟你有关。”慕容欣回道。 柳如意反问道:“我若是绑你的背后主谋,今日,又何苦前来?”绑倒是想绑,只是晚了一步。 见慕容欣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她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知道他们是谁。” 慕容欣立刻警觉起来。 那边柳如意继续说道:“说起来慕容欣出事还是因为与我的丫鬟拉拉扯扯,把你逼到了小巷子里,若是在大街上,他们断然不敢胡来。翠翠回去跟我一说,我就把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到现在还关在柴房里。我心中有愧,因此特地寻了许多人打听,还真叫我打听到了他们的下落。” 慕容欣倒不会相信她有这么好心:“你且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柳如意为难地看了看她:“这?不好说。不若慕容欣你亲自跟我去看看,我名下别院里关了一个,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亲自去问。” 她的话破绽百出,且不说她会有这么好心,她若真寻许多人去问,又把人关在别院里,焉能不惊动柳老爷,以柳老爷得脾气,是绝不允许她一女子插手除闺阁以外的任何事。 慕容欣故作气愤地问道:“那可恶贼子可有说为何抓我?” “这……”柳如意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他语焉不详,只说你得罪了什么人。” 慕容欣在心中冷笑,看来这个大小姐压根也没明白发生何事了,明明那群黑衣人想绑的是她,她慕容欣不过是替她担了祸。 慕容欣佯装犹豫不决:“这,不太好吧。我一弱女子,去见一外男,若是我娘知道了,怕是会生气。” 柳如意见她动心,连忙在旁边添一把火:“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再者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柳如意在心里腹诽道:你还弱女子,那我是啥。 慕容欣假装想了许久,终于答应柳如意等她的身子好一些之后,就去她的别院看一看。 柳如意心满意足地带着丫鬟走了。 第二百六十章 鸿门宴 日头还甚好,慕容欣坐在躺椅上继续闲闲地晒着太阳。 在一边噤声许久的丫鬟小青见人走了,忍不住开口:“小姐,那人说话遮遮掩掩,看起来不像实话,您可千万别信她。” 慕容欣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嘛,这你都能看出来,这个月月钱给你涨一倍。” 听到月钱翻倍,小青立马喜笑颜开:“哎,多谢小姐,小青一定好好干,为夫人当牛做马,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小青都愿意。” 没想到向来憋不住话的她,还能因为说话得福,来之前她哥哥还殷勤地嘱托她到了大户人家家里万不可多说话,现在看来,她哥哥说的也不算是对的。 见她随口许的一诺,竟让这丫头乐成这样,慕容欣无奈地摇了摇头,月钱翻一番到手也不过四两银子,这丫头还真好满足。 日头渐移,入秋的天气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慕容欣躺在躺椅上,不多时,觉得困倦,居然打起了瞌睡。 平日里灵动的少女此刻静静地躺在了躺椅上酣睡,光洁黑亮嗯头发散散地披在身下,皮肤细腻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平日里狡黠灵活乱转的眼眸此刻明眸紧闭,鬓边的散发凌乱地撒在脸上,更添一抹慵懒。 祈阮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嘴角上扬,勾勒出了一抹微笑。 祈阮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然而想到今天去见那人,那人跟她说的话,她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又消失不见,叹了一声,走近她之后,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慕容欣睡得不沉,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抱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见是祈阮玉,她立马睁开了眼,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娘,你回来了,饿了吗?我去看看厨子做好饭了吗?” 祈阮玉把她稳稳地放在地上,抬手拨开了她额头的碎发:“怎得在外面睡着了?也不盖个毯子,身子还未好,再染上风寒,你又要遭罪。” 慕容欣笑了笑,她开口:“没事的,我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不用担心。” 祈阮玉微微一笑,道:“回房里好生歇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好。”慕容欣乖巧点头,“要吃红烧肉。” 祈阮玉笑意加深:“好,我给你做。” 又过了几日,慕容欣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想起柳如意说的别院里的黑衣人,慕容欣准备去一探究竟。 她准备充分,去敲了柳府的大门,柳府不知攀上了哪家皇亲,他们家的生意在洛阳做的蒸蒸日上,近些日子,扬眉吐气了不少。 守门小厮一见是她,笑着把她迎了进来:“慕容小姐请,我家小姐念叨您好几天了,您可算来了。” 慕容欣不置可否。 柳府不愧是柳府,进去之后才发现相当气派,五进五出的院子,青砖黑瓦,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各堂内厅堂轩敞,陈设华丽,无不彰显着柳府的气派和华贵。 那小厮一路引她至后院,转过弯来,入眼便是一座木质小桥,奇花万树锦鱼鳞游泳,古木千株翠鸟鸣,琼花玉蕊吐瑤津,腴润湖山不染尘。 一路分花拂柳,终于见到了亭中饮茶的柳如意和柳玉莹。 柳玉莹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脸颊边微现梨涡,秀美无伦。 见到慕容欣在小厮身后缓步走来,柳玉莹吓得脸色都变了,手中茶盏也拿不稳当,摇摇晃晃洒出许多水渍。 她哆哆嗦嗦地看向身边的柳如意:“姐,姐,慕容,慕容家的,慕容欣来了……” 柳如意转头,这才看到慕容欣,惊喜异常。慕容欣身着一身软烟浅蓝罗裙,高昂的脖颈如骄傲的孔雀,气质优雅,袅袅婷婷地走来,体态优美。 再看身边,自家妹妹,一见到慕容欣,吓得如鹌鹑一样紧紧缩着脖子,吓得连口大气儿也不敢出。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柳玉莹,看看你的样子,畏畏缩缩,束手手脚,成何体统,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挺直胸膛!” 听到姐姐的斥责,柳玉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然而童年的阴影带给她的影响实在是太惨烈了,她撑了撑,终于没有撑住,随着慕容欣越走越近,她终于绷不住了,低声快速对柳如意说道:“姐姐,玉莹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狼狈而逃。 慕容欣一脸诧异地看着柳玉莹如火烧屁股一样从她眼前窜过去。 柳如意热情地笑声拉回了她的视线:“慕容欣,你终于来了,身体可是大好了?” 见慕容欣点头,她喜笑颜开:“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我的别院吧。” 她唤人备了马车,这就带着慕容欣出去。 柳如意这次打的如意算盘极好,她早早在别院藏好了一个男人,待慕容欣进了院子,她在找借口离开,到时,自然会有人一把迷魂药迷晕她,再把她与那个男人关在一起,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再带一堆人破门而入,看她慕容慕容欣身败名裂之时,如何在京城立足,到时慕容长松必然会休了她。 想到这,柳如意的嘴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一旁的慕容欣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连连。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柳府大门口,柳如意率先上了马车,慕容欣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上马车之前,她冲柳府东南角的方向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若无其事的抬脚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停住了。慕容欣下来,一座红墙绿瓦的大别院出现在她眼前,高约两米的红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幽幽地散发着某种不知名的危险。 柳如意带着慕容欣边往里走,边说道:“这个人我捉来关在这里很久了,也是奇怪,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兴许慕容欣你来了会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慕容欣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最近京城贵族子弟中可有什么人失踪?” “失踪?”柳如意诧异了一下,不能理解为何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捏着帕子想了想:“我听我娘提起过,她有一个堂弟的舅母家的公子最近几日联系不上,不过他经常流连瓦舍勾栏之地,所以家人并未上心,只派了家中小厮寻找。” 原来如此。 慕容欣了然地点了点头,那群黑衣人并没有胆子把手伸到京城中来,就算是,也是那种并不引人注意的贵家子弟或者富商人家,他们被绑架勒索,家人想让他们活命只能乖乖掏出赎金,然而又因被绑的人名声不好,家人并不敢声张。 至于绑到柳府,也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看柳府近些年来私下里挣了不少缺了良心的钱,而柳老爷脾气说起来有点惧内,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敢声张。 慕容欣“啧啧”两人,看起来,那群黑衣人做事相当耐人寻味了。 许是觉得绑了她柳如意,柳也翻不起什么大波浪,而且还会乖乖拿钱。 再往前走走,一座紧闭门窗的厢房出现在她们面前。 柳如意见时机差不多了,准备找借口溜走:“咦?翠翠这丫头,让她去沏茶,半天没回来,这丫头准又耍懒了。慕容欣,我去看看那丫头,你且四下走一走。”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紧走离开了。 见她如身后有恶人撵着一般逃跑了,慕容欣心下好笑。 她倒也不急,悠哉悠哉地真得准备四下里走走。 然而有人没给她这个机会,一个黑影袭来,寒光一闪,一把刀就要劈到她头上。 慕容欣眼神一凛,摸出袖中短刀便往上一扛,这一刀被她挡下了。 谁料那人意不在此,慕容欣正要发力时,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从袖中洒出洋洋洒洒的白沫,皆扑在慕容欣脸上。 慕容欣暗道:不好,是迷魂散。 眼睁睁看着她吸了迷魂散,脸色一变,软软倒地,那人影就迅速离开了。 柳如意从暗处绕出来:“哈哈,慕容欣,没想到吧,你居然还有今天。” 她走到慕容欣身旁,俯身见见慕容欣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得意极了,就像恨得不翘起尾巴的孔雀。 “很快,你就要陷入万人咒骂之中了。别怪我,谁叫你得了慕容长松的青睐,那可是我看上的人,如今他却整日围着你转,你不知道,我恨不得除之你而后快,等你被玷污的事情传出去,我看慕容长松会怎么看待你。”柳如意对着她昏迷中的脸,恶狠狠地说道。 说完,直起了腰,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 手下人立马像拖死人一样,拖着慕容欣进了那个紧闭门窗的房间。 房间里摆设很是简约,床角还缩着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 那人影听见开门的声音,浑身一颤,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再往里缩一缩。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吃瓜群众 他听见他们把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声音响起:“小子,滚出来,乖乖地干完了小姐交代给你的事,小姐就放你回家。” 长生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置信,颤声问道:“我,我真的能回家吗?” 那群进来的人哄然大笑,怎么听都是不怀好意:“当然了,只要你乖乖的,照小姐说的去做,小姐亲自送你回家。” 长生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努力攥紧了拳头:“好,我照做。” 那群人见状,也不多说,一窝蜂出去了,走之前还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门窗紧闭,屋内光线并不好,长生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姑娘。 想到接下来他要做的事,长生心里隐约难过。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手脚早已发麻。 待恢复过来之后,他轻轻地摸着床下来,走到那女子身边。 走近了之后,才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女子的全貌。 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看模样,年龄应当与他妹妹同岁。 他凝视了她半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他颤抖着双手缓缓伸向慕容欣的衣领,将要触及时,却像触电一般缩回。 他不安的开口,声音喑哑:“对不起,我,我没有办法,我想要回家,我的妹妹,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能死,我死了,她就活不下去了。”说到最后,竟语带哽咽。 慕容欣感觉似乎有泪珠落在了她脸上,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得起身,无奈开口:“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装了,你别哭行吗?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似的像什么样子?” 长生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了,他晶莹的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半张着嘴唇呆呆地看着突然起身的慕容欣,他的样子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慕容欣伸开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还好吗?” 慕容欣正是在这个时候,遇到长生的。 长生似终于回来神来,他惊慌失措地后退,直到退直墙角,退无可退,这才开口,语带祈求:“求求你放了我,我是被迫的,我,我什么也没有对你做,求求你,放过我。” 慕容欣问他:“你是被柳如意捉来的?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慕容欣在心里无奈,明明她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应该她吓得发抖才对,这人,怎么看见她跟看见洪水猛兽一样。 慕容欣轻轻地靠近他,一边靠近一边还轻声安慰他:“你放心,我会把你救出去。” 昏暗的光线中,她逐渐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如纸的脸颊,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眶中的泪水摇摇欲坠,因为下意识地的抿住晶莹饱满的唇。 慕容欣心里好笑,看来柳如意对她挺好,至少没给她找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长生见她并没有恶意,稍微放松了些:“我家小妹冲撞了这家别院的主人,就是一个穿的很好看的姑娘,但是她很凶,她把我捉来,一直关在这里,昨日,昨日她交代我,让我把你……” 说到这,他似乎羞于启齿,努力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终于放弃继续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慕容欣有点犯难,她原本是来看柳如意究竟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她见招拆招,不把好好教训她一顿她怕是要忘了从前那些日子里被她慕容慕容欣支配的恐惧。 她单枪匹马闯来,虽准备充分,但要救一人出去,倒真是有些为难她。 慕容欣看了看他,他正躲在角落里眨也不眨眼的盯着她看,眼中带着无线期冀。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长生。” 好吧。看他这个样子,慕容欣心中一软,还是妥协了。 看来,原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慕容欣找个凳子坐下来,低头仔细思索。 片刻之后,她抚掌大笑:“有了!” 屋里的动静惊到了门外守卫的人,他们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心里惊疑不定。 里面的动静很奇怪,刚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声音,如今又突然传出来一声大笑,做那事的时候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们心有默契的一把推开了门,谁知一进去便劈头大棒砸开,直砸的人头眩眼花。 后面进去的那人一见这样,刚想开口喊人,慕容欣蓄足了力,迅速一掌劈下,趁他发出声音之前把他劈晕了。 瞬息之间,慕容欣就搞定了门口守卫的两个人。 两人都倒地之后,慕容欣招呼目瞪口呆在一旁看着的长生:“快过来,快把他们拖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快,趁没人发现。” “哦,哦,好。”长生还未回过神来,却也依言使劲浑身力气把两人拖到屋后草丛里藏起来。 这两人许是柳如意特地雇的打手,看着倒也没怎么样,拖着就跟个死猪一样似有千金重。 在长生气喘吁吁的把人拖过去藏的时候,慕容欣仗着自己轻功不错,踮脚跳上屋顶,四下察看了一番。 纵观之下,这个别院也不是很大,她几下跳到墙边,把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等了片刻后,一道声音稍弱的口哨终于回应了她。 慕容欣回来时,长生正因四处找不到她而慌神,见到她来,立刻奔到她脸前,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我,我还以为你走了。” 慕容欣扶额:“我要是想走拍拍屁股就走了,还用这么麻烦?” 长生嗫嚅着应声:“是,是。” 看他因为自己一句话变得跟受气媳妇儿一样,慕容欣心下无奈:“你跟我来,我送你出去。” 长生一听能出去,惊喜万分,转瞬之间又回过味来,犹豫问道:“那你呢?你不出去吗?这里很危险的。”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慕容欣毫不客气地回道。慕容欣觉得长生堂堂一个大男人,像个女子一样柔弱不堪,磨磨唧唧,很是看不起。当然,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就是这个人,在她人生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她。 长生听她说话毫不客气,委屈地再不说话了。 柳如意坐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喝茶,不时站起身来踱了两步,以平复急躁的心情,她问向身边的丫鬟:“翠翠去了多久了?” 那丫鬟低头回答道:“回小姐得话,大约一炷香时间。”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去了院门,过一会儿,就见翠翠带了几个马车浩浩荡荡地向着这里过来。 眼见就差最后一步,她的计划就成功了,她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陆陆续续有人下车,皆轻纱覆面,从衣着中便能看出,这些全是深宅贵妇人。 最先下车的是柳夫人,她身着绛紫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开满双袖,青丝高绾云髻,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盛,芙蓉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带了紫金嵌芍药白羽头冠,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绦,耳上别着雅韵流长花朵嵌金耳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尊贵,华丽。 她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一双云鬓斜飞入天,眼神精明,此刻她紧紧地抿着嘴角,略显老态的一张脸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柳如意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母亲,各位夫人问安。” 柳如意与柳夫人商量好,她带慕容欣离开后,柳夫人立刻请几位夫人上门小絮,巧得很,人刚下马车,翠翠就来禀告,语言中遮遮掩掩,几位夫人哪肯错过八卦,不用柳夫人开口就主动跟来了。 柳夫人开口:“怎么回事?” 一群深宅贵妇人浩浩荡荡出行,即便坐着马车也引来了一群人围观,柳夫人要的就是这效果,因此还未进院门就故意问道。 柳如意故作为难:“是慕容欣,慕容欣说她喜爱我别院摆设,我便把别院给她住了几日,今日心血来潮过来找她,谁想,谁想,” 说到这,柳如意满面通红,似气恼,又似羞躁,“谁想她竟背着我在屋里,与一男子……” 说到这,柳如意满面羞赧,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她一未出阁女子,毕竟要顾及自己名声。 柳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周围人听到柳如意所说,皆在窃窃私语,心中甚为满意,她又开口,声音严肃:“竟有此事?如意可不要乱说,按我朝法律,此乃重罪,两人都得沉湖,可当真如此?” 柳如意说:“母亲进去一看,便是知女儿所言非虚。我方才并未惊动他们,他二人此刻还在房间。” 听到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声变大,柳夫人这才抬脚往院里走去。 身后跟着的夫人皆怀着一颗激动万分,即将要看到惊天大八卦的心情,跟着她迈步走了进来。 柳如意斗鸡一般骄傲的心情直到看到房门口她安排务必看好两人的小厮不见了,陡然消失无踪。 她心里“咯噔”一下,门口的两个人她特意交代过务必要收好屋内的人,无论发生了何事都不能离开。 如今两个人都不见了,她立刻警觉起来,刚想让柳夫人站住脚步,岂料柳夫人早已先她一步推门进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给个台阶下 屋内光线不好,待众人适应了从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慕容欣正一人坐在桌边,一手执茶盏,一手敲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她见众人进来之后便四下乱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人,清咳了一声,缓缓开口:“是哪门子风把诸位一股脑都吹来我这了,平日里你们一个个的可是都不愿见我的,如今聚作一团,纡尊降贵的前来探望我,慕容欣受宠若惊,不胜自喜。” 话虽是这样说着,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甚至连起身都懒得起身。 她的视线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柳老爷与柳夫人白身起家,胸中无多少点墨,也不通风花雪月。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群人整日里只知道打打牌,喝喝茶,闲的时候就唠唠东家长西家短,也就只能跟柳夫人混在一起了。 扫到柳如意时,她的视线定了定,才离开,直吓得柳如意头皮发麻。 柳如意心里算盘打的好,她既然策划了这事,心气极高的就没想过会失败,如今眼见慕容慕容欣好端端地坐在这,想都不要想了,她的计划肯定失败了。 如今事情败露,想到慕容慕容欣睚眦必报的脾气,柳如意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众人见屋里并不像柳如意说得那般不堪,反而慕容慕容欣神色自然的在屋里喝茶,周围也没任何异样,忍不住互相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柳夫人也诧异了,怎么跟如意说的不一样? 不过她很快定了定心神,潜意识里她相信自己的大女儿的办事能力,于是她厉声问道:“慕容慕容欣,还不快把你藏得野男人交出来!” 慕容欣气极反笑了,这人脑子有病吧,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难道不应该互相给个台阶下,毕竟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柳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她自己当年被她慕容欣吓得连请了十个大夫,三天三夜没睡着觉的噩梦了? 慕容欣心里嗤笑,面上却不显半分:“柳夫人说得哪里话?贵府小姐相邀,我才坐在这里喝杯茶,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藏野男人了?这种话也说的出口,啧啧,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或者柳夫人可真得好好查查,柳如意万一真藏了野男人也说不定!” 说罢,继续斟茶,丝毫不管柳夫人那铁青的脸色。 柳夫人被她一顿呛白,脸都青了三分。 她瞥了一眼她的大女儿柳如意,见她正拼命的给她使眼色,误以为她是鼓励自己继续发难,于是当下便冲着慕容欣冷哼了一声:“来人,给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好好搜一下这个房间,搜到有人立马给我带过来!” 柳如意那厢眼都使抽筋了,见她娘还是上了,脸都发白了,暗恨她娘没点眼色力,一点也看不清当前局势。 柳如意和她娘不一样,她一样信奉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她娘如此死脑筋,暗地里着急万分,这要把慕容欣惹急了,还不知道她会发什么疯,当时候吃亏的肯定是她们,毕竟,是她们先声发难,并不占理。 柳如意正着急上火时,眼角瞥到了门外,本该有两个侍卫守着的房门此刻不见一人,她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此时,屋内听候柳夫人吩咐,正在内室搜查的小厮惊叫起来,柳夫人心中一喜,快步走进内室:“怎得?可是找到那野男人了?快把他……” 声音戛然而止,在一边看热闹的众贵妇疑惑万分,就好比看戏看到高潮时唱戏的不唱了,于是她们一窝蜂自己挤进去看。 谁料预想的野男人并未出现,在床上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抱着被子一脸惊恐的看着突然涌进来的众人。 柳夫人脸色难看:“你是何人?” 小青立马滚下床,老实回答道:“奴婢是慕容欣小姐的丫鬟,奴婢身子不舒服,小姐非让奴婢在床上躺着休息。” 闻言,柳夫人勃然大怒:“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个丫鬟,竟然躺在小姐的床上,荒唐!” 慕容欣坐在屋内闲闲地听着柳夫人怒气冲冲的呵斥,她冲着屋内唯一没有进入内室的柳如意遥遥举杯:“来,喝茶。” 柳如意见她气定神闲地模样,微微一笑:“慕容欣,你可别得意,你既然做了,就会留下把柄,小心,不要让我抓到。” 慕容欣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屋内那群贵夫人听得,同样微微一笑,开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如意轻蔑一笑,高声唤道:“来人,给我去外面搜,搜到什么都给我带过来。” 立刻有小厮领命前去。 内室的众人听到动静,复又一窝蜂涌出来。 她们原想吃一个大瓜,明日这事闻名全京城之后,她们作为见证人正好与人说道。 如今一见这对母女八成戏弄人。不过都是深宅里的女人,也有的人晓得这可能柳夫人及柳如意对慕容慕容欣耍得一些手段,对慕容欣,她们也无甚好感,因此全都抱着看戏的心思前来,如今看来,这对母女肯定计划失败了。 当下便有人无聊至极想要告辞:“如意啊,你看这就是一场误会,慕容欣是和她的丫鬟在屋里,如意你八成是听错了。我们家中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柳如意扬起笑脸:“诸位婶婶且等着,一会儿我便有证据了。” 见柳如意胸有成竹,众人刚刚熄灭的热情又重燃了起来。 她们眼巴巴地等着柳如意说得证据出现。 片刻之后,门口有小厮费力地拖着什么东西出现,众人仔细一看,竟是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此时正毫无反应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拖着人的小厮擦了一把额角的汗,跟柳如意回话道:“小姐,小的在屋后草堆里发现了这两个人,正是门口守门的兄弟。” 柳如意见和她预料的一样,心中窃喜,转过身来时却挂上一脸痛心的表情:“慕容欣,我当你是好姐妹,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小姐恰巧此时走来,一看地上的侍卫,再听到柳如意的话,立刻便明白了,同样把矛头对准慕容欣,严厉斥责道:“好你个慕容慕容欣,为了让你那奸夫逃跑,不惜打死我府上的小厮。暗度陈仓,草菅人命,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慕容欣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门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真是麻烦,她原本是想直接把柳如意打晕,把她和她给她准备好的男人关到一屋里,再让一直暗中跟随她的小青喊更多人过来“捉奸”。 如今为了救长生,不得不改变原来计划,如今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慕容欣头大。 慕容欣挤了挤,使劲挤出了几点眼泪,看向柳如意,一脸哀伤:“没想到,从前你我姐妹情深,如今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嫁祸于我,不过就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你想要,就去追啊,你来针对我做什么呢?,你该知道我若坐实了这罪名,依大夏法律,会是什么后果。” 众人一听,哗然了,两女争一男,这回没白来,可是吃了一个大瓜了—— 这个瓜太过巨大,众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吃,毕竟柳小姐可还在这。 “住口!”见慕容欣就这么赤果果的说出来,柳如意有点急了。 那日她马车受惊吓扬蹄乱蹬乱跑,众人皆不敢靠近,正巧被路过的慕容长松见着,他一扬手丢出石子,那匹发疯的马立刻倒下晕了。她在马车上见他恍如谪仙下凡,云淡风轻间便救了她性命,呆呆地看了他许久,等他走远,才想起追上去,自报了姓名,含羞带怯地想要问他的名字。 谁知他只瞥了她一眼,走开了。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了,若慕容欣今日的话传出去,怕是有很多人添油加醋,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她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证据就在眼前,你打晕了这小厮,助你的奸夫逃了出去。”柳如意努力保持镇定。 “哦?”慕容欣反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打晕的,而不是你为了陷害我自己打晕的?” “这,这,这”,柳如意的舌头打结了,“验伤,来人,给他们验伤。” 慕容欣有恃无恐,她从前出门必带迷魂散,于是众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把迷魂散和她联系在一起。 这次为了保险,她连迷魂散都没用,直接以手作刀劈晕了他们,这门功夫她可是练到家的,便是宫里的御医来,也查看不出任何痕迹。 一顿乱哄哄之后,一个穿着长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是从外头请来得大夫。 他皱着眉头看着屋里一群年龄不一的女人,看样子这趟差事并不简单,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贪图比平时高的出诊费,答应过来了。 然而眼下想要告退却也不可能,他只得认命地放下诊箱,依言替躺着的两位小厮检查起来。 众人神态不一的等候结果,时不时窃窃私语一声。 慕容欣倒是不着急,一壶水给她喝光了,她无聊地把玩着茶盏,眼光瞥见柳如意紧紧捏着衣角,贝齿轻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夫。 那大夫反复检查了几遍,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这两人一个是被重物当头砸下,另一个看似陷入昏迷,其实只是陷入昏睡,不过多时,便会醒来。” 慕容欣砸砸嘴巴,那人她劈到他颈后穴位上,致使他昏厥了。 这也不能说明是谁动的手啊,众人陷入沉默。 柳如意心里一紧,慕容欣她居然没有用迷魂散。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暗道自己疏忽大意,慕容欣身手是不错,但她在心里觉得只是针对当年她对付她们这群弱女子而言,没想到现如今对付这些她专门请来得腰圆膀粗的打手,她竟然不用迷魂散,空手就能制得住他们,果然是她低估了她。 这事闹成这样看起来不好收场了,看热闹的那群人互相看了看,准备还是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吃瓜固然香,若是被牵扯进去,那就坏事了。 谁知她们还未开口,就听慕容欣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准备起身:“我要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完又转头看向柳如意,语带嘲讽:“我玩迷魂散的时候,你还在土里玩泥巴。想跟我玩,回家再练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能比得上我一根手指头。” 跟她用迷魂散,真是笑话,她闲得无聊的时候,解药都做出来十几种不重样的。 柳如意气极,跟柳小姐对视了一眼之后,咬牙切齿:“今日你来了,就别想走了。”阴谋不行,那就只能阳谋了。 慕容欣一挑眉:怎么着?要来硬的了,看来今天她们这脏水是要泼定她了。 围观的众小姐傻眼了,这是要干什么?当她们都瞎了吗?直接把黑的说成白的,难不成,她柳小姐,要杀了她们所有人灭口。 想到这,众小姐打了个哆嗦,立刻挤作一团不敢动弹了。 柳如意打个个手势,她的丫鬟就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屋内涌进了一大群身材壮硕的男子,全都拿着武器。 慕容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有意思,就这样就想拦住她吗? 柳如意突然开口:“记住,一会她若洒出来什么东西,你们就立刻封住口鼻,屏息片刻,万不可吸进去。” 那群男子点点头,目标转向慕容欣,一步一步,逐渐逼近。 正当慕容欣准备想办法先破一路逃出去时,一个清雅冷淡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作甚?” 慕容欣一怔,慕容长松,他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端然站着,沉静如千年浸于深潭的剑。 柳如意痴迷地盯着他,第一次见他他身着清雅衣袍,雍容古板的朝服被他穿出了清贵出世的气质,那时她便被他折服,如今穿白衣的他更显清雅俊逸,眉清目秀,恍若谪仙。 众小姐也被惊到了,此男子世间少有,回过神来之后她们无一不在心里嘀咕,怪不得心高气傲的柳如意为了男人能干出来这事儿。 再抬眼看看柳如意此刻那仿佛失了魂一般的表情,她们心里更加确定了。 旁人什么反应,慕容长松一概不管,他一眼看到了慕容欣,开口道:“慕容欣,我们走。” 慕容欣见他睁着那双清澈黑眸温和的看着自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第几回了,慕容长松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尽管她自己一个人能够解决,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她依言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手牵过,抬腿要走。 “慢着,”柳小姐站不住了,人要被他带走了,算什么事儿,这事没完,她非得要闹一闹,不死也得让她掉层皮,“你可知慕容欣她今日在这个房子里做了什么?她与一野男人,在屋内私相授受,颠鸾倒凤……”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慕容长松瞥过来的眼神,凛冽如青峰划过七尺冰,冰冷如深秋的寒潭。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不敢发出一言。 至于柳如意,她自慕容长松出现便如失了魂一般,直到他们走了,也没回过神来。 柳小姐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一巴掌把她怕醒:“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有功夫在这发呆,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事闹大了,你我都要吃苦头!” 柳如意失神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他竟都没看我一眼,他忘了我了吗?连个眼神也吝啬给我。” 众小姐缩了缩脖子,不约而同地想说:不只是你,这屋里面的人除了你娘,他谁也没看一眼。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辞哈!”不知哪位小姐在人堆里讪笑着说道。 柳小姐可没功夫理她们,此刻她正在头疼地想若是这件事被柳老爷知道了,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至于柳如意,压根也没听见她们说话,她正沉浸在心上人没有看过她一眼的伤春悲秋中,无法自拔。 众夫人,立马作鸟兽状散去。 至于回去之后又是一阵添油加醋,大肆铺染,自不必言。 ……………… 慕容欣被慕容长松拉着走出院门,门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还在伸长了脖子看,本想看个捉奸的戏码,谁知正主被一个男子拉着,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 众人??? 散了散了,没热闹看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慕容欣被慕容长松拉着走了一路,慕容长松一言不发,慕容欣有些不太自然。 她半开玩笑似得开口:“相公慕容公子魅力可真大,真是什么女子都要为你疯狂了。” 慕容长松停住了,慕容欣以为她说错了话,刚想道歉,就听见他沉沉开口:“对不起,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我那日救下她便离开了,谁想她又追上来。可,我若不救她,那马受惊吓,她可能被甩出来摔伤,我一时不忍,就……” 慕容欣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若是我,我会救的,慕容长松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不太习惯你这样沉默地样子,所以才胡乱开了个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买铺子 慕容长松脸上逐渐有了笑意,他微微低头似在思索,半晌,抬头认真说道:“不若,明日跟我一同出游?” 慕容欣乐了,夸他两句还真把自己当成人见人爱了。 “好啊。”就当交个朋友了,认识他这么久,对他的为人也算了解,这个朋友,她愿意交。 只不过,慕容欣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还不知道你家住何处,认识你这么久,我只知道你叫慕容长松,其他的也不了解。” 慕容长松犹豫了一下,他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说,是怕她接受不了,毕竟,突然多出来他这么哥哥,恐怕—— “坏了,”慕容欣一拍脑袋,“小青呢?我把她忘了,快快快,回去找她!” 这时,一个弱弱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我在这里。”她从慕容欣出门就跟着她,没想到她压根忘了她的存在。 “哈哈,哈哈,”慕容欣干笑两声以掩饰尴尬,“在这儿啊,哈哈,在这儿就好。” 暑逝秋至,天渐凉,萧瑟的秋风卷起泛黄的树叶,慕容欣坐在院里,感叹时光飞逝。 这厢慕容欣正闲闲观景,那厢柳如意以及柳小姐都神色不安,几天未睡个好觉。 她们都以为以慕容欣的脾气,她定会来一场更迅猛的报复,两人都忐忑不安的等着时,等来了柳老爷到柳如意,二话不说先给了一巴掌,直打得柳如意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柳老爷咧咧,柳如意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那日慕容欣说得话,被那群看热闹的夫人传了出去,不仅如此,她们还添油加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柳如意绝没想到本想请去当人证的众人到最后却被看了自己的笑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慕容欣却是闲适,赏赏花,喂喂鱼,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小青,”慕容欣大喊一声,“过来!” 在清扫院子的小青闻言一溜烟儿跑过来:“小姐,小青来了。小姐有何吩咐?” “收拾收拾,跟我出去。” 小青歪头,一脸疑惑。 “今日带你长见识去!”慕容欣神神秘秘地说。 小青:…… 洛阳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酒旗迎风招展,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秦馆酒楼,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刀枪弓弩,兼之文物古玩,各色小吃,珠宝首饰,胭脂水粉…… 不愧为大夏的繁荣之都,其繁华程度,隐隐有天下商贸第一都的霸气。 悦来客栈,全京城第二大的酒楼。 京城最大的酒楼是富贵楼,显然慕容欣意不在吃,她已经在悦来客栈等了许久,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小青回来。 她似乎跑的很急,回来之后“咕噜咕噜”灌下一茶壶水,方才开口道:“小,小姐,奴婢打听到了,这整条街上,所有开店的铺子,只有街尾的一家食肆,因家中有事,要卖掉街上的铺子离开京城。” 慕容欣一听,皱了皱眉毛,这和她预想的不大一样。 “走吧!去看看。”虽然和她预想的出入很大,但总比没有的好。她起身走了出去,小青跟在她身后。 慕容欣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盖一所京城最大的酒楼。 这么些年,她跟她娘日子过的不坏也不算好,她娘不说,她知道,娘每一次都是那个人给她留的钱,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人留的钱虽然再变多,却也仅仅够她们一家吃穿,可见,那个人实际上是个铁公鸡,不愿意多花一分钱。 不过,慕容欣想一想便也释怀了,谁叫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喊过他一声爹呢。 这一回,慕容欣想要做一件大事,祈阮玉还不知道。 她想要在京城开一家酒店。 她自小聪明,什么事情不需要别人演示第二遍,她就学会了,琴棋书画痒痒精通,她相信,在经商这一方面,她更有天赋。 一条街走到底,终于看到了小青说得小食肆。一座青砖瓦房,小小一个,猛然看上去。很是破旧。 隔壁是一个古玩店。慕容欣打发小青去问问店铺的主人愿不愿意卖店铺。 走进食肆,许是没有到吃饭的点儿,这所食肆里,没有一位食客。穿着像老板的男子。愁眉苦脸的坐在凳子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唉声叹气,连慕容欣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老板为何事发愁?”慕容欣问道。 那男子一惊,这才注意到有人进入了他的铺子。他唉声叹气道:“我老家在南方,来京城闯荡几年,并未获得什么成就,也没挣到什么大钱。如今家中老母病重,做儿子的,一直未曾侍奉于她,深感愧疚不安。” “老板可是要盘出去这铺子?” “正是。”他想起来刚才有一丫鬟似的女子前来询问,问他是不是要把这个铺子盘出去。如今看来,她们许是一起的。 “如此甚好。”慕容欣抚掌,“我可以帮你解决燃眉之急。我正好要盘下这铺子,价钱的事情,我们好商量。” 那男子有些怀疑。毕竟经商人家并没有女人家抛头露面的,乍一见一女子,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要盘下他的铺子,不得不让他怀疑万分。 见那男子脸上的怀疑之色,慕容欣也明白了,她爽朗一笑,却不多说,掏出一锭银子,在手中颠了颠。开口道:“如若阁下同意,这是定金,我可以先付下。剩下的钱,我回家取来,再交给你。” 一见到银子,男子的脸上,怀疑之色尽褪。 他笑呵呵地说:“好说,好说。敢问姑娘,你想出多少钱买下我这铺子?” 已经来之前早已找人打听过。京城繁华地带就在这条街上,富贵楼和悦来客栈,也在这条街上。即便是破旧的食肆,沾了这条街的光,虽比不上富贵楼和悦来客栈,价钱并不便宜。 “两千两白银,你看如何?”慕容欣伸出两指,比划一下。 男子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这个价钱虽然比市面上稍微低一些,但是他着急出手,还要在官府登基,走程序,再经中间人出手,卖家商看,之后,也不知要等多久。 毕竟老母亲的病不等人,他也折腾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两千两的价钱也算合适。 这男子也算爽快之人,跟他合作,慕容欣觉得非常舒适。 趁着男子去府衙登记,办手续之时,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所店铺,那男子做的是小本生意。,不过一些甜点,糕点,点心的买卖,挣不到多少大钱,店铺也小的可怜。 铺内装饰也稍显寒酸,丝毫达不到慕容欣的要求。 慕容欣在脑中细细计划了一番,先买下隔壁古玩店,两个店铺合并,店铺装饰再好好休整一下,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在这里做生意,若非像之前老板一般不会经营,定能挣到不少钱。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慕容欣出门一看,才发现是小青。她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铺里的伙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她扔垃圾。 慕容欣眼中一凛,快步走上前,抓住那伙计的还要再冲小青扔垃圾的手,掌上稍稍用力,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什,什么人?敢来我们店里闹事?”那伙计在地上惊疑不定,按着刚才推他的手劲来估摸,他以为应当是一个粗壮大汉,谁知定睛一看,竟是一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他立刻便怒了,从地上跳起来喝道:“好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推我,你活得不耐烦了吗?看我不打死你!” 趁那伙计愣神的时候,小青把店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容欣,原来那伙计狗眼看人低,一见小青是一女子,怕她影响他们做生意,巴不得立刻赶她出去。 一听她提起要见掌柜的,更开始骂骂咧咧。小青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她一急,便推了他一下。 谁料这一下更是惹急了那伙计,他一怒之下,便把小青赶了出去,还冲她丢垃圾。 此刻周围早已聚了好些看热闹的人。那伙计被慕容欣推倒在地上,本就含着怒气的他,更是火冒三丈。 再听到周围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只觉被一柔弱女子推倒在地,实乃平生大耻,他迫不及待想要跳起来,把那女子打翻在地,以洗刷他的耻辱。 慕容欣一动未动,冷眼看着那伙计,抡圆了拳头就要冲她劈过来,眼看就要到她脸上。 慕容欣冷哼一声,正要出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那伙计的动作便立刻顿住了。 声音从古玩店铺内传来,不多时,一个留着胡须,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到慕容欣,先是抱拳一礼,“在下是这古玩店的掌柜,手下管教不周,让两位姑娘受惊了。在下这伙计还年轻,多有得罪之处,望姑娘海涵。” 慕容欣好整以暇:“既如此,不知阁下如何赔罪?” 听慕容欣说完,那掌柜的脸上浮现一抹愠色,他以为自己已经给了对方面子,谁想她们还得理不饶人,不过两个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男人的通病 慕容欣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的想法了,心中不屑地切了一声,还以为这是个正人君子,谁想,跟他那伙计一样,狗眼看人低,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喂什么样的狗。 那掌柜的瞥了慕容欣一眼,傲然道:“你想怎样?” 慕容欣似笑非笑:“你那伙计,用肮脏之物砸向我妹妹,街上围观的众人都看着,我妹妹要是觉得,自尊受辱,羞于出门。我该找谁算账?” 那掌柜似乎气乐了:“身为女子,本来就应当听父母之命,在家中学明理,习女德,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慕容欣“呵”了一声,“家中就我两人相依为命,不出来我们喝西北风去?还是说,掌柜的您是个大善人要接济我们?” 那掌柜的似乎无话可说,直接问道:“你且说这事儿你待如何?” 慕容欣轻笑,她抬手指了指古玩铺,说道:“简单,只要把你的铺子赔给我便好。” “疯了疯了疯了。”掌柜的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今日真是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今日忌开张做生意啊。” 说罢,转身要回店里,那伙计立刻低头哈腰的上前扶住,不住地认错安慰,临走还不忘狠狠白了慕容欣二人一眼。 慕容欣立刻紧跟上,不管怎么说,这个铺子必须要拿下,否则她的一系列计划都没法展开。 跟进了屋内,那掌柜的还要往里走。 “掌柜的,”慕容欣喊住他,“且等一等。” “又有何指教?”那掌柜转身怒道。 慕容欣在外头闯荡的几年早已把脸皮磨炼的刀枪不入,因此并未觉得有何不适,她笑呵呵道:“我可以买下你这铺子,你说个价吧。” 掌柜的皱眉:“我这铺子开得好好的,为何要卖与你?” “如今生意不好做啊,我看您这也是好些天没客人光顾了吧?你看,那古玩上都落了灰了。”慕容欣笑容未减。 掌柜的看了看四处落灰的店铺,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娃子说得不错啊,如今生意不好做,有钱的看不起他这小店,没钱的又买不起他这小店里的东西,一个月不过几单生意,难啊难。 想归想,他面上却并不显露半分,揉了揉眉心,他疲惫道:“你回去吧,我一家老小指着这店铺吃食,我是不可能卖给你的。” 慕容欣思索片刻,接着道:“假如您有更好的差事,可愿把这店铺卖与我?” “更好的差事?”掌柜的愕然道。 “是的,”慕容欣重重点头,“只要你把店铺卖与我,我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差事,你年龄也大了,经不起什么折腾了。我可以保证你后半生顺顺遂遂,并且绝不会缺钱花,好好安置你一家老小。” 一番话说得他有些激动,他试探着问道:“不知姑娘说的好差事是?” 慕容欣得意一笑:“给将军府当管家。” 掌柜的听了却脸色一变,“不妥不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惹得君主不快,说不好就一个抄家灭门,身为奴仆必也逃不了干系,我看就算了,这委实不妥。” 慕容欣急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我爹那嘴整日就跟抹了蜜一样,绝不可能会说错话,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那掌柜的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他明明记得她刚才自己说她跟她妹妹相依为命,不过确实是他说错了话,他开口道歉:“抱歉,在下心直口快。姑娘就别打算了,在下不会卖铺子的。” 慕容欣磨了磨牙,这人,软得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只好天天带着我家妹子来闹,让这街坊邻居的都看看,你这古玩店的伙计是怎么把客人用垃圾砸出来了,还想着对客人动手,我看你这本就惨淡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你,”掌柜的气极,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一甩衣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哼。”慕容欣抱着手臂瞥了他眼,冷哼一声。 她保持这个姿势没动,首先要把气势拿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压根脸认识都不认识什么将军。 小青在一旁吓的说不出话来,天哪,将军府,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小姐这么玩,不怕闹出事来? 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许久,那掌柜的长叹一声:“罢了,就依你所说。富贵,去,去官府跑一趟,办个手续。” 富贵就是先前把小青赶出去还想对着慕容欣脸上招呼的那个伙计,他一听掌柜的妥协了,急了:“哎,掌柜的,您可别被她骗了,她说是将军府的就是将军府的吗?” 富贵很着急,他刚才可是差点把那小姐揍了,她要是买了这店铺,这店铺里还能有他容身之处吗? 他绕道掌柜的身前,半蹲在地上与他直视,眼中焦急无比,“掌柜的,您可别怕她,她要是来了,我就把她赶跑,她来一次我赶一次,她来十次,我就赶十次,您别,您别把店铺卖给她,别啊!” 说到最后,他都要带上哭腔了:“掌柜的,您把店铺卖给她了,她肯定不会容我的,我,我就要被她赶走了呀!” 掌柜的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傻富贵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脾气该收敛收敛了,若不是我这地方从不来富贵之人,你啊,不知道冲撞别人多少回了。” 富贵抱着他的手干嚎:“掌柜的,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掌柜的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快去吧!早去早回。” 眼见事情并转圜之地了,富贵收了嗓子,抽泣了一下,依言出去了,经过慕容欣身边时,他却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了。 掌柜的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将军那样的大官,任凭他再大的本事,也惹不起啊,将军府的小姐想要他这铺子,他也只能拱手相让了。 好在后半生有了着落,只盼真如她所言,后半生顺顺遂遂的,倒也如意了。 “多谢,掌柜的深明大义。”慕容欣眼里露出一丝俏皮。 掌柜的却摆了摆手,“我叫李忠,别喊掌柜的了,从现在起,不是了。” 眼前这人除了有些傲气看不起女子,倒也没其他坏毛病,这也没啥,看不起女子难道是大夏国男人的通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讨债 走在街上,小青哆嗦着嗓子说道:“小姐,您这么做,不怕,不怕——” “怕什么?”慕容欣无所谓说道,“有什么事我担着。” 慕容欣看出来了,慕容长松接近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找人打探了慕容长松的消息,还真叫她发现了,原来,慕容长松居然是她那便宜爹的儿子,也就是说,那是她的便宜哥哥。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容欣的心中没有来地闪过一缕失落,被她强压下去, 既然知道了这个关系,她自然要做点什么,不然,不是对不起洛阳赫赫有名的慕容家的名头? 当然,这也是她的倚仗。 果然,回去之后没多久,祈阮玉就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她气得痛揍了她一顿,然而,揍完她她出去了一趟。 慕容欣抚摸着屁股龇牙咧嘴,不过,她心里开心,她知道,这事承了。慕容家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 回来之后,祈阮玉把银两一把扔到她房间里,之后一言不发,“砰”地关上了们。 …………………… 出了自家府邸,往东去便是洛阳最为繁华的两条街之一,东街。洛阳另一条最繁华的街与东街相对,在府邸的西边,自古以来没有名字,百姓便习惯称之为西街。 街道两旁是茶楼,酒楼,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东街向南北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的,有驻足观赏东街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解等。烈日的灼灼光线打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增添了许多华贵和朝气。 慕容欣领着慕容长松直奔她的福贵客栈而去,两家都搬走之后,里面被慕容欣修整了一下,勉强是客栈的模样,只是,还没有开始营业。 路上,她嘴巴没停,一口气把她准备开客栈的想法,及客栈目前的进度,布局都一一详细的告诉了慕容长松。 期间慕容长松一直微笑着侧耳倾听,时不时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到了福贵客栈大门口时,慕容欣也终于说完了,她说得口干舌燥,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赶紧掏出钥匙来开了门进去。 不过几天时间,客栈里堆积的木材上都落了一层薄灰,这些天一直没有人来过这里。 “不对呀!”慕容欣奇道,“我有让小青出来查看,以及打扫的呀?” 她四处环视了一圈,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木材,结果被呛了鼻子灰,“不应该啊!” 慕容长松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四周,只觉慕容欣非常有想法,说不定这家店真的能与第一大酒楼媲美。 听到慕容欣被呛的直咳嗽,他皱了皱眉,轻轻拍着慕容欣的背,道:“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烧壶水喝,刚才说了半天,日头又盛,你定是口干舌燥了才对。” 慕容欣咳嗽地厉害,压根说不出一句话,眼见慕容长松自顾自往厨房去了,她使劲的摆手,她想说不用了,一会儿就走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想说什么做什么也施展不开,她想先回去找小青问问情况,毕竟那些工人都是小青自高奋勇找来的。 等她一抬头,就不见了慕容长松的身影,慕容欣只好作罢。 等慕容长松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慕容欣动手把屋子里清扫了一番,又细细查看了店里缺的东西,记了下来,准备回头让小青备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慕容欣刚想去查看,“哗啦”一声,大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了? 几个年轻的壮汉一见慕容欣,劈头就问道:“你是掌柜的?” 慕容欣放下了手中的纸笔,一脸莫名其妙:“正是在下,几位,有何贵干?” 话毕,就见方才发问的那个青年“啐”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凶恶道:“有何贵干?你说有何贵干,白给你做一个月的工,你连一个铜板都不给,说消失就消失。我活了这半辈子,还真没见着过你这种做生意的,居然还拖欠我们平头百姓的工钱,合着就兴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连口汤都不能喝了吗?” 自从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慕容欣就从头到尾皱着眉头,看他说得吐沫横飞。 那男子还不解恨,说完之后紧接着又怒气冲冲说道:“这天下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吗?我给你出力,你就该给我们出钱,难道这不是从古至今的理儿吗?哼!天子脚下,你想直接赖账,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就算告到皇上眼前,我也是占理儿的。” 慕容欣勉勉强强听他说完,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合着说来说去就一个事儿,就是她拖欠他们的工钱了。 值当的废这么多口舌吗?不嫌累吗? 慕容欣心中不耐,客栈按照她的构思修整,花了好些时间,这几日客栈里也就剩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做,她怕那些工人心气浮躁,因而工钱她一开始让小青一一都给结清了,甚至还嘱托小青若期间有卖力工作的多给一些也无妨。 慕容欣可不相信小青那样老实脾气,半天都蹦不出来一个屁的人会耍什么心眼。 因此耍心眼的只能是这些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吃够了苦活得精明的老油条了。 “诸位,”慕容欣扬声道,“银钱我早已经托我的丫鬟给各位结清,趁早收了你们耍诈的心思,若是再闹,我便要喊我的丫鬟前来对质了,到时候,大理寺的冷板凳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几眼,似乎被慕容欣的话震慑住了,唯有方才出声的,即领头的男子,听闻她的话立刻冷嘲热讽地说道:“呦,不愧是当老板的,本事就是大啊,居然敢理直气壮地拖欠百姓工钱,我们这些人就是平头百姓,平时惹不起你们,但若你们克扣我们活命的钱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也要争到底。” 说到这儿,他略微吃了一惊,随即笑得轻蔑,“据说还跟慕容家扯上关系,慕容家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富商,至于拖欠我们这一点钱吗?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随随便便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油水,都够我们活命的了。” 听到他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古文,慕容欣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好欺负了,简直是什么泼皮无赖都敢爬到她头上了。 冷静冷静冷静,慕容欣掐着手心的肉使劲对自己说道,冷静,这一定是谁针对她的阴谋。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抚平她的掌心,紧接着握紧了她的手。 慕容欣回头一看,是慕容长松,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的眼神里满是鼓励。 慕容欣立刻安下心来,有慕容长松在身边,似乎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抬眼扫了一下,大门处是几个极为嚣张正等待着她答复的挑事男子,门外是聚在一起看热闹的老百姓。 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整日里寻着乐子就凑过来。 不对。慕容欣灵光一闪,客栈里为什么落了灰,她被关禁闭不过几日,期间她偶尔让小青过来打扫,可是看目前的落灰,可能小青根本没有来过,可能她真得没有给他们结工钱。 慕容欣冷静了下来,她快步走向门外,门口的那几个男子见了,不满的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不给钱还想跑,我看你……哎呦!”一声肉痛的声音,慕容欣没有心思管慕容长松对他做了什么,她掏出一锭银子,环顾四周问道:“哪位好心人可以替我回城南府邸回一下话?” 众人一见那一锭银子,争先恐后往前涌:“我。我。选我。” “我,我,我,我跑得快。” “去,就你还跑得快,小姐,让我去,我跑的比他快。”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小姐,我,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最后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慕容欣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弯下腰,和她对视道:“你真的知道我家在哪?” 那个小女孩轻轻地点头,“城南,大街往南走第三户,朱红色漆的大门。” 没错,是她的家没错,她立刻把那一锭银子塞到小姑娘的怀中,嘱咐她道:“你敲门之后,有个姑娘出来,你问她是不是小青姑娘,若是的话,就让她立刻来这里,若不是,就让她进去喊小青姑娘来这里。” 那小女孩乖巧的点头,紧接着转身灵活地从密集的人群中见缝插针的钻了出去,一溜烟儿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当牛做马的丫鬟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几眼,似乎被慕容欣的话震慑住了,唯有方才出声的,即领头的男子,听闻她的话立刻冷嘲热讽地说道:“呦,不愧是当老板的,本事就是大啊,居然敢理直气壮地拖欠百姓工钱,我们这些人就是平头百姓,平时惹不起你们,但若你们克扣我们活命的钱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也要争到底。” 说到这儿,他略微吃了一惊,随即笑得轻蔑,“据说还跟慕容家扯上关系,慕容家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富商,至于拖欠我们这一点钱吗?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随随便便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油水,都够我们活命的了。” 听到他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古文,慕容欣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好欺负了,简直是什么泼皮无赖都敢爬到她头上了。 冷静冷静冷静,慕容欣掐着手心的肉使劲对自己说道,冷静,这一定是谁针对她的阴谋。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抚平她的掌心,紧接着握紧了她的手。 慕容欣回头一看,是慕容长松,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的眼神里满是鼓励。 慕容欣立刻安下心来,有慕容长松在身边,似乎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抬眼扫了一下,大门处是几个极为嚣张正等待着她答复的挑事男子,门外是聚在一起看热闹的老百姓。 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整日里寻着乐子就凑过来。 不对。慕容欣灵光一闪,客栈里为什么落了灰,她被关禁闭不过几日,期间她偶尔让小青过来打扫,可是看目前的落灰,可能小青根本没有来过,可能她真得没有给他们结工钱。 慕容欣冷静了下来,她快步走向门外,门口的那几个男子见了,不满的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不给钱还想跑,我看你……哎呦!”一声肉痛的声音,慕容欣没有心思管慕容长松对他做了什么,她掏出一锭银子,环顾四周问道:“哪位好心人可以替我回城南府邸回一下话?” 众人一见那一锭银子,争先恐后往前涌:“我。我。选我。” “我,我,我,我跑得快。” “去,就你还跑得快,小姐,让我去,我跑的比他快。”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小姐,我,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最后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慕容欣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弯下腰,和她对视道:“你真的知道我家在哪?” 那个小女孩轻轻地点头,“城南,大街往南走第三户,朱红色漆的大门。” 没错,是她的家没错,她立刻把那一锭银子塞到小姑娘的怀中,嘱咐她道:“你敲门之后,有个姑娘出来,你问她是不是小青姑娘,若是的话,就让她立刻来这里,若不是,就让她进去喊小青姑娘来这里。” 那小女孩乖巧的点头,紧接着转身灵活地从密集的人群中见缝插针的钻了出去,一溜烟儿跑了。 慕容欣稍稍定了定心神,她打心眼里是不相信陪伴她许久的小青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人心隔肚皮,她还真不敢保证小青就是她以为的那个小青。 转头看向那几个男子,咦,慕容欣奇怪了,他们怎么齐齐地蹲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刚才不是还威风凛凛的要找她算账的吗? 看了看慕容长松手中把玩的东西,慕容欣瞬间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她走到那几个男子脸前,也蹲了下去,跟他们平视,指着一人说道:“你,就你,别看了就是你。” 慕容欣所指的是刚才跟斗胜的公鸡一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恨不得眼睛长到天上去的男子。 那男子缩着脖子使劲往后躲,却架不住他的同伴们一把把他推了出来。 “你叫什么?”慕容欣问道。 那男子被推出来之后,还想找回点面子,梗着脖子说道:“我,我叫大武。” “大武啊?你把事情经过都给我说清楚,不要想着撒谎,你知道后果的。”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慕容长松说得。 显然大武也看到了,他忍不住一哆嗦,小声嚷嚷道:“就知道仗势欺人。” “你说什么?”慕容欣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大武倒是颇有胆量,冷哼了一声,并不否认他方才说的话。 “我们哥几个原还想着这是个大单,小青来找我们的时候慌不迭的就要来了,谁知来了之后完全是把屋子重新翻了一遍,这原本也没啥,知道是重活之后我们几个就要求小青加钱了,谁知她当时满口答应。谁知活快干完的时候找不到你们的人影了,我们就把门给锁上日日在门口等,这不,回去吃个饭的功夫听说你们来了,我们放下碗就赶来了。” 慕容欣点了点头,她本还想再找其他几个问一问,谁知她眼神刚落到他们身上,就见他们一个个身子跟受惊的鹌鹑一样哆嗦个不停,满脸惊恐,眼神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 见状,慕容欣只得作罢。 等了一会儿,小青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一见到慕容欣,她就忍不住抱怨:“小姐啊,出了啥事了啊?您还让人喊我,还告诉我立刻,马上,我这差点半条命跑没了,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您下回可别这样了啊。” 慕容欣还没说话,小青眼角一瞥,瞥见了旁边蹲着的几个人,“咦?大武,大壮,铁子,你们咋都在这儿?在这儿干啥的啊?” 眼见小青还要上去唠嗑,慕容欣叹了一口气,倘若那几个男子说得是假话,还不知小青该多伤心呢。 她制止住了小青的动作,开门见山道:“她们说你没有给他们结工钱。” “啊?”小青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老大,她立刻转头看向那几人,“你们?是这样说的吗?” 后面几个人都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看她,唯有为首的男子依然昂首说道:“不错,就是这样,是你们先消失,我们几个好几天见不着你们,你们上哪里给我们工钱去?” 小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我怎么没给你们结工钱了?我家小姐刚吩咐我,我就找到你们把钱给你们结了。给你们钱那天你们还说我请我下馆子,我说我家小姐离不开我就没有去。怎么,转头就不认账了吗?” 那男子冷哼一声:“你说结了就结了?我还说没结呢?口说无凭,拿出拿工钱的证据来!” 慕容欣仔细观察了一番,那男子说完,脸上隐隐浮现洋洋得意的神色来,似乎闹了这半天就为了说这句话。 回头一看小青,果然,她傻了眼似的站在那里,乡里乡亲的帮扶了一下,她她一个心眼实在的小丫头哪里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更不可能说结工钱还要留下什么证据。 见此情景,慕容欣叹了一口气,事情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了,她不该怀疑小青的,这件事看来不好收场了,只能依她们的再给他们发一次工钱吧,也算让小青长了记性。 慕容欣出声道:“说吧,你们的工钱加起来是多少?”她直接看向为首的那男子问道。 慕容欣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八成是他搞的鬼,这一帮人,从头到尾她都没听见他们出过声儿,也就他一个人在那叭叭叭叭个不停。 那男子见慕容欣终于妥协,神色无不得意,摇头晃脑道:“兄弟几个加在一起,算上干重活还要加的工钱,也就一百七十五两白银,您瞧着给个赏钱,凑个整数,二百两白银。” 说罢伸出手来,等着慕容欣掏出银两递给他。 二百两对于慕容欣来说有点难,毕竟,开店的钱都是她耍了手段跟她便宜爹要的。 不过也不是给不起,这么些年,她还是攒下来一些钱财的。 本来要拿出这笔银子就够让慕容欣肉痛的了,一想到这银子她本来已经付过的,不过被泼皮无赖算计要多拿出来的银子,慕容欣心里更加肉痛,如果可以,她宁可把这些银子拿去喂狗,也不愿给这些泼皮无赖。 她掏了掏,拿出钱,说道:“一百七十五,该多少就多少,跟我要赏钱,没有! “也行!”大武咬牙,一百七十五就一百七十五,到最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 正当慕容欣要把一百七十五两银子递到大武手上,而伸出手等老久的大武也正一脸放光的盯着那一百七十五两白银时,在一旁默默沉默不语的小青说话了:“大武哥!你可想好了,拿了这钱,你就再也不是我小青的朋友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我之间再无交情可言。” 小青这番话说得椎心泣血,奈何大武一门心思只放在慕容欣手中的白银上,半点目光也不肯分给她,听见小青的话,也只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说得就跟谁稀得攀附你一样,不过一个当牛做马的丫鬟,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大武的一番话说得扎心,小青听见了,只颤了颤睫毛,低下了头。 第二百六十八章 算我欠你的 慕容欣目光沉沉,她真想一巴掌把这个脑子里只有铜臭味的男人打醒,他难道没看出来小青对他的不同的情谊吗? 迅速把钱扔给了大武,慕容欣直接下了逐客令,“好了,拿到钱了,现在可以滚了吗?” 大武把手里的钱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确认无误后,看了慕容欣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之后,扬长而去。 他身后的一堆人见状,紧跟着走了,陆陆续续绕过慕容欣时,如耗子见了猫一样,路过小青身边时,脚步稍稍停顿,然而也不过多看了小青几眼,目光似乎有歉意,片刻之后,脚步不停,离开了。 唯有最后一个男子,身板稍微瘦弱些,路过小青身边时,停顿的久了些,见小青依然低着头,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小青的衣角,低声喊道:“小青,我……”然而也只说了这些,犹豫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砰,砰砰砰”的声音陆续响起,是慕容欣发狠搬运木板的声音,木板是多余的无用的,慕容欣准备把它们收起来扔后院去,然而心里堵着一口气,是以抬起来的时候手下便忍不住发狠,一边使劲,一边还狠狠地念叨:“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居然一帮泼皮无赖欺负到头顶上,我慕容欣何时这边忍气吞声过?太可恶了!” 慕容欣一边手上发力砸木板,一遍咒骂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 “小姐,”这时,小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慕容欣回头一看,小青正缓步向她走来,脸上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平静。 她终于走到她脸前,站定,平静道:“小姐,大武他从小便虚荣,爱争强好胜,对不起,我没想到他长大了之后变成了这样。小姐若心里不舒服,可以从其他几个人身上下手,若他们肯说实话,做证人,我们去府衙告他们去,保证能让大武进监牢。” 慕容欣讶异的看着她,这真不像小青说得话,可能经历了背叛这一遭,她真得见识了世态炎凉,真的成熟了。 ……………… 大武一行人一路上紧走慢走,怕别人看出来他们有异常,就差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他们在京城的住所,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于是茅草屋的主人没有钱修补,屋顶上还漏了一大块窟窿,房屋看起来甚是破败。 眼见所有人都进了屋,大武紧张兮兮的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之后,一把关上了房门。 几个人挤在一起,盯着少了一个腿的破旧的桌子上放得白花花的白银,沉默不语。 大武倒是兴奋异常,他又把银两数了几遍,乐得直打嗝。 刚才他说错了,他们的工钱并不是一百八十两,做的活并没有很久,算起来也不过大半个月,就算是顶尖的工人他们的工钱撑死了也不过一百四十两两,他多说了四十两,是料定了慕容欣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不过是个甩手掌柜,并不知数,而小青,她一向窝囊惯了,平时就老实的很,他在心里打赌她并不会拆穿他,幸好,他赌赢了。 大武兴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几个兄弟们已经沉默了半天,他看了一圈,他们脸上皆是一脸沉痛,好像丧失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东西。 大武看在眼里,心里倒也明白,他一语点破了:“一个娘们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娘们还找不着吗?有了这些钱,你们想找什么娘们找不着?再说了,她去了富贵人家做了丫鬟,我听人家说,这种丫鬟主人家都不放出来了,她老死了也只能在他们家当丫鬟,以后都见不着了,最后发挥一下她的价值,给咱哥几个弄点钱花花,小刘,你不一直说要娶媳妇儿,娶媳妇儿的,你看,这不就就能娶上媳妇儿了吗?” 被他点名的小刘沉默不语,在房顶上偷听的慕容欣注意到了,那个被唤做小刘的,就是最后一个走的,磨磨蹭蹭想跟小青说话的那个。 慕容欣立刻看向身旁的慕容长松,指了指那个男子,嘴巴微动,无声地跟一旁的慕容长松说:“看,就是那个男的,那个跟小青说话的男的。” 慕容长松看了看她的怪样子,忍着笑点了点头。 慕容欣见慕容长松也认出来了,又回过头去继续认真听。 小刘被大武点头名,依然闷着声不说话。 大武急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喂喂,喂,说你呢!我说你这个倔脾气,咋这个时候犯了,你先前答应我的时候好好的吗?这会儿装什么好人?” 一旁终于有人忍不住替小刘开口:“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小青少给你算钱了,喊我们去找她。几天了,你都说你没见着人。今天急吼吼把我们找来,你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没给我们结工钱,结没结钱我们能不知道?我那二十两银子还在我炕上暖和着呢?” 说话的男子似乎气愤异常,歇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当时说好一起来洛阳闯,这么些年了如今就剩我们几个兄弟了,如今你做了这种混账事,你也不想想小青她以后在那府里还能好混下去吗?你不仅把她逼到绝路了,你把我们哥几个也给逼到绝路了!事到如今,你让我们怎么跟小黑交代?” 小黑,慕容欣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么名字,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想起来了,是小青的哥哥。 那男子义愤填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 一直沉默着听着的小刘终于开口:“大武哥,如果不是知道你做的这事儿有违背律法,我们若是拆穿你,你就会被抓进大牢里去,我们几个,当时肯定不会一句话都不说的。” 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大武哥,我是想娶媳妇儿,可是,我要用我的双手,用我的汗水,结结实实挣来的钱,而不是这种,坑蒙拐骗,用令人恶心的手段,骗来的钱。再说,我想娶的媳妇儿,我想娶的媳妇儿……” 他想娶的媳妇儿是谁,怎样,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大武一拍桌子,“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我骗钱?我坑蒙拐骗?我是为了谁?啊?铁子,你爹前几年瘫痪在床,家里还有个妹妹,老娘又干不了什么活,连个钱都挣不了,你一大家子吃饭的钱,是不是都得你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洛阳卖命的挣?二牛,你爹给你找了个后娘,又给你生了个弟弟,你当初跟我们出来,是不是因为你爹你娘打你骂你把你赶出来还不给你饭吃,如今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跟小刘挤在一起,你就准备这样一辈子吗?你平时能挣几个钱?又不是你爹娘,谁欠你的还得养着你?”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一个一个,皆低下了头。大武越说越气,最后忍不住一把掀了桌子,怒声道:“我在你们中间年龄最大,当年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就要负责把你们照顾好,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住的个地方房顶都是个漏的,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洛阳,若不是我们哥几个齐心协力,能闯过这么多,一个个的难关?” 说到最后,大武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们,似乎恨铁不成钢:“你们,你个个的,不争气!” 大武的话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一场异样的沉默中。 趴在屋顶上偷听的慕容欣心中五味陈杂,她竟不知,这些平凡老百姓,背井离乡来到洛阳,处境如此艰难。也许他们刚来的时候满怀期待,以为能闯荡出一番天地来,可洛阳它本就是个张牙舞爪的妖怪,他们这种人,永远也不能真正的融入洛阳,被洛阳所接受,所拥抱。 慕容欣默默地想了想,也许,她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也许没有她娘,她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想到了这些,慕容欣心中莫名惆怅,再看向底下一群男子,眼中就带上了悲悯。 破旧的小屋里,是长久的沉默,屋外叽叽喳喳有小鸟飞过,似乎停在了屋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了不停。半天,又似乎被惊吓到一番,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于是屋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是小刘,他率先开口:“大武哥,你说得对,这么些年我们几个受你照顾颇多,我们心里感激。你从前脑子里的主意就多,我们几个都服你。但是,” 小刘的目光缓缓地从地上散落的桌子和散落的银子混在一起的混乱上划过,眼中眼中隐含失望:“但是,你变了,你变得和洛阳里你原来最可恶的人一个样了,你被洛阳改变了,很多。”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眼泪给挤了回去:“这些钱,你拿着吧,我不要,算我欠你的,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大武哥了。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刘。” “小刘,刘儿。” “小刘哥,你别走!” ………… 第二百六十九章 众叛亲离 众人见他真走,齐齐地喊了起来,然而这些急切得喊声并没有留住他的脚步。 小刘头都没回,径直走了。 大武神色难看,面上勉强一笑:“他不要正好,我们分了,每个人还能多分点。” 又是沉默。 许久之后,又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响起:“大武,我也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响起,紧接着是凳子挪动的声音,是木门“吱呀”开启,又“吱呀”关闭的声音,大武只觉得自己麻木了,他们在说什么?他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个站起来一脸悲痛地跟他说话,紧接着打开门,走掉了,走之前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听不清了。 慕容欣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开了,到最后,只剩大武一个人,脸色灰败的坐在凳子上,坐在一堆混合着银子的桌子碎片里,对比着白花花的银两,显得极为讽刺。 慕容欣转头看向慕容长松,他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同样神色复杂。 慕容欣拉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一起下去。 两人轻手轻脚落了地,正好在茅草屋木门口,慕容长松靠近她耳边,轻声问道:“还去找他吗?” 没关紧的房门被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慕容欣盯着门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大武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秋日的冷风嗖嗖吹过,吹到他心坎里,吹得他心中发冷。 是他变了吗?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可是为什么?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呢? 他慢慢抱头蹲下,眼睛有些干涩,似乎想流出一些液体湿润一下,只是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流泪。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都走吧,都走了剩我一个人才好,不用受你们拖累,我大武能混得更好。” “是吗?” 谁?突然听到房间里有突兀响起的女子的声音,大武猛得抬头,这才看见了一直默默站着的慕容欣。 慕容欣看到他现在这幅失落的模样,一脸嘲讽的说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众叛亲离?可笑,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真该庆幸你的那些同乡们都离开了,否则,我连他们都不会放过。” 房门又是一开,慕容长松跟着走了进来,见状,大武迅速的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抱在怀里,一脸警惕的看着两人:“你们在做什么?强闯民宅?” “哼,”慕容欣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四处打量了一番,一边打量一边啧啧有声:“家徒四壁?屋顶上还有漏洞?啧啧,真惨,怪不得你会做出来坑蒙拐骗的事儿了。” “你!”大武一听见她这么说,立刻指着她瞪圆了眼睛:“你,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要脸吗你?” 慕容欣不屑的切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向大武说道:“看在你还有几分情谊的份上,把钱拿来,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如果他们刚才的谈话都被她听到了,那很明显,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 大武偷偷地打量了她一下,她怎么不生气?这会儿不应该暴跳如雷吗? 在心里思量了许久,大武下了决心,看着慕容欣说道:“不过一百八十两的银子,你何至于此?能开酒楼的老板,连这点银钱都缺吗?” 慕容欣抱着手臂靠在墙边,挑着眉头斜眼看他:“我是不缺,但是关你什么事儿?我的钱,我拿去扔粪坑里都不想给你。” 听到慕容欣这么说,大武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当初他不过是被那人说动了心思,这才一咬牙赌了一把,富贵险中求,一百八十两,他哪怕吃不喝在大京要给别人做三年的工才能拿到,如今不过费些嘴皮子,他怎么说也是赚的。 但他千算万算,算不到他那些兄弟们抗拒他的行事方式,也没算到慕容欣转头就跟了上来,还在屋外听墙角。她这种富贵的人家值当的为了一百多银两就要跟到别人家门口,还在外面听了半天吗? 大武看了慕容欣一眼,神色有些愤懑不平,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好的退路,只能把钱给她,让她放自己一马了。 于是思量再三,大武动了动身形,轻手轻脚走上来把银两放在了慕容欣手中。 他不舍的看了几眼那白花花的银两,越看越想再拿回来。 慕容欣注意到他的目光,直接把银两收了起来,她笑眯眯的看着大武大武,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不要在动什么歪心思了,这回得亏是我,若你惹上的是别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能够全身而退了。” 明明是好言相劝,大武却不理她这一套,他转过头去,恨声说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哪里会顾得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死活,可能就是犯了一点儿小错误,你们都能直接要了我们的命,在你们眼里,人命如草芥,我们,都是奴才。” 慕容欣刚想反驳,她想说才不是这样,她平日里虽胡闹,但也从来没有欺负过平民百姓,甚至她娘更是普通女子的身份,知道平头百姓或者的不易,家中前几年,她们家连个奴仆都没有,如今府里有了小青,她也从来没有拿她当外人,当奴婢,她把她放在了与她同等的位置,甚至觉得她比她小了些,她总要保护她。 但是她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什么话,没办法,这大京的天潢贵胄多的是了,她们一家可连个边儿都没摸着,与他说得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相差甚远。 慕容欣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转身留下一句:“总之,你这么做肯定不对,若不然你那些伙伴们也不会离开你,你好生反省反省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这种事情让人不好说,他来大京看来已经很久了,已经被大京流传的肮脏恶习沾染了,想改怕是很难,只求他能自行理解,开窍了。 慕容长松对这些事情好像都不上心,见慕容欣拿了钱就要走,便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 回到府里,小青已经焦急的等候多时了,她见她家老爷和小姐一起推开门回来了,急急凑上前来,问道:“小姐小姐,怎么样了?大武被抓进牢房了吗?他把钱还给小姐您了吗?” 慕容欣见她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安慰道:“没事儿了,小青,我把钱要回来了。放心,这回是小青认人不清,下回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要知要知这世间人心险恶啊!” “那,那大武,大武他怎么样了?”小青紧张地问道。 “他没事,”慕容欣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这个傻丫头,都被坑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他,“我只把钱要回来了,并没有为难他。” 紧接着,慕容欣把她们方才听到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小青,话毕,只见小青失神的站了许久,察觉到慕容欣还在担忧的看着她,方才抬头强笑道:“小姐,我没事,我就说吧,除了大武哥之外,他们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哈哈。” “好了,”慕容欣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没事了,他们那些人,也大可不必继续来往了。不仅给你,给他们,也会带来麻烦。” “我知道了,小姐。”小青低下了头,失落的说道。 慕容欣怕小青想不开,又开解了她半天,最后小青虽红着眼睛,但明显已经心绪放开了许多,慕容欣又嘱托了几句,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没几天的时间,客栈的被事情祈阮玉知道了之后,她直说慕容欣做事的能力不够,让慕容欣自己在家里呆着,她亲自去处理,慕容欣忍不住,犟了几句嘴,祈阮玉气得把她关在家中,自己扬长而去。 慕容欣深觉自己委屈,窝在椅子里生闷气。 是日天气晴朗,慕容欣在家里窝得快发霉,百般无聊之际,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女子轻轻柔柔地站在院子门口,见到她,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 她身旁站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她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这女郎是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只见着淡粉色衣衫女子莲花移步到慕容欣面前,微微福身:“有礼了。” 她用手指了指身后淡绛纱衫的女子:“这是我的丫鬟,她叫翠翠。” 那个唤作翠翠的女子微微亦俯身:“见过小姐。” 慕容欣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幕:“我们,认识?” 闻言粉衣女子秋水般的眼眸略带歉意:“是妾身打扰了。妾身夫君是太常寺主薄元镇,昨日刚搬来隔壁,本想昨日前来拜访,又怕叨扰到。故而今日才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罢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放到她的手上。 第二百七十章 吓出病来了 慕容欣恍然大悟,明白了,一个八品小官刚搬来非富即贵的太原街,必然要先忙着结识新邻居,与这些邻居交好,也许会对他的仕途有帮助。 慕容欣点点头,她见这元氏并没有恶意,笑容干净,让人如沐春风,也乐意与她结交,因而就把点心盒子留下了。 笑着招呼两句,元氏便要告辞了。 看到元氏盈盈走远,慕容欣的心中就跟小猫挠得一样,直痒痒,她也想出去,也想看看自己的客栈现在怎么样了,阮玉去,她可不放心。 想了想,祈阮玉不让她出门,那她翻墙出去,就不算出门了吧。 慕容欣一拍脑袋,真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 说干就干—— 慕容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墙角的一株老槐树旁,这老槐树说起来长得也是奇怪,正好长在了靠墙的位置,一半在她们家的院子里,另一半正是在方才前来拜访她的那家小院。 巧了不是,慕容欣托着腮想了想,她可以悄无声息地从别人家经过,倘若真被她们家的人发现,她就说是来回礼的,这不就完美了吗? 严肃地想了半天,她终于一拍手掌,下定了决心,翻。 足下发力,中途借助槐树的枝干足下一点,轻轻松松跃过了两人高的墙。 慕容欣刚在墙上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往下看就听到下方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响彻云霄,慕容欣暗道:“糟糕!”若是被她们家的侍卫听到,那就糟糕了 她赶紧跳下墙去,捂住了声音的发源地。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穿着打扮应当是这个府里的小姐。 慕容欣是跳到小姑娘身后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的。 她的手就放在小姑娘的嘴巴上,紧贴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姑娘嘴巴及整个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慕容欣在心里琢磨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时,忽然感觉到捂住小姑娘的手上沾上了湿乎乎的,滚烫的液体。 小姑娘吓哭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慕容欣下意识地松开了。 绕到小姑娘脸前,慕容欣一看,小姑娘果然在抹眼泪,那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掉,虽然眼泪掉的急,心里又害怕又委屈,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慕容欣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小姑娘年纪小,长得也秀气水灵,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你快别哭了!”她想用袖子给眼前无声哭泣的小姑娘擦眼泪,刚扯过了一点干净的袖子,又想起用袖子擦眼泪太过无礼,想找一找手帕,奈何她身上并不带手帕。 许是终年面对她娘的哭泣风暴,慕容欣对于女孩子的哭泣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更何况如今在她眼前的小姑娘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咬着嘴唇,拿着水晶般地大眼睛委屈地瞪着她。 慕容欣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一边慌乱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一边不停地说:“你别哭了,你快别哭了啊。” 这时,院子深处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呼喊声。 “玉春,玉春,你在哪儿?发生何事了?玉春,你回答娘一声啊!玉春!” 紧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身影奔跑者出现,她脸上写满了焦虑,一边拎着裙角,一边还要扶着脑袋上的发簪不要掉,看起来极为吃力。 慕容欣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前来她家送礼的女子。 因着终是自己突然出现在墙上惊到了人家小姑娘,于是等那女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她俩跟前站定时,慕容欣拱了拱手,一脸歉意道:“失礼,惊吓了贵府小姐,但实属无奈,还望小姐行个方便,让我从贵府正门出去,今日之事,我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歉。” 那女子一把搂过还在默默流泪的小姑娘,心惊胆战地上下查看了一番,并未查出不妥。 她甚有教养,虽担忧女儿,但仍是向慕容欣点点头,客套道:“无碍,小女顽劣不堪,甩了奴婢瞎跑,否则也不会撞见小姐你,你我两家必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慕容欣得到了主人家的同意,反而不好意思走了,不管是什么缘由毕竟是她突兀地出现在了两米高的墙上,才吓到了人家小姑娘,如今看这小姑娘样子,似乎吓得不轻,她不好意思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边那女子还在不停地呼喊小姑娘的名字:“玉春,玉春。你听到娘说话了吗?玉春,娘在喊你你听到了吗?” 无奈那小姑娘只会默默流泪,全无别的反应,那女子心忧更甚,开始双手扶着小姑娘的肩膀不住地摇晃。 见状,慕容欣也顾不得自己的事了,几步走到她二人跟前,踌躇着说:“我娘她医术高明,非民间庸医可比,不如我去请了她来,给这位小姑娘好好地看一看。” 那女子也是病急乱投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多谢姑娘,可否现在就将她请来?” 慕容欣一拍脑袋,坏了,忘记了,她娘刚好出门了不是,她现在怎么可能把她请来,她这个蠢脑子。 想到这一点,她讪讪地对那女子说道:“抱歉,忘记了,我娘方才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我立刻便叫她来给令爱瞧病。” 那女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答应了。 “那个,敢问,小姐贵姓啊?”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不知道人家姓名也不太好,慕容欣犹豫了一下,便问出了口。 那女子扶着她的女儿玉春,语气还算和善:“免贵姓秦,名玉楼。小女玉春还要麻烦令夫人了。” 慕容欣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她娘会医术的事,还是她前些日子偶然间知道的,她娘似乎有意瞒着她这件事,瞒了这许多年,不小心被她发现也胡乱说了几句搪塞了过去。 虽然知道找她又得挨骂,不过,谁叫这是她惹出来的祸事呢? 慕容欣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慕容欣行事不周,不过小姐别担心,治病的事我都能一一办妥。” 秦玉楼颔首,搂着玉春不再言语。 见状,慕容欣识时务地退开了,她要先去请个大夫应急。 ……………… 慕容欣飞奔到西街,敲了好几家医馆的门,都未成功寻到大夫,不是说今日坐堂,就是说他们的大夫出去给人瞧病去了。 正当慕容欣暗自怀疑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差的时候,终于,敲开了最后一家医馆的门。 万幸,医馆里的大夫听她说明来意之后,二话不说地就收拾东西跟着她走了。 慕容欣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请到了大夫,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她真是难辞其咎了。 一想起来慕容欣就觉得愧疚,玉春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她突然出现在墙头本来就已经惊到了她,她还立刻跳下去跟挟持人的坏人一样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小姑娘不害怕才怪。 慕容欣只能在心里祈祷玉春能挺过这一遭。 把大夫领进了府里,有丫鬟立刻迎了上来,行了一礼,便把大夫领走了,看样子是领去了玉春的房间里了。 慕容欣在门外等了半天,方才见到刚才的那个大夫眉头紧锁着出来,身后跟着同样脸色不好看的秦玉楼。 慕容欣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真得出事了?被吓一下也能吓出事?? 两人低语了一会儿,实际上也就是大夫说一句,秦玉楼应一声,或者点了点头,随着大夫说得越多,秦玉楼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说到最后,她倏然抓紧了手指,似不愿面对一般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才低低地说了一句,紧接着,慕容欣就看见之前的丫鬟上前,付了诊金,恭敬地在前方隐居。 这就看完了?药方子呢?难道说病入膏肓连药方子都不用写了? 慕容欣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跑到秦玉楼跟前,颤着嗓子问道:“夫人,玉春,她怎么样了?” 秦玉楼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玉春怎么样,反而问慕容欣:“慕容小姐可否快一点把令夫人寻来,为玉春查看病情,玉春她,需得迅速……” 说道这,秦玉楼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多说,慕容欣心中惴惴不安,虽然迫切地想要了解玉春此时更多的情况,也不好再问了。 见秦玉楼伤心的模样,慕容欣想说几句话安慰一番,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该说什么,明明是她把玉春害成这样的,作为一个罪魁祸首,她此时说什么,听在秦玉楼的耳朵里,只怕都不好听。 慕容欣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听她的,别在她眼前晃了,徒惹得她心烦而已。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去东街客栈寻了她娘去,幸运的事,祈阮玉正好在客栈里。 一见到慕容欣不听她的话非跑来,祈阮玉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慕容欣拽住,慌慌张张的往回走。 祈阮玉不明所以,一把甩开她的手臂,没好气问道:“怎么了,跟投胎似的,慌什么呢你?” 慕容欣急道:“你先跟我走,我在路上跟你说。” 祈阮玉这才抬起脚迈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旧病在身? 路上,慕容欣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不消说,又挨了一顿臭骂,然而祈阮玉骂着骂着,脚下的步伐跟着加快不少。 看样子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容不得她马虎,更何况,此事还跟她有关,说起来,她若是不闹这么一出,玉春一定好好的。 想到这里,慕容欣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 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 慕容欣现在不敢再往下想。 暗暗地磨了磨牙,一切都是拜柳如意所赐,她已经查清楚了,大武的事情就是她在背后捣的鬼,如果不是她,祈阮玉也不会跟她生气吵嘴,她也不会翻墙出去,这回看她怎么好好的回报她。 来到元府,门口早有小厮在焦灼地等待,看起来是受了秦玉楼的吩咐,看见她们两个人眼前一亮,急急地迎了过来,要把他们引到玉春的房间去。 到地之后,敲了敲门,不过片刻,门便被秦玉楼打开了,看来她已经守在这里多时了。 扫了眼秦玉楼的脸,慕容欣发现她眼睛红肿,似乎大哭过一场,于是急忙把身后的祈阮玉拉到她眼前,道:“小姐不必担忧,我娘回来了,我把她带来了,让她给玉春看一看,我娘医术高超,定能治好玉春。” 秦玉楼扫了一眼祈阮玉,略微一怔,便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请夫人跟我来。” 祈阮玉也不客气,直接跟在她身后走进内室。 慕容欣不放心,也紧紧地跟在了她身后。 入眼是一道厚重的鎏金布帘,秦玉楼撩开布帘,慕容欣又看见一层更为厚重的帘子。 祈阮玉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对前头的秦玉楼道:“夫人可把帘子拉开,窗户也打开,屋内空气浑浊,沉闷,不利于病人恢复。” 秦玉楼听到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布帘旁的丫鬟,那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便依言去打开了窗户,拉开了厚重的布帘。 祈阮玉看了一眼那姑娘灰白的脸色,心中便已经对病情有了个大概,她不疾不徐,把手搭在那姑娘的脉上,闭上眼睛沉思。 秦玉楼看见她一副稳重的模样,心中对她的医术又相信了几分。 此刻的她,全副身心地相信这眼前的祈阮玉,她已经是她的救命稻草了。 刚才,那大夫临走之前说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他说,可以准备后事了,整个洛阳,若有哪个大夫能治好她,他就自此绝于此术。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跟针扎一样的痛,她的姑娘,才不过七岁,还没有领略这时间的美好—— ……………… 这边众人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祈阮玉的诊断,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惊扰了祈阮玉,影响了她的诊断。 那边祈阮玉闭目凝神,细心地感受着玉春微弱的脉搏。 “咦?”寂静的氛围中忽然听到她发出的一声惊疑。 “怎么了?怎么了?”似投了一块石子进入了平静的湖面中,四周立刻泛起了阵阵涟漪。 秦玉楼及慕容欣立刻围了上来,无不焦急地道:“怎样?夫人,我女儿怎样了?她可是,像刚才那个大夫说得一般,要准备后事了?” 慕容欣本也想开口问,她想问祈阮玉可是发现什么了?谁知秦玉楼开口说得话倒惊得她想问什么都忘了。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却又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一个小小的,无辜的生命,就要被她害死了?她还未经历这世间的美好,还没去宅子的外头去看一看美丽的风景,她怎么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不会的,不会的,慕容欣在心里安慰自己,有她娘在,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慕容欣定了定心神,开口问向祈阮玉:“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祈阮玉颦着眉,轻轻点了点头。 她转头问向秦玉楼:“请问夫人,令爱从前可有惊厥的毛病?” 秦玉楼想了想,点了点头,开口道:“玉春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那时寒冬腊月,她受了惊吓,自那之后便落下了惊厥的毛病。” 祈阮玉再问:“令爱可是经常半夜发烧,说胡话,有时还会浑身战栗,不过天亮这些症状便自行消失?” 她每问一句,秦玉楼的脸色便亮上几分,说到最后,要不是碍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她怕是都要激动地上来扯她的衣袖了。 “正是,夫人说的全对,”秦玉楼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一丝激动:“夫人,莫非玉春这次的病跟这些症状有关?” 慕容欣心里也激动万分,太好了太好了,她娘能救玉春,玉春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要消香玉殒了。 秦玉楼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含泪说道:“求夫人人救救玉春,只要您能救过来她,您要什么我都答应您。” 这一跪,祈阮玉和慕容欣都始料未及。两人皆有些慌乱,慕容欣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来她:“夫人说得是哪里话,我是……我娘可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更何况此时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祈阮玉也颔首应声:“不错。放心,我会治好她。” 秦玉楼听到这连番保证。终于定了心,擦干净眼泪,才从地上站起来,抓着慕容欣的手,止不住的道谢。 这时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这又是闹得哪出?我不在家你俩就不能给我安分一点儿,亏我还请了这么一大堆婆子丫鬟的来照顾你们,这都能给我整出事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一个人挣钱本就不易,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给我后宅安定一下,你看看别的那大家闺秀都是怎么做的?你再看看你?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惹人嫌弃。”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进了门,看也不看屋内,直接坐在外头桌案前,给自己倒上了茶,一边斟酌着喝了几口,一边嘴巴闭闭合合,从始至终没有停住骂骂咧咧。 秦玉楼自从听见这个声音便浑身一僵,听见他骂骂咧咧喝不停,只攥紧了手指,神色难看。 慕容欣忍不住了,一张口嗓门巨大:“你在那巴巴巴巴地说什么呢?你知道你姑娘病了你还不过来看看,一张嘴光会说了?你姑娘病了你也不管,你配为人父吗?” 那男人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扔了,他夫人的屋子里怎么有别的女人?难道是丫鬟?哪个丫鬟敢这么跟他说话?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佛珠有问题? 他抬起头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女子,一个看起来年龄要大一些,另一个,就是一个小姑娘。 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胆敢冲他大喊大叫,他竖起眉毛,刚要发火,却被秦玉楼抢先一步吼道:“你出去!滚出去!” 他怔了一下,秦玉楼已经很久都没有冲他发过火了,在他的印象中,秦玉楼一直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吼,他的面子难免有些挂不住,可是,相比自己的面子,他更在意秦玉楼生气,怒瞪了慕容欣一眼,他拂袖而去。 祈阮玉这时已经给玉春把完了脉,她轻轻地把玉春的手腕塞回被子里,走到秦玉楼身前,说道:“小女顽劣,给夫人造成困扰,妾身代她道歉。” 秦玉楼强打起精神,说道:“不必挂怀,原也是玉春淘气。” 见她的眼光时不时地往玉春身上瞥,祈阮玉又说到:“令爱身有旧疾,被慕容欣一吓,激出了病来,夫人放心,我开几副药,保证令爱平安无事,度过这次难关很容易,只是她身上的旧疾,需要好好调理。” 秦玉楼一听玉春有的治,自是感激不尽。 后来,祈阮玉给玉春治病的原因,让她和秦玉楼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慕容欣想,这个女子,真是一个温婉大方,脾气特别好的人,她不自觉的把她当成了姐姐,和秦玉楼承了至交好友,可惜的是—— 一想到她的秦姐姐被越王纵容手下的人,玷污之死,她就心痛到不能呼吸。 马车上,她掀起窗帘,忧伤地看着外头一幕幕闪过的景象,她那么好的秦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看了看身边的慕容长松,他平时心事很少显露在脸上,然而这一回,她分明看见他脸上有掩饰不住地热忱,那是对于一件事热烈的期盼。 慕容欣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此次去邯州,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改变了。 ------------------------------------- 两人一路北上,终于到了邯州,刚进了城门,还没有走多久,就见到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处,对着里头的人指指点点。 慕容长松原本也没有爱凑热闹的兴趣,奈何慕容欣喜欢凑这种热闹,她从车窗往外看去,看到这一片热闹之象,立刻喊道:“停车,停车,这下面好生热闹啊,哥哥,让我下去看一看!” 若是放在平时,慕容长松也就允了,他对这个十几年流落在外的妹妹,抱着强烈的爱护之心。 奈何,今日情况不同,他可是想赶紧见到夜兰。 是以,他为难地看了看慕容欣,看到她期盼的眼神,还是说道:“欣儿,我们还有正事要做,等安置下来,闲时你想要来逛一逛,哥哥再陪着你。” 慕容欣撇撇嘴,好吧,既然慕容长松不愿意,那她也不强求。 “走吧——” 马车缓缓地又开始继续行驶,这时,一个清丽的女子的声音传到慕容长松的耳朵里—— “真正的原因是,这个人,他在他的佛珠里,动了手脚。” ——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长松浑身一震,立刻喊停了马车:“停车——” 紧接着,迅速从马车里钻出来。 慕容欣还好笑,这人,刚才还拒绝她要下来看热闹的话,这会儿,反而自己先下了马车了,难道不是为了看热闹,还能是为了什么? 慕容欣这样想着,也跟着慕容长松下了马车,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她往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众人中央那个耀眼的女子。 夜兰的话音落下,就见蒋超果不其然地变了脸色,不过,他仍然强自镇定道:“施主,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平白这样诬陷贫僧,不怕佛祖怪罪吗?” 夜兰微微一笑,说道:“佛祖慧眼,想必也不会怪罪讲真话的人,若真说是怪罪,佛祖普度众生,要降罪,也应该是降罪那些满嘴谎话,欺骗众生的人。” 蒋超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而,握着佛珠不断抖动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证据我也有,只要你把佛珠给我,我就能证明给你看。”夜兰说道。。 蒋超沉默着不说话。 周围的群众可不干了,他们纷纷说道:“快点把佛珠拿出来,是真是假,给大家一看,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当然,也有不同意的,一些胆小的人,生怕这么做真会找来上天的惩罚,不自觉的往后退,听到要蒋超把佛珠拿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说道:“你们真不怕佛祖降罪吗?万一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呢?” 当然,他们的声音太过于微弱了,在兴致高涨的众人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那些胆小的人生怕他们被佛祖降罪的时候,牵连到自己身上,纷纷溜了。 这倒给慕容长松和慕容欣腾出来很多空,他们不用挤在最外头辛辛苦苦地看了。 慕容欣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目光就一直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移不开视线,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身边的慕容长松异样的表现。 他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因为紧张激动,还微微有些颤抖。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慕容欣看到了夜兰,慕容长松的目光,也一直聚集在夜兰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慕容欣的一颗心,逐渐往下沉,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慕容长松一眼,没有在说话。 夜兰还在等着蒋超的回答,王财主却等不及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大力咧嚷嚷道:“快说话,你要是把佛珠拿出来,证明你是清白的,我就把一千两银子给你,你要是拿不出来,怎么证明你不是个骗子呢?老子除非是傻,不然,是不可能把银两给你的?” 众人都在等着蒋超的回答。 半天之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轻吟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一千两银子,贫僧不要也罢,不过,真要贫僧把佛珠拿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贫僧的佛珠,是佛祖所赐,那给你们把玩,甚至毁坏,那是玷污佛祖的事情,是对佛祖的不经,贫僧,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平静,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任打任杀,就是不拿佛珠的表情。 周围人一片哗然。 “这和尚,难道说的是真的——” “是啊是啊,你看他有模有样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呢?” “那我们这样做,岂不是算是同伙?” “是啊,我们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瞎说什么,你看那个人,像是出家人吗?” “要我说啊,那个人一脸红尘相,绝对不可能是超脱世间的僧人,僧人都无欲无求,他可不是这样的。” ……………… 众人议论纷纷,同样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么一番议论下来,就连王财主也有点犯怵,他挪到夜兰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姑娘,你确定,他的佛珠,是有问题的吗?” 夜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确定。” 尽管夜兰的语气坚定,王财主还是犹豫不决,他这种做生意的人,最怕老天不保佑,那可就是倒了霉运,以后的生意,都没有什么起色了。 夜兰看了他一眼犹豫不决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她不置可否,揭穿蒋超的骗局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处,当然,她也不怕惹了他被他记恨,平时揭穿他,只是不想看到他骗百姓们的钱,这个财主就不一样了,据说,他手上也不干净,她若真想主动奉上一千两银子给这个骗子,她当然也不介意。 “说了这么多,不知两位可商量好了?”蒋超礼貌开口询问。 王财主看看他,又看了看夜兰,有些犯难。 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对于那种莫须有的事情,还是有些惧怕的。 王财主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刚想说话,就听到蒋超说道:“施主不要着急,想好了再说,请给贫僧一点时间,贫僧去小解一下,等贫僧回来,施主再将结果告诉贫僧,当然,给不给钱全看施主信不信贫僧了。” 说罢,一颔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拿起地上的权杖,就要往茅房的方向去了。 夜兰细心地注意到了,前几回蒋超去茅房,只会带着他的佛珠,权杖则扔在脚底下,这一回,他把东西都带着,难道是想—— 尿遁? 夜兰看了王财主一眼,那人正沉浸在蒋超方才的话中,他在苦苦思索良策,蒋超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这不会很明显的在逼他吗? 他若是自持是个有身份的人,岂能说话不算话,若在执拗于他的佛珠,倒真显得像是他故意找事不想给钱一样。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想喊小厮回去那银两过来,就听到一声—— “不用了,王公子。” 是夜兰,她看着王财主,静静地说道:“他要逃走了,不用给他拿钱了。” 夜兰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留下王财主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在原地站着。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一样的感情 事后,王财主派人去寻,进去的小厮出来之后说道:“人不见了,怕是翻墙逃跑了。” 王财主一边咒骂,一遍庆幸,幸好他跑了,不然自己今天还非得给他这个钱不可。 转眼,他又想不明白了,这人也真是傻,到手的钱,为什么自己跑了呢? 他当然想不明白,蒋超却有自己的打算,临逃跑前的一点,是为他的下次来做打算,他可不准备在在这里呆下去了,对他来说,有夜兰的地方,那绝对没有好事情发生,就算他拿到了钱,那王财主再不甘心,给他使绊子,再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有夜兰在一边盯着,随时找他的破绽,他不赶紧走,留在这里,都是傻子。 这件事从头到尾夜兰看得清楚明白,她料想蒋超离开之后还会再来,不过不急,反正接下来的时间,她还要待在邯州很久,有的是时间,等他。 人群见她出来,纷纷给她让出了道路,走到尽头,让她意外的是,慕容长松正噙着笑等着她。 她略微一怔,随机反应过来,算算时间,他们这个速度算是快的了。 “好久不见。”她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又看向了他身边的慕容欣,问道:“这位姑娘是——” 慕容长松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妹妹,从前的时候,不在府上生活,你没有见过她。她叫慕容欣。” 他看了慕容欣一眼,示意她有礼貌一些,奇怪的事,慕容欣这会儿的心情不同于马车上,意外地看起来很失落。 慕容欣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看起来很是没有礼貌。 慕容长松皱眉,刚想说她,就听见夜兰说道:“无妨,不必因为一点小事介怀,既然你们来了,就跟我回去吧,先商讨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慕容长松欣然答应,尽管有白墨初的存在,只要能跟夜兰相处,每天都能见到她,他都甘之如饴。 一路走来,夜兰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他们遇到的情况,一听到可能需要进到古城里,慕容长松的脸上有些古怪。 夜兰注意到了,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是慕容长松上一回在古城受伤中毒,留下了心理阴影。 回过神来,她继续跟她说起尸毒的事,却听到慕容长松问道:“为何非要进去古城?那背后操控一切的人,难道住在古城不成吗?” 夜兰顿了顿说道:“不是,依照白墨初的猜测,那人也没有办法进入到古城里面,白墨初他想要进入古城,是另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 夜兰想了想,说道:“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慕容长松说道:“那跟尸毒有什么关系?” 夜兰看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对进入古城很是抗拒一样。 夜兰说道:“中了尸毒的那些人还活着,背后操纵它们的人想要利用他们,就得要好好养着他们,不过,那人甚是狡猾,每一次出现,只带了一个毒人,就连白墨初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终归那人没有用毒人害人,白墨初想要再等一等,找个时机,把他藏毒人的地方找出来,不然的话,只能救一个人,打草惊蛇了,他的位置就更难找了,那人说不定还会杀了那些人。” 慕容长松犹豫不决,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他接到信的时候,信上只是说让他来邯州帮个忙,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当然,他知道夜兰也在邯州,连问都没有问,直接收拾了东西,带着慕容欣就来了。 夜兰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她说道:“慕容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慕容长松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他本想跟着夜兰一起去见白墨初,这会儿改变了主意,现在不急,等晚会的时候,他想直接去找白墨初,有些话,他要避开夜兰,好好地跟他说一说。 想到这,慕容长松跟夜兰告辞:“今日已经晚了,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说,拜访的事,也不急,等我把我妹妹安置下来,明日一早,我自会登门拜访。” 夜兰想了想,反正慕容长松都来了,事情也不着急了,她说道:“也好,那你们就先好好休息,舟车劳顿,想必是辛苦了。” 她看了一眼慕容欣,说道:“尤其是慕容欣,若是从没出过远门,应当更为辛苦才对。” 慕容欣别过脸去不看她。 慕容长松颇为尴尬,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地气氛,就听到慕容欣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告诉你,本小姐走过的路,比你经过的桥还多,本小姐可没那么娇弱,你不用看不起我!” 夜兰讶异道:“慕容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看不起你。” 慕容欣反击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点名道姓的指我,下回你再说这种话,只要不指人的性命,我便只当客气客气了,可是,你说了我的名字,难道不是有内涵吗?” 夜兰有些无语。 还好慕容长松直接斥责了慕容欣一句:“胡闹!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沈姑娘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你怎么回答她的?有这么说话的吗?” 慕容欣对待慕容长松同样伶牙俐齿:“怎样?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本姑娘一向是这样说话的?你还想我什么,对没错,我就是有爹生,没爹养,我爹不是去养你了吗?他他从小到大见过我几回,更别收教导我了,我没你这么样的好命,我就是命贱,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的。” 慕容长松沉默了,慕容欣说的对,他对于自己霸占了慕容南风的爱一直是羞愧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对慕容欣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在他们俩人相认之后,他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做的到,他都会满足她。 慕容欣看到慕容长松有些难过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更加酸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怎么办呢,看到他看到那个女子的眼神,她就心里头难过,可能,那就是酸腐诗人说的心痛的感觉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她的哥哥,原本她的哥哥的爱应该给她一个人的,可是被眼前这个姑娘抢走了,她一时不适应是正常的,今日说了这些浑话之后,就恢复正常吧,毕竟,只是哥哥啊,而哥哥,是不可能一辈子宠她爱她,不计所有的陪在她的身边的。 她在努力说服自己,哥哥也会有喜欢的人的,哥哥也要娶妻生子的。 只是,一遍遍的安慰,换来的,是一遍遍的苦涩难忍。 这一刻,她好像有点没明白了,那些酸腐诗人整天写那些酸诗,是为什么了。 见到慕容长松沉默着不说话,夜兰有点明白了,这个妹妹,可能是慕容长松的软肋吧。 她赶紧说道:“无事,是我不好,说错了话,那么,既然而与此,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若是找到了住所,记得派人过来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就住在城郊的院子里。” 听到这里,慕容长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问道:“你们?是你和白墨初吗?你们,住在一起了?” 夜兰不明所以的点头:“是的,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话音落下,夜兰看到慕容长松的脸立刻变得极为难看,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慕容公子,我说的一个院子,真的是一个院子,并不是一个房间,我们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而已,图个方便。” 慕容长松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他劝说道:“夜兰,你跟一个男子住在一个院子总归是不大好。” 更何况,那还是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子,说不定哪天—— 慕容长松不敢细想,他继续劝说道:“不如,你搬来,和我们住在一个客栈里,这样总归是安全一些。” 夜兰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白墨初没好气的声音响起:“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的事,闲时莫管,小心惹事!” 白墨初脸色臭臭的,慕容长松的行程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知道他们今日就到了邯州城,自慕容长松进城之后,他的暗卫就一直盯着他。当听到暗卫说慕容长松拉着夜兰说了很久的话的实话,他再也忍不住了二话不说,拿起佩剑就敢了过来。 他知道,慕容长松只要单独跟夜兰接触,定会使坏,果然,他还没刚到这,就听到他邀请夜兰去跟他一起住,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慕容长松脸色同样不好,他说道:“夜兰还小,你还小吗?她被你哄骗着跟你住在一起,等夜兰成亲的时候,众人会怎么说她,传出去,她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白墨初不甘示弱:“夜兰是我的娘子,只能我娶她,谁敢多说,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慕容长松气势不减:“就算是你娶她,你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出了这种事,受害的、被众人挂在嘴边嘲笑的,永远是姑娘——” “我说了,有我护着她!” 第二百七十四章 寻找古城入口 眼见着两人在大街上就吵起来,夜兰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说些什么,让战火能够停息,就看见慕容欣忽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慕容长松见状,也顾不得和白墨初吵嘴了,匆匆给夜兰留下一句,“夜兰你好好考虑考虑。” 就赶紧追了上去。 白墨初皱皱眉:“慕容长松哪来的妹妹?” 夜兰回答道:“据说是养在外头的,前几年都不在府上。” 白墨初了然,他对东家长西家短并不关心,平时也只知道慕容家,慕容长松应该是独子。 回去的路上,夜兰一路沉思,她用现代的思维想一下她和白墨初现在的状况,想来想去,只觉得他们这种应该可以叫合租。 不过,钱都是白墨初出的,院子也是她的院子。 慕容长松这么一说,她好像隐隐约约记起,真有每一次出门,路边总有几个拿着菜篮子,闲的无事的妇女,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拿眼神瞥他们,她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了。 夜兰自己倒是不介意,反正在她的思维里,她已经跟白墨初确定了关系,住在一起也无妨,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这消息传回去,传到她爹的耳朵里,她爹回事啥反应? 这边夜兰正在沉思,那边白墨初一路忐忑不安,怎么回事?难道,兰兰真的被慕容长松说动了。 初初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自信自己能保护好她,也就没有防在心上,这会儿,看见夜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中越来越慌,生怕夜兰对他产生什么误会,忍不住解释道:“兰兰,你不要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我会娶你,我此生肥腻不去,我会保护好你的,你相信我好吗?” 夜兰叹了口气,说道:“不用在意,我知道你的喜你丫,这就够了,管别人说什么呢?” 白墨初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听见她微笑着说的话,他心中的雾霾立刻一扫而空了。 “嗯,我会娶你!” ------------------------------------- 第二日,慕容长松又带着慕容欣来找白墨初,不知怎么回事,夜兰总觉得的今日的白墨初似乎心情不好,反观慕容长松,同样不太开心。 几人把进去古城的事情商讨一番之后,慕容长松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就算是那样,你也必须要去闯一闯,是吗?” 夜兰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啊,难道,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白墨初手下动作不停,他要赶紧画出来,慕容长松口中的地图。 他头也不抬,说道:“不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这一趟,我也必须要去,你不需要哦知道原因,只需要带着我们去,只要能成事,你们慕容家,必定重重有赏。” 慕容长松看了一眼夜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要知道,我答应来帮你,可不是为了你们的赏赐?” 白墨初总算是抬起头,脸上带着讥笑,反问道:“哦?那是为了什么?你们慕容家家主,不是一向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上爬吗?” 慕容长松道:“我爷爷才不是那样的人。” 白墨初把画好的图纸收起来,悠悠地说道:“是还是不是,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夜兰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说道:“既然定下了计划,我们可以定一定时间了,那种地方,一向是可遇不可求,可能我们要找很久,才有很好的运气碰上。” 慕容长松沉吟了片刻,说到:“就这两日,不用看日子,运气好的人,一天就能找到,运气不好的人,就算是找一辈子也碰不到的,这就是世人说的缘分。” “那好,那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出发。”夜兰说道。 “好。”慕容长松点点头,领着慕容欣就要往回走。 路上的时候,慕容欣沉默了一路。 慕容长松刚开始在想事情,没有发现,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快到他们下榻的客栈了,他才注意到慕容欣的沉默,问道:“欣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自从昨日到了邯州之后,她一直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慕容长松根本猜不到是为什么。 慕容欣也不说,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别过了脸去。 这下子,慕容长松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一向是脾气好的人,更是摸透了慕容欣的脾气,转过去,把她的头扳正,又一次问道:“欣儿,可是哥哥哪里照顾的不周到了?哥哥是个大粗人,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就跟哥哥说,哥哥一定会尽力做的。” 慕容欣当然知道,他一向是这样,对她有求必应,脾气好的让她觉得自己可以随时欺负他,不过,很显然,这种不求回报的好,让她约越来越觉得没有安全感,倒还不如他方才跟别人吵架来的真实。 更何况—— 夜兰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正是他这种毫无原则地宠溺,才让她对他产生了依赖,让她—— 慕容欣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中的所有情愫都消失了。 “无事,”她平静地说道:“哥哥做得很好,让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妹妹,而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欣儿开心就好。”慕容长松欣喜地点头,她开心了,他就开心,就当是替父亲赎罪了。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 一大早,夜兰和白墨初就在门口等着,慕容长松和慕容欣姗姗来迟。 靓坊人汇合之后,就前往了邯州和藩镇的交界之处。 他们扮作普通商人,在异国藩镇,虽然他们和大夏不算友好,却允许两地通商,毕竟,促进本国经济发展的事情,谁会傻不拉几地阻拦。 慕容长松有过一次经历,因此,众人都在跟着他走。 他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漫无目的地走在荒野之中。 三天过去了,幸好他们带的口粮足够,不然,还要回去补充口粮。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去无回 昏暗的森林,一行人走在路上,慕容欣看着慕容长松和白墨初争着抢着护在夜兰的身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兰,这段路要小心了,当年我就是走到这里,误入了那个古城。” 慕容长松如是说道。 白墨初毫不留情地说道:“慕容长松,兰兰不用你护着,她身边有我就够了,你护好你自己带来的人,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头,你不怕她出事吗?” 闻言,慕容长松才想起,好久没有听见慕容欣的动静了,他迅速回头,看见慕容欣安安静静地待在他们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慕容欣适时地开口:“哥哥,这个地方昏暗的很,我有点怕。” 慕容长松听闻,犹豫了一下,只能丢下夜兰,来到慕容欣的身边。 夜兰听了,到没有多大的变化,她拿出来白墨初画的地图,对比了一下,说道:“这一块地方我们似乎已经来过了?怎么,又重新走了一遍?” 慕容长松微叹了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地图上所有的地方,我们这几天以来,都已经走了一个遍,只不过,这个地方,我认为,是最有可能进入到古城的地方,因此又带着大家多走了一遍,倘若这一次还是进不去的话,我们只能回去整顿行李,等下一个机会,再出发了。” 慕容长松说的简单,他却不知道,白墨初此刻已经心急如焚了,他不知道,他的皇叔还能撑多久,倘若不再那之前,把他解救出来,恐怕—— 后果,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然而尽管焦灼,他面上却不显,只说了一声:“走。” 便率先往里走去。 夜兰自然跟在他的身后,慕容长松则犹豫了一瞬,方才带着慕容欣跟上,他想起了刚来邯州的那天,他单独去找了白墨初,对他说的话。 “你为何非要去找那古城?”慕容长松问道。 白墨初回答:“无可奉告。你只需听从我的命令,给我带路即可。” 慕容长松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慕容长是那个咬咬牙,说道:“你可知那个古城,传言里面有宝藏,几百年以来,却从来没有人从里面带出来过什么宝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白墨初抬眼看他。 慕容长松说道:“因为那个古城,纵然有缘人碰到了,得以进入,然而,那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古城。” 白墨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面上淡淡,心中却泛起了滔天的骇浪,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古城,为何燕皇叔没有跟他说过这一点?燕皇叔住在这里,这么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古城,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呢? 这边白墨初心情复杂,那边慕容长松继续说道:“当然我无意间进入古城,并不是我主动寻找的,而是那个古城找到我的,我被迫进去,从前的时候,我对它也只是略有耳闻,看见那座巍峨的古殿,不知为何,突然心慌,我迟迟没有动脚,打心里,我是不想进去的。” “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我突然中毒晕倒,是被那古城驱逐出来,它看出了我的心意,不愿意勉强我。就把我驱逐了出来。” 白墨初依旧神色淡淡,良久之后,他出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古城你可以不进,只需要画一副地图,或者,给我指一条路,即可。” 慕容长松神色有些激动:“就算知道了那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古城,你还是要执意带着夜兰进去吗?你这是要害死她。” 白墨初瞥了他一眼,说道:“偏不信,你的这种莫须有的传言,我是一个被上苍眷顾的人,就算所有人都出不来,我也会带着夜兰出来。” 慕容长松无话可说。 回过神来时,那两人已经走远,慕容长松赶紧跟上,这个时候,慕容欣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道:“哥哥,等我们找到那个古城,就走吗?” 慕容长松神色晦暗不明,点点头,说道:“是的。” 古城只能进,不能出,这件事,还是他苏醒之后,跑遍了很多地方,拜访了很多人,得到的,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不信空穴来风,若白墨初执意要带着夜兰进去,他却不能拿着慕容欣冒险,或许,他可以——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前方二人的背影一眼,下定了决心。 时间渐渐流逝,夜幕降临,本就昏暗的荒野更显阴森恐怖,时不时有不知名动物叫得凄惨,走在这种荒野中,就连夜兰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墨初察觉到了夜兰的异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今日已经很晚了,眼见着天也黑了,前面的路也不好走了,我们今晚找个地方先歇一歇,明日起来再接着走。” 夜兰知道他的心急,却仍旧是为了她,放满了脚步,她摇摇头,说道:“在走一走,月光正好,我们还可以看清前面的路。我不要紧,不比顾及我。” 白墨初抓进了她的手,继续前行。 慕容长松和慕容欣因为刚才的犹豫,已经落下了他们一截,原本跟着他们的背影在走,走着走着,他们突然停了下来,不过片刻,又继续往前走。 慕容长松刚想喊他们等一等,就着这个时候,一片大雾弥漫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被大雾包裹。 糟了! 慕容长松一看见这片雾就知道不好,他经历过这件事情,看见古城之前,同样是一片雾弥漫在他的身前,雾散了之后,他就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刚想奔过去,忽然想起他还拉着慕容欣的手。 他迅速把手撒开,嘱咐她道:“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说完,他就身形一闪,奔向了雾里。 大雾弥漫了视线,这一场雾,可比他当年遇到的那场,要凶猛地多,甚至待在里头,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夜兰!夜兰!” “白墨初!你们在哪里?” 慕容长松不断地喊着,奈何没有一点回音,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好像是夜兰的声音。 他赶紧沿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习武的人耳力都极佳,万幸,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 一个身影正跪在在地上,低低地啜泣。 “夜兰,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慕容长松确认了是夜兰,赶紧奔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焦急地问道。 夜兰泪流满面,哭得伤心,她指了指前头,哽咽着说道:“白墨初,他,一个人,进去了。” 慕容长松抬起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时隔多年,那座巍峨雄伟的宫殿,又出现在了他眼前,同样,他像第一次见到一样,内心里满是震撼。 这座宫殿最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兽头,慕容长松仔细分辨,甚至没办法看出来这是一个什么动物。 他低下头来,问道:“白墨初,他自己进去了?” 夜兰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刚才的情景。 大雾刚漫上来的时候,一开始白墨初和她一样有些慌乱,不过,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奇怪的大雾,很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古城的入口。 白墨初稳了稳心神,带着夜兰开始在大雾中禹禹行走,果然,没叫他失望,没走多久,他就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夜兰同样欣喜异常,她知道,只要能找到这座宫殿,进了这个古城,那白墨初一直以来的心事,说不定就能解开了。 自从知道了皇位的诅咒之后,他在自己的面前尽量保持平常一样,她却知道,背地里,他时时刻刻都在焦头烂额,想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太好了,总算找着了,那我们快进去吧。”夜兰欣喜地抬步要走,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她回头,看见白墨初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在,脸上神情,并没有她以为的欣喜。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白墨初低下头,本就昏暗的环境,她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兰兰,”他声音喑哑,“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 “为何?”夜兰不明白,“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兰兰,”白墨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回,听我的吧,这个古城,有未知的危险,我不想,让你去涉险,答应我,我很快就回来。” 夜兰本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子,不过,她看到了白墨初眼中决绝的眼神,心中立刻有些明白了什么,她使劲拉住他的手,不给他甩开自己的机会,她问道:“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墨初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出手迅速,不知道点了她哪一个穴位,她腿一软,叠坐在地上,竟站不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影决绝,进了那个宫殿。 “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夜兰声音哀戚。 慕容长松没想到,白墨初居然自己进了古城,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古城,只能进去,不能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牵挂 夜兰会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长松看见了她眼中明显的悲伤,他心痛了一下,攥紧了抓着她的手,说道:“这个古城,是我之前好之后,找人打听的,这么多年,没有人从里面活着出来过——” 夜兰果断说道:“我不信!” 她尝试着迈步,方才被慕容长松扶起,自己的双腿勉强有了一些力气,然而,还没等她走两步,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咬紧牙,不管不顾地,撑着身子,匍匐前进。 慕容长松看不下去了,过来把她扶起来。 “夜兰,你不要这样。” 夜兰抓紧了他的衣袖,哀求他道:“帮帮我,求你了,把我带过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进去。” 眼前的夜兰因为哭泣双眼红肿,又因为不管不顾地在地上爬,发丝凌乱,身上也沾染了脏东西,衣衫混乱,这是慕容长松从没见过的夜兰。 她哀求的神色,此刻落在他的眼中,更让他觉得扎心。 “求你了,慕容长松。” 夜兰绝望的哀求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慕容长松垂眸,他实在是不想让夜兰跟着去,做无谓的牺牲。 “哥哥。” 一声呼喊,是慕容欣寻了过来,慕容长松浑身一震,尽管还没看到慕容欣的身影,他还是忍不住斥责道:“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说了吗?待在原地不要动?” 随着慕容长松的话音刚落,那一片浓雾也渐渐消失,很快,露出了清晰的周围的场景。 还是昏暗的荒野,只不过月亮被乌云遮住,只不过她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慕容欣委屈地说道:“哥哥,我没有动啊,我听你的话了,是我看见了你们的身影,喊得你。” 慕容长松这才发现他们正好到了慕容欣的前头。 夜兰找不到那个宫殿了,她不敢相信,转了一圈又一圈,视线所及,还是最开始他们行走的荒野,什么宫殿,就像是一场梦。 只不过,身边冷冰冰的空气,在提醒着她,这一切,根本不是一个梦。 “白墨初?”夜兰喃喃的喊道。 她心中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白墨初也没有进去那个宫殿,如今,大雾消失了,他也被宫殿赶了出来。 只不过,她喊了一遍又一遍,四下寂静无声,在没有一丝回响。 夜兰终于明白了,白墨初,真的被困在了宫殿里。 “他出不来了吗?”夜兰喃喃道。 慕容长松走到夜兰的身边,她单薄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更显凄凉,他想伸手给她一个拥抱,想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还在。 然而,伸出的手,半空中,终于还是放下了。 “也许,他福大命大,真能出来也不一定。”慕容长松犹豫着说道。 只是,他的话里,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怀疑。 几百年过去了,有人亲眼见到了那个宫殿,有人亲眼见到有人进去了那跟宫殿,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从那个宫殿里出来过。 那是一个传言有着各种宝藏的宫殿,倘若真的有人进去,不是为了那宝藏,又是为了什么,要只身进入这危险的地方。 可是,根本世间根被没有古城的宝物,他寻找过了,不管是黑市白市,还是拍卖场,都没有。 夜兰捂着脸哭泣,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绝望,她好没用,根本没有办法能救得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对她来说,真是世间最残忍的事了。 “哟,小丫头这是怎么了?”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传来。 夜兰听到了,可是压根没有心思理会他,她用手捂住脸,眼泪无声地从指缝中流下。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夜兰的肩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啊哟喊道:“白墨初——” 只是,满怀惊喜地抬头,一脸失望地低下头去。 是顾娇娇。 她的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夜兰,什么事情如此伤心?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她今日和宁溪正在闲逛,忽然看到了夜兰一行人,宁溪就跟了过来。 夜兰摇摇头,声音失落:“你帮不了我的。” 顾娇娇颇有耐心地说道:“不要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夜兰,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许,你说出来,我们能帮你想办法。” 夜兰摇摇头,这一摇头,眼中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下,她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宁溪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多大点事,不就是你男人进去了吗?你也进去不久行了?” 夜兰抬头看他,宁溪果然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她的眼中冒起了一丝希冀之光,也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白墨初进去的事情和古城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宁溪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夜兰心中的希望之火一下子被扑的干净。 她低下头去,神情更加失落。 顾娇娇略带责备的眼光看了宁溪一眼,又蹲下身子,好言安慰道:“不要哭了夜兰,我们想办法,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那我们这,可是好几个诸葛亮了!” 宁溪忍不住嗤笑:“顾娇娇你会数数吗?我们总共加一起也才五个人——” “你闭嘴!”顾娇娇忍无可忍,怒斥道。 慕容长松看了看他们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又看了看夜兰,问道:“你认识他们吗?夜兰?” 夜兰终于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点点头,说道:“认识,从前的时候,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位是顾娇娇,那个少年叫宁溪。” 慕容长松颔首算作招呼,谁知除了顾娇娇和善的笑,宁溪压根不看他一眼。 “我说,”宁溪说道,“小丫头,你有在这哭的空,不如想一想,怎么样才能再重新进去。” 慕容长松戒备的眼神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宁溪懒得搭理他,顾娇娇好言好语解释道:“我们来也是为了此事。正巧撞见你们,本来想跟你们打招呼,怕你们误会,这才没有过来。” 古城之事,世间早有流传,任何人知道都不稀奇,只不过—— “你们,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慕容长松凝眉问道。 宁溪终于忍不住了,反驳道:“我说,这路这么宽,难不成只能你们走?巧了,我们也走的这条道,就这样,你就要说是我们跟着你们了吗?” 顾娇娇赶紧拉了拉他的手,笑着解释道:“少侠,我们没有跟踪你们。”她拿出手中的地图,指给慕容长松看,解释道:“你看,我们本来也是要走的这里。” 夜兰不关心这些,就算宁溪要跟踪他们,又能怎样? 她转过身来,问道:“宫殿已经消失了,那你们方才怎么不进去?这会儿,恐怕已经没法进去了。” 顾娇娇说道:“我们刚才没反应过来,而且——”顾娇娇看了宁溪一眼,不说话了。 方才,大雾漫上来的时候,宁溪拉住了她,蹲在一旁,说现在还不着急过去。 她一向听他的话,也就没动作。 “还有,”夜兰又说到,“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个古城,只能进,不能出。” 宁溪不以为意:“是不是这样,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夜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宁溪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无所畏惧。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面上那一丝狠厉倒是渐渐淡了,再把当年那个对她使坏的阴冷少年和他联系在一起,很明显不搭。 夜兰看了看顾娇娇,也许,是因为她的存在吧,顾娇娇是一个温暖的人,她能给她身边的人也带去温暖。 宁溪,可能是被她感化了。 此时,顾娇娇的脸上带了一丝犹豫,不过,她看了宁溪一眼,那丝犹豫立马消失不见,她说道:“我也不信,反正,宁溪要是去,我肯定是要陪着他的,我是他的姐姐,我要保护他。” 宁溪一脸嫌弃:“顾娇娇你拉倒吧,到时候,不知道谁躲在我后面,吓得不敢露头了。” “你——”顾娇娇被拆穿了,脸上有些发红,粉拳过去,重重地锤了宁溪一下,恼羞成怒道:“那次,不是意外吗?” “是意外?你哪一次不是这样?” “宁溪你!太过分了——” ………… 夜兰没工夫理会他们打情骂俏,她转过身来,查看了一下四周环境,不管是宫殿,还是大雾,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想了想,她走到慕容长松身边,看了看两个人,说道:“你们,回去吧。慕容长松,你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不用再陪着我们走了。” 她知道慕容长松很介意古城的事,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心里阴影,没想到,还有这种她不知道的事。 方才的情况她又回想了一下,听慕容长松的语气,很明显,最开始,是她和白墨初先遇到大雾的,这就是说,慕容长松在这里的作用不大,她一心想要找到白墨初,宁溪和顾娇娇也想要到古城里。 只有慕容长松二人,他们还有家,还有牵挂,没必要再涉险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现古城 慕容长松看了看夜兰,又看了看慕容欣,若是他自己的话,他可能毫不犹豫地就跟着夜兰进去了,此事,白墨初不在,他更需要在她的身边,然而,慕容欣还在他身边,他不能拿她去冒险。 就在慕容长松万分矛盾的时候,慕容欣忽然说话了:“哥哥,我也不信什么只能进,不能出,不如,我们也进去看一看把。我对这古城也很感兴趣,我不相信什么规矩,我只相信,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她的话音落下,倒是引来了宁溪饶有兴趣的视线。 慕容欣这话说得坚定,慕容长松长叹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要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这种时候,慕容欣一向乖巧。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进去呢?”夜兰问道。 慕容长松想了想,说道:“我们继续走,既然上一次,我也是在这里遇到的古城,那我们就在这里逛,巧得很,这一次,你们也是在这个地方遇到的古城,这说明,这个地方,又很大的机缘。” 夜兰点点头,她准备听慕容长松的话,他们一行人中,只有慕容长松有过遇到古城的经验。 宁溪则一脸无所谓,好像能不能进入古城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关系,这看起来,就像是他只是来打个酱油一般。 几人又开始在荒野走了起来。 这一回,少了一个白墨初,多了宁溪和顾娇娇两个人。 夜渐渐深了,夜兰走在冷风中,双手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她从不知道,没有白墨初在身边,连夜间的风都这么寒冷。 慕容长松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夜兰的身上,夜兰看了看同样衣着单薄的慕容欣,摇摇头,拒绝了,径直往前走去。 慕容长松握着掌心中的袍子,心中失落无比。 慕容欣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哥哥。” 他要把袍子披到慕容欣的身上,被慕容欣躲开了,慕容欣重新把袍子给他穿好,系上系带,说道:“哥哥,夜里风凉,你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慕容长松刚想问她自己冷不冷,就听到她轻飘飘地一句:“还有,哥哥,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是不会要的。” 说罢,往前走去,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他想解释,夜兰是因为估计到她,所以才不要他的袍子,可是,看到慕容欣决绝的背影,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宁溪还是旁若无人的和顾娇娇嬉戏,顾娇娇原本很好的性格,每一次,都被他气得想要动手抽他。 夜兰却没有他们这么好的兴致。 她走在前面,速度最快,这几天下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想一想从前,她一天顶多能走一万步,这几天的时间,快走了半个月的路程,辛辛苦苦苦终于找到了地方,谁知,居然是这种结果。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的脚疼,她苦笑。 尽管用了麻痹神经的药物,那疼痛感终于还是来了,说明,倘若不用那药,她要经历的疼痛,比此时轻微的疼痛还要疼一千倍一万倍。 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饿了,就肯几口饼子,渴了,喝一口水壶里的水,这一刻,她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只知道不停地走,不停地找,没有停下来的时间。 “夜兰,夜兰!”慕容长松为难地喊住她。 夜兰却恍若未闻,她的意识好像快要消失了,身体都在凭着本能前进。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喊她。 “嗯?”她愣愣地回头,看到慕容长松一张放大的脸就在她的脸前。 “你怎么了?”慕容长松焦灼地问道。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晃着她的身子。 夜兰终于回过神来:“我没事。” 她拂掉了慕容长松的手,疑惑问道:“怎么了?你刚才喊我了?” 慕容长松看了她半天,确认她没有事情之后,方才用手指了指慕容欣,说道:“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我看你也够呛,我们休息一会,眼看着夜深了,不着急这一时了。” 其实,天都已经快亮了,只是,慕容长松没有直说,他怕刺激到夜兰,若是天亮还没有找到那个古城,恐怕,那希望都微乎其微了。 白墨初在里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古城中有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他就一个人,尽管武功不差,总有筋疲力尽,他应付不来的时候。 他知道夜兰的想法,迟一点找到白墨初,他就多了一分危险,只是,连续不停地走了大半夜,慕容欣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咬着牙跟着他们走,步履却都是蹒跚的了。 夜兰虽然心急,却也要顾忌慕容欣的身体,她临行前,给他们都发了药水,嘱咐他们抹在脚上,按理说,她现在脚上的疼痛还能忍受住。 不过,她看了一眼慕容欣,也许,每一人和每一个人不一样吧。 顾娇娇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刚想说一声:“累死了!” 然而看见夜兰的神色,又闭上了嘴巴,她只能偷偷地,没人注意地时候,锤一下酸痛的腿。 她觉得有些效果的时候,从头顶上扔下来一瓶药,接着,响起宁溪的声音:“涂上这个。” “这是什么?”顾娇娇傻傻地问道。 “是毒药。”宁溪吓唬她道。 顾娇娇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幼稚死了。” 她把药瓶打开,立刻有药水的味道传来。 她抹了一些在腿上,只觉得瞬间就有一股清凉之意,漫过了整个腿上,进入四肢五骸一般,舒服的她不行,一瞬间,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 “这真是个好东西啊!”顾娇娇惊喜地小声说道。 她伸手往宁溪身上掏去:“还有吗?再给我一点?” 宁溪不耐烦地躲过她,说道:“没了没了,就带了这一瓶。” “啊?”顾娇娇失望至极。 她连忙打开瓶盖,方才她不知道,一下子把药水全倒出来了,本来也就没有多少,她就全都涂在了自己的腿脚上。 她尝试着再往外倒,这下子,一滴也倒不出来了。 顾娇娇立刻有些心虚,“喂,”她小声地喊离她好几步远的宁溪,说道:“你过来,宁溪。” 宁溪踱步到她身边,斜眼看她:“又怎么了?顾娇娇?” 嘴上这样问,他其实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毫不客气地说道:“用完了就用完了,你偷偷用了,不要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这样好吗? 顾娇娇局促不安地想,她应该吧这个好东西分享给其他人用的啊? 想到这里,顾娇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宁溪,你腿脚疼吗?你涂药了吗?你要是没涂,药已经没了,但是没关系,你可以在我腿上蹭蹭,这样也能沾到药水。” 宁溪毫不留情地嗤笑道:“顾娇娇你是个傻子,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子吗?” 顾娇娇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她心里暗搓搓地想到,就宁溪这个脾气,也就自己能忍得了,换成别人,早卷铺盖走人了。 清凉的夜风吹在夜兰的头上,却吹不散她心中的半分焦灼。 她想起和白墨初相处的一幕幕,愈想,愈觉得心痛。 “白墨初,白墨初,白墨初。”她忍不住低声念叨他的名字。 忽然,一阵狂风平地起,紧接着,熟悉的一团大雾涌过来。 夜兰呆愣了片刻,立刻欣喜若狂。 就是这片浓雾,古城又来了。 慕容长松见状,一把抓住慕容欣的手,就来到了夜兰的身边。 他担心她,不在她的身边,他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慕容欣抿了抿唇,没有多言语。 夜兰不顾一切地在大雾中奔跑,寻找。丝毫没有注意到,慕容长松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一座巍峨的宫殿,屹立在她的面前。 夜兰忍住心中狂喜,想也不想就就上前,推开了大门。 慕容长松带着慕容欣,以及宁溪和顾娇娇,陆续出现在她的身后,没做多少犹豫,同样推开门进去。 ------------------------------------- 一片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让夜兰感觉到一点恐慌。 她摸索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忽然,“刺啦”一声,殿里明亮了起来。 她立刻寻找到了明亮的光源,是慕容长松,点亮了古灯。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怀里,还带着火折子呢。 没过多久,宁溪和顾娇娇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殿中。 顾娇娇被里头难闻的空气呛的直咳嗽,她捏着鼻子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大家都想来?” 慕容长松环顾了四周,说道:“这座古城因为长年不见阳光,平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这里头的空气,着实不怎么好,好在,我们还能呼吸。” 这倒是。 顾娇娇点点头。 夜兰可没有闲心管这些,宫殿是比普通的宫殿豪华,就连照明用的灯座下都镶嵌着夜明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夜明珠并不发光。 里头金碧辉煌,珠光灿烂,可是,没有她想要见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奇怪的墙 夜兰有一瞬间的呼吸一窒,她身边的慕容长松安慰她道:“再往里面走一走,距离刚才他进去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他不可能会一直呆在门口,夜兰,你跟在我身后,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慕容长松在前头带路,顾娇娇紧紧地抓着宁溪的衣角,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夜兰闭了闭眼,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是一座沉睡了很久的宫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夜兰无心打量,却为了寻找白墨初的踪迹,打起精神来仔细地打量起周遭。 古朴大气的装扮,只不过上面落满了灰,可见很久很久的时间里,这里都没有人来过。 慕容长松依次点燃宫殿走道两旁的宫灯,奇怪的事,那些宫灯里还存着好些灯油,仿佛是放在那里,等着被人点着的样子。 这一条走道黑黢黢,延伸到何处,一片漆黑,众人全都看不见,只能闷着头,一直往前走。 夜兰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白墨初似乎很有计划的,进来之后,径直往里面走去,外面根本没有他留下的任何痕迹。 夜兰的目光隐含担忧之意。 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慕容长松正在点灯,一个没注意,就看见夜兰从她身边经过,没多久的时间,走了很远的路程。 慕容长松脸色微变,赶紧说道:“夜兰,你走慢一些,等等我们,这个地方诡异的很,小心遇到危险,我们几个人待在一起,还能安全一些,若是走散了,就很难再找找了。” 夜兰抿了抿唇,果真停下了脚步,她心中担心白墨初更甚。 就在慕容长松刚点上灯,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灯侧后头的墙壁,发出了一阵“轰隆隆”地声音,慕容长松立刻挡在慕容欣的身边,警戒地看着那块墙。 墙壁缓缓地由里向外转动开来,几人都看到李里面的场景。 一个人影静静地躺在地上。 顾娇娇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她的手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终于把这叫声咽进了肚子里。 “白墨初!”她没有尖叫,夜兰替她尖叫了一声,飞身扑向里面。 慕容长松拉都拉不住她:“等一下,夜兰,这也许是圈套,怎么就这么巧,这会儿就遇到他了?” 他的手抓到了夜兰的衣角,他顺势抓紧,可谁知,下一秒,那衣角像是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的手中溜走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兰飞扑进那个可疑身影的身上,紧接着,那面墙缓缓地关上了。 最后一秒,慕容长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冲上去紧紧顶住门,想要把哪门顶开。 “咿呀——”他咬牙发出一声低喝,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那门挪动半分,反而是按照它自己的轨迹,缓缓地合上了。 ………… 尘埃落定之后,甚至看不出来一点痕迹。 慕容长松弯下腰,扶住墙,急速地喘气,他狠狠地砸了墙一下,厚重的墙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鬼地方?”慕容长松气愤地咒骂一句。 墙门关掉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夜兰静静地伏在那男子身上,似乎是昏过去了。 慕容长松心急如焚,焦躁不安地围着墙打转,想要寻找破解机关的办法。 顾娇娇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宁溪,声音颤抖的问道:“怎么办?夜兰被关进去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宁溪好整以暇:“没办法。只能祈祷她福大命大了。” 顾娇娇见宁溪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鼓起勇气走到那座墙的旁边,帮着慕容长松寻找机关。 慕容长松一拍脑袋,想起刚才的时候,他点上蜡烛没多久,那座墙就开了的事情。 他赶紧把蜡烛吹灭,重新点上了灯火。 点上之后,满脸骐骥地看着那堵墙,谁知,半天之后,那墙纹丝未动。 他有些沮丧。 顾娇娇在一旁结结巴巴说道:“不如,不如,我们把这堵墙砸碎?可以吗?” 慕容长松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没用的,我方才把我身上世诚的内力输送上去,那墙还是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邪乎的很。” 顾娇娇挠着头,她也着急,“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慕容长松刚想回答,一个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先往前走,前面,说不定有奇遇。” 宁溪说话一向漫不经心,这一句,却带上了一丝认真,好像是对里面的情况很清楚一般。 顾娇娇没有办法,她只能跟着宁溪再往前走。 别看她平时主意挺多,一到了这种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要听宁溪的话的。 慕容长松咬牙,他看见了夜兰昏倒在里面,他是绝对不能放弃她往前走的,不然,他进来这里的初衷何在? 想起自己一开始说要保护她的话,他不由得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自己还是做不到。 慕容欣走到他身边,说道:“哥哥,在这里等着也没有,再往前走一走,说不定能找到机关,救出来夜兰姐姐。” 慕容欣的脸上没有多大表情,她知道自己哥哥的担忧,她却也是觉得,他哥哥是自己被自己困扰住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这里等着,还不如往里探索,这古城既然是百年流传,却无人能进的,它能简简单单就被解决了吗? 眼见着宁溪和顾娇娇的身影逐渐走远,慕容长松使劲挠了挠头,下了决心,“走!” 又往前走,还是这样一条长长的走道,仿佛走不到尽头一样。 慕容长松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他脚步最快,身后的慕容欣使劲赶,才能勉强追上他的脚步。 “哥哥!哥哥!你慢些,我,走不动了!”慕容欣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慕容长松脚步不停,他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他说道:“不能慢,慢了,夜兰再出危险怎么办?你不知道,我方才看见她晕倒了,就在那里,这里面处处都是未知的危险,我们须得赶快,人命关天,救了夜兰要紧啊!” 慕容欣不说话了,其实她很想问一问,倘若是她受了伤,他也会这么心急吗? “唔————” 突然,一股怪声从深处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顾娇娇把脸埋在宁溪的衣服里,连看都不敢看,更别说仔细分辨从哪里来的声音。 宁溪同样皱了皱眉,不过片刻之后,他抬脚,继续往前走。 慕容长松走到这一步,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深深地压制住内心躁动的情绪,缓缓地从剑鞘中,拔剑抽出来。 就在这时,慕容欣忽然尖叫一声,慕容长松心中一惊,下意识喊道:“慕容欣——”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给吸走了,尽管撑起身子和那股力量作斗争,然而,挣扎之中,那股强大的力量还没费多大事,就完全虐压了过来。 对两者力量上的悬殊的认识,让慕容长松有一瞬间的沮丧。 他费力挥出手臂,想要在混乱中抓住什么东西,奈何,他抓空了。 一阵烟尘飞舞,视线被弥漫住,他缺失了慕容欣的视线,心中一颗心缓缓往下掉。 慕容欣怎么尖叫一声,就没有声音了,这很不正常,难道,她也晕了过去。 等到片刻之后,烟灰散去,慕容长松被呛的忍不住直咳嗽。 尘埃落定之后,他才发现,宁溪和顾娇娇也被拽了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震惊地声音:“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白墨初的声音,慕容长松同样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墨初,意识到真是他本人之后,赶紧四下搜寻夜兰的身影。 视线所及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可以看出来,这正是一面墙的后面,方寸之地。 白墨初见慕容长松没有回答他的话,冲上来,紧紧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情绪激动地说道:“我问你话呢?你们怎么来了?夜兰呢?她也来了吗?她现在在哪?” 慕容长松一把推开白墨初,他现在心情更加烦躁,全都被白墨初激了起来。 “夜兰也进来了,她肯定会进来找你,你想不到吗?你既然不想让她来,就不能提前坐好准备吗?非要把她带过来做什么?难道你还不了解她的性格吗?她认定了的事,谁能轻易改变?” 慕容长松指着白墨初,声嘶力竭。 白墨初有一瞬间的怔愣,冷静下来之后,他再一次问道:“夜兰她人呢?” 他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慕容长松刚才的意思,夜兰也进来了,可是,她却不在他们的身边,慕容长松这人一向冷静,现下这么失控,只可能是—— 夜兰出事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被狠狠揪紧,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容长松,等着慕容长松的回答。 慕容长松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宁溪的声音及时响起:“那个小丫头看见一面墙后面又一个长得像你的身影,想也不想的扑过去了,墙门关上了,你知道的,她出不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被困住 白墨初看向说话的宁溪这人虽然说着平和的话,看向他的眼中带着不善的目光。 然而白墨初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夜兰的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确实是知道的,被这面墙关住的人,出不来了——至少,他自己现在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没错,他也是被那面墙关住了,只是,他和夜兰,不是在一个机关里。 白墨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着墙边坐下来,他仔细地回想自己方才遇到的事情。 黑灯瞎火的,他身上原本带了火折子,只不过他刚要掏出来点火,就被一股震动之力,莫名地,震到了地上,他赶紧弯下腰去找,奈何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 他决定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不用扶着墙走,谁知,他的手还没离开墙,身子一歪,那墙意外地开了,他栽倒在地上,被那堵墙关在了里面。 可是听慕容长松所说,由一个看起来像他的身影,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人? 一想到夜兰待在危险的地方,得不到她的一点消息,白墨初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地将它攥紧,他眼眸沉沉,想起燕皇叔的话,进去之后,不要犹豫,直接往里走,不管遇到什么,不要回头,往里走就对了,走到最深处,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白墨初的眼眸有些暗沉,他有点懂燕皇叔的意思了,要么,那些东西都是幻想,只是用来迷惑他们心神的,拖住他们脚步的,要么,那些就是危险的武器,是这个古殿,故意让人不往里走的。 白墨初的思绪被打断了。 “慕容欣,欣儿,欣儿,你醒醒,不要睡啊,这里面可不能睡啊!” 慕容长松也不知怎么了,他还在皱眉想着怎么救夜兰,慕容欣忽然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双眼紧闭,慕容长松怎么摇他都摇不醒,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下一秒,宁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顾娇娇,起来!顾娇娇,你干嘛!顾娇娇你个傻子!” 宁溪的声音很暴躁,但也偷着焦虑和担忧。 顾娇娇和慕容欣也晕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和白墨初对视一眼。 慕容长松想起,自己还没有把夜兰晕倒在机关后面的事情告诉白墨初,他想也没想,顺口说出:“这两个姑娘都晕倒了,夜兰被墙关注的时候,我看见她在里面也晕倒了,难道,这里面是有什么妖术吗?还是,被人下了毒?” 慕容长松对毒术有些谈起色变,他记得自己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栽在了这毒术上,是以,毒术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什么?你说,夜兰也晕倒了?”白墨初目眦欲裂,他再也不能保持平静,起身,狠狠地照着墙门就踹了几脚,嘴上恶狠狠地咒骂道:“给我开啊!给我开!” 尽管之前已经这样做了很多遍,可是,听见夜兰晕倒的消息,他再也不能保持平静,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找一些事情,来做,尽管只是一些无用功。 “你冷静一下,不要消耗体力——”慕容长松赶紧说道。 突然,他感觉到了从脑袋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倒在了地上。 听到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白墨初回头,看见慕容长松也晕倒了,他皱眉,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果然,是和慕容欣和顾娇娇一样,只是晕倒了,白墨初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这么看起来,他警惕的看向了和他一样,唯一还好端端地清醒着的宁溪,问道:“是你?你下了毒?” 宁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地笑,他端坐在地上,搂紧了怀中的顾娇娇,说道:“没想到在阁下眼里,我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倒也算不虚此行了。” 白墨初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警惕,他后退几步,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剑鞘上,问道:“你是谁?你跟来做什么?” 这个人是跟慕容长松他们一起来的,很明显,是他们带进来的。 宁溪低头,看看怀中的顾娇娇,说道:“既然来古城,肯定是来寻宝的啊,不然还能是来做什么的?” 白墨初的警惕之心还是没有放松,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却见宁溪只是用手轻轻地给顾娇娇把额角的发别在脑后,就再没了别的动作。 白墨初有些疑惑,寻常人碰到这种状况,早都大喊大叫,慌慌张张的了,生怕自己死在这里,眼前这人,却淡定的不像话,没有丝毫惧怕之意,依他的判断,要么是亡命之徒,不怕死,要么是身后还有倚仗,他有自己的底牌没有亮出来。 白墨初显然更倾心于第二种。 看着家伙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亡命之徒? 白墨初胡思乱想中,脑袋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回事?”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奈何,眼前的人影开始重重叠叠,开始模糊不清。 他“唰”地一声抽出来剑,把它插在地上,用以保持自己的身体,不再摇晃,可惜,没有用处。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白墨初咬了咬牙,使劲拔出剑来,想在自己的胳膊腿上划一道,用自己的伤口疼痛,来保持头脑上的清醒。 就在这时,宁溪忽然出声:“我劝你最好不要,你若是割破了自己,流出了血,血腥味引来了什么东西,这古城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你就不怕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什么东西吗?” 白墨初停手了,宁溪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反应迟钝了,半天想不起来自己想要割破自己做什么,就在他努力还要想的时候,“咣当”一声,他终于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偌大的空间,只有宁溪一个人清醒着了。 宁溪看向了怀里那个娇俏的女子,只有无人的时候,宁溪才敢对她露出这么深情的表情。 “顾娇娇——”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独属于她的那一份馨香,声音里是无限满足,无限深情。 他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提前把解药给你,我怕你生疑,没关系,无论经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这么说着,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逐渐沉重,他没做什么抵抗,顺势闭上了眼,陷入了迷境之中。 ------------------------------------- 夜兰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举目望去,荒野,还是荒野,四面八方全是,一望无际地荒野。 “白墨初——” “慕容长松——” “慕容欣——” “宁溪——” “顾娇娇——” 喊遍了所有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缥缈寂寥的回声。 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惧怕。 看不到头的荒野,只有她一个人。 她要怎么出去呢? 想也不想,她全力奔跑起来,似乎只要跑起来,那如影随形的空虚之感,就能够被她摆脱掉。 然而,等她跑的筋疲力尽了,不知道跑了多久,还是在一片荒野之中,她绝望了。 “爹爹——你在不在?” 慌乱之中,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救赎可以抓住了。 “师父——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夜兰绝望的大喊,喊完之后,泪水忍不住涌出,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风声呼啸,雨点夹杂着冰雹毫不留情地砸向她。 她仰头,天空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她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忽然,一把精致的雨伞,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惊愕的回头,看到了撑伞之人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师父——” 看到来人的脸,她眼眶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来。 她抓住了他撑伞的手,声音哽咽,“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 唐毅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轻叹一声,又想从前做了很多次一样,伸手过来,抚摸着夜兰的头顶,仿佛她还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师父——”夜兰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尽管头上的雨伞挡住了外头的风雨,却挡不住她心上哗啦啦下了不停的暴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哀泣着,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对她刀刃相见?最后,是他杀了她吗? “夜兰,”唐毅垂下眼眸,“是师父对不起你。” 夜兰的手震惊地放开了,这是,承认了吗?承认是他杀了她吗? “是师父太自私了,利用了你。”夜兰看着他,无声地哭泣,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所以,她来到这里,全是因为她的师父吗? 夜兰缓缓阖上了眼睛,心中不由的苦笑,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夜兰一把把唐毅撑住的雨伞推掉,在他的要求下,她成了一个稳重的成熟的女子,却忘了,自己一开始,就是任性,洒脱的性格。 夜兰盯着他,看他缓缓歪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雨伞。 尽管被泥水打的面目全非,唐毅还是珍之重之地捡起来,好好地收了。 第一百八十章 梦境 瓢泼大雨瞬间把他淹没,他的衣服全被打湿,雨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流到他的眼睛里,流到他的嘴角,他尝了尝,是苦的。 夜兰就这么看着他,曾经被她奉若神明的师父,此刻,在雨水之下,终于沾染了一丝烟火气息。 唐毅把伞收了起来,没有再撑住,两个人就这样暴露在了雨水之下,仿佛是要让雨水洗刷掉所有污垢,让彼此足够坦诚。 “需要我做什么?”夜兰的声音一如往常。 唐毅却喟叹一声,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能听不出来她声音里的疏离吗? “夜兰,”唐毅的眼中有淡淡的光泽浮现,“做你想做的,顺着本心走,不要强求。” 夜兰有一瞬间的恍惚,在看唐毅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忍不住狂奔几步,拼尽全力大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 然而,喊破了嗓子,唐毅再也没有出现了。 夜兰跌坐在了泥泞里。 ------------------------------------- 白墨初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时代。 那是玄一教教主统治的时代,他杀了皇帝之后,命令百官推举他做皇帝,谁若是不愿意,就杀,终究还是惜命的人多。 他如愿以偿地做了皇帝。 白墨初看着坐在龙椅上的黑袍男子,愣了很久,自己不是重生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还是回来到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时候? 他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半空中自己缥缈的身影,只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他想了很多办法都回不去,只好紧紧跟着那个男子,相看一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弱点。 只是他当上皇帝之后,还是用面具挡住脸,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真实样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的名字。 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封号,叫做明皇帝,每日,他上下朝,觉得下面的臣子吵来吵去很有趣,才会说两句,他觉得无趣的时候,连上朝都不上,直接让太傅主持朝政。 这简直是荒唐了。 白墨初的心中愤愤不平地想,这人,害了这么多条性命,他以为他就是为了这个皇位,谁知,他坐上这个皇位,就跟玩似的,开心了管一管,不开心了仍在一边。 白墨初气得心管疼,他只是灵魂体,多少次想要冲下去揪住他的衣领质问,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甚至,自己想要进去他的寝宫,看一看他的真实长相,都做不到。 一天,玄一教教主心情看起来不错,又带着面具上朝了,他在龙椅上坐没坐相,支着额头听他们吵架,群臣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规劝。 对他们来说,知道不惹他生气,他们已经庆幸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提起,要扩充后宫,新帝登基以来,后宫还一个妃子都没有,这于礼法不合。 进言的官员一番一正言辞的话语说完之后,顺势举荐了自己府上的小姐。 他的话音落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新帝的反应。 玄一教教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手无意识地在龙椅上摩擦。 众人不敢揣测圣意,然而看新帝的反应,似乎真在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其中有些人不免有些后悔,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新帝一直没提,说不定是等待着他们开口,这下子好了,功劳全被那人抢先占了,他们就算再提,也只是锦上添花了。 当然是一眼就看到了锦缎,谁还记得上面的花呢? 众人正在懊悔不已的时候,就看见他们阴晴不定的新帝挥挥手,喊来门外守卫的士兵,轻飘飘地下了个命令:“来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人皆愣住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陈再也不敢了了,饶了臣这一回吧。” 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众臣使劲咽了口口水,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他们阴晴不定的皇帝会迁怒到自己。 胆小的,已经站不住,跪在地上抖个不停了。 下一秒,新帝阴冷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响起:“日后,谁若再敢提起此事,同他一样的下场。” 众人胆战心惊地应声。 新帝一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墨初是在皇帝寝宫的后院找到他的。 此时,他正对着一个秋千发呆。 那是一个漂亮的秋千,可以看出来制作者的用心,拴在两颗树之间,上头挂满了漂亮的藤蔓。 风一吹来,那秋千轻轻乱动,白墨初仿佛能看见上头有明媚的少女在嬉笑。 新帝盯着那个秋千很久,很久,久到白墨初以为他睡着了,特地绕到他脸前。 看到他的那双眼的时候,白墨初震惊了。 一行清泪从他露出来的面颊上流下,他眼睛湿润。 他哭了。 认识到这件事,白墨初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还有人类的感情。 要不是亲眼看见,白墨初根本不会相信。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秋千,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也许,是他的故人最爱的东西。 白墨初欣喜,终于找到他的弱点了。 新帝盯着那秋千看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泪痕被风干,他才走上去,伸手想要触摸,却又怕惊扰到什么,最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 他突兀开口,声音里再也没有任何伪装,只是简简单单的悲伤:“你走了五年了。” “我给你报仇了。” “你想我吗?” 说完这句,他兀自苦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肯定是不想的,若是想我,你怎么不来我的梦中看看我,一次,都没有,来过——” “能不能可怜可怜我,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已经够孤苦伶仃的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没心没肺忘了我?” 他的声音逐渐低落,好像有巨大的悲伤,他承受不住一般,他渐渐蹲下了身子。 日头正烈,照在他的身上,却反射不出一点温暖。 他抬起头,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安静的秋千,他的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顾娇娇,我很想你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往事如烟 就这么一瞬间,白墨初不过恍了个神的功夫,他就被抽离了出来。 又是那一片方寸之地。 他靠在宫殿的墙上,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剑鞘。 顾娇娇?好熟悉的名字。 ------------------------------------- 顾娇娇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过来的,她推开门,看见她父母的灵堂就停在小院子里,因为停的时间长了,都有些发臭。 她的几个亲戚不见了,只有几个孩子留在家里打闹。 她知道那些叔叔去了哪里,他们又去了县令家,他们想要赔偿金,更多的赔偿金,县令给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他们分的。 县令不会给的。 顾娇娇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眼下的这些孩子,全都是叔叔家的,是她的堂姐堂妹。 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娃跑到顾娇娇前面来炫耀:“顾娇娇,你看我手上,这可是我刚从隔壁小孩家抢过来的,以后你被你们村子里的人欺负了,就报我的名,他们知道你是我堂妹,就不敢欺负你了。” 那个小男娃得意的笑,显然对自己能在顾娇娇的心中立威已经十分自信。 顾娇娇知道他的用意,叔叔们把他们留在家里,可不只是留着玩的。 他们全都一个个叮嘱了一遍,要让顾娇娇怕他们,要吓唬住顾娇娇,让他们说什么,顾娇娇都只能听着。 很显然,眼前的孩子误会了自己爹爹的意思,而其他的孩子。 顾娇娇看了一眼,刚来这个地方,正玩的乐此不疲,压根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顾娇娇原本不以为意,她爹娘被县令征召过去建工地,却因为意外,死在了县令的府上,他叔叔们不甘心,总觉得她爹娘不能白死,就把尸体停在了院中,迟迟不下葬,想留着威胁县令。 最后的结果,顾娇娇知道,那几个叔叔得寸进尺,惹恼了县令,县令直接把他们全都关在了大牢里,给他们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县令的做法很成功,三天之后,叔叔们出来的时候,是相互搀扶着出来的,他们腿软的差点一起摔在了路上。 顾娇娇原本不以为意,知道看到了那个男孩手心里的东西——是一个红线球。 她一把抢过红线球,问道:“从哪里弄来的?” 那孩子愣了一下,委屈地说道:“是从那个孩子身上被抢过来的——” “你——” 眼见着顾娇娇就要生气,那个孩子急忙说道:“不是我,顾娇娇,是那群孩子,他们在揍那个躺在地上的小瘦猴,那小瘦猴倔得很,手里攥得紧紧的,打不过他们,却也不开口求饶。我在他们走后才上去的,看见那孩子已经昏迷了,他手里有,这个,这个东西,我就拿过来了——” 顾娇娇问清楚了地址,赶紧赶了过去。 到小河边的时候,宁溪已经醒过来了,此刻,他如疯了一样,正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 顾娇娇喊了一声:“宁溪——” 赶紧上前,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他。 宁溪看见那个红线球,立刻安静了下来,然而,一想到自己脸上都是青紫的痕迹,他缓缓垂下了手,本想转过身去,可刚才,自己狼狈的模样一定已经落在了她的眼里。 “顾娇娇,你不要管我了。” 宁溪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 顾娇娇急了,跑到他身前拦住他:“哎,你干嘛去?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帮你找回了丢了的东西,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宁溪沉默着不说话,他默默地攥紧了手中那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东西。那是顾娇娇送给他的,他视若珍宝。 顾娇娇见他不说话,立刻紧跟着说道:“跟我回家去,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宁溪想了想,跟在了她的身后。 宁溪是这个村里最不受待见的孩子,原因无他,他娘亲和他爹,都是不受待见的人,一个偷,一个赌,整日里也没别的事了,宁溪能长这么大,全靠好心人看不下去,喂口饭吃。 然而,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他爹他娘开始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他们让他去偷抢,让他去赌场帮着出老千,宁溪要是做不好,被他爹娘毒打一顿,要是做得好,被赌场和路边的人毒打一顿,总之,他的人生中,总免不了受伤,和疼痛。 直到他遇到了顾娇娇,顾娇娇给他饭吃,顾娇娇帮她包扎伤口,顾娇娇帮他打跑欺负他的孩子,顾娇娇想要上门去找他爹娘理论——被他死活拦着没去,开玩笑,他的那一对垃圾父母,他还是了解的,她要是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 总之,顾娇娇是他的守护神,顾娇娇无所不能。 只可惜,他终究是村里不受人待见的孩子,顾娇娇整日跟他处在一块,总惹人非议。 宁溪盯着手中的红线球出神。 顾娇娇可不知道他所思所想。她把宁溪带回了自己家,家里,有好事的堂弟堂妹问起:“这谁啊,顾娇娇?” 顾娇娇只一瞪眼,凶狠道:“去,一边去,关你什么事?” 顾娇娇的话在他们心中没有多大威慑力,他们只一撇嘴,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一开始的那个小男孩,一脸幽怨地默默跟在顾娇娇的身边。 顾娇娇也不理会他。 她熟练地给宁溪擦药,包扎伤口,很多伤口都在身体内侧,宁溪脸上有些不自在,非要自己来,顾娇娇也就随他了。 收拾药箱的时候,顾娇娇看见了那个小男孩若秋水剪瞳一般的眼睛,那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娇娇扬了扬剪刀示威,吓得那个男孩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宁溪自己涂好伤口出来。 静静地坐在桌子旁,等着顾娇娇说话。 他记得,她说让自己给她帮个忙。 检查了一遍宁溪的身上,确定了他什么地方都涂到了,顾娇娇这才坐在了他旁边。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里强装的色彩全都消失不见,她低下头,指了指外头,说道:“我父母的棺材就停在外面,我想让你帮个忙,跟我一起把我父母埋了。” 宁溪没有犹豫:“好。” ……………… 顾娇娇拿出父母留给她的一点点钱,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请他们帮忙把爹娘的棺材抬到山上去。 路上,顾娇娇和宁溪拿着纸钱走在前头,一边撒,一边唤魂。 爹娘突然就没了,顾娇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记得现实世界的自己并没有这么勇敢,堂弟堂妹待在家里,她则躺在屋子里的床上,哪里也不敢去,就这样浑浑噩噩等了好几天,等到叔叔们终于回来,他们弯着身子,一下子摔倒在他的面前,等他们回来,抱起自家孩子就匆匆忙忙走了,幸运的是,最终,还是有几个好心的叔叔折返回来,帮着她把爹娘的尸首给葬了。 那时的爹娘,身上已经没有一点正常的皮肤了,高温之下,他们的身体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叔叔们下葬完之后,立刻便逃开了,连多余的话也没有跟她说一句。 当然,后来,她也再也没见过他们。 再回来的时候,尽管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还是想要自己勇敢一回,尽管,已经没有办法在弥补。 让她讶然的事,她并不知道小胖拿走了宁溪的红线球,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见宁溪拿出来过,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 时隔多年,顾娇娇再一次亲眼看到爹娘的模样,尽管他们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了土里。 这一路走来,她都恍惚,直到看见泥土四散,盖在了爹和娘的脸上时,顾娇娇终于悲从中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爹,娘——”她喃喃道。 爹娘打小就疼她,她身为女子,却对医术感兴趣,爹娘不管不顾就给她买了很多医书,她把宁溪带回家,爹娘也没有顾忌他的名声,像她对他好一样,对他好。 爹娘,你们安心去吧。 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虽然都是茧子,却坚定有力,坚实温暖。 “顾娇娇,别怕,以后,有我陪着你。” 顾娇娇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忘了哭泣。 那是一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睛,眼前的宁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宁溪。 ………… 顾娇娇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宁溪缓缓睁开的眼睛,梦中,那个人的眼睛,和现在一样,那里面,盛满了安心,是抚慰人心的力量,还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情愫。 这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顾娇娇,睡傻了?”宁溪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调笑着问道。 顾娇娇这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白了宁溪一眼,没错,还是那个总惹她生气的人,一点都没有变。 她想起了梦中的场景,艰难开口:“宁溪,我从前送你的红线球,是不是被别人抢走了?” 宁溪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他说道:“顾娇娇,你不是帮我抢回来了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真实身份 慕容长松醒过来的时候,众人都在看他,他却二话不说,跳起来就趴在墙上找东西。 众人当然不会问他梦到了什么,只是,看他现在的行为,倒也觉得蹊跷。 白墨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在找什么?” 慕容长松连头都没有回:“找机关口。” 难不成他做梦梦到了怎么出去? 顾娇娇奇怪的跟宁溪对视了一眼,他跟他们做的梦都不一样。 白墨初也做到旁边,一起帮忙着这。 “我知道怎么救出来夜兰了。”慕容长松突然说道。 “真的吗?”白墨初当然是大喜,只要能救出来夜兰,不管是他救得,还是自己救的,他都开心。 慕容长松在墙上一阵摩挲,没过多久,还真叫他找到了机关,只见他在凸起处按压了几回,似乎是有某种节奏一般,那个凸起点受到感应,居然缓缓地缩了回去。 神奇的事,接下来,慕容长松和白墨初缓缓退后,果然看见那座墙,就这么慢慢打开了。 然而,门打开之后,却不是他们料想到的一条漆黑的路,而是一个又一个封闭的墙,白墨初眉头一皱,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长松却没有多大反应,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出去寻了一条路,回来说道:“跟我走。” 白墨初有些不相信他,眼前的这一条条路全都长一个样,他是凭借什么寻找到正确的道路的? 白墨初站住没动,慕容长松急了,赶紧说道:“快走啊,再玩了,夜兰会有危险。” 白墨初听见这话,刚要抬脚,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狐疑地看着慕容长松,说道:“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方才你还一筹莫展的模样,难不成,睡个觉,就什么都知道了?” 宁溪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争斗。 慕容长松急了,说道:“对,就是我梦到的。” 他一着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什么都说了:“我梦到我们醒过来之后的场景了,这么多条路,是我一条一条试过的,只有这一条,是正确的路,其他的路,你走过去,折腾时间,你若是不相信我,就去试吧,等你试过来之后,浪费完时间,夜兰,就由我来救吧。” 他说罢,竟也不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甩袖子就走。 宁溪慢吞吞地踱步跟上,走到白墨初身边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我说,你们皇族的人,都有爱疑心的毛病吗?” 白墨初被他的话惊到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透露身份给他,这是一个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是慕容长松说的? 不像。 白墨初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他的身份也不简单,从这一刻起,白墨初对宁溪也开始了警惕之心。 眼见着他们的身影都渐渐走远,白墨初想了想,抬脚跟了上去。 慕容长松在前头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火把,东拐西拐,走了很久,还不见头。 白墨初想,他说的若是真的,这可真是在梦里也要话费好一顿功夫才能找到正确的路了。 怪不得他是最后醒过来的。 走了很久之后,终于,慕容长松在一堵墙之后停了下来。 白墨初迅速上前,问道:“夜兰在这堵墙后面吗?” 慕容长松点点头。 白墨初立刻喊道:“夜兰,别害怕,我这就来救你。” “她是听不到的,这堵墙太厚了。”慕容长松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墨初只是怕夜兰一个人在里面害怕,听见慕容长松的话之后,他问道:“怎么样才能把这堵墙打开?” 慕容长松扔掉手中的火把,说道:“找。” 原来,就像刚才一样,这墙上有一个机关。 他们两个人再次在墙上一寸一寸地寻找起机关来。 这一次的机关显然比上一回更加隐秘,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找着。 “不如试试地上吧。” 宁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白墨初灵机一动,开始在地上摸索起来,没过多久,果然摸到一个不大的凸起点。 他心中喜悦,立刻照着方才慕容长松的法子暗了下去。 他们两人迅速推到后面。 没过多久,那堵墙果然慢悠悠地开了。 白墨初迫不及待地翘首以望,想要看一看里面的夜兰怎么样了。 这么一看,他呼吸一窒。 夜兰正抱着膝头发呆,连墙门开了都没有注意。 “夜兰——”他赶紧喊了一声。 谁料夜兰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子可把白墨初吓坏了,门还没有全开,他赶紧寄过去,来到她跟前,看她到底怎么了。 梨花带雨,暴雨压枝。 夜兰正在无声地哭泣。 直到白墨初来到她眼前,她像是方才反应过来一般,一把搂住眼前人,扑到他的怀抱里。 白墨初慌乱不已:“兰兰,兰兰,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在这呢,别怕别怕!” 夜兰不说话,她手下用力,抱紧了他。 慕容长松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也不太好,他说道:“赶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墨初见慕容长松找到了夜兰,心中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慕容长松话音落下,他也劝着夜兰赶紧走。 谁知,他刚扶起夜兰,她又重新跌坐下去,原来是坐的太久了,脚软了。 白墨初见状,直接一把抱起她,匆匆忙忙就跟着慕容长松离开。 很可惜,几人还是晚了一步,大地忽然重重晃了起来。 慕容长松一见到这种景象,立刻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暗道不好,尽管脸色难看,还是跟众人吩咐道:“一会会来几个怪物,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手上的兵器打到。他们的兵器上都带有剧毒。还有,他们的弱点,是眼睛,你们攻击的时候,只需要朝着他们的眼睛招呼就行了。” “那就麻烦两位大人了。”宁溪说完,搂着顾娇娇悠然的躲在了一边。 白墨初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慕容长松匆忙说到:“他不会武功,把夜兰交给他们,让他们照顾一下,我们还得专心对付怪物,生活在古城里的,可是好几百年的妖怪,不使出全力,恐怕不行。” 白墨初想了想,还是走到他们两人面前,顾娇娇倒是爽快,伸手接过了夜兰,说道:“给我吧,我会看好她的。” 话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地补充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两个都不会武功,承蒙你们照顾了。” 宁溪也看着他笑,只是那笑容里,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白墨初没有说话,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掏出长剑,和慕容长松并肩战斗。 果然,没过多久,大地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只是,这座古城还算坚韧,并没有什么砖头掉下来。 忽然,一声长长的,听不出来什么生物的啸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重重的脚步声,缓慢而又坚定地塔来。 慕容长松和白墨初皆凝起心神,专注以待。 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转角入口处。 离远看,像是好几个士兵拿着枪准备袭来,等他们离得近一些,白墨初才发现,那些不过是一堆盔甲。 他扭头看向慕容长松,急急问道:“你说他们的弱点是眼睛,但是你看看,他们哪里有眼睛?” 的确,那只是一堆盔甲拼成的精怪,上衣下衣,头盔,长枪,除此之外,都是空气。 慕容长松紧紧地盯着那堆精怪,说道:“就是他们眼睛的位置,虽然只是空气,但那里确实是他们的弱点。” 这可是他试了无数次才试出来的。 白墨初冷哼一声,看起来他做的梦比他们几个的梦都要辛苦。 几个精怪见到有生人,脚步不停,上来就是一阵攻击,夜兰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武器作响的声音,还有慕容长松的吼声:“切记,不要被他们的武器碰到。” 抬头,看见宁溪不知道在他们身前洒了什么药粉,那些精怪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全都围攻白墨初和慕容长松去了。 “你还好吗?”看到她苍白的脸色,顾娇娇担心地问道。 夜兰摇了摇头,对她道了谢。 她盯着宁溪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是什么人?” 连她也开始怀疑宁溪的身份了。 太巧了,真是太巧了,每一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宁溪总在他们的身边。 夜兰方才从梦里出来之后,想到师父送她来这里,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可这个地方,无非就是玄一教教主,是最大的反派。 难道师父的用意,就是让她打倒他吗? 夜兰把自己从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 发现空间,西兰河下毒,洪灾,瘟疫,冥冥之中,这些事情,和她身上许久没有出现的系统对得上。 听见夜兰的问话,宁溪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机嘴角微微勾起,眼睛看向了场上激烈打斗的两个人,说道:“小丫头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的心上人的安危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怀疑 那厢慕容长松和白墨初两个人打得激烈,这厢夜兰直勾勾地盯着宁溪,想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很明显,宁溪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视线没有留给夜兰,反而是顾娇娇说道:“夜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宁溪他,是不可能做出来那种事的,宁溪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他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坏人,他跟着我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夜兰淡淡地看了顾娇娇一眼,没有说话,善于伪装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真实样子,暴露在至亲的人面前。 场上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慕容长松和白墨初两个人肃然平时对彼此的意见颇大,然而这个时候,他们的配合倒还算默契,互相靠着后背,一找到机会就冲天而起,一剑快速刺进那些精怪的眼睛里,快准狠。 没过多久,场上的精怪已经被他们消灭的干净。 夜兰看见那些盔甲一样的精怪全都倒在地上不动弹了,这才奔上去,上下检查白墨初有没有哪里受伤。 看到她这么认真的模样,慕容长松的眼眸暗了一瞬,方才收起长剑,背对着他们,不发一言,似乎是不愿意看到如此场景。 幸运的事,两人都是武艺高超之人,区区几个初级精怪,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宁溪带着顾娇娇走了过来。 “多些两位,两位辛苦了,不如在这里歇息一会,我们再往前走。”顾娇娇是真心的感谢,要不是他们,就她和宁溪这小身板,还不够给那些精怪们塞牙缝的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瞪了宁溪一眼,这么弱鸡,还想着跟别人一起凑热闹。 宁溪接收了信号,嘴角微斜,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慕容长松把剑收入剑鞘,沉声说道:“不可在此地停留,快些离开,不知道一会儿还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白墨初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方才做梦的时候全都梦见了吗?” 慕容长松抿抿唇,说道:“我的梦只到这里,其余的,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后面的路,对他们一行人来说,还是未知的。 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走吧。” 几人都没有犹豫,抬起脚继续往前走去。 ------------------------------------- 转了一个弯,终于,周遭的景色再也不是重复枯燥的墙壁,一道黢黑的小路又出现了众人的眼前。 慕容长松率先踏上小路。 慕容欣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次的道路倒是没有走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看装扮,像是一座宫殿的寝宫。 只见里面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如此穷工极丽,即便是白墨初也是第一次见。 “啧啧,这皇帝可真会享受!”宁溪一遍抚摸着看起来年代已久的夜明珠,一遍忍不住发出感叹。 “不一定。”一直默默无闻的慕容欣忽然开口。 “什么?” 众人的眼光全都看向她,慕容欣拉开梳妆匣,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里面全是一些珠钗发簪,看起来珍贵无比,只是,就像是新的一样,可见,用的次数并不多。 “也可能,在这里居住的,是一名女子。” 慕容长松忍不住诧异:“难道,这是一个女子的寝宫?” 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立刻有些难看。 按照大夏的礼法,女子的闺房,除了以后的夫君,纵然是极为亲密的人,也是不能进入的。 慕容长松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多有打扰,多有打扰,无心之举,见谅,见谅!” 白墨初则一言不发,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宫殿是皇宫里妃子的宫殿的布局。 尽管时隔好几百年,大夏的皇宫里,仍然沿袭着一些习俗。 他想到了燕皇叔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哦,这是什么?” 宁溪的视线被压在桌子地下的一个硬硬的东西吸引。 捡起来一看,是一本书。 他翻开书页,饶有兴趣的读了两句。 “明德十三年,大将军压城,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战争一触即发——” 他还没读两句,眼前一花,手中的书就被人抢走,抬眼一看,那本书正拿在白墨初的手中。 “呵——”他也不生气,耸耸肩,抱着双臂靠在一边,看着其他人的动作。 白墨初听他读的那两句就听明白了,这本书,正是他皇叔拿的那本书的后半段。 燕皇叔说,他找到的那本书,只有前半段,没有后半段,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原来,那书是在这古城里。 白墨初摊开书细看,故事接着上回讲下去。 将军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被皇帝掳回宫囚禁起来,明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皇帝却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利用自己的权势,强自占有了她。 将军此刻人就在京城,他日日在皇宫城墙外踱步,一墙之隔,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鸿沟。 有时候,将军在想,如果不是他,非要把这个姑娘骗出来,他应该还是那个待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无忧无虑的,明媚的少女吧。 想到这一点,他有些后悔了。 是他让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沾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想见她一面,却只敢在城墙外徘徊,始终没有那个勇气。 让他回边疆的命令迟迟没有下达,将军暗自揣测,难不成是这些年他功绩太高,爵位一涨再涨,已经涨到没有提高空间的地步,惹得皇帝忌惮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功高盖主 他在京城呆了多久,就煎熬了多久,他在宫中的人不断地带回了关于他的消息。 她被皇帝其他的女人凌辱,她被皇帝圈禁起来,她的宫殿里每晚都会传来尖叫,她的身上总有伤口,青紫一片—— 怎么办?救她出来吗? 将军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救她的代价很沉重,他不确定自己负不负得起。 就在这样不断的犹豫中,冬去秋来,一个季的时间,皇帝还没有放他回去。 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一回,恐怕摊上事了。 果然,皇帝终于开始对他下手,他派人传唤他,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降罪于他,削弱了他手中的兵权。 出了皇宫,回去的路上,他的心中并无多少气恼,他心里明白,功高震主,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那是那天晚上,他收到消息,她在宫里被暴打了一顿,快要死了。 他慌得夜行衣都来不及换,就潜进了宫里。 飞檐走壁,避开所有的禁卫军,他直接来到了她的寝宫,看到她躺在宽大的床上,了无生息的样子,他心痛如绞。 奔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想也没想,抱起她就要把她带走。 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那是一只莹白的手,手腕上她一直带着的会发出清脆声音的铃铛,这回儿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她醒了过来,她偏头冲他笑得虚弱。 出世的短短几月,她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变得懂了很多,她知道,若是就此带她走了,他会承受天子之怒,到时候,不仅她还会被抓回来,他也要受到严重的惩罚。 她虚弱地笑,冲他摇了摇头,她喊他小宋,她说不要为了她,做出无谓的牺牲。 宋青城闭上眼,掩住眼中痛苦的神色,再开口时,他声音喑哑:“跟我回北疆,我护你周全。” 小小姑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笑得真心,笑容却像一朵枯萎的花朵,挂在枝上摇摇欲坠。 “我现在是皇帝的妃子,若是从前,说跟你走就跟你走了,可是现在,我若是跟你走了,你就是罪人了,小宋,北疆,我回不去了,北疆千千万万的百姓,我也不能连累他们,你知道吗小宋,我出谷之后,师父就交代我,万事以百姓为重,我学了这一身医术,却被困在了牢笼里,尽管不能以医术救民,也不能任性妄为,给他们带来无妄灾祸。” 她知道,跟他回了北疆,他一定会守住他,那是他的地盘,只是,回去之后呢,皇帝大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要如何去承担? 以战争?以百姓的安定? 这些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宋青城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的连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可是,这种善良换来的却是任人欺凌,皇帝宠她,其他的妃子看不下去,联合起来,找个理由把她折腾成这样。 宫闱里要人受折磨却能不着痕迹的手段有很多,就像她现在一样,一点事都没有,身体的底子却伤透了。 那晚,她执意不肯跟他走,最后,终究是他一个人,黯然离开。 皇帝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没过几天,他就下达了让他会北疆的旨意。 宋青城迟疑,他知道,这一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了,她在这里受的折磨太多,他怕她—— 然而属下催了又催,他们怕皇帝变卦,趁着他松口的时候,赶紧离开这个为难之地才对。 他没有办法,终究不是独身一人,身后,还有千万条性命倚仗他而活。 他安慰自己,她是医者,她知道如何自救。 就这样,他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不成想,在这一去,竟是诀别。 还没刚回到北疆,他就收到了她被重伤打入牢狱的消息,不日就要处死。 慌乱之下,他终于下了决定。 大军压城,兵临城下。 他带着北疆所有的军队,誓要把她解救出来。 然而,等他到了京城才知道,她还好好地被关在冷宫里,放出消息的,是他的敌人,与外敌勾结,给他挖了一个陷阱,等着他往里跳。 北疆空无一人驻城,北疆城外徘徊的突厥人,终于得到机会,大肆进攻,连占了好几个城池,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江国的北部,顿时陷入人间地狱。 宋青城这才知道自己中计,前面是皇帝的大怒,后面是敌国虎视眈眈,他夹在中间,困难重重。 皇帝派使者传话,称只要他带兵去把突厥人赶走,他就一点都不计较这件事,把他要造反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宋青城一剑杀了那个使臣,皇帝明显是当他傻,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情如何当做没有发生过,说不定史书上早已记下了这件事。 他知道,这只是皇帝的诡计,等他傻傻地回头带兵灭了突厥,皇帝转头就要他的性命。 深思熟虑很久,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明德十二年,这一天,史书就此重写。 皇宫这么多年经过权利的侵蚀,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他轻而易举就攻破了这座城。 一个整天只知道享乐的城市,怎么撑得过在浴血中奋战过的真正将士的围攻呢? 将士们同样知道,此事若败了,他们也没有活路可走了,不用多想,杀,就是杀,拿下这座城市,他们就是赢了。 金銮殿里,他一步一步走向吓得发抖的皇帝,那个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要赢了,谁知道—— “将军,将军——”他的亲卫惊慌失措的冲进来,刚才,他派他去接花吟——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不好了,将军,花吟姑娘跳下城墙,自,自杀了——” 那一瞬间,宋青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怀疑的自己可能听错了,又或者,这只是花吟给他开的玩笑。 明明他都来救她了,就差一步,只要把这个老皇帝杀了,她就属于他了,她怎么,会选择轻生呢? 可是,他的眼睛不会骗他。 血,很多很多的血,他不忍心看她支离破碎的身体,站在城墙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将军,信。” 这是在花吟的宫殿里搜到的信。 小宋: 劝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可能你不知道,在宫中经历的这些,我一点都不怕,我最怕的,还是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我怕民生不安,我怕他们心有怨言,我更怕他们知道,你发动这一场宫变,全是为了我,我不想当红颜祸水的女子,原谅我,即便你赢了,我也没有脸在这个世间生活下去了。永别了,小宋,若人生可能重来一次,那一天,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话。 那一天,是他要带她回去,娶她为妻的那一天吗? 把信放在怀里,宋青城怔怔地想。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皇帝忽然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世英名的宋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不怕祖上蒙羞吗?你祖上一向忠良,谁知到了你这里,除了你这么一个逆子,我看你百年之后没有什么脸去见你宋家的列祖列宗?” 宋青城疲惫至极,轻轻挥了挥手,世界顿时安静了。 后来,就如史书上所记载的,明德十二年,宋青城为了清君侧,带兵入宫,谁知皇帝被带人挟持,危机之际,他杀了带人,皇帝不幸死了,他扶植皇室宗亲做了皇帝的位置。 那宗亲不甘心当一个傀儡,总生变故,他觉得厌烦,把他废了,自己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然而,这至高的位置,许多年过去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终于累了。 临死之前,他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当皇帝好没意思,纵然有万里江山,却只能享无边孤单,那么,活这么长时间,有何意义? 他喊来术士,给这皇位下了诅咒,但凡在位者,身体皆有大疾,活不过几年,就去世了。 ------------------------------------- 书上的记载到此为止了。 白墨初看完,只觉得心口有一股郁气,发泄不出。 合上书,他简单的跟其他人讲了一下书里的故事,就开始搜寻别的线索。 这书上只说了诅咒的原因,并没有说该如何解了这诅咒,他觉得此行的目的没有达到,看一看,这宫殿里,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 只不过,白墨初环顾了一圈,刚才慕容欣说了,这是女子的宫殿,并不是那个皇帝的,也许,就是花吟的。 那个痴情的皇帝一直保留她宫殿的样貌,没有动一丝一毫。 解开诅咒的线索,这里会有吗? “我们该怎么出去?”慕容欣忽然说道。 白墨初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仍旧不说话,闷头找东西。 慕容长松回头安慰她道:“别着急,欣儿,会有办法的。” 不知为何,慕容欣眉宇间有一丝明显的焦躁之感。 宁溪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夜兰在白墨初看书的时候,也跟在一遍,了解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被控制 这个故事在她脑海中转了一遍,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夜兰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急促地喊道:“快捂住口鼻!” 这里的一点点不寻常他们都要严谨以对,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每一个人都照着她说的去做,可惜,慕容欣还是晚了一步,等她捂住口鼻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吸进去了毒雾。 初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很快,她的头开始晕眩起来,没过多久,失去了意识。 夜兰见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脑子在飞快转动,她趁着没人注意,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草药——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掏出来的。 她把这些草药一一发给大家,眼神示意他们把这些草药嚼食入胃,这是解毒的草药。 宁溪抓起来看一看,不屑地扔到一边,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来药丸,给顾娇娇一颗,自己拿了一颗,又塞了回去。 夜兰顿了顿,若无其事收回了手。 等把口中的药嚼完,众人才敢把手放下来。 尽管奇异的味道还在鼻头萦绕,好在吃了解药,他们没再有任何异样。 顾娇娇歉意的把被宁溪扔在地上的草药捡起来,递给夜兰,说道:“对不起了,夜兰,他就是这个性格,你别怪他。” 夜兰无所谓地摇头,接过草药,放回了自己的空间里。 这个房间眼见着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 白墨初紧皱着眉头,他从里翻到了外面,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找到了,再也没找到什么线索,这让他很不甘心。 “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吧。”夜兰看出了白墨初的失落,出声提醒道。 “赶紧走!我是来寻宝的,可不是来乱翻女子闺房的!”宁溪颇为嫌弃的说道。 这话,就是在讽刺白墨初了,白墨初有心事,没有把他的话放在你心上。 宁溪带头走了出去。 继续往前走,依旧是一片黑暗,谁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传言中的宝藏,他们还没见到个影子。 慕容长松走在后头,他心中还在想着出去的方法,看着样子,出去遥遥无期,只是,慕容欣可能已经等不及了,他分明看见她焦躁的情绪。 想到慕容欣,慕容长松回头,看见慕容欣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慕容长松见慕容欣走在最后的位置,终究是不放心,走过去,把她拉到自己前面,说道:“欣儿,走哥哥前面,后面不安全。” 慕容欣也不抗拒,任由他动作。 宁溪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 顾娇娇不解,小声问他:“发生何事了?” 宁溪的脸上是罕见的凝重,他低声说道:“别动,有机关!” 顾娇娇立刻噤声。 走在他身后的白墨初,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护在了夜兰的身前。 夜兰抬头一看,平静的地面,只不过这一处的有夜明灯发出悠悠的光线,不是那么黑暗,夜兰不解,看起来和他们走过的很多地方一个样,怎么会有机关呢? 不过,既然宁溪这么说了,想必也不是在开玩笑,她同样没有轻举妄动。 这时,他们几个人忽然听到了慕容长松的大喊:“慕容欣,你别乱跑,你干什么去?”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慕容欣速度飞快,迅速跑到夜明灯悠悠发亮的地方,轻拍了一下夜明珠,紧接着,迅速跑开,跑进黑暗中,不见踪影。 慕容长松大惊,立刻跟上。 宁溪脸色有些凝重,说道:“她触动了机关。” 这一点,不用他说,他们也知道了。 大地已经开始颤抖,不清楚机关是从哪里来的,几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地盯着各个方向。 “嗖——”一声破空的声音,冷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顾娇娇差一点就要尖叫了,却见宁溪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软剑,手腕一番,挽起剑花,悉数阻挡了设想他们的冷箭。 顾娇娇傻眼了。 那一边,白墨初应付的轻松。 夜兰躲在他身后,眼花缭乱地看向络绎不绝射过来的冷箭,心中担心,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会被体力耗尽,终露出破绽,要想个办法,让机关停止才行。 忽然,夜兰想起来一件事,顾娇娇说,宁溪不会武功,她心下一惊,这半天箭射过来了,完全听不见他们的一点声音,难道,他们已经被射死了? 夜兰赶紧回头,却看见宁溪手中挽着剑花,一脸从容地对抗着汹涌的冷箭。 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就这架势,对比起白墨初来,也不遑多让了,居然还欺骗他们说他不会武功。 夜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热恩,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顾娇娇,说不定也被他故意表现出来的表象,给欺骗了。 果然,夜兰再看顾娇娇,她一副惊呆了的眼神,显然根本不知道宁溪是骗他的,他居然会武功的事情。 只不过碍于情势,她没有去质问他而已。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箭雨终于停了下来。 夜兰想给白墨初擦擦汗,却见他一脸平静,似乎刚才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事,白墨初心神警惕,他手中的剑都没有放下,他可不信,这箭雨是体贴他们,特地留时间给他们歇息。 夜兰当然也不信,她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走到夜明珠的那边,方才被慕容欣拍了一下,她想试一试,再拍一下,能不能停止。 这边,顾娇娇揪起宁溪的衣服,一脸生气地说道:“宁溪,你居然骗我,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功吗?” 宁溪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对啊,我是不会啊,只是方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会了?” “骗子!”顾娇娇更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诓骗她,是当她傻吗? 她指着他手中的软剑,气道:“这是什么?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为什么要随身带着一柄剑?” “你说这个?”宁溪听见了,扬了扬手中的剑。“带着防身的,不行吗?” 顾娇娇气呼呼地,却说不出话来,宁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没有办法反驳他,宁溪却得寸进尺,说道:“干嘛,我不会耍剑,带着防身不行吗?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没有剑,该怎么行走江湖?” 那边夜兰轻拍了一下夜明珠,她抓紧机会,立刻避开了,谁知,半天之后,那夜明珠毫无反应。 白墨初感觉到了危险,飞身上前,护在夜兰的身边。 果然,没过多久,箭雨再次来袭,这一次的箭雨,来的比上一回更凶猛,白墨初丝毫不敢分心,他怕自己一个分心,就有箭被他忽略,钻到他身后,射在夜兰的身上。 夜兰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慕容欣怎么会知道这个古城的机关在哪里? 难不成她以前来过?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她立刻否定了,不应该,慕容欣是一个身世背景都很好调查的人,她刚来邯州的时候,因着白墨初对她没有印象,特地派人去洛阳调查她,她的一生背景经历都在一张纸上,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她来到过古城的事情。 这样一来—— 就在这时,夜兰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她惊呼一声:“不好,慕容长松有危险!” 她的声音在白墨初的身后突然响起,白墨初想说话,又怕自己分神,出什么意外,努力绷紧了心神,不让自己乱想。 夜兰则心忧如焚。 她猜测,慕容欣应当是中了什么毒,或者是根本就是被别人控制住了。 方才那股毒烟,并没有多大毒性,夜兰为了以防万一,把清除毒素的药草也给他们吃了。 可谁知,放出毒烟的目的,根本不是毒住人,而是为了趁机下蛊,只有吸入毒烟的人,才适合中操纵者想要的蛊。 夜兰神色复杂地看了宁溪一眼,她一直猜测,其实是宁溪搞得这些鬼,可眼下—— 他自己也在箭雨当中。 夜兰知道,尽管看起来宁溪对顾娇娇总是看不起嘲笑的意思,心中对她很是在意,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会把顾娇娇置于危险之中。 可是,不是宁溪的话,他们这一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是慕容长松,慕容欣被控制住了,更不可可能是她。 难不成,进入古城的,不只是他们一行人?还有别的活人? 就在这个时候,箭雨终于停了。 宁溪的斥责声立刻传来:“我说,能不要乱动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事这么不谨慎?” 他在怪夜兰擅作主张,碰了那一下夜明珠。 白墨初白了他一眼,说道:“刚才那机关很明显不是因为夜明珠,还不是慕容欣打开的机关没有关上,我劝你还是留点力气,省得一会儿还要我去救你。” 宁溪冷笑一声,说道:“就你?我若是需要你来救,那可真是前半生白活了!” 顾娇娇在他身后使劲拉了拉他的衣角,又对白墨初和夜兰投去歉意的微笑。 白墨初顿了顿,没有再跟他一般见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蛊蛇 白墨初说道:“不把机关关掉,整条路上都会是箭雨,我们没有办法寻找他们。” 话音落下,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慕容欣有些反常,她是不是中了毒?” 白墨初果然和她的怀疑一样,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说道:“就因为如此,我才会担心,慕容长松。” 白墨初点点头,他护在夜兰身边,开始在墙上摸索。 这个时间,还是应该让慕容长松在这里,他做过梦,说不定,他对这种机关会更熟悉。 宁溪也开始寻找机关,他自己到还能撑得住,可是,一看到顾娇娇吓得发白的脸,他心里也有些怒气,等他找到慕容欣,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 “嘶——” “嘶嘶——”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从四面八方传来,白墨初立刻绷紧心神,拔剑横在胸前。 “这一次又是什么?”顾娇娇抖着嗓子问道。 宁溪看向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眼中很明显地闪过一丝心疼之意,只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了,没有被顾娇娇发觉。 “别怕,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顾娇娇点点头,尽管手指颤抖,还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除了他们所在地,皆是一片黑暗,最开始的时候,慕容长松本来就走一步就点一盏油灯的,在用掉好几个火折子,他一模口袋,就只剩下一个火折子的时候,他想了想,决定拿着油灯前行,结果,刚才他抱着油灯去追慕容欣了。 眼下,他们除了能借助夜明珠发出来的光,看清一米远的距离,其他的地方,全是一片黑暗。 “嘶嘶——” 这声音越来越大,预示着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还有奇异的哨声,这一个哨声,听起来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顾娇娇连转个头都极其困难,她贴在宁溪的耳边,胆战心惊地说道:“这听起来,像是,蛇——蛇的声音啊……” 宁溪头都不回:“不用像是了,你看,确实是。” 黑暗中,一道道绿色的闪着幽光的眼睛,像是恶魔的眼睛,正在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们。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眼睛出现,最后,一个长长的身影漏了出来。 有着斑驳鳞片,手腕粗的蛇,吐着蛇信,像是捕食猎物一般,缓缓靠近。 “慕容欣——” 夜兰惊呼,自从拥有空间之后,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比一般人灵敏,因此,这种昏暗的条件之下,她仍然看见了几步之外,慕容欣面色僵硬,嘴角有规律地吹着口哨,似乎是她在控制着那群蛇。 白墨初闻言,立刻回头,饶是习武之人比平常人优秀的眼力,他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到那人的长相。 可是,凭借那人身上衣服的轮廓,他也能判断出来,那人,就是慕容欣。 白墨初紧紧盯着她的影子,以防她有下一步的动作。 “慕容欣,你把慕容长松怎么了?”夜兰急促地说道。 “看不出来吗?”宁溪不辨情绪的声音响起,“她已经被人控制了。” 大敌当前,宁溪终于收起了懒洋洋的态度。 夜兰当然知道她被控制住了,她这么一喊,只是希望能唤醒她一点点的意识。 然而,慕容欣毫无反应,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往夜兰的方向看看了一眼,又转到了前方。 口中,奇异的声音忽然变了,听起来,极具有攻击性。 夜兰暗道不好,果然,原本伏在她身侧,安静的长蛇。忽然像是接到指令一般,迅速出击,向着他们四个人,飞扑而来。 数之不尽的毒蛇,相比冷箭,难办的多了,谁都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血有没有毒,斩杀毒蛇的同时,还要堤防他们身上溅上喷溅的血液。 “有点棘手。”白墨初抽空,低头给夜兰说道。 没错,这些蛇攻击的角度很刁钻,比冷箭难对付多了。 “我有办法。”夜兰正在手忙脚乱地在空间里找防虫蛇的药粉。 “找到了。”她把一瓶晶莹的药粉拿出来,喜道:“这里面加了雄黄等物,正是蛇虫所惧怕的东西。” 说着,夜兰拔开塞头,把药粉倒在了他们四周。 倒完了之后,她想把药瓶扔给宁溪他们,却见他们四周,已经有了一圈药粉,很明显,宁溪也不需要再用剑斩杀它们,那些蛇很是惧怕那药粉。 这边夜兰的药粉也起了作用。 白墨初终于能够歇一会儿了。 这时,“慕容欣”似乎是发现了蛇群的异常,她嘴中奇异哨子的声音音调变高了。 然而那些蛇群低伏着身子,看起来像是求饶的态度,他们怕极了“慕容欣”口中的哨子,很明显,也惧怕夜兰他们洒在周围的药粉。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慕容欣”显然生气了,她眼眶倏地发红,看起来皆诡异。 她重新念起了咒语,念完之后,那群蛇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忽然直起了身子,嘴里不断吐出的蛇信子,更是鲜红异常,像是鲜血。 白墨初低声嘱咐了一番:“小心!” 他一剑把跳上来的长蛇斩成了两截。 乌黑的蛇血已经快要把他们身边的地给污染。 眼见着这些蛇像是不要命一样,失去理智冲上来。 夜兰不禁担忧地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墨初没有回应她,他在专心应战。 夜兰看了看慕容欣的身影。 她仍旧隐在暗处,夜兰却能看出来,她的皮肤深处,隐隐约约有蛊虫的身影浮动。 那是蛊虫在她体内钻来钻去带起的皮肉。 背后的人不直接出现,反而是让慕容欣控制那些蛇,是不想被他们识破真面目,还是压根就没有办法直接出来见人? 慕容欣的嘴角还在蠕动,夜兰的手心里全是汗,眼见着四面八方钻出来的蛇越来越多,白墨初和宁溪额上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夜兰知道,眼下,只有把控制蛇的“慕容欣”控制住,那些蛇他们才能有办法对付。 白墨初和宁溪被蛇缠住,脱不开身,她和顾娇娇更不可能穿过蛇群,对“慕容欣”下手。 眼下—— 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她有一双纯洁的眼睛 慕容欣做了一个梦,梦里,慕容欣是慕容欣,慕容长松是慕容长松,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要娶妻了,只是对象不是她。 洛阳还是慕容欣记忆中的洛阳。 街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容欣颇为留恋的缓缓走着来回走了几遍,最后选择在城门的馄饨摊里吃一碗馄饨。 入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美味之极。慕容欣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一碗馄饨吃完,舒服的出了一身汗,慕容欣感觉,人生幸福之事不过如此。 她把两个铜板拍在了桌案上,大声喊了一声:“老板,钱放在桌子上了。” 馄饨摊老板正忙的脚不沾地,听见慕容欣的声音,连头也不回,应了一声:“哎。好勒。” 慕容欣也习以为常,他一向如此,这馄饨摊的生意,平日里都是这么火爆。 收拾东西正要离开之时,慕容欣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了一阵哭喊声,有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和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慕容欣好奇,当下拔足往那边走去。只开人群。 往里走的近了,慕容欣这才看清,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身着一身孝服,跪倒在地上。 她的面前,躺着一个用席子卷起来的尸体,还有一个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指着她骂骂咧咧个不停。 慕容欣皱什么眉头,听了半天,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女子地上躺着的,是她的父亲,正是典型的卖身葬父的桥段。然而听那个男子所说,她父亲早已把她许配给他。如今他父亲死了,他来兑现承诺,要她嫁给他,可惜那个女子却死活都不愿意。然而她又没有钱来葬父,因此只能把自己卖了,以求好心人帮忙,把她父亲安葬了。 慕容欣觉得奇怪的是,只要她跟了那男子,那男子自然会替她出钱,把她的父亲好好的安葬,可是为何,她死活不愿意跟他,甚至选择要自己把自己卖了,不知是为奴为婢,这种更糟糕的方式来将她的父亲安葬呢? 慕容欣不明所以,想再往下听时,却有官兵闯了进来。 “来来来,都给我让开。” 一个官兵嚣张的一把推开围观的群众,露出一条缝来,他带着几个官兵走了进来。 一见到跪在地上小姑娘,他立刻大声说道:“来人,去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 小姑娘面前的男子,一见有官差进来,立刻便逃开了,一溜烟儿就看不见身影。 见状眉头皱的紧了,眼见着那群官差就要把一脸惊惶的小姑娘带走,周围却没有人替她出头,指指点点着说悄悄话。 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小姑娘面前,问道:“你们为何要把她带走,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那官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认出了她的身份,居然变得恭敬起来。 “这位姑娘,你身后的那个姑娘被人举报,犯了杀人之罪,我们要带她回去详细调查一番。还请这位姑娘不要横加阻拦,妨碍公事。” 一听官差这样说,被慕容欣挡在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立刻苍白无力的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是东哥诬陷我的。” 慕容欣也不能确认,她是否真的没有杀人。她准备好好的查看一番,若是这个姑娘真没有杀人的话,她自然会帮助这个姑娘一把,如果她真的杀了人,那么依照大夏的法律,她需要以命偿命,那她也救不了她。 慕容欣耐心的问她道:“东哥是谁?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一听慕容欣温和的语气,眼泪立刻便“唰”的下来了。 她啜泣着说道:“东哥,就是刚才要拉我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杀了我爹,却还要向官府告状,说是我害了我爹。他真不是东西。” 慕容欣听着小姑娘话里话外没有任何逻辑,环顾一下四周,一圈的人挤在了一起,正热烈异常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见他们一脸的八卦之心。 慕容欣轻咳了一声,对那官兵说道:“这事儿我管了。你去告诉大理寺寺卿,叫他不要再插手此事,我把这件事接手了。” 那官差虽然身份低微,然而听这人语气凌乱,一种理所当然,也不敢得罪。 他们立刻拱手作揖,点头哈腰的离开,连连应声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告诉大理寺少卿去。” 说罢,便飞奔走了。 慕容欣又转过身来,她拿出银两,喊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要他们把那个女子的父亲躺在地上的尸体带回她家。 接着,便牵着那小姑娘的手,带回了她的府上。 回到府里之后,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慕容欣让那个小姑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那小姑娘神情颇为委屈,开口说道:“几年前,我年龄越来越大,父亲总觉得我到了待嫁的年龄,想提前为我物色新的相公。谁知他选来选去,却选了东哥这个泼皮无赖。东哥一开始便看上了我,他故意扮作翩翩公子的模样,又假装家里很有钱,特意接近我的。我爹真被他迷住了,他看不到东哥面具下的真实面孔。于是别收了他的聘礼,将我嫁给了他,并定下日子,几年之后便让我过门儿。后来,东哥来我家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有一回,他居然将我堵在里屋,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谁想我父亲提前回来了,被我父亲瞧见了。他一见东哥那模样,便气的要拿扫帚把他赶出去。甚至告诉他他会把聘礼退给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别想娶我过门。谁知那东哥被我父亲一顿乱打之后,便怀恨在心,居然在我父亲吃的饭里下毒。他想毒死我跟我的父亲,可是不巧的是,那天我没有胃口,并没有吃到那道菜。可是,我的父亲吃了,不过半日,他便毒发身亡。” “我父亲死了,被东哥毒死了。我父亲死的那天,他来了我家里威胁我,让我嫁给他,否则他不愿意去官府里举报我,说是我自己毒杀了我的父亲。他说他要让世人耻笑我,怒骂我,让他们向我吐口水,看不起我,这个弑父的逆子,我坚决不同意嫁给他。可是,那天晚上,任我再怎么挣扎,我还是,我还是被他玷污了……” “他离开之后,我便连夜带着我父亲的尸体去报官,可惜,官府并不理会。他说,我是一名女子,我说的话不做数,便直接把我赶了出去,我没有办法,之后流落街头,眼见着我父亲的尸首一日日变样,于是我便想着能够卖身葬父,先把我父亲安置好,再想别的出入。至于东哥,他一早便把我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家里所有的钱全被他收刮去。当年他给我爹的聘礼,我爹也没有动,想必也被他一并给拿走了。” “我知道卖身葬父很危险,可是就算是为奴为婢,我也不愿意嫁给那个畜生。” 那小姑娘说的伤心难过,中途哭了好几次,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欣也十分理解她,她说府衙因为看不起她一个女子把她赶出来,这种话慕容欣是完全相信的。 在古代,女子地位低下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从以前传下来已经很久了,百姓们一下子改变不了看法。 慕容欣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西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件事情,她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她。 假如他口中那个东哥真的做的那些事的话,那么他一见到官兵便立刻逃走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眼前这个女子,她有一双纯净的眼睛,不惹一丝尘埃,这让她想起从前他第一次遇到小青的时候,小青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因此她选择相信她,不假思索的。 慕容欣把西兰留了下来,并且出钱为她葬父。 她告诉西兰,在这里可当做她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西兰对她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来给她磕几个响头。被慕容欣制止了。 嘱咐了小青几句,让她好好照顾西兰之后,慕容欣便又出门了。 她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她只记得,自己要找一个人。 走了很久之后,她收到了一封信。 看到书上的心伤的内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从脚底一直凉到头顶。甚至她哈出来的气都是冰的。 慕容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什么?信上写慕容长松要娶亲了,娶亲的对象。是杨将军之女。 是那个杨将军,是靠着军功实打实打下来将军之位的杨将军。他的女儿,叫杨谨言。 收到信的那一刻,慕容欣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就是要找慕容长松,那是她的执念。 她要赶在慕容长松成亲之前找到他。她不信慕容长松真的如此绝情。不过才来洛阳几日,转头便要迎娶别的女子为妻。 然而,等她真到了洛阳之后,却心彻底死了。 她直奔慕容长松的新府邸而去,慕容长松回来这里之后,彻底忘掉了一切,甚至都忘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忘记 他又重新在东边另买一套房子,与慕容欣遥遥相对。 慕容欣径直打马上前,就见到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府上的下人忙前忙后,甚至还有在门前贴着喜字的。 这一刻,慕容欣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在发出声音。倘若心真的有声音,那么它此刻应当是碎了一地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不顾一切的,没头没脑的想要闯进去质问慕容长松,只可惜还没进去,她便被人拦住了。 一堆家丁拦住她,惊恐的问她,她想要做什么。 他们问她,她是谁?他们说大司马大喜之日将近,让她切莫生事。 慕容欣在脑中一并一遍回想着大喜之日将近这几个字。 十里红妆,三尺嫁衣,红了半边天,红了半个城。 慕容欣觉得心痛的不能自己。她一遍又一遍地要往里闯,可是却被家丁一遍又一遍的阻拦住,她终于气极,想要动手之时,听到慕容长松清冷的声音传来。 “侍郎大人,为何在此闹事??” 慕容欣停住了动作,她抬眼呆呆地瞧着慕容长松缓缓地从府内走出,他仿佛还只如初见一般,身着一身白色长袍,长身玉立,剑眉下的一双凤眸,无喜无悲。 这让慕容欣想起了扬州城里的那汪寒潭,十五之夜水雾缭绕,潭中那轮圆月却在雾中清清亮亮。 慕容欣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到他如此冰冷的模样。从前他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是温柔的,和煦的,而不是这样冷冰冰的,拒她于千里之外。 慕容欣深吸了一口气,半天,终于颤抖着开口道:“你,你真的要同别人成亲了吗?” 慕容长松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他仍然回答她道:“正是,有何不妥吗?” 慕容欣笑了,她笑的有些苍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一边笑得疯狂,一边说道:“不妥,当然有不妥。我才是你的娘子。你明媒正娶的人是我,是我慕容欣,为何现在,你转头就要娶别人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她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娶她为娘子,简直荒谬,谁知,眼前的慕容长松居然没有反对,仿佛却有此事一般。 慕容长松微微一皱眉,不过片刻便舒展开来,他有些答非所问的说道:“你有些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欣再次绝望了,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自然。 慕容长松失忆了,他再也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他对她的爱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娶别的女子为妻,从此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她呢?她算什么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他爱她的时候,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不爱她了,便转头就失忆了,然后娶别的女子为妻。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慕容欣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然而她强撑着,努力使自己不再颤抖。 很多人都离她而去了。如今,慕容长松也走了,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真的觉得孤独无比。 她忍不住颤着嗓子问道:“你答应我爹的话你不记得了吗?你答应他你会好好的照顾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 慕容长松顿了顿,慕容欣从他那双无喜无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有一声她的心底传出。 “你还是赶快离开吧。”说罢,他袖子一甩,便回府的。 紧跟着,他府邸的大门也重重的关上。 “我还欠你银子呢,你还记得吗?”慕容欣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她眼含泪花,盯着空旷的街头看了许久。 慕容长松和杨将军之女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慕容欣四处寻找,她要找到她娘,她要跟她要解药,她要慕容长松想起来自己。 没头没脑的找了几天,不得不说慕容欣运气好,居然真叫她在一间茶馆里找到了祈阮玉。 祈阮玉正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神情间颇为惬意。 她见到慕容欣过来,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招呼慕容欣坐下。 慕容欣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祈阮玉就是这脾气。 她直接一抬屁股坐在祈阮玉的身边,给她喝完了的茶盏里重新满上茶水,眼神热烈地说道:“祈阮玉,能不能告诉我君乐喝的是什么失忆的药?告诉我解药或者告诉我你给他喝的药的配方,我自己去配解药。” 她张嘴要喊娘,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她的名字。 祈阮玉没有介意,反而看向她的眼光中,带着淡淡疏离,仿佛她们两人之间,不是亲密无间的母女关系。 祈阮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慕容长松自己主动选择要喝了那碗失忆药。你觉得就算是为了他好,我会把解药的配方交给你吗?” 慕容欣急了,她有些口不择言:“你要是不把失忆的药端给他,他会选择喝下去吗?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吗?” 祈阮玉的眼神中立刻便冷淡了下来。 她淡淡的说道:“我倒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好。从前,你是他的软肋,现在他无爱无欲,便无求。他只有盔甲,没有软肋。” 想到慕容长松几次三番对待她的冰冷的模样。 慕容欣终于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她把屁股后面的凳子一推一推,直挺挺的就给祈阮玉跪了下来。 她声音哽咽的说道:“求你了,求你了祈阮玉,告诉我,解药究竟是什么,我如今只剩他了,若连他都要离我而去,我真不知道该有什么信念再活下去。” 祈阮玉的瞳孔里明显的一震,她再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不能了,虽然如此,她仍然保持着风度,嘴上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先起来起来再说行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慕容欣一点也不介意,有多少人看着?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她,就算他们认识她,那又如何?她只不过是在做她该做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回她的相公而已,有什么可耻的? 慕容欣跪在地上坚决不起来。 她下定了决心,只要祈阮玉不把解药的配方给她,就一直缠着她,缠着她烦。 祈阮玉见她如此死皮赖脸,忍不住瞪她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慕容欣一把抓住她的腿。 抱着她的腿,凄苦的喊道:“娘,娘,你别走,看在我喊你一声娘的份上。把解药的配方告诉我成吗?我可是您的儿媳妇儿呀。” “那也是曾经的。”” 见慕容欣如此扯着嗓门哀嚎不止,引来越来越多的人行注目礼,祈阮玉脸上的神情逐渐绷不住。 慕容欣知道祈阮玉武艺高强,她使出浑身的力量,紧紧的抱着祈阮玉的一只腿,以防她突然发力,把她甩飞了出去。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即便祈阮玉神色快要抓狂,使劲想要甩开她,却没有用上内力,她使出全力,都没有把腿拔出来, 这让慕容欣觉得,自己好像力气力大无穷一般。 然而,她丝毫没有把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继续抱着祈阮玉的腿哀嚎:“娘,娘,你就心疼,心疼儿媳妇儿吧,等您老了。儿媳妇儿一定会孝敬您的。” 祈阮玉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 她神色有些难看,指着慕容欣斥责道:“你能不能先起来,我答应你行吗?你别在这里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起来!我们去别地儿说去。” 慕容欣见祈阮玉终于同意了,立刻哗啦一下便起身,惊喜的问道:“真的吗?娘,你真的同意了?把解药的配方给我?!” 祈阮玉怒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慕容欣怕被她甩开,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不敢松手。 祈阮玉甩也甩不掉,只能任由她抓着。 走了几步,很快到祈阮玉居住的客栈。 慕容欣好奇问道:“娘啊,慕容长松都买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了,你怎么还住在客栈呢?” 祈阮玉没好气的说道:“我倒是想住他家呀。就那臭小子居然跟我说。他那还没过门的媳妇儿拒绝我出现在他的家里。于是他坚决要把我赶出去。你说这臭小子,白养了他这么大。” 原来这一世,祈阮玉是他的娘。 慕容欣听了,心中五味陈杂,一想到慕容长松居然对杨将军之女这么在意。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吗? 趁着慕容欣发愣,祈阮玉一把自己的衣袖从慕容欣的手中挣脱开来,使劲拍了拍,转身坐在了凳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要解药吗?还不赶紧坐下来听着。告诉你少了一味药。它都没法儿解慕容长松的毒。” 慕容欣回过神来,立刻整理衣襟,在祈阮玉的面前坐好,乖乖的做洗耳恭听状。 祈阮玉白了她一眼,这才说道:“慕容长松那时复发,我不得已喂了他药,药不过是暂时麻痹了他的五感,让他不记得最让他心动的人。那就是你,你总能牵引住他的情绪。因此这个药就让他把你忘记了,其他人还记得。你若想要解药,我这里倒是有。不过你确定要给他喝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十里红妆,不是为她 祈阮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他如今迎娶杨谨言在即,人家连聘礼都已经收下了。你若给他喝了,让他记起你,以他的性格,必定转头就推了这门亲事。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他既然选择主动喝下这失忆的药,想必你们之间的误会,必定令他十分痛苦。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让他陷入极度痛苦之中,甚至处境艰难?杨将军那边他也没法交代。” 慕容欣看着祈阮玉,伸手接过了解药,抬头坚定的说道:“不管他的处境多艰难,我都陪着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误会,我会把所有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我会告诉他。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让他不再患得患失。” 祈阮玉点了点头,她说:“你有心便好,如今你们年轻一辈的事。我已经不便掺和了。我这认为我也算是一个干净利索的老婆子,没想到,居然遭到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的嫌弃,这可真让我伤心。” 慕容欣抬眼看向祈阮玉,她正气鼓鼓的坐着,抱着双臂,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生气。 慕容欣细看之下却发现,祈阮玉似乎苍老了许多。从前见她,确实是一丝不苟,干净利索。而现在,慕容欣见她甚至还有几缕碎发散下来,显得有些邋遢。 不过,她当然不会嫌弃祈阮玉,相反,她担心她,她做她的娘的时候,她没少让她操心,如今,她做了别人的娘,还是要事事为别人操心,看见她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她心疼她。 ………… 慕容长松的婚事在即,慕容欣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混进去他的府中,无一例外是被慕容长松发觉。 她武功不及慕容长松,无论是翻墙,还是从大门直接闯,都没有办法进去之后的府中。 无奈,慕容欣只能想别的招。 等了许久,在慕容长松大婚的前一日。慕容欣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慕容长松这一世身为大司马,位高权重,听闻他成亲这种大事,少不得一堆想要巴结他的人,来吃宴席的人很多,再加上杨将军那边的亲眷,他府上原本厨房里的人手就不够了。 因此,他府上的总管招新厨子,趁此机会,慕容欣立刻稍作伪装了一下前去应聘,她手艺还可以,一眼就被厨师长相中。 她应聘上了慕容长松后院厨房的厨娘。 慕容欣立刻便回到家中拿解药,收拾一系列包裹搬了过去。 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任何机会。 然而慕容欣颇有耐心,终于在晚上的时候,机会来了。 厨房里做点心的那个厨师,许是前一晚熬夜熬晚了,做一个桂花糕,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甚至差点儿切到自己的手。 慕容欣见状,立刻贴心的上前,说道:“这位小哥,不如让我来做吧,我在家中的老父亲总爱吃这个,因此我做的也十分拿手。” 那个厨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见到新来的厨娘这么热情,立刻开心的说道:“好!那既然这样,就你来做吧。记得一定要放凉了,再送到大司马的书房,不然他会不开心的。” 这是什么怪癖?慕容欣从前从不知慕容长松有这种癖好。回想一下从前,她好像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于他,永远都是他围着自己在转。 慕容欣心头涌上一股难过。她总觉得他亏欠慕容长松太多,如今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忘记她,也是他应该的。 她对他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好。 可是,慕容欣不甘心,她决定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他在她的心里有多重要。从此之后,关注他的一切,了解他的全部爱好。 桂花糕就在锅里蒸着,没用多久时间,便可以出锅了。 慕容欣把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端出来。外面天气不算很热,有微风吹着,桂花糕会凉的很快,这样她就能很快把桂花糕给慕容长松送去。 可是慕容欣在外面等不及了,她用嘴使劲地吹着,想把桂花糕早点吹凉,直吹着她脸色发白,缺氧了。 一炷香之后,慕容欣尝了一个,满意的点点头,桂花糕终于凉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去寻找慕容长松,想把这桂花糕端给他。 慕容欣是在书房里找到慕容长松的。为了避免让慕容长松认出她来,她又好好的将自己伪装了一下,把脸上用灰粉涂灰,再把头发弄得稍微乱一些,又换上厨娘的一身衣服,看起来都不这么显眼。 她想敲敲门进去,然而却被门外一个穿着艳丽的婢女拦住了。 她一手端过慕容欣手中的桂花糕,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慕容欣也不知道,慕容长松府上的厨娘是不能进到书房里的,只有他身边的婢女才可以给他送进去。 慕容欣只能无奈的看着手上的托盘被那个婢女抢走,眼睁睁的看着她敲门,进了书房。 幸好慕容欣提前在上面放好了解药,她把每一个桂花糕上都撒了很多解药,就怕慕容长松只吃一个就不吃了。 慕容欣原路返回,趁那些婢女看不见的时候,又回身绕到了书房的后头,轻轻地掀开一点窗户,就看见那个婢女把桂花糕放在了慕容长松的专案上。提醒慕容长松,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 慕容长松微微颔首,便示意婢女也出去。 可是那个婢女磨蹭了半天,就是不愿意出去,她提出要给慕容长松磨墨,慕容长松撇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目光,慕容欣只见那婢女浑身一个机灵,立刻连声告退。 慕容欣在背对着慕容长松的窗户后偷偷的看他,趁他没有发觉,偷偷地打量他的背影,慕容欣只觉得他瘦了好多。 他此刻正在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慕容欣看了半天,都没见慕容长松有要吃桂花糕的意思。她心下不由暗暗着急。 最后的机会了,明日他便要和别人成亲了。到时就算他想起什么来也悔之晚矣。 慕容欣真是急了,恨不得冲上前去把桂花糕塞到他的嘴里。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点动静变化,便会引起慕容长松的警觉。 耐心又等了半天,月亮逐渐高升,慕容欣终于看见慕容长松把手伸出,似乎是要向桂花糕而去。 慕容欣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看着他的手离桂花糕越来越近,慕容欣的心也快提到了嗓子眼。终于,他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放进了嘴里。 慕容长松吃下一块桂花糕之后,似乎觉得非常好吃。又接连吃了好几块,意犹未尽。 慕容欣确定她是眼睁睁看着慕容长松吃下肚的。她放了很多解药,能保证只要吃一块便能立刻解了慕容长松的身上的药效。 如今他吃了好几块,那他身上的药效一定能解了。这样的话他一定就能记起她来了。 慕容欣真想立马冲出去跟慕容长松相认。不过不知解药何时才能起作用。 她想着不如先等一会儿,万一就解药延迟,她现在冲出去,岂不是还要被慕容长松赶出去? 月亮越升越高,慕容欣也等得昏昏欲睡。 终于,她的头跟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的,要睡着了。 昨夜一直辗转反侧等不到机会,她难以入眠。 如今看到慕容长松终于把解药吃下去,她总算放下心神,这一下,困意袭来,她居然趴在窗子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中碰到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花。 “噼里啪啦”花瓶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安静的这两个人。 慕容欣本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吓了一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头顶上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欣脑子迟钝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慕容长松已经吃了解药,他一定是想起她了。 慕容欣喜上眉梢,她上前就要一把抓住慕容长松的手:“慕容长松你是不是想起我了,我是慕容欣呀。你明天不要跟别人成亲好不好?我才是你的娘子呀!你答应我爹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忘记了吗?” 慕容欣声音急切,带着一丝惶恐。 她反应激烈,说完之后,期盼的看着慕容长松的眼。 然而,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慕容长松还是毫无反应。他只颦着眉,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慕容欣的心逐渐沉了下去。但是她仍然不死心的问道:“慕容长松。是我呀,你没有想起我吗?我是慕容欣呀!” 慕容长松冷冷的拂开了她抓住他衣袖的手,眼睛望向别处,泠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走错院子了?这是我的院子,不是你家。” 慕容欣一颗心逐渐沉到了谷底,她不敢相信一般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还没有想起我?”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你应当知道私闯民宅是什么后果?”慕容长松冷冷的说完,“啪”的一声便关上窗户,再也没有出来。 慕容欣被夏季微凉的风吹过,她居然觉得冷彻骨髓,像是要把人的血液都要冻住一样。 她的脚沉重的像石头,走不动路,迈不开步伐。 她听到自己茫然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院子中。 “慕容长松,是我,我是慕容欣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可惜再也听不到回答了。 第二百九十章 破坏 第二日,整个大街一派喜气洋洋。 如今大司马可以说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他的婚事必定举办的热闹非凡,百姓们虽然不太了解这位新来的大司马,然而他们却愿意去在街中凑热闹,更何况还有喜钱可捡。 于是,从大司马府到杨将军府的路程中,挤满了人。捡到钱的人。笑的一脸灿烂,没捡到钱的人,虽然满脸懊恼,然而却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回撒钱必定比所有人手脚都快。 洛阳最高的望月阁,坐在这里能够俯瞰整个洛阳。 慕容欣正坐在这上面,她身上还穿着慕容长松后厨厨娘的装扮,整个城的喜悦都与她无关。 她枯坐在这里,好像已经坐了许久。 她双眼无神,看着街上喜气洋洋的景象发呆。 慕容长松吃下了祈阮玉的解药,却仍然没有想起她,她昨天明明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慌乱,他像逃避一样别过脸去。 她确定祈阮玉给她的解药绝对不会有错。祈阮玉不可能会拿解药耍着她玩儿。 那只能是慕容长松,他想起了她,却不愿认他,他仍然坚持要娶杨将军之女。 他要娶别的女人了。 慕容欣自嘲一笑,她太自以为是了,她总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慕容长松不要她了,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无助的报紧了膝盖,观星阁上,狂风呼啸着刮过,寒冷异常,拢了拢衣襟,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从这里,可以看到从大司马府到杨将军府的必经之路,倘若一直盯着这条街看,还能看到慕容长松骑着高头大马,气度非凡的前来迎娶他的新妻。 观星台上出现了一个脚步声。 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还会来观星台,慕容欣不关心,她也不想知道。 她没有回头,可是来人却站在她身后盯了许久,开口喊她:“慕容欣。” 这是祈阮玉的声音,慕容欣不知她来做什么,她也没有心情问。 她没有回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她听到身旁的人叹了一口气,敛起衣襟在她的身旁坐下。 她说:“我给你的解药是真的,慕容长松他要是吃了药,那么他身上的药效一定是没了。” 慕容欣苍凉一笑,她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解药。他的药效已经解了,是他他不愿意认我。”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有别的苦衷呢?”祈阮玉试着开解道。 “有什么苦衷能让他非要娶别人呢?”慕容欣却不愿意听祈阮玉的话。 “或许,”祈阮玉沉吟了半天,“他一开始就没有喝那个能让他失忆的药呢?” “什么?”慕容欣震惊的回头,“他一开始就没有失忆?怎么可能?那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所以我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祈阮玉无奈地说道。 慕容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之后,却陷入更深切的悲痛之中,她哀叹道:“那他可真是绝情,没有选择喝掉失忆的药,却仍然假装不认识我。即便我的站在他面前,他都能像看待陌生人一样看我。甚至当着我的面,他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想必真的是对我失望透顶吧。” 不知想到什么,慕容欣突然起身,她说:“不行,我要去问问他,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 见慕容欣火急火燎的就要冲出去,祈阮玉赶紧拉住她,她苦口婆心的劝她道:“慕容欣,此时不可冲动。如今全大街的人都在看着这场婚礼,成亲仪式这么隆重。简直可以说是举世瞩目,你若此时出去闹,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慕容长松和杨将军府的颜面全都扫地,成为百姓茶后饭余的谈资。” 慕容欣急了,她说:“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成亲吗?今日之后,他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他的身边从此就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说到最后,直接急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放弃的。” “这……”祈阮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慕容欣看着她,脸上五颜六色变了几遍,最后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对慕容欣说道:“慕容欣相信我,他心里肯定还是爱着你的。” “怎么能证明呢?”慕容欣纳闷儿道。 “不如这样……”祈阮玉凑过来,小声地在慕容欣旁边说了几句话。 慕容欣听完之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简直不能相信,平日里看着正经的祈阮玉,居然还能出这种主意。 慕容欣犹豫了半天,她迟疑了好几次,说道:“祈阮玉,这样真的行吗?我总觉得不太靠谱。万一没有成功,把我自己也搭进去了,岂不是……” 谁知道,祈阮玉却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拍着胸脯打包票,“相信我,我了解他。除了这招,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主动说出他的心事了。” 慕容欣纠结了半天,勉勉强强点了头。她和祈阮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期待。 祈阮玉期待着,慕容长松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祈阮玉知道,他过得不开心,明明自己不愿意,却非要逼自己娶自己不爱的女子,娶的都不是自己爱的女子,假如一辈子和她不爱的人过一起,那么祈阮玉坚信他,一定不会快乐,倒不如助慕容欣一把,放手让她搏一搏。与其看着慕容长松一步一步委屈自己,获得自己想要的,还不如祝他一臂之力,直接把他最想要的送到他的跟前来,岂不美哉? 祈阮玉喜滋滋的想着,丝毫没注意,慕容欣已经迅速下了摘星楼。 慕容欣速度飞快,然而她仍然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快些,再快些,一定要赶在慕容长松行礼之前,赶回到他面前。 她迅速的回到府里,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甚至看上去稍微隆重一些,又迅速跑到大司马府里,也就是慕容长松的府里,寻到一个面容模糊的人,把她和祈阮玉的计划,对着长羽重新说一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推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向来言不由衷。 那个人听完之后,同样满脸震惊。他就差立刻就要否定之时,慕容欣在他耳边威胁他:“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以死相逼,到时候谁都不愉快。或者你可以试一试,我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大司马和将军府全都对你不满。” 长羽立刻一噎,他若是同意了慕容欣的做法,那么将军府也会对他不满呀。 再说,到时候他将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尤其是慕容长松,他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小命呀。 想到这,他梗着脖子,打死都不愿同意。 “既然如此,”慕容欣下定了决心,那你就别怪我了。 她用手扶着肚子,掐着嗓子,假装摔了一跤。 “哎呦!” 长羽立刻下意识的扶住她,谁知慕容欣却迅速抓住他的手,用袖子敛起眉眼低低啜泣起来。 她声音不大,然而在空旷的,且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极为响亮。 如今坐在会客厅里的,全是有身份的大官,不过碍于皇上在此,皆闭口不言。即便是大司马的婚事,有许多可以八卦的地方,他们仍然不敢大声说话,顶多在下面,偶尔窃窃私语一声,如今,慕容欣的一番话,立刻清晰的传到他们的耳中。 “哎呀,皇上!慕容欣差一点摔倒。你今天可要保护好慕容欣,慕容欣肚子里可有您的龙种呀。小心今日人多,我被让人挤到,动了胎气可就坏了。” 众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当今皇上居然和慕容欣有一腿,这说出去,简直让人吓死。 然而,在看到长羽脸色臭的跟什么一样,他们强忍住嘴里的话,不敢吱声,一动不动,只能在肚子里疯狂的腹诽。 长羽见慕容欣抹一把眼泪,还要接着再说,他立刻果断地用手拦住了慕容欣的嘴:“好了,够了,我答应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慕容欣迅速收起眼泪,整理好衣衫,等着慕容长松接亲回来。 …………………………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是新郎接新娘回来了。 他们要去厅堂里,拜见高堂,行成亲仪式了。 于是,立刻便有下人来会客厅里,请他们一众人去观礼。 慕容欣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立刻迫不及待的抓着长羽的手就要出去。 在即将跨出门槛时,她还特地与长羽的手五指交叉,依靠在他的身上,佯装十分深情一般,从远处看上去,倒真像是一对璧人。 保持这个姿势走到了大厅。 长羽身为皇上,他一来,原本喧嚣的厅堂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人群中立刻分出一条空来,能让长羽走过去。 慕容欣眉开眼笑,长羽也配合着,装作十分喜悦的模样,然而他暗地里不知道,紧张的咬碎了多少牙。 他朗声大笑,牵着慕容欣的手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厅堂中央,是拿着大红喜花两端各自站着的慕容长松和杨谨言。 第二百九十一章 蛊惑人心 慕容欣的眼睛眉梢里全是温情,她含情脉脉的看着长羽,整个身子都黏在了长羽的身上,似乎离不开他一般。 然而,又仿佛因着四周围观群众好奇的打量目光而害羞一样,把脸埋在长羽的怀中,不敢抬头。 众人原本想八卦一番,奈何不知为何,总觉得周遭空气温度似乎降了许多,穿着衣服仍然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有人打着打着寒颤说道:“奇怪了,这怎么回事?今日外头艳阳高照,按理说应当不至于如此寒冷才对,但是我怎么莫名其妙觉得阴森森的呢?” 慕容欣整个眉眼心神全都放在长羽身上,压根儿也没有给慕容长松一个目光,甚至连余光也吝啬于给。 慕容欣心里想象一下慕容长松生气的模样,此时他一定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然而,他脸上一定面无表情,因为,即便他再愤怒,再生气,也只会在眼睛中表现出来,绝不会在面上显现。 想到这里,她心中窃喜,把脸埋的更深了。 长羽直接携着慕容欣在高堂之上坐下,慕容长松高堂只有一个祈阮玉。 杨谨言,却父母双亲俱在,然而他们上头还有一个位置是专门留给长羽的。即便见长羽带着慕容欣一起坐下,不合规矩,然而仍然没有人多说话,起来行了一礼便规规矩矩地各自坐好。 这时,昌礼的官员唱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杨谨言乖觉的转过身去,面向天地的方向。她正等着慕容长松同样转过身来,然而慕容长松却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长羽的方向,有人离得近了,还能看见他眼中氤氲的怒气。 唱礼的官员见到慕容长松如此,还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请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然而慕容长松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祈阮玉轻咳了一声,仿佛在提醒慕容长松,有人上前悄悄的拽了拽慕容长松的衣衣服,连拽几下,慕容长松终于缓慢的转身。 他面向外头,和杨谨言面向同一个方向。 唱礼的唱道:“一拜天地。” 杨谨言不明所以,乖乖的跪下磕头行礼,慕容长松却迟疑了半天,方才缓缓行礼。 两人又转转了回来,那唱礼的又唱道:“二拜高堂。” 这回,慕容长松倒是极为配合,看起来倒像是没有任何异样,慕容欣抬眼偷偷看他。 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里也十分清冷,让人一点也看不透他的情绪。 “难道……”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失败了?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跟祈阮玉来一个眼神的交换,可惜祈阮玉在前头,背对着她,压根儿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夫妻对拜。” 就差最后一个送入洞房,他们就里礼成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洞房吗? 慕容欣急了,狠狠的捏个一把长羽,长羽立刻吃痛,“哎呦”了一声。 身为皇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倍受大众所关注,因此,他一发出声音,众人立刻停止了动作,全部看向他。 长羽略微有些尴尬,然而慕容欣又在他身后偷偷用用手指戳他。 长羽没办法,清了清嗓子,含笑着说道:“诸位,趁着这大喜的日子。朕宣布一个好消息。朕和慕容欣从小青梅竹马,其实早已两情相悦。如今天下太平,朝政安稳,朕决定不日将迎娶她入宫,封为贵妃。” 众人一片哗然。 ………………“不行。”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慕容欣心中窃喜。慕容长松终于忍不住了,她等的就是他按耐不住的这一刻,然而她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她想听慕容长松下一步应会怎么说。 只见慕容长松冲长羽行了一礼,继续说道:“皇上,臣以为不妥。慕容欣乃罪臣之女,她的父母犯下重罪,先帝亲自立下遗旨,要诛她九族,皇上留她性命,已是皇上最大的恩惠了。如何还能将她迎娶到宫中,伴在皇上身侧。” 慕容欣清了清嗓子,说道:“关大司马何事?你且迎娶你的新婚娘子,我嫁别的男人。你再婚,我再嫁,我们互不相干。但是嘛,管好自己便是了。” 慕容长松瞥了她一眼,又回头冲皇上说道:“臣乃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为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此举恐怕有违民心,招来江山不稳,秩序动荡。那将得不偿失了。” 慕容欣心中窃喜,不就是不想让她嫁给君长羽吗?说的跟她是祸国妖女一样。看!怎么样?你都露出马脚了吧?不要再装了,快点坦白吧,坦白说你喜欢我,你爱的还是我,求我不要嫁给慕容长松啊! 见慕容长松还在在冠冕堂皇的睁着眼说瞎话,她直接祭出杀手锏。 “我已经怀了陛下的孩子,我肚子里这个可是龙种,说起来,皇上若不娶我,岂不是更叫天下人寒心?失了百姓的心?” 长羽震惊的看着,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呀,不是说好不这么演的吗?这被种爆炸性的新闻爆出来,慕容长松岂不是要对他动手? 慕容欣说完,扬起小脸,静静的等着慕容长松的反应。 长羽则悄悄地往慕容欣身后躲了躲。 让慕容欣没想到的是,慕容长松居然直接掠至她的眼前,一把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他脸上的面具似乎有些破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慕容欣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容长松。 她仰起头,重新又说了一遍:“我说,我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 长羽停了半天,默不作声。 慕容长松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似乎要把她瞧出个洞来。 慕容欣也忍不住有些紧张,她使劲咽了咽口水,生怕慕容长松会突然对长羽动手,要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对长羽动手,一定会被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的,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 谁知,片刻之后,慕容长松缓缓的松开了她的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到了杨谨言的身边。 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继续。”那唱礼的压根儿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见主人的吩咐,知得继续喊了。 “夫妻对拜。” 慕容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二人,缓缓的向对方行礼,仿佛真的是一对夫妻一般。 她捂紧的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她心中一遍遍的确认,难道慕容长松就这样算了吗?他准备真的要娶杨谨言为妻了吗? “送入洞房。” 唱礼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一群老妈子上前来,欢喜的推搡着杨谨言,把她牵引到东屋的新房间里去。 慕容长松则陪着宾客,也离开了,人群逐渐散去。 慕容欣一直呆呆的瞧着慕容长松离开的方向,她一直在看着他。 然而,直到礼仪结束,慕容长松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 慕容欣只觉心如死灰,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似乎祈阮玉来了,走到她身边,叹了一口气,安慰她再想别的办法,她心里悲哀的一笑,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们都要入洞房了呀,礼成了,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长羽也在她旁边欲言又止,不过他身为皇上必须要参与宴席,起码要在宴席上露一个面,以表示对臣子的关爱。 ------------------------------------- 慕容欣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如此迷茫的走在街上了。 她该往哪里去呢? 举目四望。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不小心撞翻了一个小贩的摊子,那小贩骂骂咧咧地,扯着她不让她走,晏清没办法,只好把她身上的所有钱都拿出来,赔给他,那小贩才骂骂咧咧的放她走远。 这一番吵闹引来了店里做生意的人,他们看到慕容欣,很热情地围了过来,慕容欣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跟着他们进了店里。 一坛一坛的酒被搬了上来,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肚去,很快,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不清醒。 好像有人在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去找他,去找他——“ “负心人,不要放过他——” “杀了他,杀了他——” ………… 是谁,是谁在说话,慕容欣脑袋沉沉,尽管她反应慢了很多,仍旧知道,这个响在她耳边的声音,在蛊惑者她,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绝对不能照做。 使劲甩了甩头,她跌跌撞撞地离开。 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听了多少人的谩骂。 她脑袋混沌,终于走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茫然地环顾四周,这大红的景致,俨然就是今日港城亲的大司马府。 她慌乱地转身想走,生怕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被慕容长松瞧见,可脑海中,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又响起—— “进去,进去——“ “不要停下来,不要停——” “负心人,不配活着——” 她果真受了蛊惑,就这样木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唤醒她 后来呢? 慕容欣陷入了浑浑噩噩之中,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血,满地的鲜血,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她紧紧地捂住脑袋,这里的记忆,是她的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悲伤,却对这些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她想不起来,这些事情,她究竟有没有亲身经历过。 慕容长松呢? 她茫然的抬起头,在这里,她还是把他弄丢了。 “慕容欣,慕容欣——” 是谁在喊她? 声音由远及近,模模糊糊,好像是从缥缈的云外传来。 “慕容欣,慕容欣——” “是谁?”她拼尽全力大喊一声。 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不见,再也没有想起过。 她争议或时,忽然,一阵天选地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 再睁开眼睛时,环顾四周,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昏暗的长廊,红着眼睛的蛇,沈夜兰,白墨初,顾娇娇,宁溪。 唯独不见慕容长松,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梦里的那些,是真的? 夜兰见她清醒了过来,大喜过望,赶快出声喊道:“慕容欣,你还好吗?” 慕容欣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和她梦里那个呼唤她的声音,有些相似。 “发生什么事了?”慕容欣茫然地问道。 夜兰来不及解释了,此时,群蛇因为失去了控制,有些暴躁,看起来,就在濒临暴动的边缘。 “你快过来,慕容欣。”夜兰急忙说道。 尽管不知道慕容长松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慕容欣作为他的妹妹,他若是无法护她周全,怎么都说不过去。 眼见着那些蛇狂躁不安,蠢蠢欲动,慕容欣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兰手腕轻轻一翻,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忽而,就消失在夜兰的袖子中。 宁溪眼中的震惊之色半天没有消失,尽管夜兰动作迅速,他还是将方才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群蛇忽然停住了攻击,他眼中诧异,下意识地看向了控制群蛇的慕容欣,却发现,她原本僵硬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情绪,是迷茫之色,是疑惑不解之色。 这是自露面之后的慕容欣现出的第一次有人的情绪,之前的她,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石头一样,冷冰冰的。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宁溪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了慕容欣的身上。 慕容欣情绪不稳定,似乎再喝什么做对抗,慕容欣进闭着眼睛,一会皱眉头,一会儿脸上重新变得冷冰冰。 没过多久,她忽然瘫软到了地上,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慕容欣的身上飞窜而出,迅速钻到夜兰的手腕中。 尽管那东西速度飞快,他却看见了拿东西的模样。 顿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 他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个丫头的身上? 不对,他的七彩蛊虫,怎么变成了白色,它身上的彩色呢? 那可是它身份的象征,没了那七彩的颜色,它就不是剧毒的蛊虫了。 尽管现在的蛊虫和当年变化深大,他却毫不怀疑,他方才从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他的蛊虫没错。 饶是宁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还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 他的情绪波动太明显,以至于身边的顾娇娇都发现了,诧异道:“宁溪,你怎么了?” 宁溪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神色,说道:“无事。” 他恢复了一贯的神色,用平淡无波的脸色,来掩饰住心中的滔天巨浪。 当年他还没有自己的势力,等培育出七彩蛊虫之后,他苦于没有地方放置,特地藏在了深山老林里,谁知,等他下一次再去的时候,竟不翼而飞了。 他辛辛苦苦炼制的蛊虫,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尽管暴跳如雷,奈何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尽管他重新炼制了一条七彩蛊虫,这件事情却总挂在他的心头,再看向夜兰的眼神中,带了探究的神色。 夜兰此举也是没有办法,她知道这要一来可能会暴露她的秘密,只是,紧急情况,她来不及多想,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眼前的困境,不然,慕容欣受蛊虫空置时间长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情急之下,她不管不顾出手,她心一横,蛊虫速度很快,不一定会被注意到,就算被看去,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眼见着蛇群逐渐失控,夜兰一把把慕容欣拉过来之后,急忙把空间里的驱虫药粉拿出来,洒在四周。 失去了慕容欣控制的蛇群,果然没有了敢继续的勇气。 它们惧怕夜兰洒下的药粉,昂着粗长的蛇头,不敢继续往前。 慕容欣胆战心惊,听见夜兰问道:“方才你吹的哨子,可还记得怎么吹?” 慕容欣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措的说道:“我方才——,我不知道——我方才做了什么,没有一点记忆,更不知道什么控制蛇,方才,是我控制它们的吗?” 夜兰点点头,此刻情势谨记,她没有功夫跟慕容欣多说些什么,既然她现在不会控制蛇,那也没关系,眼下,没了她的控制,这些蛇也不敢越过药粉,此时的它们,只敢在外头徘徊,看起来甚是急躁,却又无可奈何。 白墨初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出了圈子,手起刀落,几下把围绕在他们四周,虎视眈眈的蛇劈头斩下,霎时间,真浓烈的血腥味,蔓入在场所有人的口鼻之中。 夜兰强忍住扑鼻而来的恶心感,看见其余的蛇群似乎受到了震慑,整个盘起身体,犹豫着要不要扑上来。 夜兰赶紧把白墨初喊回来,白墨初握着手中滴血的剑,没有动,他提剑缓缓地朝着那群蛇走去,那些蛇吓得服气了身子,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它们犹豫了一下,竟枕头,飞快逃跑了。 很快,蛇群像来时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它们不敢有动,半天之后,仍旧毫无动静,它们这才缓缓地从药粉圈子里走出来。 慕容欣赶紧问道:“慕容长松呢?他在那里?”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受伤了 看来她对方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夜兰想了想,把实话告诉了她。 慕容欣一脸不可置信,她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他追我而去?他到现在没有回来?” “我要去找他——”慕容欣惊慌失措就往一个方向跑。 夜兰及时拉住了她:“我跟你一起去。” 沿着漆黑的道路,一直走。 白墨初举着一把油灯,勉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宁溪和顾娇娇跟在他们身后,顾娇娇一向话多,她紧张不安地时候,话更多,若在平时,宁溪一句接一句,绝不会不理她,这会儿,顾娇娇看出来了,宁溪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更多地往夜兰身上投去。 顾娇娇沉默了,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不再言语。 夜兰他们沿着慕容欣逃离的方向探索去,那个时候,慕容欣没有自己的意识,连去了哪里都不清楚,他们只能一边走,一边寄希望于路上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别说,还真叫他们发现了,只是—— 慕容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白墨初走到墙壁旁,特地拿油灯照了照,是一抹血迹,那鲜红的颜色,预示着刚发生不久。 慕容欣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她在梦中,梦到了这一片鲜红的颜色,难道,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白墨初仔细观察了一番,回头说道:“应当是人血,如果这里没有别的活物,那就是慕容长松的鲜血。” 毕竟,方才那些蛇流出来的血,可是乌黑的,不似这般颜色。 夜兰注意道慕容欣的脸色越来越白,她若无其事的说道:“古城诡异,这抹鲜血并不能代表慕容长松目前的状况不好,说不定,他遇到了别的情况,再往前走,一定还会发现些什么。” 往前走了没多久,几人又停住了。 眼前,是一道岔路口。 该往哪里走? 白墨初淡淡地扫了宁溪他们一眼,很明显,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兵分两路了。 他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宁溪说道:“随便选一条,走不通再走另一条。” 白墨初凝眉,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跟他们一起走。 这人很奇怪,尤其是来路不明这一点,不得不让他提防。 他出声道:“眼前的情况,恐怕我们分开走,会好一点。毕竟,谁都不知道两条路会经历什么,万一有一条路危险至极,我们全都进去,岂不是置于危难之中?” 宁溪肯定的说道:“不会的。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我们人多力量大,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过,若真是分开了,遇到危险那才是招架不了了。” 夜兰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赶在白墨初说话之前,赶紧说道:“无碍,那便一起走吧。” 说罢,率先迈步进去。 夜兰随便选的一条路,周围人也没有异议。 跟着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越是寂静,除了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夜兰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在外头时,还偶尔有风声在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在这里,若没有他们的脚步声,恐怕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娇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这里怎么这么渗人呢?” “这心跳声,不会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尽管光线黑暗,白墨初举灯一照,还是能看见整条道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宁溪好不容易分出心神,安慰她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慕容欣沉默不语,她在担心,若是慕容长松走的是另一个岔路口,那他们还怎么找得着他? 又往前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内室,里面挂满了夜明珠,明晃晃的惹人眼晕,不同于外头微弱的近乎暗淡的夜明珠,这里的夜明珠又大又圆,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些夜明珠有挂在墙上的,更多的,则是围着一个棺材。 众人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古墓。 把这些夜明珠随便拿两个出去,说不定后半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若是换成旁人,肯定会这么想,只是,白墨初本就是皇子,要什么东西没有,对这些夜明珠也不过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眼去。 夜兰前世的时候研究过盗墓,虽然并未深入,却也知道,古墓里的东西,不可随意触碰,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要人命的机关,还有就是,古墓因为长时间不接触氧气,说不定会产生什么毒素,一不小心,沾染上了,那就是现代医学也治不好的毒了。 还有一种说法,古墓里的摆设很是讲究,有时,是为了压制住生魂,夜兰原本对这些不太相信,经历了自己穿越,白墨初重生这一遭,她不信也得信了。 夜兰生怕惊动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棺材旁,往里一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倘若真是有尸体什么的,经过了这好几百年,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呢,夜兰这么一想,心里还有些抵触。 不过,没等她想明白,有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是放在棺材里的一本书。 平平无奇的书,只是,那本书的书名,让夜兰有些诧异。 “《德行方》?”宁溪走到这里,看着棺材里的书,念出了书名。 夜兰的心莫名一紧,没错,就是这三个字,在她的空间里的小屋里的墙上,也挂着这三个字,写字的人挥斥方遒,笔力苍劲,她当时,看着好看,也没有拿下来。 同样这三个字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得次数多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书上的字体,和她古朴小屋里挂着的那副字,是一样的。 明明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夜兰掩饰住心中惊奇,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本书拿出来。 白墨初和宁溪等人,已经把目光从棺材中收起来,望向别处,慕容欣则在四处寻找出口。 夜兰在想,难道,这棺材里的主人,和她的空间有关系吗? 半天没有结果,白墨初说道:“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看来,我们只能原路返回,走另一条道路了。” 慕容欣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踪迹,看起来,听慕容长松没有走这条路,能回去走那一条慕容长松走过的路,那再好不过了。 夜兰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棺材里的书拿出来。 她怕这样做,会惊动先人,这古墓加上这古城,整个都透着古怪,她怕因为自己的这个行为,给大家带来灾祸。 眼见着这个屋子里没有收获,他们一行人又往回走。 说来也怪,回去的路,并没有来到时候那么长,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分叉口的地方。 这会儿,分叉口还是那样,没有一点变化。 夜兰心思重重,在她看来,这古城是白墨初解开诅咒必须要去闯一闯的地方,然而这么一遭走下来,她发现,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似乎和她的空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 白墨初带着众人走在前头,这条路想必之前的路,正常了很多,耳边还是时不时呜呜呜的风声,走在这条路上,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白墨初心中焦灼,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怕夜兰担心,更怕宁溪他们,来路不明的人,会从中发现什么事情。 宁溪同样心事重重,他的眼光时不时瞥向夜兰,她手中有他的东西,他得要想办法拿回来,尽管他的七彩蛊虫变了样子,那仍旧是他的东西,他不想要自己的东西落在别人的手上。 况且他仔细回响了一下从前的事,不觉得以夜兰的本事能拿到当时充满剧毒的七彩蛊虫。 然而现实就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他怀疑。 慕容欣越往前走,心就越慌乱,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梦,是否是真实发生的,如果是的话,恐怕,此时,慕容长松已经被她伤到了,还不知情况怎么样,此刻,每晚一会儿找到慕容长松,她的心就要更焦灼几分。 夜兰还在颦着眉想,原本,她第一次看见德行方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心存疑惑,这么多年来,也没弄懂它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乍然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看见,若只是这几个字,还只能是巧合,只是,她能确定,写出来这两处字的人,明明是一个人,这就让她的心不再平静了。 顾娇娇察觉到宁溪的变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溪是一个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跟她说的性格,她就算追问,他也不会说,眼见着宁溪的样子,越来越奇怪,顾娇娇的一颗心,逐渐往下沉。 这一回,没耗费多远的时间,他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慕容长松。 此时,慕容长松正躺在一处墙的后面,奇怪的事,原本应该紧紧关闭的墙门此时大敞着,让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受伤的慕容长松。 慕容长松紧紧颦着眉,手捂着胸口,那里,正不断地漫出血液来。 “慕容长松——” 第二百九十四章 寻找 慕容欣惊叫一声,就往慕容长松身上扑去,她慌乱心急地给慕容长松查看伤口。 也跟没有注意到,慕容长松看她的目光,满是复杂之意。 “慕容长松,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你没事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慕容长松的伤口看起来留了很多血,然而慕容欣看了之后,才发现,伤口并没有很深。 “我这里有金疮药,赶快敷上,止血。” 慕容欣手忙脚乱的忙活,慕容长松则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不说,却也没有抵抗,就和么任她给他止血。 夜兰静默不语地看着,看着看着,她好像看出来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慕容欣,似乎过于紧张了。 她对慕容长松的感情一直紧紧压制着,这会儿,却像是压制不住的洪水倾泻而出一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段感情不一般。 宁溪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片了然之色。 等慕容欣给慕容长松包扎完了伤口,夜兰方才说道:“你怎么首航了,慕容长松?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长松看了一眼慕容欣,说道:“遇到一个精怪,把它赶走了,我自己也受了伤。” 说实话,夜兰是不信慕容长松这番说辞的,以慕容长松的武功,能伤他的人少之又少,就算他打不过,逃离总能吧,不至于跟别人硬钢,刚到自己受伤。 不过,尽管夜兰不信,看到慕容长松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也没有继续追究,说道:“你还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们就在这里歇息片刻。” 慕容长松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无碍,我们继续赶路,这个地方,不宜多呆。” 说罢,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慕容欣心疼地,立刻扶住了他。 慕容长松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架着自己往前走。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 ------------------------------------- 原以为前头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谁知,这一路畅通无阻,竟直接走到了一见封闭的房子里。 走到嘴里出的时候,他们看见了房子的角落里,放着三个箱子。 这三个箱子从外面看上去,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一样。 把箱子打开,夜兰发现,除了一些金银财宝,首饰之外,还有一些医书,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毒经》。 夜兰觉得奇怪,医书和毒术同时出现。 箱子里的金银财宝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引起世人的抢夺,然而在座的一行人,对于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大的兴趣。 宁溪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还以为会有什么宝贝,就这些东西?号称什么金银财宝都有的古城,有什么了不起,嗨起来,倒是我白白浪费了时间,来一趟。” 白墨初瞥了他一眼,寻常人早就动心了,可见,这个叫宁溪的人,并不是什么寻常人。 夜兰本想拿那本医书来看看,只是,她还对刚才古墓里的棺材记忆犹新,她害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什么祸灾,忍住了,没有下手。 不过,她注意到了,宁溪的眼光,好几次在那本《毒经》上流连,最后,又不经意地一扫而过。 难道,他对那本《毒经》感兴趣? 夜兰忍不住想到。 白墨初猛然拔剑,朝着宁溪袭击而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觉得你举止怪异,说,你跟着我们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宁溪反应很快,尽管表摸出的攻击凌厉,他还是迅速一闪而过,顺便把顾娇娇推到安全的地方。 “吃错药了你?”宁溪忍不住怒道。 好好的忽然就冲她招呼过来,刚才差一点伤到顾娇娇。 白墨初声音冷冽,手下动作不停:“你若不老实交代,今天,你急别想从这里出去。” 宁溪也来了脾气,一把抽出腰间软剑,就这么跟白墨初对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全是凌厉的剑气,显然,谁都没有想要手下留情。 “哎,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顾娇娇着急说道。 夜兰也劝慰道:“住手,不要打了,小心引来什么东西。” 然而,两人正打得激烈,哪里会听得下去别人的劝告。 就这样你来我往,你一剑,我一剑,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境况。 慕容长松颦着眉看着两个人。 他们怎么回事?还没有找到怎么出去,他们就想要这样耗费体力吗? 这却不怪白墨初,他走了一路,遇到了各种危险,如今,走到了宫殿的尽头,仍旧没有寻到有关于诅咒的任何线索,他心中着急,又看到宁溪对金银财宝嗤之以鼻,想到他奇怪的举动,一时暗恼,索性直接迫使他露出来真面目。 “你们不要打了!”慕容长松也忍不住说道:“眼下还是先找到出去的方法要紧,不然,我们恐怕要被永远地困在这里了。” 然而,白墨初和宁溪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仍旧打得激烈。 慕容长松眼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顾娇娇的方向,这一看,他的瞳孔立刻紧缩。 “顾娇娇,小心你后面——”夜兰也看到了顾娇娇的方向,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稍远处,正在打斗的两个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听了首, 宁溪反应迅速,立刻朝着顾娇娇的方向掠去。 而白墨初,则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顾娇娇? 顾娇娇? 这不就是他梦里,那个玄一教教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白墨初心中百转千回,他看向了宁溪,那人,对顾娇娇这么维护,难不成,他就是玄一教教主? 他看到顾娇娇身后出现的一个大洞,那里面似乎探出来了一双手,要把顾娇娇拉进去。 想也没想的,他朝着顾娇娇飞过去,想要救她逃离那个地方。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顾娇娇不能有事,顾娇娇不能有事—— 夜兰眼睁睁地看着顾娇娇被那个大洞吸了进去,紧接着,似拉着她的手的宁溪,最后,是勉强拉住顾娇娇衣角的白墨初。 ………… 看到白墨初淡淡刹那,夜兰的脑中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有白墨初? 他不顾性命去救顾娇娇? 夜兰在心中安慰自己,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白墨初武功高强,不忍心看着顾娇娇死了,他当然就去救她了。 只是—— 夜兰低下了头,她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慕容长松来到夜兰的身边,诧异地说道:“怎么回事?白墨初怎么上一秒还在和宁溪打斗,下一秒,就抢着去救宁溪的人去了?” 夜兰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道:“许是,觉得是因为他和宁溪打了起来,这才导致顾娇娇身边没人保护,出了事,他良心不安吧。” 说实话,这种说辞,她自己都不信。 更别说慕容长松了。 慕容长松看见她失落的神色,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提及此事。 那个大洞已经合上,这让夜兰有些怀疑,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说只是这个古城的机关之一。 慕容长松听了她的疑惑,沉吟了一下,走到他们消失的地方,东敲敲,西看看,没发现有任何机关的痕迹。 这就让他们犯了难,那岂不是说,他们三个人,是凭空消失了? 四处找找不到痕迹,他们去了哪里? 夜兰心急。 ……………… 一片空旷的密室里。 三个人缓缓苏醒。 宁溪立刻查看顾娇娇的状况:“顾娇娇,顾娇娇,你怎么样?” 幸运的是,顾娇娇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确定顾娇娇安然无恙之后,宁溪立刻吧目光转向白墨初,声音里无不是冷嘲热讽:“你跟过来做什么?我的女人还需要你救?说起来,要不是你非要跟我打斗,顾娇娇也不会出事,我若在她身边,没有人敢对她动手。” 白墨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没想到的事,他一直寻找的玄一教教主,既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比他自己还要小的孩子。 从这一路的相处,白墨初实在无法把眼前的他和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玄一教教主联系起来。 其中固然有他还未长成的缘故,不过,白墨初更原因相信,最大的原因,还是他身后的,这个叫顾娇娇的姑娘。 顾娇娇抓住宁溪的手,一脸惊恐:“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夜兰他们呢?”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眼见周围空荡荡的,这未知的危险,比起周围都是怪物,想来更是恐怖。 顾娇娇使劲咽了咽口水,把宁溪护在了身后,颤着嗓子说道:“宁溪啊,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走,我,我,我给你殿后,想来,我应该能够它们吃上一会儿的了——不对,你会武功,那我先走,我断后!” 顾娇娇原本想要想从前很多次遇到危险一样,她保护他,尽管每一次都化险为夷,她还是每一次都习惯性地说出这句话。 直到刚才,她忽然想起来,宁溪这孙子是在骗她,他根本就是会武功!!!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是梦境还是现实? 顾娇娇回想了一下,这孙子怕不是在甩她玩,每一次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好玩还是怎么着。 怪不得每一次遇到危险都能化险为夷,上一回遇到盗贼,她就转个身的功夫,那些盗贼转头就喊她姑奶奶,恨不得赶紧把他们送走,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原来是宁溪搞的鬼! 这一回,她不管了,反正他会武功,她非要躲在他后面不可,让他保护一回不可。 白墨初很明显地看见了宁溪眼中浮现的笑意,只不过,面对顾娇娇时,他迅速隐藏了起来。 “顾娇娇你个胆小鬼!” 白墨初心中一叹,果然是因为那个姑娘,他才收起了身上所有的锋芒。 只是不知,这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竟让他对人世间这么仇恨? 白墨初脸上神情淡淡,看向宁溪的眼中时不时露出一点杀意,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对他下得去手。 只是,玄一教教主一直是他的梦魇,若是不杀了他,夜兰胸口被剑贯穿的场景又时不时折磨着他,他想起上一世夜兰临死前冲他露出来的淡淡的微笑,只要一想到夜兰死在他的面前,他心中就哀痛不止。 不,他不能,他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在他的面前。 白墨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的眼中尽是坚决之意。 此时,顾娇娇就在旁边,他还不能擅自动手。 白墨初起身,说道:“先找一找怎么出去吧。” 夜兰在外面一定是等急了。 夜兰这一趟跟在他的身边,他总叫她担心了。 一阵悠悠的叹息,似乎响在了白墨初的耳边。 白墨初回头,宁溪正在跟顾娇娇斗嘴,他身后空无一人,不可能有什么人会在他耳边叹息。 白墨初若有所思,大约是自己幻听了吧。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真叫哦白墨初摸到了一个凸起的机关,他用手轻轻一按,瞬间,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他看到夜兰奔到他身边的倩影。 “白墨初——” 夜兰正在苦思冥想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就听见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上头的天花板自中间裂开,三个人的身影掉了出来。 正是白墨初,宁溪,和顾娇娇。 夜兰大喜过望,赶紧冲了出去。 白墨初再一次看到夜兰好好的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忍不住,拥抱了她。 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独有的馨香,确认过宁溪就是玄一教教主之后,白墨初对于夜兰更加患得患失,他找到了前世杀了她的敌人,这一世,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不管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另一边,慕容欣看到慕容长松忍不住攥紧的手掌,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声喊道:“哥哥,他们都安全了,我们该想一想,怎么出去了?” 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慕容格长松心头复杂地想着,起码,他知道慕容欣真实的想法了。 “你们方才不在的时候,我发现了,这里有一行小字。”慕容长松指着角落的地上,那里有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内有乾坤。 众人皆看到了那一行字,心中惊疑,这是什么里面有乾坤? 众人环顾了四周,只看见了三个木箱子摆在他们的眼前。 难道,说的是这三个木箱子。 白墨初心中诧异地打开了这三个木箱子,再一次打开,这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没有变化。 他把这些东西都翻开,终于看到了,箱子里刻着一行小字:“不可争。” 再翻开另一个箱子,上面用同样的手法刻着:“不可斗。” 最后一个箱子,写着:“心无杂念,方可安然出离开。” 几人对视了一眼,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应当是看到这些财宝,他们不能争抢,更不能打斗,否则,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一点已经被证实了,方才白墨初和宁溪动手,他们就被关到了密室里。 只不过很奇怪的他们又被放出来了。 这最后一点,“心无杂念,方可离开。” 心无杂念是什么杂念呢? 几人皆是一脸不解之意。 夜兰尝试着提议:“不如,我们像老僧入定一般,打坐试试?” 这一听,好像真跟心无杂念沾上边了。 只是—— 只是,宁溪烦躁地揪着头发,“这什么意思啊,奇奇怪怪的,也没有什么宝贝,还整这么多规矩——” “宁溪慎言——”顾娇娇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嘘——”顾娇娇心惊胆战的看着四周,她怕宁溪刚才的话被别人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从进了这古城,好像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一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那人的眼皮之下。 宁溪虽然不耐烦,却也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白眼快翻上天了。 她尴尬地朝夜兰笑笑,说道:“夜兰,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可行,不如,我们就试试。” 众人也没有异议。 一瞬间,他们各自找个束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看起来,还很是有模有样。 夜兰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刚才白墨初奋不顾身救顾娇娇的模样,她总在安慰自己,只是白墨初心中有愧,他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说得再多,她的内心也不会相信。 脑海中,那一幕幕不断地回放,夜兰眉头紧皱,额头上的冷汗倏忽落下,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梦魇! 一定是梦魇! 她和白墨初经历了这么多,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怀疑他呢? 等她渐渐平息下来,才发现四周异常的安静。 夜兰抬起头,发现他们全都陷入了梦境之中,要么皱着眉,要么脸上挂着微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不一样的表情。 也拉倏忽心惊,难不成,这个地方,有操纵人心智的能力。 一开始他们被关到墙后的机关里,他们就被蛊惑者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她还梦到了她的师父,在梦境里,她的师父像是真是存在的,倘若他真是出现在这里,对她说的,一定也是那些话。 只是,在梦境甚至醒来的时候,她都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