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嫡妃飒爆了》 第2章 打死她 宰相府杂院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热闹过。 脸上画着浓厚白沫,涂着红腻胭脂,如同鬼画符一般的靖家大小姐靖云蒻,满身污水被众人围在中间,模样看起来颇为凄惨。 翠丝被扶起来,恨恨地指使周围的婆子:“夫人可吩咐了,靖云蒻给我们相府丢了脸面,更是得罪了皇家,只怕要将她游街示众再自缢而亡,才对得起靖家列祖列宗!” 话音刚落,便有婆子小厮跃跃欲试,冲上前去给大夫人表头功。没曾想,她却像只兔子一般灵活,仗着人多施展不开,直接从缝隙里挤了出去,趁机再次踢上翠丝的膝盖,小丫鬟咣当一声,又抽搐着倒地不起了。 “这贱人,快抓住她!” 众人又惊又怒,连忙追赶。浑身湿漉漉的靖云蒻看似疯子一般逃窜,眼神却极为冷静,迅速跑向柴火垛,用力一踢,只听哗啦一声,木棍滚了满地。 “哎呦,哎呦。”纷纷追着靖云蒻的仆从躲闪不及,一屁股摔在地上。 靖云蒻找到后院的门跑了出去,趁机转身将木门狠狠拽上。 里面传来不甘心的咒骂声:“败坏门风的浪当女人,出去也会被人浸猪笼!” “贱蹄子跑得快,看我禀告夫人把你抓回来再游街示众!” “你大爷的,你们家夫人的二小姐才是通奸的浪人,该被你们浸猪笼,有本事,你们就出来抓我啊?”靖云蒻用顺出来的木棍别住门栓,不顾里面的怒骂放肆嘲讽。 “咣咣咣——” “贱蹄子休要胡说……” 靖云蒻不理身后的声音,额头上的污水流到下巴,她大步走出巷口。 这厢宰相府乱成一团,那边的摄政王府气氛也异常严峻。 摄政王一夜未睡,今早刚去圣上回禀,处理了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回府后正想休整一番,他的母亲却早早在此等候了。 “母妃。” 墨厉宸凌厉的眉眼暗暗一紧。 “呵呵,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殷太妃虽已经五十岁,头发乌黑亮丽,脸部保养极好,看起来着实有威严。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墨厉宸身前,看着越来越高大,眉眼却一日比一日冷傲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可知,大婚当夜,便闹了如此笑话,叫外人如何看我们?”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墨厉宸却面无表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想当初他的母亲嫁给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的娘家,将整个亲王府闹得天翻地覆,背后议论纷纷到今天。 他的父亲是前朝皇帝,如今太上皇的亲生弟弟,当朝皇帝不得不给他们一家面子,故此,殷太妃也没得到惩罚。 不过殷太妃泼辣的名号一直传播至今。 最为泼辣的人,如今却训斥他不顾脸面,岂不是可笑? 殷太妃见自己的儿子不为所动,已经逐渐看不出他内心所思所想了,便知道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儿时那个好掌控的听话孩儿了,而是一个心机颇深,早就已经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摄政王。 若不是因为靖云蒻母亲的事情,她也不会执意让自己的儿子娶宰相府的嫡女。 想到这里,殷太妃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紫檀软榻上,转头吩咐身边的人:“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宸儿可是怨母亲了?” 下人走后,殷太妃的面貌舒缓很多,口气带着几分难得的关怀。 墨厉宸暗暗挑了个眉头,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哗啦啦——”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碧绿的液体带着茶香映入白瓷盏中,氤氲的热气让墨厉宸的脸精致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润。 殷太妃见儿子还不说话,只得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又何尝不知,你不愿娶那宰相府嫡女为妻?只是如今你身为摄政王,这些年早年间在边疆打了几场胜仗,战神的名号已经响彻西域,如今回到了京都,又办了几件大事,朝内朝外,风头正盛,着实有些盖过了皇帝的名头。 “而宰相如今身子越来越差了,宰相府的势力渐渐衰退,此时选择他不受宠的嫡女为妻,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殷太妃所说所言,可谓用心良苦,墨厉宸平静无波的眼神,有了一丝动容。 不过转瞬间,看到自己母妃打量着自己的面容,顿时又将另一丝波澜压抑下去。 他小时不懂事时,还以为自己这位心狠手辣,对着亲生骨肉都毫不犹豫利用的母妃会真心爱他,如今看来,只怕她还有其他的目的。 果然,殷太妃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更何况,你可知那靖云蒻的生母是谁?她可是当年大名鼎鼎的药仙的徒弟,药仙将那可以起死回生的天雾丹留给了靖云蒻,这才导致当年的杀身之祸啊…… “只可惜,那靖云蒻过于懦弱了些身怀宝藏,却还保不住在大婚之夜,被人这样坑害,偏偏你还听信了他们的谗言……” 墨厉宸眼神闪过一道精光,这才明白,为何母亲偏偏要他和那个面目着实怪异,又在外和别人有染的低贱女人结亲,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回事。 “我儿,母亲当然是一心为着你好的,咱们若是将那宝贝捧在手里,有了这东西作为宝物,就算日后你做大了,皇帝还能不有求于你吗?快去靖王府……” 墨厉宸心头闪过大婚之夜,那个满面白沫如同鬼画符一般的丑恶女子,她心狠手辣又如此的愚蠢,心头闪过一丝厌恶。 另一边。 “啪嗒啪嗒——” 靖云蒻身姿无比灵巧,她提着一口气从巷子后面悄悄的钻到了不知道哪个陌生人的院子。 一边喘着气,一边对着井边的水盆看了看,恍然间发现自己面目带着厚重的粉末,还夹杂着汗水、污水,看起来着实恶心。 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怎会如此?” 靖云蒻一边抱怨着,一边对着水不断的洗漱。 恍然间,一张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容貌迤逦的女子赫然出现在倒影中。 “靖云蒻不仅名字和我之前的名字像,连容貌和我本来的容貌也有八分相像,这是怎么回事?” 第3章 珍宝 靖云蒻本就敏锐聪慧,在奔跑间,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记忆一些思绪整理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看来自己接替了这个身子不是没有缘故的,此身还和她如此有缘分? 既然如此,她就不可能憋着这口窝囊气,一定要好好报复回去,再让这具身子过好生活。 “蒻儿……母亲……这是留给你的……” 脑海中恍然出现一个美妇人满脸鲜血攥着她的手,叮嘱她的模样。 她心头闪过一丝怜悯,暗暗点头:“放心吧,靖云蒻,我会取来母亲留下的东西的。” 母亲临死之前留给她最重要的一个宝箱,她得趁现在赶紧取回来。 一番修整之后,靖云蒻又悄悄地在院子晾衣架上换了一套衣服,带了一个遮挡面目的面纱出去了。 临走前,靖云蒻对着院子不好意思拜了拜:“来日我发达了再还你!” …… 横华庄在长安街隐蔽处,门楣高大庄重,来往人皆是身份贵重的人家。 靖云蒻戴着面纱走进去,直接按照记忆告诉前台小厮:“找你们的掌柜的,我要取横华庄金桂的东西。” 这是横华庄的暗语,横华庄金桂存放的都是及其隐秘的宝物。 小厮不敢耽搁,不一会儿,一位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将她迎到横华庄内的雅间,亲自给她倒了茶水:“不知姑娘要取横华庄金桂何物?” 这是在试探她? 靖云蒻现在身上没有宰相府的东西,但她这张脸,横华庄总认识的吧? 思及此,靖云蒻直接拿下面纱,一张美若天仙的面容出现在堂内。 中年男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姑娘这是何意?” 难道想他? 横华庄钱多名声响亮,是有一些歪心思的人往他这里送过美人。 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美人主动来自己钱庄往枪口上撞的,真是大胆! 靖云蒻正想解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声响:“王爷来了。” 似乎在问他方不方便。 中年男子见面前的女子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打着歪心思的,便觉得她不是什么真正取东西的贵客,直接让外面的人将王爷带进来。 身姿修长,眉眼极其精致的男子,带着一身戾气走了进来。 他看到女子时眼神有微微的错愕,不过很快又把她当空气一般,直接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今日本王要来取……” 墨厉宸还没说完,旁边的靖云蒻却心头恨恨的。 怎么昨天这个要掐死自己的男人,也来了这里? 靖云蒻见墨厉宸脸色冷漠,心思一转,顿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又可以帮自己报仇又可以洗刷冤屈的法子。 二人正说着话,靖云蒻将手里的面纱一把扔在地上:“呵,一个负心汉也好意思来见我?” 旁边的中年男子顿时愣住了,这女子怕不是疯了,居然对着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摄政王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不曾想,靖云蒻却大大咧咧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昨天被你一纸休书扔到宰相府,差点被折磨死的王妃,这就不认得了?” 靖云蒻顺着模糊回忆,故意利用宰相府的地位,和这位富有权力的摄政王说着威胁话语。 旁边的中年男子顿时反应过来了,他错愕地看了靖云蒻一眼。 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宰相府嫡女? 传闻中,宰相府嫡女靖云蒻是个无颜女,整日脸色惨白,画着凶恶的浓妆,并不是如此美貌,看来传闻也不是真的。 他不由得想到昨夜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的休书之事,明白过来,暗暗退了出去,整个房间里,只剩靖云蒻和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爷了。 “呵,你说你是谁,便是谁吗?”墨厉宸只不过有一瞬间的恍惚,便很快反应过来。 他漆黑的眼眸上下的打量了靖云蒻一眼,像是在打量着什么货物一般,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靖云蒻本来就是想借用墨厉宸的贵重身份,给自己先洗刷冤屈,所以也丝毫不顾及面子,没有古代女子矜持的模样,直接跟着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出了房间,走到了横华庄的大堂里。 周围不少人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追着身份隐秘贵重,甚至有几分眼熟的男子,顿时停下脚步纷纷打量。 墨厉宸顺着众人的目光停下脚步,转身见靖云蒻还跟着自己,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不快。 这些年,想要接近他的男人、女人、各色美人目的不纯,他什么样的没见过? 思及此,墨厉宸没有丝毫给靖云蒻面子,直接讥讽出声:“若你真的是靖云蒻,你与外男有染的事情也说得清吗?原来那张鬼画符一般的面容底下是这样姿色,怪不得如此不安,早早勾引了外男。”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竖起了耳朵,只觉得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大戏 靖云蒻哪里能容得墨厉宸污蔑于她,带着委屈故意大声说道:“王爷说我与外男有染?真是笑话,大婚当夜我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便在婚房里,故意等着外人来捉奸吗,难道我是不长脑子的蠢货?” 此话一出,就好像在骂对面的男人是蠢货一般。 众人顿时口瞪目呆。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身姿如玉的男子,竟然就是昨夜闹得满身风雨的摄政王? 隐秘来往的客人里有认出他的,也有不认出他的,此时此刻全都已经知道了摄政王的身份。 墨厉宸没想到靖云蒻如此厚脸皮,居然大声嚷嚷,众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好像在看戏一般,顿时心头一怒,不愿与她多做纠缠。 “你如此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语,看来本王昨夜休你……甚是明智。” 墨厉宸本来想来横华庄取东西,再去宰相府好好的商议靖云蒻的事情,却不曾想在这里就撞见了这个疯女人。 而且这个疯女人如此口无遮拦,墨厉宸心头一冷,将母妃交代给他的东西抛之脑后,想要那东西,日后,他想法子再弄来就是了,何必委屈自己同这么个疯女人在一起? 第4章 英雄救美 靖云蒻见墨厉宸挪步,哪里容得他轻易地走掉?恨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她故意上前一步,扯住墨厉宸的衣袖:“你明明和我府里的庶妹有染,还一起诬陷我,还做什么王爷!” 靖玉瑾就是为了眼前的男子诬陷她,还差点要害死她,若说庶妹和墨厉宸这个狗男人没有关系,她是绝对不信的。 众人顿时满眼复杂,墨厉宸只觉得心头一只股无名怒火。 好大的胆子!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袖,靖云蒻被他扯的一个趔趄跌倒。 “啊——” 柔软的腰肢落入了一个温润如玉,面容及其俊朗的男子怀中。 男子穿着一袭月白锦衣,眼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靖云蒻眼前赫然出现一位救了自己的美貌公子哥,下意识脸红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很快站稳连连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 穿着锦衣的北逸轩打开手里的折扇,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满脸洒脱:“英雄救美,不谢不谢。” 墨厉宸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北逸轩这小子。 锦衣男子见摄政王转身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漠然,便知道一向严厉的王兄认出了自己。 他将手里的折扇潇洒折上,对着墨厉宸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王兄。” 王兄? 靖云蒻和不远处正在偷偷围观的众人也都愣了一愣,她心头有一丝诧异。 众人暗道,怪哉,今日是什么日子?昨日宰相府和摄政王府闹得昏天暗地,如今竟然直接在钱庄见了这位著名的丑女,和冷血的摄政王,还有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爷! 京都近期的风云人物可真是聚集在此了。 摄政王在关内关外都是颇有威严,能力斐然,却冷血异常,让人不忍接近。 太子爷北逸轩却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在京城里吃喝玩乐,闹了不少笑话,这两人,真真是皇家的两个极端了。 这边的气氛焦灼,那边的中年男子也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他是现如今横华庄的掌柜,对着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还有如今的北逸轩行了一礼,又毕恭毕敬地对靖云蒻道:“靖小姐,您母亲当年在我们钱庄确实留下了东西,只不过条约却有限制。” 见不少人转移过来的目光,横华庄掌柜将靖云蒻请到堂内。 摄政王也恰好心生倦意,想要出去,却冷不丁见到靖云蒻从堂内出来了,软糯的女子嗓音说着不知廉耻的话:“那个……公子,你可有娶妻?” 他迈出门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北逸轩听着靖云蒻如此摸不着头脑的问句,只是愣了一瞬间,便恢复了洒脱不羁的笑意,继续挥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说道:“本王并未娶妻。” 只不过他如今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皇帝也有连日的催婚,真的是烦透他了。 却不曾想,面前美貌女子却大胆地指着他说道:“你可愿意娶我与我成婚?” 声音清脆落下,如同珠玉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里,砰砰作响。 “什么?这女人是疯了吗?” “宰相府的嫡女果然如传闻中所说一般,整日疯疯癫癫的,虽然传闻中说她是一个丑女,脸上如果有鬼画符一般,现如今看来似乎没有这么丑……” “不过她说,昨日摄政王府的事情,是被诬陷的,似乎里面真的有些冤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宰相府大小姐的名头听着好听,其实现在整个宰相府,都被他们的续弦夫人把持着,那个庶女才是真正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原来如此,看来她疯疯癫癫也不是没道理的,不过靖云蒻昨日就被摄政王休妻,今日便要嫁给北逸轩,岂不是疯了?” “北逸轩再吃喝玩乐,也是皇家人,怎么可能会娶她?靖云蒻真是厚脸皮!” 旁人的议论声响个不停,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及其荒诞,像是看戏一般。 靖云蒻却没有觉得丢脸,眼神极其坦荡大方地看着面前一脸玩世不恭的北逸轩。 北逸轩一挥折扇,眸中趣味一闪而过,竟然将手里的玉扇收在手里,点了点头:“好,本王愿意娶你。” 旁人惊讶万分,昨日嫁给摄政王被休妻的宰相府疯小姐,今日便要嫁给北逸轩了? 走在门边的摄政王手边的黄木栏杆,顿时断成两截,咯嚓一声掉了下来。 站在大堂侧旁的钱庄掌柜却暗暗地擦了擦额头的汗,靖云蒻的母亲当年留下那些贵重的盒子,也留下一个要求——靖云蒻一定要嫁为人,妻,带来自己的夫君,情瑟和鸣,才可以收到那个盒子。 靖云蒻听到此消息时,看着疯疯癫癫,其实头脑尤其冷静,只是出了房门,一眼就看到在场唯一一个可以与她结亲的男子。 毕竟北逸轩行为最是捉摸不透,他的母亲家族也是和如今的摄政王唯一抗衡的势力。 掌柜心绪复杂,看着靖云蒻的眼神有些佩服:“看来,整个京都要有大变动了。” 正在众人满是错愕的时候,墨厉宸却没有冷漠转身离开,而是一反常态,压抑着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怒意,讥讽地对着北逸轩说道:“本王知道你最喜玩乐,婚姻大事却不是儿戏,此女子大婚之夜与外男友染,又亲手下毒给自己的同胞妹妹,如此放荡狠毒的女人,你确定要娶?” 墨厉宸丝毫不留情面,冷漠地说出羞辱话语。 北逸轩见墨厉宸似乎真的动了气,心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还未说话时,身旁穿着布衣容貌迤逦的女子怒气冲冲上前。 “你……什么狗屁王爷?满嘴胡话,你还想污蔑我?” 靖云蒻觉得心头发寒。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身份和地位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这么高,哪怕她是宰相府的小姐,也要追寻女子贤惠书良的名头。 她在宰相府,丫鬟婆子都可以毫不顾忌地辱骂千金小姐,因为在他们眼里,银荡,女子就不是个人了,要被绞杀。 墨厉宸昨夜把她丢到宰相府羞辱,她差点被打死,今日还不听她的解释,故意侮辱她?他这是想让她活不下去! 靖云蒻看向墨厉宸的目光尤其不爽,她应该冷静,但也喜欢有仇当场便报,于是,便捏紧了手头刚刚顺来的几根银针。 第5章 红鸾心动 “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刚才没听错吧?她说狗屁王爷?! “好大的胆子。” 墨厉宸漆黑的眸子沉地像是要低出水来,几步上前便要挥手。 靖云蒻却先他一步,手指迅速一挥,飞针顿时闪了出去。 “刷刷刷——” 几道银光闪过,身姿高大的男子顿时定在了当场。 旁人可能看不清楚,但是武功极其高强的墨厉宸以及北逸轩却眼前一亮。 墨厉宸武功高强,没料到靖云蒻会有如此手段,所以没有丝毫设防,便被一击即中,直接定住了自己的穴位。 他看向靖云蒻的目光带着阴鸷,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在许多人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靖云蒻迅速走到原地不动的墨厉宸面前,垫起了脚尖大声说:“别以为王爷身份贵重,便可污蔑于我,当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狗屁王爷!本小姐告诉你,即使我不是宰相府小姐,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也不能给我随便泼脏水!” 靖云蒻如此大胆狂妄的模样,让众人一时愣住了。 古人虽然将人分三六等九等的封建念头刻在了脑海里,但大家对于皇位一直压自己一头的事情还是隐隐约约有恐惧的。 如今见女子口齿伶俐,鼓起勇气大声说出这样一番凛然正气的话,一边觉得她离被杀头不远了,一边在心头暗暗叫了一声好! 身旁的北逸轩看着女子神色坦荡,不似作假,眼神暗沉,星辰般的眸子放在她身上一时移转不开。 北逸轩本来是为皇帝催婚的事情心情烦躁,再加上摄政王的和宰相府的热闹,让他凑巧出现在横华庄。 他见靖云蒻有趣,便故意答应要娶她,让京都的水搅得更乱一些,不曾想,看着靖云蒻如此模样,只觉得有些情绪荡漾开来。 在外的侍卫也飞快反应过来,他们如同影子一般,快速移动,一把解开了摄政王身上的穴位,并且举起刀子拦在摄政王身前,靖云蒻连连后退,眼里的神情却毫不退缩。 身姿微动的墨厉宸冷冷看了靖云蒻和北逸轩一眼,似乎觉得当场打女人有辱自己的面子,黑眸从女子不服输的面庞狠狠掠过,竟然带人转身出去了。 靖云蒻心头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墨厉宸一刀砍了自己,看来他和自己猜测的性格差不多,虽冷血暴戾,却极有底线。 身边的众人也悄悄散去,不过今日的所见所闻,只怕很快就要传遍京城了。 靖云蒻一屁股坐到屋内椅子上,看着暗暗打量自己的北逸轩,心中暗道:“记忆中这个北逸轩和摄政王,似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敌对关系。” 她心头一亮,顿时明白过来,北逸轩答应娶她也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二人都有互相利用的心思,反而公平。 思及此,靖云蒻便坦荡地让北逸轩将她带回府,二人再次进行商讨。 回到了庄重奢华的王府,旁边的侍卫暗暗地叮嘱了北逸轩:“宣王,此女子不是善类,她昨夜将摄政王府搅得天翻地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又口齿伶俐辱骂摄政王,岂是池中物?更何况此女子似乎不把皇室人放在眼里,有辱了皇室名声,只怕皇上……” 身旁的侍卫谆谆叮嘱,北逸轩却没有将话放到心里去。 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正思索间,房门敲响了,靖云蒻被他们带到客房休息了一番后,第一时间来找了他。 “王爷……” 身旁的侍卫还想劝,北逸轩暗暗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侍卫只得退下了。 靖云蒻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不用人说,直接顺其自然地坐到了旁边的旁边的椅子上。 她毕竟是现代人,脑子里并没有什么见到王爷、见到皇家人,一定要跪下行礼的念头,所以行动间也无比的坦诚,叫人看着又诧异,又带着一种舒适的坦然,看着极其舒服。 北逸轩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此女子果然不是俗物。 他让旁边的人退下,亲自给靖云蒻倒了一碗温茶。 靖云蒻端起来,咕噜噜的喝了下来,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 她此时已经将北逸轩当半个自己人了,便直言不讳的直接说道。 “王爷为何要娶我?想必是有什么缘故吧,实不相瞒,我也有隐瞒……我们不妨坦荡说出来,彼此好好商讨,让咱们后续的合作更舒服些?” 靖云蒻眉眼着实的漂亮,但是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说起话来却开门见山,清脆如玉。 北逸轩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爽的女子,只觉得心头的惊讶一论大过一轮,不由得笑出了声。 “本王确实也有缘故,”他眉眼带笑,看向靖云蒻,“皇兄急于催促本王成婚,而本王如今不愿糊涂娶妻,恰好今日遇见你。仔细想来,你如今的身份和王妃的位置,也正好。待到风波过去,我们再各自恢复自由?” 靖云蒻听他这般诚实,和自己记忆当中的推测也差不了多少,便点了点头,真挚说道:“其实,我去钱庄想娶我母亲的遗物时,他们说必须要我嫁一个夫君,我便选了你。” 而且,她现在被自己的继母污蔑追杀,对面还有对她冷漠嘲讽的摄政王,现在在外头的日子也不好过。眼前的北逸轩身份尊贵,恰好也能庇护她。 二人都是聪明人,极是投缘,便说了好一会子话,外面却忽然传来惊呼。 “何事?” 北逸轩紧蹙眉头站起,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靖云蒻离门比较近一些,她下意识看了北逸轩一眼,心道,自己给自己选的相公长得真不错,便主动去开门。 不曾想,门外突然射进来一把凌厉的匕首,靖云蒻顿时愣在当场。 “小心!” 北逸轩一把将靖云蒻推开。 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北逸轩的臂膀,刀尖擦开他的血肉,鲜血哗啦啦流了出来。 靖云蒻被北逸轩紧紧的护在怀里,闻到北逸轩身上的血腥气,微微惊慌恼怒,自己刚刚竟然被美色降低了警惕? 她懊恼抬头,看到北逸轩气质温润的眉眼泛着淡淡的关心凝视她,顿时心头一动。 第6章 疗伤 身为医者,见惯了生老病死,靖云蒻除了面对病人时,心早就是硬的了,还是头一遭,被一个男子,用这般温暖关切的眼神注视。 尤其是,这男子还是她的“未来相公”。 可惜,此刻不是温情小意的好时机。 靖云蒻并未思考过多,眉眼覆上一抹担忧神色,双手扶住他肩膀。 “你没事吧?” “无妨。” 北逸轩摇头,他堂堂宣王,倒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伤折磨。 只是靖云蒻…… 北逸轩眉心微皱,嘴唇轻动,似要说些什么,在他后方的刺客,见一次行刺,未能致北逸轩重伤身亡,目露凶光的举起手中匕首,欲要再来。 靖云蒻眼疾手快,绕到北逸轩身后,一脚踹飞刺客掌间的匕首。 躲在暗处的暗卫听到动静,同时赶到,身形如一阵风,与靖云蒻一前一后双向包抄,动作利落的将失去防身匕首的刺客,迅速制服。 那刺客被抓住了还不服气,剧烈挣扎着,口中疯狂怒骂。 分明是他伤了人,还有脸在这乱吠? 靖云蒻听不下去,额角青筋一个劲的蹦,上前两步,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处,“吵什么吵,还不快说清楚,究竟谁派你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靖云蒻话音刚落,显然未曾料到,受个伤还能见到她如此一面的北逸轩,轻轻一怔过后,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处,痛得他轻“嘶”一声。 “王爷,你怎么样了?”靖云蒻惦记起他的伤,顾不得再审问,忙又退了回去,扶住北逸轩的手臂,她偏过头,稍显凌厉的看向暗卫,“你们王府可有大夫?” 宣王府内,倒有一位御用大夫,常住于此。 只前两日回乡探亲,光是一路上行程就得至少花上两日的功夫,如今两日刚过,一时半会儿的,必然是赶不回王府的。 暗卫闻此,嗅着空气中弥散开的丝丝血腥味,这才留意北逸轩的伤口,他一下子大惊失色,屈膝跪地,清瘦的面容上满是自责,“王爷,属下无能,一时不察让贼人有机会混进来,伤到王爷,属下这就去请大夫,待回来再向王爷请罪!” “不必了!” 靖云蒻一凝,出声将人喊回。 多年的行医的经验,告诉靖云蒻,北逸轩的伤口看似不重,实则伤口不浅,且血流非常凶猛,但距离宣王府最近的医馆,也需要不短的时辰。 一来一回,必定来不及。 况且,若非为了护她,北逸轩不会受伤。 靖云蒻一瞬沉思,已有了主意,她抿唇,淡扫向候在两侧发抖的下人,清脆的嗓音坚定又果断:“你们几个,拿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过来,再准备温水和一把干净的小刀,我亲自为王爷疗伤。” “靖姑娘?” 暗卫瞠目结舌,不由侧目望了望北逸轩,她一个女子,要为王爷疗伤? 他莫不是大白天出现了幻听? 北逸轩挑眉,或许是靖云蒻的神色太过笃定,他反倒被激起了浓厚的兴趣,全无片刻迟疑,一记冷眼扫过去,厉声吩咐:“这里没你的事了,将刺客带下去,好好逼问出,他幕后的主谋是谁。” 刺客仅仅是一个小喽啰,真正想害他的,只会另有其人。 “是。” 暗卫得了命令,不敢有违,匆匆咽下后半句话,将刺客拖下去审问。 暗卫一走,除了手忙脚乱准备东西的下人,只剩北逸轩与靖云蒻。 四目相对,靖云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空气中,自北逸轩肩上散发的血腥气息,愈来愈浓厚。 却不知为何,治病时见惯了男子上身的靖云蒻,难得的不知所措,她余光瞄着北逸轩的腰带,讪笑,“王爷,你应当不介意……” 北逸轩的回应,是干脆解下腰间束带。 靖云蒻噎住,眼看着北逸轩修长的手指,解开外衫后,继续解着里衣的扣子,颇有一种将衣衫尽数敞开的架势。 “等等!” 靖云蒻眼皮子跳了跳,生怕再往下,会看到不得了的画面,慌忙按住他衣襟。 迎上北逸轩迷惑不解的视线,她面露尴尬,“伤在肩膀,只需褪下来一点就行,王爷,待会你坐下,不耽误我上药的。” 接下来的上药,可是个大工程。 靖云蒻调整心神,找了蒲团垫在椅子上,扶着北逸轩落座。 须臾,几个婆子下人,送来靖云蒻要的东西。 靖云蒻摒弃杂念,抬手轻褪下北逸轩肩上的衣物,待眸光落于他瓷白肌肤上的鲜红血痕时,她心口跟着一抽,愧意更甚。 靖云蒻咬唇,取下刀片以及金疮药,细细为北逸轩处理伤口。 北逸轩感受着她的指尖,不时划过他背部肌肤,心念忽动,侧眸望过去。 静下来时,靖云蒻眉眼多了几分柔和,映衬着如花似玉的小脸,楚楚动人,与她先前印刻在他脑海中,不拘小节的印象,仿佛换了个人。 “靖姑娘……” 北逸轩清了清喉咙,干咳一声。 靖云蒻终是没忍住,“王爷,是我的疏忽,否则的话,你也不会……” “无需自责,刺客本就是冲着我来,与你无关。” 北逸轩话锋微转,打断她的话,感到好笑,他身份不同,行事高调,朝堂内外眼红他,想取他性命之人从不在少数,类似的事,绝非第一次发生。 只靖云蒻的话,令他意识到一件重点。 两人刚商讨完日后合作事宜,就发生刺客行刺,他不免开始顾虑起靖云蒻的想法,更何况,眼下还被他发觉,靖云蒻还会医术。 他愈发的,不想错过她。 万一她因此后悔,有所迟疑…… 北逸轩沉了沉眸子,暗声道:“今日之事,你既亲眼目睹,应不难猜到,成为本王的王妃,怕是会危险重重,连本王也无法保证,能时时护你周全。” 危险?她看过的,经历过的,难道还少? 靖云蒻含笑反问:“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 北逸轩狐疑盯着她,好奇这个女子,接下来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第7章 回府打脸 靖云蒻没让他等太久,张扬肆意的一笑,抬起雪白精致的小脸,仰鼻轻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更何况,我靖云蒻从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纵使北逸轩,今日在横华钱庄见多了靖云蒻与传闻不同的一面,此刻仍为之深深震撼,他还从未见过,像这般特别的女子。 北逸轩眼底多了几分欣赏之意,蓦地想到什么,哼笑出声。 笑声震动着胸腔,低低沉沉的响在厅堂内,格外惑人。 靖云蒻面露窘色。 她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可笑的? 几个婆子丫头,则全部愣在当场,手中的东西险些没拿稳。 京都谁人不知,北逸轩常常冷脸示人,几时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 这位靖姑娘……能逗笑他们王爷,可见在他们王爷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啊! 周围不时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令靖云蒻想视而不见都难,她注意力不禁有些分散,眼见着北逸轩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恼怒。 “王爷,我说的是实话!” “本王何时否认过?” 北逸轩扬起唇角,感受着女子细软的指尖,在他肩上摩擦而过,似乎连痛意都跟着锐减几分,不过,有一件事,他倒十分好奇。 眸底的深邃幽光转瞬即过,北逸轩笑意微收,状似不经意的试探:“先前,我以为你至多只会点包扎止血的本事,可据本王刚刚观察,你动作干净利落,手法熟练,可有人专门教过你医术?” 果然还是问了。 靖云蒻手下的动作微妙的一顿,嘴唇轻抿。 按理说,北逸轩是她未来相公,又是合作关系,她本不该有所隐瞒。 可医术的事,眼下,她着实没办法向北逸轩解释个明白。 总不能告诉北逸轩,她家从前是开医馆的? 靖云蒻暗自发笑,嘴上则含糊说道:“王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什么熟练?无非是从前府上有人受伤,我在一旁看大夫疗伤时,跟着偷偷学来的,我记忆力向来不错,便记住了。” “是么?” 北逸轩挑眉,自然清楚她并未告知实情。 只是,既然靖云蒻不愿多说,北逸轩收敛心神,识趣的没再追问。 一番处理包扎,北逸轩肩上的血,已然暂时止住。 靖云蒻拿起金疮药,隔在几案上,“王爷,我知晓你见惯了大场面,或许不在乎这点伤,可为避免伤口感受,药还是需要要及时更换,最好四个时辰一次,你若是不方便……” 哪怕两人达成了口头协议,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跑到一个男子家中,尤其对方还是当朝宣王爷,总归不太合适。 靖云蒻干脆转了话题:“王爷,我可否向你借两样东西?” “哪两样?” 北逸轩侧眸,略带狐疑的看她。 至于靖云蒻要借的东西,一样,是北逸轩的贴身侍卫,弄墨。 另一样,是宣王府的腰牌。 北逸轩隐隐猜到她的用意,并未多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靖云蒻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展开,一时不免兴奋过了头,一掌拍向了他后肩,“痛快!王爷,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爽快的人合作!” 北逸轩:“……” 回宰相府的途中,靖云蒻一路上,悔恨得肠子都差点打结。 幸好是北逸轩身子骨不弱,更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个性,否则,换个身子单薄的过来,还不得被她一掌拍出个好歹? 换而言之,加上刺客一次,她今日已是第二次在北逸轩面前出糗。 难道是碍于,北逸轩是她未来相公的缘故,她才没分寸了点? 马车停下,靖云蒻迅速收了心思,掀开帘子,看向负责赶车的弄墨,“弄墨,我先进去,你且等一会儿再进来。” 若是霍春凤足够识趣,同意她将靖修贤带走,她不介意先消停点。 若是霍春凤不识趣…… 靖云蒻意味不明的勾唇,跳下马车。 进了宰相府大门,大堂内,霍春凤母子几人不知在谈论什么,笑声离多远都能听到,一瞥见她来,瞬间冷了脸,换上嘲讽的神情。 靖玉瑾趾高气昂的起身,满脸鄙夷,“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靖大小姐,你今日在钱庄,害得我们相府颜面尽失,竟还有脸回来?” “靖二小姐这种没脸没皮的都有脸待在这,我为何没脸?”靖云蒻毫不客气的反怼,充满不屑的一句,说完移开眸子,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靖云蒻红唇轻启,冷眼扫过霍春凤,“我今日是为了我父亲回来,没空跟你们闲谈,霍春凤,我要带我爹离开,将他接到宣王府,从今天起,他的病,不准你再插手。” 宣王府? 霍春凤眼珠子转了一圈,联想到下人午时汇报来的消息,瞳孔紧缩。 难不成这贱蹄子,当真傍上了宣王殿下? 不!怎么可能! 连墨厉宸都看不上她,真以为换个模子,就能博得宣王的青睐? 霍春凤冷笑,掌心重重拍向红木桌面,起身几步上前,“身为宰相府千金,还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如今你爹爹病重,无法管教你,宰相府由我掌家,你可怪不得我,要教训不懂事的晚辈!” 话末,霍春凤扬起手,意图显而易见。 靖云蒻眯了眯眼,尚且不等她出手,一道身影风一般的袭来。 弄墨挡在靖云蒻身前,及时拦下了那记巴掌,再狠狠甩开,“在未来宣王妃面前动手动脚,靖夫人好大威风!” 漂亮! 靖云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霍春凤不识抬举,非要惹事,她还跟她磨叽什么。 靖云蒻抬了抬下颌,“霍春凤,我身边这位,是宣王殿下的贴身侍卫,王爷特意安排他过来,随我回宰相府,替我撑腰,动手前,奉劝你最好掂量清楚,我是不是你能打得起的人。” “放肆!宰相府是我在掌家,你一个小丫头,我还管不动你?” 霍春凤狠狠咬牙,瞪着她,“大街上随便去拉个男人,冒充宣王侍卫,你以为我会信?你若是不想我在众目睽睽下打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第8章 搜寻药材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靖云蒻仅剩的耐心,被消磨了个干净,她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眸中寒意却更甚,“这么说,霍春凤,你是打算跟我作对到底了?” “你个小贱蹄子,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叫嚣!” 霍春凤岂能容忍,往日在她欺压下,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的靖云蒻,如今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下子气得嘴皮子都跟着抖了起来,她忍无可忍,紧攥着绣帕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偏偏这一回,霍春凤完全来不及出手,弄墨眼神变了变。 快准狠的,一脚利落踹过去。 见状,靖云蒻心头暗爽了下,取下袖中腰牌,步步紧逼着上前,“霍春凤,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腰牌上,清晰刻印着宣王府的独有印章。 靖云蒻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妄为到,伪造宣王府的腰牌。 霍春凤眼瞳又是一阵剧烈收缩,即将破口而出的怒骂,狠狠噎在喉间。 这贱蹄子,竟真抱上了宣王殿下的大腿! “可看清楚了?” 靖云蒻好整以暇欣赏着,霍春凤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别提有多畅快。 往往对付恶人,最好的办法,是以暴制暴。 “清楚了……” 霍春凤再恨,也没胆子再耍横,尤其弄墨一脚踹下来,她腹部阵阵作痛,颤颤巍巍的半爬起身。 霍春凤匍匐着双腿,抓住了她袖口,声声含泪的哭诉恳求着:“云蒻,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但你爹病重是事实,我如今管着整个宰相府,我所作所为,统统是为了相府上下考虑,不得不慎重啊!” 一旁的靖玉瑾见局势不对,咬紧了牙关,跟着跪下来,楚楚可怜的抽噎着:“娘说得没错,姐姐你从不过问这些,当然理解不了娘的辛苦,殊不知,娘为你,为整个相府,成日劳累成什么样了。” “况且……” 靖玉瑾咬唇,回忆着记忆中,仅有一面之缘,匆匆一瞥的俊颜,话里难掩妒意:“儿女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对方是宣王殿下,姐姐,你如何能擅自……” “你在教我做事?” 靖云蒻不耐阻断,嗓音如同寒冰利刃,锥心刺骨。 靖玉瑾一听,差点将唇咬出血,“不敢!” 她是不甘心。 她费尽心思,抢了本该属于靖云蒻的未来夫婿,未曾想,靖云蒻转头傍上了北逸轩,墨厉宸是不差,跟北逸轩相比较,却相差甚远。 这废物她凭什么? 靖云蒻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怀着何种心思,懒得再看几人演戏,她冷漠的撇开视线,重新落于霍春凤身上。 “我要将我爹接回宣王府,你可有意见?” “这……” 霍春凤恍然想起这一茬,面露迟疑。 “说话!” 弄墨厉声吼着,气势极其能唬人。 霍春凤生怕他再一脚踹过来,抖了抖身子,忙颤声开腔:“宣王府上的大夫,定然比我们相府的大夫,医术高明,我怎会有意见?” “最好不过。” 靖云蒻冷哼,不受她的表象蒙蔽,话里话外,威胁意味十足:“若我在京都,听到有人私下议论此事,胡言乱语……” “我一定打烂他们的嘴!” 霍春凤连声保证,呼吸急促,只差没给她再磕上几个响头。 靖云蒻得了满意的回答,总算大发慈悲的,不再恶意刁难。 喊上弄墨一同,带靖修贤回宣王府。 她一走,堂内一改跪了满地人的景象,嚣张的气焰直线攀升。 霍春凤撑着身子起身,一把摔了桌上茶盏,“这个贱蹄子,真以为得了北逸轩的拥护,她就能山鸡变凤凰了?还不是个小贱人!” 霍春凤破口大骂着,全无掌家主母的风范。 靖玉瑾上前一步,替她顺着脊背,“娘,靖云蒻这自己走了也便罢了,还将爹一同带走,谁知道她究竟打着什么鬼主意?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靖云蒻,俨然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遑论她还有了北逸轩给她撑腰。 思及至此,靖玉瑾一万个气不顺。 她甚至不禁怀疑起,靖云蒻先前的种种,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娘,靖云蒻今日敢在我们面前耍威风,来日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骑到我们头上来。” 靖玉瑾咬唇,眼珠子转了一圈,“娘,依我看,我们不如……” 再来一次暗招,弄死靖云蒻,一了百了。 “不行!” 霍春凤冷言一句,怒其不争的瞪她,“你还真是愚蠢!” “你为何不想想,凭那贱蹄子和我们的关系,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宣王头一个怀疑的,只会是我们,到时候,我们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靖玉瑾深知是自己一时失了言,咬住下唇,不敢再多嘴。 霍春凤恼火归恼火,所思所想却异常清晰。 无论如何,靖云蒻成了未来的宣王妃,是不争的事实。 既已成为事实,他们倒不如顺势而为,借着这一层关系,好好巴结着靖云蒻,讨好宣王,将来他们的好日子,只多不少。 任凭他们如何痴心妄想,靖云蒻一概不知。 她眼下最为担忧的,是靖修贤的身体,他状态一日比一日差,她特意将靖修贤接来宣王府,其目的,便是为亲手给他疗伤,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再回宣王府,靖云蒻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向北逸轩借药。 熟料,北逸轩前脚被一道圣旨请进宫,人压根不在府上。 “王府就有药堂,姑娘若有用药需求,王爷应当不会介意。”一旁的婆子见她为难,主动开口,她年事已高,在王府颇具一定的话语权。 午时那会儿,靖云蒻为他们王爷上药的一幕,她同样尽收入眼。 只是一些药材,王爷必然不会介意。 靖云蒻本就心急,一听这话,顿时感激不已,“多谢。” “姑娘请随我来。” 婆子笑笑,转过身,在前头带路。 行至药堂,等靖云蒻将所需药材,一一报出时。 掌管药堂的下人们,纷纷变了脸色。 靖云蒻所要的这些,无一例外,皆是极为稀有,价格颇高的名贵药材。 第9章 绿帽子 莫说他们了,一旁的婆子,同样犯了难。 价格贵倒还是其次,主要是稀有。 连他们王爷,也不曾用过几次,哪怕这个女子的身份,再如何特殊,未经王爷允许,他们也没胆子,擅自为靖云蒻拿药。 靖云蒻见他们神色隐有为难,眉心动了动,“是药有什么问题?” “这……” 婆子迟疑不定着,不经意一瞥,忽而望见什么,宛若见到救星,忙提步上前。 上了年岁的老者,乃是府中管家。 北逸轩幼时,他便被当朝皇帝,从宫中安排至北逸轩身边,负责北逸轩的大小事宜,是偌大宣王府中,北逸轩最为信任,亦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位下人。 只是,碍于药材太过特殊,一时间,连管家也无法抉择。 管家温和笑笑,恭谨开口:“不知靖姑娘,可否稍作等待?待我将此事禀明王爷,王爷若应允了,姑娘尽管取用。” 事已至此,靖云蒻岂能看不明白,她所缺一不可的几味药材,只怕同样是王府的稀缺药材,怪不得,他们会觉得为难。 况且,她虽与北逸轩达成协议,即将结为夫妻,实际上关系并不算亲近。 他们有顾虑,实属正常。 靖云蒻按耐住焦急情绪,盈盈一笑,“有劳管家代为通传。” “靖姑娘客气,应当的。” 管家客套寒暄,再望向靖云蒻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赞赏。 识大体又聪明,难怪一向抗拒婚事的北逸轩,会偏偏选中了她。 果真不是一般的姑娘。 朝堂之上。 听完墨厉宸一番刻意挑拨言论的当朝皇帝,可谓龙颜大怒。 “胡闹!他这是要将朕活活气死!” 北辰祁怒吼着,骤然拍下来的一掌,几乎要将身前的龙案生生震碎。 想他膝下五子,唯有北逸轩,从不让他省心,分明早已到了婚配之龄,却无意儿女私情,近几年来,他为此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 在此期间,为北逸轩介绍的女子,从京都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再到异朝公主,偏北逸轩不识抬举,没一个瞧得上眼的。 为此不知公然忤逆,抗旨过多少次。 难得有一日,从他人口中听到,北逸轩要娶妻的消息,不曾想,那人竟还是貌若无盐,臭名昭著的宰相府的千金,靖云蒻! 靖云蒻的名声,京都怕是没几个人没听说过。 北逸轩岂止是胡闹,他是在折损皇家的颜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守卫急急通传:“启禀皇上,宣王已到,正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北辰祁一挥龙袍,怒意更甚。 他倒要好好问问北逸轩,究竟是如何想的,难不成脑子被驴踢了? 侍卫前去通传,片刻过去,北逸轩目不斜视的行至大殿,率先行了跪拜之礼,“儿臣拜见父皇,不知父皇匆忙召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你还有脸问朕!” 北辰祁险些气吐血,霍然起身,扬声呵斥道:“朕不管你怎么想的,朕命令你,立马将那靖云蒻休弃,皇家名声,容不得这样一个品行败坏,作风不端的女子玷污!” 靖云蒻? 北逸轩暗自惊诧,猝然掀眸的一瞬,一侧墨厉宸的身影,同时映入他眼中。 睿智如北逸轩,稍一联想,他立刻明白。 原来父皇,急急宣召他入宫的缘由,竟是出现在他身上。 北逸轩眸光幽沉几分,似笑非笑睇过去一眼,“摄政王当真是颇有闲情雅致,今日在横华钱庄,落荒而逃的一幕,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听他提起钱庄一事,墨厉宸的脸色,几乎不受控制的黑了下来。 若非靖云蒻做得太过,又有北逸轩横插一脚,他也不会…… 不过,小人他既然做了,定是要做到底。 “宣王殿下见谅,臣特意进宫一趟,向皇上禀明此事,其目的,是以免皇上深受蒙蔽,还望宣王殿下,莫要见怪。”墨厉宸起身,言语真挚,姿态亦是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毋庸置疑,又是在北辰祁心头上,新添了一把火。 北辰祁胸口剧烈起伏,连瞳孔都跟着瞪圆,眼底燃烧着滔天怒火,“宣王,你真是好大胆子,朕在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还是你如今,本事大了,朕管不住你了?” “儿臣不敢。” 北逸轩与北辰祁对峙多年,早已将皇上的个性,摸了个透彻。 况且,事关靖云蒻,并非仅有他一人。 在这种紧要关头上,与皇上起争执,是蠢人会做的事。 一句话,致使北辰祁气息稍缓。 北逸轩再行一拜,神色寡淡,不卑不亢道:“儿臣知错,不该未经父皇准许,擅作决定,给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见缝插针的机会,的确是儿臣疏忽,只是……父皇应当清楚儿臣的性子,儿臣所做承诺,一向没有收回的道理,” 好一个没有收回的道理! 北辰祁又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朕算彻底看明白了,你是成心的,想让朕不痛快!” 北逸轩眉头微挑,面不改色道:“父皇一直盼着儿臣娶妻,儿臣好不容易动了念头,有了心仪女子,难道不是件好事?” “何况……” 微妙的停顿瞬息,北逸轩缓声补充:“儿臣情难自制,已私自要了靖云蒻的身子,靖云蒻终归是宰相府的千金,是嫡长女,不给一个名分,万一传出去,恐怕只会更加折损皇家颜面。” 大概是未曾料到,北逸轩执意娶妻的背后,隐藏着这么一桩秘辛。 北逸轩此话一出,殿内,久久无人回应。 直至,一声怒吼,带着足以掀破整座大殿的震撼力响起。 “滚!马上给朕滚!” “儿臣告退。” 北逸轩自若依旧,余光似无意中掠过墨厉宸发绿的神情,心情不由得大好。 他一走,皇上还被气成了那样,墨厉宸自然在大殿留不住。 非但如此,他怒意不仅没有削减,还愈发浓烈。 按照北逸轩话里的意思,他与靖云蒻,显然是相识已久。 还早有了夫妻之实。 换而言之,根本就是他墨厉宸一人,被蒙在鼓里,戴了一顶大绿帽子! 第10章 救人 墨厉宸铁青着脸,联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可疑。 这分明是北逸轩与靖云蒻,联手坑害于他! 墨厉宸心底的暴戾因子,蔓延至了五脏六腑,他忍无可忍,快步追出去,“宣王殿下,你在大殿上所说可是真的?你与那靖云蒻……”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墨厉宸藏在锦袖下的手悄然攥紧,咬牙切齿:“我与靖云蒻,那时还有婚约在,王爷却做出此等小人行径,难道王爷不怕被传出去,玷污了王爷名声?” “玷污?”北逸轩呢喃着重复一声,好笑道:“若本王记得没错,你私下里,与宰相府二小姐靖玉瑾,来往甚密。” 言外之意,他和靖云蒻之间的事,做得不光彩。 他墨厉宸,同样未必光明磊落。 墨厉宸不傻,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他的确钟情于靖玉瑾,可那并不代表,靖云蒻能如此。 女子怎能与男子,相提并论? 北逸轩没等到回应,眉梢轻挑,唇边挑起一抹弧度极淡的笑意,故意询问:“还是说,摄政王认为,本王与靖云蒻有了夫妻之实,是在羞辱你,所以专门追上来警告本王?” 北逸轩与墨厉宸两人不和睦,京都人尽皆知。 但向来是明争暗斗,明目张胆的撕破脸,还从未有过。 北逸轩终归是当朝宣王殿下,墨厉宸再放肆,终究有所顾虑。 可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盖在他头上…… 墨厉宸竭力隐忍,到底咽不下这口气,“想必宣王殿下,定是受了靖云蒻的勾引,才会做出这种事,此女子放浪形骸,胆大包天,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一定找机会,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你大可以试试。” 北逸轩冷幽的目光掠向他的脸,撂下最后一句,径直走人,比起跟墨厉宸纠缠,他还是更为好奇,靖云蒻在宰相府的处境。 只可惜,北逸轩显然没机会亲眼见识。 行至宫门外,管家同时赶到。 “王爷。” 恭敬福了福身,管家上前,三言两语,将药堂一事悉数告知。 北逸轩一字不差听完,不悦沉下脸,“福伯,本王自幼是你看着长大,他们不懂事,你也不知识趣?区区几味药材罢了,犯得着兴师动众的跑一趟,询问本王的意见?” 让靖云蒻等久了,兴许还会给他,扣上一顶抠门的帽子。 管家:“……” 北逸轩不再多言,命车夫快马扬鞭,火速回了宣王府。 药堂内,靖云蒻的确等得有些不耐。 奈何转念一想,她所缺少的几味药材,若是在宣王府都难以求得,恐怕到了外面,只会更加难求,无论北逸轩答不答应,她总要尽力一试。 大不了,她再与北逸轩做笔买卖。 “靖姑娘。” 沉稳动听的男音,适时响在后头,北逸轩提步向她走近,语气温润:“府上的下人不懂事,怠慢了你,靖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自己取,有任何需要的,皆可告知本王。” 靖云蒻眼前一亮,这么痛快? 不过,既然北逸轩愿意给,她又恰好需要,没有她不收的道理。 靖云蒻不跟他客套,“王爷放心,我明白药材珍贵稀少,不会白用你的药,王爷若愿意,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 不再耽搁,靖云蒻取了药,亲手熬制。 北逸轩凝视着她来回奔走的身影,神色若有所思。 靖云蒻难不成,是打算自己救治靖修贤? 若当真如此,看来靖云蒻的医术,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明几分。 靖修贤的病,先前京都中传过不少风言风语,病得突然不说,且一病不醒,仿佛是彻底沉睡过去一般,偏又是有气息的。 靖云蒻仅用几味药,就想将人医好? 北逸轩半信半疑,他的疑惑没等多久,靖云蒻很快给出他一个答案。 药熬制好,靖云蒻亲手喂给靖修贤服下,短短一个时辰过去,靖修贤额颈处起了层层虚汗,面色亦由最初的苍白,逐渐转为红润。 北逸轩轻眯起眸子,眼神愈发深不可测。 靖云蒻没错过藏于他眼底的探究之色,眼皮子重重一跳,主动开口:“先前我爹病得突然,掌家权又落到了霍春凤手中,府中上下的人,全部听霍春凤差遣,她为人自私自利,处处怠慢我爹的病,否则,也不会耽误到今天。” 非但如此,她严重怀疑靖修贤的病,或许和霍春凤有关。 靖云蒻抿唇,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北逸轩打量她略显严肃的小脸,扯出一抹笑,“宰相大人,本王会安排人手照顾,不知靖姑娘接下来,可愿随本王去一个地方?” “什么?” 靖云蒻没太明白。 北逸轩显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吩咐弄墨备上一辆马车,即刻动身,前往距离王府,足有十几里地的郊外山庄。 行过弯弯绕绕的石子路,是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 隐在山庄中,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弄墨先一步下了马车,推开门,进了里屋,一个躺在软塌上,容颜憔悴,似是患了重病的年轻女子,随之映入眼帘。 “王爷这是?” 靖云蒻再三眨了眨眼,心底困惑更重,还特意在这偏僻山庄中,买了一座院子,这女子,该不会是北逸轩相好的吧? 想归想,多事一向不符合靖云蒻的作风。 她心念忽动,“王爷带我来此,是想让我替你救治这位女子?” “正是。” 北逸轩眼里泛起笑,为她的聪明折服,索性不再有隐瞒,“在药堂,靖姑娘亲口允诺本王,可要求你为本王做一件事,本王的要求,是希望靖姑娘,想办法让这位女子醒来。” 话音落下,靖云蒻忍不住咂舌。 她的承诺之重,北逸轩却是将它,用在这位女子身。 此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北逸轩像是有顾虑,顿了顿,缓声补充:“若靖姑娘为难……” “王爷多虑了,没什么好为难的。”靖云蒻收回思绪,脑海中闪过北逸轩救她那晚,转而神色恢复,抢先打断他的话。 第11章 晚了 任凭女子与北逸轩的真实关系如何,均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谁让她确实向北逸轩承诺了,早些完成了,岂不是更好? 见她答应得干脆,北逸轩无形中松了口气,眼神示意弄墨,去附近的酒楼打包上一些饭菜来,留着待会儿犒劳靖云蒻。 靖云蒻心无旁骛的上前,坐到软塌边,轻轻握起女子的细腕。 她指腹摸到女子的穴位,替她把脉。 片刻后,靖云蒻娇软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愈发凝重。 “怎么了?” 北逸轩蹙眉,抬步上前一步,难道连靖云蒻,也束手无策? 靖云蒻没回应,只唇角抿得更紧。 她拂袖起身,“她中毒了?” 虽是疑问,靖云蒻话里要表达的,却是完全笃定的意思。 北逸轩颔首,“果然瞒不过你的眼。” 北逸轩长袖轻拢,在一侧落座,淡声道:“她眼下这副摸样,确实是中毒所致,只不过,具体是中了什么毒,一时还无法判定,本王先前请过来的几位大夫,均查不出缘由。” “……”没一个查出来的? 靖云蒻若有所思,看来行医救人,或许会是个不错的行当。 靖云蒻干咳两声,“实不相瞒,一时半会儿的,连我也无法确定。” 一番把脉,其实她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奈何,她到底不是京都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又是堂堂京都的宣王爷,能耐还不小,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暴露了什么,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此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寻常。 靖云蒻谨慎斟酌着,慢悠悠出声:“王爷可否多给我留些时日?我观女子的脉象,虽受阻碍,但脉象经络还算是清晰,且中毒时日不短,仍有气息,并非没有解毒的法子,除此之外……” 靖云蒻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若王爷方便,我想王爷为我多准备几套,各大家所撰写的医术古籍,兴许能对女子的病,有所帮助。” 在现代,靖云蒻所学的,便是中西医相结合。 她一直对中医兴致颇高,尤其是古人的文化智慧。 可惜,朝代更迭,足有几千年的历史,传到她手中之际,不少古籍早已破损的差不多了,哪怕她如今身处的京都,跟现代没任何联系,归根究底,人体构造都是一样的。 或许来此异世一趟,还能让她,有些意外收获。 见北逸轩神色有所变化,靖云蒻生怕他不答应,皱了皱鼻子,低声试探:“这要求对王爷,应当不是一件难事吧?” 若是难事,岂不相当于,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北逸轩料中她的心思,笑着道:“放心,待弄墨回来,本王便安排他,替你到各处寻找你要的典籍,若有机会,本王还可带你到宫中去寻。” 皇宫! 靖云蒻美眸似有流光星辰闪烁,灼灼发光,“此话当真?” “当真。” 北逸轩直视着那双眸子,恍惚中,似与记忆深处的一双眼缓慢重叠。 他屈指按了按眉心,“靖姑娘,你……” “话说回来,王爷,”靖云蒻压根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拍了拍手,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弄墨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他人去哪了?” “靖姑娘,属下在这。” 经过一整天的观察,弄墨最初对于她的偏见,已然消散了不少。 况且,北逸轩心意已决,他纵使仍有不满,也无可奈何。 弄墨掂了掂手中的食盒,掀开了帘子走进,“王爷体恤姑娘奔波劳累的辛苦,特意让属下,到酒楼打包了饭菜,路途偏僻,附近仅有一家还算像样的酒楼,望姑娘不嫌弃。” “我岂会嫌弃?” 她正饿着呢好嘛。 靖云蒻心满意足的打开食盒,不忘用眼神暗示北逸轩,别忘了答应她的。 后者无奈,示意弄墨凑近了,不知附耳叮嘱了几句什么。 弄墨怪异的视线,不时打量靖云蒻一眼。 医术典籍? 弄墨对靖云蒻的偏见是消了,不代表没有怀疑,说到底,他仍是北逸轩的贴身侍卫,理所应当的,处处都要为北逸轩考虑,“王爷,属下还是觉得,这靖姑娘古怪得紧,你确定要让她救人?” “多嘴。” 北逸轩清冷开口,不算凌厉的两字,登时让弄墨老实了。 王爷的决定,他无法干涉。 但愿这位靖云蒻,莫要和他最初猜测的一样,所做一切,全是另有目的,是故意接近王爷,否则,他定然饶不了她。 主仆二人具体说了什么,靖云蒻识趣的没多问。 反正典籍一事,她相信只要北逸轩,足够在乎软塌上的女子,定会让弄墨,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她想要的医术典籍。 填饱了肚子,早已日暮西垂。 北逸轩掀眸望一眼窗外,又再度落回她身上,“时辰不早了,今夜便在此留宿,院中还有两间偏房,恰好你与本王,一人一间。” “没问题。” 靖云蒻自是没什么意见,为治病救人,她去过太多地方。 对住处,她并不挑剔。 靖云蒻打了个哈欠,往偏房走去。 突兀的,一声声狼嚎响起,此起彼伏。 北逸轩身形轻怔,余光留意不远处的身影,似定在了原地一般,他眸中泛起了丝丝笑意,“靖姑娘,本王先前忘了告诉你,在这山庄上头,是一座深山,经常会有狼群在夜晚出没。” “你孤身一人,若是害怕……”北逸轩勾唇,“本王倒有一个好主意。” 她怕什么?她兴奋还差不多! 靖云蒻转身,眸中燃起火光,“王爷的意思,是这上面有一座深山?” 即有深山,稀奇的奇珍异草,必定不少,往日罕见的名贵药材,同样生长在深山之中,既然如今,深山就在上头,她怎能不去亲眼瞧瞧? 北逸轩沉默,将她眼低的那些个兴奋劲,看了个真真切切,深感头痛。 “时辰已晚,你纵使好奇,至少也得明日……” “等明日就晚了!”靖云蒻打断他,夜晚往往是最容易发现,稀奇古怪的药材的。 第12章 你有没有受伤 靖云蒻倒也理解他的顾虑,只是,两人所思所想,明显不在同一层面,靖云蒻耸着肩膀,笑眯眯的看他一眼,神色无畏,“王爷无需担心,我此番上山,不是为了贪玩,是去寻药,当然,跟王爷要求我救的那名女子无关,王爷大可安生歇息,我去去就回。” 话虽如此,明知山上有一群狼群,她又是一个女子,北逸轩怎么可能放心?万一出了事,他亦没法交代。 北逸轩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慎重开口:“不行!山上不止有狼群,还有不少蛇虫隐在暗处,你独自一人过去,本王难以安心,万一遇到危险,你该如何从山上下来?性命最重,切不可胡来,除非,你答应本王同你一起。” “你?” 靖云蒻狐疑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明显不信任。 她只怕到时候,北逸轩反倒成了她的累赘。 “……”这是嫌弃他跟过去碍事? 北逸轩眼角一抽,尚且来不及说什么,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靖云蒻拍着他的肩,尽可能委婉道:“王爷,实不相瞒,你过去帮不上我任何忙,反倒会给我添乱,影响我的判断,所以你还是留下最好……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奠定在寻找我母亲遗物的基础上的,在找到东西前,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话落,靖云蒻潇洒转身。 她先回到偏房,不知在捣鼓什么,随手背起了一只背篓。 另一侧的偏房中,北逸轩暗夜般深邃的眼眸,无声注视着女子远去的一幕,额角又在隐隐跳动,须臾,他似是无可奈何般,轻叹一口气,隐去周身气息,暗中跟上。 天色漆黑,再往前走,深山上生长的茂密枝叶,将月光遮挡了个严严实实,靖云蒻抿唇,不得不点燃了烛光,用于照明。 夜色中,一抹微弱却不同寻常的光亮,足以惊动山上的任何生物。 悄无声息穿梭于枝叶中的北逸轩,眼睁睁看着,距离靖云蒻脚边不远的草堆中,窜出了几条蛇,紧跟着靖云蒻的脚步。 靖云蒻仿佛一无所察,抬手护着烛光,面不改色的前行。 任由被动静以及光亮吸引过来的蛇虫,越来越多。 全部,聚集到了她身边。 这女子,当真是胆子不小! 北逸轩虽欣赏她的勇劲,眼下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揪过来绑起才好,隐忍着,他眉心深蹙,随意揪下一把树叶,作势出手。 突然,视线中的女子蹲下身子,不知在地上撒上什么东西。 北逸轩亲眼所见,蛇群一下子犹如打了退堂鼓,齐齐撤开。 因此,靖云蒻所为,并非是没有觉察,蛇群的存在,在向她不断靠近,而是特意引蛇出洞,好方便将它们一网打尽? 北逸轩容神惊骇,待靖云蒻离开,他方从树枝上落地,途经靖云蒻走过的地方,他指腹轻擦过被靖云蒻撒在地上的药粉,鼻尖轻嗅。 是用硫磺草磨成的药粉。 至于混合之物,北逸轩暂时还分辨不出。 但威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驱走蛇群,绝对不容小觑。 北逸轩掏出白色帕子,擦掉药粉,眼神变了又变。 靖云蒻…… 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 一个人,难道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亦或者,现在的靖云蒻,根本不是从前的靖云蒻? 北逸轩没空过多深思,前方还有狼群,他倒是相当好奇,靖云蒻接下来,又会给他带来,何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出北逸轩所料,靖云蒻胆敢孤身一人,来这种鬼地方,必然是做了周全准备,北逸轩眼睁睁看着,靖云蒻拾起一片落叶后,掐着喉咙变化了她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狼嚎。 跟真正的狼嚎,足有八九分相似。 狼群误以为是同类,果不其然,全部消停了下来。 北逸轩:“……” 难怪靖云蒻,担心他跟过来,会给她添乱,当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或许,他真该听一听弄墨的提议,好好查一查女子的身份。 北逸轩一双妖冶凤眸,比这暗夜还要深沉,明知狼群和蛇虫,均已被驱散,前方已无危险,他身影仍未离去,紧随着靖云蒻的脚步。 靖云蒻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寻药,而深山中,越靠近边缘,越能发现不少稀奇宝贝,她矮下身子,借着烛光仔细搜寻。 一路前行,采下了不少药物。 蓦地,她不知看到了什么,脚下猛的顿住。 这不是…… 靖云蒻脑海中,灵光一晃而过,醉夜兰? 相传,醉夜兰生长在深山,且只在深夜绽放,许多疾病,若将醉夜兰捣碎了,用于救治,皆可达到事半功倍的疗效。 往日,她只在古书记载中见到过,没想到,竟真的有幸亲眼一见! 靖云蒻快步上前,迫不及待的将其摘下。 奈何,好物不可多得。 靖云蒻背着背篓,费心寻了大半个时辰,仅仅找到了两株。 不过,两株倒也足够了。 靖云蒻不贪心,打量着醉夜兰的根茎,爱不释手的把玩,忍不住轻哼着:“若让老头得知,我竟在这种地方,发现了醉夜兰,他只怕要羡慕死。” 老头? 北逸轩挑眉,难不成,是教会靖云蒻医术之人? 他不动声色的,与靖云蒻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下决定。 又多了一个可查之人。 靖云蒻一无所察,若被她知晓,北逸轩动了要查她口中,所谓“老头”的念头,怕是要笑上几天几夜,才能堪堪缓过来。 两人压根不属于同一个地方的,北逸轩想查,只怕翻遍整个京都。 也查不到丝毫,跟老头有关的事。 找不到醉夜兰,靖云蒻更换目标,采摘了许多其它药草。 不知不觉间,她离开已有近两个时辰。 许久未曾活动,靖云蒻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小心翼翼的,护着最后的半根蜡烛,往下山方向走,一阵风吹拂而过,靖云蒻脚下一绊,烛光随之熄灭。 当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嫌塞牙! 靖云蒻无声暗骂,摸索着衣襟里的东西,她脚下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失重感袭来,待靖云蒻捂着发痛的后脑勺回神,她人已然跌进了深坑。 烛光亮起,靖云蒻吓得花容失色。 “谁!” “还知道害怕?”北逸轩戏谑的音色由远及近的传来,方才的一幕发生的突然,他反应再快,仍只有眼睁睁的,亲眼见靖云蒻跳坑的份。 北逸轩叹息着,从深坑边跳下,他举着烛光缓步靠近,眉眼似一汪清泉,融着化不开的温柔之色,“让我看看,可有哪里伤到?” 第13章 防狼 不长的距离,北逸轩长腿仅迈开几步,已经到了她身侧,隔着两层薄纱轻握住她手腕,一举一动,皆是温柔到了极致。 莫名的,靖云蒻有些脸热。 “本王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北逸轩俊眉深蹙,终于留意到她捂住额头的手,以及不太稳定的站姿,分明是担忧更多,话到嘴边,却忍不住先轻嗤一声:“先前不是一个人嘴硬得很?若没有本王在,你如何还能上得来?” 瞧不起谁呢! 靖云蒻喉间哽着一口气,所有柔情蜜意,顷刻间粉碎成渣,她眼底染上几分怒意,想也不想的辩驳:“王爷未免太自作多情,我不过是不小心,跌进这坑里,今日没有王爷,我一个人照样上得来!” “是么?” 北逸轩别有深意的目光,自她鞋面上一晃而过,不怒反笑。 “如此,倒的确是本王多事,你……” “北逸轩!” 感受着男子说话间,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真放松了下来,靖云蒻心头一急,生怕他转身离开,留她一人在此,赶忙反拽住他衣袖。 并非她非要依赖北逸轩,而是她崴了脚,行动多有不便。 此外,深山乌漆嘛黑的。 手中的半截火烛,早不知被丢到了哪里,即便她艰难爬了上去,也下不了山。 北逸轩抛下她,她连个能照明的地方都没有。 俗话说,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靖云蒻自认不比男子差到哪去,暂且不跟他一般见识,“王爷,是我失算,没料到山中除了狼群蛇虫,竟还有猎户在此挖的深坑,是我考虑不周,更不该贸然冲撞王爷,况且……” 灵机一动,靖云蒻扬起眉梢,笑容宛若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王爷要是救了我,难道不该感到荣幸吗?” “荣幸?” 北逸轩喃喃着,脸上的神色,似是觉得她说的话极其荒唐。 靖云蒻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她长睫轻颤着,直视着男子仿若深潭般的幽邃双瞳,脸上的表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相信王爷,一定听过一个词,英雄救美,恰好,我又是美人,是我给了王爷一个当英雄的机会,这自然是王爷的荣幸。” 千算万算,没算到英雄救美一词,还能如此解释的北逸轩:“……” 美人,不可否认,确实是美人。 北逸轩眸底潋滟着波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愈浓,“既然是我的荣幸,那以身相许几个字,靖姑娘可曾听过?” 北逸轩上前,漆黑双瞳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充满戏谑意味。 靖云蒻心头猛烈一跳,她这是……被反调戏了? 靖云蒻不甘认输,美眸瞪过去,“王爷,你到底带不带我上去?” 北逸轩失笑,罢了,他争不过她。 将烛火换了只手握着,北逸轩迎着她不明觉厉的视线,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箍住女子的细腰,不容置喙的开口:“抱紧本王。” 抱紧他? 靖云蒻人还在懵着,忽觉一阵劲风掠过。 在北逸轩抱起她腾空的瞬间,靖云蒻一颗心,登时窜到嗓子眼,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尖叫,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北逸轩的衣襟。 夜风不时拍打在两人脸上,北逸轩倒无所谓,担心会伤到靖云蒻,仅运用轻功飞了一小段路程,抱住她稳稳落地。 怀中的人身子太轻盈,北逸轩压根不敢用力。 靖云蒻则是缓了好一会儿适应了,尚且没过瘾,小脸不由丧丧的。 “怎么还停下来了?” 她又崴了脚,北逸轩不带着她,还指望着她一个人下山? 北逸轩缄默不言,抿唇,将火烛塞到她掌心。 旋即,又是在靖云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横抱起她。 靖云蒻整具身体再度腾空,然而,与适才的轻功飞行不同,她被北逸轩抱在怀中,入目是男子坚毅清瘦的下颌,轮廓分明的五官,精致俊逸。 靖云蒻一时忘记眨眼,沉迷于眼前的男色当中,难以自拔…… 好不容易下了山,再回到院子,后知后觉回忆起院中的软塌上,还躺着某位王爷的相好的靖云蒻,总算勉强回了神。 她轻挣了几下,想要下来。 偏偏,北逸轩禁锢在她腰间的力道,半点未曾因此放松。 他垂眸,似笑非笑的睨她。 “终于看够了?” 这人! 色迷心窍了一路的靖云蒻,哪能听不懂他是在暗示什么,咬牙暗恨,再转念一想,欣赏美丽的事物,本就是每个人的本能,无法代表什么。 反倒是北逸轩,分明发现了,还不拆穿她,实在不光明磊落。 靖云蒻轻哼着,用巧劲从他怀中跳下,她抬手调整了下背篓。 作势踮着脚,回到自己的屋子。 “你不想承认,本王不逼你,你一个人跛着脚是要去哪?”北逸轩见状,动作迅速的一把抓住她腕子,将她拽回身侧。 靖云蒻挣开,没好气的道:“王爷,你好歹看看什么时辰了,我不用休息的?” 不是不用,只是…… 北逸轩语塞,早知如此,他干脆从一开始告诉靖云蒻,院中只剩一间偏房。 “你今晚,跟我一起休息。” 半晌,北逸轩拽着她,强硬吐出一句,明摆着是不肯放她离开的意思。 靖云蒻目瞪口呆。 跟北逸轩一起休息? “王爷,你没发烧吧?”靖云蒻沉下脸,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抵触,“别忘了,我们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这又没外人在,更不需要演戏,我跟你同睡一个屋子,像什么话?” “你想什么呢?” 北逸轩深感头痛,若不是顾忌她行动不便,他何至于提出这种要求? 唇峰微动,北逸轩缓了缓语气:“你……” “王爷,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我不同意。”靖云蒻不带半分迟疑的拒绝,话末,目露警惕的瞥他一眼,重新背上背篓,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 满身防备的姿态,与适才在他怀中,满眼痴迷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北逸轩深眸注视靖云蒻一瘸一拐,渐行渐远的背影,险些被硬生生气笑。 这迫不及待离开的模样,防狼呢这是? 第14章 一路跟踪 靖云蒻着实是累极,顾不上清洗身子,躺回榻上便闭了眼。 另一侧偏房中的北逸轩,指腹摩擦着瓷白玉瓶,眸光晦涩不明。 归根究底,是他带靖云蒻到此处的,若非如此,她不会掉进深坑,甚至崴脚,更遑论,靖云蒻如今是他名义上的王妃,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堂堂宣王,若真要跟她一个女子计较,一旦传了出去,只怕是有失了风度。 北逸轩思及至此,不再迟疑,大步流星的走向对面的偏房。 敲门声响,靖云蒻极度不耐烦。 但弄墨被北逸轩安排,替她寻医书去了,整个院子除了她,和一个中了毒,无法动弹的女子,能动的唯有北逸轩一人。 靖云蒻掀开被褥,强撑着困意,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去开门。 完全不曾留意,门外的人,神情有多僵硬。 北逸轩将玉瓶往袖口藏了藏,语气不明:“你不是崴了脚么?” “是崴了脚啊……”靖云蒻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捂嘴打了个哈欠,身子斜倚着门框,漫不经心道:“崴脚罢了,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缓一会儿自然能好,我还能被区区一个崴脚,折腾得行动不便吗?” 北逸轩抿紧唇,只字不语。 只一惯冷酷的俊容上,犹如被阴云层层覆盖,别提有多难堪。 偏偏始作俑者,毫不自知,无意识凑近一步,还跟他嬉皮笑脸的,“何况,王爷你是不是忘了,我自己就会医术,别说脚崴了,哪怕废了,我也有法子,让它恢复如常,王爷你信不信?” “信。” 他岂敢不信? 北逸轩直直盯着她看了片刻,脸色沉了又沉,拂袖离开。 靖云蒻仍是满脸莫名。 合着北逸轩,大晚上不睡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问她崴脚一事? 身体的疲惫驱使着,靖云蒻纵使心存疑虑,仍未分神太久。 关了门,靖云蒻没心没肺的,重新躺回榻上,安然入睡。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 朦朦胧胧当中,熟悉的敲门声再度震响,扰得她难以入眠。 “靖姑娘?靖云蒻?” 大抵是许久未得到回应,门外的敲门声,逐渐由轻缓转为急促,男子低沉的语调,亦是由此多出了几分不耐意味:“是没醒还是在装睡?宰相府霍夫人,如今正带着你那便宜弟弟,侯在宣王府不肯离开,你若再不开门,本王不介意,亲自请你起床。” 怎么个亲自法? 一句疑问,自靖云蒻脑海中飘过。 下一刻,她猛的坐起身,她没听错吧,霍春凤与靖玉权? 好端端的,他们二人到宣王府做什么? 靖云蒻瞬间清醒,胡乱揉了一把脸,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他们二人为何跑到宣王府了?” 靖云蒻奇怪得紧,此外,有关于靖修贤的事,她尚且没来得及,找霍春凤算个清楚,她倒是够可以的,还有胆子主动找上门! 靖云蒻禁不住冷笑,没来得及梳理的一头乌发,颇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再往下,她一夜睡觉不老实,起得太急,衣衫凌乱了犹不自知。 北逸轩仅看了一眼,仓促别开视线。 北逸轩轻咳一声,接着道:“山庄多有不便,你想知他们过去,究竟要做什么,最好是尽快收拾好,随本王回去。” “王爷跟我一起?” 靖云蒻本意,是她独自回去,任凭霍春凤的目的是什么,先收拾老实了再说,让她长长记性,猝不及防中听到这一句,一时难免怔愣。 北逸轩却是不悦,轻蹙起眉,眸光落回至她白净的小脸上,“且不说宣王府,是本王的地方,昨日你在大街上,当众让本王娶你一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京都城中人尽皆知,本王作为你名义上的夫婿,还不能随你一同见他们?” 靖云蒻:“……” 靖云蒻自知理亏,不得已之下,只得匆匆咽下了满腹后话,讪讪一笑着轻轻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妥帖。 再出门,院外已停了一辆马车,负责赶车的弄墨怀中还背着个包袱。 靖云蒻眨眨眼,她要的医书,这么快就到了? 事实证明,她猜想果然无错,随着北逸轩的一记眼神暗示,弄墨下了马车,将包袱递给她,“靖姑娘,包袱内,是你要的各大家编写的医书,全是属下听从王爷的命令,去了不少书铺,连夜为你寻来的。” “多谢弄墨侍卫。” 靖云蒻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眸子里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不经意间,似有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咳,落入她耳中。 靖云蒻背着包袱,一跃上了马车。 车厢一侧,华服锦袍的男子闭目养神,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可如今,仅有他们三人。 那一声咳嗽,还能是从第四人口中发出? 靖云蒻识趣的没戳穿,并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身姿翩然的落座,她嗓音含笑:“王爷,多亏了有你,你尽管放心,有了这些医书在,我保证那位女子的毒,一定有法子可解。” 靖云蒻话里话外,尽是讨好意味。 出乎意料的,北逸轩连眼皮子都不曾动一下,只冷声开口:“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到王府,见了那位霍夫人,和你的便宜弟弟,该如何应付,别到最后,给本王惹了麻烦。” 话虽如此,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需要她多费心思? 靖云蒻心有不屑,并未将想法表露于脸上,笑容未改道:“王爷尽管放心,不会给你添乱,我有的是法子,好好应付他们。” 结合昨日,她带上弄墨,前往宰相府去接靖修贤的反应来看,其实不难猜到,霍春凤一大清早的,带上她自己的儿子,到王府拜访的目的。 只是,她们有脸来,她未必愿意,给她们留脸。 靖云蒻敛了思绪,翻开医书。 忽然的,想起一件被她无意中,抛到了脑后的事情来。 昨夜她离开之际,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北逸轩房中的烛光,分明是暗着的,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她掉进深坑的第一时间,及时出现在的? 莫不是,北逸轩一路都在偷偷跟踪她? 第15章 如意算盘 若非如此,实在难以解释,在她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北逸轩会及时出现。 靖云蒻心中装着事,手中的医书,大概是场合不太适合,亦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探究的目光,不时的落到北逸轩脸上。 灼热发光,令人想忽略都难。 北逸轩眉心隐蹙,昨夜不是还对他避如蛇蝎,一大早的又迷上了? “啪”的一声,靖云蒻合上手中医书,“王爷,你昨夜……啊……” 马车毫无征兆的,一个剧烈颠簸。 靖云蒻未说完的话,被迫咽了回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碍于惯性使然,整个人狠狠的,砸进了北逸轩的怀中。 一声闷哼响起,北逸轩将她护住。 北逸轩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终于舍得睁开,却尽是不快。 “怎么回事?” “前方有一块石头,属下一时没留意……” 弄墨满是自责的语调响起,同时将靖云蒻惊醒,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人还躺在北逸轩的怀中,被他护着,她连忙想要起身。 腰间一紧,再度被扣住。 方才,还能是北逸轩,下意识的举动,可眼下…… 靖云蒻惊骇的瞪圆了眼,惊慌失措着,“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后者神情自若,大概是见她,脸上的慌张实在太过明显,终于肯给她一记正眼,“别忘了,待会儿到了宣王府,你要面对的人是谁,你身为本王的王妃,若不先适应一会儿,万一到了他们面前,被看出端倪,你该如何解释?” 纵然如此,也用不着,这会儿便开始适应。 靖云蒻感到憋屈,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只好选择了闭口不言。 北逸轩敛了双目,若有所思。 昨夜在山上,他抱起靖云蒻时,隐隐感觉到她身量娇小,骨骼极其纤细。 今日坐下来,感觉更甚。 看来自从宰相大人靖修贤久病不醒后,那位后来掌家的霍夫人,可没少苛待靖云蒻。 宣王府中,被霍春凤强拽着来此的靖玉权,本就诸多不耐,尤其是在,他茶都用了好几盏,却仍旧迟迟未见靖云蒻的身影出现后,他这种不耐烦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作为霍春凤的儿子,亦是宰相府独子。 靖玉权自幼受宠,跟靖云蒻一对比,差距就愈发明显起来。 以往,都是旁人等他的份。 如今可倒好,换成了他去等靖云蒻! 靖玉权实在难以容忍,霍然起身,将霍春凤拉倒了一侧,“娘,你确定那靖云蒻,当真成了宣王妃?这么久都没来,她是不是仗着自己成了宣王妃,故意给我们下马威呢?” 从昨日,靖云蒻带人来闹事的态度来看,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霍春凤等了许久,亦是埋怨颇多,但比起不耐,她一大早带上靖玉权过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无论是不是真的,靖云蒻住进了宣王府,总归是事实。 宣王府的这方势力,她们绝不能错过。 霍春凤侧眸望了望,确定无人注意,她才敢压低声线,悄声安抚起靖玉权的情绪:“玉权,你难道忘记在来的路上,娘跟你说过什么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北逸轩既然肯为了靖云蒻破戒,距离他变心,也就不远了,放心,我们暂时先巴结着她,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等哪日靖云蒻失了宠,还不是只能,任由我们欺凌的份?” 霍春凤的如意算盘,敲得可谓是相当响亮。 若非抱着这个念头,昨日她也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靖云蒻。 靖玉权闻言,脸色稍稍缓和。 最好是如此。 若真要让他,一直在靖云蒻的面前,委屈求全,他怕是要活活气死。 母子二人悄悄嘀咕着,宣王府外,北逸轩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怀疑,没让守门的下人声张,一路拽着靖云蒻,从后门绕进。 两人手挽着手,双双出现。 “当真是好热闹啊!” 靖云蒻长叹一声,一想到跟北逸轩故作亲昵,能够在极大程度上的,刺激到霍春凤几人的情绪,她心底那份久违的不自在,随之消散不少。 甚至巴不得,跟北逸轩表现得更亲密一些。 靖云蒻柔若无骨的攀着北逸轩胸膛,语气没几分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本王妃昨夜睡得太迟,没能醒来,让你们久等了。” 至于因何,没能醒过来……答案不言而喻。 霍春凤神色扭曲了一瞬,一旁的靖玉权,忍耐力则是连她十分之一都没有。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靖云蒻的表现,有哪点像是在不好意思? 靖玉权黑着脸,厌恶不已,“靖云蒻,你少在这装模作样的!我母亲她是你的长辈,她一大早的过来宣王府,你非但没有马上见她,还故意慢怠,你就不怕传出去,再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 不孝? 靖云蒻美眸波光流转着,有关于靖玉权的记忆,悉数浮现在她脑海。 相比较霍春凤,与靖玉瑾的故作姿态。 靖玉权坏归坏,心眼却是要直来直往许多,一如此刻,靖云蒻还没生气呢,敏锐觉察到,身侧的男人,气息明显有变。 短短一瞬,北逸轩面上铺上一层寒霜,锋锐的墨眸陡然轻眯,音色异常凌厉:“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本王的王妃,连懒觉都睡不得?” “王爷误会了,玉权年纪尚小,不懂事,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霍春凤眼见情况不对,忙拽了一把靖玉权,赶在他冲动下,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前,强硬的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霍春凤泪眼婆娑着,一字一顿,姿态放得极低,“只是,云蒻她在外,名声再如何不好听,始终是我们宰相府的千金,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将她自己与王爷定了终身,连知会都不曾知会一声,事后还只将她父亲一人,接来了宣王府,种种做法,怎么能不令人感到心寒?” 霍春凤声泪俱下的说着,似是控制不住自己,身躯抖个不停。 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真会以为,是靖云蒻做了多过分的事。 第16章 是打王爷的脸 府中的几个婆子丫头,原本因亲眼所见,靖云蒻为北逸轩疗伤的一幕,对她颇有好感,此刻听到霍春凤情真意切的指控,不经意落向靖云蒻的目光中,都不由带了几分探究和打量。 靖云蒻余光留意到,眸中泛起清凌凌的寒意,愤怒难消。 这演技,若放到现代,不去混演艺圈,简直是埋没了人才! 只可惜,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从前,任由旁人牵着鼻子走的靖云蒻。 旁人如何看她,她更是毫不在意。 反倒是霍春凤……如此爱演,她不介意,好好陪他们演个够。 “霍姨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想法即出,靖云蒻必定会说到做到。 靖云蒻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从男子臂弯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抬步上前,浓密的长睫颤个不停,“爹爹久病不醒,府中的掌家权,紧接着落到了你手上,连为爹爹治病的大夫,也是姨娘你负责请来的,而我将爹爹接入宣王府,说白了,是想不通,分明最初大夫,只说爹爹是感染了风寒,怎么会越治越严重?” 靖云蒻稍稍蹲下身子,双臂扶住了她,一改最初目中无人的姿态。 宛若真真正正的,高门贵女。 再加上,她容貌生得美,哪怕未曾落泪,只听她茫然无措的口吻,已然足够无辜。 霍春凤心底“咯噔”一下,显然不曾料到,靖云蒻会是如此反应。 好戏尚且只做了个铺垫,靖云蒻步步紧逼着,嘴角略微上扬,“说来奇怪得紧,自昨日我将爹爹接入宣王府后,只喂了几服药,爹爹的情况就好转不少……姨娘啊……” 靖云蒻转开眸子,眼神变了变,意味深长。 “你说会不会,先前爹爹迟迟不醒,是有人在爹爹药中,动了什么手脚?” “不想让他醒来?” 最后一句,无疑恰好戳中了,霍春凤内心深处隐藏的那点肮脏心思。 她的确在每日喂给靖修贤的药中,动了点手脚。 可靖云蒻,又是从哪里得知? 不!根本不可能! 霍春凤指甲都嵌进了皮肉里,她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目眦欲裂,“云蒻,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这没有证据的事,你怎可污蔑到我的头上?别说是我了,若被你爹听到,他同样得被你气个半死!” “污蔑?” 靖云蒻挑眉,欣赏着霍春凤眼底掩饰不住的慌乱神色,不觉好笑,这就慌了,早知霍春凤承受力,不过如此,她还伪装什么? 靖云蒻漫不经心的直起了身,笑意不减道。 “姨娘,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几时说过,是你在爹爹的药里,动了手脚?不守规矩的下人那么多,以往并非没发生过,下人害主之事,你跟着着什么急,亦或者你怕有人提及此事,你做贼心虚?” 由始至终,靖云蒻的确没说过,是霍春凤在药里动了手脚。 可她句句所言,又无一不是故意诱导。 霍春凤险些没气吐血,这贱蹄子,根本就是故意给她使绊子! 深知再扯上去,于她绝无益处。 霍春凤竭力忍着怒意,“罢了,你既说你爹情况好转,勉强算做了回好事,只是,你爹身为当朝宰相,身份贵重,无论如何,还是该尽早跟我回去,由我将他接回相府休养。” 霍春凤顿了顿,又盯上北逸轩,“宣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靖云蒻凌厉打断,“霍春凤,恐怕你无权过问。” “你这是何意?” 霍春凤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一听,不由得再度变了脸。 靖云蒻居高临下的倪着她,“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你没资格带他离开,我耐心有限,你只需要带上你的好儿子,滚出宣王府,堂堂宣王府,不是任由你们撒泼的地方。” “你……” 霍春凤眼白一翻,被气得胸口一阵阵的疼,再吐不出多余的半个字。 若非顾虑着有北逸轩在,她早按耐不住,亲手掌掴靖云蒻的冲动。 眼见着自己的母亲,话都说不稳了,旁侧的靖玉权怒喝一声,眼神仿佛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靖云蒻,你好大的胆子!” 靖玉权的性子,本就冲动易怒,绝没有霍春凤的忍耐力。 不顾霍春凤的眼神暗示,靖玉权快步冲上前。 扬起手臂,一巴掌即将落在靖云蒻脸上之际,腹部猛的一震。 北逸轩抬起腿,一脚足足将靖玉权踹飞几米远。 后脑勺磕向地面,沉闷的碰撞声,连迫不及待看好戏的靖云蒻,一时都有些惊住。 霍春凤扯着嗓子,用力嘶喊着:“玉权!” 北逸轩踹这一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他控制着力道,非常清楚,靖玉权不可能会受到重伤。 反观靖玉权,被撞个后脑勺,哀嚎连天的。 北逸轩愈发对他瞧不上眼,他顺势扣住靖云蒻的手腕,重新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目光沉而发冷,“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随意指责的?霍夫人,你儿子不识趣,你也不识趣,留在宣王府,是准备让本王接下来,特意宴请你们?” 北逸轩句句掷地有声,护短的姿态格外明显。 毋庸置疑,是在明确告诉他们,靖云蒻是他护着的人。 他们哪怕不服,唯有憋着的份。 霍春凤有气没处撒,硬是涨红了脸。 她特意一大早的,带上靖玉权前来,其目的,是为了借靖云蒻,跟宣王拉近关系,再不济,在宣王面前挑拨离间几句,令宣王对靖云蒻心生厌恶,后悔昨日下定的决心。 熟料,她计划一个没成,还落得一个,如此狼狈的收场。 霍春凤又急又恨,口不择言道:“云蒻,哪怕你嫁了人,你也始终是宰相府的千金,玉权他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弟弟,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人!” 好一场倒打一耙的戏码。 靖云蒻暗自咂舌,面上嘲讽更甚。 别说如今的她,压根不会将霍春凤的威胁,放在心上,其次,北逸轩就在她身边,能时时替她撑腰,她何须畏惧他们? 第17章 一腔真心错付 “王爷……” 诚如她所思所想,有北逸轩在,她还用得着浪费口舌,跟他们争论? 靖云蒻眼眸一转,稍稍转过了身子,眉眼含着一丝委屈的,看向北逸轩,“靖玉权虽是男子,却是霍姨娘所生,且意图对长姐不敬,在京都是犯了大忌,何况我如今,是王爷认定的王妃,他有胆子对我动手,岂不相当于,是在打王爷的脸?” 靖云蒻嗓音清脆,楚楚可怜的语调,宛若一个正得宠的妃子,受了欺凌,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的夫婿为自己做主。 恃宠而骄的姿态,不由令北逸轩一时恍了神。 他突然觉得,或许…… “王爷?” 靖云蒻晃着他手臂,这北逸轩还不配合,盯着她想什么呢? 北逸轩面上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尴尬神色,干咳一声,陡然加重了语调呵斥:“霍春凤,靖玉权,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霍春凤这会儿,想亲手宰了靖云蒻的心都有了。 这个贱蹄子,哪来的那么多花花肠子? 霍春凤憎恶到极点,哽咽哭诉着:“王爷,你切莫听云蒻胡言乱语,我们岂敢有这个心思,还不是为了迁就云蒻?若非她在外头……” “本王的王妃,无需你一个外人多嘴!” 北逸轩毫不迟疑打断,一记眼风扫向侯在两侧的下人,不容置喙的命令:“愣着干什么?将霍夫人与宰相府小公子请出去,日后若无本王允许,再敢擅闯,直接棍板伺候!” “王爷?” 霍春凤惊慌的瞪大了眼,这靖云蒻,究竟给北逸轩灌了什么迷魂汤? 归根究底,他们终究是宰相府的人。 靖云蒻竟能让北逸轩,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霍春凤嘴唇一动,仍不死心,“王爷……” 几个下人婆子得了吩咐,不敢怠慢,一左一的,上前,牵制住霍春凤与靖玉权,将还要挣扎的两人,利落扔出了府。 靖云蒻无比畅快,忍不住愉悦的笑出了声。 不得不承认,北逸轩这个工具人,实在太好用,仗势欺人的滋味更是不错,她倒要看看,霍春凤几人,还能使出何种恶心人的招数。 北逸轩淡淡一瞥,瞬间将她的想法摸了个透彻。 只是,先前被女子握住的掌心,余温仍在…… 北逸轩削薄的唇峰意味不明的勾起,轻嗤道:“暂且不论其它,据本王观察来看,过河拆桥这一招,靖姑娘倒是用得相当顺溜。” 过河拆桥? 靖云蒻一头雾水,这是又嫌她,给他惹了麻烦的意思? “王爷哪里的话?” 靖云蒻生怕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就此失去了一条金大腿,忙收敛几分,换上了一副无辜的神情,“今日一事,若非有王爷在,有王爷替我撑腰,我哪能笑得这般开心?自然,利益是相互的嘛,哪日王爷有用到我的时候,我必定竭尽全力!” “油嘴滑舌。” 北逸轩低哼,仿佛不信她所言。 靖云蒻心有不服,没来得及反驳,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后院跑来。 “王爷,靖姑娘,宰相大人醒了。” 来人正是,昨日被北逸轩留下,专门伺候靖修贤的婆子。 靖云蒻闻言,顾不得再跟北逸轩争论,话里难掩兴奋。 “真的?快带我前去看看!” 靖修贤在原主记忆中,是偌大的宰相府,最为护着她的一个,靖云蒻好奇得紧,靖修贤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慈父。 可惜,靖修贤醒归醒,第一个找的人,却并非她靖云蒻。 “我听到你姨娘的声音了,她可是在宣王府?” 靖修贤问了还没完,话落,掀开被褥,着急出门寻人的阵势。 顿觉一腔真心喂了狗的靖云蒻:“……” 靖云蒻隐忍着,一把按住靖修贤的手,“爹,你听错了,姨娘掌家,整日忙得不行,哪有空来王府?你昏迷了几个月,如今刚醒,身体大不如从前,还是好好休养,等养好身体,我再送你回去。” 至于霍春凤……不可否认,靖修贤却是对原主极其袒护,任凭霍春凤如何从中作梗,试图离间父女二人的关系,靖修贤仍旧对她宠爱有加。 但不代表,他对霍春凤几人就差到了哪里。 霍春凤成日里在靖修贤面前,装模作样的,给靖修贤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恐怕至今停留在,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夫人上。 一时半会的,想让靖修贤认清霍春凤的为人,显然绝非易事。 更遑论,靖修贤身体还没休养好。 靖云蒻不急于一时,随口安抚几句。 见靖修贤重新阖上眼,她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前厅,亲眼目睹女子身影消失,北逸轩颇为头疼。 他脚下轻抬,终是跟了过去。 来到后院,恰好与作势离开的靖云蒻,目光撞了个正着。 北逸轩:“……” “王爷。” 靖云蒻见完了靖修贤,感慨颇多,没留意北逸轩不太自然的脸色,小声嘀咕着上前:“你帮了我大忙,哪怕日后我们合作结束,我仍会牢牢记着你的恩情,只这霍春凤,着实够令人心烦的,想我娘在世,与我爹同样是心意相通,浓情蜜意。” “没想到……” 大抵是男子,都比较薄幸? 后半句话,靖云蒻没整理好措辞,迟迟未再开口。 北逸轩深眸睇着她,眼底似闪过了某种情绪,细细分辨,又好像只是错觉,他淡声道:“你的家事,本王不便多问,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 言尽于此,北逸轩转身离开,步伐迈得尤其快。 靖云蒻满头雾水,她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怎么总觉得…… 北逸轩似乎生气了? 事实证明,靖云蒻果真没猜错。 接下来的时辰里,靖云蒻愧疚心理作祟,亲手熬了蛊汤给北逸轩送去,未曾想,北逸轩只让下人来接,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照这个节奏下去,两人的合作关系,还未正式开始就夭折了。 可她心底,还堆积着诸多疑云,需要依靠北逸轩的掩护完成…… 不行! 靖云蒻猛的站起身,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 第18章 醉意 靖云蒻担心会在无意中,又往北逸轩心头添上一把火,没贸然去找人,如今她已熟悉了府上,几个重要的管事,知晓福伯在王府伺候的时日最长,看着北逸轩自幼到大。 不出意外,王府上上下下,最了解北逸轩的,必定是福伯。 靖云蒻沉吟着,端起一碟糕点,前往福伯房中。 “靖姑娘?”福伯到底是府上的老人,短暂诧异过后,瞧见她手中的糕点,顿时明了,“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让老仆去做?” 难怪能在宣王府上,伺候到今天,果然不一般。 靖云蒻本就没打算隐瞒,既已被轻易看穿,她一下子自在不少,将糕点放置在桌上,靖云蒻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福伯,我听府上下人私下里谈论,你待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最长,想必是最了解王爷的,有关于王爷的性格,喜好种种,你一定非常清楚。” 顿了顿,靖云蒻抿唇,“说来羞愧,我今日似乎说错了话,不小心惹恼了王爷,所以,有些关于王爷的问题,我想请教福伯。” “说错了话?” 她尚未进入正题,福伯先怔住了。 迎上靖云蒻不解的目光,福伯笑笑,转身沏了一盏茶,递到她掌间,“姑娘,实不相瞒,王爷性格虽然冷清,不喜与人亲近,但鲜少有只因为几句话,动怒的时候。” “……”她是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靖云蒻讪笑着,心底发窘。 好在福伯,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为难,“姑娘不必见外,你是王爷定下的人,是府上的女主子,你且跟老仆说说,你同王爷说了什么。” 话已至此,靖云蒻不再迟疑,悉数告知。 福伯一字不差的听完,摇摇头,“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靖云蒻眉心隐蹙,不是吧,几句话罢了,还真触到了北逸轩的逆鳞? 许是见靖云蒻神情坦然,且足够真诚,福伯叹了口气,颇有些唏嘘道:“姑娘有所不知,当朝皇后,并非王爷的生母。” 自古皇帝多薄情,纵使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仍旧抵不过新人一笑。 北逸轩的母妃,正是由于想不通这点,郁郁寡欢。 靖云蒻闻言,思绪有片刻凝滞,无意识呢喃着。 “难怪北逸轩脸色,当时那般难堪……” 敏锐捕捉到“北逸轩”几字,福伯惊愕抬眼,却并未立即纠正,反倒赞赏了起来:“姑娘倒是与一般的女子,与众不同得很,不过姑娘,你且不用担心,王爷绝非小肚鸡肠之人,尤其姑娘同样是受害者,此事与姑娘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不必,靖云蒻便不会特意来问。 尤其是在福伯,已将个中缘由,清晰告诉她的情况下。 靖云蒻更是难以再做到,不闻不问。 说错了话?那还不简单,赔礼道歉呗! “福伯,府上可有上好的美酒?” 靖云蒻心思一起,在福伯捉摸不透的注视中,问出了藏酒的酒窖。 闻着醇香气息,她特意挑了两坛最好的。 旋即,无所顾忌的敲响北逸轩的房门,又故意不出声回应,引得北逸轩极度不耐,不得不起身,亲自过来开门。 “王爷,一下午没见你出来,难不成,是有什么烦心事?” 靖云蒻仰脸看他,大概是此刻天色已晚,月色的映衬下,她精致的脸蛋上,笑意明艳动人,“恰好,我同样有些烦恼,不知王爷可愿,陪我喝酒解闷?好好说说话?” 鬼使神差的,北逸轩应下一个“好”字。 美酒佳酿,不止男子喜欢,女子同样钟情。 京都民风较为开放,一惯不拘束这些。 北逸轩生在皇室,亦见过不少女子饮酒,可喝得如靖云蒻一般豪爽的。 仅有她一人…… 北逸轩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万分懊悔,一时脑抽应下靖云蒻的提议,眼见着一盏一盏的美酒下肚,靖云蒻非但没有半分醉意,还越来越上头,他忍无可忍,伸手捉住她皙白的皓腕,“够了!再喝下去,你身体不想要了?” “喝个酒罢了,跟身体有什么关系?”靖云蒻不明所以,她是当真不醉,还清醒得很,“王爷,从你答应我到现在,几次三番的拦下我,该不会,是舍不得让我喝?” “本王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 北逸轩黑着脸,这女子简直不识好歹! 寻常男子,一盏酒尽数闷下,尚且有后劲,靖云蒻一个女子,喝起酒来,比男子还要飒爽,纵有再多烦心事,她也不该莽撞至此。 如此的,不为她自己的身体考虑。 北逸轩深吸口气,平复着胸腔内堆积的怒火,不依不饶的,再度握住她的手,“靖云蒻,你别忘了,你如今是本王名义上的王妃,一旦喝出个好歹,你让本王如何对外交代?” “王爷?” 这人,竟真在担心她的身体? 靖云蒻好笑,不经意间一抹暖流,注入心尖,她搁下酒盏,一手搭上了北逸轩肩头,“王爷无需多虑,我酒量好得很,从前在医馆……” 没日没夜的忙活完,谁不想彻底放松一次? 偏偏医馆除了她,没一个争气的,连一个棋逢对手的都找不到。 靖云蒻干咳两声,感受着北逸轩眼神似有变化,忙咽下后话,临时改口道:“总之嘛,我自己有分寸,况且,我真要喝醉了,王爷更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呢?不怕被人非礼?” 北逸轩眼角一抽,余光睨向在肩上乱动的手,沉默抿唇。 不过,倒识趣的没再阻拦。 近乎一坛酒下肚,靖云蒻连耳根都不曾泛红,大概是真的酒量好。 北逸轩对人对事,一向克制,眼下审视着靖云蒻如此畅快的姿态,心下忽动,瞥向一旁的弄墨,转眼间的功夫,又是几坛酒被拿过来。 “王爷干杯!今夜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靖云蒻喊了一嗓子,不由分说举起酒坛,撞过他手中的酒盏。 北逸轩失笑,鼻尖嗅着丝丝缕缕的醇香,将她笑靥如花的容颜尽收入眼。 不知为何,隐隐有了些醉意。 第19章 郎情妾意 宿醉的后果是令人痛苦的,昨夜靖云蒻与北逸轩饮酒畅谈至深夜,虽喝到最后,仍不至于太醉,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一阵阵漫上胸腔,奈何她如今这具身体的承受力,着实太差。 一大早的醒来,她浑身犹如被重物碾压过,四肢发软,头痛欲裂。 毋庸置疑,滋味非常的不好受。 靖云蒻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忽听闻一侧的屏风处,隐隐有动静在响,她方才意识到,此处并非是昨日,北逸轩差人为她安排的住处。 她昨夜喝多了懒得动弹,压根没离开。 既如此,屏风后的人……是北逸轩? 靖云蒻抬手,稍稍整理着衣襟,翻身下床,本打算趁无人留意,率先溜回自己房中,屏风后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有人走出,毫无防备下,只着一件单薄里衣的北逸轩,与她四目相对。 男子身形高大,白色里衣下包裹着的男性躯体,健硕有力。 活脱脱的,美男出浴图。 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凝滞。 片刻后,靖云蒻神色坦荡,上下打量他一番,享受够了视觉福利,唇角轻轻一勾,“王爷沐浴呢?清晨沐浴,其实有诸多好处,非但能使大脑,尽快恢复到清醒状态中,还有利于血液流通,舒筋活络。” 北逸轩:“……” 凭着在山庄那晚,靖云蒻避之不及的态度判断,他还以为,她定是要骂上他几句过瘾,怎料想靖云蒻的反应,总在他意料之外。 没来由的,北逸轩突然想逗她一逗。 “的确在沐浴,”北逸轩边系着腰间束带,缓步向她靠近,一双好看的凤眸里,满是戏谑,“某人嘴上鼓吹自己的酒品,结果睡着之后,吐了本王半身不说,还扒着本王不肯松手,动手动脚的……” 北逸轩微妙的一顿,停在她身前,稍稍低下头,与她的距离便不过寸许,彼此的呼吸亦是近在咫尺,他足以魅惑人心的深邃双瞳,一错不错注视着她。 修长的手指,慵懒挑起她耳畔一缕发丝,循循善诱着。 “靖云蒻,你可知轻薄本王,会有什么后果?” 他一副没被人轻薄够的妖孽样,若非靖云蒻,早将喝酒喝成了爱好,心知肚明她自己的酒品有多好,险些信了他的鬼话。 “王爷好意思么?” 靖云蒻翻着白眼,往后退一步。 让她调戏人还成,被人调戏,害自己处于下风,她可不依。 北逸轩见她不接招,倒并未揪着不放。 靖云蒻太过于与众不同,他又鲜少与女子接触,显然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猜测她的想法,猜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 靖云蒻的酒品不差,她与摄政王大婚那日,定是受了什么人算计。 北逸轩眼底的暗沉之色一闪而过,披上靛蓝色的锦袍,沉声道:“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京都城中人尽皆知,你与摄政王那边的事,若他日后再像那日在横华钱庄那般,处处欺凌你,有处理不了的,本王皆可替你从中周旋。” 言外之意,若再有人欺负她,和她有关的事,同样是他的事。 包括先前,她所被迫遭受的种种委屈。 靖云蒻挑眉,否认的话脱口而出:“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大可不必。” 借助北逸轩的手,去惩治墨厉宸。 她的确深受心动。 可惜仇嘛……当然是要亲手报,才足够痛快。 靖云蒻迎着他不解的目光,笑意渐浓,“实不相瞒王爷,我没选择立即报复回去,不代表我不知道,此事是我那继妹靖玉瑾,与墨厉宸联手,在背后恶意坑害于我,只他们害得我那么惨,险些丧命,我又怎么能让他们痛快?” 原主早已惨死,不是她从异世过来,附身在了这具身体上。 原主的冤屈,恐怕无一人能够知晓。 因此,她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了那二人。 靖云蒻笑笑,半真半假的道:“王爷尽管放心,我好歹是路过鬼门关,死过一回的人,还能再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这一次,我要我自己来掌控棋局,等到了时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哭都没地方哭。” 靖云蒻所言,一字一顿,狂妄又嚣张。 北逸轩却听得心下一动,莫名的,竟觉得凭她一人的力量,独自对付墨厉宸,以及整个宰相府,所有妄图对她不利之人,当真能说到做到。 也对……她连狼群都不怕,还能畏惧这些,披着狼皮的人? 北逸轩失笑,“罢了,是本王多虑,左右你人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等你有需要帮忙之处,再来找本王也不迟。” “多谢王爷。” 靖云蒻识趣的没再推拒,毕竟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不是碍于这个缘由,她也不会,找上北逸轩合作。 有些情,该承的时候还是得承。 北逸轩看着她,或多或少开始庆幸,墨厉宸的眼瞎和不识抬举。 好在墨厉宸悔婚了,否则,大婚之日,靖云蒻当真嫁给他,只会玷污了,这般特别又有趣的女子,不是墨厉宸,他对靖云蒻的印象,同样只能与外人一样,停留在外界刻意放大的,不实谣言中。 敲门声响,将二人的思绪从中阻断。 是府上的丫鬟,喊两人到前厅用膳。 靖云蒻抬步走过去,正要拉开门之际,脚下又猛的顿住。 等等!两个人? 昨夜有人看到,她进了北逸轩房中了? “怕什么?”北逸轩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轻扣住她手腕,低声在她耳边喃喃:“你与本王,已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同房实属正常,还是说,你想外人议论你我感情不慕?本王好不容易娶了个美娇娘回来,却连碰都不碰?” “你胡说八道什么!” 靖云蒻羞恼不已,却也十分清楚,北逸轩说的是事实。 她都有胆子,让这人娶她了,还矫情什么? 想着,靖云蒻稍稍变换了眼神,深情款款的凝视着男子,远比北逸轩表现得还要坦荡几分,她姿态亲昵的挽住他手臂,拉开门。 郎情妾意的画面,致使门外的丫鬟一惊。 第20章 来者不善 虽然靖云蒻,留宿北逸轩房中的消息,从昨夜便传遍了王府的上上下下,京都最近几日,也一直有风言风语传到相府,可传闻归传闻,跟亲眼看到两人亲密时所带来的的震撼,仍旧有所不同。 尤其是,靖云蒻眼下,满面红润的…… 丫鬟脸一红,脚下忙不迭后退几步,为两人让开了路,压着声道:“王爷,靖姑娘,福伯吩咐下来,说是王爷与靖姑娘,昨夜饮了酒,今日的早膳,奴婢特意准备了些清淡的。” “是么?”靖云蒻扬眉,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她盈盈笑着偏过头,搂住北逸轩手臂的力度,随之加重几分,“王爷,我早饿了,要不是你今早,非缠着我还要再来,哪至于起得那么晚,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过去用膳。” 北逸轩无奈,侧目看她几眼,任由她挽着自己。 落入旁人眼中,无疑全成了,北逸轩对她的纵容和宠爱。 于是,靖云蒻不止留宿了北逸轩房中,还受了临幸的消息,一大早的,再度被传遍王府,非但如此,北逸轩还对靖云蒻,宠爱有加。 一时间,王府的下人婆子们,心底全横了一杆秤。 角落里,一名身穿粉丝襦裙,头戴珠花的丫鬟,听着周围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手下动作停住,悄无声息的气红了眼。 眼底迸发出的,全是嫉恨的光芒。 皇宫之中,凤鸾殿内。 此处乃皇后寝宫,容颜精致的貌美女子,躺在软塌上假寐,一张绒毯搭在她腰间,女子姿态虽慵懒,眉眼间,却难掩贵气与凌厉气势。 女子正是当朝皇后,冯秋月。 殿内,跪着一名粉色襦裙的丫鬟。 她匆匆行了礼,将来时消化掉的内容,悉数汇报给冯秋月:“宣王府下人亲眼所见,靖云蒻昨夜进了宣王殿下的房中,一夜未曾离开,甚至连早膳,两人都是一同用的,宣王在席上,更是允许靖云蒻直呼他名讳,可谓百般纵容。” 丫鬟名唤翠丝,表面上,她是冯秋月,送到宣王府伺候的奴婢。 实际上,她的主子由始至终,唯有冯秋月一人。 简短几句,惹得冯秋月睁开了眼,眸中有兴味一晃而过。 “此话当真?” 翠丝再行一礼,言辞恭谨道:“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冯秋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皙白的手腕,徐徐搭上了一旁宫女的手,缓慢坐了起身,“如此,倒是本宫小看了靖云蒻。” 原以为,以北逸轩的性子,不可能轻易对一个女子动情,即便传言是真,也至多是一时兴起,不曾想,似乎还真有几分情意。 情意……呵。 冯秋月精致的面容上,漫上一抹嘲讽神色,掌心轻轻抚弄着宫女递来的爱宠猫儿,笑意温柔,语调却是冷到了极致:“你且先回宣王府小心伺候着,本宫倒要看看,这靖云蒻究竟有多特别,能让屡次拒绝皇上赐婚的宣王殿下,为她破例。” “是。” 翠丝垂首应下,一路低着头,小心退出寝殿。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从凤鸾殿内安排来请人的宫人,与翠丝一前一后,来到王府,奈何,彼时的北逸轩被皇帝的一道口谕,临时喊去了练兵场,美名其曰训练将士,压根不在府中。 靖云蒻不由得犯了难。 昨日刚从福伯口中,听闻凤鸾殿的那位,并非北逸轩生母的消息。 今日皇后此举,只怕是来者不善。 靖云蒻正踌躇不定着,拿不下主意,一旁的公公先急了,操着尖细的嗓音催促:“靖姑娘……不,宣王妃,你一个人前去拜见娘娘,倒也无妨,娘娘见人心切,切莫让皇后娘娘等久了,才是要紧事。” 此话一出,明摆着,是她非去不可了。 靖云蒻暗暗深吸口气,扯出一抹假笑,“劳烦公公带路。” “宣王妃,请。” 公公一笑,走在前头。 靖云蒻稳住心神,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自宫里安排来的轿子。 为治病救人,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识过?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小心提防着,一问三不知,显出自己的无辜来,难不成凤鸾殿那位,还能当场吃了她? 靖云蒻做足了准备,偏总有不识趣的人,非要撕破她的伪装。 轿子在宫门外稳稳停下,靖云蒻前脚下了轿子,目之所及处,一袭玄色长袍,缓步朝这边走来的人,不是摄政王墨厉宸,还能是谁? 当真是冤家路窄! 靖云蒻心中难掩烦躁,面上不显,目不斜视的跟着公公的步伐。 原以为,墨厉宸定不敢胡来。 岂料…… “何公公,本王恰好有急事,想与宣王妃面谈,不知何公公能否通融,本王与宣王妃,说上几句话?若皇后娘娘问起,本王自会跟她解释。”墨厉宸同公公问了好,无比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公公乃冯秋月心腹,自然清楚,墨厉宸与北逸轩一向不对付。 这靖云蒻,又险些与墨厉宸大婚…… 公公眼珠子转了转,识趣退后。 靖云蒻的那点子厌恶,再也压抑不住,“墨厉宸,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难道不是该本王问你?” 墨厉宸满目阴翳的死死盯着她,阴冷一笑着,厉声开口:“靖云蒻,你与本王婚约还在时,你装得清纯可人,连与本王稍微亲近一下都不愿,实际上呢,你早已背着本王,与宣王有了夫妻之实,现下你与宣王的传闻,闹得京都城中满城风雨,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什么时候……背着墨厉宸,跟北逸轩有了夫妻之实? 靖云蒻仔细搜寻着,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莫不成,是北逸轩私下里宣扬出去的? “本王在问你话,你这贱人,究竟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墨厉宸迟迟得不到回应,大跨步迈至她身侧,一把扣住她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恨不得生生捏碎了她腕子。 “墨厉宸,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靖云蒻吃痛,狠狠甩开,满脸写着不耐,怒不可遏的瞪他。 第21章 下马威 墨厉宸脸上的笃定之色,完全不似作假。 仿佛是认定了,她早已背着他,与北逸轩行了不轨事。 但无论是真是假,皆非他今日拦下她,质问她的理由。 靖云蒻甩了甩腕子,眸中冷意聚拢,话里难掩讥讽的开腔:“墨厉宸,你还真是好笑,暂且不论,我与北逸轩之间到底如何,如今你我婚约已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其次,你墨厉宸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与我继妹间的那点肮脏苟且事,一旦放到人前去,怕是我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吧!” “你!” 墨厉宸岂料她如此牙尖嘴利,非但不反省自己,还有胆子反咬他一口,再联想与北逸轩在皇宫对峙时,被北逸轩占了上风,致使心头积压已久的憋闷,他气急败坏的阴沉着脸,便要上前扇她巴掌。 靖云蒻眼皮未动,只眼底寒芒更甚,“墨厉宸,你可想好了,我待会儿要见的人,是当朝皇后娘娘,你这一巴掌打下来,若皇后娘娘责问起……这罪名,你可担当不起。” 漫不经心的语调,已是最好的利器。 墨厉宸犹如被当头棒喝般,手高举在半空,落下不是,收回也不是。 靖云蒻别提有多痛快,四下无人注意的暗处,她身子略微前倾,嘴角轻勾起一抹邪肆弧度,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说着:“别着急嘛摄政王,你我之间的帐,多到数不清,等哪日本姑娘清闲了,再与你一件件的,慢慢算。” “靖云蒻!” 墨厉宸气愤的低吼出声,所有情绪一片片碎裂,满目狰狞。 靖云蒻却不再理会,从方才墨厉宸开口,向她说第一句话时,她便觉察到不对劲,而她靠近墨厉宸,是为了威胁他没错。 更是为了,借此看清楚。 靖云蒻后退至公公身侧,宫里的人物关系,她暂时还分不清,原主的记忆中,同样没有这些,只是,她可不想有人躲在暗处,盯上自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靖云蒻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的开口。 “何公公,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宣王妃此话何意?” 公公没听明白,摄政王还没走呢,这难道是在指摄政王? 躲在暗处的北逸繁,心下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欢畅。 他确实是在暗中,将靖云蒻与墨厉宸谈话的一幕看了个真切,听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先前只深感此女子的伶牙俐齿,与传闻中毫不相符,容貌更可谓一等一的绝色倾城。 动静皆宜,顾盼生姿,看得他心下欢喜不已。 只恨没早一步遇见,让旁人抢了先。 北逸繁又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忍不住的,想要近一步探究,她是要做什么。 没想到,还能被发现了。 北逸繁一番思索,干脆不再躲着,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领着几名随从侍卫走近了,轻摇折扇,笑得浪荡多情,“靖姑娘当真是好敏锐的洞察力!本王自认为,寻得那个藏身之处,还算精妙,竟然被靖姑娘,这么容易就觉察了。” 又是一个王爷? 靖云蒻心思一沉,若有所思。 一旁的何公公,仓促的挥袖行礼,“奴才参见二王爷。” “你且起身。” 北逸轩眼下,心思全放在靖云蒻的身上,哪顾得上去分神,留意他一个奴才,上前拦下靖云蒻作势行礼的动作,他不容置喙的强势道:“本王碰巧有事,想见皇后娘娘一面,既然靖姑娘是娘娘请来,正好同路,不如本王顺势与靖姑娘,一同前去。” 他话已至此,自然无一人敢反驳。 靖云蒻眉心则不着痕迹的蹙了蹙,跟她一同前往? 怕只怕,又是一个心怀鬼胎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凤鸾殿,期间,北逸繁仿佛眼睛黏在了靖云蒻身上似的,不时的看她几眼,找机会与她搭话。 搞得靖云蒻莫名其妙,先是暗中偷窥,又是想方设法的与她搭话。 这个二王爷,到底要做什么? 凤鸾殿距离不远,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停在了寝殿门口。 北逸繁总算有所收敛,没再凑上前去。 寝殿内,听到宫女的通传,本想摆架子,先晾上靖云蒻一会儿的冯秋月,不得已睁开了美目,视线落在北逸繁身上,眸中尽是惊诧之色,“繁儿,本宫不是叮嘱过你,荆州近日多发水灾,你父皇正为此发愁,让你找机会,多为你父皇排忧解难,你不留在你父皇那里,怎得过来了?”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父皇嫌儿臣碍眼,将儿臣赶出来了。” 北逸繁苦笑,玩笑似的撂下一句,余光瞥向了靖云蒻,“倒是儿臣来的路上,听闻皇后娘娘一大早,便派人到宣王府,请了靖姑娘过来,儿臣还是头一回,见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 闻声,冯秋月笑容一凝。 像是才留意到靖云蒻的存在,冯秋月懒散的偏开了眸子,挑剔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将靖云蒻,从上到下的审视一通。 半晌过去,冯秋月恩赐一般,终于舍得启唇:“你就是宣王殿下,带回来的女子?那位在与摄政王的大婚之日上,丑态百出的宰相府千金,靖云蒻?” 靖云蒻何尝听不出她的嘲讽,深感皇后娘娘,果真是来者不善。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会畏惧。 靖云蒻抬眸,口中不卑不亢的回应:“回娘娘,臣女正是靖云蒻。” “靖云蒻,你好大的胆子!” 冯秋月冷喝,似是难忍怒火,一拍桌面,霍然起身训斥道:“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你既是宣王殿下带回来的女子,那便成了本宫的晚辈,见了本宫,为何不下跪行李?” 靖云蒻嗓子狠狠一噎,她倒是想行礼呢,她有机会吗? 冯秋月明摆着是要找事,不给她争辩的机会,又是一条罪状,压上了她头顶,“本宫一大早的,派人前去宣王府请人,你为何来得这般迟?可是故意忤逆本宫的话,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协理后宫,在某种程度上,地位与皇上不相上下。 明面上跟她作对,无疑是死路一条。 靖云蒻咬牙暗恨着,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这皇后娘娘,果然不能轻视! 第22章 情根深种 大殿内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吱声。 靖云蒻稳住心神,深知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跟冯秋月争辩,她后退一步,正要下跪行礼,一把折扇率先伸出,借此抬起她的手肘。 北逸繁收回折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色恭敬的看向冯秋月,拱了拱手,嗓音清润道:“皇后娘娘,你怕是误会了靖姑娘,是儿臣听闻宣王府上,来了位女子,故一时好奇,忍不住在半路上,拉着靖姑娘多说了两句,未曾想,竟误了娘娘的时辰,儿臣恳请皇后娘娘责罚。” 此话一出,不止靖云蒻不曾料到。 同样出乎了,冯秋月的预料。 北逸繁的生母容妃,原本仅是她身边颇为信任的一名宫俾,北逸繁则正是皇帝醉酒后一夜风流,留在容妃肚子里的种。 冯秋月初初得知此事,一度嫉恨得红了眼。 面上却不显分毫,甚至为表大度,主动提及让皇帝给了容妃一个位份。 可即便给了位份,仍抹不掉容妃奴婢的身份。 皇帝不待见,连带着北逸繁哪怕贵为二王爷,仍旧讨不到好。 好在这么多年以来,北逸繁还算听话,自知身份低微,不受宠,生母又曾在她身边伺候,处处仰仗她,对她听之任之,从未忤逆过她的话。 更从未有一次,为一个女子…… 冯秋月心底有气,顿时不悦的沉了脸,“繁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并非刻意替靖姑娘开脱,请皇后娘娘明察。” 北逸繁面露惶恐的说完,作势下跪。 “够了!” 冯秋月不耐打断,着实心烦得紧,她今日召见靖云蒻入宫,其用意无非是想借着打压她的机会,好好给北逸轩一个下马威。 岂料,半路还能蹦跶出一个北逸繁。 话已至此,若她还揪着不放,未免显得她肚量小。 冯秋月缓了缓,扯出一抹笑来,有些嗔怪道:“本宫还没说要如何处置她,你跟着着什么急?况且,她是宣王的人,那便是本宫名义上的儿媳,本宫对她,难免严苛一些,繁儿,若无其他事,你暂且退下,本宫还有话,要另外交代靖姑娘。” 冯秋月此话一出,威力不亚于一道圣旨,压在几人上方。 迫于无奈,北逸繁只得按捺住心底的担忧,匆匆退下。 冯秋月阴晴不定的视线,随之定格在靖云蒻脸上。 与此同时,宣王府上。 皇帝的口谕,是让北逸轩前去操练兵马没错,可实际上,堂堂宣王殿下,不会武功,是个无欲无求的闲散王爷一事,京都城中鲜少有人不知。 纵有皇上口谕在,北逸轩只随意在兵马场溜达了一圈,立即赶回王府。 却不想,仍是晚了一步。 “皇后娘娘身边的何公公,奉皇后命令将靖姑娘请了去,说是想跟靖姑娘说说话。”福伯拦下他匆匆寻人的身影,如实汇报着。 顷刻间,北逸轩俊容上阴云密布,垂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攥,咯吱作响。 靖云蒻面上从容不迫的,任由冯秋月打量。 实际上,却又故意的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两分胆怯出来。 正是这两分怯意,深深取悦了冯秋月。 说到底,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她跟她较什么劲? 冯秋月长袖一挥,侯在一侧的宫女,识趣的为靖云蒻看茶。 冯秋月眸光轻抬,示意她落座后,不急不缓的开口道:“靖云蒻,你即是宰相府千金,身世较为皇家,也还算勉强过得去,你爹靖修贤,又是朝中重臣,那么有关于本宫与宣王间的事,你定当知晓一二,宣王生母生下他不久,抑郁而终,他因此被过继到了本宫膝下,这些,你可都听说过?” 抑郁而终? 靖云蒻心思稍沉,顺着联想到福伯的话,只怕是个中缘由,没那么简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靖云蒻颤颤的垂着眼睫。 “回娘娘,臣女不曾听说。” “不曾?” 冯秋月刻意拖长了尾音,似是不信。 靖云蒻不是傻子,哪会不知冯秋月此刻,最想听到的是什么,既然如此,她索性顺着她的心意,“爹爹为官一向清廉,朝中事,除了和黎民百姓有关,鲜少会过问,更遑论是后宫之事,府上又对臣女管教森严,臣女就更没听说过。” 事实上,她确实不太了解。 靖云蒻低眉顺眼着,一句比一句真挚。 冯秋月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再一联想,的确是如此。 靖修贤在朝中颇受器重不假,只可惜,为人向来无欲无求的,哪怕北逸轩当真娶了靖云蒻,有了宰相府作为后盾,又能如何? 只要她盯得死死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这靖云蒻…… 冯秋月眸光微转,计上心头。 趁北逸轩对这靖云蒻尚有兴趣,若能策反,让她为自己所用…… 冯秋月端起茶盏轻抿着,恍惚间,似连笑容都真挚了几分,“云蒻,你与摄政王墨厉宸的婚约,本宫可不追问你,只是,本宫先前从不曾听闻,你与宣王殿下有牵扯,你又怎会突然想到,要嫁给宣王殿下?” “宣王殿下模样俊美,臣女……” 靖云蒻迫不及待的出声,话末,又仿佛是觉得不好意思,咽下后话,双手揪着衣摆,羞涩一笑,“不光臣女爱慕宣王殿下,臣女能够感到,宣王殿下对臣女,同样是喜欢得紧。” “是么?” 冯秋月重重搁下茶盏,容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靖云蒻配合得装起无辜,惊慌失措的抬头,满脸的不知所措。 瞧这深陷情网的姿态,想要借此策反她,必定行不通了。 冯秋月心烦意乱,嘴唇轻动了两下。 “皇后娘娘!”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闯进来,赶在她开口前,急促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宣王殿下……” “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他话音未落,伴随着几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北逸轩低沉的男音落下。 总算是来了! 靖云蒻大松一口气,放柔了语调,娇声轻呼着:“王爷……” 无论如何看,都是对北逸轩情根深种,百般依赖的模样。 第23章 故意为之 好歹相处了几日,四目相对,只一瞬间,北逸轩便从靖云蒻不时轻眨着的狡黠美眸里,领悟了她所要传递的深意。 顾不得等冯秋月回应,北逸轩亦是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上前,轻挽住了她手臂,“云蒻,本王来迟了,你可有什么事?是不是吓着了?” “云蒻没有。” 靖云蒻娇滴滴的否认着,小脸埋在他胸膛处,宛若一只猫儿。 北逸轩动作微滞,迅速恢复如常,反手紧紧的将她护在怀中。 莫名的,心口某个位置,跟着重重一跳。 两人虽是刻意做戏,落入冯秋月眼中,她显然不这么认为。 浓情蜜意的一幕,冯秋月怎么看怎么碍眼。 冯秋月暗暗掐紧了指甲,怒火中烧着,一声讥笑脱口而出:“宣王殿下,本宫如今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听你此话的意思,难不成,本宫还能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吓到你带回来的这位姑娘?” “儿臣不敢。” 北逸轩淡淡否认着,手下的力道稍微放松了点,面不改色的补充:“云蒻胆子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皇后突然召见,又无本王陪伴在她身边,她定然是会受到惊吓的。” 冯秋月脸色一僵,回想适才靖云蒻连睫毛都在打颤的模样,难得吐不出后话。 只是,她不痛快,旁人也休想痛快! “往日你父皇,为你介绍那么多妙龄女子,个个皆是容貌出众,身世不凡,可无一不是被你拒之门外,想不到,你对这宰相府的千金,倒十分特别。” 冯秋月说着,故意眯了眯眼睛,像是忽然回忆起什么似的,话锋陡然一转:“本宫险些忘了……宣王,你先前不是还有个非她不娶的女子吗?你如今答应娶靖云蒻,还对她如此宠爱,可是早就忘了,你曾放在心头的那位女子?” 靖云蒻大惊,失魂落魄的呢喃:“王爷心头上的女子?” 早听出冯秋月语气不对劲,没想到,她葫芦里卖得竟是味挑拨离间的药,既然她那么想看,岂有她不配合的道理? 未等北逸轩出声,靖云蒻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样,嗓音近乎哽咽的道:“王爷,娘娘说的是真的?那位你放在心头上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你为何从未跟云蒻提及过?” 北逸轩:“……” 冯秋月要的正是这般效果,脸上的凌厉之色陡然一收,她换上了笑颜温柔安抚:“云蒻,你且安心,他再如何喜欢那位女子,都是过去的事,你看他如今,还不是照样娶了你?” 冯秋月此话,着实没什么诚意。 靖云蒻眼底氤氲着楚楚可怜的泪雾,好似稍微眨一眨眼,便能落下眼泪。 效果,远远比她预想当中的,还要好上数倍。 “罢了,”冯秋月掩着内心的得意,不厌其烦的挥了挥手,“本宫乏了,宣王,你且带云蒻先回去,好生安慰她几句,一个女子这般善妒,还在大殿上,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靖云蒻嘴角暗暗一抽,任由北逸轩一路扶着她,将她带出寝殿。 等远离了凤鸾殿,冯秋月的视野范围,靖云蒻嘴角小狐狸似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她得意扬扬的扬起眉梢,俨然求夸奖的姿态。 “王爷,你说我演得好不好?” 若是不好,能让他都险些,被她骗过去? 北逸轩回过神,眉心隐隐一蹙,“其实,你用不着表现得如此卖力。” 某种程度上,他并不希望看到她的眼泪。 北逸轩无奈抽出一方帕子,细细的为靖云蒻擦了一遍泪痕,递到她掌心,“既然来了皇宫,不如本王借此机会,好好带你逛一逛,当是对你今日所为的报答,顺便,你上次不是告知本王,想要看一看各大家撰写的医书典籍,宫中典籍甚多,正好今日还有时间,想不想好好看看?” 靖云蒻没想到,他竟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自然求之不得。 靖云蒻愉悦的答应下来,暗下决心,山中那位女子的毒,看来她同样要放在心上,尽快想出一个,解毒的法子。 除此之外…… 先前见过山庄的那位女子后,还只是她的猜测,听完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让她愈发笃定,北逸轩的确是有一位心上人。 两人沿着御花园闲逛一圈,正要前往宫中最有可能存放典籍的藏书楼,便见不远处的两个孩童,嬉笑着横冲直撞的闯了过来。 靖云蒻目光一凝,急忙想要拽着北逸轩,躲闪到一旁去。 却仍是晚了一步。 一个年龄稍大的孩童,显然同样是始料未及,竟直直往北逸轩的方向撞过去。 他力度不小,偏后方又正是湖泊。 北逸轩咬牙,作势运用轻功,借此稳住身影,一抹粉白色的女子身影,旋即映入眼帘,待看清了女子的相貌之后,他索性顺势而为,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狼狈摔进湖中。 “砰”的一声巨响,北逸轩在水中剧烈挣扎着,四周溅起了片片水花。 “北逸轩?” 靖云蒻瞠目结舌,局面逆转得太快,她此刻可谓是要多震惊有多震惊,还未来得及过多深思,出于医者的本能,她人已然跳入了湖中。 闹出的动静不小,终于将女子惊动。 北逸轩? 北逸冰拧眉,侧目望向身旁的宫女,“可曾听有人在喊宣王的名字?” “回长公主,奴婢听不太清,好像是喊得,小五王爷的名讳……” 贴身宫女不确定的说着,致使北逸冰眉间,顿时皱得更深。 不再多问,她上前,往这边走过来。 湖中,靖云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北逸轩给拖上来。 直至跳下湖中的一瞬,她才猛然想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在坠湖前一刻,北逸轩是有机会上来的,再不济,以他的功力,也不至狼狈的落入湖中,可他偏在最后一瞬,脚下故意打滑,坠入了湖里。 若被她得知,他是故意为之…… 她一定饶不了他! 靖云蒻恨得牙痒痒,蹲下身子,抬手轻拍着北逸轩俊逸的侧脸。 第24章 伤风败俗 “你在做什么!” 陡然的一声凌厉怒斥,由远及近的传来。 靖云蒻困惑不已的掀眸望过去,却只见一名容貌精致,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满脸横着怒意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盛气凌人着,明摆着的,是来者不善。 “北逸轩,你醒醒?” 靖云蒻眼下管不了太多,匆匆收回视线,又拍了几下北逸轩的脸,喊了几遍,始终无人回应她一句,难不成这人,当真不会游泳? 既不会游泳,他还故意坠湖,纯心来坑害她呢? 不管了!救人要紧! 靖云蒻气得不轻,她可不想,若北逸轩真有个三长两短,介时怪到她头上。 罪名太大,她担当不起。 靖云蒻未经过多思考,低下头,就是一通按压胸口的操作。 心一横,又是一记人工呼吸。 在靖云蒻认为,她身为医者,为了救活病人,只要不触犯底线的事她都能做得,况且,在前世她并非没做过类似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靖云蒻满不在乎,落入旁人眼中,不见得旁人,会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眼前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不止北逸冰惊呆了,她身边伺候的几名宫女,亦是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几声惊呼,震惊的望向北逸冰。 “好大的胆子!” 北逸冰气急败坏的厉吼,单单是口头上的训斥,已难以平复她满腔怒火,她偏过头,指着身后的宫女怒声质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此女子竟敢对宣王殿下不敬,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还不赶紧将这不知廉耻的女子拖下去,乱棍打死她!” “咳……” 几声微弱的轻咳,适时响起。 靖云蒻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北逸轩,你怎么样了?” “本王没事。” 北逸轩面色虚弱的摇头,仿佛当真是失足落水,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了一般,他细细回味着唇上的触感,暗自好笑,别说是长公主,靖云蒻会突然使这么一招,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咳。 北逸轩纤长的密睫微微湿润着,眼中染上几分茫然的看她。 “云蒻,发生什么事了,本王怎会……” 云蒻? 北逸冰命令时的高傲姿态倾刻僵硬,她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两人,以及两人旁若无人,仿佛眼中仅有彼此的亲昵,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宣王,此女子是你什么人?” 北逸冰稍稍收敛了怒意,凌厉开腔。 北逸轩闻声,佯装惊讶的转开眸子,匆匆拽着靖云蒻站起身,向北逸冰行了礼,才如实说道:“回长公主殿下,她是宰相府的千金,靖云蒻,同样是本王,尚未过门,却名正言顺的王妃。” 靖云蒻! 听到这个名字,北逸冰眼底有难以掩饰的诧异之色掠过。 近几日,宫中的风言风语甚多,她无意中,同样听说过了不少,人人都在传,一向不近女色的宣王殿下为了一女子破例,甚至不顾皇上反对,直接将该女子接入府中,私定终身。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 只是…… 好歹是宰相府的千金,纵然跟宣王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做出这种事,也十分有辱皇家颜面! 北逸冰还惦记着方才一幕,脸色难堪道:“哪怕是为了救人,你也不该如此莽撞,若被旁人看到,旁人会如何议论?” 到底是他人眼光重要,还是救人更为重要? 得知北逸冰的身份,靖云蒻同样意外,可北逸冰说出这种话来,她可就未必赞同了,难道救人,不比外人的眼光重要? 靖云蒻心有不服,刚要反驳。 “长公主教训的是,今日确实是云蒻莽撞,待本王带云蒻回了府,定会好好说教她。”一旁,北逸轩长指握进了她指缝,明显是看出她有话要说,拦着不让她开口的意思。 靖云蒻一番思索,只得抿抿唇,摆出了一副受教的姿态。 北逸冰仍是不满,可两人的态度,又着实令她挑不出毛病…… 北逸冰没了借题发挥的理由,压下一口气,似有不耐的吩咐道:“唤桃,还不快带宣王与靖姑娘,下去沐浴更衣。” “是。” 唤桃乃北逸冰贴身大宫女,最受器重。 她恭敬应下,又躬身上前,“宣王,靖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多谢长公主。” 北逸轩淡笑一声,挽住靖云蒻的手,紧跟着唤桃的脚步。 靖云蒻则仍是恍惚不定着。 是她想太多了,还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北逸轩与这个长公主间的氛围,有那么一点古怪。 包括他的坠湖,也着实是古怪。 无奈,唤桃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跟长公主安插了一个眼线,在他们身边盯着似的,靖云蒻有再多疑惑,唯有憋住了,等到了沐浴的地方,她才按捺不住的,将所有疑惑全盘托出。 “王爷,适才在御花园,你是不是故意落水?” 靖云蒻一向不喜欢搞拐弯抹角那一套,脱口而出的问话,异常直白。 直白到令北逸轩一愣,第一时间回忆起的,是唇上轻柔美好的触感。 “王爷,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靖云蒻得不到回应,只当他是要故意隐瞒。 靖云蒻忍不住轻嗤一声,双手抱臂,不屑的开口说道:“王爷,有小秘密嘛,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不愿意告诉他人的事,可我还请王爷不要忘了,你我如今是合作关系,我记得清清楚楚,王爷是会轻功的,你有的是办法不坠湖,你若是不肯跟我老实交代,我恐怕不能好好配合你。” 并非他不老实交代…… 北逸轩深感头痛,良久,终于肯正视她,漆黑的墨眸似流动着什么情绪,迟疑着道:“本王告诉你,你不许生气。” “王爷且说来听听。”靖云蒻半点不上他的当,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藏在宽大衣袖的手,同时跃跃欲试着。 无端的,北逸轩后颈一凉。 避开了靖云蒻直勾勾的目光,他神色说不出复杂。 北逸轩揉着眉心,喟叹一声:“在御花园,本王确实是故意落水。” 第25章 难言之隐 他还真有胆子承认! 靖云蒻攥紧掌心,怒火在胸腔到处流窜着,她冷下脸,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么说,王爷不会游泳,呛水昏迷也是故意的?” 亏得她还给他做人工呼吸,甚至为此,被长公主训斥一通。 分明就是被他给戏耍了! 靖云蒻脸上的怒意毫不遮掩,明摆着,若是他再敢承认一句,下一刻,她定能不管不顾的挥拳揍上来,揍他个鼻青脸肿。 北逸轩轻瞥她一眼,话里夹杂了示弱的口吻,颇为无奈道:“并非是本王故意骗你,做戏做全套,长公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本王若不表现得真诚点,她又怎会信以为真?” 闻此,靖云蒻或许是被北逸轩眼下,过分真挚的态度打动。 她紧攥的拳头松开,勉强平复。 若说与皇后对峙时,北逸轩身上的气场,是明显的跟她不对盘。 和这位长公主,则大有不同。 看着是普通的长姐与弟弟的关系,却似有一场无形的漩涡,横亘其中。 靖云蒻暗暗皱紧了眉,这位长公主…… “长公主,乃皇后的亲生女儿。” 北逸轩不待她将疑惑问出口,云淡风轻的,在她耳畔劈下一道惊雷。 靖云蒻心神俱震。 与皇后有关! 一个猜测,紧跟着浮上心头,靖云蒻掀开眸子,定定望向北逸轩,“王爷既承认自己是做戏,所以一直以来,王爷在皇宫,都是以示弱的形象示人,他们并不知道你会武功?” 话已至此,自是没什么好再隐瞒的。 “没错。” 北逸轩感慨着她的聪明过人,弯唇一笑,坦然承认下来。 “可……” 靖云蒻仍有一点想不通,北逸轩为何要这么做? 到底不是蠢,片刻后,靖云蒻神情微松。 皇后此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相当难以对付的狠角色,北逸轩生母去世,被过继到皇后膝下,由皇后抚养,外人看他是光鲜亮丽的,捡了大便宜,实际上,恐怕早就如履薄冰。 若皇后真心待他好,将他当身生子疼爱,今日便不会多番试探。 北逸轩,更用不着在皇宫中,费心隐藏自己。 靖云蒻思及至此,彻底没了怒意。 再看向北逸轩的眼神中,满满当当的,全是对他的同情,参照现代,她看过的诸多宫斗剧套路,北逸轩简直妥妥的悲情男主剧本。 猝然间,一道身影,自窗外一晃而过。 “谁?” 靖云蒻立刻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警惕起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外更是响起一声轻微响动,靖云蒻顾不得过多思考,条件反射的追出去,熟悉的衣摆随即晃入眼中。 好巧不巧,恰恰是在御花园,撞到北逸轩的那位孩童。 “王爷,是御花园撞你的小孩!” 靖云蒻仅凭一眼认出,匆匆喊出一句,还想继续追过去,不知为何,这小孩给她的感觉很不一般,不问清楚,她心底始终哽着一口气。 一只手臂伸出,拦下她去路,“让他跑吧,不必再往前追了。” “为何?”靖云蒻不解的望过去,内心的疑惑犹如一下子拉开了匣门,全部倾泻而出,“还有方才在湖边的时候,长公主应是看出来了,是这小孩撞的你,为什么不责罚他?” “他到底什么身份?” 连她这个为了救人的,长公主都跟着一块训斥了。 独独对一个孩子,置之不理。 靖云蒻想着,愈发笃定孩童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她迫切的想要从北逸轩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不想北逸轩仅仅是看了看她,薄唇轻动了两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靖云蒻料到他有难言之隐,耸了耸肩膀,识趣的不再多问。 “罢了,左右落水的不是我。” 只要不影响她与北逸轩的合作,不影响她拿回母亲留下的遗物,统统与她无关,这些,本就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 靖云蒻暂停跟北逸轩的短暂谈话,随宫女往前,新换了套长衫,北逸轩则在公公的带领下,去了另一侧的偏殿,更衣沐浴。 经这么一闹,耽搁的时辰着实太久,早已错过去藏书楼的最佳时机,偏偏没离开皇宫,戏还要演下去,两人换好衣裳并肩离开,来到御花园,清润的男音突兀的从后方响起。 “靖姑娘。” 北逸繁本意是要沿御花园转一圈,试试看能不能再遇见靖云蒻。 未曾想,两人的缘分竟真的如此之深。 他满怀欣喜,直至行至靖云蒻身侧,方才惊觉在靖云蒻身边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北逸轩,迫不得已之下,北逸繁眼底的炽热悄悄收敛。 “五弟。” 北逸繁再如何肆意,当着北逸轩的面,他总不好再献殷勤,笑容没了先前的孟浪,平添几分温和道:“本王还一直担心靖姑娘,会在皇后娘娘手上吃亏,既然五弟来了,本王就放心了。” “今日之事,多谢二王爷。” 靖云蒻尚未遗忘,她还欠北逸繁一句道谢。 若非有北逸繁及时求情,在凤鸾殿中,皇后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北逸繁一怔,请摇着手中折扇,“靖姑娘,有缘再会。” 仿佛过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看一眼,靖云蒻是否安好。 北逸繁淡笑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开。 靖云蒻寻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忘记收回视线。 在一旁将一切尽收入眼的北逸轩,莫名的感到不痛快,他脸色发沉,不由分说掰过靖云蒻的肩头,“人走远了,你还看什么看?” “不是,”靖云蒻心中藏着事,丝毫没觉察他语气暗藏的一丝醋味,拧眉沉吟着:“我总觉得,二王爷的态度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她话音一落,想不明白的人,顿时换成了北逸轩。 北逸轩到底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是同二王爷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比起她一个,连二王爷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势必更了解二王爷的为人。 靖云蒻没道理,在这个问题上对他隐瞒,三言两语的,将在凤鸾殿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尽数告诉了北逸轩。 后者一听,无意识咬紧了牙关,俊美的面容黑沉如墨。 第26章 看上了 北逸繁因着生母身份低微的缘由,在宫中极其不受宠,外表看上去,虽是满不在乎,与常人无异,实则处处小心,从不敢逾越。 还是头一回,听到他有乐于助人的爱好。 北逸轩淡漠的扯着唇,余光瞥了眼靖云蒻眼下,难得的摆出一副求知欲爆棚的神情,无声冷笑,什么及时出手相助? 保不齐,是看上了靖云蒻! 靖云蒻瞅着他越来越难堪的面色,一头雾水。 难不成,她又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恼了北逸轩? 靖云蒻懒得去猜他的心思,生怕上次的事,再发生一次,她摆摆手,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罢了,王爷若不想回答,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告知,我不问便是。” 此话一出,总算让北逸轩暂时回神。 他细细打量着靖云蒻,黑眸一眼可见的,是女子娇俏柔美的侧脸,粉白的肌肤细腻精致,一举一动,皆是妖娆动人,足以令人一见倾心,倘若北逸繁当真看上了她,实在没什么可意外的。 至少说明,他不似墨厉宸一般眼瞎。 北逸轩敛下思绪,一并缓和脸色,“今日之事,确实是本王疏忽,没料到皇后会一时兴起,召你入宫,害你身处险境,至于北逸繁……本王跟他的交情不深,只知他向来鲜少过问他人之事,不管他今日,究竟因何缘由,替你求了情,你都不可轻易相信他,相信宫中的每一个人。” 在这深宫内院,吃人不吐骨头的,就藏在其中。 哪怕外表看上去,再如何无害,都不可轻易相信。 北逸轩不太乐意,与她过多的提及旁人之事,转念回忆起什么,他眼底笑意深邃,“说起来,本王还没来得及问你,今日在湖边,你为何献吻于本王?你就这么担心,本王会出事?” 她那是救人,哪里是献吻! 北逸轩存心的想要调侃她,看她害羞,偏偏,靖云蒻从不按常理出牌,她本就对此事憋着气,一听北逸轩还敢主动提及,顿时瞪圆了美眸,没好气的说道:“王爷,你还好意思提,若非你故意演那一出,还演得如此逼真,我又怎会冲动至此?” 北逸轩喉间一哽,没想好作何回应。 直接被气笑了的靖云蒻,总不能真的上手揍人,隐忍着怒气,她满不在乎道:“况且,王爷莫要忘了,我好歹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今日若不是王爷,换成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落水,我皆不会袖手旁观。” 眨眼间的功夫,北逸轩脸色黑了个彻底。 靖云蒻理解不了,他几欲吐血的心情,仍在振振有词道:“换而言之,我如今是你名义上的王妃,你真发生意外,我肯定脱不了干系,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可能眼睁睁……” “闭嘴!”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问! 本是想趁机逗弄靖云蒻几句,熟料,反将他自己气到险些内伤。 北逸轩及时阻断她,用力闭了闭眼,一路拽着人上了马车。 二人离宫的消息,不多时,被北逸冰安排暗中跟着两人的唤桃,传进了北逸冰耳中,眸光微闪,她似是无意中询问。 “母后可在寝宫?” “回长公主殿下,奴婢来时碰巧听到,有人议论靖云蒻今日之所以会进宫,正是得了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何公公的传唤,不出所料,皇后娘娘此时,应正在寝宫歇息。” 唤桃即是北逸冰的贴身侍女,对她的心思,可谓了如指掌。 悉数将来时探听到的内容,汇报给北逸冰。 北逸冰执笔的手一松,笑意深远,“如此,不妨先到母后的寝宫看看。” 凤鸾殿内,说是休息,实际上冯秋月,怎么可能安眠。 她躺在软塌上,由着宫女为自己捏肩捶腿,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回忆着,靖云蒻与北逸轩离开时的脸色,心下一阵痛快。 没有一个女子不会芥蒂,心爱的男子心中,住着另外一个女子。 更遑论,冯秋月到底是过来人,能够看得出来靖云蒻,不单单是钟情于北逸轩,完完全全的,是对她情根深种,只认他一人。 若不出她所料,等靖云蒻跟北逸轩回了府,免不了的,是会大闹一场。 介时,足够令北逸轩头疼一阵了。 冯秋月无比得意,凤唇轻启,正要让宫女,将她的爱宠带来把玩,守在门外的公公闯入,匆忙跪下,“皇后娘娘,长公主来了。” “冰儿?” 两人虽是母女,若无要紧事,北逸冰不会来她的凤鸾殿。 冯秋月心神一凝,遣散一旁伺候的宫女,将人请进寝宫。 “儿臣参见母后。” 北逸冰身姿翩然的走进,心照不宣的,同样将伺候的宫女,留在了外头。 “快快起来。” 冯秋月最疼爱的,便是她这个亲生女儿,忙从软塌上起身,她上前扶起北逸冰,心疼不已,“怎的几日不见,本宫瞧着你又消瘦了许多,是不是你宫里厨子做的菜,不合你胃口?” “母后多虑了,儿臣宫里的厨子,全是你身边的得意之人,岂会不合胃口?” 北逸冰不答反问,宽慰了一句,扶着冯秋月在软塌上重新落座,开门见山的道:“儿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要询问母后。” 没有外人在,母女二人的谈话,自是无所顾忌。 北逸冰回忆完在御花园发生的事,眯了眯眸子,面上不由得浮出几分鄙夷之色,“什么宰相府千金,依儿臣之见,压根上不得台面,唯一可取的,确实是个胆大的,看着对宣王诚心诚意的,又有宰相府为她傍身,儿臣担心,让这么一个人,长久的留在宣王的身边,日后会成为……” “一个无知妇人罢了,她还不够资格。” 冯秋月不以为意,眉眼间,是与北逸冰如出一辙的嘲讽。 比起靖云蒻,更令她担忧的,是在御花园撞到北逸轩的孩童。 冯秋月抬起手,轻抚着北逸冰的脸,“那孩子的事,本宫跟你提过几次,你究竟考虑得如何了?幸好今日,撞到的是宣王,换了旁人……” 第27章 绝不能回 冯秋月一顿,缓缓握住了北逸冰的手,话里难掩担忧的开口:“冰儿,并非母后故意逼你,那孩子留在宫里,才真正的是个祸患,你听本宫一句劝,趁早将孩子送走。” “母后?” 俨然未曾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了她身上。 一瞬间,北逸冰心如刀绞,哽咽着唤出一句,她挣开冯秋月的手,重重跪到了她腿边,“你明知那孩子是儿臣的命,你让儿臣如何狠下心,将他送走?母后,儿臣在此向你保证,儿臣日后定会寸步不离看着他,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母后,儿臣求你,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允许儿臣,将他留在身边!” 北逸冰声泪俱下的说完,不忘伏下身子,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冯秋月见不得她这般,心脏抽搐了一下,眉头跟着深蹙,“你这孩子,怎如此执迷不悟?本宫所言,句句是为了你好,你留下他……” “母后……” 北逸冰抽噎着仓皇打断,猩红的眼眶,显出一丝偏执的执拗。 一眼瞧上去,楚楚可怜的。 冯秋月心下微震,到底是心疼更多,“罢了。” 一如北逸冰,舍不得将孩子送走。 北逸冰同样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冯秋月又于心何忍。 眼睁睁看着她,向自己下跪求情? 冯秋月终究是松了口,“你且起身,本宫不逼你了便是。” 北逸轩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宣王府门口。 原以为靖云蒻,被皇后这般大张旗鼓的请进宫,哪怕北逸轩及时寻过去了,也势必会遭受皇后一番折磨的下人婆子们,亲眼看到靖云蒻安然无恙,还和北逸轩有说有笑的一同回府,无一不是诧异。 藏在暗中细细留意着两人一举一动的秋水,嫉恨的眼眶发红。 她离开前,看皇后娘娘的态度。 分明是要好好收拾靖云蒻的,怎么会…… 秋水不甘心到了极点,以至于将下唇生生咬出了鲜血,紧紧抓着粉色襦裙衣摆的手,如同在用力撕扯着什么似的。 恨不得借此,亲手扒了靖云蒻的皮。 往常,皇上为王爷赐婚数次,无一不是被王爷,想尽理由的推拒,凭什么唯独靖云蒻,能够得到王爷的另眼相待?她有什么好! 而这偌大的宣王府,没有女主子,也便罢了,一旦真有了女主子…… 周旋了几个时辰,极易犯困的靖云蒻,好不容易回到属于自己的窝,恨不得倒头就睡,偏偏,福伯又来通报,说是靖修贤清醒过后,任凭他们百般阻挠,仍坚持要回相府。 回相府? 在一切查出个水落石出前,让靖修贤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谁知她那个蛇蝎心肠的继母,又会趁此使出什么阴险招数? 无论如何,宰相府,靖修贤绝不能回! 靖云蒻满脸严肃,双手提起裙摆,快步往靖修贤的房中跑去。 “爹,听说你要回宰相府?” 尚未进门,靖云蒻脱口而出的一句质问,致使房内靖修贤整理包袱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他放下包袱,看向了门外。 靖云蒻闯进,一眼瞄到几案上的包袱,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起,将包袱藏到自己身后,“爹,你如今刚清醒没多久,回什么相府?况且,你即便再怎么想回去,至少也要等到,养好身体再谈,你这贸然回去,再被风一吹,我前面所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一个小小的风寒,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靖修贤对她内心真正担忧的,全然不知,不过,能听到亲生女儿的关怀,他心底定然是欣慰的,好笑的说完,他惆怅的叹了口气:“云蒻,爹不知你是如何,跟宣王殿下攀上的关系,这里毕竟是宣王府,你我长期都住在这里,成何体统?你又是一个女子,听爹的,跟爹一同回府。” “宰相大人,只怕是云蒻她如今,不方便与你一同回府。” 未等靖云蒻开口,低沉的男音适时响在后方,来人正是北逸轩,他意味不明的撂下一句,旁若无人般,亲昵的将靖云蒻搂在怀中。 眼前的一幕,着实算得上是一记重击。 “这,你们……” 靖修贤眼前一黑,险些又昏迷过去,一时间,竟连行礼也忘了。 他病重不醒的时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靖修贤双唇不时颤抖着,颤颤巍巍的抬起双手,指向靖云蒻,“云蒻,你跟宣王殿下,你们这是……爹记得清清楚楚,跟你定下婚约的,分明是摄政王,怎的一眨眼的功夫,成了宣王殿下?” “此时说来话长,爹,你先别着急。” 靖云蒻不太适应北逸轩,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趁此机会,从他怀中钻出,靖云蒻扶着靖修贤坐下身,一五一十的,将他陷入沉睡状态的这段时日里,所发生的种种,尽数说给了他听。 自然,为防止靖修贤再想起,宰相府的几人。 靖云蒻刻意忽略了,墨厉宸与靖玉瑾联手,坑害她一事。 暂且等靖修贤消化完,她此刻所说的内容,至于其它的,等日后她找到了,确切无误的证据,再说给靖修贤听,也不迟。 如她所料,靖修贤最疼爱的,始终是她这个女儿。 长久的无言以对,靖修贤完完全全的,将要回相府一事给抛到了脑后,他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着,再出声时,嗓音亦是艰涩无比:“云蒻,是爹不好,爹昏迷得太久了,竟然没能在你受委屈的第一时间,上前护你周全,让你被那几个人渣欺负,都是爹的错。” “爹,你别这么说。” 久违的温情,致使靖云蒻心下一阵触动。 她握住靖修贤的手,笑容真挚道:“爹,你看女儿现在好得很,不是么?” 看上去,是好得很。 只是,纵然那摄政王墨厉宸,不是什么好东西,负了他的女儿,这宣王府,又能是什么安全之地?更何况,靖修贤在朝为官,或多或少的,听说过有关于北逸轩的一些事,他实在不得不担忧。 碍于有北逸轩在场,靖修贤几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云蒻,你如此莽撞,你这……” 第28章 看走眼 靖修贤眼下,最担心的,莫过于靖云蒻,在宣王府的处境。 而靖云蒻要做的,是让他安心。 别的不擅长,做戏她还能不拿手? “爹。” 靖云蒻眨眼间的功夫,已然有了主意,她嘴角微勾起一抹弧度,撒娇一般的语调:“请你放心,女儿改变主意嫁给王爷,不止是为了,王爷有恩于女儿,救女儿于水火中,更是为了……”停顿一瞬,她侧眸望向北逸轩的方向,又匆匆缩回视线,眉眼潋滟的,全是女儿家的羞怯,“实不相瞒,爹爹,女儿对殿下一见倾心,是真心喜欢王爷的,嫁给王爷,女儿心甘情愿,亦是女儿的荣幸。” 一番话,靖云蒻说的温软笃定,反倒让靖修贤噎住了嗓子,迟迟吐不出后话。 靖云蒻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抬手顺着靖修贤的脊背轻拍了拍,她继续道:“宣王殿下,比摄政王待女儿好上一万倍,女儿这一次,定不会看走眼,爹,请你相信女儿的选择。” 事已至此,靖修贤哪怕不信,又能如何? 偏偏当着北逸轩的面,靖修贤纵使仍有顾虑,也不好过多质疑。 只是,睿智如北逸轩,何尝看不出他的欲言又止? 北逸轩垂在身侧的指腹轻动了动,讳莫如深的目光瞥了眼靖云蒻,从容不迫道:“靖丞相尽管放心,本王答应了要娶云蒻,那云蒻便是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是宣王府的女主子,本王定会好好待她。” 靖云蒻不由挑眉。 这个北逸轩,关键时刻,当真是半点不拖她后腿。 无声感慨一句,她很快配合的露出一副,双颊泛红的羞涩样。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含情脉脉的对视。 将新婚夫妇间应有的甜蜜,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见状,靖修贤嘴唇颤动了下,彻底没了后话。 “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在这瞎操什么心?况且,无论他同意与否,云蒻如今既已住进宣王府,怕是除了个王妃身份,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女子贞洁惯来比什么都重要,他再阻止又何用? 靖修贤宛若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叹息着,徐徐站直了身体:“看到你们如此恩爱,爹爹还能说什么?不过云蒻,你终归是个女子,朝堂上的事你不懂,爹爹身为朝中重臣,这卧病在床的日子着实够久了,再不去上朝,若皇上怪罪下来……” “皇上那边,有王爷替你周旋,你只管养身体,一切以身体为重。” 靖云蒻不甚赞同的打断,随即,压根不给靖修贤再出声的机会,偏开了视线。 “把药递给我。” 方才她就发觉了,早有丫鬟端着药候在一旁,恰好给了她一个借口。 靖云蒻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匙汤药,喂至他唇边,“爹,你要相信女儿,女儿的所作所为,通通是为了你好,你想上朝,除了尽快养好身体,否则,女儿绝不可能答应,放你离开,正好女儿想趁机,让你多陪陪我。” “你这孩子……” 靖修贤失笑,怎的久睡了一觉醒来,这孩子还变得缠人了起来? 或许是不舍,又或许是愧疚,靖修贤接过汤药一口饮尽,总算没再提及要离开一事,他搁下汤碗,想到宰相府的几位,到底不放心,“只怕你姨娘那边,和你弟妹还在担心着,如今爹醒来,不便回去,云蒻,宰相府那边,你记得得空多多照顾。” “女儿明白。” 靖云蒻似笑非笑的应下,吩咐的没错,她的确是要好好照顾。 闲谈了几句家常,靖云蒻怕耽误靖修贤休息,遣散了伺候的下人,随北逸轩一同离开,出门前,又碰见端药的那位丫鬟。 “你唤什么名字?” 靖云蒻初初打量她面相,倒像是个机灵的,或许能留在身边伺候。 秋水不知她心思,只知她自己的一颗心脏,几乎要被嫉恨填满。 将头埋得更低,她竭力稳住声线。 “回靖姑娘,奴婢名唤秋水,这几日王爷与靖姑娘不在时,都是奴婢照顾的靖丞相。” 靖云蒻一听,顿时愈发满意,“不错,我看你是个安分懂事的,好好照顾爹爹,若伺候得好了,我定不会亏待你。” “奴婢明白。” 秋水无意识攥紧了掌心的绣帕,小心翼翼的答着,她抬眼,目送着两人携手离开,直至背影消失,她眼底的妒意再也压抑不住。 安分懂事的? 若是靖云蒻,知晓了她的心思,还能说出这话? 至于里边那位…… 秋水原本还没心狠手辣到,对一个年长者下手,又是当朝的宰相大人,奈何靖云蒻今日这么吩咐了,她就是想跟她对着来。 狗屁的女主子,她偏不听她的! 接下来的几日,秋水故意在每日喂给靖修贤的汤药中,添加了几味无色无味的香料,非但没有对病情有任何疗效,还会致使患者病情加重。 秋水自认为做得隐蔽,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靖修贤病情恶化的消息,传进靖云蒻耳朵里,她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 按照她配的方子,靖修贤只要按时服药,身体状况只会日益强壮,绝不会出现病情恶化的情况,除非,喂给靖修贤的药有问题! 靖云蒻眼底迸发出火光,只一瞬间,联想到那日的小丫鬟。 靖云蒻咬牙痛恨着,她竟然也有看走眼,引狼入室的一天! 有了猜测,接下来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趁着秋水每日煎药的时辰,靖云蒻来了个守株待兔,在秋水中途离开之际,她走进火炉旁,一眼看到案上放置的,在她配过的方子中,从不曾出现过的几味香料。 每一味,皆与她方子中的药相克。 此等巧合,若不是故意为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靖云蒻恨得牙痒痒,尚且来不及,拿着证据去找秋水质问。 “靖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惊呼响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秋水大惊失色,尤其在看到靖云蒻手中,握着的几味香料时,她愕然瞪圆了眼珠子,快步冲上前,一把夺过。 第29章 管教 “靖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秋水哪里料到,靖云蒻会突然出现在此,还好死不死的,被她发现她故意在药中,添加的几味香料,一时间,秋水不止声音是紧绷的,呼吸更是凌乱的,仓皇无措到极点。 靖云蒻自是没错过,她下意识将香料,藏到她自己身后的举动。 只是奇怪得紧,前几日,同样是由秋水负责照顾靖修贤,她分明多的是机会,为何不动手,偏偏在得了自己命令,专门由她来伺候靖修贤后,使出了这种肮脏手段。 难不成,她是看不惯自己? “这话,难道不是该我来问你?” 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有胆子动她护着的人,她势必不会放过! 靖云蒻美眸里盛满寒意,步步紧逼着,气势迫人的审视她,“难怪我爹的病,没见好转不说,还越来越恶劣,原来是这几味香料的作用,你区区一个小丫鬟,敢动我的方子,好大的胆子!” “靖姑娘,奴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秋水片刻的慌乱,迅速镇定下来。 畏惧归畏惧,可一个人,如何能在她所嫉恨的人面前,流露出怯意? 秋水万分不甘心屈服靖云蒻,挺直了背脊,咬牙死撑着,“靖姑娘,你想让靖丞相快些好转,奴婢的所作所为,通通是为了你考虑,添香料是奴婢老家那边的土方子,是为了靖丞相好,又怎么会有错?” “是么?” 她倒是低估了眼前的小丫鬟,还有几分颠倒黑白的能耐! 靖云蒻冷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着急忙慌的,将香料藏在了身后?按理说,你一个小丫鬟,真有法子让我爹的病情尽快好转,不该是第一时间,来找我讨赏钱吗?” “我……” 秋水无言以对,终是被她凛人的气势,逼得双腿发软。 她颤着唇,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 “事已至此,你还不说实话?”靖云蒻没了跟她纠缠的耐心,而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然吸引了外头那些婆子下人们的注意力。 齐齐冲进来,又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得干站在一旁。 蓦地,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秋水眼前一亮,慌忙朝那抹高大的身影扑过去。 “王爷!” 靖云蒻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紧跟着掠过一抹了然之色。 她想,她大概明白是为何了。 秋水扑得突然,北逸轩的躲避力,同样不是盖的。 灵活的侧身避开,北逸轩眉眼全是不悦,厉声训斥着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明摆着,妾有意,郎无情啊…… 不对,准确来说,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本就入不得北逸轩的眼。 靖云蒻小小的暗爽一把,计从心来,她娇呼着,上前一把搂住北逸轩的手臂,顾不得细细分辨他黑眸里的诧异,摆足了恃宠而骄的架势,“王爷,这婢子不识好歹,我有意重用她,让她留在我爹爹身边照顾,没成想,她故意在我爹爹每日服用的药膳中,多加了几味香料,致使我爹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王爷,无论如何,你要为云蒻做主!” 靖云蒻语气娇弱,却简短几句话,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个清清楚楚。 北逸轩轻怔着,无端的,十分享受她此刻的依赖与亲昵。 反手拥住了靖云蒻,北逸轩消化完她的话,含笑看向她,“此等小事,全凭你自己心意来定,一个不听话的丫鬟,何须本王出手?”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做主?” 靖云蒻眼中闪过狡黠,毋庸置疑,北逸轩所言,正和她心意。 北逸轩颔首,宠溺望着她,“自然。” “王爷!” 秋水失声痛哭着,险些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闹到这一步,在她意料之外,令她更没料到的,则是北逸轩一味偏心靖云蒻的态度,她好歹是在府上做工了几年的丫鬟。 王爷怎能为了一个靖云蒻,全然不顾几年的主仆情分? 连她一句解释都不听,只听靖云蒻的话? 秋水“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眼泪落得愈发汹涌,“王爷,你切莫只听靖姑娘的一面之词,靖丞相病情加重,与奴婢毫无干系,奴婢所做的,都是为了靖丞相好。” “人证物证具在,我自己就是大夫,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靖云蒻轻嗤出声,除了嘲讽外,还多了几分同情神色。 深深的,将秋水刺痛。 她心如刀割,期盼着北逸轩能留情,“王爷,即便真是因为香料,致使靖丞相病情加重,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奴婢在王府做工几年……” “还敢狡辩!”北逸轩俨然彻底失了耐心,不耐烦的吼出一句,厉声道:“从今日起,打发你去后院,没本王的准许,不得再踏进内院半步!” 他话音一落,即刻有下人识趣的上前,将哭闹中的秋水强硬的拖了下去。 秋水最后望一眼靖云蒻,痛恨至极。 全是为了这个女子! 她在府上待了几年,哪怕王爷从未正眼看过她,但也多多少少的,是对她有些印象的,她没有功劳,也总该有苦劳,若非是为了靖云蒻,她今日怎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个贱人,等她找到机会,她定不会轻饶了靖云蒻! 靖云蒻冷不丁撞上她充满恨意的眼神,隐隐有种预感,北逸轩的处罚,的确是不轻,可今日之事,恐怕亦是北逸轩乐意看到的。 这个秋水…… “想什么呢?”北逸轩低沉的嗓音落入耳畔,及时打断了她全部思绪。 靖云蒻的想法,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四目相对,靖云蒻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仍维持着她被他拥入怀中的姿态,略有不自然的缩回手,靖云蒻干咳两声,讪笑着道:“没有,就是没想到,我自己原来这么遭人嫉恨,才来王府没几日,就为自己树了个敌人。” “王府下人管教不严,与你无关。” 北逸轩听不得她说这话,哪怕并无几分诚意。 他正了正神色,黑眸落向她的脸,严肃保证:“你且放心,有了今日的教训,本王定会令那些年长的婆子,好好管教府中的下人。” 第30章 同床共枕 北逸轩如此坚持,靖云蒻自然不好反驳他,遣散了婆子下人,只留下一个负责烧炉子的,她自己则是在一旁,负责清点药材。 北逸轩不忍见她辛苦,话间略带了几分自责意味的道:“今日出了事,本王理应负全责,名义上,你又是本王的王妃,王府的下人,自今日起你可随意调用,负责照顾你与靖丞相。” “不必了。” 靖云蒻蹙眉,未经思考的拒绝。 并非她经过此事,不愿相信王府负责伺候的人,只是,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宰相府那边,还有霍春凤与靖玉瑾几人没来得及解决,她可不想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刻,再出现什么纰漏。 靖云蒻笑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王爷不必担忧,左右我近日无事可做,伺候我爹喝药的事,我来负责就可以。” “介时,若有需要的,再唤下人来也不迟。” 靖云蒻轻描淡写的一句,堵得北逸轩哑口无言,彻底无话可说。 他觉得她辛苦,为她考虑。 只可惜,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北逸轩不好强迫她接受,只得无奈道:“如此,便依你之见。” 靖云蒻没再多言,一门心思的扑在配药上,因着这几日的药中,添了几味香料,还让靖修贤接连服用了几日的缘故,她不得不重新调配。 好不容易调制好,喂着靖修贤喝下,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靖云蒻打量靖修贤稍稍缓和下来的脸色,总算得已松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的,替靖修贤掖好了被角,掩上房门离开。 一出门,适才惊觉院中坐着一人,从身形来看,竟是北逸轩。 “王爷?” 靖云蒻只当是北逸轩有事要找她商量,眉心轻蹙了一蹙,狐疑上前,“这么晚还没休息,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王爷有话跟我说?” “你觉得呢?” 北逸轩瞥着她全然不知的茫然神情,只觉太阳穴的位置隐隐作痛。 前几日,北逸轩被皇上借故召入宫内,回来的时辰较晚,她独自休息,不等他也便罢了,今日,他特意找借口推了皇上的要求,总不能再与她分房睡,否则,明日王府中,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北逸轩抬手按了按额角,上前捉住了她手腕,不由分说的道:“今夜本王无事可做,更不需要进宫,你与本王一同就寝。” 一同……就寝? 靖云蒻眨了眨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理解错他的意思后,顷刻间黑了整张脸,“王爷,你听我的,这玩笑可不好笑!” 如今王府除了一个靖修贤,压根没外人在。 而靖修贤身体不便,肯定没空监视他们,即无外人在,他们孤男寡女的同房,想什么样子?哪怕靖云蒻身体里,如今住着的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哪怕她再如何不拘小节,也不能心大至此。 又一次的,在靖云蒻眼神里,捕捉到几分防备与嫌弃的意味,北逸轩同样心累不已,本着有求于人,他只得耐下性子解释:“本王并未同你说笑,让你与本王一同就寝,本王是认真的。” 认真他个鬼! 靖云蒻只差没撸起袖子,一拳砸到他脸上。 忍了又忍,靖云蒻勉强克制住心底的怒意,义正言辞道:“王爷,我们最初的合作条件,是只在外人面前配合演戏,而今没有外人在,我若再与你像醉酒那日同房,恐怕外面的谣言,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可就真解释不清楚了。” “你难道没想过,王府同样是人多眼杂?” 北逸轩头痛不已,万分想不通,靖云蒻分明如此聪慧,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为何偏偏在这种问题上,如此的一根筋? 是他长得太不像好人,让她误以为,他会趁机轻薄于她? 况且,提及轻薄二字…… 直来直往的行不通,北逸轩索性反其道而行,他故意凑近几分,肆意笑着,“靖云蒻,畏手畏脚的,实在不像你的个性,你莫不是还惦记着,落水那日的事?那日你虽然嘴硬,拒不承认在乎本王,可本王着实不信随便换了一个人,你能做到同样的毫不犹豫,你实话告诉本王,你不敢与本王同房,是不是担心……” “你住口!” 靖云蒻果不其然的上了当,受了他的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靖云蒻怒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不就是同房,王爷有了心仪女子,都不怕被旁人误会,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睡觉一惯不老实,若半夜一个不小心,将王爷踹下了床,王爷清醒之后,可千万不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北逸轩:“……” 还真惹恼了? 北逸轩担心无意间,当真激怒了她,斟酌了一番措辞,音色微沉:“本王同你说笑呢,之所以让你与本王一同就寝,是不想落人口舌,你若不放心本王,大不了本王睡榻,你睡床。” 话已至此,再争辩下去,未免显得靖云蒻过于矫情。 其次,北逸轩的担忧不无道理,除此之外,相比较北逸轩来说,以她单薄的势力,她似乎更需要得到北逸轩的照拂,是她该傍着他。 真到了当中,她睡床,让北逸轩睡榻,仿佛她欺负了他似的。 靖云蒻眼珠子转了转,末了,不以为意的轻哼了一声,“用不着,我既然松了口,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再说,比起让王爷睡榻,是对王爷的大不敬,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 北逸轩起了好奇心,直至进了房中,眼睁睁看着靖云蒻,挑了一块软枕搁在中间。 美名其曰,分界线。 “怎么样王爷,你认为如何?”靖云蒻拍了拍双手直起身,仰着眉梢的如玉脸蛋,全是笑意,显然不认为她这个法子有哪点不合适,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北逸轩眼皮子重重一跳,哭笑不得,他看上去,有那么如狼似虎? 至于这么处处提防? 况且,他真有心要对她做什么,她只怕也拦不住…… 北逸轩轻轻吁了一口气,俊容上,是清晰可见的疲惫神色。 第31章 坏事做多了 “王爷?” 靖云蒻迟迟没得到回应,回眸瞥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陷入沉思。 难道是这个法子不行? 可换成她睡榻,她同样睡不惯。 “罢了,”北逸轩无言以对半晌,被她迷茫的神色逗笑,他上前一步,说出自己的顾虑:“本王入睡后一向安静,只这一方软枕,占去了不少空间,你若觉得无碍,本王自是没意见。” “我当然无碍。” 办法是她想的,她能有什么意见? “王爷,时辰不早了,你先歇息。”靖云蒻掩嘴打了个哈欠,大概是因着疲惫所致,她轻眯起眼眸,脸上是罕见的迷糊。 北逸轩心下一动,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人虽躺在了床上,却并未真正合眼入睡,时时留意着靖云蒻的一举一动。 目之所及处,只见靖云蒻翻出两本医书,在烛灯下细致翻看。 北逸轩好笑。 联想到靖云蒻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怕是连宫里的御医见了她,都要唤上她一声前辈,若只靠研读,终究太过牵强。 她背后,定有什么高人,暗中指点她。 偏偏他前几日让弄墨调查来的消息,几乎要将靖云蒻从出生那日起,到现在历经的种种,查阅了个遍,皆与传闻中所差无几,没有一条,是关于她背后高人的,这个女子,着实太过神秘。 不知过去多久,烛光熄灭。 北逸轩另一侧的床榻塌陷下去,细微的响动,房内彻底归于平静。 北逸轩睡着时安静,睡眠同样不深。 他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对他虎视眈眈,想要害他性命之人,从来不在少数,因此,哪怕是在睡梦当中,他同样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今夜则大有不同。 惊醒他的,并非别有用心之日派来的刺客,是一声声细若蚊蝇的女音。 “君迁子、当归、苍术……” 呢喃的语调,徐徐落入耳中。 北逸轩先是不适的蹙了下眉头,待睁开眼,才总算依稀分辨清,靖云蒻是在嘀咕什么,若他猜测无错,这些都是,药方子? 北逸轩惊奇的挑起眉,须臾,确定自己的确没听错后,哭笑不得。 大半夜的说梦话也便罢了,结果,还是在默背药草方子? 他还是头一回,见人学得如此刻苦。 北逸轩有些不忍打扰,重新躺了回去,就着声声药草名称,再度阖上眼。 翌日一早,难得一夜好眠的北逸轩,犹如一夜间修炼了奇功,浑身舒畅,他倒是没想过,听靖云蒻背药方子,还另有助眠的良效。 门外,守了大半夜的下人,昏昏欲睡。 北逸轩穿戴整齐拉开门,目不斜视的开腔:“云蒻还在房中,没本王的命令,不得进去打扰,让她好好休息。” 没错过下人眼底稍纵即逝的诧异,北逸轩心下愈发痛快。 直至到了用膳的时辰,靖云蒻才身着一袭烟蓝色长衫,出现在前厅。 北逸轩的眼睛,在她出现的那刻,犹如黏在了她身上一般。 看得靖云蒻,那叫一个头两个大。 “王爷?”靖云蒻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身子,浑身发毛,看北逸轩的脸色,总不能是她昨夜,当真睡觉不老实,将北逸轩揍了一顿? 靖云蒻审视着他,不像是挨过打的,“王爷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见惯了靖云蒻,与众不同,不拘小节的一面,北逸轩乐得见她紧张窘迫的模样,故意不直言,他低哼了一句:“靖云蒻,你昨晚对本王做了什么,莫不是,还需要本王一一挑明?” 靖云蒻:“……” 她还真做了什么? 不可能啊!她连醉酒时,都能保持最后的理智,没干出任何出格之事,没道理会在昨夜,一反常态的,将北逸轩暴揍一顿。 更不能上下其手的,非礼北逸轩。 其次,北逸轩逗弄她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了。 靖云蒻联想至此,捧起汤碗慢悠悠品着,“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不上钩,北逸轩亦是不着急。 “昨夜……”北逸轩拖长尾音,留意到她品汤的动作微滞,远不如表面平静,方才云淡风轻的补充:“昨夜你入睡前,可是翻看了医书?本王听得清清楚楚,君迁子,当归,苍术……” 等等!她昨夜背的药方子? 靖云蒻暗自咂舌,紧绷的心脏,由此松懈不少。 唯一令她意想不到的,堂堂宣王殿下,竟这般的爱捉弄人! 说个梦话,至于大惊小怪的? “王爷,可曾听过何为梦游?”靖云蒻不甘心就此认输,重重搁下手中的汤碗,皮笑肉不笑的道:“实不相瞒王爷,我同样有这个爱好,据说梦游的人,在梦游时,通常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严重者,甚至会一反常态的揍人,只希望哪日,我别在梦游时,失手伤了王爷。” 北逸轩:“……” 靖云蒻的思路,远比他设想当中的,还要新奇。 靖云蒻成功反将一军,愉悦至极,连汤粥皆比平日里多喝了两碗。 两人的暗中较劲,落入府上的下人眼中,全成了打情骂俏。 另一边,专挑北逸轩上朝的时辰,找来宣王府的霍春凤,在听到路过下人婆子们议论两人如何恩爱后,整张脸都险些扭曲。 这个贱蹄子,当真是仗着有北逸轩撑腰,越来越肆无忌惮! 霍春凤狰狞着面庞,怒气冲冲的作势闯进去,找靖云蒻好好算笔总账,可惜,上次经她一闹,北逸轩严令禁止,霍春凤随意进出王府,下人不敢忤逆,认出她的身份,拦着压根不让她进。 “没天理了啊!这女儿嫁了出去,连娘家都不认了,简直比白眼狼还不如!”硬闯不成,霍春凤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形象与泼妇一般无二。 哄闹声,终是将靖云蒻惊动。 “发生何事了?” 一句疑惑抛出了口,靖云蒻的视线,紧接着落至抓狂发疯的霍春凤身上。 好端端的,霍春凤怎的又找来了? 靖云蒻纳罕的咂了咂嘴,好心情烟消云散,她淡漠扯唇,漂亮精致的面容上铺满了讥诮,“我当谁呢,霍姨娘,多日不见,你近来可还安好?我看你憔悴不少,总不能是坏事做多了,夜不能寐?” 第32章 打发叫花子 靖云蒻轻眯起美眸看她,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讥讽的意味。 霍春凤满心愤怒被连根拔起,目光活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一般,厉声质问着:“靖云蒻,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问你,宣王今日借丞相的名义,代领宰相府月供一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月供?” 靖云蒻呢喃着,片刻的茫然,她直视霍春凤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神,细细回忆起来。 似乎前几日,北逸轩的确在她面前,提及过此事。 可惜,她当时一门心思的研究药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未曾想,北逸轩竟当真会说到做到。 靖云蒻惊讶的同时,忍不住唇角微勾。 按照她的想法,对付霍春凤这种人,就是该采取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靖云蒻,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霍春凤本就恼火,见她还有脸笑,顿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咬紧了牙关,“什么代替丞相,去领月供,依我看,这笔银俩分明就是被你一人私吞,你这不孝的白眼狼,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靖云蒻笑意微敛,不孝的白眼狼? 靖云蒻联想到什么,顷刻间眸光森寒,犹如被层层冰冻的湖面,冷意蚀骨。 “我身为我爹的女儿,在我爹不在时,自然有权利替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俸禄,替我爹保管着,倒是姨娘你……” 靖云蒻刻意停顿一瞬,居高临下的审视她一眼,满脸冷傲,嗤之以鼻道:“若我没记错,我已经留了足够的银俩,用于相府的每日开销,你今日来宣王府找我撒泼,是不是太没道理了些?” 北逸轩从不做落人口舌之事。 靖云蒻敢笃定,北逸轩在取走俸禄前,定还另外给相府留了一笔。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霍春凤神情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 是给相府留了一笔。 只靖修贤昏迷的一段时日内,相府由她管家,她大手大脚惯了,这点银子远不够她一人塞牙缝的,又怎么能够全府上下的开销? 哪怕硬是要让她节衣缩食,省吃俭用,这笔钱也不该落到靖云蒻手中! 霍春凤愤懑想着,气势再度凌厉起来,凶恶的瞪着她,“靖云蒻,你只让宣王留下那些银子,是打发要饭花子呢?况且,你别忘了,如今相府的掌家权可在我手上,无论如何,这笔银子理所应当的该交由我保管,你一个嫁出去的嫡长女,没权力过问!” “若霍夫人非要这么说,往日你从云蒻的吃穿用度上克扣下来的,又该如何算?” 不待靖云蒻开口,一道低冷的男音幽幽响起,不知何时归来的北逸轩,站在两人后方不远处,讳莫如深的视线,似能直抵人心。 霍春凤哪料到他会突然回来,腿一下子软了,“宣王殿下……” “霍夫人,”北逸轩俨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上前一步,目光亦是冷到了极致,“据本王所知,靖丞相昏迷的这段时日里,你没少慢怠云蒻,这一笔笔账目,你是要与本王,到靖丞相面前清算?” 他在威胁她! 霍春凤瞳孔骤然紧缩,若换了寻常,她还能仗着身份,在靖修贤面前挑拨离间,甚至反压靖云蒻一头,可如今,靖修贤人在宣王府。 靖云蒻不知趁着她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给靖修贤洗脑多少…… 真闹到靖修贤面前,再有北逸轩所谓的账目,她捞不到半点好处。 霍春凤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 “霍夫人还不走,是当真准备让本王,拿出往日的账目,一一清算?” 北逸轩已然没了耐心,拂了拂锦袍上前,字字嘲讽道:“只怕是霍夫人在吃穿用度上如此大手大脚,区区一个妾室,比王府还要奢侈,这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挥霍无度的罪名,不知霍夫人以为如何?” 听出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仍在绞尽脑汁,思虑着接下来该如何装疯卖傻,想办法套出俸禄的霍春凤,瞬间凌乱了思绪。 为了区区一个靖云蒻,这么一点小事,他竟要告状到皇上面前? 霍春凤恨极,忍不住上扬了语调:“宣王殿下,说到底,这是我们宰相府的私事,即便你如今成了云蒻的夫婿,你也没资格插手!” “本王有没有资格,并非你说了算。” 仿佛在嘲讽她的天真与不自量力,北逸轩轻描淡写的话语,足以击溃所有。 霍春凤脸上失了血色,生怕北逸轩说到做到,脚下接连往后退着。 “来人,请霍夫人离开!” 北逸轩一挥锦袖,凌厉一句,当即有两名小厮凑上了前,拖着仍不甘心,却不得不暂退一步的霍春凤,狼狈离开。 真闹到了皇上面前,不是开玩笑的。 等她日后找到机会,定不会放过靖云蒻! 一旁,姿态闲适的欣赏完半场好戏的靖云蒻,随手拿起块糕点塞入口中,弯了眉眼上前,“今日之事,又算是我欠了王爷一个人情,不过王爷,你不是去上朝了吗,回来得这么快?” “想回来,便回了。” 在这方面,北逸轩一向随心所欲。 北逸轩低了低眸子,瞥向她嘴角些微的白色残留物上。 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拂去。 此举一出,太过于猝不及防,双方皆是怔仲。 奈何落入了旁人眼中,只当两人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远处,秋水再度气红了眼。 想到方才灰溜溜离开的霍春凤,眸光流转间,一个主意悄然冒出了头…… 入夜,无人留意。 秋水端了盏茶,推开靖修贤的房门。 靖修贤正准备歇息,冷不丁有推门的动静响起,倏然一惊。 看清来人,靖修贤稍稍缓和。 “是你?” 秋水好歹寸步不离,照顾他几日,靖修贤对她,自然有点印象。 秋水笑笑,状似无意的道:“奴婢担心丞相半夜口渴,特意为丞相沏了盏茶,说起来,今日奴婢见有人找来相府,好像是相府的霍夫人,为了俸禄一事找来,不知靖姑娘与她说了什么,奴婢看霍夫人离开时,气得不轻。”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靖修贤霍然联想到什么,脸色猛的一沉。 第33章 想不想散心? 见目的达到,秋水得意一笑,放下茶盏,悄无声息的离开。 至于秋水所言,不难查到。 靖修贤足足憋了整整一夜,正要找人先盘问一番,却先在无意中,听到有人议论此事,他听话只听一半,偏偏下人此刻说的,还全是靖云蒻盛气凌人的一面,后面的霍春凤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根本来不及出口。 靖修贤只当此话,与昨晚的猜测一一证实,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一路行至前厅,找到靖云蒻,靖修贤顾不得有北逸轩在场,气急败坏的质问:“云蒻,我听府上的下人议论,你仗着有宣王殿下替你撑腰,肆意克扣相府月供一事,可是真的?她再不济,总归是你姨娘,好歹将你一手养大,你太放肆了!” 怒不可遏的一句,朝着靖云蒻头顶上方,劈头盖脸的砸下。 靖云蒻动作顿住,艰难消化完他的话,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霍春凤几人,找她算账来了。 靖云蒻观着他气到青紫的面色,慢悠悠搁下手中的竹筷,好笑反问:“爹爹这般怒气冲冲的找来,难不成是觉得,女儿不该这么做?” “当然不该!” 靖修贤虽最疼爱她这个女儿,可绝对不是一味的溺宠无度,比起这个,他更期盼看到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靖云蒻此番举动,无疑违背了他的初衷。 靖修贤强忍怒意,试图同她说理:“云蒻,你霍姨娘在我病重,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里,掌管着相府大大小小的事物,十分辛苦,俸禄理应由她来保管,哪怕是多花点,也是应当的,你这么做,未免让她心寒,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看我们相府,如何看你?” 靖修贤所言不无道理。 扣押俸禄一事,是北逸轩所为不假,但促使他做这一切的源头,在靖云蒻身上,一旦传出去,不知情的少不了要骂上靖云蒻几句。 一如靖修贤。 只是,靖修贤不提他病重,昏迷不醒一事,她还差点忘了。 “爹爹,若女儿说,你会昏睡那么久,全是和霍姨娘有关呢?是她买通了你身边的下人,在你每日服下的药中用药,致使你迟迟不醒,你还会怪罪女儿吗?”靖云蒻本意,是打算彻查清楚一切,再同靖修贤表明,奈何目前的局面,她等不到那一天。 她是发自内心的,将靖修贤视为父亲,视为长辈看待。 没人能容忍,被自己重视的人,冤枉自己。 靖修贤闻言,先是狠狠一怔,旋即,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霍春凤对他,处处仰慕,言听计从。 又岂会做出,此等胆大包天之事? 靖修贤将种种源头,尽数归咎于靖云蒻存心克扣俸禄的举动上,紧紧攥住了拳头,怒斥道:“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云蒻,我看你如今,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爹爹,若我继续说,霍姨娘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好在大婚当日,置女儿于死地呢?”靖云蒻早料到他的反应,不受丝毫影响,只云淡风轻的,抛下了一枚平地惊雷。 许是“死”字刺激到了靖修贤,他眉心一皱,身形重重一晃。 靖云蒻断然不会放过,他难得失神的好时机,直起了身子,猝然逼近一步,“爹爹,那日你闹着要回相府时,关于为何与墨厉宸退婚,改嫁宣王一事,女儿只与你说了其中一段,还留了后半段。” 靖云蒻话落,不给靖修贤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一字一顿的补充:“与墨厉宸私通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好继妹,靖玉瑾。” “这……”靖修贤心下大震,此事显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他惊骇的瞪圆双目,难以置信的否认:“这不可能!玉瑾她一向乖巧懂事,处处敬爱你这个长姐,她做不出这种事!” “是不是,凭爹爹的能力,一查便知。” 经过她在退婚当日,搅弄得那一淌浑水,而今京都怕是没几人不知晓,墨厉宸与靖玉瑾之间的,那点子肮脏破事。 靖云蒻不屑于争辩,心知肚明,靖修贤最吃的是哪一套。 她长睫微颤,无意识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放软了嗓音开腔:“爹,你记得霍春凤心善大方,靖玉瑾乖巧懂事,难道你不知,我从不会撒谎?我在满心欢喜的大婚当日,自鬼门关走了一遭,若非有宣王殿下愿意护着,怕是女儿有幸活了下来,迟早也得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云蒻……” 此话一出,毋庸置疑,靖修贤一颗心,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他急急上前,急于抓住靖云蒻的衣袖,又隐忍着缩了回去。 靖云蒻明白,自己的计策起了效果,并且比她预想当中的,还要好上几倍,她适时的掀起眼帘,目光相对间,堪称倾城绝色的姿容上,写满了倔强,“爹,女儿所言绝无一句假话,你想要证据,女儿皆可为你一一去寻,可你非要让女儿,容忍霍春凤带着满身恶行,在我眼皮子放肆,恕女儿做不到。” 靖云蒻不再理会,大跨步走出了前厅,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的话,虽有故意的成分,想要唤醒靖修贤对她的心疼,可也句句属实,更有感同身受的,撕心裂肺般的心疼,凭靖修贤的态度,若非她从异世过来,恐怕死后不知多少年,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疼爱原主之人,仍在深深误解着她。 靖云蒻捏紧掌心,昨日看霍春凤狼狈逃走的好心情跌至谷底,差到了极点。 “靖云蒻?” 不知过去过久,房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 北逸轩走近,细致入微的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哪怕不甚明显,仍不难发觉,靖云蒻不甚明朗的神色。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遑论,那人还是靖云蒻的亲生父亲。 北逸轩不便插手,她与靖修贤二人间的家事,更无安抚人的经验,略略思索了一番,他压低声线,温声询问:“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第34章 思念旧人? 京都城中,天子脚下,自然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最上乘的。 靖云蒻深知北逸轩之所以提出散心的要求,其目的是为了让她能够放松心情,自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喝喝茶,听听曲,结果还真意外的,从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中,获得了不少乐趣。 “靖云蒻,你是从未出过府?”北逸轩被她惊喜的反应逗笑,忍俊不禁的说道:“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些东西?” 她当然没见过! 在现代,她醉心医学研究,每天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 哪有闲工夫,去研究这玩意儿? 不过,朝代背景虽大有不同,各式的古玩字画却大同小异,远比她曾经参加博物馆展览时,所摆出来的珍品,还要令人惊艳。 靖云蒻看得眼花缭乱,几乎要迷了眼睛。 最后挑了一副最和她心意的玉镯,由北逸轩负责掏银子。 她拿在手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越往前走,两侧街道上,稀罕玩意儿就越有不少。 靖云蒻目不转睛的看着,视线无意中瞥过一处,由此顿住了脚步。 阁楼院外,几名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不时向路过的行人抛着媚眼,环肥燕瘦,各有特色,无论怎么看,都像极她曾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中,才有幸得以一见的青楼。 比起美男,靖云蒻更欣赏美人。 寻花问柳之地,吸引才子一掷千金的青楼花魁,究竟是何等绝色姿容。 难得来一趟,怎能不进去亲眼瞧一瞧? “王爷,我们能不能到那儿去?”靖云蒻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细胞,都跟着隐隐跳动,掌心拽着北逸轩的宽大锦袖,不时晃动着。 北逸轩挑眉,顺着她目之所及的方向望去,额角狠狠一抽。 北逸轩黑了半张脸,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语气不难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得轻巧,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不就是青楼?” 靖云蒻不以为然,她想去个青楼罢了,怎么还生起气了? 至于北逸轩,她险些忘了,他是有心上人在的,其次,他堂堂京都的宣王殿下,身份高贵,去青楼那种地方,一旦被人认了出来,不知会传出多少流言蛮语,的确是有诸多不合适。 靖云蒻表示理解,抬手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拍,相当的善解人意,“王爷,你若不愿去,我独自一人过去便是,何必沉着脸?” “这不是去不去的问题!” 北逸轩险些咬碎了牙齿。 他倒头一回,见一个姑娘家,对这种地方有诸多好奇的。 而青楼中,光看那些歌妓舞妓,在门口拽进去的男子也知,什么样牛鬼蛇神的客人没有?她一个女子,若真是到了青楼。 无异于是将羊,推进了狼堆里。 北逸轩盯着眼前女子,不谙世事的精致面容,额角突突跳动着,沉思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气:“你若执意要去那种地方,本王不阻拦你,待本王收拾一番,随你一同前往。” 一旁的弄墨傻了眼,“王爷?” 不想方设法的,阻止靖姑娘也便罢了,还要陪着她一起去? 那怎么能行! 弄墨如临大敌的拱手,“王爷,万万不可,你身份有别,若被旁人发现……” “还不快去准备?” 北逸轩冷冷一言,强势的丛中阻断。 迫使弄墨不得不咽下满腹后话,埋怨的瞥了靖云蒻一眼,抬步离开,去准备北逸轩所需要的,用来易容的物件。 靖云蒻回味着弄墨离去时的一眼,心虚的揉了揉鼻子,怎么总觉得,北逸轩会改变主意,全是为了顺着她的心意。 是她将北逸轩带坏了? 靖云蒻讪笑,欲言又止道:“王爷,其实你当真没必要……” 她独自一人进去,完全可行。 “闭嘴!” 北逸轩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满头黑线的低斥。 满目阴沉的神色,致使靖云蒻秒怂。 靖云蒻念及一会进了青楼,纵使要做些什么,恐怕也是要北逸轩出银子,识趣的闭上嘴巴,没再他气头上更添上一把火。 弄墨的动作极快,没多久,将北逸轩所需要的东西悉数准备妥当,几人随意找了家裁缝铺子更换,片刻的功夫,靖云蒻化身成了个俊美多情的风流公子哥,北逸轩戴上胡子和人皮面具…… 靖云蒻看一眼,再看一眼,笑得差点没直起腰。 这是从哪里刨出来的老古董? “再多笑一声,你便不用去了!”北逸轩恨声挤出一句,简单粗暴且见效极快,靖云蒻哪还敢再多嘴,怂成了一团,眼下唯有混进青楼,是最至关重要的,别的都是浮云。 靖云蒻掌心轻抚着他后背,如同顺毛一般,“王爷别生气嘛,我只是没见过王爷这副模样,一时看得移不开眼,绝没有嘲笑王爷的意思。” 满口胡言! 北逸轩嘴角无意识上扬,带她过去。 得益于这身打扮,靖云蒻毋庸置疑,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尚未进青楼,门口的歌妓舞姬,齐齐围了过来,又是摸脸又是捏腰的,若非弄墨及时出手,腰带都得给她解了。 靖云蒻好不容易逃脱,长舒一口气。 这群女人,天天被滋润着,怎么还如狼似虎的? “还要去吗?” 耳畔,适时的响起一句问话。 靖云蒻没错过,北逸轩眼底看好戏的神色,联想他方才见她受困,无动于衷的姿态,暗自咬紧牙关,挺了挺腰板。 “去,要去!” 临门一脚,岂有退缩的道理? 靖云蒻生怕他改变主意,大跨步迈上阶梯,率先进了楼内,来不及过多巡视,眼前极致奢靡的景象,被楼内的几个女子发现,又纠缠上来,混乱中,一阵熟悉的笑声,悠悠飘入耳际。 这声音! 靖云蒻迅速挣扎开,身形轻巧的,一溜烟的窜回到北逸轩身侧,“王爷,你可曾听到摄政王的声音,他也在这里?” 墨厉宸? 北逸轩周身的气息,更沉上几分,打量着靖云蒻与要进青楼时,如出一辙的兴奋样,他低嗤一声,不悦的眯起眼。 靖云蒻,竟还惦记着墨厉宸? 第35章 打翻醋坛子 “王爷,我问你话呢!” 靖云蒻一门心思的,全扑在适才听过的笑声中,全然没留意到,空气中若有似无飘散着的,星星点点的醋意,仿若谁家的醋坛子被打翻了。 闻此,北逸轩周身笼罩的不悦气息更浓,似是酝酿着狂风骤雨的前奏,低冷的嗓音如坠冰窖:“他摄政王在不在这里,与你何干?靖云蒻,你莫要告诉本王,你急急忙忙的要来青楼,是从哪里打听到了,他也在此的消息!” “我来青楼跟他有什么关系?” 靖云蒻一头雾水,不过,北逸轩既能问出这话,足以表明,他是没听到方才的笑声的,迫于无奈,她唯有一处一处的,慢慢搜寻。 按道理说,墨厉宸如何,的确和她无关。 可京都中,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并未因着她成为宣王妃,就此停歇,若是能被她恰好发现,墨厉宸在此地寻欢作乐。 她岂不就,能趁机反咬他一口? 再不济,抓住什么把柄,留着日后压他一头,也是个极其不错的选择。 靖云蒻轻声哼着,嘴角噙着丝丝笑意。 落入北逸轩眼中,不可谓是不刺眼,这个靖云蒻,莫不是当真还惦记着墨厉宸?细想起来,她与墨厉宸二人的婚约,持续了数年,若当真旧情难忘,倒也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北逸轩掌心缓慢攥成了拳头,“靖云蒻……” “嘘!” 纤纤玉指突兀的伸出,抵在他唇缝间,靖云蒻如同做贼似的,弯下了腰肢,还不忘强行按住他肩膀,迫使他跟着一并弯下身。 北逸轩脸色又是一黑,薄唇紧抿,隐忍着没出声。 靖云蒻的视线,透过两扇未关严实的门缝,悄悄向内探去,熟悉的侧脸映入眼中,靖云蒻怕被发现,慌忙拉着北逸轩后退一步。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我没听错!” 靖云蒻刻意压低的声线,满是笃定,只可惜,传进北逸轩的耳朵里,他愈发不适,连笑都夹杂了难掩的讥讽意味,“一个曾经负了你的人,你对他的声音,倒记得挺清楚。” 她又不是患了健忘症,记一个声音有什么难的? 靖云蒻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令人遗憾的是,包间除了个负责倒酒的姑娘,她没看到任何不该她看到的画面,至于与墨厉宸说笑之人,似乎是一个,她从不曾见过的陌生男子。 靖云蒻拧起眉头,屏气凝神着,又悄咪咪的往门缝中瞧了一眼。 确实是位陌生男子,她并无任何印象。 不知北逸轩…… 本着宁肯认错,不肯错过的心态,靖云蒻异常直白的询问:“王爷,你可知晓,里面与摄政王谈话的,究竟是何人?” 她还有脸问他。 北逸轩冷下脸,抵不过她求知欲爆棚的眼神,学着她适才的动作,往里看去,只一眼,他眉梢轻蹙,稍稍退后了身子,低声道:“若本王猜测无错,应是京都的一位盐商。” “盐商?” 靖云蒻没太明白,墨厉宸终于摆脱跟她的婚约,不去找靖玉瑾腻歪,想着如何将靖玉瑾娶进门,跟个盐商打什么交道? 北逸轩没等她再追问,反倒想起了一件往事,先为她解了疑惑:“先前,本王偶然听说过京都的一些风言风语,墨厉宸与一位盐商私交甚密,如今看来,传闻应当所言非虚,他一直颇为照顾这位盐商的生意,以他在京都的势力范围,为盐商尽可能的扩大售卖范围,并从中抽取分红。” 这不就是,投资赚分红吗? 靖云蒻诧异的挑眉,“墨厉宸还懂做生意?” 想不到,她还小看了这个人渣! 北逸轩不知她心中所想,听着她惊诧的语调,再一联想她对墨厉宸声线的敏感度,愈发感到不痛快,会做生意有什么厉害?若是让她得知,这偌大京都城中,遍布他的眼线…… 未能当场捉住,墨厉宸不耻的一面,靖云蒻不免感到无趣。 “本想看一场好戏,眼下看来,好戏是注定看不成了。”靖云蒻轻耸肩膀,拍了拍双手,满脸无趣的走下阶梯,往一楼走去。 北逸轩眸光微动,迈步跟上。 两人在一楼寻了个位置落座,看台上的姑娘弹琴奏乐,靖云蒻本以为,北逸轩仍有闲情逸致留下来,是想一块放松一会儿,熟料,静默须臾,他重新提起,起初未曾讨论出结果的话题。 “你为何对墨厉宸的声音,如此敏感?” 这是什么话? 靖云蒻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心解释道:“王爷,治病救人,讲究望闻问切四字,待人接物亦是如此,不止墨厉宸,我对每一个听过的声音,都很敏感。” “是么?”北逸轩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修长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那你来分析分析,墨厉宸声音如何?” 无端的,靖云蒻脊背一麻。 有种被人盯上,却任凭她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气,始终挣不脱的错觉…… 况且,北逸轩这般在乎这个问题,未免太反常了一些。 靖云蒻垂眸不语,一个近乎诡异的猜想,逐渐冒出了头,她一顿,细细留意着北逸轩每个表情变化,“王爷,你是不是在吃醋?” 墨厉宸,与北逸轩明争暗斗不断。 她又在众多人中,一下子分辨出,属于墨厉宸的音色,难不成是让北逸轩误会了,她如此敏锐,是喜欢墨厉宸的声音? 靖云蒻失笑,没留意北逸轩一瞬茫然的神色,脱口而出:“王爷大可放心,墨厉宸的声音,简直跟他的人一样,给我的感觉油腻又令人作呕。” 原主的死,跟墨厉宸脱不了干系。 不是局面不允许,她巴不得下一刻,亲手手刃了墨厉宸。 还喜欢?她喜欢个鬼! 靖云蒻嘴唇轻动了动,不吐不快,她正要跟北逸轩将墨厉宸从头到脚,全部翻出来吐槽一遍,后方骤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只花瓶被失手砸落,老鸨拖着跪在她腿边恳求的女子,尖叫怒骂着:“你个贱蹄子,你还有脸来找我,我这里没你的银子,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第36章 故意为之 青衫女子跪在老鸨腿边,任老鸨如何扭打她,始终不肯离开,一双眼睛,早就哭得红肿起来,瞧上去楚楚可怜的。 靖云蒻与她距离不算太近,听不出女子,具体呜咽着嘀咕了什么。 倒是将一旁几桌人的议论声,听了个真真切切。 “这不是先前鸣凤楼的花魁,灵沫姑娘吗?” “可不是嘛!只可惜,头一回开门迎客,就染上了这可怕的花柳之病,名声尽毁,险些连累了整个鸣凤楼跟着遭殃,却还想从老鸨这要钱治病,老鸨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哪肯给她?” “是啊,可惜了……” 几个议论之人,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叹息的意味。 靖云蒻眉心微皱,花柳之病? 她是医者,自然十分清楚,一旦染上了花柳病,会有多煎熬,治疗痊愈的过程,亦是相当缓慢,还需要一笔不小的银两。 难怪老鸨,会舍不得给这笔银子。 靖云蒻有些于心不忍,依这女子的情况来看,老鸨若当真,不给女子一分银子,将她轰出去,长久的无人问津,这女子定然活不了多久。 而医治好女子,于她,仅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她又恰好,需要一个能信的,可用之人。 靖云蒻没有过多迟疑,几番思索她刚想上前,拽女子起身,带她离开治疗,楼上,霍然响起一声熟悉的怒喝:“是何人在此喧哗!” 几乎是转瞬间的功夫,她被人揽住腰肢,猛的转过了身子。 北逸轩是担忧,她贸然露面,会被墨厉宸认出。 奈何,一个不慎用力过猛,他身形同样没稳住,将靖云蒻推向柱子的同时,他紧贴过去,一个突如其来的壁咚姿势,让两人间距离近在咫尺,唇堪堪贴着彼此的呼吸掠过。 墨厉宸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没空过多深思,他视线匆匆飘过青衣女子,定格在老鸨的脸上,凌厉的质问紧接着落下:“老鸨,你弄一个女子来哭闹什么,还想不想开门做生意了?不知道本王在二楼议事,需要安静?” “摄政王冤枉啊!不是我让她来闹事,是她赖着不肯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曾经带过的姑娘,哪有她的利益重要? 老鸨被逼急了,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向了灵沫的脸,“你个贱蹄子,还在这跪什么跪,识相点就赶紧给我滚出我的鸣凤楼,惹恼了摄政王,你看有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灵沫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她这么下狠手? 皙白的脸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无比清晰的横亘在上面。 靖云蒻侧眸留意着,狠狠蹙起眉。 这个老鸨,未免下手太狠了点。 靖云蒻看不过眼,一时忘了处境,又要上前。 北逸轩仍维持,将她半拥着护在怀中的架势,一眼看出她是要做什么,他稳住了心神,克制的按住了她手腕,沉声道:“靖云蒻,别忘了你与墨厉宸的关系有多恶化,你这时冲过去,若不被认出,他少不了要治你一个,多管闲事的罪名,若是被认出,你一个女子来此地本就不合适,你想要帮助的,那名女子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真想救,等墨厉宸将人轰走了,再去寻也不迟。 靖云蒻将他的话一一听进去,抿住双唇,只得暂时隐忍。 只是北逸轩…… 纵然是为了躲避墨厉宸,一时用错了劲,他也用不着,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 靖云蒻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喉咙,内心窘迫得无地自容。 “求你,我只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银子,别的我什么都不要!”地上,青衣女子仍在哭诉,有几个见她容貌还算出众,动了恻隐之心的, 又碍于墨厉宸在此,面面相觑着,不敢有任何的行动。 墨厉宸眼下,唯一惦记着的,仅有他的大业,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耐到极点,他又一次责问道:“老鸨,没听懂本王说的话?本王需要安静,还不快将这闹事的女子,给本王轰出去!” “是是是,摄政王,你放心,我这就将这贱蹄子轰出去!” 老鸨赔着笑脸,有了摄政王的命令,一旁的几个女子,生怕殃及鱼池,又担心跟灵沫肢体接触,会被误传上花柳之病。 互相推脱了一番,终是派出了两人,负责架仍要哭诉的灵沫出去。 靖云蒻急急要追出去。 偏开了眸子,她看一眼仍旧横在自己颈肩两侧的手臂,耳垂蔓延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忍无可忍一般,她从齿缝中挤出一字一句:“王爷,人都走了你还不快放开?万一人跑远了,或是遇上了什么心怀不轨之人,你让我去哪里找?” “她患了病,应当走不远,何况,女子是走了,墨厉宸可还在二楼。”北逸轩平静的吐出一言,放下了手臂,高大的身形却一如既往的,牢牢的挡在她身侧,明显是不打算轻易离开。 靖云蒻严重怀疑,北逸轩是故意为之! 何况,跟她想要治病救人相比,被发现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靖云蒻推开他,不顾北逸轩的阻拦,快步朝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北逸轩片刻失神,不觉有些好笑。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靖云蒻的耳朵是红了? 数天的接触下来,他还以为,这女子与众不同到,不知害羞为何物。 相比较北逸轩的浑身舒畅,直至跑出了青楼,才得已喘一口气的靖云蒻,翻来覆去的,将北逸轩狠狠咒骂了一通。 这个北逸轩,待她解决了眼前事,再好好的与他算账! 至于青楼的那位女子…… 她患了病,又被羞辱一通,身心皆受重创,靖云蒻绕了几个巷道,终于寻到了人,发觉女子在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动了想要自尽的念头。 眼看着女子掏出匕首,作势划向自己的手肘,靖云蒻连忙喝止。 “且慢!” 幸亏是她追了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灵沫听着动静,回眸一瞥,却是一位极其俊俏的小公子哥,她自嘲一笑,“公子是特意追上来,羞辱我的?” 第37章 那么大方的人! 她看上去,像是那么欠揍的? 靖云蒻无奈,眼下治病救人重要,她没计较灵沫的失言,上前一步,“你别误会,我追上来不是为了羞辱你,是要为你治病。” 离得近了,灵沫听得真真切切。 哪里是什么公子,这声音,分明是属于女子的! “你、你竟是个女子?” 在此之前,灵沫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扮作男子的装束,眼前的一幕远远超过她以往的认知范围,掌间的匕首一松,滑落在地。 靖云蒻迅速凑近了,将匕首一脚踹飞。 突如其来的举动,灵沫下意识护住她自己,满脸防备。 “你不必紧张,只是治病救人,与我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什么关系?”靖云蒻看出她的不信任,可若换了她自己,恐怕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片刻的功夫上,去相信一个人。 靖云蒻担心再刺激到她的情绪,缓了缓,一再柔和了语调:“方才在鸣凤楼,我听得真真切切,你身上的花柳之病,是不慎感染的,这么说起来,你也算是个受害者,你又是孤身一人,若当真放任不管你,我于心不忍,所以,你尽管放心,我可以不要任何银两,为你免费医治。” 免费医治? 灵沫狠狠一怔,她虽身世凄惨,可被老鸨接进了鸣凤楼后,还算是逍遥自在,若不是阴差阳错,染上了花柳之病,她也不会在短短几日内,尝尽了世间冷暖,世态炎凉。 靖云蒻的话,让她心动又忐忑。 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好心的? 靖云蒻没错过她眼底隐隐沸腾的火苗,嘴角微勾起一抹笑弧,“美人,左右你都动了自寻短见的念头,何不相信我一回?”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灵沫的心防全线崩塌,重重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开口:“姑娘的大恩大德,灵沫此生无以为报,若姑娘当真能医好,灵沫的花柳之病,灵沫愿为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靖云蒻先前,并非没有医治此病的经历。 可京都到底不同于她所生活的现代,许多药品这里压根没有,靖云蒻想要为女子医治,必须找准病因,才能够对症下药。 来到女子居住的破旧茅草屋。 靖云蒻坐在床边,抬手,作势去触碰女子的手腕。 “姑娘,”灵沫按住她的手,迟疑的看她,欲言又止道:“听闻这花柳之病,是会传染的,若是你因为为我治疗,不幸感染上,你又是一个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此议论纷纷。” “我是大夫,岂会怕这些?” 靖云蒻不甚在意的一笑,不免感叹,还好她这次看中的,不是个白眼狼,事到临头,不为她自己担心,还担心上她来了。 靖云蒻如此坦然,致使灵沫又是狠狠一怔。 她有这副容貌在,飘荡几日,倒并非没遇上一个好心人,愿意接济她的,可那些好心人,全在得知她染上的,是花柳之病后,对她避而远之。 恨不得,她消失在这世上。 靖云蒻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反倒对她多有照拂之人。 灵沫眼眶一阵发酸,又差点落泪,“姑娘,能不能告诉灵沫,你叫什么名字?等来日灵沫身体痊愈,定会好好做工,将银子还你,再为你当牛做马,灵沫绝无半句怨言!” “我叫什么?”靖云蒻掏出白色丝帕,垫在她手腕上,替她把着脉,挑眉道:“着什么急啊小美人,若是有缘的话,待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住在宣王府,哪怕不考虑她自己。 还要为北逸轩考虑。 提及北逸轩,靖云蒻手上的动作顿住。 险些忘了,治病拿药是需要银子的,她即便写出了药方子,又有何用?早知道,就该将北逸轩的钱袋,一并拐来。 “姑娘?” 灵沫不知她所想,见她凝眸不语,还以为是自己的病情,又出了新状况,“姑娘脸色这般难堪,可是对灵沫的病,无从下手?” “别多想。” 靖云蒻回神打断她,安抚道:“美人,你先在此安心等候,我去为你抓药,马上回来。” “多谢姑娘。” 按理说,靖云蒻若是抛下她一走了之,并无可能。 但莫名的,灵沫十分信任于她。 灵沫绯红着脸起身,一路目送靖云蒻离去,抓起她留在桌上的丝帕,无声祈祷。 附近的几条街道,开着好几家医馆,靖云蒻挑了一个长相最为面善的走进去,按照心中的药方子,一一让掌柜的取了药。 末了,掏出怀中的玉镯,迎上店掌柜捉摸不透的注视,她平静解释:“没带银子,不过这玉镯,倒是还值上一些银子,先抵押在你们这儿,待我拿了银子,再过来赎回。” “看不出来,你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倒是大方得很。” 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形,悄无声息的向她逼近,北逸轩意味不明的说完,大概是顾及到身在医馆,别开了视线,只往案上放了一锭银子。 “不必找了。” 顺势将玉镯拿回,北逸轩警告的睇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直至他身影消失,靖云蒻仍旧缓不过神。 “王……” 一个“爷”字到了嘴边,被靖云蒻生生咽下,她快步抓起了药包追上去,搓搓双手,笑得极为狗腿,“王爷,你怎么会出现这里?” 按理说,北逸轩不该早就离开了才对? 北逸轩沉默着,偏周身的低气压,又实在令人难以忽略。 靖云蒻唇峰微动,正要试图打破僵局。 蓦地,一只手伸出,牢牢禁锢住了她手腕,北逸轩清冷的目光审视着她,冷笑一声:“本王不出现,难不成你还当真打算,将玉镯抵押给别人?” 挑了好半天,看中的玉镯,为了一个外人,毫不犹豫的抵押出去。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像靖云蒻这么大方的人! 北逸轩好气又好笑,胸口的郁结无处发泄,他眼底的情绪更冷几分,“那女子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费心?” 第38章 担忧 话已至此,靖云蒻哪还能听不出来? 北逸轩的话里,隐隐有了几分怒意,与她对视时的眼神,亦是夹杂着怒火的。 只是,靖云蒻想不明白。 好端端的,北逸轩为何要动怒? “王爷误会了,那女子并非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出手救她,无非是恰好被我碰着了,看她可怜,不忍她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罢了,毕竟我是大夫,医者仁心是常有的事,哪怕今日染病的,是王爷……” 感受到北逸轩凌厉的视线,靖云蒻不得不生生拐了个弯,干咳一声:“是王爷身边的属下,我同样会豁出去救人。” 北逸轩不由得蹙眉,看来,她仍未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北逸轩压抑着内心的暴躁,“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该用玉镯作为抵押!” 原来是生玉镯的气。 靖云蒻恍然大悟,从容不迫的笑道:“有什么不应该的,一只玉镯,哪有救人重要?何况买玉镯时,我就向王爷提过,银子算是我从王爷这借来的,我拿自己的东西做抵押,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况且,这只玉镯虽不便宜,但远远抵不上医馆的价值,和医馆的名声,掌柜的还不至于,会抵赖不认账,对不对?” 靖云蒻所言,不无道理。 人家开门做生意的,确实没必要,赖下这笔账。 北逸轩不适的,是无论如何,这玉镯,总归是他帮着一起挑的。 “靖云蒻……” “待回府后,我会将玉镯的银子和买药的银子,一并归还王爷。”靖云蒻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快步走人,沿着茅草屋的方向原路返回。 “王爷!” 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正是弄墨。 弄墨上前几步,站至北逸轩身侧,恭恭敬敬的拱起手,“既然靖姑娘平安无事,王爷,我们是不是也该趁早回去了?” 寻常这个时辰,北逸轩早借着在府上休息为由,暗自筹谋。 今日却为了靖云蒻,多次破例。 弄墨万分后悔,当初北逸轩要与靖云蒻,结为名义上的夫妻时,为何没多劝上几句,得不到回应,他灵机一动道:“若王爷不放心,要么王爷你先回去,弄墨在此处守着?” 北逸轩抿唇,淡漠打断他:“不必。” 言下之意,便是他留下来,等着靖云蒻的意思。 弄墨哑口无言,深知劝不动他,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上,陪他一同等待。 茅草屋内,每多等待上一刻,对灵沫就多上一分煎熬。 她记得清清楚楚,附近就有医馆。 那姑娘分明答应了她,会很快回来,为何会去了那么久? 莫不成也是…… “小美人,我回来了。” 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灵沫猛的站起身,抬眸见到熟悉的人,撞上靖云蒻那张笑靥如春的脸,险些喜极而泣。 “姑娘。” 她还以为,连她也嫌弃了她。 靖云蒻将药包放于桌上,“抓药耽误了些时辰,没让你久等吧?” “姑娘肯回来便好。” 灵沫抽噎着吐出一句,满怀感激的看她,她被人抛弃的次数多了,靖云蒻还是这数天来,唯一一个令她放下芥蒂,愿意相信之人。 若靖云蒻再骗她,她恐怕会比死还难受。 所幸,靖云蒻并未骗她。 “你先躺下来,容我为我医治。” 药买来了,事不宜迟,自然是越早治疗越好。 靖云蒻在床边落座,戴上面纱后关上房门,点燃了烛灯,悉心为灵沫治疗,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她叮嘱了灵沫几句,留下了些银子,准备走人。 外面的天色,早已暗沉下来。 靖云蒻出了门,一眼发觉了,等待在不远处的北逸轩,与近身侍卫弄墨。 “王爷,你还没回去?” 靖云蒻诧异的上前,要多震惊有多震惊。 “医治好了?”北逸轩淡看她一眼,菲薄的双唇平静开腔:“时辰不早了,若无其它事,坐上马车来,随本王尽快回府。” 一块回去? 靖云蒻花容失色,忙不迭后退一步,“不可!万万不可!” 虽然她医治时,并未与灵沫受感染恶化的皮肤,有直接接触,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是没错的,在她全身清洗,将自己“消毒”一遍前,还是离得北逸轩,越远越好。 靖云蒻赔着笑脸,“辛苦王爷在这等我了,只不过嘛王爷,我忽然想起,我仍有一事未做,王爷还是先离开,不必再等我了。” 如同急于逃避着什么一般,靖云蒻双腿一拔,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弄墨挠挠头,迟疑的看向北逸轩,低声请示。 “王爷,我们还要再追上去吗?” 追上去? 北逸轩俊容黑沉如墨,咬牙道:“回府!” 靖云蒻一路小跑,从后门溜进王府,倒不比北逸轩回来的晚,一回到房中,她便急切的差了两个婆子,为她准备浴汤泡澡。 将顺手买来的药,依次泡入浴桶。 靖云蒻褪去身下的衣物,跳进浴桶内,浑身舒畅。 只他这悄无声息的回来,不见得北逸轩会知,眼看着晚膳时辰已过,又是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门外迟迟没传来任何动静。 北逸轩最初的愤懑,早已被担忧取代。 去了这么久,靖云蒻该不会,是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手中的书册,被北逸轩因太过用力,捏出了数十道折痕,他霍然拍下书,起身厉喝:“弄墨,你去靖云蒻的别院告知下人一声,若见她回来,务必第一时间来知会本王,本王先独自去寻她。” “是。” 性命攸关的大事,哪怕弄墨看不惯靖云蒻,仍不敢过多耽搁。 但不跑这一趟不知,一跑下来…… 上一刻,北逸轩翻身上马,后脚弄墨急急的追出了府,不顾北逸轩的冷眼,只身拦下了马,慌张道:“王爷,不用去寻靖姑娘了,靖姑娘早回来了,听别院伺候的婆子说,少说得有两个时辰。” “你说什么?” 北逸轩拽着缰绳的手一松,神情阴郁的偏过头。 即是回来了,为何独自躲在房中,不在第一时间告知于他? 第39章 做戏 弄墨则是有些埋怨,“王爷,依属下看,这靖姑娘分明是不识好歹,先是无视王爷,不肯上马车,害得王爷白等了几个时辰,此番回来,又故意躲在房中,不告知王爷一声,让王爷白白担心……” “闭嘴!” 他担心靖云蒻? 北逸轩冷笑,蓦地联想起什么,靖云蒻的情绪,似乎是从医馆离开后,才开始有所变化的,莫非是他当时语气太重,惹恼了靖云蒻? “王爷?” 弄墨惴惴不安的瞥他一眼,万分想不通,他们王爷究竟要做什么。 此事分明是靖云蒻有错,王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北逸轩烦躁的蹙眉,翻身下马,快步进了府,往别院走去,只留下满脸懵逼的弄墨一人,仍呆愣的停留在原地,与白马互相瞪眼。 另一侧,北逸轩迟疑再三,终是敲响了房门。 “靖云蒻?” 北逸轩耐下性子,喊了几声,迟迟无人回应。 是睡着了?亦或者是纯粹的,还在生他的气,不愿搭理他?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北逸轩心念忽动,一把推开了房门。 毫无征兆的,女子皙白纤瘦的脊背,尽数暴露于他的眼中。 靖云蒻泡澡泡得太舒服,人还犯着迷糊,压根没听见敲门动静,北逸轩推门之际,她单薄的亵衣只穿到一半,身旁更是无一样遮挡之物。 北逸轩目之所及处,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微湿的墨发搭在双颊,一双楚楚动人的眉眼,潋滟妩媚,无一不令人口干舌燥。 “靖云蒻?” 北逸轩一向洁身自好,扪心自问,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穿着如此单薄的站在他面前,偏偏这一次,还是他自己闯进来的。 他这与所谓的登徒子,又有何区别? 北逸轩仓皇的别开眸子,稳着凌乱的呼吸,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尽快穿好衣裳,本王有事同你商量,待会再来!” 随着“砰”的一声剧烈震响,靖云蒻连反应的时机都没有,北逸轩已然速速关上房门,身形犹如一阵风似的,快步离开。 靖云蒻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至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靖云蒻到底是现代人,又是医者,男子与女子在她眼中,最明显的区别,仅仅是身体构造上的不同,反正左右不就那点东西。 可北逸轩的反应,终归令她有些不爽。 无论如何,她好歹是个美人,身形容貌皆可称得上倾城绝色,北逸轩这避如蛇蝎的态度,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了多辣眼睛的东西。 靖云蒻晃了晃脑袋,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 殊不知,府上的婆子下人,撞见北逸轩夺门而逃的一幕,纷纷议论开来。 “听闻今日王爷与靖姑娘,是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府上,王爷甚至连靖云蒻,几时回府的都不知情,还专门差了弄墨去问,晚间还被靖姑娘赶了出来,该不会,是靖姑娘同王爷吵架了?” “前几日不是还如胶似漆的,这么快就闹上了?” “要我说,是这靖姑娘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王爷瞧她顺眼,凭她往日的德行,如今还不知身处何处,她有何脸面同王爷去闹?” 几人下人婆子窃窃私语,言辞间,皆在控诉靖云蒻的不是。 一墙之隔的角落里,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尽收入耳的秋水,思绪翻转间,却是冒出了,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猜测。 她在王府几年,连话都未曾,同北逸轩说上几句。 但不等于,她不了解北逸轩。 北逸轩绝不是个,会轻易对任何一位女子,动情之人,纵使靖云蒻容貌倾城,连女子看了,一时都难以嫉妒得起来,可想要当宣王妃,嫁给王爷的女子,向来不在少数。 未必比靖云蒻,差到哪里去。 北逸轩为何,偏偏对靖云蒻交付真心,还爽快的答应娶了她? 秋水越往下想,愈发觉得诡异。 除非…… 两人是故意做戏,一切根本就是假的,当不得真。 靖云蒻换好衣裳,未等北逸轩来找她,先去了北逸轩的房中。 彼时的北逸轩,正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册,见她仿佛没事人一般的推门走进,罪恶感顿时如潮水般,接连不断的涌入他心头。 “今日之事……” 北逸轩狠狠闭了闭眼,站直了身体道:“今日是本王唐突,包括在医馆,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本王不该斥责你。” “王爷好端端的,提及这个做什么?” 有事找她商量,就为了这事? 靖云蒻一头雾水,坐在了他对面,揪起一颗葡萄随意品尝。 北逸轩闻声,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她,奈何靖云蒻的脸上,除了茫然之外,他再难以分辨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北逸轩诡异的沉默下来,“你没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靖云蒻愈发莫名其妙,只当北逸轩是想要试探她什么,碍于某种缘故,不好开口,她摆了摆手,落落大方的一笑,“王爷,你我如今是合作关系,有什么话,不妨同我直说,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越是坦然,北逸轩越是窝火。 半晌无话,北逸轩眸色微厉,一时间,他连呼吸都粗重几分,“即是没生气,你今日出了医馆,为何处处躲着本王?” “王爷不知道?”靖云蒻将葡萄胡乱嚼了两下咽入腹中,拍了拍双手道:“那女子患上的,是会传染的花柳之病,我是大夫,若是患上了,我亦有法子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将它根治,王爷则大有不同,万一王爷与我接触,间接感染上,我岂不是惹了大麻烦?” 千算万算,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的北逸轩:“……” “王爷……” 靖云蒻仍要继续,话锋一顿,她眯了眯眼,刻意放软了嗓音,娇滴滴的唤着:“王爷,要不要云蒻喂你吃葡萄?” “你……” 北逸轩尚不明确,她为何突然转了话题。 只见靖云蒻捏起了一颗葡萄,媚眼如丝的向他贴近,纤细的藕臂环住他脖颈,呵气如兰,径直在他大腿上坐了下来。 第40章 真挚本能 “靖云蒻?” 北逸轩眸光猛的一变,克制的低唤一声,身体亦是紧绷着的。 靖云蒻感受他的僵直隐忍,忍着想笑的冲动,跟着一并放轻了声线:“王爷,我也不想这样,可外面有人在偷看,情急之下,我只能出此下策,还是说,王爷难道想让旁人误以为,你我夫妻失和?” 有人偷看? 北逸轩沉了脸,眼底顷刻间酝酿起了狂风骤雨。 “只怕外面那个人,不是王爷能轻易赶走的。” 靖云蒻猜到他的心思,意味不明的一笑,手中的葡萄顺势喂到了他口中,同时略微低下了头,唇堪堪擦着他的耳垂掠过。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处,北逸轩身子顿时僵硬得更厉害。 半晌,北逸轩似是难以容忍一直被她掌控着主导权,他蓦地掐住靖云蒻的腰肢,伴随一身抑制不住的娇媚惊呼响起,天旋地转间,靖云蒻被人打横抱住,平放在床榻上。 烛光熄灭,窗纱清晰倒映着的,紧紧相贴的身形随之消失在眼前,可方才的一幕幕,以及偶尔从房内溢出的一两声低吟,足够令秋水印象深刻。 她发红的眼眶慢慢瞪大,身子陡然发软,失去了全部支撑力。 不……这不可能! 王爷怎么会,真就那么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子? 秋水难以置信,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的软肉,偏声音太过刺耳,令她不得不接受,她目眦欲裂,恨不得冲进去将靖云蒻千刀万剐。 凭什么! 仰慕王爷的女子有那么么多,凭什么偏偏是她! 秋水崩溃到节节败退,跑得太急,不慎踩中了树枝也顾不得理会。 倒是这一声动静,致使沉迷于“做戏”的二人,陡然惊醒。 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究竟有多暧昧,北逸轩咬牙,支撑起手臂起身,靖云蒻动作不比他慢,火速从北逸轩身下逃开,坐在了床侧。 手下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衣衫,靖云蒻从容一笑,甚至还有心思分神夸奖他:“王爷,看不出来嘛,你虽反应能力不及我,好在演戏还不错。” 放到娱乐圈,绝对是奥斯卡小金人的待遇。 北逸轩眼角一抽,眼下是该讨论,演不演戏问题的时候? 北逸轩讳莫如深的视线落于靖云蒻脸上,细细打量着,却见她一如寻常,仿佛方才喊出,如此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的人,并非她一般。 看不出,半分应有的害羞。 反倒是他自己…… 北逸轩调整着呼吸,试图将声音,从耳畔驱散。 蓦地,他回忆起一件事,“你知道是谁?” 如若不然,靖云蒻又岂会说出,他轻易赶不走这样的话? 靖云蒻耸肩,“不知道。” 她无非是一个猜测,实际上,府上的下人她至今还没认全。 万一猜错了,不是白白冤枉了对方? 最重要的,不管出于何种缘由,对方定然是冲着北逸轩来的。 靖云蒻深思熟虑,不愿搅和进这蹚浑水,打了个哈欠,云淡风轻道:“不管是谁,终归是宣王府的人,王爷,你若实在好奇是何人,还是找个时间,将府上的下人全部召集到一处,亲自管教为好,时辰不早了,我先歇息。” 说罢,不再理会他。 一如既往的放了软枕搁在中间,靖云蒻身姿轻盈的爬上床,侧身躺下。 北逸轩:“……” 秋水跑出去一段距离,再难以遏制内心的酸楚与嫉恨。 呜咽几声,身子扑在石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何人在那!” 后方,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响起。 秋水受惊,忙不迭擦干了眼泪起身。 福伯提着灯笼走近,见她红着眼,明显一副哭过的可怜样,没有丝毫动容,“秋水,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哭闹什么?况且,王爷不是吩咐过你,让你到后院做工,不得再来前院,你深更半夜的在此哭嚎,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福伯年长,见得人多了,一早看得出秋水的心怀鬼胎。 他早料到秋水,定不是个安分的。 只可惜,秋水除了暗中觊觎王爷,从未做过太偏激过火之事。 福伯想罚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上回的喂药事件,秋水受罚,被贬去了后院,福伯得知,只觉得大快人心,断然不会同情于她,他冷下一张脸,加重了语调怒斥:“秋水,别以为你不吱声,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如今府上多了个女主子,不同往日,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女主子?她靖云蒻也配! 秋水怒火中烧,面上唯有佯装无辜,乖顺的连连答应着。 她必须得尽快想个法子。 同为仰慕王爷的女子,她伏低做小,为奴为婢,让她如何不嫉妒? 全然不知被人暗中算计上的靖云蒻,大概是跑了一天,当真累极了,没多久,竟真沉沉睡了过去,躺在一侧的北逸轩,分辨着耳际平稳的呼吸声,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夜里灼灼发光。 睡得还挺香。 北逸轩无奈又好笑,如今这种局面,他着实不知该归咎于,是靖云蒻太信任他。 亦或者,是他这个人,对靖云蒻毫无吸引力。 北逸轩尚且没想明白,轰然间几声巨响,几道惊雷劈下。 照得房中一瞬大亮。 他心下忽震,不由自主的,侧眸去看了看靖云蒻的反应。 她似是被雷声惊动。 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将被子裹得更紧。 冷? 北逸轩蹙眉,稍稍侧过了身子,作势将自己的被子分给她盖上,未曾想,甫一掀开被褥,身侧的人同样翻了个身。 猝不及防中,从属于她的被褥里挣脱开,直接滚入了他胸膛。 北逸轩呼吸,刹那间凝滞。 用来划分楚河汉界的软枕,成了最为碍事的东西。 靖云蒻拱了拱身子,几下将它拱走,旋即,四肢都攀在他身上,在他怀中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紧紧抵着他,搂得更紧。 北逸轩喉结滚动几下,低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彻彻底底的炸了。 从最初在别院撞见,靖云蒻出浴时,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倏然断裂。 全部化为了最真挚原始的本能,照映在他身下…… 第41章 不太雅观 北逸轩感受着身下某处的灼热,喉咙微痒,干涩得厉害,恨不得将造成一切的源头马上推开,偏缩在他怀中的女子,像是猜中了他逃离的想法,脸蛋轻蹭了蹭他胸膛,把他抱得更紧。 动作间,无一不体现着,对他的依赖。 纵然北逸轩心知肚明,靖云蒻是受了惊吓,怕冷的缘故,做出的无意识的举动,仍旧狠不下心,将人就此惊醒。 况且,没什么好为之羞耻的。 男女之事,他虽从未经历过,更从未对第二个女子这般,可换而言之,他至今算得上亲密接触的女子,唯独靖云蒻一人。 仅是本能,与其它无关。 北逸轩思及至此,动了动身子,试图能将靖云蒻轻轻推开。 奈何,靖云蒻俨然将他当作了暖炉,完全趋于本能的向他靠近。 他一动,反弹只会更厉害。 北逸轩的身体,亦跟着变得相当紧绷。 左右,睡是睡不着了,北逸轩轻轻喟叹一声,将她的被褥捞过来一同盖上。 任由靖云蒻抱着,干瞪着眼。 几道惊雷劈下,倾盆大雨随之降落,空气被雨水打湿,房内的气温骤降,靖云蒻有了暖炉,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 抱着他,再度陷入了深睡眠。 北逸轩却愈发煎熬。 不知过去多久,大抵是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太累,靖云蒻搂在他腰间的力道,总算肯松懈了几分,翻了个身子躺回另一侧,北逸轩还有些不适,睁着干涉的眼眶望向窗外,天色已朦朦胧胧的亮起。 隐约间,还能听到下人,来回忙活时,走动的脚步声。 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北逸轩捞过软枕,重新放在了床榻中。 他起身,穿戴好衣物坐在床边,眸光幽深的,静看着床上之人。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一夜好眠的靖云蒻,总算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直直撞进了一双充满怨念的眼眸中。 “王爷?” 说不受惊是假的,靖云蒻慌忙从床上坐起,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重量,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竟然一个人,盖了两床被褥? 好巧不巧的,还是北逸轩的那床。 她不会是睡着时,意识模糊间,把北逸轩的被子抢走了? 若真是如此,难怪她会从北逸轩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幽怨。 靖云蒻愧疚得不行,深深为自己的过错,感受到强烈的自责,“王爷,我当真不是故意要抢你被子的,昨晚是不是下雨了?我一下子就怕冷,做出的举动,是不受我控制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换做是她,有人敢抢她被子,害她受冻,她恐怕早忍不住挥拳揍上去了。 靖云蒻感同身受着,过分诚恳的道歉姿态,仿佛是要为北逸轩,当成写一封万一检讨信,来反思她自己的种种罪行。 莫名的,北逸轩看着她的模样,心头浮现起了一丝罪恶感。 归根究底,倒也怪不得靖云蒻一人…… 北逸轩拂袖起身,嗓音恢复至惯有的冷然:“不必如此慌张。” “一床被子罢了,本王还不至于那般小心眼,”北逸轩俊眉微不可察的轻蹙了蹙,眼神无不复杂的轻瞥过她的脸,沉声道:“不过……本王回想起来,你昨夜的睡姿确实不太雅观,如今你我二人的目的还没达到,我们还要同床共枕,不知多久,日后类似这种事,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靖云蒻早忘了她昨夜,跟个树袋熊一样,抱起北逸轩不松手的事。 自是听不出,北逸轩话里话外的深意。 靖云蒻生怕一个不小心,为了一时的过错,弄丢了一只金大腿,连声向他承诺:“王爷尽管放心,昨夜绝对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王爷也抢我的被子,我绝无半句怨言!” 谁要抢她的被子! 北逸轩呼吸隐隐粗重了几分,深深看了靖云蒻一眼后,克制着怒不可遏下,将她一把仍出去的冲动,大跨步的拂袖离开。 靖云蒻一头雾水,她都这般放低姿态了,还斤斤计较? 北逸轩虽懊恼靖云蒻对昨夜之事印象全无,独留他一人彻夜难眠,备受折磨,但该演的戏,终归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昨夜偷窥之人,无论是谁,绝非偶然。 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他和靖云蒻的关系,令人产生了怀疑。 北逸轩摒弃杂念,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待靖云蒻收拾妥当走出,随即轻扣住靖云蒻的掌心,带她一同到前厅用膳。 昨夜的几声低吟,并非仅有秋水一人听到。 王府下人众多,有人路过北逸轩院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下人全无私心,又是个管不住嘴的。 故而一大清早的,此事便在下人婆子中,纷纷宣扬开来。 眼下又见两人姿态亲昵的,一同过来用膳。 不可避免的,众人偷偷打量着两人的眼神中,全染上了几分暧昧。 靖云蒻神色如常,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北逸轩时不时的投喂,正当两人“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之际,不合时宜的,一守门的侍从边气喘吁吁,边脚步匆忙的从外面冲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 北逸轩凌厉了眉峰,不悦低斥。 侍从收敛了几分,跪地拱手道:“回王爷,长公主身边的公公前来传话,说是长公主在宫中,筹办了一场诗茶会,定在明日,遍请城中千金贵妇,前去参加,王妃……同样在邀请名单内。” “长公主?” 北逸轩低声喃喃,他虽处处着提防长公主没错,然实际上,除了在宫中撞见,长公主北逸冰,鲜少与他有所来往。 此番却特意差了身边的公公,前来邀请,只怕是来者不善。 北逸轩并未过多犹豫,“你且去回了公公,称王妃身体不适……” “谁说我身体不适?”话音未落,靖云蒻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看向侍从,“告诉那位公公,我明日定会收拾妥帖,准时到场。” “云蒻?” 北逸轩狐疑的转开眸子,满是不解,他差侍从回绝公公,完全是为了靖云蒻考虑,这女子,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第42章 想清楚再说 靖云蒻递给他一记安心的眼神,微弯了眉眼,含笑开口:“我是王妃,长公主既然是要邀请我,去参加明日的诗茶会,此事自然全凭我做主,你无需理会王爷的看法,按照我说的,去回那位公公。” “是。” 侍从见北逸轩一脸无话可说的神情,恭敬应下,快步起了身出去回话。 靖云蒻偏开眸子,随意一扫身旁伺候的一众婆子下人们。 “你们先下去,我同王爷有话要说。” 如今,靖云蒻受宠一事,府上人尽皆知。 她说的话,与北逸轩说话的分量,一般无二。 下人婆子们不敢怠慢,纷纷低下了头,片刻的功夫全部退下。 北逸轩眉间隐有不悦,待人一离开,胸腔内哽着的那口气,再也压抑不住,“靖云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此番长公主,差人邀请你入宫,明摆着是不怀好意,你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若是她在明日的诗茶会上刻意刁难你,你要如何收场?” 猝然间,北逸轩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睛看她,“你可千万别告诉本王,你想去参加,是为了跑去凑热闹。” 她承认,她确实是想凑热闹来着…… 靖云蒻讪笑一声,缓了缓,冷静而又理智的认真分析道:“王爷,你先别着急嘛,我不是傻子,只是,有些事躲得过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除非你我的合作就此终结,否则这一天迟早要来,不是吗?” “即便如此,也不该是现在。” 北逸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顾虑的是,城中有关于靖云蒻的风言风语,还未完全消散,眼下,她甚至尚且没彻底稳住,她宣王妃这一身份。 真要去这种场合,介时,不知会有多少异样的眼神打量她。 她本能够,不必那么快的承受这些。 北逸轩再度蹙紧了眉,“靖云蒻……” “王爷莫不是忘了,府中遭刺客那日,我同你说过的话了?”不同于他的紧张,靖云蒻回忆着往事,满不在乎的口吻:“我既然选择了接受,连死都无畏,自然没什么可怕的,有些事情,于我来说,或早或晚,并无任何区别。” 更遑论除此之外,她还另有私心。 她一个人在这异世,力量远远不够,认识的人没几个不说,除了一个北逸轩,连其他可信之人都没有,而长公主举办的诗茶会上,到场之人,必定皆是城中,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若是能趁此结交可靠的人脉…… 靖云蒻收敛了思绪,扬唇笑道:“总之王爷,我一个人没问题,若是连这点东西都畏惧,还怎么谈,与王爷日后的合作?” 他早该清楚,此女子在任何事上,向来与众不同。 北逸轩没了后话,无奈叹息着,转而回忆起另外一件事。 他表情无不凝重道:“长公主举办的诗茶会,不同于一般的场合,先前为你置办的那些衣裳,都不算太合适,还需去外面,重新订制布匹,找最好的铺子连夜赶做,待用完膳,本王与你一同……” “不必了。” 堂堂一个王爷,陪她去裁缝铺,像什么样子? 靖云蒻冷静的将他打断,“王爷不必担忧,我独自过去就行。” 北逸轩神色一僵,大概是不满意,被她拒绝。 再开口,他连音色都冷上几分:“你此去,是为了替本王周旋,一应开销,全部由本王负责,不必替本王节省。” 话是这么说没错,先前买玉镯的银子,与为灵沫买药的银子,她还没还给北逸轩,真要是买过于贵重的布料,她何时能还得起? 其次,参加归参加,不代表她乐意出风头。 靖云蒻没答应亦没拒绝,用完早膳,她为避免出错,挑了个懂制衣的婆子,与她一同坐上轿子,去了就近的裁缝铺子。 本想随意挑个,绝不会出错的料子,参加明日的诗茶会。 未曾想冤家路窄,她刚从掌柜的手中,接过被她看上的布料,没来得及细细观摩,后脚,一道尖锐的女音突兀的响起:“呦,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吗?你如今不是成了王妃,怎还如此寒酸,亲自来置办衣物,让我猜猜看,该不会宣王殿下腻烦了你,舍不得掏银子给你选上好的布料吧?” 尖酸刻薄到极致的语调,一听便知是靖玉瑾。 靖云蒻本不想理会,偏偏她话中,挑拨离间的意味太浓,她又向来是,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绝不能任由旁人,欺负到她头上的。 靖云蒻深呼吸着,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是比不得继妹你,你手上的那点银子,怕是全都要搭在,这套衣服上吧?” “你!” 一句话,直戳软肋。 靖玉瑾心口好似在滴血,仍在咬牙硬撑,“靖云蒻,你少胡说八道,谁说我要在这置办衣物,这种小裁缝铺,本姑娘还看不上……” “靖二小姐!”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正是在靖云蒻到来之前,负责招呼靖玉瑾的二掌柜,“你方才挑中的那几匹布料,小的已经为你打包好了,二小姐,你还要不要?” 啧,打脸来得可真快。 靖云蒻咂了咂嘴,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眸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靖玉瑾哪里忍受得了,她如此明显的嘲讽,怒火难忍,她不管不顾的吼道:“靖云蒻,你还有脸提,不是因为你欺人太甚,我又岂会狼狈至此?你扣押我与我母亲的花销也便罢了,还一并将爹爹,扣押在了宣王府中,不让他与我们见面,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厚颜无耻?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靖玉瑾,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靖云蒻眸色微冷,当真是稍微留点颜面给她,就蹬鼻子上脸。 在她身后的婆子,是王府的老人。 在两人对话间,婆子打量靖玉瑾的视线中,不善到了极点。 靖玉瑾看她一眼,一面怕闹得太过分,传进北逸轩的耳中。 一面,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靖玉瑾颤抖着双唇,勉强稳住身形,反复的深呼吸着,“靖云蒻,你……” 第43章 一个木头 靖云蒻本不愿理会,只是,她向来不是能够任人爬到她头上来的,更何况这一次,又是靖玉瑾主动挑事,不报复回去,实在有违她的作风。 靖云蒻无声盘算了片刻,指尖轻敲了敲桌面,“掌柜的,劳烦你将这位靖二小姐方才选中的绸缎,全部给我来一份,府中的下人要定制一批新衣,我看这些绸缎,倒正好合适。” 声音不大,却足够刺激人。 靖玉瑾满腔怒火尚未平息,骤然听到这一句,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顿时狰狞扭曲起来,“靖云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靖云蒻有如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般,淡看了她眼,面不改色道:“府上的下人的确要定制新衣,我无非是实话实说罢了,难不成这个式样的绸缎,被你靖二小姐买断了,旁人用不得?” 这哪里是用得用不得的问题! 靖云蒻给府上的下人挑制衣布料,挑什么不好,偏偏挑她看上的。 分明是在羞辱她! 靖玉瑾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本就不满意这家裁缝铺的料子,要不是银子不够,她才不会到这里来,被这么一激,理智顿时全无,要吃人的目光凶恶的瞪向她,想也不想的扬起手,“靖云蒻,你敢如此嚣张,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裁缝铺位于闹市街,两边各式各样的铺子,不知开了多少家。 一晃眼的功夫,两道身影,从一家茶楼走出。 蓦地,个头稍矮的侍卫面色一凝,凑近嘀咕道:“王爷,你看对面裁缝铺的那人,不是宣王妃吗?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北逸繁脚下的步子顿住,顺着望过去。 恰好将靖玉瑾抬手,作势怒扇靖云蒻巴掌的画面,看了个真真切切。 北逸繁目光紧缩,高声冷喝着:“住手!” 距离不算远,北逸繁几个大跨步行至靖云蒻身前,一把甩开了靖玉瑾手腕,厉声怒斥:“你是什么人,竟敢有胆子对宣王妃动手,不要命了?” 他手劲不小,靖玉瑾被他这么一甩,接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再抬起头,靖玉瑾刚要发怒。 “二王爷?”一道略显茫然的女音响起,正是出自靖云蒻之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王爷,北逸繁? 靖玉瑾回想起脑海中知之甚少的,有关于这位二王爷的事,再打量一眼北逸繁明显不俗的打扮,眼底的怒意生生被强压下去。 她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出声。 北逸繁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以免让他在靖云蒻面前失了风度,看也未曾看她一眼,不耐烦的低吼:“还不快滚!” 靖玉瑾涨红了脸,碍于北逸繁身份,只得灰溜溜的离开,至于那批绸缎,无论靖云蒻称要为下人制衣是不是真的,她都要不得了。 靖云蒻不在乎她的想法,一门心思的,全在好奇为何北逸繁会出现在此上。 先是在凤鸾殿帮了她一次,又是今日,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本王猜的没错的话,你来此挑选绸缎,是要为明日的诗茶会做准备?”北逸繁打开折扇,仅一瞬功夫,又化身成翩翩公子的姿态,他粗略的扫了一眼那些绸缎,低声说着:“实不相瞒,靖姑娘,这些布料穿在你身上,都太过简陋,这珑锈坊,乃是京都最大最好的绸缎铺,你为何不到那里去?” 若非为了省钱,靖云蒻亦不会来此。 不过,经历过方才的事,让她稍微改变了主意,连靖玉瑾都开始明目张胆的嘲讽她了,可想而知,她真随便穿了身过去,明日的诗茶会上,恐怕不知会有多少人,怪异的打量她。 说到底,她是以宣王妃的身份去的,同样代表着,宣王府的脸面。 左右北逸轩不缺那点银子,她矫情个什么劲? 靖云蒻想开了,落落大方的开腔:“多谢二王爷提醒,包括今日之事,虽我一个人足够应付,但没有二王爷及时出现,她想必不会轻易离开。” 她举止得体,一举一动,落入北逸繁眼中,皆美好到了极致。 北逸繁心下一动,愈发懊悔,先遇上靖云蒻的为何不是他。 白白让北逸轩一个木头,捷足先登。 明日的诗茶会,不知会有多少高门贵女到场,争奇斗艳,像这般重要的场合,他竟然不陪着靖云蒻一起,挑选制衣的料子,让靖云蒻来这种地方,还险些让她,被个蛮横女子欺凌。 如此,怪不得他趁机献殷勤了。 北逸繁收回思绪,温润一笑,“无碍,你既入了宣王府,那便是本王名义上的弟妹,一家人,无需整这些流于表面的一套,本王恰好有事,要去珑锈坊,靖姑娘若不介意,不如随本王一道前往?” 且不说北逸繁前脚帮了她,话已至此,靖云蒻再直白拒绝,未免显得不识好歹。 她没过多迟疑,颔首算作答应。 北逸繁凝视着她的背影,眼底有势在必得的光芒转瞬即逝。 两人分别上了轿子,前去珑锈坊。 “将你们这最好的制衣绸缎,挑来给本王,价格不是问题。” 一进绸缎庄,靖云蒻尚未从琳琅满目的绸缎中,挑出喜欢的样式,北逸繁已然先开了口。 掌柜一眼看出他穿着不菲,听他自称王爷,再看看他腰间的坠牌,笑得褶子都快挤到了一起,“原来是二王爷大驾光临,实乃小店之荣幸,不知二王爷要的这制衣的绸缎,是要为女子做,还是为男子?” “女子。” 北逸繁余光无意识瞥过靖云蒻,笑容愈发清润。 靖云蒻眼皮子突的一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掌柜的忙不迭应了一声,旋即,挑出了最上乘的布料前来拿给北逸繁过目,无论是式样亦或者款式,皆是极好又罕见的。 北逸繁看向她,“靖姑娘,你觉得如何?” 她觉得不怎么样。 靖云蒻讪笑一声,被一旁掌柜的,暗含期待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顾不得尴尬,直白道:“二王爷,若你这绸缎是要送给我,实不相瞒,我不能收。” 第44章 非送不可 北逸繁看样子有些怔愣,显然是没料到,会从她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片刻后,又迅速调整过来,笑容不变的问道:“为何?” 为何你不清楚? 别说是在这男子与女子,稍微接触多了点,便会遭人诟病的京都,哪怕是在现代,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收一个男子的礼物。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北逸繁屡次示好,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靖云蒻几欲咆哮,最终又硬生生的隐忍下来。 靖云蒻退后一步,略微福了福身子道:“二王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随便收别人送给我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二王爷真要送,除非是,我自己花银子买。” 自己花银子买? 北逸繁匪夷所思,深感震撼的同时,又稍微理解了一点,难怪像北逸轩那般不解风情的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认定一个人。 只是,今日这绸缎,他还非送不可了。 “若本王说,是送你的礼物呢?”北逸轩微微勾起了唇教,不慌不忙的说道:“你是宣王殿下看中的人,本王作为他的兄长,以兄长的名义,送自己的弟妹一匹制衣绸缎,算作你们的新婚礼物,应当算不得什么大事。” 靖云蒻眉间一皱,仍要再拒绝。 北逸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丢下了一锭银子给掌柜的,快步离开。 一番操作,别说靖云蒻始料未及。 旁侧的婆子,同样目瞪口呆,“王妃,这……” “先收着吧。” 靖云蒻无奈得紧,穿不穿倒是其次,她自己再挑上一匹布料,明日去诗茶会,至于这一匹,既然她猜不透北逸繁的用意。 倒不如,先带回去问问,北逸轩是何看法。 北逸轩本就不满意,她拒绝自己的好意,转身带上个婆子去挑布料一事,眼下听闻她怀中抱着的,另一匹上好的布料,还是北逸繁强买给她,美名其曰赠予二人的新婚礼物,顿时更加不痛快。 新婚礼物? 北逸轩咬牙,眼底说不出的沉郁,依他看,分明是北逸繁的私心作祟! “王爷?” 靖云蒻见他面色不太好看,避免引起误会,斟酌着措辞解释:“我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我将它带回,是想询问你的意见,反正我明日要进宫的,待得了空,再将布料还给他便是。” “本王明白。” 北逸轩眸色沉沉的打量她一眼,靖云蒻的容貌,确实很难不遭人惦记。 北逸轩克制着,不至于将怒火迁移到她身上,沉吟片刻道:“本王明日亲自送你入宫,绸缎就交由本王去还了他,至于你手上的这匹……” 不得不承认,与北逸繁挑的相提并论,的确逊色了许多。 偏珑锈坊,是京都最大的绸缎铺。 既然最好的已被北逸繁买走,纵然他现在再带靖云蒻过去,也无济于事。 北逸轩胸口哽着一口气,迟迟吐不出后话。 福伯眼观鼻口观心,看出他的郁闷,忽然回忆起一事来,“王爷可还记得,年初皇上赏给你的物件中,有一件云烟霓裳?” 皇帝北辰祁,一向热衷于,操心北逸轩的婚事,赐给北逸轩云烟霓裳的目的,正是为了让北逸轩,尽早立一位准王妃。 只可惜,北逸轩无心情爱。 宫中一等一的绣娘,耗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一针一线绣成的云烟霓裳,又是皇上亲赐,就这么被他搁置在一旁,一次未曾拿出来过。 要知道,云烟霓裳的做工极为复杂,连宫中的宠妃都未必有这个待遇。 而此番,云烟霓裳被突然提及,一下子将北逸轩的记忆,生生拽回了数月前,哪怕他不懂女子衣物,也能够看出,确实令人惊艳。 若是穿在靖云蒻身上…… 北逸轩没有丝毫犹豫,“福伯,你派人去拿过来。” “王爷,我不能收!” 靖云蒻一阵汗颜,皇上亲赐的衣裳,一听就知道绝对不一般,又是赏赐给北逸轩的准王妃,是送他心爱的女子的衣裳,她与北逸轩两人,演戏归演戏,搞这么大,实在不合适。 顾虑着有福伯在场,靖云蒻不好表露的太明显,只娇嗔一声,上前搂住北逸轩的手臂,“王爷,以云蒻的身份穿这么贵重的衣裳,会不会……” “你是本王的王妃,没什么,是你不能收的。” 北逸轩宛若猜不透她的心思,淡淡一语,利落否决了她的话。 靖云蒻:“……” 不就是一件衣裳,胜负欲要不要这么强? 福伯含笑瞄了眼两人,很快差了两个下人,随他一同去取衣赏。 人手不够,又喊了几个丫鬟跟上。 云烟霓裳足有九层,层层纤薄如纱,不止制作起来复杂,穿起来更是复杂,靖云蒻干脆没拦着,像极了木头人一般,闭着眼,任由几个丫鬟来回摆弄。 末了,丫鬟又重新为她梳了发,抹上胭脂水粉。 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响起,靖云蒻抬眸望过去,只见铜镜内,女子面如春桃,颦笑间,美好到仿佛坠入凡尘的仙子。 云烟霓裳穿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量身剪裁,将她的腰身比例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王妃……” 几个丫鬟皆是看愣了,被靖云蒻过盛的美貌折服,正要顺势夸赞几句,留意到一抹高大的身影走进,慌忙退后几步,怯怯唤着。 “王爷。” 下意识的,靖云蒻回眸望过去。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周身的空气似乎一并滞住,北逸轩呼吸稍稍凝滞,幽深墨眸一瞬不瞬的,定定注视着眼前之人。 靖云蒻未曾发觉他的异样,扯了扯腰间束带,转了个身子,总觉得不太满意,“王爷,我还是认为,我穿着不太合适。”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倾国倾城的。 奈何以她目前的处境,过于出风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明日的诗茶会,本就相当于龙潭虎穴,万一因此,遭来长公主的嫉恨,得不偿失。 “本王说过,没有不合适的。” 北逸轩回神,压着呼吸里不易觉察的躁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明日的诗茶会,你就穿这身。” 第45章 好好走一趟 北逸轩不容置喙的说完,打量她几眼,接着道:“除此之外,你衣裳确实不多,本王稍后,令福伯请几个宫中的绣娘,再为你绣上几身。” 非但没成功拒绝掉北逸轩的好意也便罢了,还平白多了几套衣裳? 偏偏北逸轩态度坚决,靖云蒻无话可说,只得先承了他的好意。 诗茶会定在明日,担心不甚将衣裳弄脏,靖云蒻很快换下。 令丫鬟将衣裳小心收好,一并将人遣退。 回眸一看,北逸轩竟仍等在院中,未曾离开。 靖云蒻心底起了些微妙心思,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北逸轩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总不至于,也是被她方才的打扮所惊艳。 靖云蒻眯了眯眼,在他对面落座,“王爷,还有话要跟我说?” “关于明日的诗茶会,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北逸轩终究是不放心,让她独自过去,他本以为以靖云蒻的谨慎性子,定会跟他想法一致,趁机向他打听,京中那些个女眷中,与北逸冰交好的有哪些,熟料,靖云蒻却是摇头。 了解与不了解,关系并不大。 还不如北逸繁,令她好奇。 靖云蒻想着,毫不遮掩对北逸繁的态度。 她本意是想借此打探,北逸繁的个性,好弄清楚他为何几次三番的出手帮自己,话一传到北逸轩耳中,硬是变了个味道。 “你对北逸繁感兴趣?” 北逸轩手中动作微滞,目光落于她脸上,定定审视着。 “谈不上感兴趣,”靖云蒻听出他话中的抵触,干脆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思,将所思所想尽数表达,又恰到好处的拐了个弯,“当然,若有不便之处,王爷大可以不必告诉我。” “没什么不方便的。” 唯一不便的,北逸轩对北逸繁的了解,同样算不上有多深,能告诉靖云蒻的,无非宫中人尽皆知,以及北逸繁那些流于表象的一面。 生母宫俾出身,游手好闲? 靖云蒻认真听完,联想到与北逸繁的几次碰面,若有似无的扯了扯嘴角。 她可不这么认为。 翌日一早,宣王府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宫门外。 北逸轩率先下了马车,站在一侧,一手掀开帘子,方便靖云蒻行动,一手则顺势挽住靖云蒻的手,半佣住她下了马车。 无论如何看,俨然一对郎情妾意的恩爱小夫妻。 见此一幕,专门在此蹲守靖云蒻的北逸繁,神色不免有些僵硬,待视线落至靖云蒻身上的云烟霓裳时,他面色愈发难堪。 惊艳归惊艳,可到底,不是他送出手的。 北逸繁克制着,目光不经意掠向,一旁随从怀中抱着的绸缎上,彻底绷不住表面仪态,“五弟,靖姑娘,你们这是……” “二哥,你的好意本王领了,只是,这绸缎毕竟不同于一般之物,二哥还是拿着它,用来送给该送之人。”北逸轩何尝猜不出他要说什么,一个眼神扫过,随从当即上前一步,将绸缎递回北逸繁眼皮子底下。 东西送到了面前,总没有拒收的到底, 北逸繁僵着脸,令属下接下,视线无不阴沉的觑了他一眼,再开口之际,嗓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一匹制衣绸缎,不见得有多贵重,本王倒不知,五弟几时会在乎这些,是本王考虑不周。”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本王,是有了准王妃的人,自然不能与二哥相比。”北逸轩从容不迫,指腹无意识揉了揉靖云蒻掌心,轻描淡写的补充:“既然绸缎已归还,便不打扰二哥了,云蒻接下来,还要去参加长姐举办的诗茶会,本王带上她,先行一步,告辞。” 话落,北逸轩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径直离开。 徒留北逸繁,神情阴翳的留在原地。 “王爷?”属下担忧的上前,旁人不了解北逸繁的本性,他却再清楚不过。 属下担心他会当场发狂,“王爷,要不属下扶您,先回去休息?” “无碍。” 北逸繁调整过来,瞥着前方的两道身影,紧紧攥起垂放在身侧的手。 靖云蒻满心困惑,连在无外人之处,北逸轩仍旧搂着她未松,都未能及时发觉。 上次碰面,她只能隐约感觉到,北逸轩与北逸繁的关系,并不亲近。 为何这一次,宛若仇人一般? 莫非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又起了某种争执? 她这厢百思不得其解,绕过御花园,碰巧与今日诗茶会的女主角,北逸冰正面相对,迅速回神时,身侧,北逸轩已然挽住她的手,匆匆行礼。 北逸轩不咸不淡的应着,眸光落至靖云蒻身上,瞳孔因太过震惊剧烈震颤。 这是!云烟霓裳? 皇上为北逸轩,赐这件云烟霓裳作为奖赏之际,北逸冰同样在大殿上,十分清楚,这件衣裳有多贵重,原以为北逸轩永远不会将之拿出,赠予任何一位女子,结果它却在今日这种场合下,穿在了靖云蒻身上。 北逸冰难掩内心的惊愕,停顿好半晌,才仿佛是终于缓过了神,“宣王殿下,今日本宫举办的诗茶会,邀请的可都是一些女眷们,你此番陪着靖姑娘前来,难不成是想一同参加?亦或者,是担心靖姑娘在这茶会上,受了旁人欺负,不放心本宫?” 北逸冰话里话外,藏着的无一不是试探。 用词之犀利,靖云蒻忍不住的,暗自为北逸轩捏了把汗。 后者却泰然处之,似乎是早料到,北逸冰定会有此一问,平静回应:“长姐多虑了,云蒻不认得路,本王不放心,特意亲自送她一趟。” “不认得路?”北逸冰明显不信,睨了他眼,语气懒散的开口:“宫中处处是宫女太监,有几个不认得,去本宫明华殿的路的?宣王殿下,你难得娶了妻,是该纵容点,可也不该宠过了头。” “长姐教训的是。” 北逸轩低垂下密睫,俊容清冷,端的是含蓄内敛的姿态,叫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北逸冰无趣撇嘴,终于将矛头对准靖云蒻,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即是不认得路,不如本宫亲自带你,好好走一趟。” 第46章 天仙般的人 靖云蒻怔忪间,明显能够感到,在北逸冰说完这番话后,一旁男子气息有变,扣住她掌心的力度,亦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加重。 靖云蒻深知北逸轩是不放心自己,不过来都来了,岂有退缩的道理? 略微思索,她索性主动挣开北逸轩的手。 靖云蒻上前,行至北逸冰身侧,微微弯起的眉眼,明艳至极,“王爷,既然长公主要带云蒻走,不如王爷先离开,云蒻跟随长公主一同。” 话已至此,若北逸轩再逗留下去,势必会引起北逸冰更深一层的不满。 北逸轩无奈,只得拱手暂退一步,“如此,便辛苦长姐了。” “本宫恰好要回去,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北逸冰淡漠说完,意味不明的瞥了靖云蒻一眼,一挥袖袍,率先转过身子。 显而易见,北逸冰十分不待见她。 靖云蒻不愿生事,顾不得再给北逸轩使眼色,快步追了上去。 明华殿内,早已坐满朝中大臣的家眷千金,女子间难得聚一次,聊得无非是些家常话,且个个轻声细语,气氛别提有多和乐融融,靖云蒻与北逸冰一路无言的,回到大殿之际,尚未真正走进大殿,已凭借过于出众的相貌,及一袭云烟霓裳,掀起一众喧哗声。 “那女子是谁,先前为何从未见过?京都何时冒出了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 “我记得云烟霓裳,不是皇上,赏赐给宣王殿下的贡品吗?” “听闻宣王殿下,前阵子曾瞒着皇上,与一女子私定终身,莫不是……这女子就是宰相府千金,传言中臭名昭著的,靖云蒻?” 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这么一声猜测。 大殿内顿时噤若寒蝉,又因着北逸冰的到来,无一人再敢议论。 只是,不经意掠向靖云蒻的眼神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审视。 尤其是,在场未出阁,又曾有幸见过北逸轩是何等的丰神俊朗的女子们,看着靖云蒻的目光,都难以避免的藏了一丝嫉妒。 靖云蒻一一留意到,内心喟叹。 她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 想在朝中大臣的家眷千金中,结实属于她自己人脉的法子,并不可取。 “云蒻,”北逸冰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被贴身宫女搀扶着落座,第一时间,将矛头再度对准她,“想必你还是头一遭,参加这种性质的诗茶会,在场还有许多人不曾见过你,不如,你先好好介绍介绍你自己。” 北逸冰发话,无人敢不听。 “是。” 迫不得已,靖云蒻唯有硬着头皮起身,可说到底,她还不至于当真怕了这群人,调整了呼吸,她稳住心神,盈盈笑道:“小女靖云蒻,乃相府千金,如今是宣王殿下的王妃,至于其他的,想必大家都应当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 不论别的,靖云蒻在京都的名声,有几人不知晓? 众人面色讪讪,吐不出二话。 靖云蒻浑然不在意,抿唇轻笑一声,正要落座,充满质问的女音随之响起:“靖姑娘,你身上穿的可是皇上亲赐给宣王殿下的贡品,云烟霓裳?” 靖云蒻敏锐的听出几分敌意,抬眸望过去。 问话的女子,是当朝御史的千金,爱慕北逸轩,曾多番请求御史大人,与皇上说情,为她和北逸轩婚配,均被北逸轩不动声色的回绝。 眼下看到靖云蒻,身着云烟霓裳,气焰嚣张,她自是气不过。 靖云蒻不明内情,不过,单看女子不顾御史夫人的阻拦,倔强着不肯坐下的姿态,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她当初,决定跟北逸轩合作时,可不知其中,还附带掐烂桃花的业务…… 偏在众目睽睽下,她总不能当做听不见。 靖云蒻展颜道:“正是。” 她竟还有脸承认! 顾颜愈发恼火,冷笑一声,“靖姑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在场各位谁人不知,今日的诗茶会,是公主特意亲自筹办,你穿着皇上赏赐的云烟霓裳过来,岂非故意要压上公主一头,不给公主面子?” 顾颜问话的角度极其刁钻,一时间,众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齐刷刷望向靖云蒻。 北逸冰蹙眉,却并未开口喝止。 依着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只怕还巴不得,有人能让她落于下风。 只可惜,她靖云蒻向来不是个会按照,旁人为她铺的路,往下走下去的人。 靖云蒻不卑不亢的仰起头,气势完全不输于顾颜,甚至远在她之上,“这位姑娘,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如今身为宣王妃,你以姑娘二字唤我,恐怕不太合适,其次,正因云烟霓裳是皇上所赐,我穿着它来,才更能体现我对诗茶会的重视,姑娘你所言,处处针对,莫不是在故意挑拨,我与长公主的关系?” “你……” 顾颜未料到,靖云蒻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瞪圆了杏眸仍要争辩,御史夫人猛拽了下她衣袖,敛眉低首道:“宣王妃,是颜儿不懂事,冲撞了你,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不是。” “既然如此,待诗茶会结束,夫人可要回去,好好管教你的女儿。” 靖云蒻弯唇一笑,不痛不痒的话语,最刺人心。 御史夫人脸色难堪几分,碍于此事,本就是顾颜寻衅滋事在先,她只得干巴巴的应下,暗暗瞪了一眼顾颜,按着人坐下。 经此一折腾,众人再看靖云蒻的眼神,皆多了深意。 原以为是个如传言一般,胸无点墨,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今,是他们小看了靖云蒻。 北逸冰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 看上去不争不抢,实际上,从未有一刻落于下风。 北逸冰若有所思,未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久,挥手授意唤桃请了先生过来,她嘴角噙着抹笑意,慢悠悠放下茶盏,“诸位无论年长与否,皆为朝中大家之女,自幼熟读诗书,在京都颇具盛名,才华同样不必多说,为表诚意,本宫今日请来了宫中一等一的先生,在诗茶会上,为大家鉴赏,不知各位,可有准备什么绝妙的诗词佳句?” 第47章 赢了 世家女子,不能如男子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即便长公主亲自筹办的诗茶会,众人能做的,也无非是照应了字面意思,烹茶作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北逸冰话音一落,立时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顾颜不满意靖云蒻,能悠闲的坐在角落品茶,愤愤甩了甩衣袖,趁御史夫人不注意,又一次站直了身体,“长公主,臣女早听闻靖二小姐素来有才女之称,今日的诗茶会,不如让靖二小姐,先为大家开个好头?至于与靖二小姐相对之人……” 她话锋微转,目光落至靖云蒻身上,“宣王妃头一次参加这种私下聚会,臣女猜测,应当有不少人好奇,宣王妃的才情究竟如何,想必宣王妃,不会介意当众,为我们展示一段。” 偌大的明华殿,又是一静。 靖云蒻虽未抛头露面过,在靖玉瑾的衬托下,蠢笨如猪的名声,人尽皆知。 让她对诗,还是与靖玉瑾相对。 岂非纯心的,想看靖云蒻出丑? 众人面面相觑着,相继觉得顾颜的做法,委实过分了些,奈何长公主未曾发话,当事人更是不曾开口,他们无一人敢放肆议论。 “不行,”一道尾声发着颤的女音响起,正是出自靖玉瑾之口,欲言又止的看向众人,她似是难以启齿般,缓声说道:“大家有所不知,四书五经,我长姐自幼不爱看这些,更学不进去,顾小姐让长姐与我对诗,只怕是在为难长姐。” 靖玉瑾昨日刚被收拾老实,本想着明哲保身,今日暂且不再跟靖云蒻计较,反正除了她,诗茶会上,多的是人看不惯靖云蒻。 而眼下,有人将能够把靖云蒻踩在脚下的机会,扔到她面前。 没有她不要的道理。 靖玉瑾所言,明为劝说,实为挑衅。 “是么?”顾颜的才貌,在京都同样不俗,冷嗤了一声,她愈发瞧不上眼靖云蒻,“堂堂宣王妃,莫非连句诗都对不上来?” 像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站到北逸轩身边? 顾颜眼底的讥诮毫不遮掩,“若当真如此,倒的确是臣女……” “慢着。” 嘲讽到她头上来了,还让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靖云蒻没那么大度,轻抿了口茶,她拍拍手,云淡风轻的一笑。 “不就是对诗,这有何难?” 轻狂中带着傲慢的语调,众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 唯独靖玉瑾眼中,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得意。 靖云蒻,这可是你自找的! 靖玉瑾面上不显分毫,咬紧了下唇,拽紧衣摆,“长姐……” “事不宜迟,开始吧。” 靖云蒻懒得看她演戏,淡淡一句,还不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宛若靖玉瑾,是个跳梁小丑,连正眼都不带给她一记的。 靖玉瑾恨得牙痒痒,片刻后,又很快释然。 靖云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面上做出无奈的样子,以“茶”为主题,满口虚心假意着,自己定会让一让靖云蒻,却一开口,就是一句极难的句子。 靖玉瑾才女之称不是吹嘘出来的,像今日的诗茶会类似的私下聚会,她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早理清了其中的流程。 这句诗,是她足足想了一夜的成果。 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还是用在靖云蒻身上。 靖玉瑾料想着靖云蒻,半个字都对不出口的窘迫,轻舒一口气,语气温柔:“长姐,旁人不了解,我却再清楚不过,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哪怕这句诗过于简单了些,以你的才情,即使对不上,也是情急之中,无需担心,在场会有人……” 没等她说完,靖云蒻红唇轻启,轻描淡写的话语脱口而出。 顺着联想一番,靖云蒻诗句中所表达的意思,远比靖玉瑾的,还要精妙。 众人目光又是一变。 一旁,靖玉瑾眼瞳剧烈收缩,难以置信,脚下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足足想了一夜的对子,靖云蒻不止对出来了,还完全不像是瞎蒙的。 靖云蒻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僵硬的脸色。 末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斜眼睨她,“没了?难道只有这一句?” 当然仅有一句! 换做寻常人,一句足以将对方击垮。 未曾想,却被靖云蒻如此轻松的破了! “等等!”靖玉瑾不甘心,干脆将前些日子,在书中看到的诗句,用来考验靖云蒻,而这些诗句,她足足想了几天几夜,她不信靖云蒻…… 轻描淡写的几句,传进耳朵里。 靖云蒻没有丝毫迟疑,应对自如。 只是,总被旁人这么掌控着,毫无意义。 靖云蒻轻挑眉梢,“实不相瞒,与你对的这些诗,难度都太低了,完全不够入我的眼,不如,换我来考你一句如何?” 几句诗对下来,靖玉瑾被打击到怀疑人生,可谓颜面尽失。 真要让靖云蒻出题,万一她对不上,不是太丢脸? 靖云蒻没给她找借口搪塞的机会,略一思索,挑了几个药草方子。 靖玉瑾当即傻了眼。别说对出下半句了,她连意思都难以理解。 “对不上来了?” 靖云蒻歪了歪脑袋,好笑扬眉。 靖玉瑾听出她话间的轻蔑,不想承认,偏摆在面前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低头。 坐在一侧的顾颜,哪料到局面会如此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设想,她憎恨又不甘,“宣王妃,靖二小姐好歹是你妹妹,你这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够了!”凌厉的女音响起,竟是不愿意插手闲事的北逸冰,许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她难得一次,帮了靖云蒻的腔:“顾小姐,今日的诗茶会,乃本宫举办,本宫尚未提出意见,你未免太聒噪了些。” “长公主……” 顾颜脸色迅速一白。 北逸冰不再看她,轻睇了一眼,手边安然定坐的白发老者。 “先生,这第一场比试,你认为如何?” 为了今日的诗茶会,北逸冰专门请来,宫中一等一的先生。 诗句对得好不好,全凭他评判。 眼下,白发老者轻抚胡须,大笑两声:“禀长公主,这第一场比试,赢的人,自然是宣王妃,不过老者还有个疑问,想请教宣王妃。” 第48章 问 “哦?” 北逸冰颇感兴趣的挑眉,视线轻轻一定,落在了靖云蒻身上。 毋庸置疑,是在等她表态。 靖云蒻嘴角扯出一抹无害的笑意,轻声开口:“先生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不知宣王妃,师承何人?” 既然靖云蒻不介意,老者自是没什么再好遮掩的,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音,一时间,满座人的目光,皆聚集到了靖云蒻身上。 靖玉瑾的更甚,靖云蒻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从未看过靖云蒻温过书,那么今日,她又是为何会做出,这般精妙的句子?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是…… “并无师承何人,方才所对出的诗句,全凭着自己的心意罢了,若有不恰当之处,还望先生高见,能够指点一二。”靖云蒻并未表露出任何惊慌在脸上,挥袖福了福身子,语气如常,将话题平静揭过。 老者看出她不愿多说,大笑两声,爽快的不再追问。 诗茶会仍在继续,接下来的比试,远不如靖云蒻与靖玉瑾的惊心动魄。 不过,有了第一场,靖云蒻碾压式的胜利。 在场贵女们,无一人再敢主动挑衅。 顾颜有了北逸冰方才的警告,望向她时满是敌意的目光,亦跟着收敛了几分。 靖云蒻乐得自在,蹭吃蹭喝的,留到了北逸冰宣布茶会结束。 只是,她想就这么一身轻松的离开,显然远没有那么容易。 “靖云蒻,你给我站住!” 靖玉瑾足足忍了几个时辰,哪还能继续容忍,靖云蒻如此嚣张的,再出现在她面前,今日,她非趁机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靖云蒻闻声,脚下猛的顿住。 回眸便见靖玉瑾,满脸横着怒意,气焰嚣张的朝她走近。 还有脸找过来? 靖云蒻美眸漫上讽刺的笑意,“怎么,靖二小姐这大张旗鼓的追上,是觉得诗茶会上输给我还不够丢脸,还想再丢一次?” “靖云蒻,你少在这给我装模作样!”靖玉瑾厉喝一声,眼底的嘲弄比她更甚,“旁人不明白,难道我还能不清楚你,你终日无所事事,怕是连字都尚且认不全,又是几时学会的作诗?还是说,你压根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靖云蒻?” 靖云蒻眼皮子一跳,无端的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只这个问题,哪怕是她,都尚且解释不清。 靖玉瑾纵然怀疑了,又能如何? “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难不成,还能再任由你们欺凌一次?”靖云蒻讥讽笑笑,如玉的精致脸蛋上,除了对她的鄙夷轻视外。 再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靖玉瑾气得心口直抽抽,“靖云蒻,你……” “靖玉瑾,你给我记住,我不来招惹你,你最好少来挑衅我,否则最终吃苦头的,只会是你自己。”靖云蒻不耐跟她纠缠,除了应付靖玉瑾,她还有数不完的正事,等着她去做。 可没空招待,这么一个神经病。 靖云蒻转身欲走,没等满脸扭曲的靖玉瑾,上前将她拦下。 “靖姑娘,且慢。” 清亮的女音从后方传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跟在北逸冰身旁的,贴身宫女唤桃。 她上前几步,将靖玉瑾无视了个彻底,冲着靖云蒻行礼道:“长公主有事,想请靖姑娘到明华殿一叙,还请靖姑娘,切莫让长公主久等。” 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是要她必须走这一趟。 当真是半刻,都清闲不得。 靖云蒻心下微沉,面上仍旧不显分毫,“既是长公主有请,没有我不去的道理,劳烦姑娘在前头带路。” “靖姑娘,请。” 唤桃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了一步。 靖云蒻稳住心神,亦步亦趋的跟上。 由始至终,两人皆如同在场的,没有靖玉瑾这个人一般,余光都未曾分给她,险些将靖玉瑾的心肝脾肺,硬生生气炸了。 偏在长公主的府上,她又不敢放肆。 靖玉瑾满目阴沉的,寻望两人离开的方向。 给她等着! 无论如今这具身体里的,究竟与从前那个,任由她拿捏的靖云蒻,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害得她这般出丑,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靖云蒻! 明华殿内,靖云蒻略微紧绷的心情,倒是在真正见到北逸冰的那刻,由此松懈了不少,她颔首行了一礼,低声询问。 “不知长公主,特意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 北逸冰纤手随意一定,指了个位置示意她落座,漫不经心的斟着茶,“无需紧张,本宫仅是好奇,你今日所对出的那几首诗句,当真算得上精妙绝伦,连宫中一等一的说书先生,都赞不绝口,传言相府千金,胸无点墨,蛮横无理,本宫几次见你,除头一回,着急救人失了分寸,其余皆是处处周全,与传闻相差甚远。” “既是传闻,本就做不得真。” 或许是有了靖玉瑾的前车之鉴,靖云蒻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定了思绪。 她不蠢,并非不明白,一下子反差太大,势必会遭来周围无数人质疑的道理,奈何在某种程度上,引得他人生疑,总比被旁人肆意欺辱要好。 左右,他们查不出证据。 靖云蒻细细斟酌了一番,接着道:“我从前性格的确懦弱,无心计较这些事,便任由传闻不断放大,任由他人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令我一夜间,想通了不少,纵然不能让自己强大,也总好过,被人白白欺负。” 京都有关于靖云蒻和墨厉宸的传闻中,早从最初单方面的,靖云蒻不知廉耻。 演变成了,墨厉宸仗势欺人。 北逸冰虽不曾出宫,倒也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只当靖云蒻,是碍于墨厉宸的缘故,性情大变,她无心过问这些私事,遑论她特意让唤桃,将靖云蒻喊来,更不是为了此事。 推着其中一盏茶,北逸冰眼神命令唤桃,端到了靖云蒻面前。 “靖姑娘,你既与宣王殿下甚为恩爱,以宣王的清冷性子,想必对你定是相当信任的,他私底下,可曾同你提及过,宫中之事?” 第49章 不像简单人物 北逸冰不再掩饰,与她对视时的眼神中,满满当当皆是试探意味。 靖云蒻不由得暗自咂舌。 早料到北逸冰喊她过来的目的,没那么纯粹,但如此直白,仍旧出乎了她的预判,况且,还是和皇宫相关的话题,北逸冰难不成,是怀疑了北逸轩什么,从而好借此向她试探? 靖云蒻若有所思,蓦地回忆起当日在王府,遭刺客行刺一事。 该不会,刺客正是从皇宫派来的? 想归想,没有把握的事,靖云蒻不好过多揣测,她低垂下眼睫,起身重新福了一礼,“妾身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不过王爷,这段时日里,确实未曾同妾身提及过,关于皇宫的任何事。” “当真不曾?” 北逸冰手下动作一顿,近乎是逼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不曾,”靖云蒻面不改色的摇头,旋即,想起了什么一般,双颊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云,低声喃喃道:“妾身只知妾身心悦王爷,王爷待妾身好就成,哪里管得了宫中之事?若是长公主,有什么要交代妾身的,妾身可代为转告王爷。” “不必了。” 将人请来,却任何有效的消息,都没能问出。 想来,她还是高估了,靖云蒻在北逸轩心目当中的地位。 北逸冰似是身体不适,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烦躁挥手,“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宣王府,记住,不许同宣王提及,本宫私下找你问话一事。” “是。” 靖云蒻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心中却别有一番思绪。 她如今和北逸轩是合作关系,为了双方都能够顺利达成,各自所愿。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会不告诉北逸轩? 靖云蒻略微低下头,转身之际,不偏不倚的,与一个奔跑的孩童撞了个正着,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顺势看清了孩童的相貌。 紧接着,靖云蒻瞳孔微不可查的紧缩,难掩惊诧。 是他! 上次在御花园,不慎撞到北逸轩的孩童! 靖云蒻内心的狐疑,一阵高过一阵,经历过上次御花园一事,她始终想不通,眼下第二次碰面,她势必要探询个明白,“长公主殿下……这个孩子他,妾身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正是上回在御花园,撞到王爷的吗?为何会出现在长公主的明华殿?” 震惊的远不止靖云蒻一人,小团子会突然冲出,还撞到了靖云蒻身上。 北逸冰,亦是始料未及。 北逸冰缓了缓,眸光不善的瞪了眼后脚追上来伺候的宫人,淡声道:“一个已故亲友的孩子罢了,本宫见他可怜,索性接它进宫住上一阵,至于上回,是本宫身边的下人不中用,没能看好他。” “原来如此。” 靖云蒻看出她不愿多谈,生怕再追问下去,引起北逸冰怀疑,了然的点头,她视线不动声色的,从二人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掠过,屈身离开。 待她一走,唤桃当即上前,将孩子抱到了北逸冰的怀中。 回忆起靖云蒻适才的神情,唤桃蹙眉,“公主,这个靖云蒻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简单人物,要不要奴婢想个法子,暗中敲打她一番?” “区区一个女子,不足为惧。” 北逸冰不以为意的说完,心思全放在了,怀中的小家伙身上。 另一侧,靖云蒻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全是两张越看越相似的面孔。 难不成孩子,是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奈何,没等靖云蒻想明白,她人已经被送出宫,宫门外头,异常嚣张的停了一辆马车,等候的人,不止有宣王府的车夫。 还包括,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北逸轩。 “王爷?”靖云蒻眸光微抬,惊讶的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抵是等得太久,北逸轩阔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不悦道:“等倒是没关系,本王还想问你,诗茶会早已结束,你为何回来得这般迟?本王听闻,是长公主身旁伺候的唤桃,将你喊了过去,与你私下叙话,她可有为难你什么?” “谈不上是为难……” 靖云蒻不适应北逸轩突如其来的强势态度,轻轻挣扎开他的手,揉了揉手腕,率先一步上了马车,等两人一同坐上马车,她方才将明华殿,北逸冰问话的内容,悉数告知于他。 北逸轩闻此,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嘲弄弧度。 靖云蒻料想自己的回答,应当并无大碍,思索了一番道:“王爷,我本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可事关你我之间的合作,我还是想问清楚,从皇后到长公主,他们个个看起来,对你皆是心怀鬼胎,不免让我想起了,宣王府那日的刺客,莫不成是……” “怎么,你后悔与本王合作了?” 未等她话音落下,北逸轩不容置喙的将她打断,俊眉高高蹙起。 仔细分辨,眼底还有几分紧张之意。 靖云蒻好笑,利落的否认道:“王爷误会了,我并非后悔跟你合作,只是,总要问清楚,以免哪一天,好心办了坏事。” “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本王。” 北逸轩无形中松了口气,忽略适才的紧绷感。 莫名的,他有些畏惧靖云蒻,会后悔跟他合作,就此离开。 北逸轩眉目轻轻舒展开,眸中同时越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低声道:“宣王府的刺客,没等弄墨将他关押起来审问,在路上便咬舌自尽了,当然,虽没能问出有用的消息,不代表不是他们。” 言外之意,无论是不是,二人皆有对北逸轩下手的动机。 靖云蒻咂了咂嘴,深感深宫生存不已易的同时,忽的转变话题。 “既然王爷让我,有想问的尽管问,那我确实有一件事,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实情,那日皇后派人召我入宫时,在御花园内撞到王爷,迫使王爷不得不假意坠湖演戏的孩子,是不是长公主的孩子?” 一字一顿,靖云蒻问得异常直白。 连个趁机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没能留给北逸轩。 北逸轩眼里的笑意,短短一瞬间淡去,脸色跟着骤然一沉。 第50章 握她手的怪癖 靖云蒻心下了然,“王爷这个反应,难道是代表我猜对了?” 的确是猜对了。 北逸轩指腹轻轻一动,神色复杂的睨她一眼。 这件事在皇宫中,本是一桩秘辛,哪怕怀疑的人一向不在少数,也从未有一个人,主动提及,眼下靖云蒻意外成了知情者,绝非什么好事。 “你从何处得知的?”北逸轩说不出责怪的话,无奈询问。 靖云蒻猜到他的心思,失笑,“王爷不必担忧,此事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孩子的相貌,本就会随了自己的生身父母,那孩子眉眼间,与长公主极为相似,哪怕王爷今日否认了,我也不会轻信。” 更何况,若当真不是,北逸轩最初,便不会是那个反应。 其次,长公主自幼生长在皇宫,她的亲友无非是皇后的母家,亦或者是宫中之人,而这些人当中,即便有人故去,也没道理要偏偏将孩子,寄养在尚未婚配的长公主身边。 种种推测下来,她若再猜不出,岂不真成了个蠢的? 靖云蒻没得到回应,看出北逸轩仍有顾虑,略带了几分严肃的补充:“王爷尽管放心,我无非是在明华殿,要离开时与那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此事,在告诉王爷之前,仅仅是我的一个推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罢了。” 即已被靖云蒻得知,他再怎么不放心,又有何用? 北逸轩神色稍缓,一并放轻了语调:“本王同你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责怪你,是不想你牵扯其中,这孩子的确是长公主所生,生父却无人知道是谁,当年长公主生下这个孩子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长公主一人心知肚明。” 幽幽叹息一声,北逸轩迟疑片刻,再度握住了靖云蒻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把玩着,“若日后,有人借孩子,趁机向你试探,你记住,千万不要透露半个字出去,只当自己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 靖云蒻低声答应下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北逸轩这个,有事没事总爱握她手的怪癖,究竟什么时候有的? 至于长公主和孩子的关系,她是个极其惜命的人,无需北逸轩提醒,为了不惹是生非,她也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解决了心中疑虑,两人没再过多逗留,马车径直往宣王府的方向前行。 府中的下人,早准备了膳食,为了犒劳靖云蒻,北逸轩特意吩咐下去,做的全是连续数日的观察下来,靖云蒻爱吃的食物。 落座后,北逸轩先将一块小炒肉夹入她碗中,温声说道:“今日的诗茶会,虽是有惊无险,可说到底,还是本王失策,让你受了惊,这一桌子菜,全是你爱吃的,你先尝尝看。” 靖云蒻轻怔,轻飘飘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确实是她爱吃的。 “这些……”靖云蒻敏锐的捕捉到重点,眸光微微一亮,“难不成是王爷吩咐,让下人做的?” “不是本王还有谁?” 北逸轩打量着她受宠若惊的神情,有些好笑,又捏了块糕点放到她面前,“全是本王,命人按照你的口味做出来的,你今日辛苦,快尝尝看。” 话已至此,哪还有她不尝的道理? 靖云蒻爽快的一口吃下,不免咂嘴。 没想到,不过半月的功夫,北逸轩竟在无意中,连她爱吃什么都记住了,就凭这个暖心程度,足以秒杀绝大部分男子。 唯一可惜的,是个有心上人的。 靖云蒻无不感慨的喟叹着,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手中的动作蓦地一顿,“险些忘了,王爷,我能不能先去一个地方?” 距离上次与灵沫碰面,足足过去了两日之久。 可她为灵沫上药时,分明答应了灵沫,接下来几日都会过去看望她,为她换药,若非长公主突然举办什么诗茶会,她也不会遗忘的如此彻底。 “要去哪儿?” 北逸轩没错过她脸上的懊悔,眉头隐隐蹙起。 “去看望灵沫,”一旁伺候的下人,早被北逸轩遣散走,靖云蒻毫无顾虑,豪爽的一掌拍到他肩上,“我答应过灵沫的,总不能言而无信,王爷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 “不能用完膳再过去?” 北逸轩忍不住黑了脸,眉头蹙得更深,这女子为何想一出是一出的? 况且,今日的午膳,是他特意令人做的。 再不济,她总该吃完再离开。 北逸轩按住她手腕,态度强势到不容拒绝,“不管你要去看谁,不急于这一时,何况还是个患了春柳之病的女子,你对她如此上心,不惜冒着自己会染病的风险,为她医治,她能回报你什么?本王恰好无事可做,待用完了午膳,本王随你一同前往。” 还带瞧不上患病的人的? 靖云蒻听出他话间的歧义,不服气的要辩驳。 北逸轩长臂伸出,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的筷子稍微攥紧几分。 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迫不得已,靖云蒻唯有先填饱了肚子,换了一套装束之后,任由王府的马车,载着她与北逸轩两人,一同往灵沫所居住的茅草屋赶车。 和上次一样,靖云蒻拦着,不肯让他进去。 眼看着北逸轩作势下车,靖云蒻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他的手,“王爷,我接下来,要为灵沫上药,你一个男子恐怕不方便,随我一同进去,为了避免感染,你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意思是,你待会儿还要与本王,分开回府?” 北逸轩联想起上回,她待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俊容愈发难堪。 靖云蒻只觉莫名其妙。 不然呢?万一不小心感染了北逸轩,她承担不起这份后果。 靖云蒻想不通,他究竟生得哪门子气,乖乖的赔了几个笑脸,无辜耸肩,“总之王爷,我肯定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即便我同意,灵沫也未必同意,你不如先回府,我一个人在此,不会有问题。” 话落,不等北逸轩回应,她身姿轻巧的跳下马车。 如同酝酿着狂风骤雨一般的低气压,瞬时充斥了整辆马车。 第51章 用完就丢 赶车的弄墨手握缰绳,试探性的出声:“王爷,既然靖姑娘都已经说了,不需要我们留在此地等她,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府?” 话音刚落,一记死亡凝视骤然落到了他身上。 北逸轩虽只字未语,眼底的冷意却清晰可见。 弄墨无端的感到浑身发寒,生怕被一脚踹下马车,战战兢兢的闭了嘴。 靖云蒻倒是并未沉思太多,甫一推开门,躺在床上的灵沫立时被不大不小的动静惊醒,见到是她,惊诧的情绪顿时被惊喜覆盖。 “姑娘……” 昨日没等到靖云蒻,灵沫别提有多失落。 眼下陡然看到她,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灵沫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身,眼底具是遮掩不住的兴奋,“姑娘,灵沫不知道你来,你先等一会儿,灵沫这就去为你温茶,准备吃食。” “不必麻烦。” 靖云蒻将手中的食盒放置在桌上,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手臂,“我用完饭过来的,在来的路上,还顺便从家中给你带了糕点,更何况我今日来,是专门为你换药的,昨日有事耽搁,没能及时赶到,我不在的这两日内,你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灵沫摇头,提及此事,她不免要感叹靖云蒻的妙手。 春柳之病,绝不是什么好治疗的病。 偏偏靖云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短短两日,她状态便恢复了不少,恐怕连京都,最大的那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也远不及靖云蒻的十分之一高明。 又是一个女子。 即便靖云蒻,有心隐瞒,不告诉她身份,灵沫也不难猜到,她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寻常人家,连医书都未必能够见到。 而她出了鸣凤楼,还能遇到这样一位贵人,更是她的福分。 灵沫眼里再度蓄起了层层泪雾,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她双手,“姑娘,灵沫这两日,都有按照你的要求喝药,并未出现任何问题,灵沫如今只想尽快好起来,来日好报答姑娘的恩情,” “不急于一时。” 靖云蒻无声感慨着,示意灵沫先躺好,便于她为她换药。 寻常人看待青楼女子,总不免带上几分异样,靖云蒻自己亦是如此,最初救灵沫,纯粹是她身为医者,做不到见死不救,可几番接触下来,她发觉灵沫的心思,远比她先前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都要纯良。 或许待灵沫的病完全痊愈,将她留在身边伺候,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番换药完毕,靖云蒻收了针,顺便替她重新配了药方。 临走前,又留了银子在她枕边。 “接下来的几日,我或许不会常来这边,你若自己不方便,便带着我为你重新调配的方子,拿着银子,找城中的郎中为你换药,明白了吗?” 灵沫眼底隐隐有失落掠过,却也明白,像靖云蒻这种身份的人,若是时常来看她,引起不便是其次,万一为她自己惹上了麻烦,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放心,灵沫一定按照姑娘叮嘱的去做。” 大抵是觉得不够郑重,灵沫匆匆翻身下床,再度为她行了一礼。 靖云蒻自觉承受不起,忙搀扶住她的手臂,扶着她起身,“小美人,你不必如此,我能在青楼偏偏遇见你,并救下你,也算是你我二人的缘分,若有机会,来日我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去处。” “此话当真?” 灵沫屏住呼吸,下意识攥紧她的手,一双明眸灼灼发光。 靖云蒻含笑点头,引得灵沫又险些给她跪下,想到靖云蒻提醒她的话,最终又生生忍住,走到茅草屋外,一路目送着她离开。 双方依依惜别的场景,落入北逸轩眼中,他眸底的情绪冷淡异常,他看靖云蒻,待一位青楼女子,都比待他的态度要好。 待靖云蒻走近,他平静的收回目光,神色淡然,仿若方才偷看的人不是他。 “王爷?”诧异的人换成了靖云蒻,看清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的确是属于北逸轩的之后,她更是惊讶,“我不是让你先离开吗,你还没走?弄墨他人呢,他抛下你一人独自离开了?” 北逸轩本就烦躁,听到她的问话,心头那股子躁意愈发强烈,“弄墨被本王派去办事了,而走与不走,全在本王一念之间,倒是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让本王离开,你这是用完就丢?” “……”什么用完就丢? 她让北逸轩离开,不是为了他考虑? 靖云蒻深深怀疑,是她近日太好说话,以至于让北逸轩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才会这般的在她面前蛮不讲理,她作势与之争辩几句,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形,突兀的闯入她视线。 靖云蒻眼眸微微瞪圆,靖玉瑾? 似是有所觉察,下一刻,靖玉瑾徐徐偏过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靖云蒻慌忙矮下了身子,背过身。 她如今女扮男装,出现在这里,若是被靖玉瑾撞见认出,那还得了? 以靖玉瑾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将此事,传成什么样。 北逸轩只当她是不愿同自己交流,“靖……” “云蒻”二字尚未出口,靖云蒻唯恐引起靖玉瑾的怀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紧跟着,丝毫不给北逸轩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拽住他便跑。 附近的几条路都算不得是隐蔽之处,靖云蒻索性一路摸到黑。 拽住北逸轩,径直拐进了一处小胡同。 “靖云蒻,你……” 捂在他唇上的手一松,北逸轩低低喘息着,欲要动怒前,垂眸一看,却发现两人间的距离极近,靖云蒻躲避的动作太猛。 几乎是以投怀送抱的姿势,半趴在了他怀中。 靖云蒻同样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登时,犹如摸到了烫手山芋,忙不迭后退一步。 “我……” “不用解释。” 北逸轩欣赏着她难得泛起红晕的耳垂,好心情的没逗弄她,低声询问道:“这个小胡同,只有你与本王二人在此,你不妨先告诉本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么着急的要躲起来?” 以靖云蒻的性子,可不像是个,会随随便便害怕之人。 第52章 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北逸轩所言,仿佛倏然点醒了靖云蒻什么一般。 靖云蒻呼吸一滞,眼瞳微微睁圆了。 没错,她为什么要跑? 她会男扮女装出现在此,是为了灵沫,或许的确算得上,失了女儿家应有的体面,可宰相府距离此地,足有几十里地,靖玉瑾一个女子,大白天的出现在这儿,难道不是更惹人生疑? 靖云蒻眉眼间掠上一抹懊恼神色,悔得肠子都青了。 哪怕她真跟靖玉瑾正面相对,真正要躲的,是谁还是未知数! 北逸轩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入眼,眸中覆上了一抹深邃笑意,好心情的轻勾嘴角,“说吧,你方才遇到的究竟是谁?” “是靖玉瑾。” 靖云蒻有气无力的吐出几字,垂落的视线,不偏不倚的定格在,北逸轩适才被她握住的手腕上,她不由得愈发头疼。 “先不管她,王爷,我们还是趁早回府。” 即便他们现在原路返回,也未必能再看到靖玉瑾,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有这个功夫,不如先带北逸轩,回宣王府好好清洗一番。 唯一没料到的,她千防万防,最终仍让北逸轩,栽到她自己手中。 人果真不能太冲动。 靖云蒻纤长的密睫微掀,自责不已。“王爷,这春柳之病虽极易感染,不过请王爷尽管放心,我有独家的绝密方子,只需泡一个澡,纵然王爷与我有直接接触,也绝不会让王爷感染上。” “……”这女子,为何半点不知情趣? 北逸轩哭笑不得,倒当真被她口中所谓的方子,勾起了一丝兴致。 并未拒绝,两人阔步离开,往宣王府走去。 如同那日,回到王府,靖云蒻第一时间,命婆子准备了浴汤,趁着北逸轩褪衣裳的功夫,将一把花花绿绿的药草,裹成了药包,泡进浴桶内。 霎时间,清香的气息充斥了整间屋子。 北逸轩褪下衣物走出,见此一幕,眼底有诧异的神色掠过。 “这是草药?” “正是。” 靖云蒻还在浴桶边忙活,头也不抬的回应,这种药草非但能够预防春柳之病感染恶化,还能抵抗被其它传染病感染,在山庄那日的山上,她顺便采了这种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她身为大夫,纵然自己用不到,备上一些,总没有什么坏处。 片刻的功夫,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 靖云蒻将药包打捞起,“王爷,泡得时辰足够了,你可以下去……” 话音未落,靖云蒻转过身子,便见北逸轩,浑身上下抛开腰间围着的一件,蔽体的方巾不谈,近乎赤裸的站到她后方。 蜜色的肌肤,紧致的人鱼线,精腰窄臀。 是放到一堆男模中,都足以占上c位的,再诱人不过的身材。 靖云蒻眼皮子重重一跳,被眼前猝不及防的美色,刺激得脸颊如同充了血。 这个北逸轩,故意的是不是? 害羞了? 北逸轩没错过她的反应,丝毫没觉得,他如今这副形象有任何不雅,反倒心情颇好。 “靖……” “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刚开口一字,靖云蒻缓过神,迅速清醒过来,毫不客气的将他打断,“药草是带颜色的,王爷这是打算光着身子下去沐浴,再顺便帮身体染个色?” 靖云蒻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北逸轩最初的预料。 一时间,北逸轩哑口无言。 靖云蒻盯着他脸上无话可说的神情,万分头疼,怪她事先没提醒清楚,才至于让北逸轩堂堂一个王爷,干了这种蠢事。 靖云蒻艰难的将视线,从他线条流畅的八块腹肌上移开,稳住声线道:“是我没说明白,王爷,其实你要泡这个澡,不需要那么麻烦,至少先将里衣穿上,否则,一会染色的可就是你的皮肤。” 介时,她就需要再麻烦一趟,为北逸轩备上个褪色的沐汤。 靖云蒻可不想同一天内,往一个男子的沐浴间,往返两次,她拍了拍双手,“王爷你将里衣穿好,泡上小半个时辰便可,我还有事……” “等等!”北逸轩没从她脸上,捕捉到名为害羞的情绪,难掩失落的同时,仍不忘记正事,“方才,本王将伺候的婆子下人,全部遣退走,只留下你一人,你要是这时候离开,下人会如何揣测我们?还是说你忘了,那日在房外,有人偷听一事?” 被偷听那晚的印象太深,靖云蒻当然不会忘。 她思绪一顿,狐疑的盯着北逸轩看了眼,“王爷,我记得你沐浴,不是一惯,不需要旁人伺候的吗?或许下人不会误会……” “你不一样。” 简短几个字,北逸轩利落阻断。 靖云蒻身为王妃,稍有不慎,不知会被传出多少个版本。 北逸轩得不到回应,猜测着她是仍有顾虑,清了清喉咙,沉声道:“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先留下来,左右你与本王有合约在,本王总不能违背合约,趁人之危对你做出什么,行为不当之事。” 难道没有合约,他就能做了? 靖云蒻气愤不已的转过身,咬牙吐出一句:“我担心的并非这个!况且,王爷怕是忘了我先前说过什么,你要担心,担心的也该是你自己!” 北逸轩轻眯起眼眸,目光紧盯着靖云蒻发红一片皙白后颈看。 他突然发现,靖云蒻也不是,完全的不为所动。 北逸轩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避免靖云蒻被他一激之下,不管不顾的跑出去,没再接着逗弄,顺从的隔着层屏风,套上里衣。 靖云蒻不得离开,紧闭双眸的同时,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她反倒听得更加真切。 靖云蒻万分懊恼,她就不该答应北逸轩,留下来! 北逸轩在浴桶内躺好,眸光落至她僵挺的后背,岂会猜不出她此刻的心情,低笑一声,他指腹轻轻敲打着浴桶边沿,“本王记得,初次问你为何会医术的时候,你告诉本王,是从旁的大夫那看来的,而今发生了诸多事,你连人人避而远之的春柳之病,都能面不改色的医治,难不成还要说,是看一眼学会的?” 第53章 送了几顶绿帽子 “据本王所知,这春柳之病,没几人能医得像你这般轻松。”北逸轩略微顿了顿,不待靖云蒻回应,第二句问话已然抛出了口。 北逸轩会有此一问,靖云蒻并不奇怪,相反,他能憋了这么久问她,才真正令她感到诧异,只是可惜,他问了,不代表她愿意回答。 “王爷,有时候好奇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靖云蒻语气冷淡下去,犹如在周身散开了一道屏障,牢牢的将她自己护在其中。 北逸轩嗤笑,她倒是挺会,用他说过的话堵他。 北逸轩思忖片刻,定定注视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沉了声。 “若本王非要知道呢?” 靖云蒻:“……” 听出北逸轩又是在故意逗弄自己,靖云蒻暗自翻了翻白眼,目光落至一旁的书案上,吸引了莫大的兴趣,她上前抽出一本,随意翻阅着。 北逸轩定睛看着,没阻止。 蓦地,急切的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弄墨焦急的语调透过一层门板传出:“王爷,山庄那边出了事,你必须得马上过去一趟。” 山庄? 那处藏着北逸轩心上人的山庄? 靖云蒻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念及北逸轩跳下浴桶不久,出言提醒道:“王爷,从你踏入水中,便算是消了毒,你若有事着急离开,待回来再泡也不迟。” 无人回应,耳畔却能明显听到,北逸轩的动作隐隐急切了几分。 靖云蒻心无旁骛的翻着书,为了不引起怀疑,待房门关上,人离开了一段时辰,她方才命婆子进来,将浴桶清理干净。 另外差人重新准备了一桶,自己跳进去消毒。 而距离霍春凤到相府闹事,靖修贤为了俸禄一事,严厉质问她,足足过去了几日之久,她忍着没继续到靖修贤耳边吹风,不知最近几日,靖修贤可有因着她当日那段肺腑之言,生出一丝悔过之心。 靖云蒻沐浴完,换了新衣裳,第一时间去了别院。 奈何推开门,院中里里外外,均不见靖修贤的身影。 靖云蒻心下“咯噔”一声,一丝不太好的预感,逐渐冒出了头,她不敢设想过多,一把拽住身侧路过丫鬟的手臂,慌乱询问:“王爷不是再三交代过你们,让你们好好照顾相爷,既然如此,相爷他现在人呢?” “靖丞相方才,不是还在房中的吗?” 丫鬟被她一句话问懵了,抬眼间,瞥见她难堪至极的脸色,险些急出了眼泪,“靖姑娘,你先别动怒,奴婢为丞相送药时,他的确还在房中,奴婢向你保证,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况且这王府那么大,会不会是相爷,在此坐久了,去了其它院中?” 经历过秋水一事,再派去伺候靖修贤的下人,个个小心翼翼。 唯恐一个不慎,下半辈子饭碗不保。 至于丫鬟所说,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靖云蒻深喘了一口气,不敢耽误片刻,着急的去其它院子寻人。 丫鬟忙不迭喊了几个下人,帮着一起找。 里里外外,又是不肯错漏全找了一遍,始终不见靖修贤的人,更何况,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靖修贤若真在府中,早被惊动了。 “靖姑娘,依老奴之见,这靖丞相,会不会是回了相府?”一道略显沧桑的男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正是出自福伯之口。 靖云蒻身形猛的一怔。 对!相府! 她太过着急,倒是将相府忘了个彻彻底底。 不过,除了相府,亦不能排除还有其它可能性。 靖云蒻迅速冷静下来,回眸看着他,“福伯,劳烦你安排几个人,到王府附近寻找,看看可否有人,见到过我爹的身影,暗中盯着宣王府的人太多,我担心他会遭遇什么不测,另外,最好是再为我备上一辆马车,我亲自回相府一趟。” 靖云蒻难得提出一个要求,福伯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他边答应着边宽慰:“靖姑娘,你也别太忧心,靖丞相不是孩子了,老奴相信,靖丞相吉人自有天相,定当不会有事。” 单论年龄,靖修贤的确不是个孩子。 可他一见到霍春凤,耳根子就格外软的特性,怕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靖云蒻冷笑,若是被她查到,靖修贤的确是为了霍春凤,回的相府…… 她似乎,也不能将靖修贤如何。 归根究底,靖修贤总归是这世上,原身唯一有血脉的亲人,她是会为原身感到寒心,却做不到,不去过问与靖修贤有关的任何事。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靖修贤与霍春凤,拜堂成亲的这些年。 无一时一刻,不是被她蒙蔽着的。 岂是她仅凭一两句话,能轻易动摇靖修贤内心的? 靖云蒻深呼吸着,压下那股烦躁,眼下不是责问靖修贤的好时机,是尽快将人带回,好在没过多久,王府的马车匆忙备好,赶车的侍从知晓她心急,刻意加快速度,一路横冲直撞着,往相府赶去。 果不其然,在相府门外,撞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鬼鬼祟祟的,蹲守在府外。 怎么的?一段时日没回去,相府的下人,连他这个丞相都不认了? 靖云蒻眉心微蹙,身姿利落跳下马车,一声“爹”尚未出口,前方,靖修贤猛的起身,直愣愣盯着,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不止霍春凤回了府,在她身旁,还另外跟着几个小白脸。 暧昧的凑到霍春凤身边,同她有说有笑的。 这是…… 靖云蒻瞠目结舌,眼皮子紧跟着重重一跳,适时的浮现出,有关于跟在霍春凤身边,几个小白脸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几个下人可都是霍春凤院里的,非但如此,还全是靖修贤送去,负责伺候霍春凤的。 靖修贤是,亲手送了几顶绿帽子给他自己? 靖云蒻嘴角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一面心疼着靖修贤的遭遇,一面又忍不住唾弃着霍春凤的恶行,眼看着靖修贤脸上的神情,从短暂的震惊到难以置信的转变,还作势冲过去,她动作更快一步的上前。 “爹,你在这干什么!” 第54章 灌了什么迷魂汤 靖云蒻动作虽快,却不等于她是想被霍春凤发现,巧妙避开了霍春凤探询的视线,她径直将靖修贤拉到了靠墙的拐角处。 “云蒻?” 见到她,靖修贤说不错愕是假的,短暂的心虚,他联想起适才的情景,不悦的低斥一句:“云蒻,你这是在做什么!爹明白,你是为了爹的身体考虑,可爹毕竟身为一朝丞相,爹这身体即便是生病,也不至于到弱不禁风的程度,连个门都出不得,更何况,相府是爹的落脚之处,岂有不回去的道理?” “没人不让你回去,可是爹,刚刚那一幕,是你亲眼所见,霍春凤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其它男子搂搂抱抱,分明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你难道还要选择维护霍春凤?”靖云蒻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一记重击。 靖修贤猛的变了脸色,老脸瞬间涨红。 按理说,他距离最近,看得应当比靖云蒻更真切。 可是,让他如何去接受,自己的夫人私底下,是这般不堪的模样? 靖修贤板起脸,拂袖背过了身子,“云蒻,这没有确切证据的事,哪怕是亲眼所见,也做不得数,你不得在此胡言乱语。” 她胡言乱语? 靖云蒻险些被气笑,她的这位好爹爹,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靖云蒻红唇轻启,作势与靖修贤争辩到底。 偶有几个行人路过,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这话又说回来了,方才从明玥阁出来的那位,是不是就是相府的那位霍夫人?” “可不是嘛?”同伴咂了咂嘴,嫌弃得不行,“这相府的霍夫人呐,自从丞相被接去了宣王府后,就没一日肯消停的,成天带着几个小白脸进出丞相府,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说的没错!这位霍夫人,简直比那青楼的女子,还要水性杨花!” “丞相也是惨,一生为官清廉有什么用?第一任妻子早逝,这第二任……啧,恐怕都不知道往他头顶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两人谈话间,唏嘘归唏嘘,话里话外却难掩幸灾乐祸的意味,还堂堂丞相呢,结果到头来,恐怕连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都抵不上。 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靖云蒻与靖修贤,听个真真切切。 靖云蒻眸光轻轻一动,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靖修贤才被靖云蒻刺激得不轻,又听人公然谈及霍春凤的私事,登时间,心肝脾肺肾都险些气炸,他气急败坏的冲上前一步,满脸横着怒意,“你们并非亲眼所见,又是从何得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这是污蔑!” “这种事,还需要亲眼看到?” 两人说白了,仅仅是普通百姓。 靖修贤虽贵为丞相,但不常出府,鲜少有百姓,认得出他的相貌。 两人只当靖修贤是普通人,嗤之以鼻道:“京都的大街小巷,都快传遍了,还能有假?你怕是还活在梦里,没清醒过来。” “不过……”那人一顿,指腹搓了搓下颌,笑容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意味:“这霍春凤的确是个貌美的,三十出头了,还风韵犹纯,难怪能勾搭上那么多男子,为她神魂颠倒,左右丞相不在府中,霍春凤也当他不存在,哪天真想有机会,好好去尝尝她的滋味。” 男人骨子里,始终是有劣根性在的。 两人说着说着,恨不得立刻将霍春凤绑过来,仔细品尝一番。 “你给我住口!”靖修贤忍耐力达到了顶峰,上前几步,一人一脚,狠狠踹在了两人腿弯处,“霍春凤她再不济,始终是我丞相府的人,你俩算个什么东西?还不马上给我滚!” 两人防不胜防中,被靖修贤一脚踹得,膝盖重重磕倒在地面上。 一低头的空档,终于留意到,挂在靖修贤腰间,异常嚣张的腰牌。 下一刻,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打颤了:“你……你是当朝丞相?” “滚!” 靖修贤怒吼着,又是两脚踹过去。 至此,两人哪还敢多嘴,恨不得回到方才,几个大嘴巴子抽死口无遮拦的自己,顶着靖修贤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火速开溜。 两人一走,靖修贤有如卸去了所有力气,满身颓唐的跌坐在地。 “爹,你现在还认为,一切做不得数吗?”靖云蒻半是心疼,半是怒其不争,但凡靖修贤,往日待霍春凤的态度,能稍微强硬上一些,不那么优柔寡断,事到如今,便不会是这个下场。 她一并蹲下了身子,抬手轻拍着靖修贤的脊背,替他顺着气,“相信你听得不比我含糊,霍春凤的那点子肮脏事,京都人尽皆知,你能打跑两个小百姓,还能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全部赶跑?” 换而言之,即便人赶跑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无论如何,霍春凤背着靖修贤,数次与外男勾结,始终是不争的事实。 “云蒻……”靖修贤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往日霍春凤在他眼里,是多么温柔可人的一个人,处处体贴周到,让他挑不出半点错处。 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副狰狞模样? 靖修贤痛苦的双手抱头,实在是接受无能,“你给爹时间,让爹好好想想。” 绿帽子都戴到头顶上了,还需要想? 靖云蒻满头黑线,古代不是一向将贞洁,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霍春凤如今犯了七出之罪的头等大罪,靖修贤不立刻将她休弃就罢了,连处理的方式,都需要犹豫不决的,这个霍春凤,到底有何魔力? 靖云蒻想不通,更不愿深究,“爹,没时间了,霍春凤如此绝情,不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你听我一句话,趁还不算太晚,同霍春凤和离,否则再这样下去,不止相府受牵连,恐怕连你个人的仕途,亦会跟着受到影响。” 以相府如今的局面,一旦被别哪个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 告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免不了,要为他们相府,定上一个罪名。 第55章 唯一亲人 靖修贤在朝为官了半辈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让他迅速的做出选择,与霍春凤和离…… 靖修贤一惯不是个狠心之人,霍春凤从前,带给他的感受太过于美好,一时间,他着实做不出个抉择,低低叹息了一声,他答非所问:“云蒻,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若是身体再强健一些,不患上这个病,或许你便不会,被人欺凌。” 霍春凤亦不会,变得如此不堪。 靖云蒻不是蠢的,自然听得出,他更多的是在惋惜霍春凤,可他忘了,不是碍于霍春凤的缘由,他更不会久卧在床,一病不醒。 靖云蒻狠狠闭了闭眼,握紧掌心,硬生生咽下,到了嘴边骂人的话,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搀扶住靖修贤的手臂起身,“罢了,爹,你若是不愿意考虑这些,女儿不逼你,不如我先带你回宣王府?时辰不早了,你的病还未彻底好转,不宜在外面,抛头露面太久。” 换而言之,若是靖修贤,现在进了相府。 指不定会看到,何等不堪入目的画面。 靖修贤俨然,是与她想到了一处去。 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目里,清晰的掠过一抹煎熬的痛苦神色,他沉沉叹了口气,任由靖云蒻,扶着他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一路上,靖云蒻咬紧牙关,不知翻来覆去的将霍春凤咒骂了多少遍。 霍春凤最好是谨慎点,千万别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在手。 否则,她定当不会轻饶了霍春凤! 宣王府内,北逸轩一袭风尘仆仆的回府,却发现府中内外,压根不见靖云蒻的身影,莫非是不满意他一声不吭的离开,独自躲了起来? 眼下的局面,纵使北逸轩没法不多想。 北逸轩敛眉紧蹙,一想到靖云蒻是因他的缘由,故而心生不快,无端的有些烦躁:“王妃呢?这么晚了,她为何不在府上?” 福伯跟了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如此紧张一个人。 靖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果然与众不同。 福伯唇角抿出一丝笑意,略一拱手,恭恭敬敬的向他回话:“王爷无需挂念,靖丞相独自一人,回相府去了,王妃不放心丞相,特意差老奴为她安排了马车,护送她回府接丞相回来,不出意外,王妃这个时辰,应当已经到了相府。” 相府? 北逸轩眉头不悦的拢起,全然忘记方才,自作多情的误认为,靖云蒻离开,是与他有关一事,低哑的嗓音微沉:“本王不是几次令人,严加看护好靖修丞相的一举一动,宣王府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为何还能让靖丞相,独自一人离开?” “这……” 福伯哪料到,他会有如此犀利的问话,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看护归看护,靖修贤身份,总归是当朝丞相大人,如今,又顶着王妃亲爹的头衔,他若是想去哪,宣王府的下人,还能死拦着他,不让他离开不成? 更遑论王府的下人,还远远不到,寸步不离紧盯着靖修贤的程度。 “本王亲自到相府一趟。” 北逸轩的本意,倒并未在责怪下人未能将靖修贤看护好一事上,靖修贤的心不在此,找机会离开宣王府,仅仅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靖云蒻只身寻过去,身旁甚至连一个可靠之人都没有。 万一在相府落了下风…… 北逸轩眼眸微眯,薄唇徐徐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宣王府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欺负便能欺负的。 “王爷!”一声高亢的惊呼响起,弄墨拔腿,飞奔至他身前,“王爷,你不用再亲自到相府走一趟了,靖姑娘回来了,还有丞相一同。” 回来了? 北逸轩眉头仍是轻轻蹙着,这么快? 快不快并非重点,重点在于,两人的神情,皆算不上有多好看,尤其靖修贤,仿佛遭遇了某种,异常重大的创伤一般。 神情恹恹的,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姿态。 北逸轩舒展了眉头,迈开长腿,“靖丞相?” “王爷……” 靖修贤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见到他,亦是做不出多大的反应,轻声叹息着:“今日是老臣无礼,替你和王妃添了麻烦,老臣在此,郑重的向你与王妃,表达老臣的歉意。” “靖丞相,不必如此,”北逸轩拦下他再三要行礼的动作,干咳一声:“你与本王,如今是一家人,无需在意这些虚礼,” 北逸轩单手扶住他,关怀道:“靖丞相,本王见你容神憔悴,可是近日以来,未曾休息好的缘故,不如先好好歇息一番?” 此话一出,无疑正中靖修贤下怀。 不再推诿,靖修贤回眸瞥了靖云蒻一眼,先一步回了别院。 靖修贤的状态,明眼人皆能品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来。 可他往返山庄,仅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靖云蒻此去相府,最多半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能发生什么? 尤其靖云蒻的脸色,着实算不上有多好看,北逸轩担心她受了委屈,憋着不愿意提及,主动询问:“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到底,终究是靖修贤的私事,更别提,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靖云蒻不愿开口,只抿唇与他对视一眼,鼻尖嗅到了他身上的一丝药草气息,转开话题道:“王爷是刚回来不久?若得空的话,将先前没泡完的澡泡完,谨慎些总归没错。” 北逸轩嘴角微抽,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使眼色令婆子去准备热水。 具体的步骤,靖云蒻先前已经亲自演习一遍。 靖云蒻没再跟上去,耐心叮嘱婆子几句,同样去草草泡了个澡,依着靖修贤目前,对待霍春凤的态度,连被公然戴了绿帽子都能容忍,她想让靖修贤看清霍春凤的真面目,恐怕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按理说,像靖修贤如此优柔寡断的个性,靖云蒻实在不喜。 偏偏,他还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56章 几时骗过你 靖云蒻惆怅不已,既做不到狠下心,对靖修贤不管不问,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靖修贤,一心扑在霍春凤心上,完全被迷昏了头。 她得尽快想一个法子,破了眼前的困境。 靖云蒻若有所思着,回了汀风院,伏案而坐,掏出一本医术细细翻看。 三千如墨的青丝被她随意挽成一个髻,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肩侧,裸露出来的瓷白后颈,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她明眸皓齿,朱唇轻启,娇媚动人的容颜,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宛若画中仙。 分明未施粉黛,却美得令人沉醉。 北逸轩轻轻推开门,似在见到靖云蒻的一瞬,已然彻底醉了。 靖云蒻的一举一动,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连一个小小的翻书动作,于他,都仿佛成了场无言的诱惑。 北逸轩心跳恍然错漏一拍,喉咙干涩不已,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不进门也便罢了,还在原地傻傻的,冲着靖云蒻的侧颜迈不动步子。 他这是? “王爷,你在门口做什么?” 清透的女音突兀响起,适时将北逸轩所有旖旎心思,硬生生从中掐断。 北逸轩直视着她似能够看透一切的灵动双瞳,迅速掐灭心底乱七八糟的念头,他面不改色的踏入房中,一并关上房门,“本王无事,只是忽然觉得心口燥,想在门口吹吹冷风,应当是沐浴太久的缘故。” 沐浴太久,受热气蒸发,一时半会儿的,确实会觉心口燥动。 靖云蒻半分不曾怀疑,比起北逸轩,显然是手边的医书,更能激起她的好奇心,她重新翻过一页,模样相当专注。 北逸轩虽一早就十分清楚,医书对靖云蒻,究竟有多重要。 见状,仍不免有些不适。 他堂堂京都的宣王殿下,好歹与她同一个屋檐,朝夕相处近一个月,难不成除了合作,在靖云蒻眼中,他还仅仅是个透明人? 更遑论,他今日匆匆离开,她连问都不问上一句。 北逸轩思及至此,心头的郁气愈发浓烈,脸色亦是无端的黑上几分,他大跨步行至书案前,高大的身形立在她身后,“靖云蒻,你难道不好奇,本王今日,为何突然离开去山庄?” 没来由的,她好奇这个做什么? 靖云蒻没问出口,毕竟北逸轩抽风,并非一次两次了,她连回眸都懒得,口中习以为常的,抛出了几句关怀之言:“王爷无事便好,至于其它的,本就属于王爷的私事,我无权过问,另外,有关于那位女子的病情,王爷若有想不通之处,尽管来问我,作为回报,我定当会竭尽全力。” 其次,她倒丝毫不担心,北逸轩会在两人合作维持期间,与那女子走得太近,在京都传出风言风语,影响两人间的合作,她相信北逸轩所真正筹谋的,定然比她的更为重要。 或许,北逸轩与她合作的初衷,便是为了保护那位女子。 靖云蒻识趣的没多问,眸光微敛,思绪再度落回到面前的医书上。 他身为宣王殿下,对靖云蒻的吸引力,当真不如一本医书。 北逸轩舌尖抵住后齿,一面忧心他太过吵闹,会惹得靖云蒻心烦,一面又不甘心,他竟还会有在一个女子面前,输给一本医书的时候。 倏然间,北逸轩眸光蓦地一顿,定格在医书上,被几笔潦草画出的草药图上,又见靖云蒻,对着上面的讲解,一副颇感兴趣的神情。 他故意引出话题:“这种草药……” “药草怎么了?”如他所料,靖云蒻终于舍得抬起头,没留意到北逸轩此刻的故意使坏,一门心思,只惦记着她的药草。 靖云蒻黑眸燃烧着一团烈火,滚烫炽热,目不转睛的看向他,“王爷提及这个,莫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种草药?” 北逸轩:“……” 罢了,好歹算是肯正眼瞧他了。 “见过是见过,”北逸轩在她身侧落座,眼尾瞥向自己的肩膀,感受到女子掌心,下一刻覆在他肩上,不紧不慢的揉捏着,由身到心的,说不出的满足愉悦,他故意放慢语调,拖着嗓子道:“只可惜,这种药草极为罕见,一般生长在荒漠的深山当中,你若想像在山庄那日,背起背篓亲自去寻,恐怕不可能。” 靖云蒻曾在多本医书上,见过“零兰草”三字,自是清楚,这种药草有多罕见,等她成为了医馆的正式接班人之际。 这种药草,已全部灭绝。 眼下猝不及防的看到,她惊喜又意外。 原以为,或许哪日有机会,她能够采摘上几株,眼下看来,生长在荒漠深山当中,哪怕她有幸去了。也未必能采摘到。 北逸轩没错过她眼底隐约可见的失落,唇角笑意加深,沉吟着补充:“凑巧的是,乌尔邦国度恰恰拥有这种药草,为了求和,曾特意将零兰草作为贡品,送了数十株到皇宫。” 数十株! 靖云蒻惊讶的屏住呼吸,与其称之为惊讶,倒不如说是惊喜,更为恰当。 北逸轩存了心的要吊她胃口,语速再一次放慢,不疾不徐的说道:“由于药草珍稀名贵,来之不易,皇上不舍得轻易拿出来使用,至今只用了区区两株,便将剩余的药草,始终封存在国库,与各朝进贡来的稀世珍宝一同,交由专门的人,严加看管,未得皇上准许,轻易不得进出。” 最后一句,无异于一盆冰水,陡然将靖云蒻的热情尽数熄灭。 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引得皇上动怒,还是小事。 被质问起她的医术,她解释不明白,一旦皇上追究起来。 她日后在皇宫,只怕会寸步难行。 “本王还没说完,着什么急?” 北逸轩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纠结成一团的小脸,嗓音似含了一口雾,磁性惑人:“虽是不得皇上允许,不得入内,不代表本王,不能够用其它法子,蒙混过关。” “王爷,你的意思是,你有法子带我进去?”靖云蒻一听,如同骤雨初歇,小脸上瞬间恢复了明朗神色,夺目晃眼。 北逸轩指腹微动,隐忍着揉她脸的冲动,低声哼笑,“本王几时骗过你?” 第57章 重新做人 靖云蒻对北逸轩一闪而逝的念头,一无所知,想来以北逸轩的个性,应当还不至于无聊到,要在这种事情上,故意哄骗她。 “多谢王爷,”靖云蒻弯了弯眉眼,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几分,“若王爷当真有法子,能够带我见到这零兰草,便算我欠了王爷一个人情,只要不出格的,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 任何要求? 北逸轩黑眸讳莫如深的瞥她一眼,他想要的,只怕靖云蒻给不起。 北逸轩一哂,一股说不能道不明的落寞萦绕在他心头,他略微动了动肩膀,示意靖云蒻先将手从自己肩上移开,嘴唇轻轻一动,不紧不慢道:“不急,你与本王之间,还不至于事事算得如此清楚,时辰不早了,先早些歇息,待明日一早,本王带你入宫。” 眼下,靖云蒻的命门被拿捏在北逸轩手中,自是他说什么,她听什么。 与北逸轩能带她入宫,见到零兰草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靖云蒻毫无异议,顺从的合上手中医书,翻身上床。 她入睡本就比寻常人快,此刻有了期待,垂下眼睫片刻的功夫,立时有清晰平稳的呼吸声,不断被徐徐送至北逸轩耳中。 北逸轩迟疑半晌,躺在了床榻另一侧。 一夜无梦,翌日一早,两人匆匆用了膳,当即让下人备上一辆马车,送他们入宫,意料之外的是,马车尚且在半路上,赶车的侍从匆匆握住缰绳,慌乱张口:“王爷,靖姑娘,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人在闹事。” “闹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在天子脚下闹事? 靖云蒻惊诧的掀开窗帘去看,距离不算太近,又是背对的方向,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是这声音,听着为何那么像靖玉权的? 靖云蒻心中不安,偏过头去,“王爷,我可否下去看看?” 北逸轩只当她是好奇心作祟,万分无奈,却并未出言制止。 离得近了,靖云蒻拨开人群,总算得已确认,方才听到的并非幻觉。 闹事者,的确是靖玉权无疑。 拳打脚踢的动静,与男子的痛呼声,女孩脆弱的啼哭声混含在一起,靖玉权扭曲着脸,口中恶狠狠的怒骂着:“知道小爷是谁吗,有胆子问小爷要赔偿,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靖玉权,相府的唯一公子,什么时候白给过人家银两?小爷还就告诉你,别说撞了你,小爷今日就是在此活活打死你,满大街的,也没一个人敢多管闲事!” “不过,小爷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靖玉权嘲弄的勾唇,手中折扇轻挑起女孩下颌,笑容无不恶劣道:“这小女孩,倒是挺对小爷的胃口,或许你答应将这女孩,送予小爷作为赔礼,小爷就能既往不咎。” “你做梦!你休想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 男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护住女孩,一口唾沫狠狠吐了出去。 靖玉权抬手抹了把脸,神情狰狞可怖,“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靖玉权阴着脸抬起腿,又是一脚作势,重重踹在男子的身上。 “靖玉权!”靖云蒻忍无可忍的抓起一把石子,拨开挡在身前的碍事之人,准确无误的冲着靖玉权的膝盖处砸去,厉声呵斥着:“借着相府的名义,公然欺辱百姓,你好大的胆子!” “谁特么敢……靖云蒻?” 靖玉权吃了痛,刚要发怒,回眸一瞥来人是她,脸色顿时难堪得彻底,撇开今日不谈,上回在宣王府,被靖云蒻借着宣王妃的身份,压制到喘不过气来的经历,他至今记忆犹新。 靖玉权眼神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来,“靖云蒻,别以为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了,便能冲小爷指手画脚,你算是什么东西?小爷警告你,最好少多管闲事!” “不巧,今日这闲事,我还管定了。” 靖云蒻仰起下颌,眼角眉梢充斥着的情绪,皆是对他的不屑。 平头老百姓,畏惧靖玉权相府之子的身份,不代表她靖云蒻会畏惧,其次,靖玉权今日胆敢如此嚣张,足以证明,他借着丞相府的名义,仗势欺人应当不是一次两次了。 无论是维护百姓,亦或是为了挽回相府的颜面,她都不可能当做视而不见,纵容靖玉权的恶行,长期维系下去。 她势必会好好教一教靖玉权,重新做人。 靖云蒻连连冷笑着,美眸犹如裹着寒霜利刃,令人遍体发寒,“靖玉权,别以为你是相府公子,就能够为所欲为,这京都不是你说了算,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立刻赔偿他们的损失,向他们诚心悔过。” 赔偿?悔过? 从靖云蒻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仿佛是对靖玉权的一种羞辱。 他记恨靖云蒻已久,岂能容忍,被她如此羞辱! 遑论今日,宣王府除了靖云蒻,似乎没旁人在。 等他顺利将靖云蒻制服,再找几人羞辱了她,伪造出靖云蒻水性杨花,勾搭外男的假象,介时传到了北逸轩耳中,北逸轩亦是无话可说。 等两人一和离,靖云蒻这个软包子,还不是只能像从前一样,任他拿捏? 靖玉权甩了甩手腕,阴恻恻的目光,直勾勾落于她脸上,“靖云蒻,谁给你的胆子,敢命令小爷?既然你非要多管小爷的闲事,跑到小爷这找死,可就怪不得小爷了,看小爷今日怎么收拾你!” 马车内,北逸轩眸色一变。 归根究底,靖玉权始终是相府唯一的男丁,靖修贤还指望着,他将来顺势承下丞相之位,即便不曾过多的约束靖玉权,可他身手并不弱。 若靖云蒻贸然跟他对上,未必占得了上风。 北逸轩担忧不已,不待他出手,靖云蒻唇边露出一抹算计人时的似笑非笑,在靖玉权靠近的一刻,她倏然拂起宽大的衣袖,借此挡住脸颊,紧接着,不知从腰间掏出一包什么粉末,尽数洒向了靖玉权脸上,经风一吹,大半落进了他眼睛里。 有药草的清香气息,随风扑进北逸轩鼻端。 北逸轩蓦地失笑,看来任何时候,绝不可轻易小瞧了靖云蒻。 第58章 满地找牙 “靖云蒻!” 靖玉权猝然被药粉迷了眼睛,尖叫着厉吼出声,眼角四周,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痛得他龇牙咧嘴,别说是睁开眼睛,看清楚靖云蒻的方向,他连动一下眼球都相当费劲。 靖云蒻弯起唇,心情颇好的掏出一只白色方巾,慢悠悠擦着手,居高临下的看他,“靖玉权,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赔不赔偿?” 他赔偿个屁! 剧痛之下,靖玉权只恨不得能活活撕了她,哪怕到了这一步,仍不肯退让半步,“靖云蒻,你给小爷我等着,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话落,靖玉权张牙舞爪着,再度冲上前。 靖云蒻自是不可能,再给他嚣张的机会,没等靖玉权靠近,她目光幽冷的甩出一把石子,下一刻,靖玉权脚下一个不稳,膝盖重重磕倒在地面上,狼狈至极。 他抱住双腿,不停的倒吸冷气,与方才盛气凌人的姿态,判若两人。 见此一幕,靖玉权认不认输尚且不重要,跟在他后头的家丁先怂了。 “少爷,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在他们眼中,靖云蒻眼下的形象,与疯婆子并无两样,再待下去,谁知道她会做出何等出人意料的事?更何况,站在靖云蒻背后之人,可是宣王殿下,靖玉权不惜命,他们还想活。 靖玉权一面不甘心,一面又不得不暂时低头。 凶恶的撂下一句狠话,他挣扎着要爬起身。 两个家丁赶紧一左一右的拖拽着靖玉权起身,连滚带爬的开溜。 走是走了,还丢下一个烂摊子,等着靖云蒻收拾。 被暴揍过的男子,双手护住自己的妹妹,望向她的目光中,感激又畏惧,“你是靖云蒻?这么说,你也是相府的人?” “我是相府的人,”靖云蒻蹙眉蹲下身,尽可能口气温和道:“不过你放心,我跟他并非一母所生,我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之事,这些银子呢,你们先收着,留着去看病养伤,经过这么一闹,量靖玉权日后,应当没胆子再主动找你们麻烦。” 即便靖玉权真有胆子,她也有的是办法,揍他个满地找牙。 靖云蒻柔声安抚几句,深知仍不够平息民愤的,索性站直了身体,大声说道:“当然,相府养出了靖玉权这么一个败类,是相府之过,他如此仗势欺人,自会有人好好收拾他。”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的百姓,不少放松了神情。 男子双手发抖的接过银子,眼眶发红,“小人多谢姑娘!” 一切处理妥当,靖云蒻没再逗留,拨开人群,重新回到马车上。 北逸轩既欣赏她遇事时的果决勇敢,又懊恼在她出手前,未能及时制止,斟酌了一番措辞,无奈道:“你的医术……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还是少在人前显露为妙,外头不比在王府,人多眼杂,本王担心会有人盯上你,以防不测,最近一段时日,本王会安排暗卫,暗中保护你。” 外人皆知,从前的靖云蒻是个什么德行。 她陡然间性格大变,还能让旁人误以为,她是在墨厉宸那里,受了太大刺激所致,可医术一事,着实是无从解释。 靖云蒻闻言,也觉得痛快归痛快,的确算得上鲁莽了几分。 难得一次,她没反驳北逸轩的话。 靖云蒻抿唇,颔首答应着:“王爷尽管放心,我日后定会小心点。” 再往前,一路相安无事的进了宫。 北逸轩的身份,在皇宫中本就是焦点所在,而今又多了个靖云蒻,路过的宫女太监,无一不在好奇,两人因何进宫。 相比较北逸轩的淡然,靖云蒻反倒有些惴惴,“我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去,一旦传进皇上耳朵里,被皇上得知,会不会怪罪下来?” “怪罪又如何?”北逸轩不以为意,“且不说此事是本王主动提及,又是本王主动带你入宫,皇上纵然责怪,第一个受牵连的,只会是本王,其次,都已经进了宫,你难道还要回去?” 她当然不要。 靖云蒻在心底迅速否认,识趣的没再多话,与北逸轩一同途经过御花园,往国库方向走去,重重把关的太监与将士们,皆是皇上较为信任之人,哪怕是见到北逸轩,亦是皮笑肉不笑的。 北逸轩低声,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 为首的脸色一变,似迟疑片刻,最终仍将钥匙交到了他手中。 尽收眼底的靖云蒻,好奇不已,“王爷,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秘密。” 北逸轩高深莫测的笑笑,打开库房大门,靖云蒻惦记着零兰草,先一步踏入国库,入眼便是从各个国家进贡来的,稀世珍宝。 她视线自上面匆匆掠过,不曾多停留一刻钟。 北逸轩暗自发笑,上前轻扣住她手腕,拽着她往里走。 “随本王过来。” 药草存放之处,在库房最里间。 不管北逸轩,是用了何种方法,让太监妥协,留给二人的时间都极其有限。 靖云蒻心知肚明,奈何,当她眼珠子定格在诸多只听过名字,从未见过的药草上时,实在难以挪开,存放在库房的药草,由各个国家的使臣进贡而来,更有不少到了她那个年代,早已灭绝的药草。 若非条件不支持,靖云蒻真想立刻,拍下来给老头子好好看看。 靖云蒻双眸灼灼发亮,紧紧盯着那些药草,无比炙热。 落入北逸轩眼底,宛若一个贪玩的孩童,突然收到了新奇的小玩意儿一般,一双清澈的乌眸里不含半分杂质,干净又纯粹。 不知不觉中,到了时辰。 守在门外的太监,拱手踏入,“宣王殿下,这时辰已到,你们若是再看下去,被皇上知道了,奴才可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王爷,”靖云蒻不想给他添麻烦,依依不舍的收回,恨不得黏在药草上的双眼,左右她也是过了一回眼瘾了,不算太遗憾,兴许,这里面存放的许多药材,连老头子都未必见过。 靖云蒻懂得见好就收,知足常乐的道理,伸手扯扯他衣袖。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去。” 第59章 相谈甚欢 北逸轩没错过她眼底转瞬即逝的落寞,将钥匙交到公公手中,一路握住她手腕离开,待走出库房,方才继续道:“不必觉得失落,你若没看够,待哪日得空,本王再带你过来。” “不必了。” 靖云蒻怔愣一瞬,含笑否认。 没看够归没看够,毕竟是属于国库的东西,她再如何看,总不能将那些名贵药材,全部变幻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次,药材越是珍稀,越能代表病症的罕见。 她身为医者,这么一想,反倒宁愿这些药草,从不曾存在。 靖云蒻释然一笑,没过多的同北逸轩解释,再往前几步,一股幽香的气息飘进鼻端,靖云蒻用力深呼吸几下,眼前蓦地一亮。 这个味道! “王爷,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靖云蒻着实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待北逸轩回应,她先一步的循着清香,往前追过去,后方,北逸轩惊诧片刻,无可奈何的追上。 继续往前,目之所及处,一袭白衣的男子团坐在湖边。 手中提起烧茶的瓷器,明显是在煮茶。 袅袅白烟,从透气的小孔中钻出,随风飘散,萦绕在他周身。 映衬着他整个人,好似不染凡尘的嫡仙。 靖云蒻看得一愣,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茶更吸引人。 亦或者是人,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靖云蒻不认识男子,不代表北逸轩同样不认识,眉头微蹙,他诧异的低喃着:“靖云蒻,你所谓的要去一个地方,便是为了看三王爷煮茶?” 三王爷!那不就是北逸枫? 靖云蒻脑海中,依稀残留着原身,对于这位三王爷的少许记忆,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感,她收回思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北逸轩后脚一并跟了上来,担心他误会,低声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三王爷煮的这蛊茶,与一般的茶有所不同,茶水里放了药材,若是喝起来,绝对比寻常的茶好喝数倍。” 仅是放了区区一味药草,能有如此功效? 北逸轩自是不信,瞅着她神采飞扬的神情,以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北逸枫的一举一动,简直与她在库房看到那些名贵药草时,一般无二。 北逸轩狭长的墨眸轻眯,这女子…… “何人在此?” 两人议论的声音虽不大,隔得久了,被紧盯着的人总能觉察出异样。 北逸枫徐徐偏过头,精致白皙的容貌,当真与仙人不相上下。 唯独那双眼睛,眼神空洞,无一丝神采。 靖云蒻不免呆滞,“这是……” “三王爷双目失明,腿脚不便,已有多年。” 北逸枫看出她的怔愣,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了句,旋即上前几步,及时拦下北逸枫要循声找过来的动作,随他客套寒暄。 靖云蒻耳畔不断回响的,仅有北逸枫吐出的,轻描淡写的几字。 双目失明罢了,还腿脚不便! 如此凄惨的境遇,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湖边,与北逸轩闲谈几句,北逸枫仍记着靖云蒻的音色:“五弟,方才同你说话的女子,可是丞相府的千金,你不久前迎娶的宣王妃?” “正是。” 北逸轩答了两字,侧眸朝她看来。 靖云蒻眼下,正对北逸枫心生好奇,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当即抛开了一切顾虑,坐到北逸枫对面,“实不相瞒,三王爷,我是闻着茶香追过来的,如果猜测无错的话,三王爷这茶水中,可是还放了一味药材,名为蝴菇草?” “你怎么知道?”北逸枫置茶的动作一顿,不难看出他脸上,有惊喜的神色掠过,“莫非,靖姑娘还精通药理?” 靖云蒻时时刻刻记着北逸轩的叮嘱,哪怕眼前的北逸枫,让她莫名的有种相见恨晚的错觉,她仍是迟疑了一瞬,简略回应:“谈不上精通,我一个女子,没机会学这些,只是闲来无事研究了几本医术,恰好有这味蝴菇草的疗效,因此略知一二。” “是么?” 北逸枫自幼生长在深宫中,没那么容易,被她的三言两语的蒙蔽,不过即便如此,靖云蒻作为头一个,敏锐的猜出他是在茶水中,放了蝴菇草的人,仍让他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北逸枫判断着茶盏的方位,准确无误的抬手,沏了两盏茶,一一放置在靖云蒻与北逸轩手边,他唇边勾出一抹温润的笑意,徐徐开腔:“放了蝴菇草的茶,不止能调理身体,还能修身养性,五弟,你与靖姑娘,今日与我这茶水有缘,不妨先尝上一杯。” 他的温润,不似北逸繁留给靖云蒻印象中的,总觉得藏了一层情绪似的。 是当真温柔似水。 唯独可惜了他双目失明,若是眼睛有神,不知会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靖云蒻心下深受触动,哪怕惦记着,北逸轩交代她不可轻易对外暴露,她会医术一事,交谈中,仍不可避免的,透露了不少关于药材方面的知识。 恰恰,与北逸枫感兴趣的茶道,有相通之处。 两人品着茶,相谈甚欢。 一时间,倒是一不小心将旁侧的北逸枫,遗忘了个彻彻底底。 “嘭”的一声震响,北逸轩似是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茶水四溅,适时阻断了,北逸枫与靖云蒻相谈甚欢的声音。 两人齐齐转开眸子,偏头朝着他的方向。 “五弟怎么了?” 北逸枫眼神不便,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何事,只听到那一声动静。 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东西。 北逸轩抿起削薄的唇,嗓音清冷:“无事,三哥不必担忧,本王只是没拿稳茶盏,不小心打翻了,不是什么大事。” 打翻了茶盏,还不是大事? 北逸枫与他来往不多,却也不少,对北逸轩的谨慎性子,或多或少的还是了解一二的,以北逸轩的个性,可不像是,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人。 “罢了,”北逸枫放下茶盏,并未深思太多,他一惯不是个,易纠结太过的多心之人,“一只茶盏,本王待会儿让下人来收拾了,时辰应当不早了,今日与靖姑娘一番谈话,本王受益匪浅,待哪日得空,本王定会亲自到宣王府,拜访靖姑娘。” 第60章 失宠 亲自拜访? 北逸轩漆黑如墨的眸中泛起一丝幽邃的冷光,不悦到了极点,偏偏不待他回绝,靖云蒻已然勾唇一笑,未经思考的,异常爽快的答应下来:“三王爷肯来,再好不过。” “……” 寻常,倒是没见到靖云蒻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痛快。 北逸轩眸色微黯,攥住靖云蒻的手,语气隐隐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拜访一事,还是等改日再谈,时辰不早了,你先回本王回府。” 至于么,这么着急? 靖云蒻狐疑的看他一眼,偏偏在外人眼中,她与北逸轩还是一对恩爱夫妻,她不好当面驳斥他,匆匆咽下到了嘴边的后话,她看向北逸枫,“三王爷,双目失明没什么,依我之见,你虽眼睛看不见,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北逸枫一怔,想象着她说话的神情,在这一刻,对她的好感更甚几分。 北逸轩暗暗咬紧牙关,攥着靖云蒻的力道加重,拽住她快步出了宫。 由始至终,他紧绷了一张俊脸,仿佛旁人欠了他数百万银两。 靖云蒻担心在半道询问,会一个不慎跟他争吵了起来,直至上了马车,才迟疑着开口:“王爷这么急着回去,是有什么事没做?” “本王再不带你回去,你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长驻湖边了?” 若是不问还好,等北逸轩自我调解完毕,他兴许还能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可靖云蒻这么一问,无疑是在他心头上,点燃了一簇火焰,他心头的小火苗不断上窜,恼火至极。 一惯清冷的眼中,亦是被怒意覆盖,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迫人的味道。 靖云蒻见状,疑惑更甚,“王爷这是何意?” 北逸轩意识到,方才的问话中留有歧义,尚且不够明确,难怪靖云蒻会听不懂,他细细回想着靖云蒻,打量北逸枫的神情,牙齿酸得发颤。 北逸轩手上的力度松懈几分,定定望着她,“靖云蒻,本王有话问你,你必须同本王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心悦于三王爷?” 心悦北逸枫? 靖云蒻怔仲一瞬,眼前所能回想起的,尽是北逸枫温润儒雅的笑容,这般宛若嫡仙的一个男子,纵使这初遇,达不到一见倾心,心悦的程度,也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欣赏的念头。 靖云蒻想着,索性直言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欣赏三王爷。” 在她专注于回忆,未曾细细留意的方向,北逸轩一听到这话,额上骤然落下来了三道黑线,咬着牙关的动作愈发用力。 靖云蒻一无所知,提及三王爷,她恰好有事想问北逸轩:“王爷,三王爷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是天生的缘故,亦或者是后来,发生了意外?若是后者,兴许我能有法子,为他医治好眼疾。” 心思通透,却唯独一双眼睛不见世间万物,实在太过可惜。 左右她在现代,任何疑难杂症都尝试过治疗,如果真是后者,或许她只需要稍微耗费上点心力,当真能够帮北逸枫,治好多年的眼疾。 北逸轩本就为此心生不悦,闻言,几乎要将牙齿硬生生咬碎。 来的途中,他特意叮嘱靖云蒻,不可轻易暴露,她会医术一事,她倒是好,几句谈话,险些将她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不说,一转身,还动了要为北逸枫,医治眼疾的念头! 难不成,她还打算等医治好了北逸枫的眼疾,她好顺势与他解除合作,再仗着北逸枫对她的感激之情,嫁给北逸枫? 北逸轩思及至此,喉间一哽,故意不正面回应,阴阳怪气的道:“这么仁慈,你就不怕三王爷对你,是不安好心?万一等你想出,为他医治眼疾的法子后,他却趁机要挟你,你该如何自处?” 北逸枫……趁机要挟她? 靖云蒻有如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漫不经心的低哼一声,否认的果断:“不可能!王爷,我今日虽与三王爷,是第一回见面,但我敢向你保证,三王爷绝不是这样的人!” 倒是北逸轩…… 他今日的态度,是否太奇怪了一些? 靖云蒻难得陷入沉思,嘴唇轻动了两下,鼓足了勇气询问:“王爷,你不妨同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与三王爷,关系不好?” “什么意思?”北逸轩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冷笑一声,眼底的情绪愈发阴沉,“你难道是觉得本王,针对三王爷?” “我不是……” 靖云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奈何,北逸轩并不曾给她辩驳的机会,扭过了头,明晃晃的冲她露出了,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北逸轩撂挑子撂得如此明显,靖云蒻见状,避免给他火上浇油,总不好再贸然凑过去,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解释,静静坐着。 在北逸轩看来,无疑成了她的默认。 当真是好样的! 哪怕他与靖云蒻,到目前为止,仅是合作关系,他不该对她,抱有合作以外的期待,更抵不上她对北逸枫的欣赏,但他们二人,好歹朝夕相处了几个月,今日他才认清楚,在她眼中,他竟连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还不如! 北逸轩着实是气狠了,甚至忘了两人如今的合作关系,待马车行至王府,他没等靖云蒻,独自离开,入夜时分,更是直接在书房歇下,由始至终,不曾踏入汀风院半步。 靖云蒻不知他是又抽得哪门子风,换而言之,即便北逸轩当真与北逸枫关系不和,亦不能否认,她对北逸枫一见如故的事实。 难得的,遇上一个聊得投机的知己。 她不可能完全为了顾虑北逸轩的想法,选择与北逸枫斩断联系。 靖云蒻打了个哈欠,心无旁骛的睡下。 而一夜过去,因着北逸轩一夜未曾回汀风院,府中下人皆是议论纷纷,个别心怀不轨的,看向她的眼神当中,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几分轻视。 还以为是个不同的,结果呢? 王爷会娶她,果然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 一大清早的,靖云蒻接连收获了来自几个下人的刻意慢怠,一头雾水。 第61章 吃了还是白吃 王府的下人们,难不成是和北逸轩一样,集体抽风了? 靖云蒻想不明白,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恰好映入视线,她心下一动,快步追上前,“福伯……王府近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今日为何感觉,王府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全都怪怪的?” 福伯在府上,虽早已将靖云蒻,视作自己的晚辈一般疼爱。 可归根究底,他终究是王府的下人。 联想到一大清早,从下人口中听来的流言蜚语,福伯不禁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低眉颔首着,“靖姑娘,昨日王爷一夜未曾回汀风院,如今下人们都在暗暗揣测,你是不是失宠了,你在王府待得时日不多,难免有几个下人心怀不轨,想趁机以下犯上。” 靖云蒻一听,嘴角一抽,被噎到无话可说。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闲的? 福伯留意到她发黑的脸色,压低声线:“靖姑娘,老奴不知你与王爷闹了什么矛盾,不过,王爷那人性格一惯强势,心却是最柔软的,若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还望靖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身为王府的老人,福伯一路看着北逸轩长大,北逸轩究竟在不在乎靖云蒻,他一双眼睛,看得最为透彻,相比之下,倒是靖云蒻…… 福伯叹了口气,委婉提醒:“靖姑娘,身为女子,该服软的时候,还是得适当服软。” 向北逸轩服软? 靖云蒻敏锐的捕捉到重点,面上再度一沉,开什么玩笑! 且不论北逸轩强势与否,柔不柔软,跟她本就没什么关系,其次,北逸轩昨日莫名其妙的甩她脸色,害得她受了不明不白的揣测,她还没同他计较,凭什么她向他服软? “靖姑娘?” 福伯尚未得到回应,又见她一脸愤愤的模样,多少有几分不安。 靖云蒻迅速回神,扯出一抹笑,“明白了福伯,我会照做的。” 福伯无奈。 他怎么看靖姑娘,不太明白呢? 靖云蒻并未将这一插曲放在心上,待福伯一走,她转头抛到了脑后,比起去猜测北逸轩的想法,倒是她目之所及所处,蹦蹦跳跳的两个小玩意儿,更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 片刻的功夫,靖云蒻将捉来的蛐蛐,放在了一只破旧花盆中,两个小玩意儿仿佛是天生的敌人,没等她想方设法的挑衅。 一对上,立刻缠斗了起来。 靖云蒻眼前一亮,看得不亦乐乎,从后厨端来一碟糕点,又顺了把凳子过来,边吃着糕点,边好整以暇的当起观战者。 另一侧,北逸轩昨夜的确是被靖云蒻的三言两语气昏了头,转身去了书房,可不代表后续发生的事情,不在他的预料当中。 王府人多眼杂,但凡他与靖云蒻稍微疏远一点,下人会议论什么,他心知肚明。 之所以忍着一夜没回来,无非是想借机,给靖云蒻一个教训。 北逸轩原以为,靖云蒻听到下人口中,对她的诸多议论声,定当能从这些声音中,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主动向他低头,熟料,整整一夜过去,还是他先没忍住,踏进了汀风院。 北逸轩深吸口气,推开门,一眼望到在院中,斗蛐蛐的靖云蒻。 北逸轩:“……” 北逸轩险些内伤,偏偏靖云蒻,却对他此刻恨不得从未来过的心情一无所知,听到动静,她满心好奇似再也压抑不住,“王爷,你们王府的蛐蛐,究竟吃什么长大的?战斗力未免太强了些!” 北逸轩睨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不住冷笑。 王府的蛐蛐,吃什么长大的他不清楚,他看以靖云蒻的脑子,从今日起,完全可以不必再用膳了,左右吃了也是白吃。 “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北逸轩抬步上前,已然到了汀风院,他断然不可能掉头离开,索性套用下人讽刺靖云蒻的言辞,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奚落意味:“本王来的路上,碰巧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你有没有兴致听上一二?” “王爷是指,我失宠一事?” 靖云蒻蝶翼般的羽睫轻抬,巧妙的与他的思绪划上了对等号。 北逸轩眸色发沉,“你既然清楚,难道没什么要同本王说的?” 她能说什么? “王爷,你是不是起得太早,还没睡醒?”靖云蒻着实没料到,北逸轩竟然斤斤计较到,连这个都值得拿出来一提,她眉头轻拧了拧,不答反问:“我从未受过宠,又何来失宠一说?王爷,你我二人说白了,不过是合作关系,没有谁必须顺着谁的道理,若是不高兴,散了便是,没必要将下人满口胡言的话当真,何况,我若是脆弱到,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当初便不会选择与王爷合作。” 话音落下,哑口无言的人,顿时成了北逸轩。 靖云蒻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同他过多纠缠,挪开了眸子,重新落在了两个小东西上,不时把玩着手中的须尾草,挠两个小家伙的痒痒,待成功挑衅,引来更大的一波战斗。 北逸轩牙根隐隐作痛,偏又挑不出错处,末了,只得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你能如此通透,倒显得本王多心了。” “王爷想通了便好。” 靖云蒻不甚在意的说完,拂了拂衣袖,站直身体。 北逸轩不来,她还想不起来。 上回从山庄上采来的药材,早已用得差不多,碰巧今日又无事可做,或许她今日再过去,还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靖云蒻在心底琢磨着,怕被北逸轩看出小心思,面上分毫不显,“王爷,上回我为那女子配的药,应当用得差不多了,不知王爷接下来可有空?我们今日再过去一趟,重新配个方子。” 北逸轩闻言一怔,见她不像在说谎,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终日闷在府中,出去散散心也好。” 北逸轩语气温润,差人去备上一辆马车,出发前往山庄。 王府的下人,见二人齐齐上了马车,身姿默契,又开始看不透了。 这到底是失宠,还是没失宠? 第62章 怀疑 靖云蒻自然不会在乎,下人眼中的她,如今是何种模样。 心情颇好的上了马车,靖云蒻眼角眉梢,无一不透露出愉悦之色。 “为何是去配药,你却比本王还要高兴?”北逸轩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一面又觉得甚为奇怪。 北逸轩的直觉,太过敏锐。 靖云蒻担心被一眼看穿,忙伸手搓了搓脸,正了正神色道:“王爷何出此言?再说,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乃我的职责所在,病人在用了我调配的药方后,身子一天天好转,即便我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当真?” 北逸轩被她的逻辑折服,忍俊不禁。 靖云蒻见他似有怀疑,眉心微蹙,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解释。 陡然间,马车上多了份重量,帘子被掀开,是弄墨凑近二人,思索了一番,他没藏着掖着:“王爷,后头有人跟踪我们。” “跟踪?” 靖云蒻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才出府多久,就被人盯上了? 北逸轩一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上,亦是平添了几分凝重,指腹轻动了几下,他嗓音发沉:“区区雕虫小技罢了,不必惊慌,弄墨,你速速带人从后面跟上,探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 弄墨领命,飞快下了马车。 赶车的侍卫虽不敌弄墨英勇,同样是北逸轩的心腹之一,顺势调转了马车方位,从小路前行,又有弄墨率领暗卫断后。 一路稳稳当当的护送两人,来到山庄。 跟踪一事,靖云蒻帮不上任何忙。 且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只会是北逸轩仇家所为,她一个女子,更是不便插手。 靖云蒻识趣的没多问,随北逸轩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踏入女子的房中,耐心为女子把脉,据她的脉象经络走向,调配药方。 北逸轩黝黑的双眸静静审视着不远处女子的一举一动,不知过去多久,弄墨脸色狼狈的推开门,动了两下嘴唇,欲言又止。 俨然是有话,要同他说。 北逸轩不再逗留,起身去了偏厅。 弄墨亦步亦趋的跟上,不待北逸轩出声,率先跪倒在地,清俊的面容上堆满了自责,“王爷,恕属下无能,那批人太过狡猾,属下带人一路追踪,未能追寻到关于他们的任何踪迹。” 北逸轩嘴唇轻抿,凝神不语。 弄墨观他神情,不像是在动怒,迟疑一瞬,试探着张口:“王爷,山庄我们来过不少次,还是头一回,被人大张旗鼓的跟踪,又是靖姑娘主动提及……属下疑心此事,会不会是和靖姑娘有关?” “依她的性子,做不出这般愚蠢之事。” 北逸轩蹙眉,片刻后又舒展了神色,云淡风轻的一语。 弄墨在觉察有人跟踪后,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靖云蒻,一听北逸轩,颇有为靖云蒻辩驳之嫌,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声调,粗喘着气道:“王爷,属下斗胆,靖姑娘看上去,的确不像做得出这种蠢事之人,可靖姑娘的来历,实在不得不令人生疑,如今她又与王爷在同一屋檐下,万一她当真对王爷心怀不轨,下手的机会太多,王爷……” “你是认为本王,还对付不了一个女子?” 没等弄墨权衡完其中利弊,北逸轩凌厉了音色,将他阻断。 弄墨嗓子一噎,受他的气势压迫,忙低下了头,“属下不敢!” “属下只是……” 这靖云蒻身为丞相府千金,恶名在外,可无论是他们看到的,亦或者靖云蒻自身表现出来的,皆与传闻中大相近庭。 虽传闻不可尽信,但谣言之所以能够成为谣言,总该有点儿事实依据在。 偏偏,无论他如何想尽办法,始终查不到靖云蒻传言之外的,任何消息。 一个女子,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再如何能耐,应当也掩藏不到这种程度,换而言之,若她真有本事,又岂会走投无路,与北逸轩合作? 除非她接近北逸轩,本就是另有目的! “你先下去,那群人目的没达到,应当还会出现,你派人继续跟着,”北逸轩心绪纷乱复杂,远不如表面上表现的平静,眯起了双眼,他视线紧盯着窗外地面上,生长出来的野花,慢悠悠启唇:“与靖云蒻有关的事,本王自有分寸。” 若是靖云蒻,当真怀有不轨之心。 便如同路边夹缝的野花一般,他乐意看到她顽固生长下去,她就能留在此处。 不乐意,她便不能。 靖云蒻全然不知,因着她今日主动提及来山庄这一诉求,彻彻底底的沦为了,弄墨的怀疑对象,包括北逸轩,亦是对她起了疑心。 为女子把完脉,配好药方。 靖云蒻不愿将自己的企图暴露太明显,先去泡了个澡,等用完午膳,她才背上背篓,“王爷,有几味药材,我并未随身携带,要想配好新的药方,恐怕还得去山上一趟,亲自采摘回来。” “山上?”北逸轩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本王随你一同前往。” 那怎么可以! 靖云蒻当即炸了,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话落,她惊觉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避免引起北逸轩怀疑,靖云蒻讪笑两声,大脑飞速运转着,弱弱补充道:“王爷,我的意思是山路崎岖,你衣着华贵,万一不小心被哪个不安分的藤蔓树枝,勾坏了衣裳,岂不是太过可惜?” 他看不安分的,应当是靖云蒻才对。 北逸轩眼中漫上不甚明显的嘲讽,撂下碗筷,语气莫名压低几分:“若本王非要过去呢?况且,上回你为了采药,跌入深坑一事,想来应是忘了,是需要本王再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上回是入夜,跟白日如何能相提并论?” 靖云蒻不服气的辩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北逸轩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回的深坑一事,有惊无险,却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靖云蒻至今,记忆犹新。 念及今日,她确实是另外有事要办,不便被北逸轩得知,靖云蒻强自平息了怒意,无辜道:“王爷,你不必担忧,我保证不会再发生意外。” 第63章 试探 “是么?”北逸轩起身,行至她身前,不再遮掩眸底的锋芒,寸寸凌迟着她,“你就这么不希望,本王随你过去?” 两人间胸膛相贴,距离极近。 只需北逸轩稍一低头,下颌足以触碰到她鼻尖。 靖云蒻将呈现在他眼中的寒意,看了个真切,屏住呼吸,头皮一阵发麻。 “靖云蒻,”纤细的手腕已然被人用力握住,北逸轩半分不带手软的大力捏着她,步步紧逼着道:“你如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王?若你肯实话实说,本王或许还能看在,连日来相处的份上,既往不咎,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有所隐瞒……” “王爷!” 靖云蒻惊呼一声,赶在被他威胁的话语,硬生生吓破胆前,急忙阻断,她再不打断,谁知道下一刻,北逸轩又会说出什么? 说到底,终归是她的小命更为重要。 靖云蒻用力挣扎几下,顺利逃脱了北逸轩掌间的桎梏,面上一片坦然,“王爷,我承认,此番来山庄,我的确是有私心。” 哪怕那位女子,是北逸轩的心上人,也不值得她处处挂念。 靖云蒻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念无枯?此味药材,对治疗眼疾有良效,哪怕不能使眼睛,重见光明,总能好转上一二,因此,我主动提及来山庄,为那女子把脉是其次,寻找念无枯,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念无枯……眼疾? 几个关键词下来,致使北逸轩很难,不往某位王爷身上联想。 北逸轩脸色一黑,思绪稍转,他口气亦是差到了极点:“这么说,你之所以处处阻拦,不乐意本王与你一同前往,便是为了隐瞒这个?” “正是。” 靖云蒻面上浮出些许尴尬,要不是昨日,她几次提及三王爷时,北逸轩的表现都太过反常,她也不会瞒着,叹了一口气,她方才接着道:“总之王爷,我不明白你想问的,具体是什么,但除了这个,在我身上,真没有其它可隐瞒你的,无论是山庄亦或者王府,到处都是你的人,我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即便要做什么,总得有那个机会,对不对?” 北逸轩半信半疑的看她,一面为靖云蒻找出来的理由感到恼怒,一面又打消疑虑,从而引起了,更深一层的怀疑。 归根究底,他仍是不愿轻信靖云蒻。 不深究还好,一旦深究,此女子身上,简直处处皆是疑点。 北逸轩没办法再如往日那般,浑然不在意,压下心头的不满,他冷着脸道:“你若真是为了念无枯,本王无话可说,只是山路凶险,本王陪你一同,总比你一人,要顺畅不少。” 言外之意,无论靖云蒻同意与否,今日,他是非跟去不可了。 靖云蒻眼见着拗不过他,迫于无奈,只得暂且屈辱的答应下来。 没办法,谁让她如今寄人篱下? 北逸轩瞥了她一眼,疑虑仍未打消,略微沉思了须臾,索性暗示身边的侍从,带人在山上做好埋伏,待两人上山时,到了丛林密集处,他故意与靖云蒻分散,埋伏在山上的暗卫们,紧接着齐齐出动。 在靖云蒻找药时,一同现身,将她的去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什么人!” 靖云蒻面上大骇,未曾料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山匪贼寇,拦住她的去路,难不成是和来的路上,跟踪他们的,为同一批人? 靖云蒻忐忑不安着,下意识探向腰间,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飞针竟然没带在身上!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北逸轩还不知道去了哪! “我警告你们,最好离我远点!”靖云蒻脚下接连往后倒退,智取行不通,认怂更不是她的作风,她唯有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等待北逸轩过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暗卫是奉了北逸轩的命令,前来试探她。 不到关键时刻,自是不可能离去。 为首的两人面面相觑一眼,举起手中的砍刀,作势冲着靖云蒻劈去。 “啊!” 靖云蒻至多会耍点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 小脸迅速一白,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见她的害怕完全不像作假,北逸轩暗自皱眉,手指翻转间,折起两片树叶,只听“砰”的一声,砍刀掉落在地。 数名暗卫接收到北逸轩的眼神暗示,明白是时候撤退,当即躲回了暗处。 靖云蒻没空深究,到底有何不对劲之处,受惊过度的红了眼眶,她快步冲着北逸轩飞奔过去,险些落泪,“北逸轩,不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要随我一同上山的,你方才去哪了?” 靖云蒻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片刻的示弱。 倘若连这也是伪装…… 北逸轩压下心头的自责,向她走近,“你不是会武功吗?为何不使出来,对付他们?” “我几时说过自己会武功?” 靖云蒻一愣,一时间倒是连害怕都忘了,满脸懵逼的看他。 这女子,莫非是连自己曾做过什么,都一并忘了? 北逸轩眸色微寒,语气莫测道:“在横华钱庄,用飞针将墨厉宸身形定住之人,不是你是何人?你的飞针使得十分精妙,怕是连本王,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击退几个影卫,应当不是难事。” “我会使用飞针,不代表我会武功。” 靖云蒻不懂他是什么逻辑,争辩间,将适才的恐惧彻底抛在了脑后,细细斟酌了一番,主动询问:“王爷可曾听说过飞镖?我幼时感兴趣,苦练过一段时日,加之我身为大夫,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想要用飞针,封住他一个穴位,让他在短时间内动弹不得,自然不是难事。” 靖云蒻耸肩,面上露出无奈之色,“没了飞针,我与普通人并无任何区别。” 由始至终,靖云蒻条理清晰,半点不像是在撒谎。 北逸轩未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破绽,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是他被弄墨的话影响太深,误会了靖云蒻? 第64章 灵魂可塑 “王爷可知,围堵我的那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一见到你便离开了?”靖云蒻回忆起正事,耐不住好奇心的张口。 她还等着北逸轩,将那群人揍得落花流水,好替她报仇。 结果倒好,见到北逸轩赶来,个个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全无半点战斗力。 北逸轩将她眉眼间的愤怒尽收眼底,终于想起无论如何,靖云蒻今日,终归是受到了惊吓,左右凭借靖云蒻今日的态度,他探究不出什么。 北逸轩索性不再揪着不放,放轻了音色,温声道:“不知,不过你无需担心,待弄墨回来,本王定会令他仔细查探,给你一个交代。” 若是靖云蒻从头至尾,的确无辜。 他势必会向靖云蒻道歉,还她清白。 靖云蒻不知他话中深意,撇了撇嘴,重新背起背篓,去寻找药草。 她连念无枯的存在,都告知了北逸轩,自是没什么好再隐藏的,除了寻找一些日常必备药材,靖云蒻专往偏僻的地段走,试图能发现念无枯,可惜她今日的运气,着实不算太好。 一转眼暮色将至,连个念无枯的影子,她都未曾发觉。 念无枯虽是医治眼疾的良药,但并不算罕见,又多生长在深山当中,没道理她寻了这么久,一株都没能寻到。 北逸轩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瞥见她不时蹙眉的失落神情,无端的有些暗爽。 低咳一声,北逸轩正色道:“若实在寻不到,便罢了,三王爷的眼疾,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纵然你找到了念无枯,也未必能见效。” 他抬眸,视线落于头顶上方的高空处,“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回去?她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岂不是等于白白浪费了几个时辰? 靖云蒻心有不甘,她不经意顺着北逸轩的目光望去,目之所及的深处,是一片繁星闪烁,她静静观赏片刻,忽觉心下一片平和。 不知有多久,她未曾好好看一看星空。 靖云蒻难得来了采药之外的兴致,她轻挑眉梢,笑容肆意的偏过头,“王爷,别看眼下这繁星闪烁的,你信不信,明日会有大雨?” “大雨?”北逸轩一顿,眸光深邃几分,“你从何判断?” 还需要判断? 研究过几天天文学的,光是根据风向,便能推算了个大概,更何况,民间还流传着无数,与天气有关的谣言。 谁人不知? 靖云蒻后知后觉,而今是在京都,并非她自幼长大生存的现代,在这里,若会探测天象,怕是连当今皇上都会高看几分。 靖云蒻及时咽下到了嘴边的吐槽,竭力伪装着无辜,轻耸着肩膀道:“我随口一说罢了,王爷大可不必当真。” “是吗?” 北逸轩眯起眼打量她,再一次的,试图从她脸上寻找到异样神色,他看靖云蒻方才的表现,可不像是随口一说。 原想出于吓到她的愧疚,暂且放过她,不再往下深究。 眼下看来,他倒是又一回,低估了靖云蒻。 北逸轩不再客气,面上露出一抹狠厉之色,猛的逼近一步,“靖云蒻,本王能活到现在,你以为是凭借着装傻吗?本王可以容忍你,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本王一次,不代表能有第二次,靖云蒻,你最好给本王如实交代!”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短短一日,北逸轩在她面前,喜怒无常的次数太多,靖云蒻逐渐失了耐心,拧着眉,烦躁不已,“北逸轩,你……” “本王耐心有限,你想好了再开口。” 北逸轩俨然,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干脆利落的一句,威胁意味十足。 一时间,似是连空气中,也碰撞出了因两人对峙间的互不相让,滋生的火花,萦绕在两人四周,布满了危险气息。 靖云蒻蜷了蜷手指,抿紧双唇。 北逸轩如此强硬的态度,难不成,是怀疑了她什么? 她自认为一直以来,在北逸轩的面前,还算是坦坦荡荡,即便偶有几次,说错话的经历,也不至于会引起他怀疑,可北逸轩的强势,让她恍惚中有种,被他看穿一切的错觉。 除非北逸轩,同她一样来自异世,他根本不可能看破她所有伪装。 靖云蒻懒得拐弯抹角,深吸一口气,“王爷,我们不妨开门见山,你几次三番的试探我,到底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本王想知道的,你不是再清楚不过?” 北逸轩不受她的表象蒙蔽,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低哼一声:“反正你不着急离开,不如先告诉本王,你是从何断定,明日会下雨,你一个女子,谁教会你的这些?” “……”这个问题,未免过于为难她。 靖云蒻直视着他明摆着,非要问出一个答案不可的固执神情,抬手揉了揉鼻子,避免与他对视,讪笑着道:“这个嘛,就要从我小时候说起了,我爹闲来无事,对研究天象颇为感兴趣,我跟随他一起,学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我天赋异禀,久而久之,便拥有了这项技能。” 满嘴胡言乱语! 北逸轩纵有再好的脾性,也经不住靖云蒻,如此反复折腾,眼底的戾气俞浓,“靖云蒻,本王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没完没了了是吧? 靖云蒻捏紧掌心,恨不得一拳砸向他的脸,她看北逸轩,之所以浪费时间,与她说了这么多,纯粹是为了挑战她的底线! 也罢,不是好奇么? 她敢说,她倒是要看看北逸轩,究竟有没有胆量信以为真! “王爷,”靖云蒻故意将声线压得极低,笑意盈盈的看他,“不知王爷,可否听说过,灵魂重塑这一说辞?” 北逸轩蹙眉,这女子又想玩什么花招? 他警惕的瞪她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本王只在话本中,听说过类似说法,旁人捏造出来的,你突然提及这个做什么?” “王爷先别着急,”靖云蒻勾起唇,不答反问道:“倘若我今日在此告诉王爷,话本上的,通通是真的,并非是被人捏造的呢?” 第65章 死过一回的人 并非捏造?难不成还真的有人,灵魂重塑? 北逸轩仅剩的耐心,三言两语间,被消磨了个干干净净,他狭长的凤眸危险轻眯,泄露出来的情绪全是凌冽的寒芒,“靖云蒻,你想糊弄本王,也编造个好一点的说辞。” 编造? 靖云蒻险些气乐了,他自己不敢信,还反过来给她扣上撒谎的罪名? 靖云蒻怒上心头,懒得再跟他互相试探,眼底的神色微冷,嗤笑道:“王爷,我不清楚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去了解什么,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左右我人就在这里,你真想处置我,我躲得掉吗?” 她眼中嘲弄太过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北逸轩被她的眼神刺激的,心脏骤然紧缩。 缓了缓,他绷紧了唇线,不发一语。 靖云蒻烦躁不失优雅的丢了个白眼,故意不去看北逸轩的脸色,调整了下背篓,她撞过他的身子,径直往下山的路走。 北逸轩视线紧紧追随着不远处的身影,眉头蹙得更深。 靖云蒻的模样,的确不像在胡言乱语。 可灵魂重塑的说辞,未免过于荒谬,让他如何相信? 其次,若靖云蒻当真如话本中的那般,岂不是代表着,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 “王爷,”不待北逸轩,顺着这个荒唐无比的念头往下深思,弄墨的身形从暗中跳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若王爷实在试探不出什么,要不要属下,再暗中去查一查靖姑娘的身份?属下保证,这次必定会仔仔细细的搜查,绝不遗漏!” 哪怕一时间,无法判定靖云蒻所言,是真是假。 至少要先确认,如今在他们身边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靖云蒻。 北逸轩闭了闭眸子,再睁开,只余一片清冷。 “务必仔细搜查。” 干脆利落的一句,丝毫不拖泥带水。 弄墨连声应下,即刻带上几名暗卫,动身寻找相关的线索。 因着在山上不欢而散的交谈,两人全程无话,靖云蒻着实是被气得不轻,翌日一觉醒来,胸腔那股气仍旧不上不下的哽在喉间。 倒是天气的确如靖云蒻昨夜所说,风云突变。 待马车回到王府,大片大片的积云笼罩上空,黑压压令人心头发沉。 北逸轩再度侧眸,朝靖云蒻望去。 靖云蒻对上他探询的目光,本能的抬起下颌,露出皙白修长的颈部。 看什么看? 她即便说中了又如何! 靖云蒻半分不带虚的,从马车跳下,回府接着摆弄手边的药草,连记余光都吝啬于他,完完全全,将他当成了透明人。 下人婆子们见状,深感惊诧。 他们原以为,是王爷过了那股热乎劲,腻烦了靖云蒻。 眼下看来,为何瞧着更像是他们王爷失宠了? 两人各回院落,另一边,调查了一夜未曾合眼的弄墨,总算不虚此行,单膝跪下,他拱手道:“王爷,属下带人走访了一夜,意外从相府曾经照看过靖姑娘的奶娘口中得知,靖姑娘胸口处,有一块天生的胎记。” 其它东西能够抹去,胎记却未必。 靖云蒻自幼便被交由奶娘抚养,一块胎记,足以证明如今的靖云蒻。 是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 弄墨生怕北逸轩再度心软,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脱口而出:“王爷,证明靖姑娘是否无辜,全在这一刻,要不要属下趁机,去一探究竟?” “轮得到你去查探?” 北逸轩闻此,面上顿时难堪下来,冷意铺天盖地的席卷。 弄墨自知说错了话,活像只小鹌鹑似的,战战兢兢的后退半步。 他还不是怕他们王爷,被靖云蒻美色所惑? 亲眼目睹弄墨,一路鬼鬼祟祟进了汀风院,与北逸轩密谈着什么的靖云蒻,唇边掀起一丝冷笑,若有所思,从最近两日,北逸轩的态度变化来看,这个北逸轩,未必真是个靠谱的。 或许,她是时候该想个办法,尽快寻找到原身母亲留下的遗物。 好顺势与北逸轩,自此划清界限。 靖云蒻整理完药草,没等她吩咐,旁侧伺候的几个婆子,已然主动去打了温水过来,供她沐浴,毕恭毕敬的姿态,与昨日判若两人。 昨日一个个的,不是还在讨论,她几时会被北逸轩赶出王府。 短短一天时间,又换了副面孔? 靖云蒻莫名其妙,倒并未纠结太久,整理药草出了不少汗,她褪下外衫,泡入浴桶内,几个婆子争先恐后的替她轻搓着背,互相对视一眼,“靖姑娘,我们王爷的确性格冷清了些,但为人应当还是不错的,况且,你入宣王府的这一月以来,与王爷相处的点点滴滴,我们全看在眼里,除了姑娘你,当真从未见王爷,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没错,”落后一步的婆子见失了先机,不甘心的帮腔:“姑娘,你能嫁给我们王爷,当真是天大的好福气!旁人几辈子修不来的!” “是啊是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无非里明里暗里的夸赞北逸轩,暗示北逸轩待她有多好。 靖云蒻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靖云蒻哪里知道,几个婆子处处殷勤讨好,是生怕她哪日反过来将北逸轩休弃,在这里想方设法,替北逸轩刷好感。 毕竟,他们王爷好不容易娶了王妃,万一人再跑了呢? “靖姑娘……” “若无其它事,你们都先下去,我一个人足够。”靖云蒻想不通,更不愿意深究,疲惫的阖上双眸,拒绝再开口。 几个婆子见状,只得讪讪止住话题,颔首退下。 汀风院内,北逸轩饮下一盏茶,阔步迈向靖云蒻的别院。 房门紧闭,唯独留下两个婆子在门外看守。 北逸轩抬眸轻睇一眼,淡声道:“王妃娘娘可在房中?” “回王爷,靖姑娘还在沐浴。” 说来奇怪,半个时辰过去了,靖姑娘总不能是又睡着了? 几个婆子暗自揣度,却适时将北逸轩的记忆,唤回数日前,北逸轩猛的想起什么,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沐浴?那岂不是…… 第66章 还是不是人 “王爷?” 婆子们见他失神,一时琢磨不透他的情绪,又生怕北逸轩一怒之下,会怪罪于她们,为首的率先出声解释:“靖姑娘沐浴,向来不要我们这些下人从旁伺候,我们也是没办法。” “本王明白。” 北逸轩情绪稍缓,左右他今日来此,仅仅是为了确认,靖云蒻胸口是否有胎记存在,若是有,他自会为他的无礼道歉,若是没有,靖云蒻自己,才是该感到慌张的那个。 况且,那日虽是一晃而过,倒也并非,是一次没见识过。 北逸轩调整了几番呼吸,握拳低咳一声,推门入内。 几个婆子未曾料到,他会有如此突然的举动,一愣过后,相继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这靖姑娘还没沐完浴呢,他们王爷还真是猴急。 全然不知自己,被下人扣上“猴急”帽子的北逸轩,黑眸掠向房中的一景一物,没看到人,索性脚步一拐,直接去了屏风后方。 距离稍近一点儿,一股馨香气息,适时的飘进鼻端,药草的清香,混含着靖云蒻身上自带的体香,格外惑人。 北逸轩略一垂眸,得以看清靖云蒻此刻的处境。 双眸紧闭,只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浴桶内。 难怪,会没听到他推门的动静。 北逸轩一哂,指腹动了动,抬步上前,指尖轻挑开女子胸前的衣襟,纵然他在此期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落在不该看的地方,奈何手边的两团雪白,着实太过闭眼。 北逸轩屏住呼吸,强压下身下某处,不断向四肢流窜沸腾的血液,将衣襟再往下拉开一点,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立时落入眼中。 她竟真是靖云蒻! 北逸轩面上大骇,分不清是惊喜更多,亦或是烦闷更多,没等他收拾好心绪,收回手,再替靖云蒻重新整理衣襟。 胸前的清凉感一波一波的倾袭,靖云蒻迷迷糊糊中睁开眼。 “北逸轩?” 一张俊脸,陡然在眼前放大。 靖云蒻后知后觉,等等!她不是在沐浴吗,北逸轩为何会出现在此? “本王……” 北逸轩尴尬的缩回手,唇峰微动,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靖云蒻彻底缓过神,想也不想抬手护在胸前,从水中跳起身,一巴掌重重扇向北逸轩的脸。 突然其来的一巴掌,靖云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得极其响亮。 不止北逸轩怔住,门外的下人俱是一怔。 这动静听上去,为何那么像巴掌声? 用劲过猛,靖云蒻轻揉了揉隐隐发麻的掌心,抬眸迎视着北逸轩铺满错愕的面孔,千头万绪掠过,唯独没有后悔,紧咬着牙关道:“北逸轩,你这是在做什么?堂堂宣王殿下,屡次试探我不成便罢了,如今竟还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轻薄于我,你还是不是人!” 在这一瞬,靖云蒻对北逸轩的容忍度,简直达到了极限。 她还没同他算,他屡次试探她的账。 他倒是好,肆意妄为到趁她沐浴,跑到她房中来轻薄她! 幸亏她睁眼尚且不算晚,若是再迟一步,他还打算做什么? 怒火滔天,靖云蒻美眸死死瞪住眼前人,恶声恶气的挤出一句:“北逸轩,就当是本姑娘瞎了眼,看错了你!” 靖云蒻眼里的厌恶,完全不像是在作假。 北逸轩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终于尝到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滋味,或许,他不该如此冲动,归根究底,终归是一个女子,他即便是要确认靖云蒻,胸口是否有胎记的存在,他也应当,先同靖云蒻知会一声。 再不济,还有其它更恰当的法子。 奈何,事已至此,他再如何后悔皆是枉然。 北逸轩头疼,“靖云蒻,本王……” “趁我还有耐心,马上滚出去!” 靖云蒻向来不会将好脾气,留给她厌弃之人,厉吼一声,她转过身,抱住自己的双肩,重新将整个身子泡入了浴桶。 北逸轩万分无奈,偏喉咙干涩无比,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 “你先好好休息……”北逸轩攥了攥掌心,沉沉看着她,“等你稍微冷静一点,本王再来同你好好解释。” 此话一出,回应他的自然是无声。 沟通? 靖云蒻只觉可笑,任凭北逸轩是出于何种缘由,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她能忍住,没贸然找他拼命,已然算是她还有理智尚在。 至于沟通,鬼才乐意跟他沟通! 北逸轩并未刻意遮挡脸上的掌印,有脚步声越走越近,闻声赶来的下人,皆在北逸轩身形踏出房门的一刻,忍不住抬头去看。 紧跟着,纷纷在心下倒吸一口冷气。 靖姑娘是个狠人啊! 居然有胆子,冲着他们王爷,下这么重的狠手。 关键是他们王爷…… 北逸轩仿佛挨了打的,不是他自己,视而不见婆子们投来的异样注视,冷静命令:“代本王好好照顾王妃娘娘,若她有任何不适之处,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听出不是反话,婆子们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不约而同的,心下对靖云蒻,更多了几分敬畏。 打了他们王爷,还能被王爷如此温柔善待的,恐怕整个京都,都没几人了,这靖姑娘有何魔力,这么短的时日,将他们王爷拿捏得死死的。 在宣王府待着郁闷,靖云蒻更换好衣裳,骑上一匹骏马,独自前往山庄,殊不知,消息当即便传入了北逸轩耳中。 靖云蒻前脚为女子把完脉,喂着她喝完药。 后脚,北逸轩推门而入,恰好与要出门的靖云蒻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他动作略显僵硬的,举起手中的糖人,“听闻你来了山庄,本王不放心,特意跟过来……” “特意跟过来?” 话音未落,靖云蒻偏要故意要曲解他的意思,嘲讽全写在脸上,“王爷有何不放心的,再不济,我身为大夫,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我总不至于会趁你不在,对你心爱的女子下黑手,另外,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想让你心爱的女子,发生任何意外,你最好别挡路。” 第67章 肿成大猪头 靖云蒻灵动的眸光闪烁着清凌凌的寒意,口中吐出的字眼,亦是刁钻无比,刺耳到极点。 北逸轩见惯了她耍小聪明时的狡黠矜傲,头一回见她如此得理不饶人,不由得愈发懊悔,捏着糖人的手无力的垂放下来,他额角突突跳动着,“靖云蒻,今日之事,本王并非……” “王爷是没听懂我的话?” 靖云蒻存了心的,要让他好好体验一回,自己先前受到过的屈辱,事已至此,她早已看出北逸轩会做出失礼的举动,应当是另有缘由。 可她偏不想,再给北逸轩解释的机会。 无论如何,受害者始终是她。 难道因为他是王爷,她便要轻拿轻放,没有这样的道理。 靖云蒻嗤之以鼻,只当没看见北逸轩略有几分憋屈的面容,越过他往偏房走,没走几步,一只横空飞过的飞镖,恰好落于她脚边。 靖云蒻心头微微发颤,双腿发软,慌忙往后倒退了半步。 “可有伤到哪里?” 受惊的远不止靖云蒻一人,见状,北逸轩动作迅速的冲上前,扣住她手腕,紧张的神色完全不似作假,像是生怕伤到她分毫。 话落,北逸轩留意到靖云蒻微蹙的眉心,迟疑着松开她。 捡起飞镖下扎着的信封,细细拆开。 两人距离不远,靖云蒻只需稍一侧眸,足以将信纸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下一刻,她眉头皱得更紧。 霍春凤,竟带上靖玉权,找去了宣王府? “他们今日过来,应当是为了昨日你在大街上,用药粉迷伤靖玉权眼睛一事。”北逸轩早料到此事,霍春凤一旦得知,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曾想,他们当真有胆子,到他的宣王府闹事。 北逸轩冷笑,将信纸揉成一团,微沉了音色:“靖云蒻,此事非同小可……” “既然由我一人引起,理应我亲自出面处理,与王爷无关。” 北逸轩能想到的,靖云蒻自然能想到。 靖云蒻清冷的撂下一句,扭过头,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拽住缰绳,将骏马牵了过来。 奈何,难得有个现成的时机,便于北逸轩同靖云蒻修复关系。 他怎么可能会不珍惜? 北逸轩不死心的凑上前,无奈瞥她一眼,叹息着说道:“你若不想本王插手,本王便不问,全凭你自己做主,只如今弄墨不在,本王若想立刻回府,恐怕是还需要,与你共骑一匹马。” 以他的身份,断然不能当一个抛头露面的,负责赶马的车夫。 只是,敏锐如靖云蒻,岂会品不出北逸轩心底的那点弯弯绕绕?尤其经历过“被轻薄”一事,她眼下再看北逸轩,本就多了些揣度的心理。 想借此让她松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梦! 靖云蒻面不改色,淡淡睨了北逸轩一眼,正当后者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暗自揣度时,她一把将缰绳塞入北逸轩掌心。 “你……” 北逸轩喉头攒动,误以为她是松了口,尚且来不及为之惊喜。 靖云蒻抿直唇瓣,从后院找来用于劈柴的斧头,几下砍断拴在马车骏马上的缰绳,旋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一个翻身上了马,一甩掌心的马鞭,身姿飒爽的飞奔向前。 北逸轩好气又好笑,目送着前方的身影远去,他匆匆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扯了扯嘴角不再逗留,利落的上马,追了上去。 宣王府内,与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霍春凤深知等待靖云蒻过来,她与靖玉权介时,绝没有好果子吃,赶在两人露面前,扯着嗓子的大声哭嚎,硬是将靖修贤惊动,被声音勾了过来。 靖修贤一出现,霍春凤找准时机,立马挤开拦下自己去路的丫鬟婆子,泪眼婆娑的冲上前,“相爷,你可总算是肯出来了,云蒻她仗着如今嫁给了宣王,有宣王替她撑腰,简直不把我们玉权当人看,你要为我们玉权做主啊!” 一夜过去,靖玉权的眼睛,非但没见半分好转。 反倒肿成了猪头一般,连肉都几乎挤到了一坨去。 靖修贤冷不丁在王府见到了霍春凤,心思正万分复杂着,陡然听到了这一句,总算稍微挪开了视线,看向靖玉权。 不看还好,一见靖玉权两眼肿成了猪头,难免跟着一并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靖修贤厉声责问,话里不难听出隐忍的怒意。 受霍春凤潜移默化,靖玉权在靖修贤面前,也是个善于伪装的,乖巧懂事,能文能武,连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靖修贤一向对他多有疼爱,予以重任,见到靖玉权狼狈至此,他心头必然不好受。 靖修贤凌厉的目光转向霍春凤,联想起那日看到的画面,难得大声呵斥:“霍春凤,我离开多久,你便让他伤成了这副模样,你给我说实话,这是谁干的!你成天在府上,到底都做了什么?” “相爷,玉权的眼睛,是被云蒻害成这样的,你岂能怪到我的头上?”霍春凤自己还想不明白呢,区区一包药粉,将靖玉权眼睛伤成了这样,她请了几个大夫过来,均不得治疗的法子。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带上靖玉权,冲到了宣王府来。 霍春凤暗恨着,说话间,眼泪落得愈发汹涌,“昨日在大街上,玉权不知说了句什么,惹怒了云蒻,她就对玉权下这般狠手,相爷,玉权的个性你是了解的,他能说错什么话?分明是云蒻她自己看不惯我们玉权,嫉恨我们从前待她不够好,想方设法的,将过错怪罪到玉权的头上,相爷,若是你再不好好管管,她明日还不知会对玉权,做出什么来。” 闻声,靖修贤只觉得格外荒唐。 霍春凤的模样,不像是在哄骗欺瞒他,但靖玉权的眼睛,是被利器划伤,他还能信个七八分,要说是云蒻伤的,她比玉权大不了多少,又是个女子。 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与一个男子对抗? 靖修贤纠结不已,负手而立着,不放心的反复确认道:“玉权,你实话告诉爹,你娘说的可是真的?你眼睛当真是被你长姐所伤?” 第68章 跳梁小丑 “千真万确啊爹!”靖玉权强忍着肆意辱骂靖云蒻的冲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拽着靖修贤衣摆哭诉着:“爹,大夫说我这眼睛,若是无药可医,迟早得瞎,我可是咱们相府唯一的男丁,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能不管我啊!” “这……” 靖修贤面露难色的看他,正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耳畔,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 靖云蒻翻身下马,直奔前厅,一眼瞥见匍匐在地装可怜的霍春凤与靖玉权,她眼底登时窜起了火苗,隐忍一路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霍春凤,靖玉权,你们简直好大的胆子!当宣王府是什么地方,三天两头的跑来闹事?” “王妃娘娘,是他们硬闯进来的,非要说你伤了他们的眼睛。”几个下人婆子生怕惹来她的迁怒,率先将他们一身撇了个干净。 偏又恰到好处的,提醒了靖修贤什么。 靖修贤本不愿意相信,靖云蒻能做得出伤害靖玉权之事,眼下猝不及防的,看到她如此强硬的态度,难免心生不快,猛的沉下脸道:“云蒻,你跟爹说实话,玉权的眼睛是不是你伤的?他再不济,总归是和弟弟,你怎能……” “弟弟?”靖云蒻在来的路上,早做好与他们对峙的准备,嘲讽的低喃一声,她嗤笑道:“爹,你在质问我前,不如先好好问问我的这位好弟弟,他在外究竟借着相府的名义,做过多少蠢事。” 一句话,适时的将靖修贤关注的重心,重新转移到了靖玉权身上。 靖修贤拢起眉峰,“玉权……” “爹,你少听她在这胡说八道!”靖玉权岂能够容忍靖云蒻,当着他的面就此占据上风,得了霍春凤推他手肘,让他开口的暗示,他拽住靖修贤锦袍的手,愈发加重了几分几度,目眦欲裂的嘶吼着:“儿子一向勤奋好学,终日在相府除了温书练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做出什么事?反倒是她靖云蒻,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的眼睛弄成这样,还无药可医,我这眼睛要是真治不好,这一辈子可是都完了啊!” 靖玉权咬紧牙关,俨然想到什么说什么,恶人先告状,“爹,靖云蒻她分明就是仗着你不在,才会肆意妄为,你必须好好管教她!” “这么说……靖玉权,你是想让我请证人过来,证实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咯?”靖云蒻慵懒挑眉,漫不经心的语调,如同在对待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却致使靖玉权心头,骤然“咯噔”了一声。 霍春凤亦是跟着慌了,真请了证人过来,他们不就不占理了? “云蒻,你听听你自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你弟弟对你更是向来尊敬,你怎么下得去这个手啊你!”霍春凤一字一顿的控诉着,恨不得将所有的过错,尽数推到靖云蒻一人身上。 慢了一步赶来的北逸轩,不偏不巧的,将这些话近收入耳。 他薄唇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高大的身形逼近,气势凌厉迫人,霍春凤与他的视线对上不过须臾,先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好端端的,这北逸轩为何也来了? 北逸轩没理会她,径直朝着靖修贤走近,一拂锦袖道:“丞相大人,本王能够证明,云蒻所言非虚,句句属实,靖玉权之所以会伤了眼睛,皆是因着他欺压百姓在先,咎由自取,至于证人现在何处……” 他一记冷眼扫过,“弄墨。” “是。” 主仆多年,弄墨对于他此刻是要吩咐什么,再清楚不过。 不待北逸轩命令的话语落下,已然出府请人去了。 靖修贤则是被他几句话激得,久久缓不过神。 欺压百姓? 他为官清廉,在百姓口中,是一个名声响当当的好官,靖玉权深受他影响,平易近人的程度,不在他之下。 又怎会做出,欺压百姓的事? “王爷,臣方才听你说,玉权欺压百姓,”靖修贤几个深呼吸,仍有些说不出口:“王爷,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或是有什么误会?玉权的性子,他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做不出?” 北逸轩黑眸漫上几不可见的嘲讽神色,视线落在了靖玉权身上,“靖玉权,不如你来好好告诉丞相,你做不做得出。” “你!” 靖玉权自是涨红了一张脸,哑口无言。 若仅有靖云蒻一人,哪怕真将证人请来了,他也不怕,奈何北逸轩不同,他可是堂堂宣王,任凭他平素再如何嚣张,总归要忌惮上两分。 靖玉权慌张之下,索性去拽霍春凤的衣袖。 偏偏霍春凤这会儿,亦是慌得不行。 哪里还顾得上,找借口替他辩解? 靖修贤不时留意着两人的表情变化,一颗心,接连不断的往下沉。 弄墨速度极快,不多时,将那日在大街之上遭受靖玉权欺凌辱骂的兄妹俩,带来了宣王府,仅短短一日过去,男子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又有一个半人高的女娃娃作证,可信度直线攀升。 靖修贤一字不漏的听完,可谓是失望透顶,“你这逆子!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爹,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眼见着发展到这一步,实在瞒不过去了,靖玉权这受害者的形象,反倒装得更来劲了,“他们若不挡我的路,平白无故的,我能去收拾他们吗?再说,即便我做得不对,也不是她靖云蒻,害我瞎了眼的理由,你别忘了爹,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若是一双眼毁了,相府诺大的家业,日后该交由谁来继承? 一旦此事宣扬出去,丢的,更是他们丞相府的脸面。 靖修贤绕是再愤怒,都不得不暂时选择,先强行咽下这一口气,他徐徐抬眸,望向靖云蒻,“云蒻,爹明白你心底有气,此事的确是玉权不对,待爹日后,定会找机会,用家法好好收拾他,只玉权这眼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 后面的话,靖修贤似是难以启齿,迟迟开不了口。 靖云蒻好笑,说白了,无非是想让她交出解药,治好靖玉权的眼睛。 第69章 打主意 靖云蒻强忍心头的不快,冷声道:“想让我交出解药,治好他的眼睛,并非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靖修贤焦急询问,不难听出,他心中隐隐还是更偏向于靖玉权。 靖云蒻心底一阵发寒,却顾不得再细细追究,她轻挑眉梢,抬眼看向受过屈辱的兄妹二人,“那日靖玉权借着相府的名义,仗势欺人,若非我及时出现,平息了这件事,京都城中,恐怕早就闹了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靖玉权作为挑起这一切事端的源头所在,理所应当的,该向他们兄妹二人道歉。” 又是道歉? 靖玉权一听,直接就炸了,这跟靖云蒻当日在众目睽睽下,弄瞎了他的双眼,有何区别,他愤怒的瞪圆双目,似是忍无可忍的怒吼。 “靖云蒻,你别太过分!” “你个逆子!”靖修贤终是被他不知悔改的态度彻底激怒,不等靖云蒻再发飙,捂住胸口的位置,一脚狠狠踹了过去,“你做错了事,让你长姐替你擦屁股,险些连累整个相府,跟你一起遭殃,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有脸顶嘴,还不尽快按照你长姐说的,向他们兄妹二人道歉!” “爹……”靖玉权哪能受得了这种羞辱,求助的看向霍春凤,“娘,你……” “玉权,向他们道歉!” 霍春凤难得一回没向着他这一边,一把按住他,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什么,比拿到解药更为重要。 道完了歉,不管那对兄妹肯不肯原谅,霍春凤率先偏头看向靖修贤,又开始买起了惨,声泪俱下道:“相爷,玉权他为人究竟有多骄傲,你是他爹,你是最清楚的,他肯道歉,便算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说,那日你我都不在场,指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倒是玉权这眼睛,再不医治好,怕真要来不及了!” 两人到底夫妻多年,靖修贤面对她如此放低身段的哀求,很难不为之动容。 况且,眼下霍春凤所言,句句属实。 靖修贤皱了皱眉头,“云蒻,你……” 靖云蒻暗自嗤笑,从腰间掏出一只白色瓷瓶,扔进靖玉权怀中。 后者一把拔开瓶口,将药粉涂抹在眼睛上。 疼痛迅速消散,虽红肿的痕迹仍在,但确实缓解了不少。 霍春凤将一切尽收眼底,惊奇不已。 她请了几个大夫,前来为靖玉权诊治,均不见任何良效。 靖云蒻倒好,掏出的区区一小瓶药粉,见效得如此之快。 再加上,昨日连大夫都查不出,靖云蒻究竟是用了何种药物一事…… “云蒻,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自从靖云蒻性情大变之日起,霍春凤从未有一刻,打消过她的怀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毋庸置疑,是让她心头的疑虑愈发加深了,“我怎么记得,城中市面上,不曾卖过这种药,你又从未离开过京都,这药……” 微妙的停顿一瞬,霍春凤欲言又止,“莫不成,是你自己调配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靖云蒻身上。 被迫吃瘪的靖玉权闻言,一下子抓住了这个能反咬靖云蒻一口的机会,讽刺一笑,“娘,你说的没错!靖云蒻手中的药,药效如此之猛,城中各大药铺根本不可能有贩卖的,所以靖云蒻,你最好是实话实话,你该不会背着我们,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极致犀利。 仿佛是要趁此机会,就此捶死靖云蒻。 靖云蒻稍稍抿住了唇瓣,尚且没想出,究竟该作何回应。 “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霍然响起,北逸轩几步上前,护住了靖云蒻,嘲弄道:“药是由王府研制,更是由本王亲手送给云蒻,到了你二人嘴里,反倒成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王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他身上的凛然气势,仿佛是要将两人寸寸撕裂,可怖至极。 靖玉权慌张的咽了咽喉咙,犹不死心,“若真是王府研制,又为何要将这种药,送到靖云蒻的手里,我看这根本就是……” “本王送什么药,还需要向你汇报?”北逸轩吃人一般的厉眸,定格在他身上,遽然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别以为本王那日不在场,便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这药本王赠给云蒻,原是让她用来防身所用,换而言之,你胆大妄为到,妄图冲着宣王妃动手一事,是以为本王不知情?” 最后一句,北逸轩顺势将重心,一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靖修贤一听,哪还能记得两人方才信誓旦旦,控诉靖云蒻的话,勃然大怒,“玉权,宣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你还有胆子,要对你长姐动手?” “我……” 靖玉权心头发虚,睁着勉强露出一条细缝的眼,蜷缩着身子往后退。 靖修贤当真是气得不轻,扬起手,眼看着一巴掌要扇向靖玉权的脸。 “相爷,不能打啊!” 霍春凤凄厉的惨叫出声,索性不再要什么脸面,跪下就抱住靖修贤的大腿,痛哭起来,“玉权他纵有千万般不好,始终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件事,他是做的不对没错,可他往日有多懂事,你难道忘了吗?要不是迟迟不见你回来,你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失了管束,做出此等无礼之事。” “霍春凤,你少在那胡说八道!” 听出霍春凤的言外之意,靖云蒻眸光幽冷几分,一把拽住靖修贤手臂,将人藏在自己后方,“你们母子俩的肮脏事,从前做得少了?别以为我不知你二人打着什么鬼主意,爹他往后,就住在宣王府,断然不可能跟你们回去!” 一旦靖修贤回到相府,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靖修贤耳根子太软,定是会被他们再度洗脑,在他们手上吃亏。 靖云蒻蓦地上扬了语调,不耐烦道:“来人,将这对闹事的母子轰出去!” “相爷……” 霍春凤不曾争辩,只泪眼汪汪的望着靖修贤,神态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第70章 要哄 靖修贤嘴唇翕动几下,欲言又止的看她,明显已为之动容。 霍春凤掩着内心的畅快,一手扯住靖修贤宽大的锦袖,哀婉哭诉:“相爷,你不在相府,外面成日里不知有多少人非议我们,你要是当真铁了心不管我们,我们可真就没有活路了,即便你不问我,玉瑾和玉权,总归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舍得他们每日夜不能寐的,盼着你回来?” “是啊爹,”靖玉权一眼辨出,霍春凤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当即统一了战线,眼巴巴凑上去,“你就听娘的,跟我们回去,爹,我保证日后定会好好温书练功,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不行!” 靖云蒻着实被二人的厚颜无耻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她正要开口劝说靖修贤,切不可听信两人的一面之词,随他们离开。 “云蒻。” 靖修贤幽幽叹息,无论如何,他始终难以做到对霍春凤他们狠心,更遑论,他身为当朝丞相,终日住在宣王府成何体统? 哪怕霍春凤今日不提,迟早,他也要回相府去。 靖修贤心意已决,撇开了眸子,“云蒻,不必再劝了,你霍姨娘言之有理,况且,离开相府已有月余,爹确实该回去。” 霍春凤一听,面上一喜,心头的得意再也压抑不住。 靖云蒻余光留意到,顾不上过多追究,只瞠目结舌的看向靖修贤,眼见着他不为所动,一颗心寸寸往下坠,直入冰窖。 她努力这么久,到头来,竟还抵不上霍春凤几句话? “云蒻。”北逸轩于心不忍,依着两人的关系,靖云蒻的家事,他本不该过多插手,奈何,靖云蒻眼下的模样,他看着实在戳心。 靖修贤心不在此,又何必还要挽留? 纵然今日,将靖修贤强行留下,日后受委屈的,不还是靖云蒻? 北逸轩思索一番,温声劝慰:“云蒻,相爷是成年人,又是当朝重臣,本王相信,他做任何事,势必有他自己的考量,你不如由着他。” “王爷说的没错,云蒻,你如今不是孩子了,又嫁为人妇,不能再总缠着你爹。”霍春凤没料到,连北逸轩竟也向着自己这一头,短暂的惊愕,忙不迭附和。 北逸轩一记冷眼掠过,不耐到极点。 吓得霍春凤心脏发紧,又匆匆忙忙的闭了嘴。 “罢了,”靖云蒻心底一阵发寒,僵持半晌,冷声开口:“爹,你记住你今日的决定,来日若后悔了,千万别到我面前哭诉。” 霍春凤一向,借示弱来欺压靖修贤惯了。 连下药,背着靖修贤偷人一事,她都做得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靖修贤今日,随他们回去,迟早会再尝到苦果。 靖云蒻嘲弄一笑,不再理会,径直去了自己在王府的别院。 北逸轩顾虑着她的心情,不放心的追上去,轻扣住她手腕。 “云蒻,方才……” “王爷不必解释,”靖云蒻不难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疏离一语,她挣开手后退半步,“另外,今日我还要多谢王爷,出面替我解围,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王爷回去吧。” 靖云蒻语气并不算强硬,偏又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眨眼间的功夫,周身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令她为之一动。 北逸轩心有无奈,只得眼睁睁目送她回房。 后头的霍春凤瞧见,半是嫉恨半是不忿,她的亲生骨肉,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将墨厉宸勾到手,岂料靖云蒻倒好,转头又傍上了北逸轩,瞧着还对她一心一意的。 怎能不让她动怒? 霍春凤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有不甘,“王爷,这云蒻着实不懂规矩了些,改日得空了,我定会跟相爷说道说道,让他好好管教。” “本王的王妃,轮不到你们管教。” 北逸轩侧眸望向她,眼里没有了半分温情,冷意刻骨。 他薄唇轻动,毫不客气,“来人,送客。” 既有了北逸轩的命令,下人自是不敢怠慢。 等三人面色尴尬的离去,早已侯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福伯,躬身上前,“王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北逸轩狐疑的睇他一眼,蹙眉道:“福伯,你是看着本王长大的,恩重如山,在本王面前,没什么话是你不能说的。” “王爷,你与靖姑娘的事,容老奴多句嘴,这女子总归是需要有人哄的,王爷,若一个法子行不通,不如换个思路。” 上午的事,福伯虽不曾亲眼见证。 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倒也从下人婆子口中,听说了不少闲言碎语。 福伯到底是长者,看得出北逸轩,对靖云蒻可谓相当在乎。 不过,到底没怎么同女子相处过,方法欠缺了些。 福伯作为过来人,仍要继续:“王爷……” “谁告诉你,本王要哄她了!” 北逸轩身子陡然僵硬,冷下脸阻断。 哄靖云蒻?笑话! 他堂堂京都宣王,几时沦落到,要低声下气哄一个女子了? 接下来数日,北逸轩隐忍着,再未主动找过靖云蒻一次,未曾想,靖云蒻非但没受影响,反倒不知是不是因为,得已摆脱他,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因着靖云蒻那日,甩了北逸轩一巴掌的缘故。 府中下人暗中观察着两人,亦再无一人敢议论,靖云蒻是不是失了宠。 倒不时的,有壮着胆子到靖云蒻面前,说北逸轩好话的。 无一例外,全被靖云蒻无视了个彻底。 消息再传入北逸轩耳中,男子恼怒不已,一把扔掉手中的兵书。 好样的!靖云蒻,你可当真是好样的! “王爷,”弄墨有些看不过眼,这都几日了,左右不就是一个女子,“依属下看,靖姑娘这分明是在恃宠而骄,王爷,既然她不配合,你又何必……” “你给本王闭嘴!” 他不提还好,一提,无疑是在给北逸轩火上浇油。 北逸轩气急败坏,若非弄墨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他又岂会一时冲动,失了分寸? 第71章 拿捏的死死的 北逸轩紧紧攥成拳的掌心,愈发加重几分力道,凌厉的眸光刺向他,接连冷笑几声:“不是一向喜欢多嘴吗?自即日起,罚你无论见谁,不准再多说半个字,否则,一旦传入本王耳中,棍板伺候!” 不准多说半个字,岂不就是不让他开口说话?那跟要了他半条命,有何区别? 弄墨瞬间成了苦瓜脸,“王……” 一个“王”字尚且没落下音,冷不丁撞上北逸轩似能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神,弄墨先讪讪闭嘴,拱手怂了个彻彻底底。 他算看明白了。 王爷纵然动怒,也绝不可能贸然的,冲着靖云蒻撒气。 闹到最后,吃亏的,只能可能会是他自己。 罚了弄墨,不代表困扰北逸轩几日的僵局,能够就此化解。 哪怕他不愿承认,亦是不得不承认。 相比一味的同靖云蒻冷战,他更愿意,与靖云蒻同住一个屋檐,朝夕相处。 眉峰轻蹙了蹙,北逸轩无意瞥见外面的天色,心下一动,当即将侯在门外的下人喊了进来:“现在什么时辰,王妃她……可曾用过午膳?” “回王爷,还不曾。” 接连几日,不需要同北逸轩演戏周旋,靖云蒻失了管束,索性完全放飞自我,哪次不是午膳过去了几个时辰,才让下人准备。 更遑论,还没到午膳时辰。 下人眼观鼻口观心,回忆起近几日,宣王府的流言蜚语,突然福至心灵,“王爷,膳食已有厨子在后厨准备,大都是女子爱吃的糕点,需不需要小的,前去喊王妃娘娘过来,一同用膳?” 北逸轩抛砖引玉,等的正是这一句。 掩嘴低咳一声,他佯装着不甚在意的道:“既然如此,你便将王妃喊来用膳,切记,莫说是本王,让你去喊的。” “小的明白。” 下人一本正经的应下,拼命忍住笑意,别提憋得有多难受。 如此一看,他们王爷果真是被靖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再如何拿捏,连着几日的冷战,皆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夫妻哪有隔夜仇? 无论王爷与王妃间,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下人估摸着多日过去,王妃总该气消了,无非是缺少一个台阶罢了,他一路行至别院,敲响房门,“王妃娘娘,今日膳房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恰好王爷也在,你要不要坐下来,一同品尝?” 北逸轩也在? 靖云蒻灵眸微眯,思绪稍稍一转,顺着联想到北逸轩身上,她大概猜得到,此事应当是北逸轩默许,只可惜,那日留下的阴影仍在,她迟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北逸轩。 靖云蒻抿唇,拒绝得干脆:“不必了,直接让人送入我房中。” “这……”送入她房中?那怎么行! 这跟他设想当中的,截然相反! 难道是他一个不慎,说错了哪句话? 下人犯了难,仍不死心,“王妃娘娘,你连着多日不曾出门,难得今日……” “按我说的去做。” 靖云蒻无心纠缠,命令的口吻,直接阻断下人劝说的念头。 下人喉咙一噎,恹恹的向北逸轩汇报。 “你的意思是,她不肯过来?”北逸轩脸色骤然一沉,漆黑的墨眸犹如酝酿着某种狂风骤雨般,令人不寒而栗。 下人这会儿彻底笑不出来了,颤颤巍巍的抖了抖身子,舌头险些打结:“是的,王爷……王妃还说,让下人给她送过去。” 换而言之,宁肯让下人送,也不肯与他,坐在同一桌用膳。 北逸轩联想至此,周身冷意更甚,表情亦是难堪到了极致。 “王爷,依小人看,王妃娘娘既然对这几道糕点情有独钟,不如先饿一饿她?说不定,等王妃饿得受不住了,自己便会主动找来了。”下人小心脏一颤,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随之浮现在脑海。 北逸轩闻言,额上落下来三道黑线,暴躁抓起手边的书,一把扔过去。 “出的什么馊主意?给本王滚出去!” 靖云蒻的个性,压根不像会主动低头的。 他真这么做了,怕是只会将靖云蒻,越推越远。 偏院内,靖云蒻对北逸轩的烦躁毫不知情,用完午膳,她换了套装束,溜出府看望灵沫,不出意外,灵沫的花柳之病,应当好得差不多了。 事实证明,靖云蒻猜测的果然无错。 数日过来,灵沫记挂着靖云蒻的叮嘱,按照她的要求,每日按时用药,身上留下的患病痕迹,早已祛除,清透的肌肤似是能发光般,皙白如玉,瞧上去格外水灵灵。 难怪,能成为鸣凤楼昔日的花魁。 靖云蒻暗自咂舌,眼疾手快拦下灵沫作势下跪的动作,满心无奈,“小美人,我上次同你说过什么,你莫非忘了?你大病初愈,下跪这种大动作还是免了,先坐下,容我好好替你把脉。” “姑娘,灵沫还以为你不来了。” 经历过危难关头,被人毫不留情一脚踢开一事,灵沫本就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多日以来,未曾见靖云蒻来过一次。 好不容易将人盼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灵沫堪堪止住眼泪,不顾靖云蒻再三阻拦,重重跪倒在地,“姑娘,灵沫答应过你,若你当真有办法,为我治好花柳之病,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如今灵沫的身子骨,完全好透,全仰仗着姑娘妙手回春,姑娘若不介意,灵沫愿誓死追随姑娘。” 一字一顿,灵沫说的尤为诚恳。 落入靖云蒻耳中,却是让靖云蒻心下,陡然“咯噔”一声。 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你先起来,”靖云蒻头疼的握住她的手,将人从地上扶起,“灵沫,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你身子痊愈,我可为你备上些盘缠,你另谋一个好去处。” 凭借灵沫的才情相貌,做什么,不比当牛做马,伺候人强? 最重要的,她自身尚且没有一个,算得上稳定的去处,岂能让灵沫跟随她?宣王府更不缺伺候的下人,此事她又从未,同北逸轩提及过,万一北逸轩不答应,她不是又害了灵沫? 第72章 跟屁虫 靖云蒻所顾虑的,无一不真挚。 偏一心只想留在靖云蒻身边的灵沫,听不进去半句话,眼睫轻颤,纤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姑娘不肯答应灵沫,可是嫌弃灵沫,认为像灵沫这样的人,不配留在姑娘身边?” 她几时这般说过? 靖云蒻头疼,“小美人……” “灵沫的这条命是姑娘给的,灵沫活着,便是为了报答姑娘的恩情,若姑娘执意不肯答应,不让灵沫留在你身边,灵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灵沫信仰坍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泪雨。 要不是靖云蒻,在她绝望之际,及时出手。 世上,恐怕早没有一个,叫灵沫的人。 她坚持到今日,连自己救命恩人的恩情,都不能亲自偿还。 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灵沫死死咬住唇,眼底的绝望清晰可见,“姑娘觉得为难,不如当做从未救过灵沫,灵沫保证,绝不会强求姑娘。”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靖云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救个人,怎么更像是惹了麻烦在身上? 靖云蒻担心她再做出傻事,深吸口气,“我不肯留下你,是有我的顾虑,以我的身份,不方便贸然把你带回去,不如这样,我替你在京都找一户阔绰人家,你去做工,你觉得可行吗?” 再好的去处,不是在靖云蒻身边,有什么意思? 灵沫头摇个不停,仍要再继续哭诉。 靖云蒻看出她的打算,无奈弯唇,“小美人,我能帮你的只到这儿,更不是在糊弄你,你再不答应,我也没法子。” “姑娘……” 灵沫嘴唇跟着一并颤抖起来,心下一动,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前,生生又拐了一个弯,低眉道:“好,只要姑娘不嫌弃,无论让灵沫做什么都行。” 看靖云蒻的穿着,定当是大户人家。 大不了,等靖云蒻离开时,她再偷偷跟上,到那户人家应聘个丫鬟当,再名正言顺的,混到靖云蒻身边伺候,报答她的恩情。 灵沫打定主意,却又极好的掩饰下来,没让靖云蒻看出分毫。 待靖云蒻为她把完脉,安心离开。 灵沫悄无声息收拾好姓李,掩上房门,寸步不离的紧跟在后头。 靖云蒻一无所察,只默默盘算,究竟该将灵沫送去哪里,奈何,没等她想明白,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靖云蒻眼底飞速的掠过一抹暗芒,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 却又在拐角处,突然加快脚步。 “咻——”的一声。 几枚银针,自靖云蒻掌间飞出,紧跟着,熟悉的闷哼响起,靖云蒻来不及有更多的判断,身影已行至她身侧,牢牢按住她的双肩,电光火石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靖云蒻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仓皇抬眸,“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北逸轩。 方才的几枚银针,虽全被北逸轩巧妙避开,奈何防不胜防,他手肘意外撞到了墙根,猛的吃痛,眼下再对上靖云蒻防备的视线,不免要叹上一句,眼前女子着实是没良心了些。 “不是本王,还能有谁?”北逸轩忍住疼,哼笑一声,“你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都比对本王上心,有事没事的跑来看她。” “关你什么事!” 靖云蒻尚且没忘记,两人如今还在冷战,利落的从他怀中挣扎开,连连冷笑着:“灵沫是我的病人,我来看她不是情理之中?倒是王爷,这么一声不吭的跟了我一路,该不会是又想从我这里,试探出什么东西?” 简短两句,靖云蒻毫不客气。 顿时,让北逸轩哑了火。 “你误会了,”北逸轩沉默抿唇,短暂的束手无策过后,软下嗓音道:“本王是担心你,况且,你日日避着本王,府上已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你再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你对本王,都没有好处。” 北逸轩的态度,从未有过的温软,明显是在借此向她示弱。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亦不是没有道理。 “罢了,既然王爷都不怕,被人议论成跟屁虫,我还有什么可怕的?”靖云蒻短暂失语,有些别扭的,避开与他对视。 北逸轩低笑,没强求,只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躲在暗中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灵沫,暗自纳闷。 她原以为,靖姑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正准备冲上去呢。 眼下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 灵沫挠了挠头,暗下决定。 不管怎么样,靖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有人想欺负靖姑娘,她绝不允许,哪怕是豁出去这条性命。 灵沫一路胆战心惊的跟着,时时提防着北逸轩,再对靖云蒻动手。 奈何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她意料当中。 前方的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没一个发现她的,不知不觉中,灵沫跟了一路,再顿住脚步,眼睁睁看着两人,在一处庄重奢华的府邸前停下。 侯在府外的下人,恭恭敬敬,将两人迎进去。 灵沫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府邸上的匾额。 “宣王府”几个大字,令她瞠目结舌。 她料到靖云蒻,定当不是普通人,没想到,她竟会和王府有关。 灵沫再一回想,方才与靖云蒻疑似发生争执的,俊美男子的打扮。 更不像普通人。 灵沫紧张的咽了咽喉咙,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姑娘!” 若靖云蒻真是和王府有关,她再想成功混进去,给靖云蒻当丫鬟,偿还她的恩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王府守卫森严,对府上下人的要求,定是不低。 她必须得抓住机会,再求她的救命恩人一次。 灵沫脚步匆忙跑上去,赶在靖云蒻身影消失前,上扬了语调:“姑娘!” 她双手提起裙摆,跪倒在地,不由分说的,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姑娘,当是灵沫求你,灵沫只想留在你身边伺候,请你收下灵沫!” “灵沫,你这是……” 眼下局面太过突然,别说王府的下人始料未及,反应不过来,靖云蒻同样被雷得不轻,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灵沫耐心等待,她怎么还一个人,自作主张的跟了上来? 第73章 谁都不要 好巧不巧的,王府外,恰好有几个看热闹的百姓经过,一见这场面,又见灵沫相貌还算出众,眼神中不免染上了几分怪异。 靖云蒻不想遭人非议,只得暂时松口,“灵沫,你先进来。” “多谢姑娘!” 灵沫感激涕零,深知自己突然出现,多少欠缺了考虑,待大门一关,她不依不饶的又一次跪下,紧拽住靖云蒻衣袖,“姑娘,灵沫明白,不该几次三番出现,给你带来困扰,可你是灵沫的救命恩人,灵沫只想留在你身边伺候,除了姑娘,灵沫谁都不要!” “还有宣王爷……” 整个王府中,唯独眼前的男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想也不用想,只有他,会是宣王殿下。 灵沫伏低身子,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灵沫的命是姑娘所救,是诚心诚意的,想报答姑娘的恩情,还望宣王爷,能够看在灵沫一片诚心的份上,代灵沫向姑娘求情,求她收下灵沫。” 北逸轩眉心微蹙,靖云蒻的主,他自是做不了。 人既然是靖云蒻所救,该不该留下,全凭靖云蒻决定。 北逸轩只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看向靖云蒻,温声道:“人是你救下的,此事理所应当的,该由你自己做主,无需在意本王的看法。” “王爷不反对?” 靖云蒻微诧,难得收起了偏见,目光惊讶的偏过头去。 北逸轩不禁好笑,反对? 依他看,靖云蒻对这个女子的态度,比待他这个王爷,要好得多。 若靖云蒻真想把人留下,他反对有用? 北逸轩无言以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谈不上反对不反对的,你自己看着办,本王还有公务没处理,待会再来看你。” 什么叫她……自己看着办? 靖云蒻嘴角暗暗抽了抽,目送北逸轩远去,方才收回视线,再度看向灵沫,不偏不倚,正对上灵沫含着泪雾的双瞳,瞧上去好不可怜。 “姑娘,请你收下灵沫!” 灵沫忐忑不安,到了这一步,靖云蒻还不肯把她留在身边。 她当真,不如去死了算了。 兴许是看出了灵沫的消极情绪,靖云蒻幽幽叹息了声,终是心软下来,“灵沫,你先随我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灵沫的心态,倒是不难理解。 她将自己,视为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殊不知,她这根救命稻草,连前路都看不清。 靖云蒻带她回了别院,替她倒了杯茶,拦下灵沫又要下跪的动作,继续道:“灵沫,我是名义上的宣王妃没错,但我在王府的处境,并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光鲜亮丽,反倒危机重重,你确定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选择跟随我?”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沫猛的抬起眼,却没有半分畏惧,只余惊喜。 难不成,是终于肯收下她了? 灵沫生怕错过来之不易的机会,慌忙举起双手,表决衷心:“姑娘,灵沫对天发誓,想要效忠于姑娘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从今日起,姑娘在哪灵沫在哪,灵沫愿誓死追随姑娘!” “……” 发誓发到这种程度,倒真让靖云蒻,一时半会说不出拒绝的话,换而言之,灵沫从未做过伺候人的事,或许等她想通了,自己便会主动离开。 靖云蒻漫不经心,“你先留在王府,其余的事,往后再议。” 灵沫不傻,听懂靖云蒻话中的言外之意,仍旧不曾失落。 她会用实际行动向靖云蒻,证明她的决心。 接下来的数日,灵沫处处讨好,所有与靖云蒻有关的事,总是抢先去做,再加上靖云蒻对她的态度,亦仆亦友。 难免让别有用心之人,看红了眼。 王府想在靖云蒻面前刷存在感,讨好她的丫鬟不在少数。 凭什么这个新来的,能够事事占据先机? 又生得一副狐媚子相,指不定,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几个丫鬟一致对外,事事针对,分明是灵沫先去膳房,为靖云蒻准备午膳,几个丫鬟迎面上前,硬是将午膳抢了过去。 还不忘用银针,往里面试毒。 灵沫几时受过这种屈辱,涨红了脸,“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说呢?”几个丫鬟毫不客气的推她一把,冷笑道:“王妃娘娘是什么身份,你成日在她面前晃悠,谁知道你有没有趁机,做什么手脚?” 灵沫大病初愈,身娇体弱。 经她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矫情!”丫鬟轻嗤一声,一回头,瞥见靖云蒻的身影,朝这边走近。 当即吓白了脸,“王妃娘娘……” “发生了何事?”靖云蒻眉心微蹙,没错过几个丫鬟脸上的心虚神色,将眸光转向了灵沫,“灵沫,你先来说。” 灵沫有了靠山,不再畏惧。 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包括被恶意针对一事,叙述了个清清楚楚。 靖云蒻心头一阵诡异,丫鬟间明争暗斗的争宠,她见过不少。 只是,好端端的,她们为何偏偏针对灵沫? 靖云蒻隐下心头的狐疑,沉下脸,“将午膳还给灵沫,日后,倘若再发生类似的事,你们就不必留在我身边做事了。” “是。” 几个丫鬟担心受罚,亦不敢再继续叫嚣,只得自认倒霉。 靖云蒻没闲着,匆匆用完午膳,喊来福伯询问。 不问不知情,一问不得了。 灵沫的出现太突兀,留在靖云蒻身边伺候,靖云蒻对她的态度,又着实不像个普通丫鬟,又因着灵沫颇有几分姿色,不知何时,灵沫在众人眼里,竟成了北逸轩无意中招惹上的,并妄图借讨好靖云蒻,来上位的狐狸精。 靖云蒻一字不漏听完,满头黑线。 王府这群下人,果真是吃饱了撑的! 而这些风言风语一传出,受影响最大的,无非是最为无辜的北逸轩。 情势所逼,靖云蒻一番思索,主动带上灵沫,去找北逸轩道歉,“这件事,我也是刚刚得知,王爷尽管放心,我会尽快解决。” “解决?”北逸轩起初还饶有兴致的听着,一听她轻描淡写的语调,略一挑眉,好整以暇的看她,“你打算怎么解决?” 第74章 莫非是你……不行? 靖云蒻此番前来,主要是想当面同北逸轩,表明自己的态度。 具体的解决方案,她脑中一片空白。 北逸轩的问话,毋庸置疑,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北逸轩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不耐烦的递了个眼神给灵沫,待人离开,他指腹轻敲桌面,在榻上落座,“那日的事,的确是本王失了分寸,无礼在先,你若有不满,尽管向本王发泄,本王绝没有任何意见,但靖云蒻,别忘了,你与本王如今还是合作关系,你一再拒绝同本王交流,恨不得离本王八丈远,旁人见了,如何不起疑心,暗地里说三道四?” 若靖云蒻与他,表现得足够恩爱。 类似的流言蜚语,压根不会发生。 靖云蒻闻此,不悦的沉下脸,合着一切还成了她的错? 北逸轩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定定审视着她,话间满是无可奈何的意味:“靖云蒻,本王的意思,是让你好好考虑,你日后还有用得到本王的地方,最好先权衡利弊。” 而所谓的利,无非是靖云蒻,暂时性的将此事抛到脑后。 两人继续冷战,长此以往,对两人绝无益处。 靖云蒻嗓子狠狠一噎,抿了抿有些发涩的唇,低声道:“我明白了。” 靖云蒻性冷清,绝非喜欢过多解释之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证明,她内心深处对于此事,已然服软。 北逸轩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忍着心下的雀跃,眸光灼灼发亮的看她,“明白就好,今夜你便回汀风院,与本王同住。” 靖云蒻:“……” 为何她总有种,北逸轩在挖坑给她跳的错觉? 任凭北逸轩究竟打着什么算盘,话已至此,注定没了靖云蒻反悔的余地,况且,诚如北逸轩所言,再闹下去,对他二人绝无益处。 她不妨省点力气,为下一步计划准备。 靖云蒻言出必行,当夜,一番沐浴洗漱,径直前往汀风院,旁侧始终盼着二人早日和好的下人婆子,见此情形,兴奋异常。 主动从汀风院撤离,将空间尽数留给二人。 靖云蒻松了口气,抱了被子到软塌上,俨然一副随时准备就寝的姿态。 北逸轩满怀欣喜的推开门,见状,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亦是黑沉得吓人,“靖云蒻,你突然这般是何意?” 软枕防不住他了,干脆与他分床而睡? 北逸轩气得肝疼,“本王在你眼中,难道是个只会见色起意之人!” “王爷,你别误会,”相比较北逸轩的暴躁,靖云蒻超乎寻常的淡定,铺好被褥,她淡声说着:“我这般做,并非是对王爷有意见,恰恰是考虑到了与王爷的长远合作,既然今夜并无下人守着,没必要,再同睡一张床,王爷以为呢?” 北逸轩自然是持反对意见! 他身为一朝王爷,被个女子当狼一般的防着,还指望他举手赞成? 偏靖云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视而不见他脸上的盛怒。 只瞥了他眼,立即缩回视线。 北逸轩发怒无用,兀自与自己怄气了半晌,满头黑线的上前,一把扣住她手腕,“你睡床,本王睡榻,你自己不介意,本王还介意,本王可不愿被人误会,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此话一出,靖云蒻还一脸懵逼,身侧的软塌上已躺了一个人,北逸轩翻身背对她,连个再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靖云蒻。 迫不得已之下,靖云蒻唯有先回了床上。 她折腾了一日,顾不得再过多纠结,困意袭来,倒头就睡。 反观缩着手脚,躺在软塌上的北逸轩,如同经受了某种酷刑。 一夜不得安枕。 好不容易入睡,翌日一早醒来,四肢各处皆是酸痛无力。 有眼尖的下人留意到他的异常,再看靖云蒻到此刻还在睡着,笑容别提有多暧昧,看来,昨夜两人不止是和好了,还“战况”激烈。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王府下人们全知道了,二人和好一事。 北逸轩用完早膳,便去上了朝。 奈何身体上的疼痛,非但没有片刻缓解,反倒愈发强烈。 将北逸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时时留意着他一举一动的墨厉宸,发觉这一异样,岂肯放过这个能够抹黑北逸轩的大好时机,待出了宫,他快步追上前,“宣王殿下,几日不见,你这身子骨可是越来越不行了,怎么瞧着你走路,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被打了一顿? 北逸轩本就憋气,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了过瘾。 北逸轩眯了眯幽深凤眸,蓦地联想到什么,“本王与云蒻夜夜笙歌,特别是昨夜,云蒻尤其热情,缠着本王要了数回,本王对她有求必应,尚且没调整过来,难免身体上略感不适,不过……摄政王至今未娶,倒也难怪会误会。” 北逸轩深知墨厉宸的软肋在哪,短短几句,生生将墨厉宸气歪了脸。 好一个夜夜笙歌! 墨厉宸强忍怒意,回忆着与靖云蒻婚约尚在时,靖云蒻连碰都不肯他碰一下,眼底嘲意更甚,“将这种私密事摆到台面上来说,宣王殿下,你当真不怕污了你自己的名声?” “本王与云蒻情投意合,恩爱异常,旁人怕是十世都羡慕不来,唯有嫉妒的份,为何会怕?”北逸轩嗤之以鼻,云淡风轻的反问,满目讽刺的看他一眼,只差没点名道姓。 墨厉宸别提有多恼火,他会嫉妒北逸轩?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墨厉宸脸上似覆盖了层层阴云,末了,咬着牙齿缝挤出一句:“再恩爱,靖云蒻从前,也是被本王抛弃的女子!” “与其是你抛弃了云蒻,倒不如是她在本王与你之间,明智的选择了本王,是她甩了你,”北逸轩应对的游刃有余,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慢悠悠补充:“本王从前不明白,云蒻为何会改变主意,转身投入本王的怀抱,现在想来,莫非……是你不行?” “你!” 蔑视什么,都不及蔑视一个男子的能力。 北逸轩越淡然,越能将墨厉宸气得跳脚。 第75章 养了个青楼女子 北逸轩低声哼笑,无心与他废话,抬步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他一走,墨厉宸的心腹,打量着自家主子黑沉如炭的面色,迟疑着凑上前。 “主子……” “找人在暗中小心盯着北逸轩,包括宣王府上下的动静,本王就不信,会抓不到他丝毫把柄!”墨厉宸垂放在身侧的手,几欲硬生生捏碎。 口中吐出的一字一顿,亦是阴冷至极。 心腹不敢怠慢,忙不迭应下,“属下明白!” 得了墨厉宸吩咐,他身旁身手厉害的侍从,连续数日,皆在小心留意着宣王府,好在,如此强劲的人手派出去,并非没有收获。 “你说的是真的?”墨厉宸眼前一亮,如同得知了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兴奋异常,“北逸轩,藏了一个青楼女子在王府?” “千真万确!” 别说墨厉宸了,在调查到灵沫的身份后,心腹自己都觉得意外。 外人皆传,宣王不近女色,唯一肯亲近的,只有当今的宣王妃。 结果倒好,竟收留了个青楼女子,在王府中。 心腹嗤笑道:“属下观那女子,虽是与靖云蒻走得最近,但穿着并非王府的侍女打扮,特意留了个心眼去查探,未曾想,会查到那女子,曾是鸣凤楼的花魁,依属下看,这宣王与靖云蒻的关系,也就是传言中的,不可轻信。” 一个青楼女子,且容貌颇有几分姿色,哪怕远远抵不上靖云蒻令人一眼惊艳,放到人群中,仍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北逸轩将她留下,还能是为了什么? 墨厉宸显然是同心腹想到了一处去,笑容里无不猖狂,脸上的神情骤然阴沉,“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快将此事宣扬出去!本王要让京都的所有人都知道,北逸轩在王府,养了个青楼女子!” 谣言的传播速度,是飞快的。 终日待在王府,研究各种药理的靖云蒻,对此事还一无所知,完全来不及将之,扼杀在摇篮中,靖玉瑾已然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此事。 她一直在发愁,没机会好好收拾靖云蒻。 未曾想,机会这就送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靖玉瑾耐不住好奇心,专挑了官员上朝的时日,独自来到宣王府,一眼望见,在别院打扫的灵沫,灵沫的长相,比之靖云蒻逊色,可要是放在一堆下人中,着实算得上扎眼。 莫非,传言当真是真的? 哪怕可信度没几分,凭借靖玉瑾,过于见不得靖云蒻好的心理,也会先入为主的,认定传言非虚,她趾高气扬的上前,俯视着她道:“你就是灵沫?那个被宣王殿下,养在王府的青楼女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直接将灵沫砸懵了。 靖玉瑾在意的,更不是她的回应,又上下仔细的将灵沫打量一遍,一丝妒意冒出了头,“生得一副狐媚子相,难怪能留在王府。” “你是什么人?” 后觉后觉的反应过来,灵沫自是受不了如此明晃晃的羞辱,尤其她曾待在青楼一事,王府上下,尚且没几人知情。 这女子又是从何得知? 灵沫生怕替靖云蒻惹来麻烦,忍着怒意,不服气的辩驳:“不管你是何人,我留在王府,是为了伺候姑娘的,报答姑娘的恩情,并无其它的意思,还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靖玉瑾仿佛听到了某种天大的笑话般,双臂环胸,眼角眉梢无一不是对她的鄙夷,“你一个青楼女子,身份低贱,你活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悦男子,在这装什么假清高?” “你!” 灵沫涨红了脸,她的确是清高,正因如此,她迟迟不肯接客,好不容易遇上个,她自认能托福真心的,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自认为,从未对不起谁。 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凭什么污蔑她! 灵沫气得眼睛都红了,嘴唇直发抖,“你……” “灵沫,你先让开。” 一道清亮的女音,毫无防备下,自她后方响起。 “姑娘。” 灵沫当即如同见到了救星,颤声喊出一句,快步转身,朝靖云蒻的身后躲去。 “别怕,”靖云蒻温柔安抚着,密睫轻抬,看向靖玉瑾,冷意全刻印在眼底,“靖玉瑾,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喜欢以下犯上?灵沫是我经过青楼时,见她身世可怜,无意中救下,她为了报答我的恩情,选择做我的贴身侍女,我亦是因着这个原因,将她留在王府,有什么问题?靖玉瑾,你自己心思肮脏,才会看见的东西也是脏的!” 靖云蒻话说的毫不客气,话里话外要表达的,全是对她见识浅薄的嘲讽。 一下子,轮到靖玉瑾气白了脸。 “靖云蒻,你说谁心思肮脏呢?”明着辩不过,靖玉瑾索性另辟蹊径,矛头再度对准灵沫,“还有她,她一个青楼女子,你就真这么放心,把她留在王府?保不齐,哪日你好不容易傍上的宣王殿下,被她抢走,你还被蒙在鼓里。” “灵沫没有!” 灵沫一听此话,再度变了脸色,仓皇跪倒在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供靖云蒻过目,“姑娘,灵沫对天发誓,绝没有这个心思,灵沫一心只想效忠姑娘,为姑娘鞍前马后,若存了异心,灵沫不得好死!” 靖云蒻本就没把靖玉瑾挑拨离间的言辞,放到心里去。 陡然听到灵沫,毫不犹豫发下的毒誓。 她心头一震的同时,愈发不待见起靖玉瑾,自她来到异世,林林总总,靖玉瑾在她手下吃了数次亏,没想到,还是学不乖。 靖云蒻耐心告罄,威胁的话语脱口而出:“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吗?靖玉瑾,你再有胆子,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马上令人,去割了你的舌头?” 靖云蒻满脸写着不耐,一再压低的语调,如同是从地狱深处传出。 极致幽冷,毫无一丝温度。 靖玉瑾脊背发麻,莫名的,有种靖云蒻当真会说到做到的错觉。 “靖云蒻,你……” “还不快滚!” 靖云蒻懒得看她胡搅蛮缠,反手将灵沫拉起,进屋关上了房门。 第76章 生是姑娘的人 靖云蒻虽未对灵沫疾言厉色,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责怪都没有,可她越是平静,越让灵沫感到不安,万一靖姑娘误会了…… “姑娘,”灵沫跪下来扯着她衣袖,声声含泪的哭诉道:“请你定要相信灵沫,别受了蒙蔽,灵沫方才所说,全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句假话,灵沫自幼在青楼长大,又经历过心爱之人的背叛,早已看破红尘,别说宣王心中,唯独姑娘一人,哪怕宣王,是个朝三暮四之人,灵沫也万万做不出这种事!” 其次,正因为看得出来,北逸轩对靖云蒻的在乎程度,远超于寻常夫妻。 灵沫为靖云蒻,感到高兴还来不及。 像靖姑娘这般容色倾城,心地善良之人,就该有一个男子,对她处处珍惜。 灵沫屈辱又害怕,她如今还没有靖云蒻的准许,正式留在她身边,生怕靖云蒻会一怒之下将她赶走,她又成了无依无靠之人,“姑娘,灵沫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魂,灵沫一生只想追随姑娘,又岂会对姑娘有半点不敬?”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靖云蒻着实没料到,灵沫远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执着固执,况且,连续数日的观察下来,她心下对灵沫的看法,早已不似前几日那般,带着偏见。 “也罢,”眼见着灵沫点头如捣蒜,靖云蒻随手从腰间掏出一只药瓶,递出一颗白色丸子给她,漫不经心道:“既然你如此真诚,连为我去死都愿意,你先将这个吃下,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是不是只要灵沫吃下,就是姑娘的人了?” 灵沫眸光一闪,将药丸拿捏在掌心,一瞬不瞬的看向她。 靖云蒻低笑了声,故意不挑明,“别高兴太早,说不定,是魂呢。” “即便真是如此,灵沫也死而无憾!” 灵沫口气坚定的说完,不曾有片刻迟疑,将药丸迅速吞入口中,嚼碎咽下,奈何预想当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倒舌尖被激起了一丝甜味,比起毒药一类的药丸,更像是什么吃的。 灵沫一下子愣住,眼眶再度泛了红,“姑娘?” “起来吧,”靖云蒻握住她的手,事已至此,她再没有理由,能够拒绝灵沫的一片赤诚,“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身旁的贴身侍女,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若有背叛,我绝不会姑息。” “多谢姑娘!” 灵沫感激涕零,又要向她跪下,门外适时的,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灵沫去开门。” 灵沫慌忙抹了抹眼泪,来到门边,将门拉开后,一见来人是北逸轩,料到他定是有话,要同靖云蒻说,识趣退下,一并带上房门。 “本王方才听府上的下人议论,靖玉瑾独自一人过来了,她同你说了什么?”北逸轩的确是要事,要同靖云蒻商谈,不待靖云蒻客套,径直在凳子上坐下,“若她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本王。” “开玩笑!王爷未免担心过了头,区区一个小喽啰罢了,我是她能欺负的?”靖云蒻不屑嗤笑,不过,经北逸轩这么一提,她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靖玉瑾气势汹汹的过来,说出的话,的确算得上牛头不对马嘴。 可她又是从何得知,灵沫的存在的? 并且,还知晓灵沫曾是青楼女子? 靖云蒻若有所思,细细回忆着,会不会是府上的哪个下人,没管住嘴,在外议论了什么,没等她想完,北逸轩特意过来找她,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先让她整个人愣住,瞬间失语。 “今日在朝堂上,本王观靖丞相咳嗽得厉害,所料无错,应当是旧疾复发。”北逸轩异常清楚,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简短一句,当即将靖云蒻的注意力转移走。 靖云蒻抿唇,回忆着靖修贤在执意要离开前的身体状态,在她的悉心调养下,靖修贤身子骨已然好得差不多,哪怕后续不再用药,亦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会在短短数日内,病情恶化。 稍微动动脑子,她也能猜到,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是我低估了霍春凤他们。” 靖云蒻咬牙挤出一句,美眸清晰迸发出恨意,原以为霍春凤定当会有所顾虑,即便要下手,也绝不可能这么快行动起来。 不曾想,霍春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肆意妄为。 北逸轩留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心知肚明,纵然嘴上再硬,靖云蒻在她所在乎的人面前,终究是个心软的,她不可能当真做到,对靖修贤不闻不问,只怕是恨不得,立刻前往相府。 看一看靖修贤,状况究竟如何。 北逸轩吐出一口气,在靖云蒻斟酌好措辞,向他请示前,主动提及:“你要不要回相府,去看望他?本王可与你一同过去。” “王爷要与我一同?” 靖云蒻微愕,难掩诧异的看他。 “难道不行?”北逸轩微蹙起眉心,对她惊讶的反应有些不快,顿了顿,复又联想到什么,他耳垂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清了清喉咙道:“自古以来,新嫁妇本该就有一场回门礼,纵然你与本王,仅是名义上的关系,该有的礼数总该周全,更何况,你如今是为了看望靖丞相,本王断然没有不跟去的道理。” 话虽如此,以北逸轩的身份,他不去旁人也没胆子非议半句。 其次,她与北逸轩,成为这名义上的夫妻,已有月余。 他这时候想起,陪她回门了,早干嘛去了? 北逸轩没错过她暗暗翻着白眼的小动作,万般无奈下,唯有实话实说:“本王不放心你一人,去了,就当是替你撑腰。” 霍春凤几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跟明目张胆的同靖云蒻叫嚣。 真让靖云蒻独自面对,谁知道,几人会做出什么? 靖云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都想好了,该找个什么借口来拒绝北逸轩,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哪还说的出拒绝的话。 别扭了一会儿,她转头收拾行李去了。 北逸轩好笑,也没逼她正面回应,只让下人去准备马车。 第77章 有那么好看 两人久未同行,难得一同出府,王府的下人,无一不是松了口气,乐见其成,至于被北逸轩,禁闭多日不敢开口说句话的弄墨,眼下再见到靖云蒻,如同老鼠见了猫般。 唯唯诺诺,别提有多安分。 见状,靖云蒻万分狐疑,她记得弄墨,不是向来不待见她。 怎的今日一看,突然安分了不少? 北逸轩收拾好上了马车,一抬眼,便见靖云蒻,直勾勾盯着弄墨的方向看,仿佛能在他脸上,瞧出一朵花似的,他当即不悦的沉下脸,幽深的眸子危险眯起,意味不明道:“有那么好看?” “什么?”靖云蒻没听明白,不过,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她心中的郁结尚未彻底解开,眼下看到北逸轩过来,难免再度拘谨起来,鼻子一哼,收回了视线,“王爷要与我一同回府,我当你是为了我好,但一会到了我爹面前,不该说的你别说。” “放心,本王不是嘴碎之人。” 北逸轩面色难堪的答应下来,他看靖云蒻如今,待谁都比对他感兴趣。 北逸轩思及至此,眸中的凌厉锋芒再度化为了道道利刃,直勾勾刺向弄墨。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死亡凝视,弄墨脊背僵直,缩了缩脖子,连忙将帘子拉上,再不赶紧拉上帘子,他唯恐会被北逸轩的眼神,凌迟而死。 更遑论,他一心一意的为了王爷考虑,为何到头来还全成了他的错? 弄墨在心下喊冤,只可惜,他顶多只能跟他自己喊喊。 当着北逸轩的面,他是如何也不敢再多嘴了。 马车一路前行,尚未行至相府,从一旁酒楼里响起的谈话声,率先钻进了几人耳中,毋庸置疑,与靖玉瑾专程到宣王府找茬时说出的那番话,大同小异,全是和北逸轩与灵沫有关的闲言碎语。 北逸轩本就不悦,闻声,俊容犹如冰封,难堪得彻彻底底。 灵沫和弄墨一道坐在马车外,听得最为清楚。 她当即吓白了脸,慌慌张张的拉开帘子,“王妃娘娘……” “先别着急。”靖云蒻同样算不上高兴,她原以为上午的那番话,是靖玉瑾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眼下看来,不出意外,满京都的人应当都知道了,王府有个青楼女子一事。 她呼吸沉重几分,看向北逸轩,“王爷,灵沫是我留下的,此事算得上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我定当会查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你去查,不怕被人认出?”北逸轩一把扣住了她手腕,赶在靖云蒻露面前,强行将人,重新按在了自己身边定坐。 北逸轩恼火归恼火,还不至于会将怒气,撒到靖云蒻身上,“你安安分分坐在这里,没本王的命令,哪都不准乱跑,此事交给弄墨去调查,务必将背后散播谣言的源头,给本王问出来。” “……是。” 早该料到的,王爷能命令的,唯独他一人。 弄墨一脸冷漠的,将马车靠边而停,按照北逸轩的吩咐去做,京都有幸见过他面的没几人,只当他特意打听是好奇,没多久,他便在众人的一字一句中,弄清了来龙去脉。 包括此事,是由墨厉宸的人,故意散播。 墨厉宸存了心的,想要跟北逸轩作对,自是不会遮遮掩掩。 弄墨回到马车上,一字不漏,将打探来的消息,尽数汇报给北逸轩,末了,义愤填膺怒斥道:“王爷,此事即是和摄政王有关,依属下看,我们也不必再对他客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你的权威,是时候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要不要属下找几个人,暗中埋伏……” “本王自有分寸。” 北逸轩觉察他话唠的毛病又犯了,冷厉打断,墨厉宸小人行径在先,他自是不会对他客气,但眼下,还不到报复的最佳时机。 北逸轩情绪缓和下来,冷静命令:“派几个暗卫出面,将这些散播谣言的人暗中处理了,本王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言论。” 他是缓和了,想不通的人,反倒成了靖云蒻。 “既然是墨厉宸刻意散播,那么墨厉宸,又是从哪里得知的?”靖云蒻对所谓名声,并不怎么在乎,左右她和北逸轩本来就是演戏,且不说他跟灵沫,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即便真有什么,她也不会有所不满。 唯一令她费解的,是墨厉宸,“王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连续数日未听到这个名字,她险些都要忘了此人的存在,熟料再出现,竟会牵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全是恶意针对,总不能说,墨厉宸一直在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靖云蒻能想到的,北逸轩自是能想到。 不知顺着联想起什么,诡异的缄默片刻,北逸轩干咳一声:“想不通先别想了,为丞相看病,才是至关重要的,此事,本王会着人调查清楚。” 不出意外,墨厉宸大抵,是被那日他的一番话刺激得不轻。 而这种话,显然不适合,被靖云蒻听到。 靖云蒻想到靖修贤,眉眼覆上了一抹优思,不再追问。 灵沫则是在心下,默默记住了摄政王三个字。 一切对靖姑娘不利之人,她都要记得牢牢的,防止靖姑娘受害。 后续的一半路程,还算是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相府中,靖玉瑾在靖云蒻手底下吃了哑巴亏,有气吐不出,别提有多憋闷了,一回到相府,当即抱着霍春凤,哭成了一个泪人。 声泪俱下的,控诉着靖云蒻的重重恶行。 霍春凤不用多说,理所当然的,跟她统一战线,翻来覆去的将靖云蒻从头至尾,谩骂了无数遍,一切恶毒的诅咒全往她身上丢。 猝不及防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靖玉瑾正在气头上,思绪被中断,来不及发飙。 “夫人,小姐,”来人正是霍春凤身边的心腹大丫鬟,接连喘着气,气息不稳的道:“奴婢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宣王府的马车,靖云蒻跟宣王来了,就快到咱们相府了!” “你说什么!” 霍春凤脸色猛的一变,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第78章 被吓毒 好端端的,靖云蒻为何会突然过来,还是带着北逸轩一起来的? 难不成…… “娘,他们该不会是得知了爹病情加重,跑来找咱们算账的?”靖玉瑾倒也不能说,完全是个蠢的,一瞬间联想起什么,率先惊呼出声。 “胡说八道什么!”霍春凤面色又是一变,留意到靖玉瑾眼中的惊惧神色,缓了缓,软下嗓音道:“你这孩子,你爹病情加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顶多是靖云蒻调配的那些方子,有效期太短,她有什么资格,跑来找我们算账?” “真是这样?” 靖玉瑾半信半疑,为何她总觉得,霍春凤隐瞒了她什么? 霍春凤当然不可能,告知她实情,上前几步,怜爱的抬手摸了摸她一头青丝,“娘看你啊,是被靖云蒻那个小贱蹄子给吓傻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此事交给娘来应付。” 哪怕霍春凤不提,靖玉瑾自己,亦是不准备跟过去凑热闹。 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再跟靖云蒻起了争执。 眼下在靖云蒻身旁,有宣王殿下能够替她撑腰,她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激怒了靖云蒻不要紧,万一惹得北逸轩不快。 最终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靖玉瑾顺从的答应下来,被丫鬟一路搀扶着,回了后院。 霍春凤眼底掠过一抹阴戾之色,听到府外有骏马的惊叫声响起,连忙整理了衣襟,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她一路赔着笑脸,“宣王殿下,云蒻,你们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姨娘一声?姨娘若是知道了,也不至于会招待不周。” “我爹可在府上?” 靖云蒻懒得看她演戏,一句话,问得开门见山。 霍春凤片刻心虚,飞速调整过来,嗔怪道:“如今刚是下了早朝,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相爷不在府上还能去哪?云蒻,你此番带着宣王过来,该不会是,又想将相爷接走?” “云蒻是相府嫡女,丞相府的千金,听霍夫人的意思,难不成她连回府,看望自己亲爹的资格都没有?”霍春凤此话一出,不待靖云蒻回应,早看出霍春凤是在故意模糊重点,妄图转移话题的北逸轩,先一步失了耐心。 句句带刺的话语,刺激得霍春凤顿时哑口无言。 “我不是……” “本王不管你什么意思,云蒻今日过来,是专程来看靖丞相的,谁有胆子敢阻拦,别怪本王不客气。”北逸轩冷言打断,话落,扣住靖云蒻的手腕,带着她径直往靖修贤居住的别院走去。 同行的,还包括灵沫与弄墨。 灵沫默不作声的,又将眼前人的模样,深深印刻在了脑海中。 看来相府的人,没一个,是待靖姑娘诚心的。 还好靖姑娘身边,有王爷肯护着她。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远在别院休养的靖修贤,早被动静惊醒,从床上翻身坐起,不料,靖云蒻与北逸轩的步伐太快,没等他下了床,穿戴整齐向两人行礼,房门已然被推开。 “爹。” 靖云蒻仓促的喊了一声,快一步上前扶住他,将人搀扶到床边落座,焦急不已,“爹,我听王爷说,你今早上朝时脸色不太对,还一直在咳嗽,可是病情又加重了?是不是霍……” “霍春凤”三个字脱口而出前,陡然意识到隔墙有耳的道理,她匆忙止住话题,纵然如她所料,真是和霍春凤有关,一时半会的拿不出确切证据。 她亦是不能,将霍春凤如何。 靖云蒻抿抿唇,“爹,你先别着急,容我先替你把脉。” 以靖云蒻的医术,即便不能一眼看出,靖修贤眼下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只凭号脉还是足以诊断的,方一触碰到靖修贤手腕,她便敏锐的发觉,他血液流通似是受到了阻挠,明显不畅。 靖云蒻掩着内心的惊诧,收了手,“爹,你近日饮食上,可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或者说,容易致敏的膳食?” “不曾。” 靖修贤才觉得身子骨好了几分,哪怕无需靖云蒻叮嘱,他也不敢乱吃。 靖云蒻闻言,眸光愈发幽冷。 既然没有,就只能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靖修贤膳食中下了毒。 靖云蒻美眸微转,打定了主意,“爹,虽你不愿意与我回王府,但留下你一个人,我始终不放心,恰好我无事可做,不如近日,我便留宿在相府中,顺便,为你调养身体。” “这怎么能行?”靖修贤一听变了脸,“你如今是宣王妃,怎可……” “王爷又不介意,对不对?” 靖云蒻没听他说完,只侧开了眸子,看向北逸轩。 眼下的局面,她辩解再多,还不如北逸轩一句话有用。 北逸轩沉默望着她,半晌,只得无奈松口:“靖丞相是你唯一在乎的亲人,你一片孝心,担心靖丞相,本王自不会反对。” 他同靖云蒻说此事,的确是打算,陪同靖云蒻过来看望。 未曾想,这女子…… 北逸轩暗自气结,沉了音色:“靖丞相,你先好好休息,不必多虑,云蒻不会让你有事,本王还有话要同云蒻交代。” 话已至此,靖修贤断然没有留下靖云蒻的道理。 “云蒻,你还不快出去。” 靖云蒻知晓他要问什么,果不其然,走出别院,北逸轩心头的困惑再也压抑不住,冷脸责问道:“靖云蒻,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带你过来,没让你在这住下,你打算留在相府,是不想回来了?” “王爷误会了。” 靖云蒻拧眉,却并未多想,留在相府,是她临时起意的,北逸轩动怒,在情理之中,她只有尽可能缓和着语调:“我爹的状况,或许比你我最初设想的,还要糟糕,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愿与我回王府,我若是不留下来,放心不下。”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留下来?” 北逸轩仍是不悦,他与靖云蒻关系破冰,同榻而眠才多久。 一转眼,人又不在了。 奈何,不爽归不爽,靖云蒻下定决心的事,十匹马拽不回来。 更不用说,还是与靖修贤的安危有关。 第79章 心里有鬼 北逸轩没指望凭三言两语,说服她改变主意,黑眸中涌动着的千思万绪,最终又归于平静,沉沉吐出一口气,“你执意要留在相府,本王并非不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本王须得留下几名侍从,暗中保护你,你可有意见?” 北逸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她不肯答应,还想留在相府,压根不可能。 但凡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靖修贤定会毫不迟疑的,将她打包,送回宣王府,保不齐连面都不乐意让她再见。 有求于人,靖云蒻唯有妥协,“王爷随意。” 北逸轩满足于她眼下难得的乖顺,心中的不快总算得已消散几分,临末,又担心她会在霍春凤几人手上吃亏,独自扛着不告诉他,“若霍春凤刁难你,你尽管借宣王府的名义,向她施压,你是本王的王妃,无需有任何顾虑。” 北逸轩一字一句,无一不是为着她考虑。 靖云蒻纵有铁打的心肠,总该被软化些许,她暂时放下了介怀,唇边扯出一抹温软的弧度,含笑道:“我明白,况且,王爷莫非还不知,我从不是能任由,旁人随便欺负的?” 少女言笑晏晏,如同三月的桃花含春,正在徐徐绽放。 北逸轩一时被撩动了心魂,匆忙下别开眸子。 他低咳一声,“明白便好。” 多说无益,何况,北逸轩着实不知道,该再同她说些什么好。 索性随意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宣王府。 一边授意弄墨,暗中安排人手,保护靖云蒻。 弄墨闻此,眼神颇为古怪的睇他一眼,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王爷,你确定你如今和靖姑娘,仅仅是合作对象的关系?” 下一刻,北逸轩俊美的面容,几不可见的僵硬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的拂着锦袖,不答反问:“不然呢?” 还不然呢? 早已看透一切的弄墨,暗自腹诽几句,赶在北逸轩被触怒前,识趣闭嘴。 莫名的,他总有一种北逸轩哪日,定当会自讨苦吃的错觉。 靖云蒻心下惦记着靖修贤的安危,待北逸轩前脚一离开相府,她转头便将人抛在了脑后,只一门心思翻看手中的医书,细细钻研靖修贤的体内,究竟是被下了什么毒。 其次,既然是毒,总该有弄到它的来路。 兴许她一路顺着追查下去,真能抓到霍春凤,确切的把柄。 在她四周,不止有北逸轩派去的人暗中保护,还有霍春凤的人时刻盯着。 “这靖云蒻,去看完相爷没多久,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不许任何人过去,夫人,你说她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会不会……” “一个小丫头,能厉害到哪去?” 霍春凤何尝不知,大丫鬟的顾虑,不以为意的将之打断,神色又带了几分凝重,“说起来,这贱蹄子确实不能再向以前一样,小看于她,尤其是她这手医术,你想办法找人查查,她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真如北逸轩所说,靖云蒻入王府,拢共还不到两个月的时日,她纵然天姿过人,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通到这般地步。 看来是她,从前太过于小看了靖云蒻。 埋头钻研的靖云蒻,对此一无所知,入夜时分,她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医书,去沐浴更衣,再回到偏院之际,忽听得一声异动响起。 “谁!” 靖云蒻美眸微厉,下意识惊呼出声。 一只略带薄茧的掌心,顺势捂住了她的嘴,迎着不甚明亮的光线,北逸轩那张足以令人过目不忘的妖孽俊容,清晰落入她眼中。 “别吵,是本王。” “北逸轩,你……” 靖云蒻当然认得出是他,只是,北逸轩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他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了吗? 北逸轩看出她眼里的不解,自是羞于坦然告知,他总不能跟她说,他是不适应,有她时时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想她了? 按照靖云蒻的个性,当真听到他这么说,八成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一巴掌。 北逸轩克制着往后退开一步,胡乱找着借口,“你别误会,本王是不放心你,另外,本王还有一事要叮嘱于你,你此番留下来,霍春凤那边,必定会时时留意着你,你要小心点。” “有什么可小心的?” 靖云蒻拧眉,完全不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她需要畏惧霍春凤,找人盯着她?就怕她不盯! 靖云蒻冷笑出声,讽刺道:“她越找人盯着我,越能证明她心里有鬼,同理,也就越容易露出马脚,该小心的应当是她才对。” 靖云蒻超乎寻常的淡定,侧面反映了,她早已将一切顾虑,全部安排妥当。 反倒显得,北逸轩过分担忧了些。 “王爷,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靖云蒻罕见的与他想到了一处去,忍着打趣的心思,挑着眉,“罢了,时辰不早了,王爷明日不是还要上早朝吗,还是尽早回府歇息。” “……”正常路数,不该是将他留下,一块歇息? 北逸轩最后一丝旖旎心思,被靖云蒻无形中,掐灭了个干干净净。 恰在此刻,一声惊呼陡然响起。 靖云蒻仅凭一耳听出,是属于灵沫的声音。 “不好!”靖云蒻当即沉了脸,语速飞快道:“灵沫有危险,我不能不管她,我得赶紧过去找她,王爷还是快些回去。” 北逸轩:“……” 前院中,灵沫的确是遇到了危险,受困于人。 非但如此,害她受困的,还是靖玉权。 “你放开我!”灵沫到底是一个弱女子,力量远远不及一个男子,哪怕她再如何挣扎,始终被靖玉权牢牢禁锢着,拽得她手腕生疼,灵沫被生生逼出了眼泪,死死咬住下唇,拼命缩着身子,“我说了,我不是相府的丫鬟。” “不是丫鬟是什么?”靖玉权一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恨不得占为己有,哪里听得进去灵沫的话,不正经的调笑着,“你穿着如此简陋,难不成还要告诉本公子,你是哪家的大小姐?” “你放开……” 灵沫一颗心寸寸下坠,感受着靖玉权的掌心,在她身上上下游移,近乎崩溃。 第80章 离我的人远点 末了,灵沫想到了靖云蒻。 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已然为靖云蒻,无形中招惹了不少麻烦。 若是再被这种人玷污…… 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灵沫猛的伸头往前撞去,不给靖玉权反应的时机,发狠的在靖玉权手臂上,用了咬了一口。 “啊!” 一声惨痛的嚎叫响起,靖玉权猛的吃痛,一把将灵沫推倒在地,抬脚就要往她身上踹去,“你个不要脸小贱人,小爷肯上你,是给你面子,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打小爷!” 靖玉权抬起腿,奈何,没来得及触碰到灵沫哪怕一根汗毛,一只石子飞了过来,在靖玉权防不胜防中,重重砸向了他脚裸。 “谁他妈的敢偷袭小爷!” 接二连三的受伤,靖玉权彻底炸毛,转身一看,靖云蒻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一般,披着满身狂风骤雨,朝他步步逼近。 “又是你,靖云蒻!”靖玉权双目猩红,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上她一口,口中骂骂咧咧的道:“你疯了是不是?连相府的一个小丫鬟,你都要多管闲事,你成心的要跟我作对?” “相府的小丫鬟?”靖云蒻冷笑,当真是被靖玉权的厚颜无耻,气得隔夜饭都险些吐出来,待靠近后,不由分说的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扇向了他的脸,“你给我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给我看清楚!灵沫是我身边的贴身侍女,几时成了相府的丫头,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动我的人!” 贴身侍女? 靖玉权顾不得喊疼,惊愕的转开眸子。 难怪呢,他说怎么从前,没发现相府,还有这般水灵的一个丫头。 可即便是靖云蒻的贴身侍女,又能如何? 一个低贱的侍女,能被他看上,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说不定将他伺候好了,他还能纳她为妾,旁人还求之不得呢,靖云蒻倒好,为了一个侍女对他动手,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靖玉权目露阴狠,死死瞪住她,“靖云蒻,别以为你有宣王殿下替你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上回的账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清算,正好借着今日的仇,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靖玉权着实是恼怒至极,跳起身,一巴掌就要作势扇向她的脸。 “小心!” 灵沫惊呼着,不管不顾的扑上去,要替靖云蒻拦下这一巴掌。 “你大可以试试,”反观靖云蒻,仿佛接下来要挨打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拦下灵沫的身形,慢悠悠的抬手,从腰间掏出了一只,靖玉权再眼熟不过的白色瓷瓶,低声哼笑着:“靖玉权,一段时间不理你,看来你是完全忘了上回的教训,就这么不长记性啊,看不见的滋味,真有那么好受?” 靖云蒻的话,无疑是恰恰好好的,戳中了靖玉权的软肋。 靖玉权看清她掌间的白色瓷瓶,瞬间白了脸。 “靖云蒻,你……” “我没耐心跟你耗,”靖云蒻直接打断他,眯起美眸冷声道:“靖玉权,你最好给我记住,离我的人远一点,再有下一次,被我看到你欺负我的人,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解药。” 话落,无视靖玉权被生生气歪的嘴脸,她拉过灵沫便走。 徒留靖玉权一人留在原地,强忍将两人剥皮抽筋的冲动,面色越来越阴沉,迟早他要让靖云蒻,好好尝尝激怒他的滋味! “我的好弟弟,你不会这就打算放弃了吧?”藏身在暗处,看了半天热闹的靖玉瑾,本以为能看到靖玉权得逞,她好顺势再借此,报上午的仇。 熟料,靖云蒻会从半路杀了出来。 不过,依着靖云蒻对这丫头的在乎程度,一旦靖玉权当真得逞,强占了灵沫的身子,还不得将靖云蒻气个半死? 靖玉瑾只需稍一设想,内心就一阵畅快。 “你来这干什么!”靖玉权被撂了面子,还挨了好几回打,别提有多憋屈,哪怕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是他亲姐姐,他仍旧不快。 靖玉权回忆起靖玉瑾,嘴一向是个没把门的,万一她在外胡言乱语…… 靖玉权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我警告你,靖玉瑾,你少将今天的事往外胡说!否则的话,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要我去告诉外人,你要上一个青楼女子,还被拒绝了,你有脸提,我还没脸提呢。”靖玉瑾嗤笑,没错过靖玉权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眼神里流露出的震惊情绪,毫无半句隐瞒的,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尽数告知于他。 靖玉权理清了思绪,神情愈发难堪,“你的意思是说,方才那女子,是靖云蒻从青楼捡来的?若她真是青楼女子,还有什么脸面假清高!” “所以我的好弟弟,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靖玉瑾冒出来的目的,正是为了煽风点火,一见靖玉权果真被她的三言两语激怒,得意至极,“左右无非是一个丫头罢了,别说你上了她,哪怕你将人活活打死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再赔给靖云蒻一个丫头,更何况,她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她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的?” 两人一母所生,对彼此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 靖玉瑾所言,每一句,都恰在了靖玉权疯狂叫嚣的点上。 没错! 在这世上,还没有他靖玉权,要不来的东西。 他如此畏手畏脚的,难不成,还能当真是怕了靖云蒻? 靖玉权满目阴翳的眼神里,翻涌着浓重墨色。 给他等着!他非要得到那丫头不可! 全然不知身后灵沫,又一次被靖玉权惦记上的靖云蒻,一路握住她的手,往偏院走去,好不容易稳住灵沫的情绪,她方才进入正题,无奈询问:“今日之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靖玉权……” 灵沫一提及这个名字,铺天盖地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整件事从头至尾解释起来,更是毫不费劲。 靖玉权从未见过她,又见她穿着朴素,理所应当将她当成了,相府新来的丫鬟。 若非惊呼声惊动了靖云蒻,有她及时出现,还不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第81章 半夜遭了贼 像靖姑娘这般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品行不端的弟弟?包括她今日见到的几人,除了当朝丞相,他们待靖姑娘的态度,皆是说不出的怪异。 灵沫稍稍平复了心情,“姑娘,灵沫无碍,顶多是有些受惊,还请姑娘放心,灵沫日后定会多加小心,避免跟这群人接触,免得再给姑娘添乱。” 添不添乱,倒是其次。 她唯一担忧的,是灵沫的性子,未免太好拿捏了一些。 想要留在她身边,灵沫就必须迅速成长起来。 靖云蒻若有所思,没表露太多的情绪在脸上,“今日之事,也算是有我的责任,没有事先提醒你,你先回去休息,待明日,再陪我到医馆,去抓几副药来,供我爹调养身体。” “灵沫明白。” 靖云蒻的要求,灵沫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主仆俩谈完了心思,各自安寝。 反观汀风院内,某位身形高大,容貌俊逸的王爷北逸轩,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早知如此,他就该干脆果断一些。 将靖云蒻强行带回,亦或者,是他留在相府。 哪怕会被靖云蒻,看出他别有用心,也总好过眼下的各种不自在。 北逸轩幽幽叹息着,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无一不透露出幽怨。 睡不着,他干脆翻身坐起。 夜半三更间披了一件外衣,独自来到后院,趁着月色温习功法。 闹出的动静不小,终是将深夜巡视的福伯,硬生生惊动。 还以为是王府,深更半夜的遭了贼。 熟料,挑起灯笼一看…… “王爷,怎么是你?”福伯深感惊诧,险些惊掉了下颌,好端端的,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后院练什么功,再转念一想,莫非是靖姑娘去了丞相府,没有靖云蒻陪在身侧,王爷睡不习惯? 作为过来人的福伯,早已看透了一切。 偏偏北逸轩嘴硬,不肯承认。 面上难得的,划过一抹尴尬神色,好在,北逸轩不露声色惯了,很快便隐藏下来,“今日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困惑,本王忧思过度,睡不着,索性跑来练上半刻,福伯无需挂念。” “是么?”福伯岂能轻信他的一面之词,毫不客气的拆穿:“依老奴看,王爷恐怕是过度思念靖姑娘,以至于夜不能寐?” 此话一出,瞬间便让北逸轩的那点小心思,尽数暴露出来。 北逸轩俊容陡然僵化,仍在嘴硬,“胡说!福伯你是看着本王自幼到大的,本王的性子,岂是会为了一个女子,夜不能眠的?” 若当真不是,眼下半夜跑来后院练功的这位,莫非是旁人? 福伯自知再如何争执,北逸轩都绝不可能,会承认他自己的心意。 福伯抚了抚下颌半寸长的胡须,笑道:“罢了,王爷说没有便是没有,反正靖姑娘心系靖丞相,一时半会儿的,不等靖丞相身体康健之后,恐怕回不来王府,待明日一早,老奴便派人到相府传话,让靖姑娘安心留在相府,不必着急回来。” “福伯!” 北逸轩岂能听不出,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当即恼羞成怒。 声音乍一听,都有了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福伯只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提灯从北逸轩眼前离开。 北逸轩不平静的内心,由此,彻底被搅乱了一池心湖。 哪怕嘴上再如何不肯承认,他仍旧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 他待靖云蒻,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相比较他的万般愁绪,靖云蒻一大早醒来,便开始调配药房。 灵沫则是被她安排去了,为靖修贤熬药。 哪怕不是霍春凤,相府的任何一个下人,她都不放心。 熬夜的差事,她只放心交由灵沫来做。 岂料,这也能让色心不改的靖玉权惦记上。 昨夜没看清,今早一看,这丫头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水灵。 真要让他等一个,最恰当的下手时机,他还不得活活憋死? “灵沫,”靖玉权搓了搓双手,越看他越是心痒得紧,不管不顾的上前,他操着一口自认清润如玉,实则油腻至极的口音,凑到了灵沫身后,“昨日的确是我无礼在先,我向你道歉,不如这样,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说不定你将我哄高兴了,我纳你为妾,不比你留在靖云蒻身边,伺候人强?” 灵沫专注于煎药,躲避不及中,硬是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退无可退,灵沫吓得脸色一白,“你放开我,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姑娘绝不会放过你!” “你一个丫鬟,她能把我怎么样?” 靖玉权嗤之以鼻,眼见着灵沫仍是不识抬举,丑恶的嘴脸完全暴露出来,“别天真了,靖云蒻昨日的那番话,顶多是在糊弄你,让你为她卖命罢了,灵沫,你离了她身边,陪我一次,从此只管跟着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你离我远点!” 灵沫忍无可忍,反手抓起手边的木锤,猛的往靖玉权方向砸去。 虽被靖玉权及时躲过,却一下子勾起了,他昨夜的屈辱记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是要看看,我今日在此强上了你,你还能如何!” “住手!” 不待靖玉权开始霸王硬上弓,低沉的嗓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分明,是属于北逸轩的音色。 “宣王殿下!” 灵沫转身一看,深知救星来了,慌忙止住眼泪,福了福身子。 靖玉权脑子里成日没点干净事,见状,眼珠子转了一圈,倏的冷笑一声,“难怪你几次三番的拒绝本公子,让我猜猜看,你这么想留在靖云蒻的身边伺候,该不会是想借机,接近宣王?” “靖玉权,你再敢胡言乱语半句,本王当场要了你的命!”北逸轩神情幽冷,他一大早前来,自是为了看望靖云蒻的。 眼下,靖云蒻没看到,还见到如此场景,可谓糟心至极。 “王爷?”一道清亮的女音,及时压下他内心的暴虐,靖云蒻上前,见到来人的确是他,再看看三人对峙的局面,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靖云蒻只恨不得能将靖玉权,千刀万剐,“你还有脸过来!” 第82章 可以负责 靖云蒻的出现,无疑是最能勾起靖玉权,对昨夜一事回忆的。 靖玉权神情骤然阴沉下来,又难堪又不甘,紧握成拳头的手垂放在身侧,眼睛死死瞪住她,“靖云蒻,你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三番两次的威胁我,你就不怕此事一旦传出去,惹人笑话?” “你大可以试试。” 靖云蒻冷笑,着实没算到,靖玉权的脸皮远远比她设想当中的,还要厚上那么几层,她重新掏出那只白色瓷瓶,漫不经心的把玩,“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睁着眼走出去。” “靖云蒻!” 靖玉权面目狰狞着怒吼一声,猛的冲上去,作势抢走她掌心的瓷瓶。 未待靖云蒻出手,笔直的长腿伸出,狠狠踹上了靖玉权小腹。 钻心的疼痛感,顷刻席卷至五脏六腑。 靖玉权一时痛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北逸轩,你……” “你可知对皇室不敬,是要被问罪的?”北逸轩身形挺拔健硕,略垂下眼皮看去,如同在俯视一只蝼蚁一般,他薄唇扯出讥诮的弧度,周身散着的凛冽寒意,铺天盖地的压向靖玉权。 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靖玉权瞬间清醒过来,生怕北逸轩一怒之下,当真说到做到,给他定下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再将他抓进大牢,心口重重一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溜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靖云蒻和灵沫…… 靖玉权捂住小腹位置,眼底冷芒闪烁。 给他等着!他迟早会有得手的机会! “王爷,一大清早的,你为何会出现在此?”靖云蒻倒并未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靖玉权身上,若非律法不允许,她随随便便一招,就能弄死靖玉权,根本不足为惧。 只是灵沫她…… 靖云蒻还没等到北逸轩回应,已然抬步,往灵沫的方向走去,双手扶住她,“你先起来,今日又是怎么一回事?靖玉权可有把你怎么样?” 北逸轩到了嘴边的话,狠狠噎了回去。 不是问的他,因何过来吗? “姑娘不必担心,”灵沫摇着头,小脸上的泪水早已风干,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姑娘与宣王殿下来得足够及时,靖公子虽想像昨夜一夜,对我行不轨事,但还没靠近我。” 是没靠近,下次呢? 靖玉权仿佛甩不掉的赖皮虫,又是在丞相府内,他毫无顾忌,谁知道下次再见到灵沫,他又会做出何种恶心人的事?在靖云蒻的印象当中,她的这位弟弟,绝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靖云蒻抿唇,眉眼间凝重尽敛,“灵沫,你先随我回房。” 主仆俩互相挽着手,亲如姐妹,将某位王爷遗忘得彻彻底底。 北逸轩:“……” 北逸轩脚下的步子再三顿了顿,憋着一口气,不死心的跟过去,终于到了后院,靖云蒻才似是终于发觉了他跟在后头,狐疑的偏过头去,“王爷还未离开,是有事找我?” 好一句他还未离开。 北逸轩暗自内伤,面上却不显分毫,反倒显得异常冷淡了些,“本王的确有事找你,昨夜身子不适,一夜难以入眠,你可否为本王看看,” 身子不适?那确实是大事。 靖云蒻若有所思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思绪蓦地打了个结,纵然是不适,宣王府中好几位太医大夫伺候着,还能不给他们主子看病? 这个北逸轩…… 靖云蒻突然有些不自在,佯装着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望向灵沫叮嘱,“灵沫,你先在外头候着,我同王爷有话要谈。” 灵沫怔仲,眼神瞟了瞟眼前这位,再瞟瞟那位。 末了,抿出一抹笑意,乖乖应下。 房门紧闭,靖云蒻摒弃脑海中纷乱复杂的思绪,掏出用棉巾缠绕的银针,在凳上坐下,“王爷无论哪里不舒服,皆可告诉我,我别的不敢自称擅长,银针却是无几人能及,保证一针病除。” 莫名的,北逸轩眼前闪过,墨厉宸被靖云蒻仅用一枚银针定住身形。 动弹不得的画面。 踌躇着,他终是在她对面落坐,“失眠。” “是么?”靖云蒻挑眉,眼里有狡黠掠过,像只小狐狸,“王爷失眠,是有心事?” 北逸轩喉间一哽,有种被她看穿心思,却故意不拆穿的错觉。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言。 靖云蒻头一回见到他这副模样,不可谓不新鲜,她大概能够猜出,北逸轩特意来找她,应当还是为了那日一事,失眠也是为她,可惜了,她心里的结,唯有她自己能解开。 其次,北逸轩不信她,试探她在先,她着实没办法轻易说出,不计较三字。 靖云蒻收起银针,眸光透亮的定定注视他,嗓音清澈如泉,“王爷,还记得当初我们选择合作时,说过什么吗?各为自己,我选中王爷,是有我自己的私心在,正如王爷也有,何故非要探究这个私心,究竟是什么?若是合作的愉快,彼此两全其美,不愉快,随时散了便是。” 她不是京都的女子,左右她对女子的婚约名声,并不在乎。 凭借这手医术,足够她行走江湖。 北逸轩看清她的豁达乐观,不由愈发自责,翻来覆去的将弄墨咒骂了无数遍,晦涩不明的看她,“总归是本王对不住你,那日的事,你当真过不去的话,本王可以对你负责。” 负责? 靖云蒻受了惊吓,苦笑着连连摆手,“王爷,你大可不必。” 她可没有过早的,与一个男子定下终身的心愿。 其次,她说这些,并没有责怪北逸轩的意思。 是不吐不快。 “王爷放心,你我二人的合作还是有效的,我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处处避着王爷,王爷对我有任何要求,尽管直说。”靖云蒻淡淡几句,做了最终总结,她转身去摆弄药方,留下北逸轩有口难言。 这是还没哄好的意思? 北逸轩有话说不出,僵着脸道:“如此,本王便先回去了。” 靖云蒻可有可无的应着。 留下北逸轩一人,绷紧了俊颜,拉开房门离去,又一步三回头的频频往回看。 第83章 好好治治脑子 房门外,灵沫留意到这一幕,起初还捉摸不透北逸轩和靖云蒻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待靖云蒻身影消失,她踏进房门,一眼瞥见俯身趴在几案上,摆弄药草的靖云蒻。 方才的困惑,有了解释。 灵沫一改被羞辱的坏心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你笑什么?” 靖云蒻听到动静,手下的动作顿住,莫名其妙。 灵沫慌忙收敛几分,不过,却并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她提了提唇角,上前低语道:“姑娘,你别误会,灵沫只是从未见过,像宣王与姑娘这般的夫妻,觉得甚为稀奇。” “是么?”靖云蒻狐疑的看她,难免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说来听听。” “姑娘,王爷对你的态度,可比一般的男子,待女子大有不同。”灵沫自幼在青楼长大,虽从未见过几对夫妻,可身在青楼,消息来源广,多多少少,她还是懂得一些的。 世间上有几个女子,不依附自己的夫家?不是卑躬屈膝,处处讨好? 轮到宣王殿下与靖姑娘倒好,像是完全反过来了。 灵沫稀奇又艳羡,由衷开口:“姑娘,灵沫看得出来,在宣王殿下心中,你的份量很重,要不然,宣王便不会待你这般纵容,凭姑娘的才情与相貌,更值得被人处处珍视。” 靖云蒻:“……” 若她此刻告诉灵沫,她跟北逸轩,根本就是合作关系,并无私人感情,所谓的纵容无非是刻意伪装,不知灵沫会不会崩溃? 靖云蒻无奈,只得岔开话题:“灵沫,还有一件事我要交代你,靖玉权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你近日,还是回宣王府比较安全。” 回了宣王府,借靖玉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手伸那么长。 灵沫一听,陡然变了脸色,她慌忙跪下身子,仓皇无措尽数表露在脸上,“姑娘,你可是嫌弃灵沫留在相府,给你添了麻烦?灵沫保证,日后定会小心着点,只待在姑娘身边。” “不是嫌你添了麻烦,是怕你受伤。” 靖云蒻最怕她哭哭啼啼,其次,她话放再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真将靖玉权如何,她亦不能,次次都及时出现。 万一哪日她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灵沫,我是为了你好。” “姑娘,灵沫不想。” 灵沫抽噎着,眼眶委屈的泛了红。 她明白靖姑娘的意思,可靖姑娘如此与众不同,她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的话,日后她还有何脸面,留在靖姑娘身边? 灵沫性子一旦倔起来,必定不是靖云蒻三言两语,能够说服的。 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灵沫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可怜不已的看她,“姑娘,你的意思灵沫明白,但灵沫若真连这点都承受不起,灵沫便不配留在姑娘的身边伺候,姑娘你是做大事的人,灵沫只想伴随姑娘身侧,除此之外,灵沫哪都不去。” “你……” 靖云蒻简直头痛至极,这个灵沫,怎么就固执成这样? 她又不是要赶走她。 灵沫不止固执,缠人的功力更是一流,声泪俱下着。 “姑娘,求你别让灵沫离开!” “罢了,”靖云蒻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小脸,当真说不出狠话,思索一番,她松了口:“你真这么想留下,我不逼迫你,我跟你事先说清楚,靖玉权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不能保证任何一次,都刚刚好的出现,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灵沫明白。” 灵沫感激涕零,不由分说的,又是几个响头磕下去。 靖云蒻拦不住她,将药煎好,悉心喂着靖修贤喝下,两人径直去了医馆抓药,剩下的时辰还多的是,她打量灵沫一眼,“说起来,你来王府数日,还未有一身像样的新衣,趁今日有空,我带你去选几匹布料,为你制作衣裳。” “姑娘此话当真?”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哪怕灵沫早已心如死灰,没了打扮的心思。 听到靖云蒻的话,仍是忍不住心下一动。 靖云蒻好笑,“骗你做什么?” 京都的裁缝铺子不在少数,最为出名的,定非珑锈坊莫属。 若她这时候提及,灵沫必不肯答应。 靖云蒻索性没告诉她,只一路带人往前走。 路过城中出了名的小吃铺,拐弯处,恰好与从酒楼离开的墨厉宸撞个正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墨厉宸负手而立着,跟在他后头的侍从适时凑到他耳边,道:“主子,这宣王妃身边的,就是属下同你提及的,青楼里那位女子。” “哦?” 墨厉宸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不就是,被北逸轩养在府上的那位? 靖云蒻不好奇二人在嘀咕什么,暗叹了一句冤家路窄。 一把扣住灵沫的手腕,越过他要离开。 “等等!”墨厉宸后退,顺势拦在她身前,“本王让你们走了吗?着什么急。” 靖云蒻冷不防的见到他,本就不爽,闻声讽刺笑了笑,张口便是嘲弄:“墨厉宸,好狗不挡道几个字,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写?” “你!” 墨厉宸铁青了一张脸,仿佛被她气得不轻,接连深喘了好几口气,“靖云蒻,你就只敢在我面前嘴硬,你离了我,嫁给北逸轩为妃,到头来,不是还要与一个青楼女子,共侍一夫,听说你近日,还被北逸轩赶回了丞相府,再过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弃妇,你有何脸面,在本王面前猖狂?” 靖云蒻美眸眯了眯,她不是见靖修贤病重,主动提及,留在相府照顾靖修贤,到了墨厉宸口中,反倒成了,她是被赶回相府的? 况且,墨厉宸不提及还好,一提及,她瞬间回忆起前几日,不愉快的记忆。 靖云蒻不再跟他客气,“墨厉宸,你身为京都的摄政王,位高权重,怎的连个街头的长舌妇都不如?” “你说什么!” 墨厉宸脸色陡然森冷下来,阴翳得可怕。 这贱人,竟敢将他与长舌妇相提并论! “王爷,你有空在这发怒,不如左转去医馆,好好治治你的脑子。”靖云蒻不以为意的撇嘴,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第84章 怕不是爱上了? 没什么大病,都说不出墨厉宸这般没脑子的话。 她作势离开,偏墨厉宸不依不饶,“靖云蒻,你给本王站住!” “怎么,”靖云蒻偏过头去,无畏的对上他恨不得吃人一般的目光,皮笑肉不笑的反问着:“王爷还有事找我?” 墨厉宸神情阴翳,似要与夜色交融,他拳头攥得啪啪作响,硬是从牙齿缝中,磋磨出了一字一句:“靖云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善意提醒,你执意不听,本王倒是要看看,一个卖身为生的青楼女子,你留在王府,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不劳烦摄政王操心了。” 靖云蒻愈发不耐,电光火石间,陡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眼前的局面,为何那么像爽文女主中,要吃回头草的渣男前任? 靖云蒻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斥着抵触情绪,她搓了搓手背,一阵恶寒,“且不说这本就是我自己的私事,其次,摄政王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突然发现了我的好,爱上了我?” 嘴上说着情情爱爱,实则,靖云蒻只差没明明白白的,将“厌恶”两字写在脸上。 仿佛被他爱上,是一件令人浑身发毛的恶心事。 墨厉宸一下子被挤怒,五官都因着愤怒,狰狞到了一处去,“靖云蒻,你少在这信口雌黄!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如你这般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本王哪怕是爱上一个乞丐,都不会爱上你这种女子!” “不会最好。” 靖云蒻挑眉,像是墨厉宸讥讽的不是她,眉目清冷的拽着灵沫离去。 留下墨厉宸站在原地,愤怒难当。 爱上靖云蒻? 他几次三番的过问与靖云蒻有关的事,无非是北逸轩与他关系甚差,靖云蒻又不偏不倚,改嫁给北逸轩的缘故,再加上过往种种,他恨不得离靖云蒻八丈远,又岂会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想法? 这个女子,她还真敢说! 另一边,回到宣王府不久,北逸轩转头便收到下人呈上的,来自北逸枫的信件,更准确一点,是北逸枫赠予靖云蒻的。 信上的内容,果不其然,又是为着品茶一事。 北逸轩联想起那日在御花园湖边,他二人相谈甚欢的一幕,无意识攥紧掌心,脸上情绪难辨的,将信纸捏出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褶皱。 靖云蒻……哪怕人不府上了,都能有各种方法,为他添堵。 北逸轩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意丢弃,“来人,前去转告三王爷,就说王妃……” 等等! 话音未落,北逸轩骤然一顿,既然北逸枫,能让靖云蒻刮目相看,仅凭几句话,让靖云蒻将他当成知己之交看待,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指不定北逸枫,能理解靖云蒻的心思。 北逸轩墨眸中情绪翻涌着,短短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不容置喙道:“不必告知三王爷了,立刻备上马车,本王亲自到宫中,去见三王爷一面。” “是。” 他吩咐,下人自是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在北逸轩收拾妥当,临出门之际,一辆马车及时停在他身前。 北逸轩身姿利落的坐上马车,闭目养神。 后方时时留意北逸轩一举一动的弄墨见状,不可谓是不唏嘘。 瞧瞧他们王爷,这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必说,肯定又是为了靖云蒻。 北逸轩还全然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然被弄墨看得透透的,小半个时辰的车程,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北逸轩拂起宽大的袖袍,径直前往北逸枫的寝宫,还未真正踏入殿内,一股药草的幽香,被一阵徐徐吹过的轻风,送至他鼻尖。 比那日的气息,还要更浓烈几分。 幸亏靖云蒻不在,否则,定是又要与北逸枫,好好畅谈一番…… 北逸轩幽幽想着,踩着悠悠的步伐,踏入殿内。 “可是五弟来了?”北逸枫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比寻常上,好上无数倍,这落地的沉重感,一听就不像是女子发出来的。 他又只邀请了,靖云蒻一人。 来者,既然不是靖云蒻,只会是北逸轩。 北逸枫扬起一抹笑容,倒并未觉得,心中有半点的失落,“五弟,靖姑娘可是有事耽搁,不方便来此?不过,你倒是也来得正好,本王听闻你近日,正为父皇交代下来的,成洲失火一事发愁,我这药草茶,正好能够帮你润润心肺。” 药茶自茶壶,兑入茶盏当中,空气流动间,香味愈发浓烈。 只可惜,北逸轩眼下,哪有品茶的心情? 匆匆抿了一口,北逸轩隔下茶盏,“云蒻确实不方便,只是,本王特意来此,并非为了这件事,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三哥。” “你我是兄弟,客套什么?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便是,本王定当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北逸枫大手一挥,相当豪爽。 北逸轩讪笑两声,又实在是难以启齿。 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他方才重新开口:“本王是想问,若不小心,惹一个女子生气了,做出了些无礼举动,该如何去哄?” 一个女子? 北逸枫福至心灵,“五弟,你可是要问如何哄靖姑娘?” 放眼整个京都城中,与北逸轩接触过的女子,本就不多,再加上,北逸轩是收了他的信,特意赶来,简直让北逸枫,不往靖云蒻身上联想,都不行。 “你啊你,看不出来,你这般性子,还有为一个女子所困的时候。”北逸枫说着,不由得失笑,他待靖云蒻的印象,的确是相当不错,要不然,不会特意写信邀她前来品茶。 但不错归不错,远不及他与北逸轩的兄弟情谊。 北逸枫当真是好奇得紧,这靖云蒻有何魔力,能让北逸轩如此上心。 北逸枫又摇了摇头,“怪不得父皇,近日每每提起你,就一阵捶胸顿足,他从前为你引见过那么多世家女子,你可倒好。” 北逸枫拆起台来,毫不留情。 北逸轩失语片刻,喉结上下滚动,苦笑一声:“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三哥,你还是尽快告诉本王,一个破解的法子。” 第85章 险些废了双腿 北逸轩的设想虽好,只奈何,他问北逸枫,终究还是问错了人。 北逸枫亦不曾同几个女子接触过,那日相谈甚欢时所了解到的,也仅仅是靖云蒻性格中的其中一面,让他如何回应? 北逸枫叹息着摇头,“五弟,这种事,你与其来问本王,倒不如问你自己。” 问他自己? 北逸轩墨眸轻眯,显然是没听明白。 “依本王之见,靖姑娘并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若她当真怪罪王爷,如今京都城中,恐怕早已是有关于你二人合离的风言风语,她能一字未吭,足以证明,她并未真正怪罪王爷。”北逸枫边品着茶,边认真分析,一席话落下音,北逸轩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心头某个堵塞的角落,豁然开朗。 先前,他为何未曾想到这一点? 北逸轩眼底似有火焰隐隐跳动,“三哥,你是说……” “只要五弟你的心意,足够算得上诚恳,相信要不了多久,靖姑娘定能够不计前嫌,在你日复一日的诚心中,原谅你。”北逸枫轻描淡写的话语,致使北逸轩胸口狂跳。 一个念头忽起。 北逸轩不再耽搁,匆匆与北逸枫告别,坐上马车往相府赶去。 三王爷说的没错。 眼下唯一的破解法子,是让靖云蒻,先看到他的诚心。 城中有名的小吃街,亦在去相府的必经之路上,离多远,北逸轩一眼便看到靖云蒻的身影,似是与墨厉宸起了某种争执。 未等他靠近,靖云蒻已然拽住灵沫大跨步离开,徒留墨厉宸怒急攻心后,毫不避讳命令身旁的侍从,暗中跟着靖云蒻。 北逸轩清晰听到,运用轻功从马车飞出去,一掌击中在受了墨厉宸命令,正准备照做的侍从身上,他一脚踹开侍从,眼神散漫又危险。 “墨厉宸,你口气不小。” 这声音! 墨厉宸瞥一眼躺在地上的心腹,抬眼一看来人果真是北逸轩,稍有缓和的面色再度阴沉下来,咬牙切齿的出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宣王殿下,怎么,你此番过来,是要为靖云蒻出气,还是要为你养在府上的,那个青楼女子出气?” 墨厉宸一番话,适时令北逸轩回忆起,那日在大街上,弄墨探听到的内容。 北逸轩心下顿时不爽起来,眼前只会胡言乱语的墨厉宸,当真与丞相府那位小公子,是一丘之貉,他不耐烦蹙起眉峰,“墨厉宸,本王与云蒻如胶似漆,恩爱异常,那女子仅仅是云蒻身边伺候的丫鬟,休要将你满脑子的肮脏思想,扣在本王头上。” 顿了顿,北逸轩冷笑着逼近一步,口气凌厉:“否则,本王不介意,让前段日子的流言蜚语,再重新上演一遍。” 因着墨厉宸数次,没事找事的缘故,北逸轩自然不会由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特意借他在朝中的势力,做了一番文章。 内容无非是墨厉宸与靖云蒻婚约作废后,日日留恋青楼,耽于女色的传闻。 墨厉宸私下里如何,旁人管不着。 再如何贪玩,左右一个女子罢了,不值一提。 可沉迷于青楼女子,无疑是在败坏门楣。 墨厉宸的双亲,先朝郡主与大将军得知此事,险些没将他双腿打废。 休养多日,墨厉宸才敢冒出头, 北逸轩所言,直指要害。 墨厉宸手背上青筋暴起,险些被打废的双腿,似乎又开始作痛,“难怪本王,查不到背后散播谣言之人是谁,原来是你做的!北逸轩,你别以为你是当今宣王殿下,我便不能将你如何!” “本王授意人散播的,难道不是事实?” 北逸轩眉目染着嘲讽神色,鄙夷一笑,反过来质问他,“反观摄政王,你几次三番的恶意诋毁本王,藐视皇威,如今还被本王抓了个正着,你就不怕此事传到皇上耳中,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你!” 墨厉宸无力辩驳,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许是因着北逸轩生母曾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却又不幸早逝,自幼被寄养在皇后膝下的缘故,至少在外人看来,皇上对北逸轩,是怀有愧疚之心的。 不然,不会对北逸轩的婚事如此上心。 此事一旦传入皇上耳中,又是他有错在先,想也不用想,最终吃亏的只会是他。 墨厉宸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嘴上辩不过,干脆放起了狠话。 “北逸轩,你给我等着!” 迟早有一日,他要让北逸轩,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两人间的仇恨,经历此事,再度加深了一层。 北逸轩倒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墨厉宸,不值得他处处提防,他更无心过多逗留在此,让百姓们看笑话,唯一让他心生遗憾的,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靖云蒻不知去了哪。 弄墨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上前一步,“王爷,说不定靖姑娘,是出府办事呢,她定是不想被人打扰的,要么我们还是,先回相府等待?” 弄墨难得的,说了一句正经话。 北逸轩侧眸看了看他,默认了。 宣王府的马车,一番颠簸,来到了相府。 同时段内,靖云蒻一路领着灵沫,在珑锈坊停下。 “这不是……” 灵沫眼瞳微缩,几番打量头顶上方的匾额,不敢相信,珑锈坊作为京都城最大的一家裁缝铺,她必然也是听说过的。 她没想过,靖云蒻口中所说的,为她制作新衣,竟然是要从这里挑选布料。 灵沫受宠若惊,感动之余,眼泪不受控制的又蓄满了眼眶,“姑娘,你用不着待灵沫这般好的,灵沫更受不起姑娘如此厚待,灵沫与王府下人穿的一样的,就足够了。”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靖云蒻万分无奈,递出一张手帕,塞进她掌心,“你是我的贴身侍女,理应与王府的其它下人,有所不同,至于其它的,我给你的,你便心安理得收着,除非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你。” “灵沫想的。” 灵沫唯恐她质疑自己的决心,再不敢推托,随靖云蒻进了珑锈坊。 第86章 就这么担心本王? 珑锈坊作为京都第一大裁缝铺,门面铺张,来来往往的,全是城中颇有身份地位之人,但尽管如此,靖云蒻拽着灵沫走进时,掌柜的仍是凭着上回诗茶会那日的经历,一眼将她认出。 掌柜的眼前一亮,连忙拨开人群凑近了。 “宣王……”话音未落,掌柜的收到靖云蒻的眼神暗示,自己也唯恐会打草惊蛇,忙不迭咽下后话,换了一种口气:“姑娘里边请,近日咱们珑锈坊,新购进一匹布料,全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不知姑娘来看料子,是为了做什么,要多少?” “今日不是为了我自己挑选的,”靖云蒻打断,顺势将灵沫推出去,“她是我的贴身侍女,你照着她的身形,为她挑选几身合适的。” 掌柜的视线,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灵沫身上。 上下打量一眼,爽快答应:“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置办。” “等等。” 靖云蒻倏然联想起什么,张口唤住了他。 府上的下人,本就因着灵沫是青楼女子,却成了她贴身侍女一事,对灵沫多有不满,趁着她不在,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压灵沫,她若是只给灵沫一人,买了这么好的布料制衣,难免又会遭来他们的嫉恨。 左右,是为王府的下人置办衣裳。 理所应当的,该用的是北逸轩的银子。 靖云蒻感受不到丝毫心疼的滋味,不带半分迟疑的命令道:“除了为她制衣的布料外,再另外给我挑上一批,稍次一些的布料。” 掌柜的断然没有跟银子过不去的道理,没追问其中缘由,只连连称是。 靖云蒻抛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 她压低声线,冷静开口:“待挑选好以后,除了为我侍女挑选的这匹,是送到相府外,其余的,全部送到宣王府上,明白了?” “明白,小的明白。” 掌柜的不敢怠慢,两眼放光的将银子揣回腰间,亲自挑选布料去了。 一旁,灵沫后知后觉,从感动中缓过神。 她双眼噙着泪,再度发誓:“姑娘,你待灵沫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灵沫保证,此生绝不会背弃姑娘,姑娘说什么,灵沫便做什么。” 选好布料,两人没再逗留,一路步行回了相府,再回到别院,靖云蒻一眼瞥见,几案上放置的温茶,明显是有人来过此。 妖孽般的俊颜,适时浮现在靖云蒻脑海中。 她偏过头去,“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回大小姐,是宣王殿下来过,”守门的侍从,意识到她问的是自己,连忙上前一步,“宣王来此,应当是为了大小姐,不过,仅留了小半个时辰,便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匆匆走了。” 寻常这个时辰,北逸轩恐怕还在处理公务。 靖云蒻抿唇,忽觉有些怅然若失,“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是。” 侍从颔首应着,临出门之际,顺便将桌上的茶盏一同收走。 才低着头,退出了别院。 别院再度归于安静,灵沫并非没留意到,靖云蒻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情,眼珠子转了圈,她忍住笑意上前一步,“姑娘,你嘴上看似与宣王殿下分得格外清楚,实际上,心里还是惦记宣王的,对不对?” 仿佛憋了许久的心事,被人一下子戳穿。 靖云蒻心头浮出一丝微妙的异样感,不置一词。 灵沫也不介意,到底是靖云蒻与北逸轩的事,她身为靖云蒻的贴身侍女,哪怕再如何想为靖云蒻分忧,能做的,仅是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灵沫见她没阻止,幽幽叹息声,“姑娘,灵沫虽自幼在风尘中长大,可所谓情情爱爱,还是曾亲眼看过不少次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姑娘能遇到像宣王殿下这般,诚心待你的男子,是姑娘的福气,切莫等错过了,才开始后悔。” 靖云蒻:“……” 话虽如此,她跟北逸轩间,压根不存在所谓的情情爱爱一说。 至于她自己…… 靖云蒻头疼,眸光深邃几分,“罢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北逸轩几次三番的向她示好,她断然没有,再端着的道理。 哪日得空了,她亲自挑个时间,同北逸轩把话说清楚。 翌日一早,靖云蒻为靖修贤煎好了药,换上一身劲装,牵了匹骏马,往宣王府赶去,宣王府的下人几人未曾见到她,冷不丁的见她回来了,还有些意外,紧跟着眼前一亮道:“王妃回来了?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王爷……” “且慢,”靖云蒻无奈,伸手将他拦下,“我特意回来一趟,是有事要同王爷商量,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是。” 下人听她这么一说,自是不敢有反对意见,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汀风院内,北逸轩沐浴完毕,刚换好一袭云白色长衫。 听到推门的动静,他蹙眉望过去,“何人……” 后半句话,在看到靖云蒻的那瞬,被他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北逸轩还当是自己思念靖云蒻太过,以至于出现了某种幻觉,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敢确认,出现在他面前的,确实是靖云蒻,“靖云蒻……你不在相府,怎的回来王府了?靖丞相的病好透了?” “还不曾,”靖云蒻尴尬,既怕被他一眼看出,她是为了他回来,转念一想,又似乎没什么好遮掩的,她落落大方的坐下,“王爷前日不是告诉我,失眠睡不着吗?我特意来看看,王爷的睡眠质量如何,可有改善的征兆。” 靖云蒻说的一本正经,北逸轩却是陡然怔愣。 他记得,前日他借着这个为由,去找靖云蒻时?她不是不相信吗,还饶有兴致的反过来打趣他,为何今日又突然…… 北逸轩心头冒出了一个猜测,铺天盖地的惊喜随之席卷了他整颗胸腔,他嘴角微勾,黑眸闪烁,“你就这么担心本王?” “王爷再多说一句,我便回去了。” 靖云蒻何尝看不出他的故意调侃,低哼了声,眉眼间满是清冷。 北逸轩生怕将她气跑了,赶紧转移话题。 第87章 实质关系 “回去做什么?你回来一次,这么快离开,府中的那些下人会怎么想?”北逸轩似乎是生怕她当真会说到做到,不忘拽住了她的手,一个眼神使过去,授意候在门外的下人,将房门关上。 悬着的一颗心,同时放松了几分。 靖云蒻看清他脸上的紧张,深感有趣的同时,又觉得甚为古怪。 这个北逸轩…… 靖云蒻眉峰一动,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扯出一抹笑容来,“王爷,你还记着吧,当初我们选择合作,是为了完成彼此的目的,不牵扯其它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北逸轩,除了对她的愧疚想要弥补以外。 似乎,还有着别的情绪。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她必须尽快的,将北逸轩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靖云蒻直视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清脆的嗓音尤为冷淡:“王爷,我从未想过要与哪个男子定下终身,等我寻回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我二人的合作结束,我便凭这手医术,治病救人,游历四方。” “是么?”北逸轩心口重重一跳,平复着有些混乱的心跳,眼神无不复杂的轻睇了她一眼,又换成了满不在乎的神情:“你这个说法新鲜,本王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般豁达的女子。” “王爷又见过几个女子呢?” 靖云蒻忍不住好笑,见北逸轩的反应,不像是她想的那样,或许是她顾虑太多了,她勾着唇,“这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定是还有许多像我一般,不被情爱所困的女子,王爷不必惊奇。” 北逸轩:“……” 二人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深究,靖云蒻想起来此的另一个目的,正了正神色,“我听相府的下人说,王爷昨日去了相府,只还未等我回去,便已经离开,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甚至不止如此,在来的路上,她还意外的从路过百姓的议论声中得知,昨日在她离开小吃铺不久,北逸轩的身影,紧随其后的赶到,不出所料,北逸轩昨日,定是见过了墨厉宸的。 那么,他是听了墨厉宸说了什么,临时决定去相府的? 靖云蒻心底的困惑遮不住,干脆一股脑的,全部抛了出来,“王爷昨日还见到了墨厉宸,他可有同王爷说过什么?” “他能同本王说什么?” 北逸轩回忆昨日与墨厉宸的对话,实在不适合,一一在靖云蒻耳边重复。 北逸轩干咳一声,轻描淡写的道:“本王见他似乎欺辱了你,气不过,上前与他理论了几句,谁知一转头你就不在了,你别多想,兴许本王去相府找你,同样是为了失眠一事呢?” “此话当真?” 靖云蒻那日不信,眼下,更不可能会信以为真。 不过,既然北逸轩不愿意同她细说,她揪着不放也没意思。 不等北逸轩再开口解释,她抬手,毫无征兆触碰到北逸轩手腕脉搏的位置。 温热的气息覆盖上来,北逸轩剩下的话,尽数噎回了嗓子眼。 他静静凝视着眼前人,止不住的惆怅叹息。 靖云蒻自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蹙了蹙眉头,良久过去,将手收回。 “我观王爷脉象紊乱,应当失眠有好一阵子了,不像是从前日开始的,不管什么事,王爷都该以自己的身体为主。” 北逸轩一噎,不禁苦笑。 他失眠,的确不是从前日开始的。 更准确一点,从那日对靖云蒻做出了无礼举动,靖云蒻故意慢怠他起,他就已经有些不适,只那时靖云蒻好歹还在府上,他没那么煎熬,经历过靖修贤一事,靖云蒻决定回到相府去,他的这种情绪,才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 一面是确实不适应,她不在府上。 另一面,则担心靖云蒻会从此留在相府,再也不肯回来。 归根究底,他二人的关系,只凭几句口头承诺,太勉强了点。 若是能有实质性的关系…… 北逸轩思及至此,心口似有烈火灼烧,一瞬不瞬的看她,“靖云蒻,本王那日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本王可以对你负责。” 他说话的口吻太过于郑重,靖云蒻恍神片刻,略有无奈道:“我也说过了,我无意于儿女私情,更不会因为……”只被看了一眼,就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付于一个男子手中。 靖云蒻还是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与他的对视,“总之王爷,此事我自有主意,我理解王爷的好意,但不必用在我身上。” “你就当真对本王,半点情意……”北逸轩犹不死心。 偏偏,一句话没说完。 靖云蒻料到他的后话,语速飞快阻断:“王爷,时辰不早了,你不是还要上早朝吗?我不打扰王爷,先回相府了。” 听出她话中的故意躲避,北逸轩唯有闭口不言。 既然靖云蒻无心。 再讨论下去,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只会再降至冰点。 北逸轩只得掐灭不该有的心思,面上恢复惯有的冷然睿智,“罢了,提起上朝,本王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仔细叮嘱你,再过半月,异族使者进城朝奉,皆时,京都城内必定鱼龙混杂,你若不能在半月内,医治好靖丞相的身体,务必要记得,千万小心提防。” 他虽然有心照顾靖云蒻,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旁人过分的关注猜忌,定是做不到,再如这几日般,成日在相府与宣王府两头跑,他毕竟是皇后冯秋月,名义上的儿子。 不出意外,他同样会忙得抽不开身。 留在靖云蒻身边的,仅有他的暗卫。 北逸轩稍一思索,终究是不放心她,“弄墨武功高强,你若半月后,真不能及时回来,本王将他调到你身边去,时时看护你,一旦你惹上麻烦,他也好及时汇报给本王。” “王爷就这么不放心?”靖云蒻好笑,心口又有止不住的暖流,注入心尖,她耸了耸肩膀道:“弄墨是你的贴身侍卫,人尽皆知,你真将他调派到我身边,才会更引起旁人的注意。” 第8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次,她又不是孩童,对任何事都好奇,明知异族使者必定是来者不善,她难道还能专挑那个日子,主动凑过去不成? 靖云蒻挺了挺脊背,坦然的露出一抹笑,“王爷不必挂念,我会多加小心。” “嗯,本王让弄墨送你回去。” 北逸轩拗不过她,一个口哨吹出去,房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弄墨还以为是临时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的赶来,推开房门,冷不丁听到北逸轩的命令,表情瞬间空白。 宣王府距离相府,拢共几条街的距离。 靖姑娘能遇到什么事? 弄墨生无可恋,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越来越低了,偏偏还不得不顺从应下,“王爷放心,属下定会将靖姑娘,平安护送到相府。” 北逸轩颔首,送两人出了门,仍在遥遥相望。 弄墨嘴脸狠狠一抽。 他看他们王爷,是彻底没救了! 灵沫一大清早的,就不见靖云蒻的身影,急得团团乱转,忽然看到弄墨护送靖云蒻回来,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什么。 所以靖姑娘,一大早的,是回了宣王府? 灵沫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上扬几分,她就知道在靖姑娘的内心深处,必定也是惦记着宣王殿下的,否则,昨夜又岂会心神不宁,更不会一大早的,就去了宣王府上。 “姑娘,灵沫没猜错,你是去找了王爷对不对,为了昨日一事?”待弄墨一走,灵沫立即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凑到了靖云蒻身旁。 靖云蒻容神一僵,斜斜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灵沫想说姑娘嘴硬,”灵沫深知她万不会将这种小事当真,自然不怕她的冷眼,出声调侃道:“姑娘分明是在乎宣王殿下的,却又不肯承认,在灵沫看来,你与宣王殿下,心中都有彼此,都为对方着想,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灵沫越说越起劲,恨不得当场为两人间的情意,创造出上百篇情诗。 靖云蒻听得满头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靖云蒻故作恼怒的冷下脸,咬牙切齿的威胁:“灵沫,倘若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马上,把你赶回你的茅草屋去?” 灵沫:“……” “不好了靖姑娘,”一声急促的喘息声响起,前来汇报的小丫鬟,显然是跑得很急,胸脯剧烈起伏,“相爷一早醒来,突然咳得更厉害了,还开始吐个不停,你赶紧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 靖云蒻内心犹如翻涌起惊涛骇浪一般,惊诧一阵高过一阵,顾不得再同灵沫说话打趣,提起裙摆,忙不迭去了靖修贤居住的院落。 灵沫一愣过后,匆忙追了上去。 房内的情景,的确如丫鬟汇报的那般,靖修贤咳嗽剧烈。 还吐个不停。 异味充斥了整间屋子。 靖云蒻却无心理会,上前耐心的替靖修贤把脉,脉象与前两天相比,并无任何变动,难道是,今早的早膳吃坏了东西? 亦或者,是她药用得不对? 靖云蒻不敢迟疑,吩咐着:“灵沫,你将我改好的药方给她,让她去煎药,再另外喊一个下人过来,准备上一桶温水。” 眼下这种情形,她不适合再近靖修贤的身。 替靖修贤清洗身子这种事,只适合交由丞相府的下人来做。 靖云蒻自己亦是没闲着,翻看医书,研究药草,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摆弄着,靖修贤的身体,不止有风寒留下来的咳疾,还包括霍春凤几人,先前在他每日用得膳食上,下的毒。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慎重,不曾想,还是忽略了一点。 万一靖修贤体内被下得这味毒,恰恰与这咳疾,互不想通呢? 靖云蒻为自己的失策感到烦躁,待灵沫回来,她到底是不放心相府的下人,头也不抬的命令:“灵沫,你去仔细看着那煎药的丫鬟,万万不能让哪个别有用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灵沫明白。” 灵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半句质疑,只管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岂料,前脚走出别院,来到后厨。 后脚,与刚被靖玉瑾冷嘲热讽,这么久他连一个青楼女子都拿不下的靖玉权,撞了个正着,靖玉权本就因着她的缘由,憋了一肚子火气,眼下冷不防的再见到她出现,笑容陡然阴沉下来。 “灵沫,一日不见,你可是让小爷想死了,怎么样了,那天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靖玉权嘴上这么问,脚下不忘朝着她步步逼近,眼睛色眯眯的眯起,全是不怀好意。 灵沫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周围又无任何,她能用来防身的东西,她又惊又惧,险些急出了眼泪,本能的往后退着。 “靖公子,请你自重……啊!” 一声仓皇的尖叫,脱口而出。 靖玉权压根没给她躲避的可能,扑上去,就开始箍住她的双手,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给脸不要脸!一个青楼戏子,你有什么脸面,跟小爷谈自重,小爷告诉你,小爷就不知道自重两个字怎么写!” “靖公子!” 灵沫一个弱女子,靖玉权又是习过武的,一旦靖玉权当真发起狠来,她哪里是靖玉权的对手,手腕被靖玉权死死禁锢着,她半分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的扭着自己的身子。 眼眶泛了红,灵沫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偌大的京都城内,漂亮的女子有那么多,靖公子,你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个丫鬟,你再不收手,等姑娘来了,她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姑娘?靖云蒻? 靖玉权手下动作一顿,紧跟着,眼神又更凶狠了三分。 要不是靖云蒻,几次三番的出现,坏他好事,他早上了灵沫。 断不会等到今日,被靖玉瑾嘲讽! “你还有脸提!”靖玉权怒不可遏,不由分说的狠狠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气急败坏的说着:“小爷今天还就告诉你,小爷要上的,就是她靖云蒻的丫鬟,谁让她几次三番的,跳出来坏小爷的事?小爷就是要让她尝尝,激怒小爷的滋味如何!” 第89章 要让相府绝后 靖玉权嘶吼着,捂住灵沫的嘴,生拖硬拽着将她拖去了手边的房中。 房内打扫的下人见状,被吓得不轻,“三公子,你这是……” “给本公子滚出去!” 一声尖叫到了半路,靖玉权不厌其烦的,一脚狠狠踹过去。 下人忙不迭爬起身,关上房门前,偷看了一眼被靖玉权禁锢的女子,没看错的话,那人不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吗? 从前他在霍春凤的洗脑下,对大小姐有些意见,处处不待见,经过最近一段时日的观察,意外的发现大小姐,并不如霍春凤口中的那般不堪。 只要不主动冒犯,简直温善到了极点。 眼下三公子,如此对待她的贴身侍女,要是被大小姐得知…… 不行!他必须得赶紧告知大小姐一声! 下人双腿迈得飞快,一路狂奔冲进靖云蒻别院,连门都顾不得抬手去敲,急促开口:“不好了大小姐!小的刚才亲眼看到,三公子将你的贴身侍女灵沫,拖去了厢房中,恐怕大小姐,再不赶紧过去制止三公子,灵沫她清白不保啊!” “什么!” 靖云蒻猛的跳起身,脸色重重一变。 又是靖玉权。 她临出门前,抓起腰间的银针,涂了一把药粉在上面,眼中的阴狠之色一掠而过,靖玉权,不是不给你机会,这可是你逼本姑娘的。 房门“嘭”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房内,灵沫剧烈挣扎着,仍是逃不过外衫被尽数撕碎的命运,只剩下一件能够勉强避体的肚兜,摇摇欲坠着挂在她胸前。 “靖公子……” 灵沫险些没哭晕过去,靖云蒻见此情形,顿觉哪怕是将靖玉权千刀万剐,仍不足以平息她的心头之愤,她冲上前几步,一把恶狠狠的,将靖玉权整个人用力摔倒在地面上。 手中银针飞出,直中靖玉权的关键部位。 “啊!” 惨叫声自靖玉权口中发出,几乎要掀破整栋房顶。 靖云蒻厌恶的瞥了一眼,注意力尽数落回到灵沫的身上,她抽出床上的被褥,心疼不已的将人护住,“抱歉灵沫,是我来迟一步,竟然真叫这恶心人的人渣,有机会再对你下手。” “不怪姑娘,要怪就怪灵沫太没用了些。” 灵沫正是自责愧疚,哪里听得了她说出这种话。 主仆俩正心心相惜着,门外,被靖玉权的惨叫声吸引来的霍春凤与靖修贤,快步跑了过来,一个温水澡泡下来,靖修贤虽精神气仍旧不足,脸色却已经恢复了不少。 冲进房内,他见到这场面,可谓万分惊诧,“你们这是……” “爹,娘,你们要为玉权做主!”靖玉权捂住关键部位,嚎啕大哭着扑上前,一把拽住两人的衣摆,口中不忘恶人先告状:“靖云蒻这个贱人,她不知在银针上抹了什么,扎的儿子的命根子,疼痛难忍,只怕是已经废了啊!” 没有哪个男子,能够忍受自己的命根子,被这么折腾。 靖玉权怒火中烧,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收敛对靖云蒻的恨意。 靖修贤深深蹙眉,尚且来不及开口。 “你说什么?” 霍春凤脸色一变,她还指望着等靖修贤一走,靖玉权好顺势继承这丞相之位,要是靖玉权真被这一针扎出了问题,那还得了? 霍春凤恨极,不管不顾的控诉起来:“云蒻,你先前再怎么胡闹,我都一忍再忍,可玉权是我们相府唯一的独子,以后相府,还指望着他来开枝散叶,延续相府的香火,你这么做,简直是要让相府绝后,是要我跟你爹的命啊!” 依照霍春凤看不惯她的程度,自然是如何夸大如何去说。 靖修贤闻此,注意力亦跟着,从靖玉权的身上,挪到了靖云蒻的身上,“云蒻,你霍姨娘和玉权说的可是真的,你真伤了玉权的命根子?” “那还能有假?”靖玉权简直要被活活气死,他都被靖云蒻害成这副模样了,他爹难不成,还要向着靖云蒻一头? 靖玉权疼痛得整张脸都跟着扭曲,“爹,娘说的没错,我看她分明,就是想断了你的后!她用心歹毒至此,已然不止是在针对我跟娘,爹,你这次一定不能再轻饶了她!” 我歹毒?”靖云蒻嗤之以鼻,美眸看向他的目光当中,要多嘲弄有多嘲弄,“要不是你肆意妄为,欺辱我的贴身侍女在先,我又怎会用银针扎你?况且,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既然这么畏惧,我几次三番的提醒你,你为何不放在心上?” 灵沫就在一旁,浑身发抖的用被褥包裹住整个纤薄的身子。 地上还散落了一地,被靖玉权撕扯碎的外衫。 仅凭这些,靖云蒻的话,显然要比靖玉权说的,有可信度的多。 除此之外…… 靖云蒻密睫轻抬,不咸不淡的开口:“爹,我明白靖玉权,是相府唯一的独子,所以不敢太胡来,所作所为,只是想让他记住这次教训,日后不敢再犯,至于银针上抹的药粉,虽然痛感强烈,却也无非,是让他疼上几天罢了。” 顿了顿,靖云蒻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不过有一句话,我要事先提醒爹,你若真有心,想日后将相位传于靖玉权,可得好好考量,只怕是靖玉权的性子,接手相位,只会为非作歹。” 凭靖玉权现在的德性,能有什么大作为? 靖修贤几句话听下来,同样对靖玉权失望透顶,狠狠闭了闭眼,猝然抓起桌上放置的瓷盏,用力冲着靖玉权的方向砸去。 “你自己有错在先,还有脸面在这给我哭闹,你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像是我靖修贤的儿子?还不快给我站起来!” 随着怒吼声,瓷盏爆裂开来,碎片迸溅了一地。 靖玉权躲闪不及下,被一块碎瓷片将皮肤割开一个小口子,冒出了鲜红血珠来。 一旁的霍春凤见状,立时惊叫一声,声泪俱下的将靖玉权护住,“相爷,你这是在干什么?玉权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出了这种事,你不好好安慰他也便罢了,怎的还这般吓唬他!” 第90章 令人作呕的人 “何况,云蒻她一向惯会撒谎,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霍春凤阴狠的挤出一字一顿,哭声更加悲凄几分,“相爷,我们母子俩能依靠的,可只有相爷你一人了,你要是当真狠心,不管我们,我们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靖云蒻:“……” 饶是靖云蒻,也远远低估霍春凤的厚脸皮程度,她自己还憋了一肚子火气,更懒得看她演戏,握住灵沫的手离开。 只在踏出房门前,叮嘱靖修贤:“爹,你身子刚恢复一点,不宜在外面逗留太久,我已令人为你熬了补身的药,你尽快来喝。” 不再多言,靖云蒻径直走人。 徒留霍春凤气歪了一张脸,“相爷,你好好看看云蒻,她这是什么德行,是她伤了玉权,她非但没有半点悔意,还颐指气使的,你再不将她好好管教,她下次要的就是我和玉权的命!” “闭嘴!”靖修贤忍无可忍的怒斥,只觉得颜面无光,老脸都被这么一个儿子给丢尽,“要不是你管教无方,让他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云蒻又岂会一怒之下扎了他?即使是云蒻说了慌,他这伤好不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相爷?” 万万没想到,靖修贤竟能脱口而出,说的出这种话来。 霍春凤瞪圆了眸子,下一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开始撒泼起来,“玉权,我们母子俩这是没法活了啊,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都敢在我们面前嚣张,甚至连你爹都不向着我们,这跟干脆要了我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没了相府夫人的威仪,霍春凤撒泼打滚着,与泼妇并无两样。 靖修贤瞬间黑了一张脸,眼不见心不烦,大跨步的拂袖离开。 直至他身影消失,靖玉权才感到一股后知后觉的畏惧,猛然席卷了他胸腔。 捂住某个尴尬位置,靖玉权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扭曲着脸忐忑道:“娘,你说爹他该不会是真的,不管我们了吧?都怪靖云蒻,要不是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手医术,日日与爹相处,为他治病,处处卖乖讨好,爹又怎么可能会向着她说话?” 提及靖云蒻的医术…… 霍春凤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她令人去探查靖云蒻的医术,是从哪学来的,原以为或多或少,应当能查出来一些。 熟料,却一无所获。 难不成她的这手医术,还真能是进了宣王府以后学的? “娘……” 靖玉权得不到回应,心底的不安更浓。 霍春凤终于肯收回思绪,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又不免感到憋屈,相府那么多丫鬟,哪个不是如花似玉的,非要去动靖云蒻的人,落人话柄不说,还给她惹麻烦。 “你说说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省上那么一点心?”霍春凤又急又气,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但凡靖玉权,能够再稍微争点气,早将靖修贤,从丞相之位上挤下来。 她也不至于,会过得如此辛酸。 隐忍多年,到头来,还是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 霍春凤愤怒的同时,到底还是心底,心疼自己的亲骨肉的,生怕靖玉权真有个好歹,连忙差下人去喊了大夫过来,前来为靖玉权诊治。 另一边,靖云蒻一路拉着灵沫回房,点染了桌上烛火,亲自为她检查身体,除了外衫被撕碎外,灵沫的身上,还有隐约可见的几道抓痕,下手极重,一看就知是靖玉权所为。 “令人作呕的人渣!”靖云蒻气不打一处来,恼火得不行,“早知如此,我从一开始,就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尝尝!” “姑娘……” 灵沫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拽住她衣袖,欲言又止的看向她道:“灵沫没事,左右从前在鸣凤楼,被人这样的次数也不少了,灵沫不放心的,其实是姑娘,他们终归是姑娘的家人,姑娘今日却为了我,跟他们大闹起来,他们定是会嫉恨姑娘。” 哪怕关系再如何不好,始终有着那么一层,血脉相连的关系在。 为了她闹掰,着实太不值当。 灵沫双手放于身前,不由分说的跪倒在地,“灵沫感激万分姑娘的真心相待,但若是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还请姑娘能够,多多为了你自己考虑,切莫要为了灵沫……” “什么叫为我自己考虑?”靖云蒻听不下去她说的话,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冷声低斥:“你从前是家中出了变故,被逼无奈,才到了鸣凤楼,今时今日,你当了我的贴身侍女,誓死追随,我就绝不允许,你再有任何的闪失。” 说起来,也算她低估了靖玉权。 要是从一开始,就狠下心来,也不至于让灵沫今日如此狼狈。 靖云蒻眸光微闪,蓦地联想到了什么,“灵沫,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见到了何人,不准再动不动的下跪,除此以外……” 她想起今早,北逸轩的举动,吹了个口哨。 如她所料,下一刻,一行暗卫不知从哪里冒出,齐齐跪在了院中。 靖云蒻摆摆手,平静开腔:“你们先起来,从今天开始,听我的命令,留在灵沫身边保护,她若再有片刻的闪失,我定让你们好看。” “姑娘……”灵沫惊诧不已,不等她说完,暗卫先犯了难。 他们是受了王爷命令,前来保护王妃的,怎可再去保护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的安危,哪里抵得上他们王妃尊贵? 靖云蒻猜出他们的顾虑,不容拒绝的说道:“若是王爷责问起来,自有我来去说,你们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便是。” “姑娘,万万不可!” 灵沫同样觉得甚为荒唐,暗卫是宣王殿下,安排来保护靖姑娘的。 怎可,再被派来保护她? 丞相府,当初是她执意要留下的,她有何脸面,让靖云蒻宁愿舍弃她自己? 灵沫鼻尖泛了酸,“姑娘……” 哽咽的话语尚未落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袭来。 靖云蒻一个眼神扫过,一行暗卫,立马知趣的重新藏起。 第91章 吓破胆 “靖云蒻,你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被刻意拔高的嚣张女音,不是出自旁人之口,正是从靖玉瑾口中发出。 在她身侧,还另外跟着几名贴身侍女。 靖玉瑾盛气凌人的踏入院中,一脸盛怒道:“靖云蒻,你还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背后有宣王府肯替你撑腰,你竟敢肆意妄为到这种程度,要是玉权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姐弟二人的关系,不算好,更不算坏。 可无论如何,总比跟靖云蒻一个外人相比,要强上许多。 靖玉瑾心下嫉恨靖云蒻已久,难得有个收拾靖云蒻的机会,被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哪怕受伤的人并非是靖玉权。 仅是相府一个下人,也足够她借题发挥。 压根不给靖云蒻开口的机会,靖玉瑾鄙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瞥了瞥灵沫,“为了一个青楼出来的下贱女子,你这般欺辱玉权,他终究和你有那么一层血脉关系在,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你就不怕传出去,再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靖玉权先将丞相府的颜面,弃之不顾,我为何要怕?” 靖云蒻只凭她三言两语,足以判断靖玉瑾今日,定是一样没带脑子过来,轻眯起的美眸,散着道道凌厉的寒光,她不耐开口:“靖玉瑾,你若是特意,为靖玉权打抱不平,我不介意连你一块收拾。” “靖云蒻,你少在我面前嚣张!” 如今靖云蒻身在相府,她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 靖玉瑾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嗅着那一丝血腥气息,她平复着呼吸,直勾勾盯住她,“靖云蒻,你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你孤立无援的,还有脸面跟我叫嚣,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派人将你抓起来活活打死,来个死无对证?” 好一个死无对证。 靖云蒻眸光寒凉三分,不屑同她做无畏纠缠,拽着灵沫要回房。 “靖云蒻!” 靖玉瑾一见她,当真嚣张到这般地步,自是一万个气不过。 左右北逸轩,不在丞相府。 即便她当真,将靖云蒻打出个好歹,北逸轩没有证据,能奈她何? 想着,靖玉瑾心头的畏惧消散不少。 下颌轻抬,她一记冷眼掠过,“你们几人,给我上去将靖云蒻的衣服扒了!我倒要看看,她这张嘴究竟有多硬。” “二小姐……” 侍女面面相觑,回忆起靖云蒻,一根银针下去,扎坏了靖玉权命根子一事,不可谓是不害怕,待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尚且不手软。 万一她们冲过去了…… “还不快去!” 靖玉瑾可不管她们有没有顾虑,她只想好好收拾靖云蒻! 要不是靖云蒻,死皮赖脸的活了下来,还当众戳穿了她与墨厉宸的种种丑事,害她成了郡主的眼中钉,她早已嫁给了墨厉宸为妃,哪怕墨厉宸的身份,不如后来的北逸轩强硬。 至少,她不至于如此狼狈。 她会沦落至此,全是靖云蒻一手害得。 靖玉瑾丝毫,没当初抢了她未婚夫婿的羞耻,满心全是对她的憎恶,“靖云蒻,今日,我定要让你一一偿还!” 侍女被她阴冷的话语,吓得浑身一哆嗦,齐齐上前朝靖云蒻冲去。 “姑娘,小心!” 灵沫惊呼着,偏只来得及迈向前半步。 几枚银针从靖云蒻掌间迅速飞出,接连扎在几名侍女胸前,连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已然被定住了身形。 个个张牙舞爪的。 靖云蒻出手太快,以至于靖玉瑾压根没看到她这一动作,眼见几名侍女停在半路不动,只差没气炸,“你们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将这贱蹄子抓起来,狠狠收拾她!” “靖玉瑾,我奉劝你最好省点力气,”靖云蒻悠闲的抱住双臂,眼底尽是嘲弄,“她们中了我的银针,没有至少一个时辰醒不过来,你若不想,跟她们尝尝同样的滋味,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听出她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意味,靖玉瑾一惊,连忙上前几步,侍女哪是故意忤逆她的意见,分明是不知被靖云蒻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定住不动了。 这可是她的贴身侍女! 靖云蒻好大的胆子! “靖云蒻,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你信不信我今日在这打死你!”靖玉瑾俨然并未意识到问题严重所在,毫无征兆扬起手,神情扭曲的冲向靖云蒻。 靖云蒻嗤了一声,干脆不再跟她客气,掌心最后一枚银针飞出,不偏不倚擦过靖玉瑾腕间的皮肉,鲜红的血珠顷刻外涌。 靖玉瑾吃痛,垂眸一看,五官别提有多狰狞,“靖云蒻!” “靖玉瑾,我最后提醒一遍,滚出我的视线。” 靖云蒻可没功夫跟她耗,耐心尽失的低斥一句,瞬时将靖玉瑾吓破了胆。 今时不同往日。 谁知道这贱蹄子,究竟还藏着多少恶毒手段? 靖玉瑾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又到底是不甘心,陡然加重了语调:“靖云蒻,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迟早有天,我要扒了你的皮解恨!” “慢走不送。” 靖云蒻挑着眉梢,不以为意。 漫不经心的一句,气得靖玉瑾如花似玉的脸蛋,又是狠狠一抽,愤愤然的甩袖离去。 给她等着。 她不信靖云蒻,能永远这般得意。 靖云蒻同时上前,给几名侍女解了穴位。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见主子跑了,赶紧连滚带爬的溜了。 “姑娘,”灵沫战战兢兢凑近了,又惊又惧,“原来那人,就是相府的二小姐,灵沫在鸣凤楼时,有一女子曾在她身边伺候,故而听过她不少传言,她待身边的侍女,动不动非打即骂,万一她当真……” “灵沫,你当我是吃素的?” 靖云蒻不乐意听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区区一个靖玉瑾,连被她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灵沫闻声怔了怔,回忆起靖云蒻一手,变幻莫测的飞针术,似是下定了某种重大决心,膝盖发软,重重往地上跪去。 “姑娘,灵沫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务必答应!” 第92章 做贼似的 “有话直说,好端端的,你又跪什么跪?” 靖云蒻着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整懵了,稍欠下身子,想要将灵沫扶起,偏被灵沫先一步扣住双手,语带哽咽的说道:“姑娘,灵沫想学习这飞针术,还请姑娘教灵沫,不止为了灵沫自己,灵沫更想像,姑娘数次站出来维护灵沫一般,护着姑娘。” 自她跟在靖云蒻身边后,不曾为她付出什么。 反倒在到了相府的这几日间,给她惹不少麻烦,纵然靖云蒻满不在乎,丝毫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还对她多有照拂,灵沫仍是愧疚的。 倘若她能有护住自己的本事,便不会在靖玉权几次三番。 意欲羞辱她时,毫无反抗能力。 只凭一片忠心,远远不够。 灵沫堪堪止住了抽噎声,重重往地下,磕了一个响头,“恳请姑娘答应灵沫的要求,灵沫也想为姑娘做些什么。” 再仰起小脸时,她额上被蹭破了皮的痕迹,格外明显。 靖云蒻心口一抽,半是心疼半是好笑,“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就是飞针术,你愿意学我很高兴,我又没说不教你。” “姑娘当真愿意教我?” 灵沫喜不自胜,握住她掌心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几分。 “千真万确,”靖云蒻颔首,拍了拍她手背,将人扶起,“这飞针术看似简单,实则还需掌握一定技巧,你自幼练起来不难,若现在开始……” “灵沫不怕吃苦,只要对姑娘有益,灵沫无论什么都愿意尝试。”灵沫听出她言外之意,生怕靖云蒻改变主意,急急表决忠心。 靖云蒻失笑,算是败给了她。 连同安排暗卫,护着灵沫的念头,同样被她劝着打消了。 自然,想练好飞针术,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靖云蒻还得照顾靖修贤的身体,先教了她一些基础,由着她自己慢慢琢磨。 前厅内,黑着脸离去的靖修贤,服下靖云蒻煎好的药,心内不由感到一阵慰藉,近日来,靖玉权所做的种种,着实令他感到寒心。 倒是靖云蒻…… 若她当初所言非虚,当真是他这个当爹的,太过偏心。 对不起云蒻。 蓦地,靖修贤联想起什么,说起来,他这个病生得委实太过古怪,又偏是他回了相府没几日,开始发作起来的。 难不成真是……霍春凤所为? “管家!”靖修贤连同呼吸都粗重了,低喝了一声,他将管家喊到身侧,久未回相府,唯一一个他尚且算信得过的,只剩下相府的管家。 靖修贤低声命令着:“你给我找几人,好好盯着夫人每日在做什么,若她有异动,务必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明白了吗?” “明白。” 管家虽不明其意,仍是果断答应下来。 靖修贤轻吁一口气,复又蹙紧眉峰,心头愈发沉重。 真是和霍春凤有关,未免太令他感到寒心。 后院内,靖云蒻全然不知,因着今日这场闹剧,阴差阳错致使靖修贤,终于开始对霍春凤起疑,与灵沫理论完学飞针的基本要领,她只觉精疲力竭,困到整个人只想打哈欠。 关上房门,授意不准人过来打扰。 她索性放松四肢,放任自己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半梦半醒中,有人翻窗而入。 靖云蒻耳朵轻轻一动,敏锐听到那人在落地后,步步朝床边逼近。 脚步放得极轻。 靖云蒻屏气凝神,待成功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腰别匕首,一袭黑衣的蒙面杀手后,她双手握拳,等人越走越近时,毫无征兆的半坐起身,狠狠挥出一拳。 不料,那人灵活避开,叫她扑了个空。 靖云蒻失了先机,不得已抓起身后的枕头,作势扔过去。 紧跟着,人顺势跌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当中。 离得近了,靖云蒻后知后觉,此人身上的气息,竟是她无比熟悉的。 “北逸轩?”靖云蒻喃喃一声,偏过头去,借透过窗户落入房内的零星月光,辩清了眼前人,还真就是北逸轩无误。 靖云蒻气得不轻,猛的将他推开,全无方才趴在他怀中的小鸟依人姿态,“北逸轩,你一声不吭进来,跟做贼似的,是想吓死我?” 北逸轩苦笑,还成了他的不是?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他睨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本王见你熟睡,不忍心打扰你,才故意的放轻了脚步,谁知……” 她醒了就罢了,还故意不作声,埋伏着要偷袭他。 提及这些,并无太多意义。 北逸轩转移了话题:“本王听暗卫汇报,相府今日出了事,你可有吃亏?” “我要吃了亏,还有力气偷袭你?” 靖云蒻低哼着翻了翻白眼,哪怕月光微弱,足以令北逸轩。 将她傲娇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北逸轩哑然,一阵心痒,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克制住上手的冲动,干咳几声,“是本王说错了话,本王今夜来此,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本王明白,那个叫灵沫的丫鬟……是你亲手所救,在你心中有些地位,可她几次三番的给你惹事,今日又让你树敌,彻底站在了跟霍春凤几人,对立面的位置上,她一个丫鬟,不值得你做到这般地步。” 什么叫不值得? 靖云蒻不服气,忍着没跟他呛声,“王爷既然明白灵沫是我所救,为何还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把灵沫当成我自己人,就断然没有,在关键时刻,弃她于不顾的道理,至于霍春凤几人,没有发生今日的事,难道他们就不是我敌人了?” “本王没有这个意思。”北逸轩深感头疼,“本王是担心你。” 许是光线昏暗,看不真切的缘故,北逸轩眼中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云雾。 靖云蒻一时怔住,不自在的偏开眸子,“王爷,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我的确是将灵沫,当成我自己人看待才会如此,我又不是圣母心发作,碰到了谁的闲事都要插手。” 担心北逸轩跟她不依不饶,靖云蒻举了个最好理解的例子,“我打个比方,若是王爷哪日有难,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去。” 第93章 一个一个来 靖云蒻说的云淡风轻,落入北逸轩耳中,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回想着靖云蒻先前那番话的意思,不由得心神一阵荡漾,薄唇跟着勾起了一抹弧度,“你这话是说,本王跟你,也是自己人?” “当然,”靖云蒻点头,承认得异常痛快,偏北逸轩尚且来不及为之惊喜,她又语速飞快的补充道:“王爷与我不是合作关系么?换而言之,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息息相关,荣辱与共,所以,王爷跟我当然是自己人!” 北逸轩:“……” 他不想当这个一条绳上的蚂蚱! 北逸轩一阵气结,“你没明白本王的意思,本王是想问你……” “是自己人,”靖云蒻岂会不明白他想听到的究竟是什么,眉眼弯了弯,洒脱的笑开:“我说过了,我没那么清闲,就如同当初在我危难关头,恰恰挑中了王爷合作,王爷久未娶妻,又愿意答应让我,成为你名义上的王妃,至少在这个合作存续期间,我们都是拿对方当自己人,不可能弃对方于不顾,不对么?” 话音落下,北逸轩顿时一怔。 他不由得顺着靖云蒻的话,开始深思起来,若那日遇到的人,并非靖云蒻,而是跟她身处同样情境下的另一个女子,他会心软么? 怕是不会。 他生性凉薄,会选中靖云蒻,何尝不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与其纠结他在靖云蒻心中,跟她是不是自己人,倒不如…… 北逸轩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时辰不早,你先早些歇息,待得了空,本王再来看你。” 靖云蒻心下没来由的,涌出一股不舍的情绪。 没过多在意,她只耸耸肩,慢悠悠补充:“还有一点要提醒王爷,我是个警惕性极强的人,你下次再来找我,直接敲门即可,我都当王爷是自己人了,还能将王爷拒之门外?王爷若下次再翻窗户,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知道。” 北逸轩没与她争辩,旋即,身资利落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靖云蒻嘴角狠狠一抽,她算是白说了! 靖云蒻一旦被惊醒,就很难再轻易入睡。 干脆点燃了烛光,挑灯研究了半夜的医书,连何时再睡着的都不知。 翌日一早,响了许久的轰闹声,硬生生的将她从梦中惊醒。 靖云蒻不耐从床上爬起,穿戴好衣裳,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大力将门推开,“是何人吵吵闹闹的?一大清早的,相府是来了什么客人?” “大小姐,是……”打扰庭院的丫鬟支支吾吾,良久才在她近乎逼迫的注视下,艰涩的挤出一句:“是三公子,他一大早的,让人帮他从鸣凤楼里,喊了几个青楼女子过来,说是要让她们,好好服侍他,谁要是服侍好了,就要纳她为妾……” 正是因此,相府的好几个丫鬟,抱着能攀上高枝的心态,纷纷掺和了进去。 争着抢着的,要服侍靖玉权。 一直闹到了此刻,还没争出个头绪。 靖云蒻一听,火气蹭蹭上涌,“放肆!这个靖玉权当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要找青楼女子到外面,还将人喊到了府上,他将相府当成什么地方了?相爷呢?我爹他为何不管?” “相爷他……” 丫鬟唯恐她迁怒于自己,唯唯诺诺的话语尚未能落下音。 靖云蒻风风火火的,一路冲进靖修贤所在的院落。 一经询问,方才得知靖修贤,一大早的入了宫,还未回来。 “难怪靖玉权敢如此嚣张!” 靖云蒻狠狠挤出一句,末了,又冷笑一声,这个靖玉权是以为靖修贤不在,相府没人管得了他了?她非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碍于请来的青楼女子太多,中途又有相府的丫头加入进来,靖玉权的住处闹不下,干脆遣散了随身伺候的侍从,将人全部带入了前院。 青楼女子个个争着献媚,相府丫头也争先恐后着。 场面堪称极度淫乱。 靖玉权还是头一回,享受过被这么多女子投怀送抱的滋味,一面觉得甚为满足,偏偏表情,又是说不出阴郁,“都别急,依本公子看,你们干脆一个一个来!今天不管是谁,只要能让本公子尽兴了,统统纳为本公子的侍妾!” 要不是靖云蒻,他何至于要去找青楼女子? 若他今日还好不了…… “靖玉权,你好大的口气!”靖云蒻一来就见到此等辣眼睛的画面,本就甚为闹心了,还听到他如此死不悔改的话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扬起手中赶马用的鞭子,狠狠甩向地面,“你要纳哪个女子,几时轮到你自己说了算了?还有你们,还不给我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否则别怪我,将你们一个个的,全部送进县衙的大牢里头!” “靖云蒻,你敢!” 靖玉权一听到这话,那还得了,迅速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怒不可遏瞪她。 “你看我敢不敢!” 靖云蒻冷笑,手中的鞭子又是重重一挥。 青楼女子何曾见到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衣裳顾不得穿就跑了。 相府丫鬟见识过她的狠劲,赶在被靖云蒻记住模样前,也都纷纷开溜。 “靖云蒻!”靖玉权嘶吼着,恨不得冲上去,一把将她活活掐死,“你就存心坏小爷的好事对不对?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靖云蒻,你就不怕惹急了我,我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命!” 好大的口气! 靖云蒻眉眼铺着寒意,“你尽管试试,还有你那下半身管不住的玩意儿,再被我发现一次类似的场面,别怪我直接给你废了。” 跟无耻之人,废话再多也无用。 靖云蒻鄙夷的上下打量他一眼,收起皮鞭,转身便走。 恰恰是这记眼神,深深刺激到了靖玉权。 靖云蒻,她怎么敢! 有听到动静的侍卫及时赶到,靖玉权眼尖的瞄到挂在他腰间的长剑。 眼底的恨意转瞬即逝,靖玉权猛的上前抽出,朝靖云蒻的方向刺去,“靖云蒻,我今日就要在这里,要了你的命!” 第94章 关起来 “王妃小心!” 及时现身的暗卫一声厉吼,甩出掌心的飞镖,挡住靖玉权刺来的一剑。 待站定了身子之后,又是狠狠一脚猛的踹在靖玉权的胸口上。 靖玉权躲闪不及,被暗卫一脚足足踹出了数米,后脑勺重重撞到了后方的树干之上,一声闷咳响起,一口鲜血自靖玉权口中喷涌而出。 “姑娘,你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闻声赶来的灵沫自责懊悔,深知自己来晚了一步,连忙上上下下的检查着,靖云蒻可有哪里受伤。 “我无事,”靖云蒻摆摆手,反应过来什么,不再顾忌,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挥下去,“靖玉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怕不是忘了,我除了是这丞相府的大小姐,同样是宣王殿下的宣王妃!意欲行刺王妃,你怕是不想活命了!” 靖玉权闷哼着,又要险些吐血。 “靖云蒻,你这是在干什么!” 被动静惊扰赶来的霍春凤,眼见着靖玉权被打得满身狼狈,身为亲生娘亲,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直抽抽,偏偏打人的哪个,毫无悔过之心也就罢了,还是她此生最恨的一个! 霍春凤护住靖玉权的同时,恨不得光用眼神,就将靖云蒻千刀万剐了,“云蒻,你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冲着我一人来,你昨日刚欺负完玉瑾还不够,玉权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几次三番的,处处欺辱……” “正是因着他年纪小不懂事,我才更要帮助霍姨娘好好管教他,不对么?”靖云蒻听得好笑,事情闹到了这一地步,靖玉权都敢明目张胆的,要行刺她,左右都已撕破了脸,她还顾虑什么? 靖云蒻嘲弄的看她一眼,厉声道:“来人,给我将靖玉权抓起来!” “我看谁敢!”霍春凤哪里会料到,靖云蒻如此肆意妄为,当着她的面都敢颐指气使的,她还没死呢,霍春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云蒻,你别忘了,我才是这相府的女主人,相爷早将掌家的权利交到我手中,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哪怕玉权他今日,就是再不对,也轮不到你来惩罚他!” 轮不到? 靖云蒻暗自咂了咂嘴,她果真是最近一段时日,脾气太好了,以至于让霍春凤,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皙白的玉手轻拢,她笑意盈盈的反问:“霍姨娘,你确定当真是轮不到吗?你是忘了,我嫁的人是谁,莫不成宣王妃这一身份,还管不住他堂堂一个相府的小公子?还是说,你不希望我私下来处理此事,更希望我带上靖玉权,直接去报官?” “你……” 霍春凤一怒之下,的的确确是将她是宣王妃一事遗忘了个彻彻底底,更是未曾料到,靖云蒻会突然,搬出了宣王妃这一身份来压她,顿时瞠目结舌起来,又急又怒,又说不出多余的半句话。 靖云蒻只轻描淡写的睨了她一眼,明亮的美眸落在一旁的侍从身上,淡淡开腔:“你们两个,给我将靖玉权关到戒堂里去,禁足起来,期间,除了一日三餐的膳食以外,不准有人趁机为他疗伤,更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若是有人违背了我这番话里的意思,别怪我不讲情面,连他一起罚,什么时候关到,我觉得够了,再放他离开。” “是。” 连霍春凤都不敢与她顶嘴半句了,更遑论是相府的下人们。 连拖带拽的,将靖玉权从地上托起,硬生生拖去了戒堂。 欺人太甚! 靖玉瑾气不过,差点又凭着一时冲动,冲上来找靖云蒻理论。 霍春凤强硬的将她拽住,不让她多嘴半句。 奈何,靖云蒻可不是瞎的,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悔改,也就不怪她得理不饶人,余光斜斜的睨过去,靖云蒻轻挑着眉,“怎么?看二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是对我的做法不满意,亦或者是……心疼弟弟,想陪他一起去戒堂面壁?” “你……” 靖玉瑾眼珠子,都险些被她的三言两语,气得从眼眶中跳出来。 电光火石间,霍春凤狠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云蒻,你误会了,”霍春凤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对她的恨意,扯出一抹半真半假的笑容道:“此事本就是玉权有错,你教训的是,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 真是有够虚伪的。 靖云蒻皮笑肉不笑,凌厉叮嘱了相府的下人,对此事守口如瓶,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娘!”下人们一哄而散,靖玉瑾腰上的疼痛,刚得到片刻的缓解,立马就迫不及待的出声了:“你方才为何要几次三番的阻拦我?靖云蒻她自持身份,欺人太甚,就该好好教训她才是!” “你也知她是自持身份,为何不动脑子想想?” 霍春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望着靖云蒻离开时的方向,表情阴郁得能滴出墨来,“你以为娘就不恨吗?这个小贱蹄子,几次三番的出现,坏娘好事,还将你弟弟折腾了这样,要不是她有宣王妃的身份在,娘早恨不得活活撕了她。” 偏偏如今,是他们母子几人,出于弱势。 霍春凤深喘了一口气,皱眉道:“你弟弟也是个不争气的,明知你爹在府上,又在靖云蒻眼皮子底下还敢胡来,若非如此,娘也不至于惹得你爹厌烦,没了可撑腰之人,事已至此,娘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玉瑾你了,玉瑾,你可万万不能再让娘失望。” 霍春凤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语气透出一股形容不出的惆怅。 “娘,玉瑾明白。” 靖玉瑾听懂了她的言语暗示,眼珠子转了一圈,福了福身子。 待回了后院,灵沫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始终是靖云蒻冷静从容,将霍春凤几人怼得哑口无言的场景,内心的崇拜一阵高过一阵。 她的一双星星眼,几乎要遮不住。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饶是靖云蒻忍耐力不同于寻常人,被这么盯久了,也难免有些无奈,甚至于浑身发毛。 她都这么问了,灵沫必定要实话实说:“灵沫是敬佩姑娘。” 第95章 陷进去了 “是么?” 靖云蒻原本正为今日这场闹剧烦心,听到她诚恳的回应,不免感到好笑,“小美人,我有什么好值得敬佩的?真要是厉害,我早将霍春凤几人,收拾的老老实实,让他们再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岂能任由他们蹦跶到今日。” “这不一样。” 灵沫下意识反驳着,偏偏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具体哪儿不一样。 她只知靖云蒻在她心中,与任何人都不相同。 灵沫低了低眉眼,“总之姑娘,在这世上,灵沫唯一佩服的人只有你。” 灵沫诚心诚意的表决忠心,远在三王爷寝殿,上完早朝,闲来无事同北逸枫品茶的北逸轩,本是一言不发。 倏然间,弄墨行礼进殿,匆匆上前几步,凑到他耳畔。 不知低语了几句什么。 “你说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震响,北逸轩重重摔下手中的茶盏,眼底的情绪四分五裂。 只短短一瞬,他俊容如同被冰封一般。 凉薄至极的嗓音,如同寒风寸寸噬骨,北逸轩焦灼的目光布满担忧之色,一瞬不瞬的锁住他,“她可有伤到哪里?” “回王爷,不曾,”即便弄墨早有心理准备,仍旧被北逸轩的反应,给惊得小心脏一抖一抖的,拂袖擦了擦额上冷汗,“王爷尽管放心,我们的人出现的足够及时,没让靖姑娘遇到一丝一毫危险,当然,靖姑娘更不是吃素的。” 弄墨斟酌措辞,迎上北逸轩不解的注视,将具体怎么个不是吃素的。 完全复述一遍。 北逸轩恍然一怔,无不得意道:“本王就知,她果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弄墨:“……” 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 弄墨有话说不出,对面落座的北逸枫,虽看不清二人脸上的神情,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深感惊奇的同时,他忍俊不禁道:“想不到靖姑娘,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有趣? 北逸轩笑容一滞,眼中似融着散不开的浓雾,偏偏北逸枫眼睛不好使,哪怕他再如何敌视,北逸枫亦是看不见分毫。 须臾,北逸轩收起了敌意,低哑的嗓音含笑:“她确实与寻常的女子,大不相同。” “哦?”北逸枫称赞归称赞,远没有他的口吻听上去缱绻,令人浮想联翩,撂下掌间的茶盏,他放慢语调调侃:“本王还是头一回,听你如此评价一个女子,这么说,外面相传,你与靖姑娘甚为恩爱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他倒是希望,都是真的。 北逸轩但笑不语,只唇边挂着的笑意,略微加深了几分。 得不到回应,北逸枫丝毫不急躁,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他继续道:“五弟,你待这靖云蒻,难不成真是真心的?遥想十数年前,你生母容妃去世……”自知说错了话,他临时改口道:“本王还以为,经历过那一次的事,你被过继给皇后抚养,此生再无一个女子,能够入得了你的眼。” 北逸轩的记忆,顺着他这句话,一下子被牵回了数年前。 继而,像是完全不在意般。 北逸轩轻笑一声,“此事过去了这么久,本王早不记得了。” 浑然不觉自己在无意中,被北逸枫套了话。 “这么说,你对这靖姑娘,还真上了心?”北逸枫语气中多了意味深长的味道,似乎完全不需要北逸轩的回应来肯定,他自己便已确信了什么。 下一刻,北逸轩脸上的神色陡然僵硬下来。 好个北逸枫! 他捏紧茶盏,“三哥……” “怎么?”北逸枫听出他话间咬牙切齿的意味,愈发来了兴致,“五弟这是不打算承认?你为了这位靖姑娘,可是变了太多,从前更没见你主动,来找本王品过茶,若不是被你放在心上的人,还能是什么人?只是可惜,本王不能亲眼所见,不然真想见识见识,这女子有何魔力。” 北逸轩嘴角一抽。 良久,他似是终于找到了反驳的言辞,不咸不淡的开口:“三哥对女子好奇,不也是头一回?真这么好奇的话,不如哪日,给本王领个三王嫂回来,让本王开开眼。” “你……” 北逸枫嗓子一噎,简直哭笑不得,“你啊你,本王看你是陷进去了。” 北逸轩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抬手拍了拍衣襟上莫须有的灰尘,他站直身体,“时辰不早了,三哥还是好好歇息,本王先行告退。” 北逸枫装作不明白,他急于回去,是为了去相府见靖云蒻的。 只摆手,授意贴身护卫去送。 等护卫再回来,他沉吟道:“这个靖云蒻,本王了解不深,先前听过的,也皆是些不好的传闻,虽不可尽信,不过看五弟的状态,本王担心会伤了他,你不妨去暗中查查。” “是。” 护卫得了命令,忙不迭退下。 马车上,弄墨不知抽了哪根筋。 拽住僵绳,他半转过身子,“王爷,我们可是要去相府看靖姑娘?” 北逸轩只字未语,只慵懒的撩起眼皮,不耐扫了他一眼。 自知说错了话,弄墨再不敢多言半句。 马车一路循着相府的方向驶去,北逸轩仿佛忘了还有道正门可走,从翻窗改成了翻墙,身形一跃,稳稳当当站在了靖云蒻后方。 脑海中适时的,晃过男子妖孽般的俊容。 靖云蒻侧开眸子,一见还真是北逸轩,“你怎么来了?” “本王是担心你。”北逸轩并未隐瞒内心最直观的情绪,从弄墨口中得知此事,他就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靖云蒻。 哪怕明知,有暗卫及时保护,不曾让她受伤,他仍是时时挂念。 北逸轩行至她身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纵容:“靖玉权胆子不小,竟敢动了想要行刺你的念头,依本王看,你今日对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 靖云蒻听得一愣,复又深深蹙起了眉。 相府距离宣王府不算远,却还不至于近到,能在这么短的时辰内,传入北逸轩耳中,靖云蒻又提前警告过众人,不准将此事外传。 北逸轩是从哪里得知的,不言而喻。 第96章 适婚男子 联想至此,靖云蒻刚有些好转的面色,立马就不太好看了。 想糊弄她?没门! 靖云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回击:“王爷这收到消息的速度,可比靖玉权向我拔剑的速度,要快的多了,不知王爷安排那些暗卫在我身旁,到底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当然是保护你,”北逸轩丝毫没有停顿,面不改色的说着:“本王为先前的无礼向你道过歉,便算是向你承诺,不会再轻易怀疑你,自然做不出,派人暗中监视你的事,何况,若是暗卫不告知本王,本王又怎会知道,你今日遇到了这种事?以你的性子,难不成,你还会主动告诉本王?” 当然不会。 非但不会,她还会巴不得,北逸轩永远不知此事。 靖云蒻口舌之争上落了下风,轻哼着,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勉勉强强的,不再揪着不放。 北逸轩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 都格外的,令他心痒。 或许北逸枫所言无错,他确实是有些陷进去了。 北逸轩深眸瞥向她,怕被看出什么,又迅速收敛下来,略沉了音色道:“就这么关着靖玉权禁闭,不让他出来,始终不是个长久的法子,靖丞相又太容易,对他们几人心软,指不定哪日你那个便宜姨娘,到他面前哭诉几句,他又开始轻拿轻放起来,想要彻底杜绝靖玉权与靖玉瑾再生事端,抹黑相府的颜面,还得另想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靖云蒻表示自己没听懂,眨了眨眼睛,“莫非王爷,是有什么好法子?” 北逸轩但笑不语,直至靖云蒻眼中的情绪,由好奇逐渐转变为焦急,他才似终于得逞了一般,不疾不徐的补充:“最好的法子,是在最短的时日内,让他二人双双结亲,搬离丞相府。” 搬离相府……算是什么好法子? 纵然靖玉瑾成亲之后,能搬出去,靖玉权呢?他是靖修贤的独子,为了相府的血脉,纵使靖玉权玩脱了,他始终不可能待靖玉权太心狠。 日后这相爷之位,说不定还要想方设法的,为靖玉权保留。 靖云蒻本是不信,见他说的认真,莫名的又有些安定几分。 “王爷,你这个法子当真可行?” “本王几时骗过你?”北逸轩无奈看向她,薄唇抿了抿,负手而立站着,“这个靖玉瑾,本王看她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你随意找一处人家打发了就行,靖丞相应当不会有意见,至于靖玉权……他既然欠收拾,那就为他寻一个,家世在相府之上,治得住他的人。” 靖云蒻若有所思,一双好看的美眸里,掠过一丝嘲弄之色。 靖玉瑾可不是好随意打发的。 她如今,身为北逸轩名义上的王妃,靖玉瑾不知有多眼红嫉恨,她又一直妄想,凌驾于她头顶上,从当初她几次三番,费力不讨好的勾引墨厉宸判断,事已至此。 只怕是靖玉瑾这未来夫婿,只会从皇家挑选。 而靖玉权…… 本性恶劣,又死不悔改,的确适合娶一位这样的妻子。 况且,目前除了让他二人结亲,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法子,来让靖修贤耳根子得以清静,他风寒以外的心病,也一直不会好转。 靖云蒻眸中掠过一抹沉思,点头道:“明白了,不管能不能成,都要感谢王爷今日的提议,我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好好谋划。” 北逸轩低声应着,谈完正事,一下子没了后话。 偏偏,他特意过来一趟,接下来又无事可做,让他就这么离开…… 他委实不太情愿。 “王爷,我昨日在医书中,意外发现了两种,先前从未见过的药草,不知王爷有没有见过,可否愿意,为耐心我讲解一二?”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不舍,靖云蒻含笑睨了他一眼,主动提议。 北逸轩正求之不得,能多留一会儿,多跟她相处。 握拳在唇间低咳了声,北逸轩一本正经,“自是没问题。” 两人进了房中,等候在门外的灵沫见状,眼前蓦地一亮,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房门,方便两人独处,她回了自己的房中。 临末,还不忘嘱咐任何人不得过去打扰。 同一时辰,霍春凤所在的院落内,贴身大丫鬟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她听,内容不偏不巧,恰恰是与靖云蒻和北逸轩有关。 虽离得太远,听不真切两人在说什么。 可两人在私人相处时,那股旁人融入不进去的亲密氛围,总归做不了假。 霍春凤捏紧了掌心,不可谓不愤恨,“想不到这个靖云蒻,当真是有两把刷子,能把一向不近女色的宣王殿下,勾得神魂颠倒的,难怪她敢自持身份,嚣张到这般程度!” 靖云蒻越是称心如意,她越是不满。 左右她再如何讨好靖云蒻,靖云蒻都不会受用,只会处处打压她。 她身后又无一人,可替她撑腰。 如此一来,不就空有等着,被靖云蒻欺负的份? 霍春凤咬牙切齿的想着,急促的脚步声踏入,是奉了霍春凤命令,前去搜集各大家,未娶正妻的,王侯公子画像的小厮。 紧随其后一同来的,还有靖玉瑾。 “玉瑾,你来得正好,”霍春凤登时又换了另一副面孔,喜不自胜的挽住她的手,“娘趁着得空,特意为你找来,城中各家适婚男子的画像,身份全都不低,你好好看看,可有哪个是你满意的,你若是能嫁给他们当中任何一位,娘多多少少的,能有个依仗,也不会处处低她靖云蒻一头,被她欺负得如此狼狈。” “娘。” 靖玉瑾在椅上落座,连记余光都未曾落在上面,烦躁的将之推开,“我看你是这段时日里,被靖云蒻气昏头了,这些能顶什么用,你别忘了,靖云蒻她嫁的,可是当朝宣王殿下,这些人中,有哪一个,是宣王殿下的对手的?他们见了北逸轩,恐怕溜得比你还快,能替你撑什么腰?” “玉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春凤听出她话中的歧义,不由得跃跃欲试起来。 第97章 不怀好意 还能是什么意思? 靖玉瑾虽自从那日,被墨厉宸生母毫不留情的嫌弃一番后,鲜少再与外男接触,却不等于,她心中没有合心意的夫婿人选。 既然靖云蒻嫁的,是当朝宣王殿下,她自然不能比靖云蒻嫁的差。 能娶她的人,只会是当朝王爷,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靖玉瑾眼前晃过一张俊美的面容,眼睛里泛起一丝笑意,挽住霍春凤的手,“娘,你就等着看好吧,你女儿的未来夫婿,只会比宣王强,绝不能在他之下,这些人,连给女儿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是……” 能比宣王强,那不就只能,从皇室挑选? 霍春凤短暂的震惊过后,非但丝毫不觉得靖玉瑾的想法,是在异想天开,反倒认为天下之大,能配得上她女儿的,也就只有皇家之子了,将手中的画像丢到了一边,她拍了拍靖玉瑾手背,笑得别提有多开怀,“是娘眼皮子薄浅了,不愧是娘的女儿,就是给娘争气,我女儿,一定能嫁一个,比宣王更厉害的,将来好让娘,好好享享清福。” “那是自然。” 靖玉瑾得意一笑,似乎已然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被那人八抬大轿的迎娶进门,她好将靖云蒻,从此踩在脚下的画面。 再过几日,是大公主北逸冰的生辰宴。 介时,便是她接近那人的好机会。 靖玉瑾眼珠子转了一圈,压低语调:“娘,女儿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大公主的生辰宴,历来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操办,只会邀请皇亲国戚,生辰宴前一日,北逸轩就特意夜袭丞相府,来告知了靖云蒻此事,让她务必跟着参加。 顺便为她新准备一套,布料极为奢华的宫装。 靖云蒻素手摸着那套宫装,深感肉痛。 要知道这些东西,她收着归收着,往后可都是要还给北逸轩的。 北逸轩瞅着她一脸纠结,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感到好笑,薄唇轻动了几下,刚要说些什么,忽听得后方一阵脚步声响起。 靖云蒻同样被这动静,吸引走了注意力,抬眼望过去,见到来人是霍春凤与靖玉瑾,眉头顿时不悦的高高蹙起,“大晚上的,你们来这做什么?” “云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霍春凤嗔怪的看她一眼,讪笑着道:“这不是明日,就是大公主的生辰宴了吗,所以我想,你和宣王两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带上玉瑾一同过去?” 带上靖玉瑾? 靖云蒻只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偏偏看霍春凤的神色极其认真,半分不像是,在同她说笑的模样,她自己亦是跟着正了正神色,“霍姨娘,你想去参加大公主的生辰宴,应当进宫去找大公主,亦或者,是干脆去请求皇后娘娘,你求到我面前,是觉得我能做得了,皇后和大公主的主?” 话虽如此。 纵然他们愿意去求,皇后和大公主,也得肯给面子见他们才行。 霍春凤深吸一口气,奈何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再三放低了身段,“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你如今是宣王妃,恰好宣王殿下这会儿也在,你们就顺带捎上玉瑾一同,想必皇后和长公主那边,看在你二人的面子上,是不会有意见的。” 说的倒是轻巧。 “万一靖玉瑾在生辰宴上,惹上了什么麻烦,让皇后与大公主怪罪下来,难不成,是要你们来替我,承担这个罪责?”靖云蒻从不是一个,会主动替自己惹上麻烦的人。 霍春凤与靖玉瑾,特意大晚上的来找她,明摆着是不怀好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靖云蒻嗤之以鼻,“没别的事,你们还是……” “等等,”纤细的玉腕蓦地被人轻轻扣住,北逸轩将她打断,递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道:“你们想去并非不可以。” “真的?” 霍春凤眼前一亮,生怕北逸轩又反悔般,慌忙拽住靖玉瑾的手,向他连连道谢。 道谢完,又脚底跟抹了油似的,火速开溜。 “王爷,你这是在干什么?”靖云蒻面色隐隐有些发沉,她相信北逸轩,不是看不出这两人,摆明了来者不善,他既又有意,要在皇后与大公主面前卖乖,又何必要答应? 北逸轩不答反问道:“你难道不好奇,他们母女究竟想做什么?” “王爷知道?”靖云蒻愈发不明白了,纵然北逸轩真的知道,他二人的目的,跟他允许,顺便带靖玉瑾参加生辰宴,又有什么必要联系? 可惜,北逸轩存了心的,是要吊她胃口。 只抬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北逸轩高深莫测道:“待明日,你就明白了。” 碍于明日便是生辰宴的缘故,为了方便行事,北逸轩一夜未曾回府,靖云蒻也只得忍着别扭,久违的与他同榻而眠。 意外的,睡得格外沉。 翌日上午,宣王府的轿子,被抬到了相府门外。 靖云蒻沐了浴,换上北逸轩昨夜准备的宫装,略施粉黛后,映衬着一张明艳的小脸,愈发楚楚动人,另一边同样换了新衣裳的靖玉瑾,见她如花团锦簇中,盛开得最明艳的一朵,娇媚生姿。 暗暗握紧了拳头。 她这一身衣裳,完全被靖云蒻比下去,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靖玉瑾暗自愤恨着,片刻后,又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扯出一抹笑容上前,“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赴宴了?” “……”总觉得靖玉瑾是没安好心。 靖云蒻不得不提防着,暗暗瞪了她一眼道:“靖玉瑾,你给我听清楚,别以为允许你参加了生辰宴,你就安然无恙,能肆无忌惮了,你若敢给我惹上麻烦,我定当饶不了你。” 言尽于此,她主动握住北逸轩的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轿子。 徒留靖玉瑾死死瞪着她远去的身影,恨不得在她背上,戳出一个洞来。 靖玉瑾上了相府的轿子,装得唯唯诺诺,等成功入宫,到了生辰宴举办的明华殿,她立马与二人分道扬镳,趁北逸轩与靖云蒻不曾留意,独自溜走。 第98章 十个脑袋都不够切的 靖云蒻起初将注意力放在北逸轩身上,并不曾留意她的动向,直至进了内殿,男子与女子分开入席,她与北逸轩分别,方才后知后觉,靖玉瑾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不见。 这个靖玉瑾,她就知她是心怀鬼胎! 靖云蒻一万个气不顺,偏偏人是被她带进宫来,为防靖玉瑾趁她不在,做出什么败坏相府名声之事,她又不能不管。 靖云蒻沿着来时的方向去寻,找了一圈,皆不曾见到靖玉瑾的身影,迫不得已,她唯有拽住路过的宫女问话:“你们可曾见过,与我和宣王殿下,一同来的那位女子?” 靖玉瑾的穿着,虽远不如她华贵。 却也比寻常丫鬟,要强上太多。 宫女小心回忆着,福了福身子,“回宣王妃,那女子应当是往那边去了。” 靖云蒻轻眯起美眸,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没记错的话,御花园以南,不是二王爷北逸繁的寝殿么? “我知道了。” 不再多言,靖云蒻抬步走过去,果真看到靖玉瑾的身影,在北逸繁寝殿外头,来来回回的转悠,她不由得冷下脸,正作势将靖玉瑾揪过来,好好警告她,务必老实待着。 “二王爷!” 殿门大开,靖玉瑾一改适才的鬼鬼祟祟,难掩兴奋的上前。 见状,靖云蒻眼皮子不禁一跳。 这个靖玉瑾,该不会是? “二王爷可还记得,先前在裁缝铺发生的事?臣女此次进宫,是专程来找你的,那日臣女无礼,讨了二王爷的嫌,还请二王爷莫要怪罪。”不待北逸繁回应,靖玉瑾双眸含情的瞥他一眼,将姿态放得极低,讨好意味十足。 奈何由始至终,北逸繁只给她一记眼神。 “是么?此事过去了那么久,本王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另外,此处是本王的寝殿,你一个女眷来此,会不会失了分寸?” 北逸繁满目嘲讽,口中吐出的字眼,可谓是毫不留情。 靖玉瑾被拆穿了目的,脸色顿时难堪下来,“二王爷,臣女……” “从哪来滚哪去,本王没兴趣听你废话。” 北逸繁径直阻断她,摇着手中折扇,又忽然定住视线。 那是……靖云蒻? 好一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 靖云蒻还在感慨,下一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躲闪不及间,北逸繁已然收起折扇,阔步走来,“许久不见靖姑娘,今日是长公主生辰宴,莫非,你是同五弟一起过来的?” “正是。” 靖云蒻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让它崩裂。 深深吸了口气,她暗自调整好情绪,“二王爷,妾身还有事……” “恰好,本王也要去明华殿走一遭,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北逸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话落,先一步越过她离开。 靖云蒻能怎么办? 北逸繁走的,是到明华殿的必经之路,再过不久长公主的生辰宴就要开场,她再想避着北逸繁,总不能不过去。 靖云蒻唯有刻意放慢脚步,同北逸繁保持着一段距离。 身后,遭了北逸繁冷脸的靖玉瑾,本就觉得失了颜面,一回眸,发现靖云蒻也在也便罢了,非但如此,北逸繁还一改面对她的疏离,主动朝着她走去,熟络攀谈着,亲眼撞见这一幕,靖玉瑾险些将牙齿硬生生咬碎。 靖云蒻这贱蹄子,几时又勾搭上的二王爷? “靖云蒻,你给我站住!” 靖玉瑾低声吼着,愤懑不平的追上去,恨不能用眼神将她凌迟,“我警告你,你最好离二王爷远点!他是我看上的人!” 这个靖玉瑾,是当真没长脑子? “靖玉瑾,且不论我如今已是宣王妃,其次,你当谁当都你眼光一样?”靖云蒻不耐烦的蹙眉,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上下打量着她,“你如此费心费力的,想要参加长公主的生辰宴,甚至不惜求到我跟前,就是冲着二王爷来的?” “是又如何?” 反正混都混进来了,即便她承认了,靖云蒻又能把她怎么着? 靖玉瑾逼近一步,像是要存心刺激她般,冷哼了一声,“靖云蒻,我此生非二王爷不嫁,不管你想做什么,这个二王妃我当定了,难得我不主动去找你麻烦,你最好也识相,少坏我的好事。” 说的跟真的似的,凭北逸繁的态度,能甘心自降身份,娶她一个庶女? 靖云蒻深感好笑,有人乐意做白日梦,她万没有不成全的道理,漫不经心的耸着肩膀,她无辜摊手,“随你的便,只要你做的事,与我无关,不牵扯到我,任由你折腾。” “你有那么好心?” 靖玉瑾怀疑的看她,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靖云蒻才是心怀不轨的一方。 靖云蒻嗤了一声,懒得与她争辩。 直至她转身离去,背影几乎消失在眼前,靖玉瑾愤愤然跺了跺脚,快步追上。 回到明华殿内,皇后冯秋月与长公主皆已到场。 北逸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人在他身侧,添了一个座位,供靖云蒻落座,待靖云蒻到场时,毋庸置疑的收到了来自各处,神色各异的打量。 但很快,注意力被她身后的靖玉瑾分散走。 靖玉瑾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皇家不沾关系,哪怕相府的嫡长女,她名义上的姐姐,嫁入了宣王府,此等家宴,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一时间,连冯秋月都有些疑惑, 偏偏,靖玉瑾确实是没长脑子的,不知自己压根不该存在也就罢了,还不尽快找个位置坐下来,视而不见冯秋月眉眼间隐现的不悦神色,还尤为殷勤的,向她卖乖讨好。 冯秋月作为六宫之主,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过? 岂会被她三言两语的掐媚话,糊弄过去? 气氛正僵持之际,北逸冰冷眸睇过去,“还不快找个位置坐下,愣在那做甚?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宴,你一个小丫头,在这凑什么热闹?若非是看在靖丞相,是朝中重臣,父皇又极为器重他的份上,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许是未曾料到,二人会是这个反应。 靖玉瑾惊得脸色一白,舌头都差点打结。 第99章 眼瞎 北逸冰瞧着不耐,干脆挥手示意宫人,将靖玉瑾拖到了一边去。 僵持的氛围丝毫没有化解。 一道身影适时走进,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北逸轩与靖云蒻的死对头。 墨厉宸。 “臣见过舅母,见过长公主殿下。” 墨厉宸行了跪拜之礼,献上祝词,同皇后寒暄了一些场面话后,余光不经意掠向对面,似是在窃窃私语的靖云蒻与北逸轩,面上顿时阴沉三分。 他被宫女带去落座,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惹出的动静不小。 一时间,所有人都侧目望过来。 冯秋月不悦蹙眉,“怎么了摄政王,可是酒准备的不合你胃口?” “自然不是,皇宫的佳酿乃世间少有的美酒,岂会不合胃口?”墨厉宸迅速否认,他自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此等举动,顺势看向北逸轩所在位置,他嗤笑一声:“外甥只是在生辰宴上,看到宣王殿下,突然想起一件事罢了。” 他这语气,听上去就是要搞事。 北逸轩立刻停下与靖云蒻的小声私语,看过来。 冯秋月与北逸轩表面和平,实际上,看不惯北逸轩的存在已久,巴不得他能出点什么事,此番听到墨厉宸故意针对,掩住面上的惊喜,她挑眉,佯装好奇的发问:“是吗?眼下并无外人在,摄政王,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既如此,外甥便直说了,”墨厉宸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半点不惧北逸轩眼底的冷意,讽刺说道:“听闻前段时日,宣王带了个青楼女子回府,将宣王妃赶回了相府,外甥还为此惋惜过,此刻看到宣王,与宣王妃恩爱如初,外甥甚感欣慰,只这传闻传的有头有尾,不像是空穴来风,宣王几时沦落到,看得上眼一个青楼女子了?” 前阵子,被墨厉宸刻意散播出去的谣言,虽被北逸轩的人,及时从中掐断,却不等于,此事冯秋月一无所知,被她派出去的人,时时刻刻留意着宣王府动向,听到墨厉宸的话,她并不意外。 但为了做做样子,她装也得装出一个,毫不知情的态度。 “还有这事?”冯秋月厉眉高挑,哪会不明白墨厉宸的意思,再加上她早想收拾北逸轩,苦于没有头绪罢了,一拍桌案,她目光不善的睇向北逸轩,“宣王,你简直胡闹!” “皇后稍安勿躁,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个墨厉宸,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看来再过段时日,他定要找机会,让墨厉宸再吃点苦头。 北逸轩冷笑,面上不显分毫,“即是传闻,又如何当得了真?不过摄政王既然这么好奇,本王倒不如趁机,一次性解释个清楚,那青楼女子,是云蒻心地善良,见她一人可怜,孤苦无依救下,留在身边当了丫鬟,与本王并无联系。” “本王赶云蒻回相府,更是无稽之谈。” 他徐徐站直身体,嘲弄道:“前阵子靖丞相身子骨抱恙,连皇上都知道,云蒻身为相府嫡女,本王又是她的枕边人,怜惜她,难不成,连准许她回相府照顾靖丞相,都要先请示摄政王?” 一番话,北逸轩说的滴水不漏。 轻而易举的,将墨厉宸恶意挑拨的话,给一一堵了回去。 他哑口无言着,脸色泛青,“你……” “本王倒不知,原来摄政王,如此关心本王与云蒻,”北逸轩岂会就此收手,若有所思的眯起眼,专往他的痛处戳,“莫非,摄政王还在记着,云蒻选择了本王,放弃你一事?” 此话一出,可谓扎得墨厉宸浑身上下,冒出了血窟窿。 他只差没气撅过去。 “行了,”冯秋月原以为,今日会有好戏看,不料墨厉宸仅是空有气势,白瞎了她方才为他造势,她即刻又端起六宫之主的架子,冷言道:“摄政王,你几时也学会了,这种市井农妇间闲言碎语,日后这没有证据的事,少翻出来,在本宫眼前晃悠。” “……是。” 墨厉宸满目阴沉,奈何冯秋月发话,他唯有不甘不愿的咽下满腹后话。 冯秋月一扫台下的众人,简短一句,彻底让话题翻了篇:“人来齐了,那些闲事都先放到一边,别忘了,生辰宴才是重头。” 北逸冰的生辰宴,与宫中其它的皇子皇女,大有不同。 几段助兴的歌舞,还包括骑射,赛马等。 一行人,来到宫外事先清扫好的空旷场地内。 北逸枫腿脚不便,看不见路,原本不想前来赴宴,奈何皇后冯秋月,几次派人去请,他不得不来,来了也只有安安静静,侯在一旁的份,由于这边他鲜少来过,还需得有人时刻搀扶着。 靖玉瑾见他模样如清风朗月,原本还有点兴致。 只可惜,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就不该来,省得给旁人惹麻烦。”靖玉瑾轻声低讽着,声音不大,却足够一旁的靖云蒻,听个真真切切。 靖云蒻眉目冷凝下来,这个靖玉瑾,一会儿不惹事就耐不住寂寞是吧?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靖玉瑾,你可知那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靖玉瑾观他穿着素衣,总归不至于,是皇宫的人。 至多,是某个沾亲带故的关系。 靖玉瑾不屑道:“靖云蒻,你少仗着你如今是宣王妃,在这吓唬我。” “那人,是当朝三王爷,北逸枫,”靖云蒻虽恼火她的不识抬举,为北逸枫打抱不平,却还不至于要将事情有意闹大,她上前一步警告:“靖玉瑾,你最好老实点,惹出了麻烦,我饶不了你。” 眼不见心不烦,她失了看热闹的心思,回了北逸轩身边。 唯独靖玉瑾瞠目结舌。 三王爷?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她似乎的确听到过,当今三王爷是个瞎子的传闻。 难不成…… 靖玉瑾拼命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怕什么! 她靖玉瑾又不是被吓大的。 且不说她方才的话,只有靖云蒻一人听到,即便被旁人听了去,她也不会害怕,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他是三王爷又如何? 第100章 最合适的人选 靖玉瑾短暂畏惧,没多久就平复下来,非但没觉得自己有哪点不对,反倒认为,是靖云蒻没事找事,故意在找她的茬。 北逸枫都没听见,就她耳朵尖! 不过…… 靖玉瑾眼珠子转了一圈,既三王爷的确如传闻中的那般,是个眼瞎的,眼下看来,唯有二王爷北逸繁,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想越过靖云蒻,争这一口气,唯有死死抓住北逸繁不放。 靖玉瑾思及至此,余光恰好落在,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正欲翻身上马的北逸繁身上,她眼前一亮,忙抓紧了衣摆上前,“二王爷,又见面了,想不到二王爷竟也对这射箭感兴趣,臣女不才,曾略学了点皮毛,不知可否,向二王爷讨教一二?” “本王更乐意一人完成。” 北逸繁看也未曾看她一眼,脸上只差没清清楚楚的刻上几个大字。 你算什么东西。 “二王爷……”靖玉瑾哪里受得了,几次被他刻意慢怠,鼻尖一酸,眼泪摇摇欲坠的蓄在眼眶,瞧上去泫然欲泣的,好不可怜。 偏偏北逸繁,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见状,他内心的暴戾,几乎要压不住。 他攥紧手中弓箭,沉下脸吐出一字一顿:“看来你是靖丞相之女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还不快识趣点给本王赶紧让开!” 被他毫不留情的,下起了逐客令。 靖玉瑾只觉得格外难堪,站在原地,留下不是,离开也不是,况且,机会来之不易,若是这一次,她未能同北逸繁发展出什么,再想有机会入宫,趁机接近北逸繁,可就不是件易事了。 指不定,她还没等到北逸繁,改变对她的看法。 满京都城内,就已经掀起了,北逸繁即将迎娶正妃的风言风语。 台上,冯秋月杏眸一扫,恰恰落在靖玉瑾身上。 离太远,看不真切靖玉瑾的表情,不过却能明显感觉到,是靖玉瑾在拦着北逸繁,北逸繁虽偶尔风流,却也是个挑剔的,更不是个会在这种场合下,公然与大臣之女打情骂俏的性子。 思绪再一转,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丞相府的二小姐,八成是对繁儿有意。”冯秋月面露讥诮的说完,又瞥了瞥靖云蒻的方向,靖修贤的这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她名义上的养子,一个对被她当成未来皇位继承人培养的半个亲儿子有意,别的暂且不论,野心倒是一个比一个的大。 只是,她好歹对北逸繁,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不然也不会,生出让他继承皇位的心思。 区区一个相府的庶女,还妄想攀上高枝,究竟哪来的脸? 冯秋月眼底的狠辣一闪而过,捏紧拳头,正欲厉声呵斥些什么。 “母后,依儿臣看,你倒是不必着急。”北逸冰将她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嘴角一勾,眸光里藏着的,尽是算计意味。 她捏起一颗葡萄吃下,慢悠悠道:“前阵子,你不是告诉儿臣,二弟待这靖云蒻有所不同吗?恰恰这靖玉瑾,又是个跟靖云蒻不对付的,你难道不想看看,靖玉瑾究竟打算做什么,看一场好戏?” “繁儿是什么身份,岂能任由这种身份低微的女子接近?”冯秋月认为不妥,她一向心高气傲,纵然北逸繁跟她毫无血缘关系,她也不乐意看到,将来北逸繁娶的妻子,败坏了她母族声誉。 北逸冰则跟她意见相悖,一再压低了语调,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儿臣倒不这么认为,且不说二弟,压根瞧不上眼这靖二小姐,其次,即便真娶了一个庶女,又能如何?母后不妨换位思考,日后二弟登上大统,也好供母后拿捏不是?” 冯秋月膝下无子,与其眼睁睁看着,其它嫔妃生下的儿子,来日登基继位,倒不如从她身边选出一个,她认为最好拿捏的。 北逸繁生母地位卑贱,又处处对她敬爱有加,如生身母亲。 恰恰是冯秋月,挑中的最为合适的人选。 只是,宫中人心难测,别看北逸繁如今,瞧着人畜无害的,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若他哪日,娶了个颇有地位的女子,身后有了足够的依仗,难保会心生反意,反过来咬她一口。 冯秋月舒了口气,沉吟道:“冰儿,你的意思,就这么放任不管?” “自然不是。” 北逸冰摇头,只她口中所谓的管,与冯秋月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她不是要拆散,她还要撮合两人。 北逸繁的态度不重要,有自己的身份压着,量他也不敢违逆。 只要靖玉瑾觉得,她是有机会的,便足够了。 先把她捧得高高的,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的,与靖云蒻炫耀作对。 连带着北逸轩,亦会受到影响。 等双方的明争暗斗结束,介时,获利之人…… 北逸冰高深莫测的笑笑,在唤桃的搀扶下上前,三言两语,化解了靖玉瑾的尴尬,还言语敲打,让北逸繁不要小气,主动一点。 听懂了她的言语暗示,北逸繁抱拳道:“长姐教训的是,本王知错。” 他眼底不起波澜,看向靖玉瑾,“靖二小姐,不是要射箭吗?请吧。” “二王爷……”惊喜来得太过猝不及防,靖玉瑾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慌手慌脚的,冲着北逸冰仓促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殿下,能与二王爷,共同站在这骑射场,是臣女的福气。” 同样是相府千金,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北逸冰不着痕迹的隐去了面上的鄙夷,扯出一抹笑容道:“今日虽是本宫的生辰宴,本宫却不能只顾着自己享乐,大家都开心,才是最重要的,靖丞相是父皇颇为器重的大臣,你作为他女儿,本宫令二弟教你,是应该的。” “多谢长公主。” 靖玉瑾连连道谢着,又羞涩的望向北逸繁。 她原本都打算放弃,不曾想,长公主瞧着,倒像是对她挺满意的,还主动撮合她与北逸繁,眼下看来,二王妃的位置,她要定了。 靖玉瑾得意至极,等她得了势,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靖云蒻。 第101章 恨不得仰到天上 距离不远,再加上靖云蒻本就是个聪慧之人,岂会看不出靖玉瑾眼神中的炫耀意味,以及长公主主动撮合靖玉瑾,与北逸繁的心思。 而这两人凑到了一块,又都与她不对付,能有什么好事? 靖云蒻深感无语,端起桌上的清酒,小酌一口。 她酒量虽佳,却不会轻易饮酒。 北逸轩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压低了语调:“可是觉得无趣?” “倒也不算。” 靖云蒻放下酒盏,边拿起桌上的糕点小口品尝,边冲北逸轩使眼色。 目之所及处,恰恰是北逸繁与靖玉瑾的方向。 北逸轩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时,北逸繁正手把手,教靖玉瑾如何射箭。 他瞬间领悟了什么,“你也想学?” “实不相瞒,本王的骑射术,远在北逸繁之上,只不过,从不在外人面前轻易展露罢了,你若是好奇,想学一学,本王也可……” 谁要学了! 靖云蒻美眸嗔瞪过去,严重怀疑,北逸轩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见她似是恼了,北逸轩只得遗憾的收起心思,将注意力放到重点上,“你是在担心靖玉瑾,当真能如愿嫁给二王爷?” 他笑了一声,有些嘲弄的补充:“且不说这靖玉瑾的身份,身为庶女,压根不够当正妃的资格,其次,皇后一直想让皇上,立北逸繁为储君,扶持他登基,无论如何,她万万不可能允许,一个庶女,当真成了北逸繁的正妃。” 北逸轩说的云淡风轻,一侧尽收入耳的靖云蒻,可谓是目瞪口呆。 皇后……想让北逸繁登基? 靖云蒻简直惊呆,“王爷不是说,二王爷的生母曾是个宫俾吗?” “所以,对皇后才更为合适,不是吗?” 北逸轩笑得高深莫测,偏偏,迎上靖云蒻愈发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却没有半分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只低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品酒。 自然,靖云蒻更不是个傻的。 皇后早年身子骨不好,生不下儿子,如今到了这个年纪,饶是皇上再有心耕耘,也早已来不及,与其费心费力的培养,倒不如挑选出一个,最好拿捏的,日后供她驱策。 如此一来,北逸繁便成了,皇后最为合适的人选。 思及至此,靖云蒻又突然想起北逸轩。 难怪他要在皇宫内院,处处收敛,甚至对皇后避之不及。 谁又甘愿,成为任人拿捏的傀儡? 靖云蒻无声叹息,抬眸觑了眼北逸轩,隐在光线中讳莫如深的侧脸,隐隐觉得除此之外,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隐情。 生辰宴来人那么多,北逸冰身为这生辰宴主角,到底不能时时刻刻,留意北逸繁与靖玉瑾的一举一动,待她一走,北逸繁立马沉了脸,手中的弓箭泄愤一般,被他狠狠扔在地上。 “二王爷……”哪怕眼下并无其他人留意,靖玉瑾仍是觉得颜面尽失,她脸色一白,紧咬住下唇,下意识揪住北逸繁袖袍,别提有多委屈,“二王爷,你不是答应了臣女,要教会臣女骑射么?” “靖玉瑾,本王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要脸?”北逸繁咬牙切齿,狂风骤雨在他眸中席卷,瞧着就阴戾可怖。 靖玉瑾心下颤颤,拽住他的力道微松。 北逸繁无不厌恶的怒斥:“本王警告你,离本王远一点!” 话落,北逸繁挥袖,头也不回的恼怒离去。 靖玉瑾既是胆战心惊,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方才,长公主亲口让北逸繁,教她骑射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到,暗中揣测,她若是就这么放弃,旁人定会以为是她没本事,入不了二王爷的眼。 尤其是,还有靖云蒻这个威胁在。 她这一生,势必是要爬到,靖云蒻的头上去的。 任凭北逸繁再厌弃她,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都会牢牢抓住。 这个二王妃,她当定了! 况且,长公主明显是欢喜她的,她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前去讨好长公主? 靖玉瑾主意一定,收起失落的情绪,快步朝着北逸冰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北逸冰压根瞧不上她。 见她过来,北逸冰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脸色别提多僵硬,偏偏,她方才在人前,撮合北逸繁与靖玉瑾是真,为了她的长远计划,北逸冰只能收敛不快,佯装熟络的同靖玉瑾攀谈。 片刻的功夫,靖玉瑾又得意起来。 纵使不能如愿嫁给北逸繁,北逸冰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是京都城的唯一长公主,同北逸冰交好,得到她的庇护,她也不吃亏。 靖玉瑾心头的如意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厚着脸皮跟随北逸冰左右,直至生辰宴散场,她欠身离开,随着宣王府的马车,一道回府。 “靖云蒻。” 如今没了外人在,她自是忍不住,想要同靖云蒻炫耀。 靖玉瑾勾着眉,得意道:“在生辰宴上,你可都亲眼看到了?” “什么亲眼看到?” 靖云蒻故作不知,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险些将靖玉瑾气个半死。 “靖云蒻,你少在这给我装傻!”靖玉瑾胸口起伏不断着,她不信靖云蒻没看到,装作不知,无非是不想承认罢了。 靖玉瑾偏要说给她听:“我不信你没看到,二王爷亲手教我骑射,我就是想告诉你,长公主对我可是相当满意,甚至连同二王爷,都对我另眼相待,你别以为你嫁给宣王殿下,有什么了不起,迟早,我亦能嫁给二王爷,让你尊称我一声王嫂!” 靖玉瑾说的无比自信,仿佛她已然,一跃成了北逸繁的准王妃。 鼻孔,都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靖云蒻有心刺她几句,转念一想,她何必与蠢货争高低? 打击旁人的自信心,更是不妥。 “是么?”靖云蒻惊讶的挑起了眉梢,话间却没几分诚意的说道:“要真是这样,我倒要在此,提前恭喜你了。” “你明白就好。” 靖玉瑾自得低哼,不满意靖云蒻不真诚的态度,她还欲再说,余光一瞥北逸轩高大的身影,正信步朝这边走来。 第102章 故意赖着 北逸轩的身份在那,靖玉瑾不可能不畏惧。 咽下后话,她匆匆别开了视线,往相府的轿子跑去。 站在北逸轩的角度,无论怎么看,靖玉瑾都是明摆着的一副,做贼心虚的姿态,再加之他本就对靖玉瑾多有不喜,眸光不善的轻轻眯起,他抬步行至靖云蒻身侧,低垂着眼看她,不悦道:“她方才同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 靖云蒻不信北逸轩会猜不出,靖玉瑾能做的,无非是向她炫耀。 她不大乐意,过多闲谈跟靖玉瑾有关的事,捂嘴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时辰不早了王爷,我还要尽早回相府去,我们赶紧走吧。” 她说的随意,不待北逸轩出声回应,先一步上了马车。 北逸轩面色隐隐发黑。 跟靖云蒻朝夕相处了近一日,他险些忘了,靖云蒻今夜,终究还是要回相府,只是,她先前会留在相府,是为了方便照顾靖修贤。 眼下靖修贤,有皇上安排的公务在身,人几日不在相府。 靖云蒻却仍要回去…… 北逸轩气息粗重几分,他得想个法子,将靖云蒻留下来。 上了马车,两个各怀心思的,各坐一侧。 靖云蒻闭目养神,本是胡想乱想着有的没的,逐渐有了睡意。 突然的,马车一个剧烈颠簸。 靖云蒻来不及睁眼,北逸轩半个身子的重量,猛的往她的肩上压去。 靖云蒻呼吸一滞。 本以为北逸轩是一时没坐稳,熟料,她闭目等待许久。 北逸轩迟迟,没有要挪动身子的迹象。 故意占她便宜呢? 靖云蒻恼火,恨不得将北逸轩,一脚从马车内踹出去,忍着没真的下手,她睁开眼,这才发觉,北逸轩竟如同睡着了一般。 可即便是熟睡,他就这么靠在她肩上,像什么样子? “王爷?” 靖云蒻可谓是相当暴躁,轻推北逸轩几下,非但没成功的,将人从自己肩上推开,北逸轩反倒连带着两条手臂,一并缠在了她身上,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本王,你今夜哪里都不许去,就留下来陪本王。” 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靖云蒻暗暗皱眉,下一刻,她身体陡然僵硬。 “云蒻,不要走……安心留下来陪本王。”北逸轩轻扣住她手腕,似是嫌这样的力度不够,蓦地揽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 耳畔,是男子胸腔内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靖云蒻抬眸睨向他面上,仿若一个孩子,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的不安神情,再一联想北逸轩先前同她说的,失眠一事,无端的心软。 左右靖修贤今日不在,她随北逸轩回宣王府,倒也不耽误什么。 靖云蒻抿唇,稍稍挪动了身子,从男子怀中挣扎开。 她掀开帘子,低声冲弄墨开腔:“今日不去丞相府,直接回宣王府。” “回王府?” 弄墨惊诧不已,一回眸瞥见马车内的情形,嘴角狠狠一抽。 他家王爷为了留人,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另一边,相府中。 霍春凤算准时辰,早早等候在相府门外,相府的轿子一到,她连忙快走了几步,追上前,捧住靖玉瑾的双手,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一通,“瑾儿,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告诉娘,今日在生辰宴上,可有谁欺负了你?” “有长公主护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了你女儿?”靖玉瑾尚且沉浸在得意中,边反握住霍春凤的手,边道:“娘,你是不知道,长公主对我可是欢喜得紧,要不是生辰宴结束仓促,她还想留我,在宫中小住几日。” “唯一令女儿不痛快的,只有靖云蒻。” 靖玉瑾面色一变,眼底的嫉恨一闪而逝,“若非上次在裁缝铺,她故意刁难,让旁人以为,女儿是个蛮不讲理的,又恰恰被二王爷看到,二王爷岂会对我误解颇深?不过娘,你倒是不必太忧心,长公主有心撮合我与二王爷,今日她还主动提及,让二王爷,教我骑射之术。” “此话当真?” 霍春凤虽早料到,她女儿一旦出手,必定有所收获。 不曾想还能阴差阳错的,博得长公主的好感。 长公主贵为皇后的独女,能同她交好,指不定比二王爷还要管用。 自然,若这两人都能够向着他们母女,更是再好不过。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大堂。 霍春凤拍着靖玉瑾的手背,在檀木椅上落座,复又皱起眉,“这个靖云蒻,哪儿都有她,着实是惹人生厌。” “娘,你放心,她得意不了太久。” 靖玉瑾回忆起什么,将今日在生辰宴上的另一发现,一字不漏告知了霍春凤。 北逸轩身份上,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 实际上,无论皇后,亦或者长公主,皆与他关系并不亲近。 待他,还不如待二王爷关心。 照这个势头,哪日她成了二王妃,成为北逸繁的助力。 皇宫中,哪还有北逸轩的立足之地? 更遑论,是区区一个靖云蒻。 靖玉瑾嗤之以鼻,要多不屑有多不屑,“娘,你等着瞧好,眼下女儿有长公主依仗,与二王爷解开误会,顺利拿下他,是迟早的事,一旦女儿成功当上二王妃,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靖云蒻到时,你前段时日受到的委屈,女儿都能替你一一找补。” “不愧是娘的好女儿,娘相信你。” 霍春凤无比欣慰,握住她的手,接连轻拍了好几下。 一下马车,靖云蒻猛打一个喷嚏。 她抬手揉了揉鼻子,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呢? “靖姑娘,可是感染了风寒?”见二人回来,福伯赶紧迎上前,从靖云蒻手中接过北逸轩,不料,北逸轩愣着扒着靖云蒻不松手。 靖云蒻:“……” 靖云蒻叹气,“我身体无碍,休息一夜便好,还是我来吧。” “是。” 福伯嘴上应着,唯恐以她薄弱的身子,撑不住北逸轩的重量。 步子一抬,不放心的要追上去。 “福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见状,弄墨一把将他拽回,“你莫非看不出,王爷是装的?他就是故意赖着靖姑娘。” 第103章 非分之想 故意赖着? 福伯联想起什么,大惊,“这么说,王爷是终于想通了?” 弄墨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什么想通?他看王爷,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一路扶着北逸轩,回了汀风阁,来到床塌边,靖云蒻本以为,还要再与北逸轩做一番斗争,奈何男子只指尖无意识的,在她掌间轻轻拨弄几下,又迅速翻过身子,躺在床榻一侧。 靖云蒻心弦似也被不经意撩动,片刻,又若无其事的压下情绪。 今日着实是累及,她顾不得去胡思乱想,一个翻身上了床。 中间位置,照例被搁置了一方软枕。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许久不曾与北逸轩同榻而眠的缘故,亦或是,被他轻轻撩拨掌心的那几下,靖云蒻心乱如麻,身体疲懒到极致,头脑却异常清晰,压根睡不着。 她该不会真的,对北逸轩有非分之想? 否则,如何会被他挠了几下掌心,就激起了她不平静的思绪……总不至于,是被占了便宜不平衡,非得占回来? 靖云蒻慢悠悠转过身子,眼神直勾勾,盯住北逸轩宽厚的掌心。 马车一路颠簸,始终没让北逸轩醒来,反倒越睡越沉。 她就挠几下,应当不会有事。 靖云蒻哪里会知,北逸轩是在装睡,她只知联想至此,她愈发蠢蠢欲动,顾不得理会北逸轩,会不会被惊醒。 大起胆子,上起了手。 不挠不要紧,一上手,靖云蒻后知后觉,挠人掌心还会上瘾。 她甚至完全忽略北逸轩的存在,眼前只剩,横在她面前的手。 对北逸轩而言,女子细软的指腹,不时的触碰上来,滋味不可谓是不煎熬,偏偏,她还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北逸轩喉结轻滚,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局面扭转得太过突然。 靖云蒻防不胜防中,心跳一下子悬到嗓子眼,她惊慌失措的往上看,发现北逸轩,仍是双眸紧闭,并无苏醒迹象,她松了口气,这才觉察到自己,一不小心闹过了头。 难怪,会惊动北逸轩。 靖云蒻讪讪,想要将手抽回。 握住她的力道,同时加重。 紧跟着,北逸轩闭着眼翻过身子,正对着她的方向,两人的距离猛然拉近,呼吸相缠,正当靖云蒻心口重重一跳,忐忑不安之际,男子温热的唇,仿佛无意中贴着她耳垂掠过。 一刹那,靖云蒻心跳骤停。 北逸轩到底不敢太放肆,哪怕心下恨不得再多亲近她一谢,或是与她紧紧相拥,以防被靖云蒻有所怀疑,再发生类似上次的情况,他一时冲动下,能做的也只到这步。 可即便是如此,连一场小意外都算不上,也足够靖云蒻措手不及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就不该乱动! 靖云蒻尴尬不已,脸上更是热得不行,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翻身背过北逸轩。 见此,北逸轩一双黑眸在暗夜里睁开,又有些哭笑不得,看来靖云蒻……当真是对他没有半分,不该有的遐念。 寻常女子,被自己心仪的男子亲吻,岂会像她这般淡定? 北逸轩满足又失落,不知惆怅的叹息多少声,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靖云蒻出府多日,终于舍得回来看看北逸轩,还一回来,就跟他睡上同一张床的消息,在王府内院迅速传播开来。 靖云蒻往日,听到诸如此类的议论,尚能做到面不改色。 今日…… 联想起昨夜北逸轩的那记亲吻,靖云蒻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往膳厅走去。 主座上,北逸轩早已落座,连伺候的丫鬟侍从也被遣退,只等她过来。 “王爷。” 四目相对,靖云蒻为避免尴尬,喊了一句就开始一字不坑,只专注的埋头用膳,本以为昨夜的囧事,会在这么一顿早膳中,被悄无声息翻篇。 北逸轩偏不按照常理出牌,见靖云蒻没有半点要主动提及,有关于昨晚一事的意思,他一阵心梗,忍下心头的不快,他动作极其自然的,舀了一碗莲子粥推到她手边,口吻关切道:“昨夜睡得如何?本王在生辰宴上,不小心饮多了酒,连几时睡着的都不知道,应当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要不是北逸轩,昨日一直睡着。 靖云蒻简直要认为,北逸轩压根,就是故意的要提及此事。 “没有,”她板起一张动人的小脸,想也不想的否认,唯恐北逸轩不依不饶的,再继续追问,靖云蒻不耐道:“王爷也不想想,你能对我做什么?总不能是积怨已久,趁醉报复我?” 报复?她倒是能想得出来。 北逸轩心累到极致,却仍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深深看了靖云蒻好几眼,末了,举止从容的喝了口粥,不动声色否认:“你误会了,本王是想告诉你,本王酒品甚好,若当真不小心,对你做了什么,怕也是发自内心,还望靖姑娘,不要介意。” 什么发自内心? 靖云蒻大脑一片空白,两眼发懵,“北逸轩,你……” 他该不会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安心用膳,”北逸轩执起筷子,夹了她爱吃的酥肉,放入她碗中,顺势将话题转移:“陵水县突发涝灾,损失惨重,靖丞相临危受命,被皇上派去协助当地县令,共同渡过难关,没个几日,应当不会回相府,你不妨,安心留在王府,顺便好好琢磨将靖玉瑾与靖玉权,婚配一事,待靖丞相回去了,再去看望他,也不迟。” 北逸轩所言,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分可反驳之处。 其次,她人是回来了,北逸轩安排的暗卫,还留在相府,时刻把守,她倒不必担心,留灵沫一人在相府,会受到委屈。 靖云蒻思索半晌,暂且答应下来:“王爷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北逸轩紧绷的心防松懈,眸中笑意加深,又夹了菜放入她碗中。 接下来几日,靖云蒻都安心留在宣王府内,终日不是在调配药房,就是在琢磨,如何让靖玉瑾二人心甘情愿的,嫁娶婚配。 直至陵水县涝灾缓解,靖修贤回城。 第104章 辱没门风 靖云蒻得知此事,视而不见北逸轩欲言又止,似要挽留她的神色,带上几天下来,调配好的新药方,独自骑马,前往丞相府。 赶路的时辰,丞相府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霍春凤一听到靖修贤回府,当即将梳好的发髻松散开来,衣衫也故意扯乱几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出自己的院落,直接就跪到了靖修贤脚边,“相爷,你可算是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玉权吧,你是不知道,玉权这几天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从你离开相府,云蒻她就命人,将玉权关了起来,除了用膳喝水,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否则就要要了我们的命啊!” “是啊,爹,”靖玉瑾不甘示弱,声声哽咽,与霍春凤配合得相当默契,“姐姐她仗着宣王妃的身份,向我们施压,我们又不敢不听她的,可玉权的性子,爹你总该了解,他一向是个闲不住的,这几日……恐怕是要憋死了。” 左右靖云蒻不在,她们方才就安排丫鬟,去通报了靖玉权,靖修贤回府了消息。 为使效果逼真,靖玉权眼下状态,别提有多凄惨。 靖修贤理智上,虽告诉他靖云蒻并非胡来性子,此事必定情有可原,可归根究底,靖玉权始终是他唯一的儿子。 纵使靖玉权犯了再大的错误,云蒻也不该,将他如此对待。 靖修贤冷着脸,步伐急切的前往,关押靖玉权的戒堂。 一见靖玉权,一身狼狈的蜷缩在角落。 靖修贤两眼发昏,险些要站不稳。 将靖修贤的心疼与隐忍看在眼里,霍春凤不依不饶的哭诉道:“相爷,你再不赶紧趁着还有机会,好好管管云蒻,恐怕她迟早一日,能仗着有宣王殿下撑腰,骑到我们头上来。” “你给我闭嘴!” 靖修贤心疼靖玉权,不等于他会对霍春凤心软,命令下人先将玉权带回休养,他厉声怒喝道:“你少在这给我装模作样,你以为你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是你教子无方,将玉权惯成了这样,云蒻又岂会做出这般事?” “相爷……” 霍春凤愕然的瞪大眼,她是在细数靖云蒻过错,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亦或是,靖修贤出去一趟,听说了什么? 霍春凤正惊疑不定着,清亮婉转的女音,毫无征兆的从后方响起。 “好生热闹啊。” 离多远,靖云蒻便听到,从戒堂传来的动静。 不必亲眼去看,她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何事。 即便靖修贤,只听了霍春凤的三言两语,决定将靖玉权放了的行为,令她大为受伤,可不得不承认,相比较最初,还是有些改变的。 她不急于一时。 靖云蒻勾唇,提起手中的药包上前,“爹,女儿听闻你回来,一大早从王府配了药赶回,你接连忙碌奔波了几日,还是好好养身。” 别看相府围了一大群人,唯一一个,记挂他身体状况的,唯独靖云蒻。 靖修贤感动又欣慰,顾不得再质问,靖云蒻为何要将靖玉权关押。 抛下霍春凤母女,随靖云蒻去了前院。 “娘,你看看爹。” 靖玉瑾不甘又愤懑,往日纵然爹再如何恼火,都不舍得过多责怪霍春凤哪怕一句,而今倒好,被一个贱蹄子牵着鼻子走。 靖玉瑾这贱人,究竟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霍春凤自己还烦躁着,闻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和玉权不争气,你们但凡争气点,你爹她敢慢怠我?” 这个靖云蒻,分明就是嫁给了宣王殿下,才得了势的。 况且,她所做的那些事。 若是靖修贤一早就知道,又何必隐忍到今日? 霍春凤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缓了缓语气,拍拍靖玉瑾手背,“玉瑾,你给娘听好了,你要实在不服气,就再争气点,早日拿下二王爷,到时你爹疼的就是你。” 靖云蒻此番前来,并无留在相府住下的打算,她同北逸轩琢磨了几日,关于靖玉瑾和靖玉权的嫁娶婚配一事,已然有了主意,至于靖玉权,关押他一阵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若他再敢放肆,她必不会再为任何人退让。 可惜,靖云蒻终归还是低估了靖玉权,恶心人的程度。 将他放出戒堂,短短几日功夫。 满大街流传的,全是靖玉权的艳闻。 什么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留恋青楼,宁肯冒着被丞相打断双腿的风险,都要翻墙到青楼寻欢作乐,还反过来,被青楼女子嘲笑不举。 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辱没相府门风之事。 靖云蒻本是出府游玩,听到这些传闻,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险些气炸。 连日来,灵沫对靖云蒻有多维护相府的名誉,心知肚明,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连忙将北逸轩搬了出来:“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先将此事,回去禀告王爷再说?” “他哪有那么多功夫,来操心这些闲事?” 靖云蒻所言不假,宫中近日不知,又突发了什么状况。 时不时的,北逸轩便要进宫面圣,忙得不可开交。 这种小事,显然不适合搬到明面上,再给北逸轩添堵。 区区一个靖玉权,她一人对付足矣。 担心再勾起灵沫的伤心事,靖云蒻柔声安抚:“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灵沫,你在此等我,我倒要去鸣凤楼,亲眼瞧瞧他在干什么。” “是。” 自知劝不动她,灵沫唯有安安心心,留在原地等待的份。 靖云蒻并未更衣,一袭月白色襦裙踏进鸣凤楼,愈发衬得五官明艳动人,鸣凤楼老鸨看出她气度不凡,且像是有事来此,不敢怠慢,“姑娘,我这鸣凤楼可不接待女客,你是要找谁?” “靖玉权。” 靖云蒻面不改色,吐出的三字,险些让老鸨笑出声。 靖玉权…… 几日来,怕是不止她的鸣凤楼,京都城无一人,不知晓这个名字。 老鸨收敛笑意,一路领着靖云蒻,往二楼走去。 靖玉权委实算得上嚣张。 尚未踏进,从里间响起的哄闹调笑声,先传入靖云蒻耳中。 第105章 恐怕是废了 老鸨无不暧昧的瞥了她一眼,正要上前拍门。 靖云蒻听着里面的厮磨声,忍无可忍,提起裙摆一脚将门踹翻。 老鸨:“……” 大概是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强悍战斗力,老鸨近乎瞠目结舌的盯眼前一幕,迟迟吐不出半个字眼来,房中嬉闹的几人,更是刹那间噤声,唯独靖玉权一瞬暴怒。 “靖云蒻,你来这干什么!” 靖云蒻?那不是当今宣王妃的名字? 老鸨看向靖云蒻的眼神,愈发呆滞几分。 靖云蒻丢给她一锭银子,作为赔偿,上前一把揪住靖玉权衣领,将他从床上,重重往地上摔去,仍觉不够解气,又是一脚狠狠踹上他小腹,“靖玉权,你说我来这干什么?我本以为有了上次的事,你至少能安分,没想到你竟然死不悔改!还敢来这种地方,我今天就要代替我爹,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见势头不对,后知后觉回了神的老鸨,忙不迭攥紧了手中的银子。 拉上青楼的姑娘,往房外躲去。 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已然聚集了不少,被动静吸引过来看热闹之人。 有几个,还是时常跟靖玉权混在一起玩乐的,三教九流之辈。 一见靖玉权眼下,被一个女子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个个的,笑声别提有多猖狂。 靖玉权本就恼火,哪里能够忍受得了,被人如此嘲讽,一个近乎于疯狂的念头,陡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他咬牙切齿,不管不顾的朝着靖云蒻扑去。 靖玉权到底是男子,又是个练过的,一个反身将靖云蒻压在床上,“靖云蒻,看来本公子今日不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当真以为,是本公子怕了你!你不是喜欢赶人吗?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代替她们,好好陪本公子快活!” “你说什么?” 陪他快活? 靖云蒻万万没想到,靖玉权厚颜无耻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设想,三观彻底被颠覆间,她来不及做出反抗的举动。 靖玉权俨然不是说着玩玩的,他是要动真格的,一手伸向靖云蒻腰间的束带。 论美貌,有几个女子,能抵得上如今的靖云蒻? 他就是今日把她睡了,恶心是恶心了点,他也不亏。 奈何,没等靖玉权再做出下一步举动,靖云蒻回过神,咬紧了牙关,毫不迟疑的屈起膝盖,重重往靖玉权下身撞去。 撕心裂肺的通呼声响起之际,门外同时闯入了几名黑衣暗卫。 门外看热闹的人,齐齐被吓跑。 靖云蒻一眼认出,暗卫是北逸轩先前,派来保护她的那批,一把将靖玉权从自己身上踹开,低冷的音色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阴沉:“来得正好,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 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她的主意! 暗卫全是从北逸轩身边,精心挑选的,个个狠起来手段比靖云蒻凶狠千万倍,三两下,挑断了靖玉权的全部经脉。 靖玉权满目狰狞,痛叫声,可谓一声比一声惨烈。 “靖云蒻,你这个贱人!” 还有骂人的精神?看来,是教训还不够重。 靖云蒻美眸中划过一抹狠厉的寒芒,眼珠子转了一圈,索性不再客气,“先别打了,带上人,跟我回宣王府。” 靖玉权,既然肆意妄为到,有胆子对宣王妃以下犯上。 就必须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靖云蒻铁了心的,要好好收拾靖玉权,借助北逸轩的势力,无异于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远远出乎于她意料之中的,北逸轩一听靖玉权,竟敢对她动了邪念,脸上阴云密布,如同即将下起狂风骤雨。 饶是靖云蒻,都不免受了惊。 “王爷,你别担心,靖玉权他还没有……” “在这等着。” 若是靖云蒻手无缚鸡之力,亦或者暗卫没有及时赶到。 谁知道靖玉权,还能做出什么来? 北逸轩不敢往下深想,只要想到靖云蒻,险些被这种烂人占了便宜,他就恨不得将靖玉权碎尸万段,俊容无比阴沉,迈步走向跪着靖玉权的院落,一脚重重将靖玉权踹飞。 “嘭”的一阵巨响,靖玉权后脑勺的位置,狠狠撞向了石桌。 当然,这还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北逸轩踹的位置,恰恰是靖玉权下半身,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靖云蒻:“……” 行吧,这下恐怕是彻底废了。 偏偏,这还不算完,北逸轩胸腔中怒火未散,厉眸刺向一旁的两个下人,寒声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将他的腿打断!” 够狠! 一时间,连靖云蒻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过转念一想,换成是她自己对付靖玉权,恐怕也会是这种处理方式。 唯一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北逸轩居然愿意为她做到这步。 此事一旦传出去,恐怕对北逸轩的名誉,亦是会有所损害。 他到底是没想过,还是真就那么担心她? 靖云蒻美眸浮现出一丝迷茫神色,没等她想明白此事,得知靖玉权在青楼里,被北逸枫的人挑断经脉,又被带入了宣王府收拾的靖修贤几人,已经找上了门,一见靖玉权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饶是靖修贤,早知此事是靖玉权活该,也不免有些崩溃。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靖修贤老泪纵横,痛苦异常,“云蒻,爹明白,是玉权做得不对,可教训人也该有个度,爹会亲自收拾替你好好教训他,你快让宣王收手,再打下去,玉权他可就没命了!” 靖云蒻闻言,不免失望透顶。 她狠狠闭了闭眼,抿直唇线,正不知作何回应,看出她为难神色的北逸轩,步子轻抬,朝这边走来,一把将靖云蒻护入自己怀中,居高临下的睇着他,“此事靖丞相,找云蒻求情无用,你可以不在乎云蒻如何,但于本王而言,云蒻是本王的妃,靖玉权他胆大包天,动的是本王的人,本王不可能轻易收手。” 靖修贤深感冤枉,他无非是替靖玉权求了情,几时成了不在乎云蒻? 北逸轩却不愿再给他开口辩驳的机会。 第106章 是为了你 收回视线,冷漠的语调半分不近人情:“给本王重重的打!” 此话一出,霍春凤眼前一黑,硬是被气得生生昏迷了过去。 靖修贤深知劝不住,并且宣王殿下说的没错,会有这个结果,是靖玉权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造成,他狠不下心来管教。 不代表,北逸轩狠不下心。 以北逸轩的身份,他若是执意要教训靖玉权,即便是将人活活打死,最多也只会落人几句话柄,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靖修贤联想至此,只得狼狈的偏开眸子,当作听不见靖玉权的痛呼。 不知过去多久,凄戾的惨叫声归于一片死寂。 下人上前,伸手探了探靖玉权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尚在,拱手禀告:“回禀王爷,人昏迷了过去,腿已经断了。” 断了腿?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霍春凤,一听到这话,又是险些晕倒。 靖修贤嘴唇颤了颤,目露不忍的看了一眼靖玉权的方向。 颤颤巍巍的,朝着北逸轩与靖云蒻望去。 北逸轩视而不见他求救的眼神,只看靖云蒻,温热的掌心揉了揉她肩膀,温声询问道:“云蒻,觉得出气了吗?” 言外之意,若是不够解气,还能再继续。 靖云蒻心跳再度凌乱。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 “罢了,”勉强收回思绪,靖云蒻深呼吸一口气道:“爹,我想你在来的路上,并非没听说,靖玉权究竟因何,遭的这顿打,看在爹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我再对靖玉权手软,若是靖玉权,他日再不知悔改,我不知自己,还会做出什么。” “明白。” 靖修贤险些落泪,红着眼眶道:“靖玉权再敢出去胡作非为,别说是你和宣王,爹亲自动手,如此屡教不改的儿子,爹不要也罢!” 靖云蒻只当耳旁风,听听便过。 她有些疲惫,不再看几人,揉了揉额角,抬步回了自己的院落。 满心思索的,都是北逸轩如此大动干戈的缘由。 是一心只为了她……还是她想太多,北逸轩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以便于,维护整个宣王府的名声。 万一是前者,她尚且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北逸轩这般珍视。 若是后者…… “云蒻。” 没等靖云蒻思考出一个确切的结果出来,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北逸轩,站在了她后方,将靖云蒻脸上的苦闷情绪,看了个清清楚楚。 以为靖云蒻,是为了靖修贤今日的态度,感到郁闷烦心,北逸轩上前,柔声安抚道:“靖玉权终究,是靖丞相的独子,他不可能不替靖玉权求情,云蒻,你不必为了此事,折磨你自己。” 他过于善解人意的态度,在此刻,对靖云蒻仿若成了一剂毒药。 一旦上了瘾,不知会如何难以自拔。 她宁愿方才的答案,是后者。 靖云蒻不等他靠近,脚步仓促的后退,只差没将故意疏离几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似是不敢与北逸轩对视,她低下头,轻声嗫嚅着道:“王爷,我带靖玉权来见你,的确是想借你的势收拾他,但并无让王爷替我动手的意思,今日这场闹剧,是王爷曲解了我的意思,若再有类似的事,王爷不必,为我做到这步。” “什么意思?” 北逸轩俨然没听懂,什么叫做不必,为她做到这一步? 北逸轩眼底掠过一丝阴霾,沉声道:“靖云蒻,难道不是你亲口所说,本王与你之间是自己人,靖玉权他恶意冒犯你,谁教训有何区别?你是本王的王妃,你非要与本王,算得这般清楚?” “是名义上的王妃。” 靖云蒻出言纠正,长睫微掀,与北逸轩对视,眸中只余清冷。 可数日的朝夕相处下来,两人关系缓和不少,简直与寻常夫妻无异。 即便不是最近,换作从前。 北逸轩几时又听过,她刻意纠正他这个? 心头没来由的,浮现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北逸轩强行压下那股烦躁感,猛的迈近一步,扣住她纤细的皓腕,“云蒻,你明知本王的意思,不是在指这个,你实话告诉本王,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你嫌本王今日,对靖玉权下手太重,害怕本王?” 除此之外,北逸轩实在想不到,还能有别的原因。 他一再放软了姿态,“云蒻,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么?本王今日的所作所为,全部是为了你,至于靖玉权,废了他的腿,是为了让他记住今日的惩罚,并非……” “王爷。” 靖云蒻越往下听,越心惊肉跳,在这一刻,她能异常清晰的感受到,北逸轩的感情有多浓烈,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迫切的想要退缩。 再度偏开了眸子,靖云蒻故意不去看他,“我累了王爷,想要歇息。” 北逸轩话锋一顿,深眸静静凝视住她,试图从她眼中分辨一二。 奈何,靖云蒻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北逸轩想不通,她的烦心是从何而来,良久,只得缩回了手,“那你好好歇息,若是身体有何处不适,尽管告诉本王。” “我自己就是大夫。” 靖云蒻淡淡看了他一眼,以一句令人无力反驳的言辞,结束对话。 北逸轩:“……” 相府中,靖玉瑾受了北逸冰邀请,前去明华殿同北逸冰闲谈,本是满心欢喜,熟料一回府,几乎要掀颇房顶的惨叫声,将她吓得不轻。 靖玉瑾受惊不小,急忙前往声源处,靖玉权的院落。 靖玉权正因接受不了自己成了残废,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不甘嚎叫,靖玉瑾一看这场面,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她捏紧了掌心,气急败坏,“这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霍春凤几次昏迷可不是装的,又哭了几个时辰,她眼眶都是红肿的,她对靖云蒻恨意滔天,怒不可遏道:“除了靖云蒻那个贱蹄子,还能有谁!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再狠心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要了她的命!” 否则,哪还有今日的,任由靖云蒻骑到他们头上撒野,又无计可施。 第107章 拔了你的舌头 靖玉权凄厉的惨叫接连不断的,回响在靖玉瑾耳边,搭配上霍春凤咬牙切齿的憎恨声,冲击力不可谓不强。 靖玉瑾耳膜生疼,险些没被折磨疯,忍无可忍的怒斥道:“够了!区区一个靖云蒻,就将你们折腾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靖云蒻算账!” 从前,只有他们母子几人,将靖云蒻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份。 什么时候,竟完全颠倒过来了? 再继续任由靖云蒻,放肆下去,还不知他们三人,会在靖云蒻手上,吃多少苦头,她必须得让靖云蒻,为此付出代价。 靖玉瑾恶狠狠的想着,眼底蹦发出的,尽是阴毒的锋芒。 乘轿子直奔宣王府,无奈,她连靖云蒻的面都未曾见到,先被侍从拦住去路,北逸轩特意吩咐下来,日后丞相府的人,未经他的允许,一律不得再擅自登门。 王府的侍从,自是不可能放她进去。 “靖云蒻,你给我出来!”靖玉瑾几度尝试硬闯无果,憋了满腹的怒火,似泄了闸的洪流,迫不及待的汹涌而出,“你心狠手辣,肆意妄为打断我弟弟的腿,只会躲在里面算什么能耐,别以为你有宣王府撑腰,我会怕了你,不要脸的贱蹄子,有本事与我当面对峙,我今日定活活打死你!” 靖玉瑾恨得牙痒痒,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眼,都透露出要将靖云蒻千刀万剐的狠厉。 “靖玉瑾,你可知对皇家的人不敬,是犯了死罪?” 低沉的音色,突兀响在后方,正是北逸轩无疑。 紧跟着,不给靖玉瑾反应的时间,他薄唇轻动,如同看向一件死物,深不可测的眸子不含丝毫温度,“给本王掌嘴!” 此话一出。 侯在门口的侍从,上前两步,两个巴掌重重甩向靖玉瑾。 用力过猛,靖玉瑾双颊瞬间泛起红肿。 靖玉瑾不时的倒抽冷气,神色愈显狰狞,偏又再不敢多说半字。 亏得她往日,还偷偷爱慕过北逸轩,他怎能对她如此残忍? 北逸轩负手而立,视而不见她眸中的愤懑不甘,嘲弄道:“靖玉瑾,今日仅仅是一个小教训,日后若再让本王,听到一句你议论云蒻是非的话,休怪本王无情,命人拔了你的舌头!将靖玉瑾轰出去!” 最后一句,俨然是对侍从所言。 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几个侍从齐齐出手,用力将她推出王府。 眼睁睁看着,宣王府的大门,在自己眼前紧闭。 靖玉瑾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恨意一波接着一波倾袭,爬了她满身,她指甲死死抠着地面,细嫩的皮肉都几乎磨烂。 好一个北逸轩!好一个靖云蒻! 等她来日有机会翻身,定要亲手收拾这两人! 至于眼下…… 靖玉瑾目光幽幽,最为至关重要的,是她必须尽快成为名正言顺的二王妃,唯有这样,她才能有一丝翻身可能。 靖玉权双腿被废,任凭霍春凤寻遍城中名医,甚至连太医都被她惊动,始终没一个,敢称靖玉权的腿,是有法子可医治的。 再这样下去,靖玉权往后大半辈子,岂非都要躺在床上度过? 灵光一闪,霍春凤蓦地想到什么。 她压低了声调,神秘兮兮的凑到靖玉权跟前:“玉权,娘瞧着靖云蒻那个小贱蹄子的医术,邪门得紧,指不定能有什么法子,医好你的双腿,不行的话,你就先跟靖云蒻服个软……” “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春凤话音未落,靖玉权先急了眼。 且不说他这双腿,就是因着靖云蒻的缘故被废,靖云蒻压根不可能,为他医治,他去求靖云蒻,空有自取其辱的份。 其次,他此刻恨靖云蒻入骨,又怎么可能做出,去求靖云蒻的事。 即便靖云蒻真有法子,他也不稀罕! 靖玉权冷笑连连,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娘,你有功夫操心在这这个,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替你儿子收拾那靖云蒻,替我报仇,实在不行,你找人强上了她,也算出了我一口恶气。”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贱蹄子,有宣王殿下替她撑腰,哪是我说动就动得了她的?”霍春凤不满的瞪他一眼,若不是顾虑北逸轩,靖云蒻在她这里,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况且…… 最令霍春凤忧心的,还要数靖玉权的婚配之事,往日有相府为他傍身,靖玉权再如何胡来,仍不缺少,愿意主动投怀送抱之人。 外面的姑娘,想攀上相府这朵高枝的,多不胜数。 可事到如今呢? 靖玉权被废了双腿,下半身不举的消息,传得京都城人尽皆知。 在这种情势下,别说名门闺秀,就是清白的烟花巷柳之地的女子。 也未必有一个,肯嫁给她儿子的。 霍春凤思及至此,不禁恨铁不成钢的暗瞪了靖玉权好几眼,若非他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将乱七八糟的主意,打到靖云蒻身上,要强上了靖云蒻,或是肯收敛些,便不会遭此灾祸。 她更不会,在京中的一众家眷中,落得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下场。 而她说归说,也是万万做不出,去求靖云蒻的事来的。 霍春凤暗自思忖着,沉下思绪,手上替他掖好了被角,“玉权,你还是听娘一句话,先好好养伤,你爹那边,近日为了你,在朝堂上没少遭人白眼,你就先安分点,免得到最后,你爹连你也看不顺眼,你到时候,更收拾不了她靖云蒻。” 说完,霍春凤走出院落,命人掩上房门,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行至前厅,娇滴滴的唤着:“相爷。” “你还有脸过来!” 靖修贤听到声响,一回头见到是她,别提有多恼火,为着靖玉权一事,他落人话柄,不知愁白多少头发。 要不是霍春凤这个当娘的,管教无方,纵容太过,怎会有今日! 霍春凤自知理亏,加之有求于人,小心翼翼将茶盏放至他手边,语气未变:“相爷,我知你还在怪我,可这玉权,并非我一人所生,他有今日,难道你就无半点错处?” 第108章 异想天开的美梦 “你这话何意?”靖修贤本就恼火,听到她疑似指责的话,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捏着茶盏的手颤个不停,“玉权成日被你带在身边,你不知约束他,好好管教,让他做出欺辱长姐这等不知羞耻之事,难不成还怪我?” “相爷。” 眼见着靖修贤油盐不进,霍春凤娇嗔着,上前替他顺着脊背,“你先消消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玉权他说到底总归是你的儿子,是我们相府的独苗苗,他如今断了腿,又声名尽毁,有哪个清白女子敢嫁他?相爷,再这样下去,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咱们相府无后吗?” 靖修贤自是做不到,亲眼看着相府绝后。 他周身气息沉了沉,脸色难堪得更是彻底。 霍春凤心知他是听了进去,语气愈发柔和:“相爷,玉权的双腿已废,若再连个妻子都娶不成,旁人还不知会如何笑话相府,得赶紧想个法子,让玉权娶妻,掩去这场风波。” 待靖玉权娶了妻,外人自是,不敢再随意看他们相府笑话。 可此事说来轻巧,做起来,谈何容易? 靖修贤直翻白眼,“你也知玉权名声尽毁,又断了腿,放眼偌大的京都城,有哪户清白人家,敢将女子嫁他!” “这不是还有云蒻吗?” 霍春凤面色讪讪,总算引出她的真正目的,一见靖修贤捏紧拳头,似又要动怒,她忙伸手,扯住他衣袖,“相爷,你听我说完,此事虽不该去找到云蒻头上,可眼下唯有让云蒻出面,有宣王府为依仗,旁人才不敢小瞧,相府上下,她唯一还算敬重的,只有你一人,不说是为了玉权,为了整个相府,你就去走这一趟?” “你!” 靖修贤恼怒至极,身为人父,他在云蒻受到委屈时,不能为她出气便罢了。 他哪还有脸面,去找云蒻求情? 偏偏,霍春凤所言不无道理。 为了整个相府…… 靖修贤敛下眸子,重重闭了闭眼,此行,他非去不可。 一大清早的,宣王府便响起下人通传,靖修贤求见的消息。 非但如此,为的还是靖玉权婚配一事。 换成靖玉权断腿前,靖云蒻还有大把大把姑娘,可供靖玉权挑选,事到如今,身份太过低微的,丞相府必定看不上。 否则,靖修贤断然不会,求到她这里。 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弟,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可取之处,不是身在相府,早不知死了多了回,还指望着能有清白的世家女子,肯嫁给他为妻?做什么异想天开的美梦呢? 靖云蒻只觉异常好笑,并未表露在脸上,同北逸轩对视一眼,“王爷,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一人过去应付即可。” “好,”北逸轩应下,结合以往的情境,唯恐她在靖修贤面前,耳根子太软,不放心的叮嘱:“靖丞相让你做什么为难之事,你大可不必纠结,只管借本王的名号,不用理会。” “王爷放心。” 靖云蒻心中一暖,大抵也是因着有了北逸轩的声声叮嘱,她多了依靠,胸腔间的寒凉驱散不少,旋即,一刻不停的前往前厅。 靖修贤仅短暂迟疑,直奔主题:“云蒻,想必下人已然同你汇报了,爹明白,玉权做得不对,不配让你烦心,但他始终是爹唯一的儿子,相府往后,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看在爹的份上,云蒻,你就想想办法。” 看在靖修贤的份上? 靖玉瑾嗤了一声,美眸中寒意闪烁,“爹,你可知道,若非不是顾虑你的脸面,靖玉权他死不足惜,至于延续香火的事,你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再生一个,像靖玉权这般品行的,将相府交到他手中,你百年之后都难以安息。” “云蒻……” 靖修贤何尝不知,只以他如今的状况,他哪里顾得上往后数十年的事? 他只管眼下。 靖云蒻不为所动,靖修贤干脆豁出老脸,一挥宽大的袖袍,“噗通”一声震响,跪倒在地,“云蒻,爹没有时间了,当爹是下跪求你,你就行行好,帮帮爹,爹不能任相府,在我的手上没落啊!” “爹,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跪得突然,好一会儿,靖云蒻才逐渐缓过了神。 一抹愠怒之色浮现在她眼底,靖云蒻胸腔起伏,死死瞪住眼前人,“爹,你这是为了靖玉权,在逼我?你明知靖玉权这样的,不会有女子愿意嫁他,谁知道他娶了妻,还会做出什么来,你这不是等于,强迫别人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不会的,云蒻,”靖修贤拼命摇头,迫切的希望她能网开一面,连声保证道:“爹日后势必,会严加管教玉权,他再敢胡作非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爹定当饶不了他!” 靖云蒻未曾应声,只眼神里的嘲讽愈浓,靖玉权被纵容了数十年,恶劣性子早已形成,哪是说管教,就能管教好的? “云蒻……” 靖修贤见她沉默不语,仍是无动于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莫不是,相府百年基业,真要就这么,断送在他手上了? 靖云蒻侧眸,睨着他松垮面皮上的皱纹,嘴唇轻动了动。 “罢了,你先起来。” “云蒻,你……你这是答应了?”靖修贤听出她语气不再强硬,立马惊喜起来,惊疑不定的再三打量她。 靖云蒻淡看他一眼,心有嘲讽,最终还是认命般的,将人从地上扶起,“答应是答应了,不过爹,你最好是别抱太大期望,你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你自己清楚,我会尽量挑选个合适的,愿意下嫁的,不管是谁,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 “爹知道。” 靖修贤猩红着双目,颤声点头,他的确在这件事上,过分坚持了些。 为的,却都是丞相府。 靖修贤并非不讲理的,既靖云蒻松了口,他也不再纠缠,退让一步道:“玉权这样的,还能指望他什么,不管是什么人家,只要能为我相府传宗接代,都是好姑娘,待入了相府,爹定会将她,当作亲女儿疼爱。” 第109章 私下勾结 送走了靖修贤,靖云蒻脸上的神色,愈发显得沉冷几分。 靖玉权的事,她委实不愿意再去插手。 奈何靖修贤下跪,求到她跟前来,她纵使不满,也必须得装个样子出来,她就不信像靖玉权这样的,当真有哪个女子,肯嫁给他。 等靖修贤认清现实,明白连她也无计可施,自是不会再以苦肉计逼迫她。 接下来几日,靖云蒻令灵沫在京中各种散播丞相府公子要娶妻的传闻,再顺着走访一圈,试探京中贵女的口风,结果正如她最初所料,京中贵女,个个对靖玉权多有鄙夷,避之不及,别说是嫁给他,连往他跟前凑一凑,都觉得恶心。 她们要身世有身世,要才貌有才貌,哪里肯下嫁靖玉权? 靖云蒻心满意足,正准备差人以此为理由,回绝靖修贤,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心思,岂料,北逸轩先带回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前尚书大人的女儿,要被卖去青楼。 非但如此,要卖她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摄政王墨厉宸。 按理说,尚书大人淡泊名利,早已辞官回乡,与朝堂是如何都牵扯不上的,真犯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摄政王出手惩治。 靖云蒻深感惊奇,那点子疑惑,全表露在脸上。 北逸轩久未见到她好奇什么,眼下留意到她仿佛求知若渴的神情,心痒不已,故意吊了她一会儿胃口,待靖云蒻等不及催促他时,方才慢悠悠出声:“尚书大人为官清廉,乃忠良之臣,与墨厉宸的做派截然相反,因此,在朝堂之上,没少与墨厉宸作对。” 不同的是,从前尚书大人,有皇上一派护着,墨厉宸不敢肆意妄为。 而今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人心涣散,墨厉宸气势见涨,屡次施压,逼得尚书不得不辞官。 未曾想,到了这一步,墨厉宸犹不解恨。 不止在尚书大人,辞官返乡的路上,派人将此秘密杀害,还要将他唯一的女儿,宋青青,送到青楼,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靖云蒻闻声,即便从第一次见到墨厉宸时,就觉得他手腕阴毒,委实算不上好人,万万没想到,他手段之残忍,远远颠覆她的认知。 靖云蒻指尖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那宋青青眼下如何了?” “正在墨王府的地牢关押。” 北逸轩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说的云淡风轻。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够猜得到,宋青青作为尚书大人唯一的爱女,自幼与尚书大人相依为命,被保护得极好,因着墨厉宸的缘故,她家中突逢巨变,至亲之人接连去世。 偏偏,她太过弱小,远没有手刃仇人的能力。 陡然发生此事,宋青青恐怕,只恨不得马上追随亲人而去。 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到青楼苟活。 可丞相府,又是什么好地方? 这跟出了龙潭,又入虎穴,有何区别? 靖云蒻心疼至极,顿了顿,拧眉看向他,“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墨厉宸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就没一个,能扳倒他的?” 换而言之,连你也不能? “你当墨厉宸背后的依仗是谁?”北逸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奈开腔:“早在太医诊断出,皇上身体快要不行了之际,他就私下与皇后勾结,本王的确是要扳倒他,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费心隐藏实力,没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过早暴露。 嫁给靖玉权,与龙潭虎穴无异,对宋青青,却是个最好的去处。 另一方面,宋青青对墨厉宸恨之入骨,若她存了报仇的心思,她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她只会安心留在丞相府,养精蓄锐。 假以时日,好好培养,未必不会成为他们的帮手。 靖云蒻无话可说,半晌,掩下内心的惊骇,与他对视一眼,“你方才说,宋青青被关押在了墨王府的大牢里,依墨厉宸的性子,他猜到你用意不纯,必定不会轻易放人,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把她救出来,顺理成章的同靖玉权大婚?” “本王有法子,让他不得不放人。” 北逸轩从不贸然出手,能说出这话,自然是早有了万全之策。 顿了顿,他压低声线,“另外,此事还需要你从中周旋……” 墨王府的地牢,是墨厉宸私人建造,不代表皇家不知情。 再加上,墨厉宸到底是做了亏心事,此事连皇后都不知情,他若不想,他残害忠良一事,在此刻传入皇上皇后耳中,他就必定会放人。 “好你个北逸轩!”三言两语之下,墨厉宸被激得整张脸都绿了,“本王倒不知道,你几时变得这般爱管闲事,连一个不相干的女子都要救,莫不是,对这女子怀了什么不轨之心?” 墨厉宸阴森森笑着,见北逸轩冷着脸,没有接茬的意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话锋猛的一转,睇向靖云蒻,“你倒是大度,亲眼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为别的女子奔波,还亲自过来一趟。” “墨厉宸。” 靖云蒻如今,满心满眼的,对他只剩厌恶,清亮的语调透着冷厉,毫不客气的嘲讽:“你是没听懂,王爷说的话?还是说,摄政王是怕了,不敢将宋青青交到我们手中?” “你!” 墨厉宸挑拨离间不成,被反压一头,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幻,煞是好看。 蓦地,他连声冷笑,将钥匙丢给靖云蒻,转身拂袖而去。 左右无非一个女子罢了,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倒是要看看,北逸轩与靖云蒻二人,将人带走了,又能掀出什么风浪! 靖云蒻成功拿到钥匙,在掌心握紧,直奔关押宋青青的那间牢房。 两日的折磨,宋青青已从一个自幼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枯瘦的不成人形,连眼神都透露出肉眼可见的绝望。 额头上的伤痕,似是受到了重物猛烈撞击,还有一块血迹仍在。 靖云蒻心下一抽,打开牢房大门,抬步走进。 “你又是谁?”动静惊动了宋青青,她仰起苍白的小脸,不断往墙角缩着身子。 第110章 多大的脸 不等靖云蒻开口回应,宋青青又猛然回忆起了什么,只当靖云蒻,是青楼里被派来,要将她送去青楼接客之人,眼神又惊又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想让我去做那种卖笑之事,我宁愿去死!” 宋青青惊恐的喊着,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爬起身子,一头往墙上撞去。 “宋姑娘!” 靖云蒻哪知自己的到来,还有此等威力,门都顾不得关严实了,人先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要寻死的宋青青,呼吸急促道:“你别紧张,我是宣王妃靖云蒻,我此番前来,的确是要带你离开,但我不是什么坏人。” “宣王妃?” 此话一出,宋青青喃喃着,终于肯冷静点,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她未曾见过宣王妃,可不等于没听说过宣王妃的名号,听闻宣王妃的容貌,倾国倾城,世间少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若单论这一点,眼前的女子,确实算得上是美貌惊人。 除此之外,她周身的气质,更是不同于常人。 但宣王妃,又怎会到墨王府的地牢中来? 看清她眼中的狐疑,靖云蒻稍微放松了力道,掏出腰间的玉牌,还好她早有准备,“玉牌是宣王府绝无仅有的,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况且,我是要带你离开没错,更是想要与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宋青青还不至于太过天真,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同靖云蒻在此之前,素不相识,无缘无故的,靖云蒻没道理会帮她。 只是,不管什么交易,还能比她眼下的处境更凄惨吗? 宋青青眼中含着泪雾,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苦笑一声,“宣王妃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我如今只剩下烂命一条,若宣王妃真能带我出去,让我来日寻得机会,为我至亲之人平冤,替他们报仇,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果然,他们猜得没错。 “别担心,你若肯答应,你至亲之人的仇,自是会有人替你去报,”靖云蒻索性不再藏着掖着,在开口之前,仍是迟疑了一瞬:“前提是,你需要去嫁给一个人。” 嫁人? 这算是什么条件? 宋青青委实有些懵逼,“宣王妃,你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 “丞相府公子靖玉权,你可认得?” 靖云蒻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神色未变,极其认真的抛出一句。 话落,宋青青意识到她并非在说笑,脸色立马就僵硬了。 靖玉权的浪荡名声,传出来时,她还是尚书大人之女。 怎么可能,会没听说过靖玉权的名号? 此人花名在外,留恋青楼不说,还断了双腿,人人避之不及。 靖云蒻倒好,让她嫁给靖玉权,这跟明着羞辱她有什么区别? 宋青青内心一阵愤恨,屈辱的闭上眼,咬着牙齿缝挤出一字一句:“宣王妃,在我心中,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如果靖姑娘的要求,是让我嫁给靖玉权,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委曲求全!” 她既然有命活着,就不可能将终身大事,交付于这种人! 看不出来,前尚书之女,原来还是个不肯服输的刚烈性子。 靖云蒻不免愧疚,莫说是宋青青这种,自幼被娇养长大的贵女,便是从山野上,随便挑出来一个,碰到靖玉权这种,恐怕都得掂量三分。 可惜,留给宋青青的选择并不多。 否则的话,哪怕她今日将宋青青带出去了,墨厉宸迟早有一日,会再把她抓走,再派人折磨她,她也永远不可能,为她自己和亲人报仇,她是被娇滴滴惯大的千金小姐,不知人心险恶,连为她自己,在这乱世寻得一处安身之所能力都没有。 嫁给靖玉权,不堪是不堪。 至少,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若宋青青真受了什么委屈,她还能保护她。 联想至此,靖云蒻语气温软了些:“宋姑娘,我可以不逼你马上答应我什么,可你千万要想好了,到底该如何决定,嫁给靖玉权,是靖玉权眼下,恰好需要一位妻子,你想要找摄政王报仇,同样需要掩人耳目,待你觉得时机成熟之际,你还可随时离去,这笔买卖,对你并不算亏。” “至于死不死的……” 靖云蒻握住她的手,指尖拨开挡住了她脸颊的青丝,“宋姑娘,你是最好的证人,你死了,你们一大家子的冤屈,由谁来平复?” 简短几句话,掷地有声,直抵人心。 宋青青忍住了啜泣声,心神重重一晃,抬眸定定看向她,许是靖云蒻的目光同样坚定,她忽然觉得,她不是不可以相信靖云蒻。 “好,”良久,宋青青收敛思绪,颤声应下:“宣王妃,我答应你。” 几日后,北逸轩亲自从皇上那请了一道口谕,为宋青青与靖玉权赐婚。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霍春凤,却是又哭又闹,差点没被气疯过去,她是想让靖云蒻,给她儿子想办法,找一位适龄妻子,可尚书大人刚辞官回乡,宋青青如今,连个官家之女都算不上,一介民女身份,像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她儿子? 她看靖云蒻,根本就是在蓄意报复! 简直是欺人太甚! 霍春凤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嗓子都喊哑了:“万万不能啊相爷,你得想个法子,让皇上收回成命,玉权再不济,好歹是丞相府公子,她宋青青算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人,若是入了我们丞相府,成了正妻,旁人会笑话我们相府的啊!” “丞相府近日,被笑话的还少吗?” 靖云蒻亲自来一遭,本是想再亲口宣布一遍这个消息。 谁知道,竟会从霍春凤口中,听到这种话。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究竟多大的脸,还好意思看不起人家? 靖云蒻本就觉得,此事无论如何,到底还是委屈了宋青青,深感愧疚,一听到她这话,当即火气上涌,忍不住出声嘲讽道:“依我看,宋青青如今的确算不上官家之女没错,却是个难得的,清清白白的好女孩,配他靖玉权,绰绰有余!” 第111章 大婚 “你……” 霍春凤告状还没告完呢,一听到她这番话,当即气得浑身直窜火,什么叫做绰绰有余?她儿子,哪点不比一个民女强! 靖云蒻见她整张脸涨红,似是不服气一般,不禁冷笑一声:“论身份,宋青青是不如当今的尚书之女,更能配得上你儿子,只可惜,人家不愿意下嫁,我先前让灵沫去打探时,不止是她,京中不少贵女,可是都将靖玉权当作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恨不得离八丈远,你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少在那胡说八道!”分明前几日,霍春凤还嫌弃靖玉权做事不懂分寸,害得她在京中一众家眷中没了面子,眼下到了靖云蒻面前,又不肯承认了,“根本就是你跟你那个丫鬟,伺机报复,故意给玉权找来的这宋青青,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你就是见不得玉权好!” “是么?” 靖云蒻险些被气笑,她背负着愧疚之心,好说歹说将宋青青说服的。 既然人家不稀罕,她还浪费什么时间? 眸光微冷,靖云蒻嘴角微勾,漫不经心的道:“左右三日后大婚,知道此事的人,目前还只有相府,让皇上立即收回成命,虽麻烦了一点,却也不是不行,靖玉权的婚事,你们还是留着自己操心吧。” 她说着,转身欲要抬步离开。 “云蒻!” 沉思中的靖修贤总算堪堪回神,霍春凤一介心高气傲的妇人,不懂得审视时局,他却不能装傻,何况,这宋青青他也并非没听说过,往日在京中贵女中,还算是颇有名气。 眼下,除了没了官家之女的身份,有哪一样,不是强于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正如靖云蒻所言,配靖玉权,绰绰有余。 靖修贤嗔怒的瞪了霍春凤一眼,负手而立着上前一步,温声说道:“云蒻,你不必听你霍姨娘在这胡言乱语,她能懂什么?这宋青青,是个清白女子,爹瞧着喜欢得紧,是个能为我相府,开枝散叶的好儿媳,待她来日嫁进了相府,爹定会信守承诺,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半点不会亏待了她。” 怎么又是开枝散叶? “爹……”靖云蒻心下有顾虑,眉峰微动,还要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霍春凤,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面目狰狞的怒吼道:“相爷,我看你是糊涂了是不是!那宋青青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为我儿子开枝散叶,我不同意让她嫁来相府!” “你同不同意没用!”靖修贤厌恶不已,懒得再同她过多废话,索性一挥手,让下人干脆将霍春凤,给赶出了前厅。 靖修贤平复呼吸,同靖云蒻继续先前的话题:“云蒻,你接着说。” 靖云蒻无奈弯唇,扶着他落座,“女儿是想告诉爹爹,开枝散叶一事,不急于一时,靖玉权身子,恐怕还得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若日后,有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传出,还请爹爹,千万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放心。” 靖修贤又不是老糊涂,他哭笑不得,“爹不是不讲理的人,此事是玉权自作孽,即便真生不出,跟人家姑娘有什么关系?” 靖云蒻得了准话,悬着的一颗心放松,没再过多逗留。 没了前厅可闹腾,不代表霍春凤,就愿意消停下来了,回了后院,她仍泼妇似的,闹个没完,终于将靖玉瑾惊动,急急忙忙赶来霍春凤院落,“娘,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除了靖云蒻,还能有谁!”霍春凤凄厉的嗓音像是恨不得,要将靖云蒻给活活撕碎了:“我原以为,她看在你爹的份上,必定会认真对待,结果倒好,她给玉权找了一个民女为妻,她这不是在羞辱玉权,羞辱我们母子,能是什么?” 生怕靖玉瑾听不懂,霍春凤哀嚎着将来龙去脉,全部复述一遍。 须臾,靖玉瑾跟着捏紧了拳头。 宋青青…… 前脚宋青青的生父,前尚书大人,才跟皇上请求辞官回乡。 后脚,靖云蒻就找上了门。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 靖玉瑾怒火中烧,却俨然比她要冷静许多,“爹那边呢,爹他答应了?” “你又不是不知,你爹他被靖云蒻灌了迷魂汤,他能怎么说?”霍春凤话已至此,眼中汹涌的火焰,跳动更加剧烈。 这个贱蹄子,当真是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去了! 倏地,霍春凤又想起什么,“玉瑾,你近日跟二王爷,进展如何,前阵子你不是告诉娘,长公主有意撮合你跟二王爷,难道还没什么收获?玉瑾,你弟弟娘是彻底没指望了,娘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可就只有你这个女儿!” “娘,女儿明白。” 靖玉瑾咬唇,眸光不由掠过一抹晦暗神色。 长公主先前,看上去,的确是有意撮合,可近日不知为何,突然间态度大变,对她不冷不热的,且她进宫数次,别说跟二王爷有进展,连二王爷的面,她都没捞得着见一见。 再这样下去,她想嫁给二王爷,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得另想个法子才行。 靖玉瑾轻眯起眸子,“娘,爹既是朝中重臣,待到玉权大婚当日,不出意外的话,宫中的人,是不是都会来?” “你问这做什么?” 霍春凤没明白她的意思。 靖玉瑾却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明着来不行,她只能来暗的,毕竟,留给她的时日可不多了。 她必须得尽快翻身,将靖云蒻给踩在脚下。 三日,眨眼便过。 待到靖玉权的大婚之日时,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靖玉权本人,都是乐着的,他一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公子,并不太在乎宋青青的身世如何。 他只知,宋青青的模样,勉强算是入了他的眼。 娶了这么一个美人常伴身侧,他不介意吃点亏。 至于参加婚宴的王孙贵公,朝中重臣,靖玉权与宋青青的婚事,总归是皇上赐下,他们心思各异,面上也得笑着祝贺。 第112章 护短 唯独霍春凤满脸高傲,甩着一张旁人欠了她几百万银两的脸,尤其是瞧着宋青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宋青青举起茶盏,向她敬茶时,头险些没仰到天上去。 若非靖修贤再三咳嗽,示意她收敛,她不知还得端上多久的架子。 靖云蒻眸中覆上了点点暗芒,余光瞧见宋青青似举茶太久,胳膊酸软,隐隐颤抖之际,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略微收紧。 北逸轩看出她心思,趁无人注意,冲她摇了摇头。 北逸轩的意思,是不想她惹上麻烦,即便有气也最好私下解决。 可靖云蒻,着实不是个能再三忍让的性子,更做不到不管不问。 待敬茶结束,宋青青起身,她立即将霍春凤喊到了一边去。 “云蒻,这大喜的日子,客人都在前厅,你将我喊到我这来做甚?”霍春凤尚且惦记着,她强行塞了个民女,到靖玉权身边的仇,却又碍于场合,不得不挤出笑容,五官看上去别提有多狰狞。 靖云蒻懒得看她做戏,精致的面容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只寒声道:“霍姨娘,你既知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若不想惹麻烦,就最好给我老实点,另外,宋青青与靖玉权的婚事,是经由皇上亲赐的,你处处慢怠宋青青,可是对皇上有什么意见?” “你……” 霍春凤万不曾想到,她三言两语间,竟能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 这个贱蹄子! 她慢怠宋青青,分明是不满靖云蒻的做法,几时成了是对皇上有意见? 靖云蒻不给她开口辩解的机会,冷厉的视线,直勾勾盯住她不放,“霍姨娘,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宋青青即是我带出,我便会护她到底,她若在相府,有个什么闪失,我定当饶不了你!” 言尽于此,靖云蒻视而不见霍春凤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转身离去。 殊不知,一切全被另一人尽收入眼。 靖云蒻,当真是越来越嚣张! 恰在此刻,贴身丫鬟走近,唯唯诺诺的唤着:“二小姐……” “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靖玉瑾当即收回嫉恨的视线。 美目一转,落在她身上。 丫鬟颔首道:“回禀二小姐,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好了,等会儿会有小厮,将那盏被下了药的茶,端到二王爷的面前,到那时候……” “行了,”靖玉瑾唯恐隔墙有耳,低声打断她,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万一传出去,她堂堂相府的二小姐,为了爬床上位,公然做出给男子下药这种事,对她的影响也不好。 可要不是靖云蒻,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他们,她又怎会被逼到这一步? 今日之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靖玉瑾联想至此,立马又得意起来,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慢悠悠出声:“吩咐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下人,一个个的,嘴都给我守严实点,不准透露半个字出去,一旦事成之后,我成了二王妃,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二小姐,奴婢明白。” 随着一声附和声,靖玉瑾唇间噙着的笑容愈发肆意几分。 前厅,得了贴身丫鬟命令的小厮,在一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瞅准北逸繁的身影,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抬步过去。 不料,茶,北逸繁是接下了。 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呢,下一刻,只见北逸繁有如发现了某种稀世宝贝一般,急急忙忙端起手上的茶盏,快步走过去。 “靖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于北逸繁,所谓的稀世珍宝,恰恰是靖云蒻无疑。 只可惜,他眼中的这个“宝贝”,对他却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靖云蒻微微蹙了蹙眉心,某个沉淀在她心中已久的念头,在此时愈发强烈,奈何,她对北逸繁本就多有偏见,在上次从北逸轩口中听闻,北逸繁是皇后认定的皇位继承人。 且皇后,又与墨厉宸牵扯不清时,她对北逸繁也就更加谈不上有好感。 靖云蒻脚下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疏离两个字全写在脸上,“劳二王爷挂念,宣王殿下与妾身恩爱如初,待妾身极好,甚至相府今日的这场婚宴,能有如此大的排场,也都要多亏了宣王殿下,向皇上开口,故而,妾身自然是好的。” “是么?”北逸繁俊美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他特意找靖云蒻搭话,想听到的可不是这个,他在辛苦谋划之余,日日朝思暮想着靖云蒻,时刻恨不得,能将她占为己有。 偏偏靖云蒻看上去,仿佛并不欢迎他。 要不是他迟了北逸轩一步,靖云蒻…… 北逸繁不动声色的,将内心的不甘尽数收敛,换上落寞的神情,“遥想当日在凤鸾殿,你被皇后为难,本王出手相助,你还对本王多有感激,怎才数月过去,你便与本王变得如此生疏?本王同五弟不常联络,可是五弟他,在这段时日里,同你说了什么话,让你对本王心生误会?” “……”拐弯抹角的,究竟想表达什么? 靖云蒻直觉北逸繁用意不纯,偏他身份摆在那,又是在众目睽睽下,身边连个能救场的人都没有,她唯有小心应付。 “二王爷多虑,关于解围一事,妾身始终,对二王爷抱有感激之心。” “哦?”北逸繁挑眉,像是不信,眼神徐徐落至手中的茶盏上,往靖云蒻的眼皮子底下,递了一递,“不如这样,你喝下这杯茶,本王就信了你,不是在故意疏远本王。” “本王倒是不知,二哥何时,有了个逼人喝茶的兴趣?” 一道冷厉的男音,毫无征兆的从中插入,不知何时到来的北逸轩,径直端过他手中的茶盏,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黑眸中,戾气不减分毫,“这杯茶,由本王亲自代替云蒻喝下,二哥可满意?” 满意? 北逸繁扯了扯唇,笑意却不及眼底的道:“五弟如此豪爽,本王岂会不满?罢了,本就是见弟妹一人落单,这才上前逗弄几句,五弟怎么还护起短了?” 第113章 白跑一趟 笑话!靖云蒻是他的王妃,他不护她的短,还能护谁的短? 北逸轩目光不善的轻眯起眼,垂放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勾住了靖云蒻小指,虽并未过多言语,眸底释放出的,全是对他的不喜。 他动作不大,但不曾避讳。 北逸繁瞥见两人在身下相握的手,哂笑了声,面色颇为阴郁的离开。 “他方才,都同你说了什么?”北逸繁一走,北逸轩心头的那点不爽,再也压抑不住,如同护食的雄狮,眸中对她的浓烈占有欲,毫不掩饰。 可惜,靖云蒻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她探了探北逸轩掌心,蹙眉道:“王爷,你手为何这么烫,可是身体上有何处不适?” “是么?”北逸轩起初还不觉得,经靖云蒻这么一提及,他恍然发觉,不止掌心灼热,胸腔更是一阵燥热难耐。 北逸轩抬手揉着眉心,“兴许是喝多了酒,不必担忧,罢了,你独自待一会儿,不要乱跑,本王先去洗把脸。”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靖云蒻深知北逸轩是关怀自己,识趣的没跟他唱反调,只耐心在原位等待。 北逸轩一路前行,接了清水洗脸,身体上的燥热源头,非但无半分熄灭缓解,反倒愈演愈烈,终归是成年男子,北逸轩从前,没经历过类似之事,不代表全然不知。 他眼下这般,莫不成…… 是那杯茶有问题? “王爷?”弄墨原是收到探子密报,前来通报北逸轩,熟料竟看到他家王爷脚步虚浮,明显一副被下了药的状态。 他急忙上前,趁无人注意,将北逸轩扶到了柴房之中,“王爷,你先在此处静候片刻,待弄墨去为你寻来解药,弄墨去去就来。” 寻常迷药,他去寻了药回来,完全来得及。 奈何,靖玉瑾为确保万无一失,命人给北逸繁下的药剂量可不小。 眼下被北逸轩误喝了去,弄墨前脚匆匆离去,后脚,药效得已彻底发挥,北逸轩往日深不可测的眼眸被一片猩红覆盖,喉咙前所未有的干渴,仅存的理智近乎全线崩溃。 时辰渐久,眼见着靖修贤敬酒,都敬了几轮,北逸轩迟迟未归,靖云蒻不免有些坐不住,洗个脸,需要洗这么长时间? 再加上,北逸轩离去时的神情,实在不太对劲。 靖云蒻终究不放心,沿着北逸轩适才离去时的方向寻去。 来到柴房附近,门外铜盆内,倒放置着一盆,被人用过的水,柴房的门则是紧闭,连个把守的人都没,简直堪称诡异。 何况,出于某种惊人的直觉,靖云蒻总觉着柴房里有人。 她上前,将门推开。 “何人!” 一道嘶哑的厉吼声响起,像是隐忍到极致,正是属于北逸轩的。 靖云蒻心神一震,离得近了,得已看清他发红的双目,愈发不明觉厉,“王爷,你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云蒻?” 北逸轩喃喃一声,靖云蒻的嗓音,以及她身上的气息,对他都尤为独特。 他绝不会认错。 刹那间,北逸轩脑海中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倏然断裂,眸光由猩红转为暗沉,犹如暗夜笼罩,似能将人顷刻覆没。 偏偏,靖云蒻不曾觉察到危险即将来临,还在向他靠近,“北逸轩?” 靖云蒻,这是你自找的! 北逸轩咬紧牙关,俊逸的面容寸寸紧绷,他本就肖想靖云蒻许久,又是在此刻这种,迫切的需要一枚解药的情况下。 他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哪里还忍得住。 理智被碾碎。 一个翻身,北逸轩猛然扣住她双肩,准确无误噙住了她的唇。 与此同时,寻来解药,却恰巧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弄墨:“……” 这解药,他怕是白跑了一趟。 弄墨十分乖顺的虚掩上房门,在远处把守,以防任何人前来打扰。 北逸轩吻得急切,仿佛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一口气吃个干净,靖云蒻饶是个傻子,也总该反应过来了,她用力挣扎。 “王爷……” 惊惧的喊声尚未落音,又成了破碎的呢喃。 “云蒻,云蒻……” 北逸轩心下隐忍太久的情愫,在这一刻,全化为了对她最为深切的渴望,一声接着一声低低唤着,每一声,都能令靖云蒻心脏狠狠一颤,他身子太热,没折腾几下,身体上的热量,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的向着她传去。 靖云蒻同样未经人事,被如此凶猛的男性气息压制,浑身都是酥软的。 不知过去多久,她脖颈至胸口处吻痕遍布,衣衫被撕碎…… 意识朦胧间,真由着北逸轩随心而为。 另一侧,靖玉瑾急得眼珠子都隐隐发红,始终不见北逸繁表现出,任何的中了迷药的迹象,她忍不住恨声怒骂:“一群废物,你们究竟干什么吃的!连个药都不会买,不是说是最强劲的迷药,无一人能抵抗,为何到此刻,还不曾发挥作用?” “二小姐,不好了!” 急急忙忙的惊呼声响起,正是被派去,负责送茶的小厮。 他忐忑不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敢过来向靖玉瑾请罪,“小人原是将茶,亲自送到二王爷手中,未曾想,二王爷拿了茶,直接朝着靖云蒻走了过去,再之后那盏茶,就被宣王殿下喝了。” “你说什么!” 太过惊诧,靖玉瑾的声调,完全顾不得掩饰。 她再一看周围,四周果真不见,靖云蒻与北逸轩的身影。 不出所料,应当是躲去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靖玉瑾止不住冷笑,越想越是愤恨,果然是一群废物! 早知此事,就应该交由,她亲自去办! “迷药还有没有?”靖玉瑾不甘心就此失败,这兴许是她接近北逸繁的,唯一机会,不管旁人如何,她必须紧紧抓住。 小厮闻言,颤颤巍巍掏出剩下的半包迷药,递到她手中。 靖玉瑾一刻不停,连忙又让人沏了一壶热茶,赶在喜宴散场,北逸繁离席前,生硬的扯出一抹笑,硬是将人拦下,“二王爷,臣女看你方才,茶都不曾喝上一口,要不要……” 第114章 入不了她的眼 不等她说完。 北逸繁不耐烦挥袖,“嘭”的一声刺耳炸响,茶盏被重重砸落在地。 “二王爷……” 靖玉瑾惊恐的抬头,万万没想到,北逸繁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做出这种举动,这跟直接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北逸繁却好似没看到她的绝望屈辱,打完了茶盏还嫌经由靖玉瑾的手,碰过的茶盏脏了他的手,抽出一方丝帕,仔仔细细的擦着十指,满是厌恶道:“靖玉瑾,若是本王没记错,上次长公主的生辰宴上,本王就几次三番的提醒过你,离本王远一点,你就如此不长记性?” 她那时又怎会想到,北逸繁待她,会如此残忍? 靖玉瑾绝望的情绪到了极致,整个人失了控,眼眶直发酸,偏偏北逸繁见她如此,硬是毫无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连记多余的眼神都吝啬于她,毫不留情的抬步走人。 相比较靖玉瑾的绝望冰冷,另一侧的缠绵私语声足足响了几个时辰,才逐渐停歇下来,北逸轩身上的欲火得已熄灭,身体亦是疲懒到了极致,强撑着捞过外衫穿上,他将靖云蒻整个人裹起,一路抱着人,到了一侧的厢房,搂着人沉沉睡去。 紧随其后的弄墨,异常识趣的,代为收拾了柴房的一片狼藉。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靖云蒻再睁开眼,天色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而她整个人,近乎半裸的,躺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处。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靖云蒻近乎僵硬的撩起了眼皮,睨向近在眼前的人。 还真是北逸轩。 靖云蒻:“……” 话又说回来,她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北逸轩睡了? 当然,说是单方面的被睡也不准确,毕竟整个睡的过程中,除了最开始的煎熬难耐,到后面逐渐渐入佳境时,她似乎还挺享受? 靖云蒻脸上一阵燥热,实在做不到当作一件寻常的小事般去回想,她再三调整呼吸,试着从北逸轩怀中爬起,不料,方才轻轻挪动了一下。 整个人,又被轻轻反扣了回去。 靖云蒻蹙眉,抬眼间确定北逸轩没醒,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再试图起身时,靖云蒻动作小心谨慎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北逸轩的手,不想,却又因着高估了,被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后的身体素质,在即将下床,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前,她双腿毫无征兆的发软,脚下猛的一个踩空。 “小心!” 北逸轩被这动静彻底惊醒,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只眨眼间的功夫,靖云蒻从即将摔个脸朝地的姿势,重新落入他怀中。 “这么着急干什么?”北逸轩留意到天色已晚,眷恋不舍的抱着人,低声哄着:“可是腹中饥饿,要去寻找吃的?我让弄墨去准备。” 她哪里是饿的?她是羞的! 靖云蒻恼羞成怒,嗔瞪了男子一眼,愤愤挣开了他的手,跳下床去,“王爷,念及你今日状态不正常,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不代表还有下一次,依我看,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妥。” 保持……距离? “云蒻,你再说一次?” 北逸轩像是没听懂一般,眸中情意不在,只剩下一片冷厉。 靖云蒻皱眉,“难道我说错了?” 北逸轩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不想在这种,本该温情的时刻,与她起了争执,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他猝然抬眸,一错不错的看向她,“今日,本王确实是下了药才会失控至此,做出了这种事,不代表本王对任何一个女子,皆会如此,只因为那人是你,本王并不后悔,云蒻,本王的心意,你当真到今日,还不明白?” 大概是未曾料到,北逸轩会如此直白。 靖云蒻胸腔狠狠一震,哑口无言,“你……” “云蒻,左右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何不趁机同本王假戏真做?实不相瞒,本王心悦你已久,本王定会好好待你。”北逸轩急切的想要表露心意,虽在此刻这种情境下,难免显得荒唐。 又因着他,过分真挚的态度,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迟迟得不到回应,北逸轩翻身下床,“云蒻,你就听本王一次……” “王爷,”靖云蒻终究还是有所顾虑,像是隐约隔着一层什么,无论北逸轩,是一时兴趣,是真心或是加意,她都不想在这种关头,同他深入讨论,她睫羽轻颤着,漫不经心的口吻:“王爷先前不是说,自己是喝醉了吗?你既还未酒醒,就别再说胡话了,今日之事有太多疑点,王爷不如仔细派人查探一番,我累了,想回自己房中歇息。” “云蒻!” 北逸轩呼吸窒了窒,犹不死心,想同靖云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奈何靖云蒻,显然不愿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迈开步子,将她拦下,她一手拢紧身上外衫,推开了房门,往外头跑去,溜得那叫一个快。 北逸轩捏了捏掌心,寻望着逐渐在眼前消失的背影,不住苦笑。 是他逼得太急……还是他当真就,如此入不得靖云蒻的眼? 茂密的竹叶间,隐有脚步声惊动。 “出来!” 北逸轩阖上眸子,沉声唤出两字,一个灵活的身影当即跳到他后方。 正是弄墨。 “你不回房歇息,在这做甚?”北逸轩俊容上神色极冷,与适才急于向靖云蒻,表明心意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弄墨嘴角隐隐一抽,抱拳道:“回禀王爷,属下是不放心王爷。” “本王有什么,好值得你不放心的?”北逸轩自是不信他的一面之词,联想起靖云蒻离开前的话,他脸色一沉,“罢了,你既来了,便去好好查查迷药一事,是否和那盏茶有关。” 真是和那盏茶有关,必定与北逸繁脱不了干系。 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在他到来前,北逸繁是要将茶,递给靖云蒻的。 倘若他晚来一步,让靖云蒻喝下…… 北逸轩语调森冷的命令:“查出和北逸繁有关,不择手段,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第115章 死有余辜 此话一出,弄墨却并未马上领命告退,短暂迟疑了一瞬,他复又抱拳,“回禀王爷,属下来此,还有另一件事,需向王爷禀明。” “何事?” 北逸轩不耐蹙眉,他眼下只想揪出下药之人,将对方碎尸万段! 弄墨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戾气,不敢再有所怠慢,“属下查到下药之人,是靖二小姐身边的一名小厮,索性把人揪出来细细拷问了一番,那小厮是个胆子小的,没多久便招了个干净,这药,是靖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给他,特意叮嘱让他,下在二王爷的茶水中,要成全靖二小姐跟二王爷的美事,二王爷对此,应当并不知情。” 万万没想到的是,茶水阴差阳错的,被北逸轩误喝了去。 饶是如此,北逸轩仍不敢去想,若他晚来一步,茶水被靖云蒻喝下会如何。 再加上,靖玉瑾数次以下犯上,他均看在丞相府的面子上,不曾严惩,熟料靖玉瑾不知悔改也便罢了,这一次,还明目张胆的将主意,打到了二王爷的头上,险些害得云蒻,为她的愚蠢遭殃,再任由她肆意妄为,还不知会做出多少事。 北逸轩轻嗤了声,一双眸子比这如墨的暗夜,还要幽沉几分。 “看来靖玉瑾,是留不得了。” “王爷……”弄墨心头一惊,诧异看他。 北逸轩眼底却并无一丝波动,犹如化身成来自地狱的罗刹,凉薄开口:“既然靖丞相,狠不下心管教他的一双儿女,便由本王亲自,来代为管教,靖玉瑾这么想找死,本王倒不如成全了她,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将人活埋了。” “这……” 弄墨心头大震,凝视着北逸轩冷硬的面容,深知他主意已定,向来是由不得旁人劝说的,况且,王爷这阵子终日跟靖姑娘混在一处,性子温和些许,他险些忘了,王爷自幼生在,冰冷如围墙似的皇宫,从未感受到多余温情。 铁血冷酷,不近人情,才是王爷的本来面貌。 靖玉瑾数次冒犯,本就死有余辜。 弄墨定了定心神,颔首应下,“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相府,靖玉瑾的闺阁之中。 “嘭”的一声刺耳震响,茶盏掉落在地,碎片迸溅了个四分五裂。 有一片不慎贴着靖玉瑾手背滑过,登时有鲜红的血珠冒出。 靖玉瑾好事不成,还反过头被北逸繁羞辱一番,本就窝火,眼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的跳起身,一巴掌毫不客气狠狠扇了过去,“你这个死丫头,究竟干什么吃的,本小姐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完不成,如今连这端茶倒水的活竟也不会了?来人,将这死丫头给本小姐拖出去,往死里打!” “二小姐……” 贴身婢女惊得脸色巨变,重重跪倒在地,匍匐着揪住靖玉瑾的裙摆哭诉求饶:“二小姐不要啊!请二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当好好伺候!” “还不快给本小姐带下去!” 靖玉瑾厌恶的将人一脚踢开,小厮见状生怕引火烧身,忙不迭按照她说的去做,片刻后,有婢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靖玉瑾静静听着,内心总算快意。 所有跟她作对的人,都得是这个下场! 至于靖云蒻……以为她今日计划不成,她就没办法对付靖云蒻了吗?她今日所受的屈辱,迟早,要让靖云蒻一一偿还! 蓦地,一个尖锐硬物,毫无征兆的抵在了她后腰位置。 靖玉瑾内心惊骇异常,偏偏,连出声惊叫的机会都没有,已被人用麻布堵住双唇,眼前一暗,整个人都被套进了粗布麻袋内。 大半个时辰过去,距离相府足有几十里地外的荒郊野岭,暗卫早已挖好了深坑,只等靖玉瑾躺进去,靖玉瑾却在挣扎间,吐出了口中的棉布,意识到身处环境不对,惊慌失措的剧烈挣扎,嚎叫个不停:“你们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相府千金,若是被我爹发现,你们胆大包天对我做出这种事,他定当不会轻饶了你们!” 下一刻,弄墨双手一松,将靖玉瑾抛入坑中。 死到临头了,废话还那么多! “动手。” 他眼底的鄙夷转瞬即逝,冷声吩咐。 这个声音…… 靖玉瑾巨痛之下,隐隐觉得耳熟,奈何尚且来不及回想,几泼黄土隔着麻袋掩在了她脸上,让她完全失了开口的机会。 暗卫的动作极快,没多久,覆盖在她身上的黄土越来越重。 不知何时,靖玉瑾失去了所有气息。 深坑被掩为平地,一眼望上去,瞧不出丝毫异样。 弄墨叮嘱了暗卫几句,眨眼间的功夫,一行人身形消失在这荒郊野岭。 一袭青蓝色长衫的男子,紧随其后的现身。 他本是丢了样重要之物,不得不返回相府去寻,不曾想,会意外撞破北逸轩的近身侍从,从靖玉瑾的闺阁中扛了个人出去。 更加不曾想,那人竟就是靖玉瑾本人,北逸轩会令人做出这种事…… …… 漫长的温水澡泡下来,靖云蒻心中的燥动,仍旧未曾驱散,她让灵沫拿了新衣衫过来更换,撞上灵沫暧昧的目光,愈发不自在起来。 恰在此刻,敲门声响。 门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靖修贤无疑,说是有要事找她。 靖云蒻一头雾水,但也只得让灵沫,先去招待靖修贤,速速更衣后前往院中,“爹,这么晚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为了这宋青青。” 靖修贤本以为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连他都挑不出毛病,谁能想到,霍春凤反倒嫌弃起来了,他无不惆怅的叹息一声,连声保证:“云蒻,你放心,爹答应你的自会做到,这宋青青爹瞧着,是个稳妥安生的,她既进了相府的门,成了爹的儿媳,那就是爹的女儿,莫说是霍春凤了,谁想欺负她都不行!” “爹明白就好。” 靖云蒻心下宽慰,有了靖修贤的一番话,想必宋青青往后的日子,不会差到哪去。 左右,只需撑过这一段特殊时日,她自会想法子将宋青青再送出去。 第116章 难逃一死 靖云蒻面上不显,靖修贤反倒想起另一件事,今日喜宴,他敬了几轮酒,始终未曾见到靖云蒻与北逸轩的身影,“云蒻,你下午同宣王殿下去了哪,爹为何没看到你们?” 靖云蒻:“……”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靖云蒻面上一阵燥热,羞愤到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尚且没想好究竟作何回应,院外先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不好了相爷,不好了!” 霍春凤一路惊声喊着,撞开房门,直直冲到了靖修贤跟前,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袖袍,“不好了啊,相爷!” “今日大喜的日子,众宾客方才才尽数散开,你在此鬼哭狼嚎的闹什么?”靖修贤只当她是不知又抽了哪门子的疯,没事找事,顿时厌恶不已,正欲令人将霍春凤给轰出去。 霍春凤先跪倒在地,哭得满脸是泪,“相爷你快去看看吧,玉瑾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 话音落下,靖修贤胸口突突直跳,拍案而起,一下子跳起身来。 一旁的靖云蒻亦跟着受了惊,微蹙起眉心,“好端端的,靖玉瑾一个大活人,为何会突然不见?霍姨娘,你可有仔仔细细的去寻过?” “没寻过,我又岂敢来惊扰相爷?” 霍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欲绝的模样,完全不似在故意卖弄。 霍春凤的院子,离得靖玉瑾的闺阁最近,靖玉瑾命人打人时,她将动静听了个真真切切,丫鬟的叫声委实太过凄惨。 她耐不住好奇心,索性换了身衣裳,去亲眼瞧了瞧。 等她姗姗来迟之际,丫鬟早已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气勉强吊着,一经询问,霍春凤得知丫鬟是惹怒了靖玉瑾,惨遭如此横打。 不过,霍春凤身为靖玉瑾的娘亲,自然是十分清楚,这丫鬟跟在靖玉瑾身边的时日最长,是靖玉瑾最为信任之人。 霍春凤本想问清靖玉瑾,发生了何事。 奈何,她去房中去寻靖玉瑾,迟迟不见靖玉瑾的身影。 只在地上拾起了一枚,靖玉瑾的发簪。 偏偏下人又来禀报,未曾见到靖玉瑾出门。 既不是出了府,好好一个人,又岂会在院中凭空消失? 大概是心有灵犀,霍春凤直觉靖玉瑾,定了出了什么事,她递出紧攥在掌心的发簪,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声哭诉:“相爷,玉瑾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最疼爱的就是她,就指望她呢,倘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啊!” “够了!” 靖修贤同样心烦不已,霍春凤的嚎叫,更是惹得他烦躁。 厉声呵斥一句,他怒不可遏道:“身为相府的相夫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是还没找到人吗?来人,将相府认真搜寻一遍,看看二小姐的人,去了哪儿!” 偌大的丞相府,没道理有人敢肆意妄为,到靖玉瑾的闺阁将人掳走。 况且,靖玉瑾离开时,不曾有一个人发觉。 难保她不会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府。 发生了此事,靖修贤无心再同靖云蒻闲聊,发动了全府的下人,去寻找靖玉瑾,细致入微到,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靖云蒻同样有些担忧,带上灵沫,一同去找人。 奈何,几乎要将整个相府翻出个天来,都不曾见到靖玉瑾。 霍春凤膝盖发软,心头不安预感,在此刻愈发浓烈,她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几乎要喘不上气,“相爷,玉瑾她定然是出了事,耽误了那么长时辰,说不定都已被……实在不行,相爷,我们去报官,总比在此漫无目的的干找人强。” “闭嘴!”靖修贤未经思考的阻断,霍春凤的提议,在他认为甚是不妥,靖玉瑾一向是个贪玩爱闹的性子,万一靖玉瑾并非失踪,是趁夜溜出相府,再过片刻人回来了,他却惊动了知府县衙,闹得这一出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非议? 靖修贤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只令几个下人,悄无声息的,挨个到靖玉瑾往常,常去游玩的那些个地方寻人。 另一侧,靖云蒻与灵沫,同样不曾寻到人。 冷不丁听到霍春凤与靖修贤的谈话,电光火石之间,她蓦地想起什么,北逸轩身边的那些暗卫,个个身手不凡,神出鬼没的,与其惊动县衙,不如,让他们去寻人。 总归是一个大活人,不声不吭的凭空消失。 靖云蒻忍下心头的不自在,行至相府,为北逸轩另外安排的住处。 抬手,叩响了北逸轩的房门。 “云蒻?” 见她出现,北逸轩眼底瞬时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神色,以为是靖云蒻想通了,他喉咙上下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 “王爷,”靖云蒻先行开腔,打破了沉默:“我可否向你借上一批人手?靖玉瑾失踪,霍春凤怀疑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连我爹一同被惊动,他身子越来越不好,受不住惊吓。” 靖云蒻声声诚恳,落入北逸轩耳中,他神色却难免僵硬。 “王爷?”靖云蒻当他是不情愿,再接再厉的话语尚未脱口。 北逸轩无不复杂的睨了她一眼,沉沉叹息,终究做不到对她有所隐瞒,他敛下旖旎心思,良久,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本王误喝的那杯,被下药的茶,是经由谁的手?” “什么意思?” 靖云蒻俨然没听懂,无缘无故的,提什么茶? 北逸轩倒不心急,只缓声向她解释:“负责在茶中下药的小厮,是受了靖玉瑾的命令,原本是要将茶端去给北逸繁喝的,靖玉瑾想趁此机会,爬上北逸繁的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不料北逸繁没喝一口,阴差阳错的,全被本王喝了去。” 北逸轩说的不紧不慢,话已至此,靖云蒻哪还有半句不明白? 她惊骇不已,着实没料到,靖玉瑾会胆大妄为至此,连给北逸繁下药的歪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一旦被抓住把柄,靖玉瑾算计皇室,难逃一死。 恐怕连整个相府,都会遭受牵连。 靖玉瑾,她是疯了不成? 第117章 过本王这关 不对! 靖云蒻思绪狠狠拐了个弯,呼吸不由一滞,“王爷,靖玉瑾的失踪……” “的确与本王有关。”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更是再无半分,隐瞒靖云蒻的必要。 北逸轩料到她后话,索性坦然承认,将门打开将靖云蒻请进了房中,他慢条斯理的道:“虽靖玉瑾最初要算计之人,并非本王,可她算计皇室的罪名,始终是板上钉钉的,再加上,若非本王来得及时,那盏茶岂非要被你喝去?药效太猛,连本王都难忍耐,万一本王不在你身边,谁知道……” 只要一想到这个,北逸轩深深觉得,靖玉瑾简直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靖云蒻陡然听他,毫不避讳的再度提及这个,别扭之余,偏又不得不承认,北逸轩所言不无道理,他没能及时救场,她为了不得罪北逸繁,定是要将那盏茶喝下。 一杯茶罢了。 无缘无故的,谁会去想,茶水中有没有被人下催情的迷药? 靖云蒻冷静下来,再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之色,“所以,靖玉瑾的失踪并非偶然,是王爷你派人,将她处理了?” “是。” 由靖云蒻今夜,着急去寻靖玉瑾的态度来看,北逸轩唯恐她觉得自己心狠,剑眉蹙了蹙,不安的握住她的手,“本王所做,不止是为了严惩靖玉瑾,今日的荒唐行径,更是为了永绝后患,靖玉瑾对你恶意极深,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爬上北逸繁的床,成为二王妃的用意,只怕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与你作对,如此碍事之人,与其让她有机会再兴风作浪,倒不如,将她早早处理。” 说白了,北逸轩所为,还是为了她。 靖云蒻虽一时接受不能,靖玉瑾的突然死去,却又不得不承认,北逸轩做的这件事,合情合理,换而言之,哪怕北逸轩,不曾误打误撞的喝下那盏茶,靖玉瑾今日计谋得逞,凭北逸繁的为人,定是不会任她威胁。 即使碍于风言风语,表面妥协,迟早,他也会将靖玉瑾暗中处死。 靖玉瑾的下场,无非是死在谁手上的问题。 只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了靖玉瑾。 霍春凤和靖修贤那边,亦是不好交差,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没了,他们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尤其是霍春凤,她没了靖玉权可指望,能指望的人,可不就只有靖玉瑾。 一旦被她觉察,靖玉瑾的死跟北逸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春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你接下来,可有应对的法子?”靖云蒻抿唇,担忧全表露在脸上。 北逸轩本还忧心,她会因此,怨怪他下手太重,见状,不自觉勾了勾嘴角,“放心,本王已让弄墨妥善处理,又是趁夜动的手,不会有人发现,霍春凤即使怀疑本王,也拿不出证据。” “至于靖玉瑾因何没了踪迹,本王早已想好应对的政策,不必挂念。”北逸轩一字一句,不等她询问,先说了一大堆。 靖云蒻怔了怔,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仍在北逸轩掌心攥着,迅速抽回,不悦否认:“谁担心了,王爷休要胡言乱语!我此番,分明是在责怪王爷行事过于鲁莽了些,万一霍春凤抓到了什么把柄,我又跟王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不是一样要遭殃?” 口是心非。 北逸轩好笑,忍着没拆穿,只故意凑近了,压低声线暧昧不已的道:“王妃说笑了,哪会遭殃?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宁愿自己有事,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霍春凤敢动你,先过了本王这一关。” 她从前为何没发现,北逸轩还有这样一面? 靖云蒻恼羞成怒,嘴上说不过他,放弃了继续同北逸轩交谈,回了自己院中。 后方,北逸轩抬手揉了揉鼻子。 躲着就躲着吧……反正,名义上的王妃,也是王妃,更别提,眼下他与靖云蒻,还有了所谓的夫妻之实。 只要他不放人,她就不可能走得了。 接下来的时辰,相府寻找靖玉瑾的举动,就没停歇下来过,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靖修贤被逼无奈下,跟着开始怀疑起,靖玉瑾是否,已遭遇了什么不测,连忙差人去报官找人。 整整一夜未曾阖眼,一双眉目间,是难掩的疲惫神色。 靖云蒻对靖玉瑾的死,倒是没多大感想,想当初原身的殒命,与靖玉瑾脱不了干系,她早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对靖修贤,她不得不上心。 靖修贤太过重情,靖玉瑾归根究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靖云蒻美眸里流露出一丝不忍,亲自温了一杯茶水,端到靖修贤手边,“爹,你一夜未睡,还是早早去歇息吧,你身子骨还没好透,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玉瑾还没找到,生死未卜,你让爹如何能安心睡下?”靖修贤愁眉苦脸着,整个人仿佛一夜间,苍老了数十岁不止。 靖云蒻嘴唇轻动了动,还想再安抚。 “靖云蒻,你给我出来!”一道暴怒的厉喝由远及近的传来,霍春凤眼底泛起了红血丝,冲进来将矛头直直对准她,“靖云蒻,你给我说实话,玉瑾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你害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想要我女儿的命,玉瑾她再不济,也是你的妹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霍春凤不管不顾的,冲着靖云蒻就是好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不止靖云蒻被气笑了,靖修贤亦是气得不轻,深喘了一口气,他怒急攻心的低吼着:“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昨夜都说了,玉瑾是在她自己房中失踪的,可云蒻那个时候,还在同我叙话,跟云蒻能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糊涂了,你少在这里,空口污蔑云蒻!” “相爷,你还在维护她,整个相府,最看不惯玉瑾的只有她,玉瑾的失踪,不是和她有关,还能和谁有关?”霍春凤一门心思的认定,靖玉瑾的失踪,是和靖云蒻有关,一股脑的,什么脏水污水,全往她身上泼。 第118章 采花大盗 靖云蒻本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同霍春凤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奈何,霍春凤越说越过分,整一个泼妇骂街,她自是忍无可忍,冷眼瞧着她道:“霍姨娘,你口口声声称,靖玉瑾的失踪和我有关,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看来,是我脾气太好,才让你这般放肆,别说靖玉瑾失踪那日,我并不在场,即便当真和我有关,你又能如何?” “你……” 霍春凤窝着火,又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险些气个半死。 正哑口无言。 贴身大丫鬟的身影匆匆前来,凑近到霍春凤耳边不知嘀嘀咕咕,同她说了些什么,下一刻,霍春凤猝然瞪圆了眼眸,低呼一声:“你方才说什么?京城中近日,来了个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 靖修贤脸色猛的一变,同靖云蒻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低咳一声道:“丽娘,别忘了,你当初是我买来到丞相府做工的,有什么话,非得避着本相,不能当着本相的面说?” “这……”丽娘欲言又止的望了望霍春凤,终究是畏惧于靖修贤的身份,连忙低了头,恭恭敬敬道:“回相爷,奴婢亲自出府打探了一番,这才听闻城中,近日不止失踪了一个女子,不知哪来了个采花大盗,行事嚣张至极,专挑未曾婚配的闺阁小姐动手,知府大人正下令,派人搜捕采花大盗,奴婢怀疑,二小姐的失踪,或许是和这采花大盗有关。” “什么!” 此话一出,不止靖修贤面色变幻不测的,靖云蒻亦是跟着轻轻眯起了眼眸。 采花大盗? 冷不丁的,她回忆起昨日北逸轩的那番话,原来他所指的办法。 便是利用这“采花大盗”,来掩人耳目。 靖云蒻深感好笑,清了清喉咙,冷眼旁观着霍春凤惊疑不定的神情,低嗤道:“霍姨娘,丽娘所说,你可都听清楚了?既然京都城内,来了个采花大盗,难保不是这采花大盗,将靖玉瑾掳走,她终日在府外晃悠,不见人影,会被盯上也不奇怪。” “只这采花大盗,一向无恶不作,”顿了顿,靖云蒻咂了咂嘴,“等你们找到靖玉瑾时,她是生是死,可就是未知数了。” “你少胡言乱语!” 惊诧归惊诧,实际上,霍春凤才不信什么所谓的采花大盗。 寻常的采花大盗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只身跑来丞相府掳人? 她看这件事,分明就是和靖云蒻有关! 偏偏,她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靖云蒻与此事有关的证据,眼下又多了个采花大盗的幌子,来为靖云蒻做遮掩。 她更是没了,指责靖云蒻的理由。 没了后话,霍春凤无不愤恨的瞪了靖云蒻一眼,愤愤离去。 靖云蒻唇间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嘲弄,浑然不在意霍春凤的态度,她暗自唏嘘着,温声宽慰道:“爹,你别担心,女儿稍后会请宣王殿下,安排几个人手,一同寻找,你也别太难过,若是靖玉瑾真有个三长两短,大抵……也是她命该如此,当务之急,还是你自己的身子骨,最为重要。” 靖云蒻为了调养他的身体,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靖修贤心知肚明,靖云蒻是当真关心他,不忍见她失望,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道:“罢了,玉瑾她跟玉权一样,被霍春凤惯坏了,生性招摇,又蛮横固执,或许这就是她的命,爹先去歇息……若是宣王的人能找到玉瑾,再好不过,找不到,爹也不强求。” “爹知道就好。” 靖云蒻松了口气,一路扶着靖修贤回了房中,待亲眼目睹了他,闭目歇下,她方才彻底安心,回了北逸轩那里,同他商议。 一问采花大盗此事,果真是北逸轩派人,往外散播的。 “本王早说了,让你不必担忧。”北逸轩毫不避讳的承认下来,又挽起她的手,无奈安抚了句,换而言之,若非是顾虑着靖云蒻,他甚至连遮掩都懒得遮掩,靖玉瑾几次三番触及他的底线,算计皇室,本就罪该万死。 此事,别说一旦宣扬出去,靖玉瑾算计皇室,要爬床在先。 靖修贤与霍春凤没脸当众责怪他。 哪怕是闹到了皇上耳中,皇上都不会多加怪罪。 指不定一旦闹大了,北逸繁那边,还会暗暗给相府记上一笔。 北逸轩唯一不放心的,唯独靖云蒻,一再放软了语调安抚:“此事是本王一人所为,再查,查不到你的头上去,你先不要管了,靖丞相那边,待风波平息了,他自会想通。” 事已至此,也唯独这一个法子可取。 靖云蒻沉默下来,与北逸轩共处一室,她多多少少的仍是不自在,抽回了手,正欲随意找个借口,避开这尴尬局面。 借口先自己,送上了门。 灵沫来敲门,说是宋青青要来,为她敬茶。 昨夜至现在,靖云蒻为着靖玉瑾一事,顾不得去思考其它,宋青青求见,她才恍然想起,是该去看看宋青青。 顺理成章的同北逸轩道别,她抬步离开,随灵沫回了自己的院落。 “宣王妃。” 见了她,宋青青匆匆忙忙的,想要下跪行礼。 靖云蒻连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人扶起,“宋姑娘不必客气,我还没问你,你昨日与靖玉权如何?他可有欺负你?” 未待宋青青回应,她先从女子蹙起的眉峰中,觉察出不对劲的意味。 靖云蒻眸色一凝,改为握住她的手,一手掀开宋青青的衣袖。 紧跟着,大片的淤青痕迹,毫无征兆的暴露在靖云蒻眼中。 “宣王妃,你别看了……” 宋青青似是觉得羞耻,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双眼含泪的看她。 “你……”靖云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距离昨日的婚宴,这才一晚上的功夫,宋青青胳膊上的痕迹,想也不用想,只会是靖玉权干的! “这个禽兽!”靖云蒻着实是被气狠了,双眸中散着凌冽寒霜,再度扣住她的手,“青青,你随我过来,我这就带你,去和靖玉权当面对质!我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废物了!” 第119章 还能更舒服 靖云蒻满腔愤怒难以遏制,岂料,脚下刚往外迈出一步,一声惊呼响起,宋青青急急拽回她的手,嗓音似含着乞求意味:“不行啊!宣王妃,你不能去找靖玉权!” “为何不能?” 靖云蒻拧眉看她,在她看来,靖玉权做出此等羞辱人的事,就该狠狠教训! 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宣王妃,”宋青青生怕她一个冲动,当真拽着她,去同靖玉权当面理论,忙挡在了她身前,跪下了身子,以额触地的含泪哭诉:“宣王妃想为民女打抱不平,民女都明白,只是,靖玉权他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宣王妃若是今日去找了他麻烦,改日,回报在民女身上的,便是十倍百倍的痛楚!” 靖玉权,虽贪恋她的美色。 同样时刻惦记着,她是靖云蒻安排给他的人,自是不会待她有好脸色。 靖云蒻真去了,还不知靖玉权接下来,又会做出什么来。 靖云蒻不傻,瞥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很快琢磨明白,宋青青挨的打,指不定是和自己有关,她有宣王府作为依仗,靖玉权不能报复她,总能报复,跟她相关的人。 归根究底,两人的婚约是皇上亲赐。 靖玉权心知肚明,宋青青需要相府暂时傍身,当然肆无忌惮。 靖云蒻只恨自己算错一步,挽住宋青青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万分懊恼,“这个靖玉权,当初我就该一刀割了他解恨!” 她顿了顿,目露不忍,“距扳倒摄政王,替你父亲前尚书大人洗清冤屈,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宋姑娘,你……” “没关系的,”宋青青看懂了她的顾虑,却是扬唇一笑,不甚在意的道:“只要能为父亲报仇,民女现在所受的苦,算得了什么?何况,没有宣王妃,我如今恐怕已经在那烟花巷柳之地,终日任人取乐,毫无一丝尊严可言,别说是报仇,连想一想,都只能是奢望。” 话虽如此,常伴靖玉权这种人渣身侧的滋味,想也不必想,会有多不好受。 纵然宋青青,为了长远考虑,愿意暂时忍耐。 她还于心不忍。 靖云蒻一番思索,已然有了主意,“宋姑娘,纵使没办法,明着教训靖玉权,我也会另想它策,再等一段时日,宋姑娘觉得合适的话,待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我便安排你假死出府,再为你另外寻一处安身之所,将你安置。” “此话当真?” 宋青青虽早已做好了,要与靖玉权不死不休的准备,毕竟没什么,在她心中,能比替她家人报仇更为重要。 听到靖云蒻这番话,仍旧难掩惊喜。 靖云蒻瞧着她雀跃的神情,好笑又心疼,“我不会骗你。” 大概是此刻这种情境,容易令人心生触动,靖云蒻不禁想起了她与北逸轩,在如今的朝代,对女子束缚太重,她又是初来乍到,若她当初遇到的,并非北逸轩,只怕亦是会寸步难行。 想着,靖云蒻又多了一分怜惜之情,紧紧握住了宋青青的手。 二人在院中聊了好一会儿的天,直至有下人前来通传,靖玉权撒泼要见宋青青,宋青青这才向她行礼,起身离开。 而婚宴早已结束,靖云蒻再留在相府,有诸多不合适。 思及此,靖云蒻只得先歇了教训靖玉权心思。 未曾想,宣王府的马车来得倒是快,北逸轩算准了她,今夜定要回宣王府一趟,从相府离开后,不出一个时辰功夫,后脚车夫在他的安排下,将宣王府的马车,异常嚣张的横在相府门外。 简直,令人想不注意都难。 靖云蒻无法,迟疑半晌,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这么一耽搁下来,再回到王府,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外面天色不知不觉中昏暗下来,用完晚膳,差不多该到了,入寝休息的时辰。 只是…… 靖云蒻不去回想还好,毕竟昨日与北逸轩,虽是误打误撞,她的确是挺享受的,可今日,在两人都异常清醒的状态下,她没办法心无旁骛。 北逸轩从她入席落座开始,便有意无意的,留意着她脸上的小表情,将她的纠结烦闷尽收眼底,他眸色幽暗几分,遣退所有伺候的下人,温声道:“云蒻,本王虽昨日向你表明了心迹,但总归是本王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若有何处不满,或是不愿意,不必藏着掖着。” 他顿了顿,三言两句间,直戳要害,“目前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你若在此刻同本王,刻意保持距离,让旁人瞧去,恐会误以为你我夫妻失和,介时京城中,还不知会掀起多少风言风语。” 靖云蒻即便再如何不自在,大局观还是有的,相比较京都城内的风起云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她的纠结显然不值一提。 况且,北逸轩堂堂一介王爷,为照顾她的心情,已然一再退让。 “我明白了,”靖云蒻不好再得寸进尺,良久,轻轻吸了一口气,“王爷放心,我尽量不将私人感情,带到大事上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 北逸轩心满意足,扬眉看向她,“如此,今夜……我们还一起睡?” 靖云蒻:“……” 北逸轩故意说得暧昧,实际上,他纵使有这个心还没这个胆子,数月的相处下来,他如今对靖云蒻是什么心思,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想要让靖云蒻对他上心,唯有一点点的,磨平她的棱角,软化她。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他不急于一时。 沐浴完,二人回到汀风阁,北逸轩更主动提及,要去软塌上睡。 靖云蒻想到要与他同榻而眠,原本连脚下动作,都显出僵硬的步调,闻声,眼前立时一亮,末了,觉察自己将情绪外露太明显,她长睫眨了眨,飞快收敛,“王爷,这,怕是不妥吧?我的意思是,王爷明日还要上朝,睡榻上,肯定远不如睡床上舒服,不妨,换成我来睡榻?” 搂着她睡,还能更舒服呢。 北逸轩狭长的凤眸轻眯,不容拒绝道:“要么本王睡榻,要么本王和你一同睡。” 第120章 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靖云蒻方才有些好转的面色,当即又再度僵硬下来。 北逸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见状,自是不舍得再逗弄她,只若有若无的轻笑一声,背过身去,利落褪下外衫,在软榻上躺下。 由始至终,北逸轩姿态坦然。 显然先前的,什么和她一同睡下,无非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 靖云蒻抿唇,适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北逸轩所言,无一不是为了她考虑,心头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抹愧疚之心。 换而言之,昨日北逸轩虽是中了迷药,力大惊人。 但她身为医者,若想反抗,并非没有其它良策,再不济,在她抵死不从的情况下,北逸轩总不可能,再为了一时情乱,强迫于她。 恰恰相反,她反抗的力量太过微弱,起不了半分作用。 甚至后面整个过程中,她还挺享受…… 联想至此,靖云蒻不免一阵脸热,愈发觉得,北逸轩为了一再迁就她,忍让的着实太多,他身为宣王府的主子,本不必如此。 可话又说回来。 让靖云蒻在这种情境下,喊北逸轩上床,与她同榻而眠。 她亦是难以做到。 纠结着纠结着,靖云蒻一跃躺上了床,连几时熟睡的都不知道。 软塌上的人,同时翻过了身。 靖云蒻眼下的睡姿,着实称得上不雅。 本该盖在身上的被褥,被她一脚踢到了一边,北逸轩抬眼望到的,只剩她雪白色里衣,紧紧勾勒出的,玲珑有致的身形,他眸色微深,视线落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上,细细回味着掌心覆上那把纤腰时的触感,喉结情不自禁的,上下滚动几下。 末了,终是挂念着靖云蒻,这般睡得太久,起夜时恐会着凉。 北逸轩无可奈何的起身,行至床侧,亲自替靖云蒻,重新掖好被褥。 …… 同一时刻,距宣王府,足足近百里地的破旧茅草屋内,满脸污泥的女子,似是做了某种可怕的噩梦一般,脸上的神色时而惊恐,时而狰狞。 最终,口中难以扼制的发出一声破碎惊叫,硬生生挣扎着翻身坐起。 女子不是旁人,那张脸上的容貌,恰恰是靖玉瑾无疑。 靖玉瑾足足昏迷一整天,猝然从噩梦中惊醒,额上早已起了层层细密的冷汗,一抬眼,猛的惊觉,她竟是躺在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内,眼底的恐惧顿时更甚。 “醒了?” 毫无征兆的,一道经过了刻意压低的,嘶哑的嗓音响起。 靖玉瑾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茅草屋内,另坐着一个一袭黑衣的人,由于看不清相貌,她暂且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男是女。 像是猜出了她的好奇心,黑衣人缓缓转身,面向靖玉瑾的,却不是她所设想的,任何一张面孔,而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乍一看上去,可怖至极。 靖玉瑾眼白一翻,心跳都窜到了嗓子眼,被吓得又是险些昏迷过去。 “既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胆子还那么小?难怪会被人,抛入深坑中活埋。”黑衣人嗤之以鼻,毫不遮掩对她的嘲讽。 简短两句,亦足以令靖玉瑾回想起,她昏迷前所发生的种种。 被人套上麻袋,抛入深坑活埋。 并且…… 靖玉瑾用力捏了捏掌心,一双眼眸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恨意,她还清晰记得,她被推下深坑前,耳畔听到的那个声音,分明属于跟在北逸轩身边的,贴身侍从的声音! “如此一看,你是都想起来了。”黑衣人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缓步向着她靠近,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愉悦意味。 靖玉瑾闻声,却是一阵惶恐,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向她越靠越近,她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脊背紧贴破旧的墙壁,恐惧道:“你又是什么人?若你是跟北逸轩一头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蠢货!”黑衣人被她的愚不可及激怒,阴森面具下藏着的一双眼,尽是不耐烦的神色,“本……我要是想杀了你,你早在那深坑下便没了气息,你以为我还会费心费力的再挖你出来?不过,你倒也不必着急,你昏迷整整一日,城内四处,早已传出你被采花大盗掳走的流言,我不是何人都会救,若你不能收敛心性,安心留下来替我做事,你的下场,只会比活埋还要凄惨上数百倍。” 黑衣人一字一句,是威胁,亦是事实。 无论城中有没有关于采花大盗掳人的留言,派人活埋她一事,既然是与北逸轩有关,她再露面,依旧免不了一个惨死的下场。 可…… 靖玉瑾直觉黑衣人绝非什么好人,又或许是在鬼门关走过了一回,她警惕心明显高上不少,“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替你做事?你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救下我,你又是何人,你同北逸轩……” “若是我告诉你,我有办法,替你报仇呢?”黑衣人没耐心听她的长篇大论,直言不讳的一句,登时逼得靖玉瑾哑口无言。 黑衣人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嘴角一勾,继续循循善诱着:“北逸轩令人将你活埋,手段堪称残忍,令人发指,这样的人,若他不是占着宣王殿下身份,早死了千百回了,你再想想,你在北逸轩手底下吃的那些亏,被靖云蒻打压,以至于难以翻身的日子,你难道,不想找他们报仇吗?” 北逸轩,靖云蒻! 靖玉瑾在唇间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名字,久久,仿若下定了重大决心,她匍匐着爬起身,跪倒在地,“我当然想报仇,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足够解我的心头之恨!不知公子有什么办法帮我,只要能报仇,玉瑾的一切,全凭公子做主!” “不着急。” 黑衣人打量她几眼,眉间隐有不屑掠过,靖玉瑾对北逸轩的这份恨意,虽是难得,只可惜,她实在太弱,脑子更不够灵光。 黑衣人嫌弃完,慢悠悠补充:“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会给你递上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第121章 一起睡 陷入沉睡的靖云蒻,对在茅草屋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外面天色渐暗,一片漆黑笼罩,不知何时,竟下起绵绵细雨,连带着将她一同,被生生拽入一个,天色阴沉,电闪雷鸣的梦境中。 轰然一道惊雷劈下。 她被猛的惊醒,睁开眼,意外发觉北逸轩,身上连一条多余的被褥都没盖,担心他受凉,再加上她睡前本就多有愧疚的缘故,靖云蒻心有不忍,起身下了床,她推着北逸轩肩膀,试图将人唤醒,再一同睡到床上。 左右在两人发生了那日的事前,没少同榻而眠 奈何,北逸轩睡得太死,任凭她如何推搡,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她的迹象。 真就睡得这般沉? 靖云蒻心有疑虑,以北逸轩的警惕性,不可能她数次都叫不醒他,她微蹙着眉,将人翻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北逸轩双唇乌紫,脸上一片灰白之色,俨然是中毒的迹象! 她心口重重一跳,正要喊人过来。 一双皮肉外翻的手伸出,紧随其后的恐惧,爬满了她胸腔。 靖云蒻缓慢转过身,面目狰狞的靖玉瑾,突兀出现在她眼前…… “啊!” 梦中画面过于真实,靖云蒻一声惊叫睁开眼,额上早已沁出了层层细汗,胸口亦是起伏不定着,明显是被吓得不轻。 “云蒻,你怎么了?”北逸轩早被她闹出的动静惊醒,提心吊胆着,眼下见她清醒过来,更是担忧不已,当即将人护在怀中,紧紧抱住。 温热的掌心,不时轻拍着她脊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温柔安抚:“梦中的场景都是假的,云蒻,不管发生何事,你只需记住,有本王在这里,无需害怕,本王会护着你。” 北逸轩温暖的怀抱,胸腔内跳动的一颗心脏,足以安抚靖云蒻脆弱敏感的神经。 良久,她在他怀中慢慢平复,“北逸轩……” “本王在。” 北逸轩低首含吻着她额头,心疼不已。 心有余悸的靖云蒻,完全顾不得理会这些微小的细节,联想到梦中的情景,她心底的恐惧被再度放大,死死拽住了北逸轩衣袖,“北逸轩,靖玉瑾那边,你可有将她妥善处理?” 靖玉瑾? 北逸轩的直觉何其敏锐,立马意识到,引诱靖云蒻做了这场噩梦,被惊醒之人,恐怕正是靖玉瑾,这个靖玉瑾,死前处处找云蒻麻烦,惹是生非,连被活埋,都不能安生! 北逸轩气息粗重几分,撞上靖云蒻眉眼满溢着不安的模样,终是无可奈何,唯有小心安抚着她:“放心,此事本王虽不曾亲自出面,却是本王交给弄墨一手处理,弄墨跟在本王身边多年,做事一向谨慎,定当不会有事。” 转念一想,若非靖云蒻,时时刻刻惦记着此事,又岂会梦到靖玉瑾? 北逸轩叹息不已,“云蒻,靖玉瑾的死,是死有余辜,你莫非以为,以她的性子,只要本王不动她,她就能安生活下去?她即便不是死在本王的手中,迟早,也会死在另一人的手中,本王只不过,是做了本王应该做的事情。” 以北逸轩的身份,他哪怕并非为了靖云蒻,仅仅是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将靖玉瑾暗中处理了,都算不上是过分。 靖玉瑾买通小厮,给北逸繁下药,本就属于算计皇室。 此事一旦被揭发,恐怕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靖玉瑾偿还的。 靖云蒻同样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莫名的,她就是心有不安…… 靖云蒻纠结的皱了整张小脸,北逸轩看不下去,抬起手,指腹轻抚上她深拢的眉心,两人间气息相近,呼吸相互纠缠在一起。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靖云蒻心脏发紧,一下子拉开了跟北逸轩的距离。 如此避之不及的态度,北逸轩掌心落空,好笑又落寞,他数次提醒自己,在靖云蒻向他交心,愿意相信他之前,不可贸然出手,惊动她,偏偏一碰上她,就开始蠢蠢欲动。 北逸轩着实无奈,不忍再看她为难,“你先好好休息……” “等等。” 察觉出他似要离开,靖云蒻又拽住他衣袖,她性格中,一向洒脱飒爽的居多,遇到北逸轩后,委实变得爱纠结了起来。 况且,大概是刚做了一场不太好的噩梦,她迫切的需要一个陪伴。 北逸轩,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靖云蒻眸光闪烁了一下,深呼吸着,定定的看向他道:“北逸轩,我做了噩梦,睡不着,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睡,当是陪陪我?” 一起睡? 北逸轩眼皮子一抽,隐约看出了什么,他高大的身形一顿,眼神里无不复杂,“云蒻,你可知你自己,方才在说什么?” 靖云蒻的要求,无异于是一种邀请。 “不愿意就罢了,爱睡不睡!” 靖云蒻鼓起极大的勇气,提出的要求,一见北逸轩还迟疑不定,不太情愿,顿时翻脸如翻书,气呼呼的卷起被子,缩到了床榻的另一侧。 北逸轩轻睨着那方被空出来的地方,又瞥了瞥将自己如同蝉蛹似的,缩在被中的靖云蒻,眸中泛起了一丝笑意。 “本王几时说过,自己不睡了?” 有床不睡,还去睡榻,他是疯了不成? 北逸轩满足不已的躺下,哪怕明知靖云蒻,或许并无其它意思,他仍旧兴奋得不行,躺上床,他翻过另一条被褥盖上,片刻后,修长的手臂伸出,隔着被褥,轻轻搂住靖云蒻。 靖云蒻纤薄的身子一僵,唇角抿了抿,到底没有将他推开。 翌日一早,天色大亮。 靖云蒻与北逸轩昨晚起夜,前半段睡得不好,后半段又睡得太香,这个时辰,尚在昏睡当中,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福伯着急忙慌的叫喊,紧跟着透过一层门板传来:“不好了王爷,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中风,病情加重,状况非常不好,几个太医都在御前候着,你快去看看吧!” 中风? 北逸轩似有感知,眉心深蹙,利落翻身下床,将门拉开,“你说什么!昨日上朝,皇上还好好的,又怎会发生这种事?” 第122章 被人收买 福伯自己亦是听宫中派来的太监通传,皇上具体因何中风病重,他一个管家,怎么可能会知道,只得一再催促:“王爷,你先别着急,还是尽快到宫里一趟,亲眼去瞧瞧。” 事已至此,唯有北逸轩亲自过去,或许才能得知一二。 北逸轩平复思绪,将房门重新关上,床上的靖云蒻同样被惊醒,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她轻眨着眼睫,看了北逸轩一眼,迅速翻身下床,“王爷,我能不能跟你一同进宫?” 一同进宫? 北逸轩动作一顿,回眸凝视她真挚的眉眼,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哪怕他还未曾进宫,已然有了猜测,皇上今日病重一事,定是有什么蹊跷在其中,宫中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 他这个时候若是带上靖云蒻进宫,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非议。 况且,宫中乱七八糟的牵扯太多,他不愿看到靖云蒻被牵连。 “你且好好歇息,”北逸轩深知,靖云蒻是在为自己所担忧,下意识放软了语调,柔声安抚:“若是并无大事,本王去去就回。” 话已至此,又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事? 想想在现代,所谓的宫斗剧,靖云蒻还是看过不少的,再加上北逸轩方才说的,皇上昨日还好好的,她敢肯定,此事绝非偶然。 为了替自己在相府周旋,北逸轩又帮过她不少忙。 难得一次,或许有她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她不可能不出手。 “王爷怕不是忘了,我会医术,且我的医术,可比宫中的那些太医强多了,放心,我只需要看一眼,保证不会有事,若是并无大碍,也可让王爷彻底安心。”靖云蒻微勾着嘴角,一双清澈的眸子明亮灼热,令人难以拒绝。 北逸轩不由得心下一动。 靖云蒻所说无错,她的医术出神入化,胜过宫中的太医太多,最为重要的一点,比起宫中的太医,他更愿意相信的,显然是靖云蒻。 “王爷,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我还会害了王爷?王爷能够耽误得起,皇上那边,可未必能够耗得起。”见他迟迟拿不定主意,靖云蒻干脆下了一剂猛药,又仿若撒娇一般,晃了晃他手臂。 北逸轩彻底没了法子,“罢了……” 他上下打量了靖云蒻一眼,“你去可以,但万万不能以眼下的形象示人。” 归根究底,北逸轩还是怕她会收到牵连,干脆利落的喊了几个丫鬟过来,为靖云蒻梳妆,又找来了一套小厮的衣裳,供靖云蒻更换。 不多时,靖云蒻便从天仙似的女子,成了一个水灵灵的俊朗公子哥。 北逸轩干咳一声,“先去洗漱。” 一番收拾,二人早膳都顾不得用,即刻坐上王府的马车,往宫中赶去,来到皇上寝殿,侍卫一看靖云蒻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又长得极为俊俏,姿色出众,正要阻拦。 “怎么,人是本王带来的,你们连本王的人,都有胆子怀疑?”北逸轩在他尚未近身前,利眼扫过,着实将侍卫吓得不轻。 侍卫额上落了一层汗,慌忙跪地,“属下不敢!” “你最好是真的不敢!” 北逸轩冷笑,大摇大摆的,领着靖云蒻踏入寝殿。 殿内,除了洋洋洒洒跪着的几个朝中重臣,还包括围在榻前,为皇上诊治的御医,以及皇后冯秋月等一众宫妃,一行皇子公主。 除了腿脚不便,不见外物的三王爷北逸枫,皆在其中。 见到北逸轩与靖云蒻过来,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了两人身上。 墨厉宸更甚。 墨厉宸与北逸轩互相不对付,人尽皆知,此刻,他毫不遮掩对北逸轩的敌意,视线往他身上一扫,落至男子打扮的靖云蒻身上时,微微眯起了眼,“本王倒是不知,宣王殿下府上,何时来了一位这么俊俏的侍从?亦或者,是宣王腻烦了那靖云蒻,好男风了?” 氛围本就诡异,墨厉宸简短几句话下来,大殿更是寂静无声。 北逸轩如同听不出他的嘲讽,似笑非笑道:“摄政王,本王应当还没同你熟络到,连招个侍从,都需要向你汇报的程度。” 言下之意,他墨厉宸又算个什么东西? “宣王,你……” 墨厉宸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有所指,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难堪得彻底。 正欲再发飙。 “行了,还在大殿当中,皇上如今还病着不醒,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冯秋月不耐阻断,警告的睇了一眼墨厉宸,区区一个下人罢了,也值得他大呼小叫的,还如何成大事? 她缓了缓,略带指责的看向北逸轩,“宣王,本宫早早便令人,到你宫中去请你,你为何来得这般迟,可是不在乎皇上的安危?” “父皇病重,儿臣当然在乎。” 她有意要往北逸轩身上扣帽子,北逸轩偏偏不上她的勾。 轻描淡写的一句,偏令人无力反驳。 冯秋月有心再指责几句,她自己才训斥过,不宜吵吵闹闹,她总不能明知故犯,只得恼怒的别开眸子,眼不见为净。 靖云蒻心下好笑。 前脚皇上病重,后脚,这位六宫之主,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没将心思过多的放在冯秋月身上,靖云蒻恰好借此机会,凑近两步,去看了看躺着那位的状况,不看不知晓,一看不得了。 皇上哪里是中风,他的面色清瘦无力,分明更像中毒所致! 而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病因,这群围了一圈的宫中御医们,纵使再如何无能,也不可能查不出,一星半点的古怪之处。 更不可能,将其归咎于中风。 他们这样,只有可能,是被人收买! 能凭一己之力,收买宫中所有太医的人,只会是皇宫中人! 靖云蒻千算万算没料到,会有人如此肆意,她心下惊骇,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千变万化,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北逸轩对她何其了解,只一眼,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眉心凝了凝,又不动声色,趁着无人注意,抚了抚她手背。 第123章 身重奇毒 北逸轩掌心的温度足够灼热,迫使靖云蒻饶是再如何震惊,都不得不暂时性的,将那份心思先压住了,如今围在大殿的人,无一不是心怀鬼胎,各有计较。 一个不谨慎,她的一言一行,就有可能会被人盯上。 靖云蒻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缓了缓,她唯唯诺诺的重新低了头,小心翼翼的退回至北逸轩身侧。 墨厉宸虽不曾留意,两人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一双阴翳的眸子,却如同毒蛇一般,不时的在靖云蒻身上上下打量着。 这个侍从,绝对有古怪! 只可惜,眼下尚在大殿当中,他纵使心有疑虑,也只得装作不知情。 约莫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跪在床榻前,为皇上诊治的太医,总算起身,拱手面向冯秋月,恭恭敬敬的禀告:“回禀皇后娘娘,微臣反复检查过,皇上的身体,确是中风无疑,并无什么大碍,之所以昏迷不醒,应当还是前些日子,受了寒的缘故。” “此话当真?” 冯秋月凤眼一挑,似是不信,脸上的担忧,完全不似在作假。 太医眼底飞快掠过惊恐之色,急急忙忙俯身,惶恐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对皇后娘娘,有半句欺瞒!” “罢了,你们先下去。” 冯秋月烦躁摆手,眸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在墨厉宸的方向停了停,四目相对,两人在空气中无声交换了个眼神,她略有不耐道:“你们都先回去,此处,留本宫一人在此照看就行。” 皇上昏迷不醒,整个大殿当中,权利最大的,当属冯秋月。 她发话,无人敢不听从。 几个宫妃虽不服气,想留下一同伺候,但也只有悻悻退下。 围了一殿的人,齐齐散开。 靖云蒻始终寸步不离的,跟在北逸轩后头,待到无人的楼阁,确定没人跟着,北逸轩总算将话题,绕回靖云蒻在大殿上的,怪异反应中,“云蒻,你在大殿上,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是,”靖云蒻来此,正是为了北逸轩,当着他的面,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爷,实不相瞒,我观察皇上的面相,根本不是中风,更像是中了毒,况且,如果我没猜错,太医再怎么无能,还不至于蠢这种程度,连中毒和中风,都分辨不出。” 靖云蒻说到这里,愤懑不轻的攥紧掌心,“这群太医们,敢明目张胆的,睁眼说瞎话,明显被人收买,背后有人护着,并且此人,定是宫中之人,甚至,就在大殿当中!” 话虽如此,在宫中拥有如此大权利的,除冯秋月还能有谁? 北逸轩胸腔起伏着,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脱口而出的话语,满是恨意:“我知晓冯秋月一向心狠手辣,万万没想到,她如今胆大妄为到,敢冲着皇上下手!” 靖云蒻轻轻一怔,很快与他想到了一处去。 可若真是冯秋月所为,她这么做,岂不是太明显? “这不是重点,”靖云蒻没空深究,身为治病救人的医者,她更在乎的,是皇上的身体状况,“皇上所中的毒,不是普通的毒,我自问博览医书,一时都看不出任何门道来,宫中的太医,在此关键时刻,又没一个顶用的,当务之急,王爷,我们必须得尽快想个法子,弄清楚,皇上究竟中了什么毒,怕只怕拖得久了,恐怕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 没有解毒的方子,哪怕他们揪出幕后之人,也是束手无策。 北逸轩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宫中本就守卫森严,此事一出,又有冯秋月的人,暗中盯着,他不敢让靖云蒻以身涉险。 北逸轩沉了声:“云蒻……” “王爷,你可愿意相信我?”靖云蒻看出他的纠结,不等他说完,先握住他的手,“王爷挂念我,我很高兴,但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我应当去做的事,王爷从前帮了我那么多,现下,是我该回报王爷的时候了,王爷只需要想个法子,让我有办法近皇上的身。” 至于其他的,她自有办法。 再不济,总好过白白浪费时间,什么都做不成要强。 靖云蒻定定看向他,眉眼间的神色,一如最初在王府那日遇到刺客,靖云蒻却仍旧义无反顾,决定嫁给他时一般坚定。 北逸轩不由失笑,他怎么忘了,靖云蒻向来不同于寻常女子。 是他小看了她。 “好,本王会想个法子,带你再混进宫中,为皇上诊治,不过,本王还有个条件,”松口归松口,北逸轩同样心疼,指尖拢了拢她耳畔的碎发,他凌厉了音色警告:“本王会尽可能,护你周全,你自己同样要记住,不准以身犯险,本王要你平平安安的,听懂了没有?” “王爷放心,我惜命得紧。” 靖云蒻不以为意的撇嘴,她是那种,会罔顾自己安危的人? 靖云蒻淡淡笑了笑,不再多言,跟随北逸轩往宫外走去,暗中筹谋着,该如何悄无声息的,瞒过冯秋月的眼,混进皇上寝殿。 “宣王殿下!” 一个声音,气喘吁吁的响起,来人正是跟随北逸枫左右的贴身侍卫,看了两人一眼,匆促行礼,“王爷请宣王殿下,到承宁宫小叙。” 北逸枫腿脚不便,又看不见,今日大殿上,他是皇子公主中,唯一一个没有到场的,此番却突然邀请北逸轩与靖云蒻,到他宫中,想也不必想,只会是和皇上的事有关。 北逸轩略一沉吟,看向靖云蒻,“你可要一同过去?” “当然。” 都来邀请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靖云蒻低哼了声,“王爷莫非是忘了,三王爷久居宫中,兴许会知道什么线索,对皇上病情有利,也说不准。” 按照靖云蒻所言,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北逸轩不再迟疑,由侍卫在前头带路,他则是佯装不经意的扣住靖云蒻的手,泰然自若握住她,往承宁宫走去。 承宁宫内。 数日不见,北逸枫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如清风朗月。 第124章 相克 内殿之中,敏锐觉察到来者,明显不止有北逸轩一人,北逸枫神色怔忪一瞬,在听到熟悉的女音响起后,蓦然反应过来什么,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意味深长几分。 是谁绝口不承认,是心悦于人? 未曾想,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连这种场合,都将人一同带了过来…… 北逸枫无声感慨,却并未分散过多的注意力,在两人身上,皇上中风病重,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以防有别有用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 不止是外人,他们兄弟间的一举一动,亦是要小心谨慎。 北逸枫抿了口清茶,幽幽叹息了一声,直入正题道:“五弟,你可是刚从父皇的寝宫回来,父皇他身体如何,当真是中风所致,还是另有蹊跷?可惜本王双眼看不见外物,明知父皇病重,情况危急,却什么都做不了,空有在这干着急的份。” “三哥,你何必这么说自己?” 北逸轩不甚赞同的阻断,耐心安慰了一番,方才顺着他的话回应:“父皇的确不是普通的中风,只可惜,宫中的太医早已被人收买,不肯说出实情,若非云蒻精通医术,一眼看出父皇的面色,明显是中了毒的迹象,恐怕连本王,都要被蒙蔽过去。” “精通医术?” 北逸枫搁下茶盏,不难听出,他对于这一消息的震撼。 “是。” 靖云蒻眸光微闪,索性坦然承认,事已至此,宫中唯一一个,北逸轩能信得过之人,恐怕只剩下,北逸枫一人。 连他都主动提及了,她更是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靖云蒻抿起唇,略微斟酌了一番,轻描淡写的解释:“我生母去世时,我尚且年幼,霍春凤又过于强势,一惯擅长于装模作样,为了自保,我不得不以弱示人,先前不告诉三王爷,亦是有所顾虑,还请三王爷莫要怪罪。” “原来如此。” 北逸枫了然的点头,其次,他因残疾的缘故,在宫中本就处境艰难,本着换位思考的心态,更能理解靖云蒻的隐忍,自然不会怪罪她,“有靖姑娘在,倒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可破解的法子,五弟,如今会医术的人有了,宫中那些太医,想必应当还没有靖姑娘的医术高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眼下,父皇的身体最为要紧,只可惜,宫中严加防守着,云蒻又是个女子,实在不方便近得父皇的身,想要查探清楚,父皇是中了何毒,唯有夜探皇宫一个法子,本王打算今夜,便带着云蒻入宫,为父皇诊治。”北逸轩对他信任颇深,话里话外,没有半分的隐瞒。 北逸枫闻此,不可谓是不松了口气,“有法子就行。” 再度执起手边的茶盏,他郑重其事的说着:“靖姑娘,父皇的身体,还需要你和五弟多多费心,除此之外,本王虽与废人无异,若是有需要之处,还是能帮上一帮的。” “这杯茶,当是本王以茶代酒,敬给靖姑娘。” “三王爷言重了。” 靖云蒻哭笑不得,端起手边的瓷盏,与他的轻轻碰上。 两人互相敬茶的画面。 落入北逸轩的眼底,莫名的,又开始变得尤为刺眼起来。 他掩下心头的不悦,一把扣住靖云蒻的手,拽着她起身,“三哥想知道的,本王已然悉数告知,若接下来,没有别的事,本王便先带云蒻回府,为晚上的行动,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说的一本正经,实则无非,是不愿看到他与靖云蒻,过多接触。 北逸枫识趣的没戳穿,差了侍卫,送二人离开。 回去的一路上,北逸轩的脸色,因着打翻了醋坛子的缘故,都算不上有多好看,偏偏靖云蒻对此浑然不觉,回到王府,她便将自己关了起来,认真研究起医书。 想从医书上,试着能否查到,有和皇上病状相似的情况。 几个时辰的功夫过去,夜幕将至,她几乎要将整本医书,从头到尾的翻看一遍,始终没有查阅到,任何相关信息。 莫不成,皇上所中之毒的病症,当真从无记载? 倘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就难办了。 靖云蒻深感棘手,不经意往窗外一扫,发觉天色不知何时,早已昏暗。 她想起今夜的安排,合上医书,打算先去找北逸轩商量对策,房门率先被敲响,北逸轩推门踏入,憋了满腹的不痛快,在瞥见她脸上的疲惫之色时,顷刻间烟消云散。 “即便再心急,你也不可像这般,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北逸轩深知靖云蒻做了决定的事,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够说服的,只心疼的替她揉了揉额角,“夜探皇宫,时辰越迟越安全,你先随本王出去用膳。” 北逸轩动作过于强硬,迫于无奈,靖云蒻只有先依了他。 一日不曾进食,确实饥饿。 她全程在北逸轩的监视下,用完晚膳,又被他强迫着,小睡一个时辰。 子时入夜,万籁俱寂。 宫中的确是守卫森严,把守在皇上寝殿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哪怕靖云蒻与北逸轩,飞檐走壁间,不曾发出丝毫动静,侍卫亦是被惊动,倒也正合了靖云蒻的意。 她甩出几枚飞针,准确无误的刺入几人穴位中。 北逸轩的人紧随其后的从暗中现身,扶住即将倒地的几人,拖入暗处一番收拾,迅速换了守卫的衣裳,把守在殿外。 从头至尾,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北逸轩心下对她的喜爱更甚,此刻不是温情小意的时候,他颇为遗憾的收敛心思,往四周看了看,“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 “嗯。” 靖云蒻略点了点头,踏入寝殿,迈向皇上床边。 隔着一层薄纱,靖云蒻轻触皇上腕间,须臾,她一双细眉深蹙,无法不承认,皇上的状况,远远比她预想当中的,还要糟糕数倍。 经脉完全紊乱,是她先前,从未接触过的奇毒。 又因服下的治疗中风的药物,与之相克,非但不曾好转,反倒加剧了毒性蔓延。 第125章 本王信你 再这样下去,当真是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 靖云蒻紧抿双唇,如画的眉目掠过一抹忧思,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连带着焦急等待的北逸轩,亦跟着悬着一颗心。 两人相识数日,靖云蒻鲜少会露出这种神情。 看来,父皇的病情,不是一般的棘手。 唇峰微动,北逸轩正欲说些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愕,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过来? 疑惑归疑惑,两人不敢耽搁,趁着脚步声靠近大殿前,潜身藏在暗处。 不多时,殿门大开。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皇后冯秋月,她来此,似乎仅为了亲眼看一看皇上,一双凤眸轻扫,甚至未近得皇上的身,又退出宫殿,厉声命令着:“都给本宫听清楚,皇上病重,情况危急,任何人未经传召,不得随意进出,听明白没有?” “明白。” 暗卫打扮的守卫,恭恭敬敬应下。 可惜,因着天色太暗的缘故,冯秋月丝毫不曾觉察到异样。 袖口轻拢,她快步领着宫人离开。 暗中,靖云蒻与北逸轩交换了个眼神,愈发琢磨不透。 冯秋月深夜来此,就为了当着守卫的面,耍一通威风的? 眼下并非纠结这个的时候,左右冯秋月方才,什么都没做,他们纵使想怀疑冯秋月,是给皇上下毒的人,也拿不出半点的证据,倒不如尽快回府,研究此毒的解药。 迅速从大殿离开,两人屏息凝神。 直至回到宣王府,靖云蒻才得以喘口气,接过灵沫递来的温茶饮了一口,定定看向他,“王爷,恕我直言,皇上中的毒,是我治病救人多年,从未接触过的一种奇毒,我下午将自己关在房中,便是为了从医书中找寻,类似皇上的病症,奈何一无所获,倘若我所料无错,此毒,世间应当暂无可解的法子,连我也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那不就是无药可治? 北逸轩眸中晦涩,手背上青筋暴起,俨然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王爷,”靖云蒻明白他定是不好受,偏偏局面危急,她只得先将一切不好的猜测,提前向北逸轩说明,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她轻扣住北逸轩掌心,“我既然信誓旦旦的向王爷承诺过,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一试,只要是毒,总有解毒的方子,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还需要王爷好好周旋。” 一个不慎,说不定皇上的毒没解,他二人先被人怀疑上,被强行扣上一个谋害皇上的罪名,恰好合了躲在暗处看笑话的人的心意。 到那时,只会得不偿失。 北逸轩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冰冷的内心难得有了一丝安抚和慰藉,无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本王明白,你只需要负责研制解药,剩下的,本王自会安排妥当,若是父皇所中之毒,实在无药可医……” “我会尽力。” 靖云蒻打断他,略有不自在的抽回手,赶在北逸轩反应过来前,飞速将门关上,如同下午一般,将自己关在房中,反复琢磨。 北逸轩回过神,好笑的摇了摇头,继而特意将福伯喊来,令他告知宣王府的下人,不得前来干扰靖云蒻,他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守在房外,又差了王府的大夫,连夜翻找医书。 皇上所中之毒,虽暂时没办法确认,究竟是因何引起。 但靖云蒻自幼在医馆泡着,什么奇难杂症,哪怕她自己没亲自上过手,跟着她家老头还见识不少,有几味药材,是解毒的奇药,至于另外几味……靖云蒻没办法确认,除非是挨个尝试。 下定决心,她素手提起墨笔,修修改改,写下十几个药房子。 天光大亮之际,房门总算从里面,被人拉开。 不止是靖云蒻一夜未眠,焦急等待的北逸轩,同样不曾阖眼。 两人各顶着泛起青黑色痕迹的双眸对视,靖云蒻轻而易举的确认,他一直在房外等待的事实,心下一暖,将连夜誊写的药方递给他,“王爷,你可愿意相信我?” “这是?” 北逸轩不通药理,只拿几张药方子,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靖云蒻美眸撞上他不解的注视,耐心解释:“这些,皆是我连夜写出的,为皇上治病的药房,每一张单子,代表一个药方,由于皇上的症状太过罕见,我们只有冒着风险,挨个尝试。” 并且,风险还不是一般的大。 万一恰好有两味相克的药,混在其中,反倒会加重皇上的病情。 靖云蒻眼睫轻颤了颤,“王爷……” “本王信你。” 北逸轩打断她,一句话,坚定又不容置喙,转过身,他立刻喊来弄墨,找几个可信之人,将靖云蒻药方中所需的药材,统统补齐。 “事已至此,再冒险,我们也必须尝试,”吩咐完一切,北逸轩怜爱不已的,将她搂在怀中,“你为了父皇的病,如此尽心尽力,给了本王希望,结果是好是坏,本王都愿信你。” 靖云蒻无言以对,半晌,迟疑的抬起手,回抱住他。 两人紧紧相拥的怀抱,在这一刻,格外温暖。 有伺候的下人丫鬟,原想喊两人到前厅用膳,见状,瞧着眼前无比和谐,又分外养眼的一幕,意味深长的笑笑,纷纷识趣退下。 不知过去多久,有小厮匆匆来报:“王爷,太医院的张钦张御医差了人过来,说是有要紧事,想请你过府一叙。” 张钦,和太医院的其它太医不同,出身贫寒,是皇上一次微服私访时,见他心思纯良,又难得的有一手好医术,存了欣赏之意,一手提拔起来。 他特意托人,来宣王府找他,所为,只有可能是皇上的病情。 两人紧紧相拥的怀抱松开,靖云蒻复又拽住他衣袖,“王爷,事不宜迟,我跟你一同前往,或许,我还能帮上一二。” 靖云蒻医术高明,带上她过去,兴许能从张钦口中,套出更多有利的消息。 第126章 要掉脑袋 北逸轩思索一番,并未拒绝,替靖云蒻乔装打扮后,与他一同动身,前往太医院张钦的住处,好在一路上,并未碰上不该遇到之人。 院落外,张钦的徒弟俨然等候多时,见到两人身影出现,连忙上前行礼迎接,“宣王殿下,师父就在里面候着,有要事要跟宣王商量,宣王快请进,小的先去为你斟上一壶茶来。” 北逸轩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没有丝毫怀疑,带着靖云蒻踏入。 等走进了,方才后知后觉,院落内外安静到近乎诡异。 “张太医?” 北逸轩心中的困惑更浓,掀开帘子,暗紫色长袍的男子倒在地上。 模样,赫然是张钦无误。 靖云蒻一眼看出不对劲,心头不自觉下沉,上前一步,亲自替他把了脉象,须臾,她抑制不住的变了脸色,“王爷,张太医是中了毒!” 又是中毒! 北逸轩双拳紧握,眼底如墨的神色不断翻涌,刹那间阴云密布,前脚张钦差人联系他,到太医院商谈皇上的事,这才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张钦就中毒遇害。 此事,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王爷,茶来了。” 未待北逸轩深想,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徒弟满怀欣喜的面容,在看到地上中毒身亡的张钦时,碎了个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震响,瓷盏掉落在地,徒弟压根顾不得理会,双膝一跪,重重朝地上的人扑过去,“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来人啊!” 伴随着几声叫嚷,整个太医院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北逸轩担心来人太多,靖云蒻女扮男装的留在此地,会被人认出,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先拽住她的手,将人带出太医院。 “王爷……”靖云蒻满脑子回想的,始终是离开前,无意间瞥见张钦脖颈上的那片青紫色痕迹,她虽是常年治病救人,没少跟死人打交道,可这种谋杀案现场,她还是头一回亲眼目睹。 尤其是,张钦的死,还是和他差人,请北逸轩有关。 靖云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王爷,张钦所中的毒,我在书上了解过,毒性极强,所中毒之人,往往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便会休克而死,张钦此番差人请你,肯定是知道什么,那幕后凶手,才会急于将他灭口,说不定……” 说不定对方,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北逸轩身上。 如此一来,他们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会更加举步维艰。 北逸轩的处境,无异于腹背受敌。 北逸轩向来心思深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张钦的死,在这种关键时刻,犹如一记重击,可越是到这一刻,他越不能退让。 他倒要好好看看,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是什么牛魔鬼怪! 北逸轩薄唇扯出一抹凉薄的弧度,缓了缓,反过来安抚起靖云蒻,“你只管研制解药,无需挂念本王的安危,本王不会蠢到,任由旁人,肆无忌惮的算计到本王头上,况且,宫中并非没有本王的眼线,本王自有分寸。” 换而言之,事已至此,早已不容他们退缩。 靖云蒻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言。 回到府上,一门心思的只顾钻研解药。 北逸轩另外安排信得过的人手,在太医院四处周旋,将靖云蒻给出的药方,与太医院开的,医治中风的方子,趁无人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置换,总算喂进皇上口中。 办法是行得通了,靖云蒻却仍不敢放肆,唯恐一次性药量太猛,皇上反应太大,引起了幕后下手之人的怀疑,只敢给了三分之一的药量,哪怕到了这一步,她依旧整整一夜,都在提心吊胆着。 躺在床上,任凭北逸轩如何温柔安抚,迟迟难以入眠。 靖云蒻辗转反侧着,不是一般的煎熬,她对待每个病人,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心力治疗,何况,这一次病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万一引起不适,一不小心,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靖云蒻心力交瘁,睡不着,干脆不睡了。 掀开被褥,干瞪着眼看了一会外面的天色,又拿起医书翻看。 北逸轩无奈得紧,奈何劝不住靖云蒻,他又不忍心留她一人,他独自睡下,跟着起身,在她身旁,拿起了另一本兵书翻看。 天色将明未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收到线人回复的弄墨,第一时间带上消息,敲响汀风阁的门,“启禀王爷,王妃娘娘,皇上那边用了药,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据线人来报,皇上今日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两三分不止。” “此话当真?” 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北逸轩忙将一旁忘了反应的靖云蒻,拽至自己身侧,宽厚的掌心扣住她双肩,满是狂喜意味,“云蒻,你听到了没有,你给父皇的药,没有反作用!” 靖云蒻:“……” 她又不是聋子。 靖云蒻失笑,她远没有北逸轩那么乐观,“这还是第一天,看不出什么的,还需要往下观察,王爷别高兴太早,另外,哪怕仅仅是这一副药方子,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我想再完善完善。” 说着,靖云蒻拉开他手臂,又要坐回去翻看医书的架势。 北逸轩险些吐血,照这个安排,她是完全弃她自己于不顾了? “靖云蒻,你身体不想要了是不是?”北逸轩整整一夜,都没见她小憩片刻,气不打一处来,语调不自觉加重:“本王命令你,哪怕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你接下来,都必须马上歇息!” “我又不是不睡。” 靖云蒻不以为意,下一脚尚未落地,她整个人猝然腾空。 “北逸轩!”一声惊呼,自靖云蒻喉间发出,她惊得面色巨变,完全没有被揽入怀中的害羞,只剩满心窘迫,“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都说了,又不是不睡,我是想……” “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只需要听本王的,好好歇息,”北逸轩不为所动的阻断,生怕她再不听劝,眯起眼威胁:“否则,父皇的病,你接下来,也没必要再插手。” 第127章 找个替死鬼 北逸轩强势的动作,半分不容她反抗。 靖云蒻再想开口,人已然被抛到床上。 男子高大的身形,紧跟着压下来,手臂紧紧箍在她腰间,刻意压低的语调,危险至极:“左右父皇如今病重,无需再上早朝,云蒻,你若再不能好好歇息,本王不介意,先同你做些有意思的。” 至于什么有意思的,答案不言而喻。 饶是靖云蒻一向淡定,面对北逸轩暗示性极强的话语,一时都不免涨红了脸,她以前为何没发现,北逸轩还有这般无耻的一面! 与此同时,凤鸾殿内。 躺在美人榻上的冯秋月,漫不经心享受着宫婢的按摩,正是享乐之际,一抹高大的身形突兀闯进,一脚将殿门踹开,发出的巨大碰撞声,瞬间惊动满殿伺候的宫婢太监。 “摄政王……” 墨厉宸双拳紧握,定睛看向前方,无视冯秋月坐直了身子后,满是盛怒的面容,他再度逼近,连连冷笑着开口:“皇后,你最好实话实说,皇上中毒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墨厉宸,你好大的胆子!”冯秋月方才受惊,又见墨厉宸如此无礼,当即怒不可遏,手边的瓷盏,毫不迟疑冲着墨厉宸砸去,“本宫乃当今皇后,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 她凤眼高挑,重重喘了口气,“且不说皇上昏迷前,唯一陪在他身侧的,仅有本宫一人,他出了事,旁人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宫,本宫有那么蠢?其次,本宫还想问,是不是你给皇上下的毒!” “不是你,还能有谁?” 墨厉宸听她气急败坏的否认,两道眉毛几乎打成死结。 冯秋月表面亲和,背地里,却是截然相反的两副面孔,心狠手辣,手段极其下作,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再加上如今朝堂上的大半势力,皆被冯家与皇后掌控。 冯秋月不满皇上坐在那个位置已久,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地出手? 冯秋月似是猜出他在盘算什么,令人收拾了一地的碎瓷片,不耐扫他一眼,“你今日来找本宫,莫非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本宫还以为你故意对本宫避而不见,是查出了什么,原来不过如此。” “你用不着激怒我!” 墨厉宸岂会听不出她话间的讽刺,俊美的面容短暂扭曲一瞬,终是冷静下来,阴翳的眸子直勾勾盯住她,“别忘了,你我如今,还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你是不是下毒之人,皇上若再昏迷不醒,朝堂少不了有人非议。” 多年筹谋,精心策划,冯家的拥护者虽说不少,但皇上毕竟是皇上,区区一个中风致死,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替死鬼。 冯秋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她细长的指甲几乎将掌心扣出了血,都没权衡出个人选。 恰在此刻,一道身影匆匆踏入。 身影是跟随冯秋月多年的心腹太监,深知冯秋月与墨厉宸间的关系,无需避讳,他略一躬身,尖细的嗓音恭敬道:“禀皇后娘娘,摄政王,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张钦张太医,今早中了奇毒身亡,在此之前……” 微妙的停顿一瞬,太监缓声补充:“有路过的宫女瞧见,说是宣王殿下,曾带着一个小厮,到太医院看望过张钦,不知所为何事。” 宣王? 冯秋月始料未及,殿下的墨厉宸,眼底掠过一簇暗芒,意味不明的笑道:“皇后,你瞧瞧,替死鬼这不就来了?” 并且这一次,还是北逸轩,主动找上的门。 那可就怪不得,他不择手段! 墨厉宸阴冷一笑着大步离去,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直接带了一批自己的精英手下,前往宣王府,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翻身下马,厉声呵斥:“你们,给我将宣王府包围起来,在本王查明真相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摄政王好大的威风!” 他话音一落,金红木门大开,先一步收到暗卫来报的北逸轩,出现在门口,如同铺了一层寒霜的面容,凌厉尽显:“不知本王究竟犯了何事,惹得摄政王如此兴师动众?” “宣王殿下,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本王向你一一阐明?”墨厉宸成心的要找茬,来的路上,早已准备充足,颠倒黑白的功力,更可谓是一流,“你前脚去了太医院,看望张太医,后脚张太医便中毒身亡,宣王殿下,你敢说,这其中跟你没有关系?” 完全不给北逸轩开口的机会,墨厉宸利落的搬出冯秋月施压,低嗤道:“何况,本王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奉命行事,皇后怀疑你为了灭口,谋杀了张太医,并且,皇上中风一事,同样跟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宣王殿下,你身上疑点太多,若想洗清嫌疑,证明清白,何不大大方方的让开?” 简直可笑! 北逸轩额角突突跳动,忍耐力已到极致,“若本王不让呢?” “宣王殿下,本王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墨厉宸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迈开步子上前,“而今皇上昏迷不醒,整个前朝后宫,权力最大的,非皇后娘娘莫属,宣王殿下不准本王搜查,岂非是故意,要忤逆皇后娘娘的意见?还是说,宣王殿下当真与这两件事有关,怕本王搜查出什么?” 墨厉宸掐准他的软肋,话里话外,明摆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北逸轩眸中一片暗色翻涌,最终,又逐渐归于平静。 “看来我们宣王殿下,是想通了,”墨厉宸撞过他的身子,“给本王仔仔细细的搜查!皇后特意叮嘱过,此事非同小可,哪怕一个角落,都绝不能放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越过北逸轩,踏进宣王府内。 府上下人被惊动,不知发生何事,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接连不断响起,闹出的动静极大,将好不容易安睡的靖云蒻,生生惊醒。 她身上的衣物尚未更换,一出现,暴露得彻彻底底。 “是你!” 墨厉宸紧咬牙关,恨不得咬碎了牙齿,昨日他在大殿上,就觉不对劲。 未曾想,这人竟就是靖云蒻! 他一个眼神扫过,手下将靖云蒻推到一边,进了里屋搜查。 来不及整理的药材,被一一翻出。 墨厉宸随意拾起一包药材,逼视两人,“宣王殿下,靖云蒻,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第128章 毒药 “你有什么办法来证明你的清白?”墨厉宸眼眸一眯,不信任表现得明明白白:“墨王妃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替本王先尝尝?” 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一碗黑色的汤药,这个汤药的功效靖云蒻早已和几人说明,如今却是如此局面。 靖云蒻吐了一口气,头微微低下,将眼底微沉的情绪敛起,再次抬起眼来,又是一片清明:“好啊,既然你要做这种无用的猜想,我愿意奉陪!如果我尝了没有问题,你这下子总该相信了吧?” 说罢,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端起了汤药。虽说这是一副解药,可老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即使这是一壶解药,也是有那么几分毒性在的。 大家都在看着靖云蒻,一点也不愿错过靖云蒻都任何一点反应。 可是靖云蒻只是稍微皱了一下眉毛,飒然一笑:“果然是良药苦口!这下子可算是相信了?”在场的除了北逸轩,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为自家王妃松了一口气。 墨厉宸见靖云蒻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并不是直接起身离开,而依旧大大咧咧坐在高位,大拍着手,咬牙说道:“宣王妃烈女子!宣王爷有这一位正室,怕不是省了好多心思?” 墨厉宸这一句话,没人敢多猜测。 歧义如此广阔,哪一个说出来都是杀头的罪名。靖云蒻依旧保持着一丝笑意:“墨王爷现在还是坚信本王妃就是那凶手?就是那个罪人?” “既然王妃敢喝下这一碗药,本王不可妄下定论,可诺大宣王府,还留不得本王半个时辰?” 北逸轩心中担忧,对上靖云蒻势在必得的眼神示意,点头。 “留下自然可以,不过也请墨厉宸明白,谁到底是清白的”北逸轩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警告意味,一瞬间交锋在即,北逸轩却开口一笑:“自然,墨王爷不会让我担忧此事。” 一句话又一句话把墨厉宸呛着够味。 心中不由得冷哼: 宣王爷和宣王妃,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厅堂处有些许的阳光照射进来,恰巧将这玛瑙牡丹被照透,映射在这地上,颇有几分情调。 只是现在并不是讲情调的时候。 天气十分的炎热,后厨那边早已经搬来的冰块也无济于事,体内的药效正在逐渐起作用。沸腾的药效似乎要把靖云蒻的胃部都给烧透了。 嘴唇有些微微的发白,冷汗薄薄的一层被泌出了额头上,靖云蒻将手帕轻轻地贴在了额头上,吸去这一点汗渍。 半个时辰后。 墨厉宸一直都在观察着靖云蒻的变化,眼神炯炯,生怕自己没有捕捉到靖云蒻晕倒下去的那一瞬间。 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靖云蒻依旧是好端端的坐在那。 “王爷,半个时辰了。”旁边的小斯按时提醒道。 再次看了靖云蒻一眼,发觉靖云蒻的确是没有变化之后只能恨恨的摆了一下手。 “王妃果真是好本事!”这凶手不是靖云蒻,还能有谁!?可事实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靖云蒻的的确确是并没有因为这种药物而受到影响。 一时间线索断开了来。 墨厉宸心中烦躁,沉沉的看了一眼靖云蒻。 面对如此冷嘲热讽,靖云蒻依旧是神色淡淡:“让墨厉 王爷失望了。” “你。” 面对着靖云蒻胜利的笑容,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憋屈的大力一扫:“走!” “送送墨王爷。”靖云蒻甚至还有力气招呼。 北逸轩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可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墨厉宸这才刚刚消失在视野之中,旁边的人儿突然身子一软。 北逸轩余光瞥见,眼疾手快的伸过手去,才免去了靖云蒻要摔个狗啃屎的命运。 怀中接下一具温热,突然一抖。 芊芊玉手直接掐住了北逸轩粗壮的手臂,胃中翻腾倒海的感觉怎的都压抑不住了:“噗──” 胃中还未消化的食物掺杂着鲜红色的血液,一股脑的涌了出来。顿时地上的臭味,以这为中心,四处散开。 北逸轩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可是双手并未将靖云蒻给放开。 这么喜欢干净,也不放开我……靖云蒻在意识昏沉的时候,脑袋里还在迷迷糊糊的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谢谢王爷了……本王妃如此邋遢,要是拉您身上怎么办……” 怀中的女人如此的虚弱,却还是要坚持着说出这一句话,北逸轩只是拍了拍靖云蒻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吐便吐罢,本王不止这一件衣服。你怎么样了?” 可是北逸轩并未等来他的回答。 靖云蒻满意的听着北逸轩的话,意识愈来愈发的昏沉,差点晕了过去。 低垂着脑袋,血液顺着身体的弧度一路下落。 白净的衣裳被血染透,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色白莲,美艳而荼蘼。 北逸轩一下子慌了神:“你醒醒!醒醒!”靖云蒻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回应,便偷了个小懒。 即使已经吐了出来,胃部还像是有一把火在那燃烧一样。这一个药方可比自己所想象中的要烈的许多。 不够证明清白,也值得了。 不知道意识昏沉到了什么程度,直到靖云蒻的耳朵捕捉到北逸轩喊出“太医”两字的时候,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些什么。 北逸轩小心翼翼的扶住靖云蒻的头,趴近赖,只断断续续的听见:“不……不要……” “不要什么?” 太、医、 靖云蒻咬紧了舌尖,在北逸轩的手掌心写上了两字。 北逸轩一就是放心不下,一前一后的打两,靖云蒻一方才狠狠心,再次招呼:“回来!不用叫了!”转头带着满眼的关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抱紧靖云蒻忽地站起,一路狂奔,手还是稳当的很。直接回到了厢房之中,有洁癖的宣王爷毫不犹豫的将靖云蒻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被褥的中间。 今日的婢女小厮差不多都被招呼了去,一时间叫不到人。 旁边的茶壶里还是带着一丝温热的铁山青,倒入一杯,贴近了柔软的唇。 第129章 导火线 “来,喝一点。” 靖云蒻乖巧的躺在床铺上任由摆布着。 待到一口茶水被喂进了口中。那一股。难受胸闷的感觉,这才有了些许的缓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皮沉重的跟那千斤铁一样。 幸好方才拦住了宣王爷,要不然墨厉宸那家伙知道岂不是都白演了。 待状态恢复了些许,没有气色的唇瓣微张,这才开口, 第一句话依然是:“不用叫太医……我自己来可以。”说罢,靖云蒻无力的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宣纸。 下一刻宣纸就出现在了靖云蒻的手边。 提起了万分的力气,凌乱的字迹隐约可见一张完整的解药。 “这个是方子……” 靖云蒻话还没有说完呢,北逸轩就立即从靖云蒻的手中抽走了那张宣纸。 “人呢!?”外边的小厮早已经赶到,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这个药单子!立刻煮出来!”北逸轩的语速极快,吩咐好了之后,转头看着靖云蒻:“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靖云蒻实在是不怎么舍得移开眼睛,看着北逸轩如此担忧自己的模样。自己甚至是差点产生了一种错觉──北逸轩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眨巴了下眼睛,从幻想中脱身而出。 “本王妃是厉害,也不是万能的。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快速的恢复了?宣王爷你可是傻了?” 北逸轩气急。 不满的看着靖云蒻:“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养伤,不要再去想外边的事情了,外边的事情有我在呢。” 如果不是心中清楚的话,靖云蒻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同北逸轩是一对互助互爱的夫妻俩。 又是笑了一声,震的胸腔都是疼的。 北逸轩看着心中微微发疼:“好好躺着。” 床上的女子看起来虚弱极了,整张脸都是白的,胭脂粉末都已经遮盖不住那一抹苍白。放在平常女子身上,恐怕早已经昏迷过去了。可这不让人省心的宣王妃…… 还是在同自己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把伤口放在心上。 说是精明,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好好养伤。说是傻的,又没谁能抓住她的把柄。 两人闲聊之间,小厮很快就将药水给端了上来。 “放这里,出去。” 北逸轩甚至没有给小厮说话的时间,一抬手吩咐完毕之后,小厮将药水放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小步跑着出了厢房。 宣王爷身边的气压低得有些吓人。 “无须说话,喝完它。” 靖云蒻也不敢造次,忍着难受半躺着喝完这一碗难闻的药水。 一碗药水喝完之后体内的毒都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就是这因为毒发作的一系列身体故障,还得要养好些时日才是。 这个药水的毒性确实是有些强烈,虽然毒已经解开了,可还是原神大伤。 药水中缓和的作用刺激着靖云蒻的神经,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趁着身体难受,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直到靖云蒻昏迷之前,北逸轩的眼睛一直都是直勾勾看一下靖云蒻的。 靖云蒻这一昏睡过去已经是好几日的时光了。 。 宫内一处隐蔽的建筑旁。 苍天大树,遮着天上的日光。点点黑影洒落在了地上。树枝与深红色的墙壁交相辉映着,将人们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上边。 这是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 墨厉宸已经在这等待了许久,直到一位婢女匆匆走来将墨厉宸带着进入了一条小道。 小道黑暗,婢女打着灯笼,这才隐隐看得到脚下的道路。 一路上婢女不敢多言语,只因墨厉宸的脸色实在是阴沉的有些吓人。 小道的尽头正是冯秋月的寝宫,墨厉宸一进入,脸色更加的差劲了。 “你这一去,是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靖云蒻那女子实在是精明的很,我根本就找不到她任何破绽!” 冯秋月一听。嘲讽的勾唇:“能当上宣王爷的女人的,你觉得会是什么好货色?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恐怕是一点东西都没有拿到吧。” 这件事情在心中积攒了多日,可是却毫无头绪,毫无进展。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消息,却如此扼杀在了实践之中。 墨厉宸何曾被一个女子给过如此大的脸色!? 转身,坐落在了台面之上。猛得将茶水灌入喉咙里。滚烫的茶水灌入口腔,差点就没将墨厉宸呛的半死。 “这么多年了,连个沏茶的才艺都没学会,妄当这个冯秋月了。”冯秋月本是笑意盈盈的等待着墨厉宸的到来,可听了这句话之后,嘴角的笑意消失,心中也低落了几分。 空气也跟着沉闷了起来。 婢女受到了一丝不对的意味,纷纷低下了头,一点都不敢抬起来。 “墨王爷,或许你该好好的认识一下你的位置。” 导火线几乎是一触即发,墨厉宸上下打量着冯秋月,似乎是在打量着一样物品。 这种眼神让冯秋月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极了,杏眼一瞪。 墨厉宸再次拿起茶杯,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嗤笑。 “之前你这么支持本王那边查看靖云蒻的情况我去倒是去了,但是情况呢,你口中所说的情况呢,一点都没有!” 墨厉宸越说越气愤,茶杯被大力拍大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冯秋月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望着墨厉宸,一股不可言说的怒火从心底蔓起,金丝凤婵披狠狠扫到金边靠椅上,她尖声开口:“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本宫?” 冯秋月心中气闷极了! 原是靖云蒻就有问题,如今查探不到,还被反过来污蔑一通! 就在气愤极度僵持的时候,一抹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人。 “母后。” 是北逸冰与北逸繁,转头望见墨厉宸,北逸繁挑了挑眉,唤道:“墨厉宸,今日怎会在这里见到?” 转念一想:“是为了之前的那个案子?” 案子已经许久了,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没有头绪才是。这的确是出乎意料了。 第130章 狗啃屎 “出了疏忽。”墨厉宸简短回答。冯秋月气焰更盛,心中冤枉:“本宫与你合作,事出有因,可你现在办事不成还过来冤枉本宫?墨王爷好大的胆子!” 对话间,迟来的两人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秋月这边憋了一肚子气,早先就憋不住了,奈何如今墨厉宸一下子撞了上来。 北逸冰赶忙走上前,站定在了两人的中间:“母后,墨厉宸。这中间恐怕是出来了什么误会,我母后先前已经与墨厉宸应允过了,墨厉宸现在这般说话,怕不是不信任我们?” 合作,最为忌讳的莫过于不信任二字。墨厉宸哼笑,低头喝茶,并不作答。先前在宣王府丢了好大一个脸,现在这口气怕不是要一并出了? 北逸冰看着架势,也只能摸摸咽下这一口气:“不如这样?这次我们已经将宣王府那边招惹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父皇那边也一并取缔了。”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北逸冰能够说出此话,墨厉宸是惊讶的。何时这个北逸冰有如此胆子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墨厉宸,他大拍着手,连连赞叹:“不愧是大公主!大公主的胆识可真的是无人能敌呀!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计策?” 墨厉宸一下子来了兴致。 这件事墨厉宸早就想了,可惜这没有人配合,想也是无可奈何的。如今来了一位不怕事儿的,自然是欢喜。 “你们疯了吗?居然敢肖想这种事情!”北逸繁震惊地喊了出来,如今正是在皇宫之内,几人居然是如此的放肆。 深宫大院的,谁不怕一个隔墙有耳? 冯秋月的面上也带着淡淡的防备。只有两人完全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母后,这寝宫内哪里不是你我的人?何曾会惧怕这些?” 冯秋月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忍不住加入了商量的队伍之中,唯独只有北逸繁孤身站立在一旁,看似在放风时,则心中早已经涌起了一股股的不适感。 作为二王爷,如今见到了如此局面,北逸繁的脸色忍不住冷下来了几分,不能够让墨厉宸先下一步棋! 从皇宫中出来之后,他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木屋内。 灰白色的鸽子爪子尖夹着一卷小纸条,北逸繁熟练地将其放飞到了空中。 约摸一炷香之后。 一个黑衣男子徐徐的往这边飞了过来,降落在小木屋的门前。 仔细一看,男子正是北逸轩。 “大哥!你终于来了!”北逸繁急匆匆的从木屋内跑了出来,眼底可见的满是惊喜。 北逸轩心中依旧挂念着靖云蒻,心思并不在北逸繁的身上:“为何今天急匆匆的将我叫过来,是否有什么急事?” 两兄弟之前已经约好了,如若是有事的话可以在此。放飞飞鸽传书集合在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万不可以使用。 在看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北逸轩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将靖云蒻留在了宣王府中,自己出来查看情况。靖云蒻现在的状况已经逐渐好转,气色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北逸繁看着自己的皇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许好奇:“皇兄,你最近为何很少会在朝廷上看到你?” 话音刚落,北逸繁就想起了墨厉宸今日所说的去宣王府上找麻烦的事。 “我今日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说一下摸王爷那边的事情。我以为他们的野心仅仅止步于宣王妃,可今日我却听到了他们要与对父皇下手!” “什么!?” 北逸轩冷笑了一声,这些人可真会异想天开,随即安抚北逸繁说道:“他们现在只是处于初步的策略状态,无需担心。你想到法子去压制他们了吗?” 北逸繁摇了摇头。 自己方才听母后几人所作出的战略,虽说是不够严谨可也算是有用武之地。 一时间难以想到对策。 还想开口,北逸繁抬眼就看到了另外一只鸽子,飞过来这边的方向。北逸轩抬起手,轻松的将鸽子给接住。 只见北逸轩的大手慢悠悠的从鸽子腿上取下了纸条。仅仅是扫了一眼──眼神一下子变了。 “皇兄……” “今日之事,无需着急。有空再深入了解几番。”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轻功飞跃于高空中,十分着急的模样。 北逸繁一头雾水,低下头扫过了一个落款──宣王府总管。 。 靖云蒻已经醒了有一个时辰了。 身体僵硬跟,跟八百年没有动过一样,已经生了锈。随意动动,都能够感觉到铁锈与铁锈之间酸爽的摩擦。 一时间,靖云蒻只好瘫软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精巧搭设的屋檐,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懒得出。直到每日替靖云蒻洗漱婢女的到来,才有人发现靖云蒻已经醒了过来。 “王妃……王妃醒了!”婢女几乎是惊喜的叫了出来,来到床前,试图将靖云蒻给扶起来。 只不过婢女力气远远不够,靖云蒻骨头嘎吱作响,浑身酸软。 主管匆匆赶来,对上靖云蒻有气无力的眼眸,关切询问:“王妃可有事?是否需要叫太医?” “无需。” 靖云蒻直白拒绝,说道:“你们出去吧,没事。” 俩人有些迟疑,不过还是顺从了靖云蒻的意愿。寝宫内再次恢复了安静。靖云蒻慢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瞬间晕沉,身体极为不平衡。 将手指轻抚手腕处,脉搏平静,但是下体的脉象稍微有些弱? “我这是瘸了?” 过了半响,靖云蒻不愿面对事实的开口。 一份毒性解药,坏处还挺大。 靖云蒻愣是不信邪,挣扎着将重心集中在下肢某处,试图一举站起。可下肢的无力感太强烈,将手臂完全支撑起身子,那是不可能的。 脚落在地面,触感微之甚微。暂时适应一番,慢慢的将单手松开,试图直立站起。 下一秒,直勾勾摔倒在地,连人带衣服,实实在在的倒在了地上。 第131章 你这是叛国 “啊……”靖云蒻忍不住叫出声来。 但是靖云蒻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了感受地板硬度的时候,疼痛并未如时降临,一双温暖的大手将靖云蒻给抱住。 靖云蒻睁开眼睛,与还带着紧张神色的北逸轩对上了视线。 北逸轩方才看到自己心心挂念着的小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猛冲过去,搂住了女人。 熟悉是柔软腰身被真真正正的搂住,北逸轩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为何非得给自己找麻烦? “王爷回来了?”感受着胸腔里彭彭跳动的声音,靖云蒻少见的行动有些卡壳,就如此呆滞着。 男人掂量了一下怀中的女人,直接饱了起来,不带一点犹豫的走向梨花香帐中。自靖云蒻昏迷之后,床账连夜安排上了梨花香帐。 后续某人问起,北逸轩也只是一句:“我只是听你提过这类物品的作用罢了。” “怎么回事?我才收到消息不过几瞬,赶忙回来就是为了见你摔断腿吗?” 北逸轩的声音温和,如同那潺潺流水中最为清澈的一捧,但是话语里警告的意味一点不假。 他这是在关心我? 靖云蒻眼眸微瞪,内心一条条深思流过,依旧是不敢确幸。 这时,一道朗朗男声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只听他大笑:“原来皇弟与宣王妃感情如此的好,也不知是谁在外边乱传小道消息。” 这个房间里有第三个人,靖云蒻这才发现。北逸轩侧身,将北逸繁露了出来。靖云蒻又顺势调整好了表情。 “二王爷。” “方才又要事商议,便一起回来了。”北逸轩赶着靖云蒻出口询问之前回答,生怕靖云蒻会误会自己。就连北逸轩自己都不知道,靖云蒻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是多么的高。 唯一的清醒者--北逸繁,深藏功与名,待看到满意了,北逸繁这才继续开口:“宣王妃如今怎么了?为何卧病在床,甚至……” 靖云蒻现在肉眼可见的虚弱,谁人不知宣王妃不好惹,如今却像是一个小白兔一样,好似轻轻一捏,就足以致死。 “前些天感染了风寒。”北逸轩开口解释,身子再次遮住靖云蒻,将人抱进床铺之后,严严实实用真丝绸被盖好,这才放心。 这种温度真让人留恋。靖云蒻暗暗思索,可心中的不安感降临,掀开被子,随意捋了一下额间的碎发。 “王爷,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北逸轩并未顺着靖云蒻的意愿去进行,警告的看了一眼,将靖云蒻压在了床上。自己只能人命的叹了一口气,随意间,与北逸繁对上了一瞬间的眼神。 北逸繁盯着床上的方向,似探究,似查看。 不过他识趣的并没有在这里多呆:“既然府中宣王妃病着,那本王也不好再叨扰,宣王改日再约。” 一转头,离开。 靖云蒻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起码,以北逸繁能够相信的,绝对没那么容易。 心中忧愁藏不久,拉了拉面前深色的大袖,开口:“二王爷那边,估摸着藏不久了。” 北逸轩眼见自己已经将靖云蒻包裹好,这才站起身来,走向大门:“无需担忧此事,有我在。” 有我在。 这三个字太能安抚人心了。 待靖云蒻思索过来,面前的门已经关上,只能安分躺在被褥底下,不再言语此事。 北逸轩离开厢房,跟随着北逸繁一路快步走,在背后叫着:“二兄,今日匆匆忙忙来找我,事情并没有解决。” 北逸繁本也是来解决这件事情,如今北逸轩主动出来,北逸繁便不会客气了。 两人匆匆赶到了书房。将书房的门一并关掉,北逸繁这才慢慢的想自己的想法说来。 “我本来是想着将我的计划慢慢完成,可现在我已经等不及了。”北逸繁手中握着茶杯,眼神一片坚定。 自己已经将这个计划修改了几年,如今要是被摄政王那边强了先利,如何甘心? “不知二王爷有什么看法?” “我本打算联合蛮夷,将兵力全都吸引到边境,摄政王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北逸繁只是将这件事情说了一半。北逸轩就已经理解到了后面的意思。 墨厉宸现在已经在后面的计划一一举例了出来,如果北逸繁能够对墨厉宸的计划取而代之……那后面的便无需再议。 蛮夷来犯,远非北逸繁一个不上战场的人可以理解。这背后所需要的财力,物力都可能将这个国家苟延残喘留下来的财产,全然挥霍。 北逸轩一个不同意。 他皱起了眉头,心中大概将这个计划描绘了出来:“二王爷,如若是你今天采用了这一个计划,与你口的墨厉宸有什么区别呢?” 喜欢讨厌墨厉宸的是北逸轩看得清清楚楚。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互相的敌人。更加讨厌对方的做事态度与做事方法。 北逸繁听说了此话之后,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果然已经平静下来了几分。 北逸繁姐姐是想到自己成为了与墨厉宸一样的人,心中就怪异的很。恶心得差点直接当着北逸轩的面吐了出来。 “可是除了如此……” 北逸繁现在纠结的很:“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世上的办法多得很,不过符合北逸繁现在办事干脆利落不会引火烧身又成功率较高的办法。 没有的。 北逸繁在北逸轩旁边作恶多年,北逸轩早已经对墨厉宸忍受不住了。 当依旧要忍? 为何? 最好的时机仍未下来,不能行动。 每一步路都要好好的思考,一步错步步错。不然,从高处摔落下来,摔一个粉身碎骨! 成为这世间笑话! “这件事,我不同意。二皇兄,皇室之间的战争难免会勾连到普通人,可如果将战场转移到南蛮,墨厉宸的确会被大伤根基,可这是什么根基?这是国家的根基。” 空气中有些沉默,北逸繁脸上的笑容也有稍许的僵硬。 北逸轩脸上表情十分严肃,这件事情,怕是谈不准了。 第132章 服毒自尽 “墨厉宸定然会元气大伤,可这个国家便不会吗?” 被北逸轩提点出来,北逸繁有些烦躁。 自己的行动处处受限,可那墨厉宸……果真是可以无法无天了! “二皇兄尽快收手吧,趁着现在还未开始,今天的商议到此为止,这件事情我会当做没有看到。”北逸轩眼神凌厉,直言拒绝,不愿再提及此事。 北逸繁也清楚自己在这碰壁,并未强求,起身:“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我便先回去了。” 冷眼目送离开,北逸轩站立着对侧,脸黑得跟一块碳一般。 前来的小厮远远就注意到了北逸轩的脸色,瑟缩一下。 “你说现在过去,王爷会杀了我们吗?” “如若你不过去的话,宣王妃倒是会杀了你。”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厮只能硬着头皮:“王爷,王妃唤您吃午膳。” 听到王妃,北逸轩的脸色才好一点,不过依旧可怕的很。 “告诉王妃,我便不去了。” 北逸轩心中如同翻山倒海一样的情绪被强压下来,一时间不太愿面对靖云蒻。 那人这会儿刚起,要是看到现在的自己定会吓到…… 可是这才不过半柱香,一道身影悄然接近。 靖云蒻已经换上了鹅黄色裙衫,出现在被北逸轩的身侧。 “王爷,刚才请下人请你,你没来,我有些担心。”靖云蒻顿了顿,她方才已经知道二皇子来找过北逸轩,于是继续问道。 “可是二皇子与你置气?” 北逸轩浑身的冷意,在靖云蒻出现那一刻,已经消散了一半,他立马护住靖云蒻。 “你身子还弱,怎么现在就来了?!”话语很急,男人脸色也面露紧张之情。 他将她扶着坐下,叹了口气,还是将刚才的事与靖云蒻道出。 靖云蒻听后,十分惊讶。 “这……可是叛国……” “本王知晓。”北逸轩眸光中透露着深意和难言之隐。 只不过下一刻靖云蒻便没多说,她相信北逸轩已经有了抉择,只不过在她心中。 二皇子的做法,也不失一个好办法,毕竟矮子里面挑高个子。 好歹不让墨厉宸得逞啊! 她刚想提一嘴,却听到门外来人,是三皇子的人。 北逸轩便急匆匆的去和三皇子商议,靖云蒻已经不介怀了,现在可是要紧之时,她便先回去修养。 没过多久,就听闻此时已经下了定论,她心中也松了口气。 可是次日,宫中却传来了墨厉宸辅政的消息! 北逸轩也听闻此事,二皇子也火急火燎找来北逸轩,密谋布置,靖云蒻看着这几日北逸轩早出晚归。 心中很是担忧,索性独自揽下皇上解毒一事。 “进宫。” 她换了便服,再次去给皇上解毒。 和以往一样,将银针和熬好的药材给皇上吃,她便瞧瞧离开了。 “宣王妃,不好了!皇上的病情恶化了!”下人传来消息,靖云蒻差点打翻茶碗。 不可能,按照她的疗程,只能好!不可能坏啊! 她喊来管家。 “把宣王请来,就说我有要事!” 不偏一会,北逸轩便赶来了。 “皇上病情恶化了。” 北逸轩已经听闻此事,安抚靖云蒻。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在宫中的线人被抓了。” 线人被抓,难道发现了什么? 靖云蒻的脑袋飞快的转动着,扑闪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垂眸细思着。 “那他们怎么处置的?” 他嗓音冷如寒冰,“那人服毒自尽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进入书房。 安静的书房内两前一后,共有三个人,北逸轩坐在上位下面跪着的浑身都是黑的,混入黑暗之中,根本没人会发现。 “就这么死了……”北逸轩摩挲着手里的珠子,冷笑了一声:“看来真正下毒的那人早已经察觉了。” 能够在皇宫内如此迅速的接收到消息,恐怕这个地位,差不到哪去。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黑衣人隐密其中,开口询问。 “不用理会,继续做我给你的任务。” “是!”应答了一声,身影一跳,消失了。 目睹了黑衣人瞬间的离去,靖云蒻望向了远方,神色有些忧愁。 “王爷,这是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估计很快就能够查出来了。” 靖云蒻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终于混出头的感觉,被污蔑了许久,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两人相处久了,自然能够清楚的明白靖云蒻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北逸轩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不同意。 “估计他很快就待不住了,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那边的人随时可能躁动起来,容易牵扯到你自己。” 靖云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竟然躲了如此久。 心中渐渐的也生出了几分期待,这个人最后水落石出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心中不服,这只剩下最后一副药了。 这一副药用下去之后这个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确定要停止计划吗?”靖云蒻询问,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北逸轩却莫名的觉得靖云蒻有些怪异。 并没有放在心上,走上前去,将靖云蒻一旁的拢起,一张明黄色的信封被塞在靖云蒻的手中。 “知道你心中不安急切,不过这件事情可不能着急,慢慢来,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北逸轩低沉温润的声音从靖云蒻的耳边响起,靖云蒻被这优雅而危险的声音撩得浑身不自在,强压着心中的波澜,直视北逸轩: “话说,王爷这样我还以为王爷关心我呢。” 北逸轩楞了一下,但是这都是转瞬即逝的事情罢了:“你要如此认为倒也出入不大,保护好自己。” 原以为?否认也好,肯定也罢,自己总能受得了,可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模棱两可的回答在靖云蒻的脑海中无限轮回,愣是想不到如何作答,最后只能干巴巴一句:“别让我觉得自作多情。”后,离开。 靖云蒻的背影落在北逸轩眼中,有些落寞。 靖云蒻从书房走出,直接去了王府中最为冷清的一个院子。院子每日都会有人打扫,不过由于位置偏僻,平日里只用来放置杂物,除了扫地的丫鬟,也只有一个人会来了。 果不其然,靖云蒻悄悄潜了过去,仔细搜寻一番后,一个极为隐蔽的身子就在角落晒太阳。 对方也发现了她。 “宣王妃。” 靖云蒻颔首,大褥子轻微抖动,双眸中情绪让人看不懂:“帮本王妃一件事,如何?” 暗卫平日里多跟着北逸轩,自然知道北逸轩的计划,眼前的女人可不能敷衍了事。 暗卫思索片刻:“宣王妃何事?” “带我进宫,不要惊扰其他人。” 此时此刻要秘密进宫,到底所谓何事?暗卫犹豫,靖云蒻声音再次响起:“我的话,怕是也说不动你们了。” “不敢!,只是此事,还是与王爷报备了之后较好。” “不必。” 见靖云蒻吐息执著,暗卫只能无奈大雨·。 果然,靖云蒻心中笑了笑,十分的满足。自己找暗卫这件事,做对了。 北逸轩的暗卫实力固然不会差劲,对皇宫的了解程度可谓是已经熟门熟路,不过一会儿,便已经将靖云蒻带着,直接翻越皇宫巨大的围墙,一路快步,堪堪躲过了全部侍卫的视线。 最终停留在了皇上老爷子住的地儿。宫内此处地方把守得最为严格,来来往往许多死侍徘徊其中,几乎是密不透风。 不过这并不在靖云蒻的考虑范围之内,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靖云蒻挑眉。 皇帝老头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处于的环境已经水深火热了。 偷换药物并不是第一次,这里有北逸轩所安排的人,见靖云蒻到来,将一些死侍引开,靖云蒻按了一下身旁的红墙,正欲开动,暗卫即使制止。 “宣王妃,您就在这,我将东西送进去。” 靖云蒻干脆利落将药物丢了过去,小声道:“此包药替换掉原来的便可以了,速归。”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换好药之后顺着原路直接返回宣王府。可就在进入大门的一瞬间,与一双高深莫测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靖云蒻咧开了嘴,有些笑不出来。 “王妃好得很,本来答应了本王,转眼就反悔?”北逸轩上下打量靖云蒻,靖云蒻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暗卫直立一旁,不出声。 北逸轩心中无名火升起,靖云蒻本就不是顺从之人,自己本该想到。如今却疏忽了。见到女士平平安安回来,北逸轩心中的紧张这才下降了一些。 靖云蒻心虚。 北逸轩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道:“随我来书房。” 不敢多言一句,直接就跟了上去。 书房内的气氛凝重。 靖云蒻外出一趟,漂亮的褥子换成了深色的,遮挡住了许多灰尘,单单从外表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是刚刚醒过来不久的女子。 北逸轩进入书房之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靖云蒻,暗卫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一字不落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告知北逸轩,甚至连靖云蒻回来的路上体力不足此类事情也都没有遗忘。 安安静静听完全程,北逸轩怒极反笑: “王妃身子足够好,本王钦佩。至于你,”北逸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不服从命令,将王妃带出府中,该当何罪?” 北逸轩生气起来的时候周边跟冰窖一样,靖云蒻能够清楚的认识到北逸轩现在非常的生气,可为何呢? 第133章 好大的胆子 “小的愿意付出生命作为代价!”暗卫出声。 自己没有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这个错误就该死了,自己自愿受罚。 一旁伸出来一只白嫩的小手,试图将暗卫护住:“此事是我的威胁,王爷要是生气,处罚我或许更加在理一些。此事都是我一人策划,哪里有杀鸡儆猴的道理?” 暗卫抬起眼睛,目睹这个想不到的走线,身板压得更低。 杀鸡儆猴没错,可大家只是看着,不敢将此事一下子说了出来。暗卫心中不安: 如若王爷发火了,该如何? 更加出乎意料,北逸轩并未发火,只是静静看着靖云蒻说出这一句话来。 见北逸轩不说话·。 靖云蒻继续说着:”王爷消气,这件事情我过于着急了,不过最后一副药,也只能铤而走险。“ 书房的炭火早已熄灭·,新的炭火加进去也未能快速将书房暖和起来。靖云蒻挺直腰板,站在暗卫的最前边。 说话间一呼气,小脸也被冻得通红。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注意,”北逸轩对着靖云蒻说完之后转头看向暗卫:“你确定吗?” 暗卫自从投身到阵营中的那一刻起,全身都归组织所用,一条生命,想要就要罢。 靖云蒻回头给了暗卫一个警告的眼神:“闭嘴。”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跪下去。北逸轩心中一急,原本只是想给靖云蒻一个小小的警告,如今见靖云蒻真的要跪下,心忽的软了。 冷声开口:“今日之事,这次就一笔作罢,再有下次,我也难保你的安全。” 靖云蒻心中涌过一起暖流。 咧开嘴去,这次是真的笑了:“多谢宣王爷大人有大量,此事我眼睛知道错了,本是因我而起,如果王爷需要追究,追究我的便罢了。” 北逸轩冷哼,似笑非笑将目光投射到靖云蒻的身上。死不悔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护着这个暗卫? 书房里气温回升,气氛也不似那般僵硬,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身上的深色披风被收拢,走到高位跟前,呼出一口白气。 脸上双颊微红,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些许的灰尘,笑着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一眼看过去,便是看起来柔软至极的一位女子。 这都是表象。 “王爷,那我便先出去了。” 话音落下,给了暗卫一个眼神示意,一齐走了出去。 北逸轩想要拦住的时候已经晚了。 皱着眉,目睹两人在自己的面前离去。 。 “劫后余生”的两人,一路无言走到了后花园处,暗卫忽然停顿了住。 “宣王妃,今日您救我一命,以后小的的命供您驱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王妃愿意,我便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花园处只有两人,暗卫坦坦荡荡宣誓,靖云蒻听完并无太大感觉。 这是北逸轩的暗卫,自己与北逸轩只是合作关系,怎么说……都不能越距。 靖云蒻脚步不停,只是速度变慢了些许:“不必,今日事情是我的责任,你无需报恩。” 黑影没有动静,依旧是长跪不起。 靖云蒻自顾自的走着瞧自己的,回头毫无表情将暗卫的动作全然收在眼底,慢悠悠离去。 此后一天,靖云蒻都未曾见到了北逸轩。隔日清晨,靖云蒻睁眼,身旁依旧是无人,连睡下去的痕迹都没有。 “别是真的生气了?”靖云蒻呢喃开口,实在是说不准此事。 自己与北逸轩达成协议,不会干涉对方并未干涉到自己的行动,靖云蒻来回复盘,也不明白北逸轩为何会如此大发雷霆。 走出门外,暗卫身形显立在树枝上,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再次软眸,北逸轩穿着朝服,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也莫过于如此了。靖云蒻感受自己雷霆般的心动,迎了上去。 “王爷。” 清丽女声响起,永远的就看得见靖云蒻站立在柳树之下,好一幅美人图。 北逸轩无意识的将自己的脚步加快,心中依旧有些淡淡的不痛快。 靖云蒻靠近北逸轩,身上沾染上房间特有的熏香气味。 北逸轩与靖云蒻之间的距离也只不过是一丈宽,只听北逸轩开口说道: “怎的刚醒?” 靖云蒻顿了顿,这都上了早朝,果真是有些晚了。 “或许昨日较为疲惫吧。” 北逸轩突然笑了起来。 “昨日你将药换掉,我还未对你处罚,怎的现在就已经开始得瑟了?今天我去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想听听吗?” 靖云蒻内心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依旧是相同的五官与相同的姿态,怎的现在变化如此的大?靖云蒻不着痕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只感觉颇为奇怪。 好像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北逸轩的提议让靖云蒻提起来了兴趣。 “今日王爷听到了什么好消息?”靖云蒻倒是真的好奇。 “皇上现在好了还多,想必是因为昨天那一碗药水。今日感觉与往日大不相同。” “你是说皇上那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靖云蒻表面看似淡定,可声音里已经带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了。 北逸轩微笑着点头。 自从靖云蒻下了最后一包药后,皇上已经开始逐渐的好转。直到今天的早朝,大家看到皇上之时,已经能够感受到明显的变化。 起码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了。脸上的红晕多了几分,说话都带了许多力气。 可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靖云蒻更加想要亲眼目睹皇上的变化,“你能带我进去皇宫里边吗?我想给皇上把脉,这样子才足以确定皇上是否真的有在好转。” 万事小心再小心。 愣是靖云蒻也不敢大意。 靖云蒻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北逸轩,带着几分期待。可北逸轩确实没有办法。 皇宫戒备森严,平日里进去送个药并不简单,更何况是直接当着皇上的面给皇上把脉,这就是明晃晃的在挑战皇宫的威严了。 靖云蒻有些可惜。 手中需要再开一副药方子,皇上那边不能够亲自把脉的话,手上的方子药效不能够十分的准确。 “皇上真的有在好转,就证明我这服药方已经开对了,对应皇上身体的状况,如今需要将这种情况巩固好,最好还是再开一张方子。”靖云蒻已经提起笔墨来,仔细的在宣纸上写上新的方子。 第134章 药方 北逸轩细细拿起看了一眼,说道:“墨厉宸手握重兵,整座皇宫上下他都派人加以严防死守,我与他向来不对付,想来这皇宫我是不能够轻易进了。” “啊?那该如何,皇上的病情才有好转,这药可是一日都不能停的。”靖云蒻愣了一愣,看向北逸轩,显得很苦恼。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墨厉宸如今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吗? 北逸轩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情大好,故作为难道:“是啊,那该如何呢?” 燃起的那一点希望被浇灭,靖云蒻真当是以为北逸轩没法子了,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多说,刚想去拿北逸轩手中的那张药方,却被猛地逼近两步。 “我虽是没办法。”北逸轩低头笑着,靖云蒻在他的一片笼罩下纤长的羽睫抖个不停,“可二皇子不是在宫中吗?办法总是有的,这忙,皇兄不能不帮。” 北逸繁近日一直都呆在皇宫内,亲手照顾皇上的日常起居,说是不愿父皇依旧如此,做儿子的实在忧心,为皇后那边的人争取时间,实则暗暗保护皇上,避免墨厉宸哪日出手。 墨厉宸狼子野心,他的人已经准备就绪,差的只是一个足以接近皇上的时机罢了。 男人的温热呼吸悉数吐在她的脖颈,靖云蒻被刺激得浑身不自在,她大着胆子,又将手中的药方往前递了递,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问:“可以麻烦王爷帮我与二王爷沟通一下吗?” 靖云蒻望向北逸轩,心里生出几分希冀。 这点小事,北逸轩不会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皇上的病情若是真的痊愈,只对他有好处,全无一点害。 北逸轩心情不坏,笑着接过靖云蒻手中的药方,刚想开口说话,身侧的人便灵活钻出自己的臂弯,忙不迭推门而去,显得狼狈又紧张。 他捏着手中白纸黑字的药方,垂眸细细看,娟秀漂亮的字落在白净的纸上,像靖云蒻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思及,北逸轩的眸子里不由得溢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靖云蒻不是个蠢笨的,她不会写那种只消学过两年医术的太医一瞧,便知这药方是治什么的,草药之间生生相克,皇室诡谲难测,手上的方子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味都暗藏玄机,甚至威胁到了一国之主的命。 北逸轩并不十分懂药理,但他信任靖云蒻,只大手一摆,招呼来窗外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灰白色鸽子。 他低头,将药方仔细绑在鸽子的身上,又怜惜似的,轻轻拍了拍鸽子的小脑袋,这才将它放飞了去。 皇宫。 朱砂色的窗子有轻微的声音,似乎是鸟儿在啄食什么,五更时刻,更为明显。 声音偶尔间断,时间约摸为饮完一口茶水之时。 待北逸繁注意到的时候,有些惊讶。 为何北逸轩的飞鸽会在这会儿找上自己。 他稳住心神,遣散四下侍奉的下人,这才打开窗。 窗外一只漂亮温顺的飞鸽乖巧站定在窗子边上,正低头轻轻啄着脚边的几颗红米,细脚上绑着一卷纸。 这样的行事,不像是北逸轩的手笔。北逸繁敛了敛心神,将鸽子抱在怀中,拿两指去细细的解开结实的纸条,他辅以展开,倏然便顿悟了。 “药方,可一试。” 纸上如群蚁排衙般写着数种药理,但字迹很陌生,像是刻意又誊抄了一遍似的,隐藏自己的笔锋。 纸条的背面是一行细小的字:“明日小屋见面。” 北逸轩的字迹。 这皇宫尽数是墨厉宸的人,恐怕也只有鸟还能飞进来,难怪北逸轩出此下策。 北逸繁勾唇笑了笑,这北逸轩的身边,果然是有高人,怪不得父皇的身体近日里很是有些好转。 他虽是看不懂药方的功效,不过这上面药材,无论如何都显露不出破绽,他放下心来,心里又对这个五弟多了几分考量。 放生了鸽子后,北逸繁这才传了几名宫人进来,吩咐道:“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信得过的,将这药熬出来,切记,不可让旁人插手。” 宫人们齐齐应了,领头的从北逸繁手中接过药方,无声告退了。 黎明破晓,皇宫里边西南角某处,宫中升起一抹炊烟,同天边朦胧的云雾杂糅在一起,带着丝丝药香。 。 第二天一早,北逸繁现身森林中的小木屋中,他才发现北逸繁早在此地等了许久,衣衫都沾染了些许湿漉漉的水汽。 “药方可有收到?”北逸轩一开口,便是询问药方之事。 “怎的如此上心?本王昨晚看了一眼方子,看不出来到底治些什么。不过,父皇最近能够好上血虚,恐怕与五弟关系不小。” 北逸轩没接话,半晌才开口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来不用我说,皇兄也能懂。此事不宜声张,我信得过皇兄,也是因为皇兄有这个本事,所以父皇的病情,有劳皇兄费心了。” 闻言,北逸繁挑了挑眉,倒也没追问下去。 他话已至此,若是北逸轩不愿意透露高人的消息,只要不危及自己,那便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有件事你大概已经知晓。”北逸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墨厉宸如今正与戎夷开战,无暇顾及父皇,但你知道若是这场仗胜了,意味着什么吗?” 如今墨厉宸手握重兵,在朝中权势滔天,若不是他母妃是个聪明人物,懂得其中君臣的关系,当初逼着墨厉宸娶了靖云蒻,想来根基定然难以动摇。 北逸轩沉吟道:“我知道。父皇如今病重,墨厉宸若是赢了这场仗,便是我京都的贵人,更得民心,他日起兵造反,这是你我都拦不住的事。” 此事他确实有所耳闻,可他并未披挂上阵,对于前线的事情也爱莫能助。 “罢了,当前要紧的是父皇的身体。”北逸繁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止住了话头。 墨厉宸不在京中,这宫中便无人敢拦北逸繁的去路,他倒也尽心尽力,北逸轩交给他的药方,他心里头清楚明白,此事也从未声张,只让几个心腹日日守着这药,一刻也不敢让外人插足。 第135章 草药 不能进宫中,靖云蒻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也没有闲着,带着灵沫就上了街。 街上刚刚下过大雪,雪融化,带着一些水渍留在大街上。一些小贩挑着担子,将自家的物品带出来换些小钱。 这城中,多得是出手阔绰的人,因此,很多人宁愿多跑一些,也要把东西带来这边。 “王妃,这里会有卖我们需要的草药吗?”灵沫询问,看着来往的各位。靖云蒻点了一下灵沫的鼻子:“你也不是第一次过来这边了,草药估计是找不到稀有的,但是日常的倒也容易买。” 靖云蒻本·就·没有多将收购名贵药材的心思放在这上面,一路闲逛。 草药农摆弄着自己的小摊子,招呼道:“小姐,要不看看这个药?都是野生的,成色真的你那些养殖的要好!” 鼻尖嗅到了一股药的香味,低头一看,这个草样的成色的确是自己喜欢的,只不过这只是一点普通的草药罢了,随时都可以买到。 宫里拿回来的草药成色可比这好得多。 微微一下,靖云蒻低头拿起一截:“大爷,你看你这是九头田七吧?还挺好的,什么价格卖?” 靖云蒻出门的时候特地将自己化了个妆,一般都认不出这是宣王妃,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富家小姐出来玩了。 小贩的眼睛一眯,精明的溜了溜眼珠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数:“我这可是在野外摘回来的呢,就在前边那座白灵山上!您也知道大山上的水灵的很!只收您这个数!” 灵沫笑了一下:“老婆你不要觉得我和小姐看起来像是不懂货的就胡乱说,这个哪里值五银钱?” 自始至终,靖云蒻都擒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即使灵沫与小贩正在起争执。小贩被戳穿,即使心中愤怒面对着靖云蒻,这一张令人心动的脸庞的人就是生不起气来,只能对着靖云蒻说道:“小姐,我可真是冤枉啊!” “大伯这个价钱卖的的确是贵了,如果砍半的话,我能把你的这一箩筐都能收回来,毕竟长灵山长不出来不是吗?” 靖云蒻这话一出,小贩直接尴尬地将自己手中的药材收了回来。 自己怎么都想不到面前衣服看似十分还贵的小姐居然会懂得如此粗糙的东西,也没听说城里边有哪家医药世家的小姐在这。 “半价,直接把你这些全都拿走。”灵沫没好气的说到,靖云蒻却是没有心思纠正灵沫心思全都被一旁茶楼闲逛的人们吸引了去。 茶楼里面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客人,随意摆着姿势,手中握着茶杯,桌子上大多数都是喝茶的瓜子。 而他们口中的话题…… 早已经飘向四面八方。 “皇上那个病啊,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之前我可听说已经命不久矣了!但是你们猜怎么着?哎!突然就回光返照了!” 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子,靖云蒻看着他的后背,只觉得此人十分灵活,说话都有趣的很。 旁边很快就有人迎合道:“这件事情奇怪的很,这回光返照可不是不好的意思,也不知道请到了哪位神人,如此的厉害!” “说不定皇上是被那朝廷里边的人给气醒了呢,这都多久没有战争了,皇上这才睡了一会儿那边摄政王又开始挑拨其他地方了!” “我二叔那边上早朝啊,不知道该有多痛苦!现在朝廷里边的人都分成了好几派!人人自危!” 靖云蒻在旁边偷听了半天,捕捉到了关键词,幡然醒悟过来,这些人知道的这么多,原来是官员的家眷。 只是听着这话里边的内容,无力的很。 自己与王爷那边已经将这件事情尽力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不过这尽人事听天命,这天命如何也只能日后再看。 只是灵沫与旁边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靖云蒻回过神来。眼角瞥见了一处地方购买草药的人大多都是家丁过来购买,像靖云蒻这种亲自过来看的并不多,而其中一位身穿棕色金丝袍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一个身形肥胖而高大的男子,男子身上满是肥肉,油光满面的。 靖云蒻并不关心男子外表的问题,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男子手中紧握着的一颗紫色小草。 被靖云蒻盯上的男人正在与面前的商贩相谈甚欢,没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被一人看着过了一会之后,男子将这一株草药珍贵的放在了一个铁盒里面。 紫色的小草看起来惹人喜欢极了,可谁曾想得到这一株小草,正是让皇上中毒的那一碗毒药中,尤为重要的一种草药。 靖云蒻眯了眯眼睛。 束阳草,全身上下都是紫色的,外形跟小草差不多,很容易被别人误会野菜而食,在被记录之前,已经害死了很多人。 更何况,束阳草平常并不为人所知,相对于其他的毒药正是十分冷门的一种,因为极其难以得到,从而很少会被人投入使用。 那么在这个紧急的时期,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去购买束阳草呢? “大伯,这些草药麻烦你帮我送过去小桥对面的那一户大门挂着香兰草的人家。”靖云蒻干脆利落的将钱放在了小贩们面前,眼神一直拥有若无的跟随着男人。 男人依旧是没有发现。 灵沫被靖云蒻突如其来的变化给蒙住了,不过接触到靖云蒻的视线之后,灵沫顿时明白了。 小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姐,这是……” 话还没有说完,两人双双转身快步离开。 幸好今天所穿的衣服并不太引人注目,面上也带着装扮,其实被发现也不会怎样。 这一条小路上,人并不是很多。靖云蒻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随着男人的离去。灵沫则是在暗中保护着靖云蒻,一点也不敢疏忽此事。 直到那一个男人在路口停了下来,灵沫这才有机会抽到靖云蒻的身旁,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他身上所带的草药,与皇上中毒的事情有很大关联。” 第136章 不要想太多 灵沫立刻如临大敌一般。 眼见着男人上了一辆看起来同样华贵的马车,男人依旧是一路尾随,差不多半炷香之后男人的马车缓缓的在一座宅子的门外停留了下来。 靖云蒻紧皱着眉头,缓缓地抬头一看。 “三王爷府” 靖云蒻在路上曾经设想过很多个结果,可是其中偏偏不包括三王爷府。 男人没有任何警惕,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靖云蒻只好回过身来,不再继续跟踪。重新回到了卖草药的地方,刚才卖给男人草药的那一位男子还在叫唤着。 “小兄弟,你这个怎么卖?”靖云蒻随意指了一下其中一株草药,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呆了。 态度殷勤的很:“小姐,你是想要什么样子的草药呢?我这里都有!” 靖云蒻的嘴角噙着微笑,声音温柔的很,装作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我方才瞧着你这里有一株紫色的草,还蛮好看的,不知那是什么?” 靖云蒻直接进入正文,一脸坦荡的模样,男人并没有起疑心,“害”了一下:“这种草药呀,是做特殊补品的,那是大客户预约我才会上山采摘,一般不卖给其他的人。但是如果小姐想要的话……” 只见这个人猥琐笑了起来:“如果小姐想要,我定然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会给小姐姐找过来的。” “连我们小姐都敢调戏……”灵沫嘲讽。靖云蒻抬起手来制止:“灵沫。” 灵沫这才收敛了。 “不用了,我只是随着父亲过来这看看,父亲可不愿我去买其他的东西呢!”随意选了个借口之后,靖云蒻回到了王府。 心中像是发现了秘密,一般紧张的很,第一时间来到书房,见北逸轩果然是在那,这才松了一口气。 北逸轩看着靖云蒻气喘吁吁,顿时不满意:“有时候还是需要好好照顾身体才是,如此着急,找我有何事?” 靖云蒻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我今日出门遇见了一个奇怪之人。此人跟卖草药的小伙子预定了这种草药正是皇上中毒用药配制的毒药其中一种。” 靖云蒻话还没说完,北逸轩用眼神示意靖云蒻继续。 “心中觉得奇怪便跟了一路,但是他的最终目的是在三王爷府。” 北逸轩将手中的书籍合上,认真的看着靖云蒻:“最近的事你会觉得紧张也是正常,可草木皆兵对于现在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北逸轩还是相信三王爷。 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三王爷也与这件事情有一定的联系,可第六感告诉自己。 这里面实在太不对劲了。 三王爷是出了名的随和与好脾气,很少参与这些斗争之中,可现在好像直接出了一个王炸。 北逸轩不相信也是正常,毕竟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靖云蒻的心中理解可还是不免感到有些愤然。 “这件事情着实有些怪异。”靖云蒻再一次提起,北逸轩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用想太多,先睡一觉吧,今天的天也是晚了。” 见着北逸轩这个态度,靖云蒻深深的看了一眼北逸轩没有打算再继续讲下去。 可是这件事情被憋在了心中,没有办法缓解。在床上躺了许久,即使一直都闭着眼睛,也没有任何的睡意。 辗转反侧之际,突然有人敲响了厢房的门。 “王爷,该出发了。” 这已经是大半夜了,北逸轩要去做什么? 靖云蒻眼睁睁的看着北逸轩的离开,心中想着,说不定朝廷那边有什么事情呢? 好不容易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北逸轩还没有回来。灵沫适时的在这会儿走了进来,见靖云蒻醒了,招呼:“王妃怎的如此早?” “应该是没有什么睡意。王爷现在都没有回来吗?”答案已经出现在了靖云蒻的心中,可靖云蒻还是想要确认一次。 这件事情不提也罢,一提灵沫便一肚子气。 “王妃,那声音下人们可真的可恶!昨天晚上灵沫还没有睡,看到了北逸轩从大门走出去,我好奇嘛就问了一句,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为什么?”靖云蒻不解的询问道:“是有人欺负你?” 灵沫一直都是自己的丫鬟,平日里因为自己的原因,在这王府中地位也是极高的,除了在王府中一些年纪大了的下人,其余的对灵沫都是敬重有加。 可今天却有一些奇怪。 灵沫说来也委屈:“如果王妃在的话,王妃一定会为我出头的。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便是我询问了一句王爷去了哪里,其中一位年纪大的下人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尊重。” 靖云蒻轻轻的抚摸着灵沫的手背,安抚着灵沫。 灵沫继续说道:“我听闻王爷去了山庄,山庄里面似乎是有些事情一定要赶在这个时候解决。” 靖云蒻听完这件事之后直接皱起了眉头,一股不爽的感觉,在心中涌现了起来。 昨晚自己与北逸轩提起了三王爷的事情,然而昨天北逸轩对自己十分的冷淡。大半夜出门去了山庄,居然都不带一下自己。 靖云蒻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异。 自己与王爷曾经有过约定,去商庄的话。北逸轩都会默认将自己给带上,现在不仅仅没带连一句招呼都没有靖云蒻,越想越不对劲。 “灵沫,你确定北逸轩去的就是山庄里面吗?” “是的王妃,王妃不知道这件事吗。” 靖云蒻摇了一下头:“他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告知我一声。”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想起来…… 心中有些烦闷。 “灵沫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 灵沫眼见着吃早膳的时间还隔得远呢,点了点头:“好的王妃。” 等灵沫出去了之后,靖云蒻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被褥。这次北逸轩没有带自己前去山庄,更何况根本就没有告诉过自己今天要去山庄的事。 怎么回事? 靖云蒻不受控制的,把自己想到了污蔑三王爷的事情上,但是以北逸轩的性格这一切都说不通。 靖云蒻狐疑。 第137章 女主人? 靖云蒻觉得实在奇怪。 早先便同北逸轩有过约定,若是对方要离开,一定要带上自己,可如今北逸轩不告而别,让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她告诉灵沫,也是告诉自己,北逸轩贵为王爷,平时里公务繁多,顾及不上自己也是常理之中,他是王爷,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也不能把所有的行程都告诉自己……可越是这样,靖云蒻便越是难过。 就这样一连好几日,靖云蒻思来想去,夜里辗转反侧睡得很是不安稳,整个人愈发憔悴,胃口也差得吃不下饭。 “王妃,您别再伤身了,兴许王爷真的有什么要紧事。”灵沫见了自家王妃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她轻声劝着,“今日很是晴朗,不如王妃上街逛逛散散心?奴婢听说城北有一个药草小贩手里很是有些好物呢,夫人想要去看看吗?” 靖云蒻倚在美人榻上,眉眼冷淡望着窗外,她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这都好几日了,你说王爷怎么也没有差人送一封信来,说到底我便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宣王府的王妃,他这样……” 她说不下去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宣王妃这个名头,说到底是担忧,太怕北逸轩出个什么事了…… 思及,靖云蒻倏然直起腰身来,她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她紧张得抓住灵沫的手腕,焦虑道:“灵沫,你说王爷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王爷从前不这样的,他从前……他从前都会带上我的,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灵沫也被自家王妃这番话给吓着了,她忙不迭安抚性的拍了拍靖云蒻的手背,道:“王妃莫怕,王妃若真的担心王爷有个劳什子问题,不如我们去山庄一趟,也好定一定心,如何?” 靖云蒻咬唇,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山庄是北逸轩的产业,她这个做王妃的,没有理由去不得。 灵沫手脚麻利,靖云蒻又贵为王妃,很快便从王府里拨来一辆马车。马儿养得肥硕锃亮,马车夫也是个很有经验的中年男人,对靖云蒻也很敬重。 长路崎岖颠簸,靖云蒻本就有些憔悴伤神,她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竟是做了一场大梦。 她梦见北逸轩不要她了,在山庄里另娶新欢,整个庄子里红火一片,她就站在喜堂前,见北逸轩一身红袍,手执红绸,言笑晏晏。 车夫赶路很快,日薄西山,便已然临近山庄,靖云蒻醒来很是有些失神,她没告诉灵沫,但好久都缓不过来。 庄子里的下人都是懂颜色的,知晓这是宣王妃对靖云蒻客客气气,敬重又殷勤。 靖云蒻心情不大好,不想听这些人絮絮叨叨,她扬手让这些下人散去,想自己随便走走。 “这世间竟是有王爷也不知晓的事情吗?璇儿可不信。” 不知绕到了何处,只闻一声娇滴滴的女声,靖云蒻一时心跳如擂鼓,她循着这声,连走近了几步,待看清眼前的光景,竟是愣住了。 她日思夜想的宣王看起来好得很,不大像受了什么伤,身边跟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那姑娘梳着双丫髻,一眼便是还未曾婚配,相貌确实好看,声音又柔又娇,像裹了蜜糖似的,掩唇冲北逸轩笑个不停。 北逸轩只微微勾唇,偶尔还会开口讲上两句,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 就这般对她吗……靖云蒻微微失神,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一时如坠深渊。 “王妃。”灵沫低低唤了一声,神情很是有些不忍,她去扶住靖云蒻,“您别太难过了。” 靖云蒻定了定心神,就着灵沫的手朝二人走近,脸上端着得体的笑意。 尽管是在言谈间,但北逸轩耳力极好,他听见有人走近,倏一偏头,便见是自己的王妃。 他有点诧异,没料到远在京都的靖云蒻竟是费了这般大的气力来了庄子上,但他却没多问,只道了声“王妃也来了?” 靖云蒻点点头,朝北逸轩微微福身行礼,恭敬唤了一声:“王爷。” 那姿容漂亮的姑娘咬了咬唇,眼睛里带了点敌意,她凑在北逸轩身边,娇滴滴问:“王爷,这是谁啊?哪家的妇人竟这般漂亮,璇儿瞧这位夫人的发髻实在好看,可惜未曾婚配,梳不了呢。”她颇有点惋惜,朝着北逸轩撒娇。 灵沫气得龇牙咧嘴,她差一点就要冲上去给这姑娘一巴掌,什么哪家的妇人,没听见王爷都唤了王妃吗? 靖云蒻扯着勉强的笑意,不动声色拦了一下灵沫,示意她稳重行事。 璇儿好像是感受到了灵沫的怒气,她故作惊讶,“啊”了一声才继续道:“是璇儿不时礼数,原来是王妃娘娘,只是……未曾听闻那位有腿疾的王爷有过婚配呢……” 北逸轩也觉这话越说越不对味,冷着脸轻叱了一声“胡闹”,才走近靖云蒻,向璇儿介绍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日后你恭恭敬敬唤声王妃便可。” 靖云蒻抿唇笑了笑,眼底没什么笑意,她又听北逸轩继续解释道:“这是璇儿,我不在庄子时,大部分事情都是她来打理。” 只有璇儿仔细听清北逸轩对自己说话时是自称“本王”,同那个女人说话时却是称“我”,她听得心里不痛快,又不能在明面上显露,于是笑意盈盈迎了上去,故作亲昵想要挽着靖云蒻的手。 靖云蒻不动声色退开两步,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璇儿,只就着灵沫的手,转头去看四周的风景。 “今日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既然来了,王妃便把这庄子当做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和王爷便是了,王妃莫要拘谨,胆敢有人对您不恭敬,您知会我一声,我来教训他们。”璇儿虽恼,但她不敢表现,“王爷不在时,这庄子向来是我做主的,王妃莫要误会我和王爷的关系。” 靖云蒻轻轻蹙眉,觉得这话实在刺耳。 璇儿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是这庄子的女主人了吗? 第138章 不让本王住? “如果王爷在这边那便是极好的。这些天王也没有一点音讯,我也生怕出现了什么事情。” 靖云蒻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上携带的笑意并不明显,眼神若有若无的在俩人之间流转着,继续说道:“这不是着急赶了过来,眼见着王爷在这边过得那是极好,哪方面都已经顾上了。” 吃喝玩乐。 也没见落下哪些。 不过靖云蒻也只能将自己的委屈给憋在心中,即使是咬碎了银牙也不能开口。 看北逸轩一副我乐得自在的模样,想必心中一定十分的欢愉吧。靖云蒻的心一下子哽住了,强忍着维持表面上的笑意。 璇儿柔柔弱弱的,往北逸轩那边靠了一下。身子柔若无骨,几乎都要黏在了他人的身上。可是被黏住的那个人,一无所觉! “王妃可是生了小女的气?这些日子王爷因为我的问题留在这山庄里,我居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妃请赐罪……”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靖云蒻低垂下眉眼,掩盖住了自己眼底冷漠的情绪。 “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爷的事我可插不了手。只不过璇儿妹妹现在是怎么了?” “多谢王妃关心,并不大碍。”璇儿得意的是。得到还想要继续说下去,被突然挡在前边的人影给吓到。 灵沫一脸怒色,直接站了出来。 王妃被如此的欺负,岂能让这个小贱人得逞?! 黑红色的衣服被力气带着轻轻撩起:“这话说的可真是轻巧!王爷这还看不明白吗?” “够了。” 说话间,靖云蒻已经站了起来。 今日担忧地过来,连带着这些天也并未休息好,脑袋晕乎乎的,便不想再注意如此多的仪态了:“我这身子有些不舒服,王爷与璇儿妹妹继续罢了,不知现在还是否留有我所住的厢房?” 听到此话,北逸轩注意到了靖云蒻的唇色的确是不太红润,更加思及自个方才所听到的话。 王妃这是在担心自己? 心中一下子雀跃了几分,为自己的这一个认知感到兴奋,靖云蒻何曾如此的在意过自己?北逸轩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了,愣是靖云蒻走了之后,这才醒悟过来。 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再也抑制不住自个心中兴奋的感觉,追了上去。 璇儿心里正憋屈,正为靖云蒻觉得不爽快,这女子目的性如此的明显了,为何王妃还将其放任在一旁不予理会? 正想开口,余光瞥见一个人大步走来,只能赶紧将嘴给闭上。 “王爷。” 北逸轩只得点头,迫不及待走到靖云蒻的身边,感受着。空气中漂浮的淡淡药香味。这一股药香味已经印刻在了心间。 璇儿收到了,靖云蒻的眼神肆意退到了一边去,不再打扰两人,微风在空气中吹拂着。 山庄的景色,的确很美。 里边藏匿着的东西如果流露出去的话。估计都要震慑四方了。 靖云蒻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对北逸轩点了一下头,“王爷出来是要做些什么呢?” 北逸轩心中猜测,或许云蒻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 “今日你会过来找我,刚刚走时是没有想到。这些天在山庄里边忙着一些事情,一时间把王府里边的事给忘记了。” “你一并把我给忘了吧。” 靖云蒻心中念叨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王爷事多容易忘记倒也正常,只不过王府里边如果王爷几天会回去,估计会被墨厉晨那边注意到,倒也不是一件好事。” 北逸轩着急用手,想要去触碰靖云蒻,被靖云蒻一个侧身躲开,两人的身体就是这么僵硬着,北逸轩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有些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些什么。 “这是王爷的山庄,在这不必做这些虚情假意的动作。”听着靖云蒻爱里边越来越不好的语气,北逸轩的心中有些慌神。 两人的距离好像一下子被拉远了,可无论怎样都找不到真正的契机在哪? “王爷先去做自个重要的事情吧。我先回厢房了。说吧。” 旁边的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心中纠结万分,不知道该不该将靖云蒻领到厢房里边。一下一眼靖云蒻瞪了一眼小斯小斯咬咬牙。冲着一个方向说道。 “宣王妃,咱们这边走。” 直接转身就走,一个眼神也未留给北逸轩。 按理说自己在这也要同北逸轩同睡一一间,可靖云蒻越想心中越发的气愤。可惜自己与北逸轩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罢了,哪里有资格去吃这样子的错呢,整个人都快要被憋伤了。回到厢房里边就从未出去过。 夜色刚刚降临,北逸轩便推开了厢房的门,第一件事便是眼神搜寻着,直到找到了靖云蒻之后,这才缓下了神色。 “我看你今天情绪一天都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吗?或许你误会了些什么?” 不过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眼见着靖云蒻躺在床上被墨色的褥子衬托的更加白嫩,肤色与褥子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墨色的发丝耷拉在脖子四处。 突然心中一动。 继续了今日未完成的动作,直接触碰上了细嫩的皮肤。指尖在发丝上扭转着。可一瞬间手下的皮肤居然动了动。靖云蒻睁开了眼睛。 “如今什么时候了?王爷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语气里淡淡的玩苦意味十分明显,北逸轩不免得笑了起来。 “王妃今日的脾气可真是大,如果是不开心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这样未免会有一些不太爽快。” “王爷恐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想到王爷这些天来一直了无音讯的,我只是担心罢了。” 靖云蒻的担心北逸轩已经也有些猜测了。 可亲自听到,心中还是忽视不了的兴奋。 杀伐果断的五王爷何曾有过如此的心思?若是说出去,那一众皇子估计都不太能够相信吧。 夜色渐浓周边已经没有了世丛,只余留两人待在消防里面,靖云蒻一人便霸占了整张床铺,愣是八尺宽的床铺已经没有了,北逸轩能够躺下的位置。 “王妃今日是不打算让本王在这住下了吗?” 第139章 王妃可是吃醋了 床上的女子转过来身,一眼也没有看向北逸轩,声音有些闷闷的说到:“王爷事情多,本王妃也没想太多给你试一下了,不过王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出去睡吧?”过了之后还不免补上一句: “璇儿妹妹也不是外人,王爷大可去璇儿妹妹那里住下。” 北逸轩听后,触摸靖云蒻的手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大喜,原来还说为何王妃今日有些怪怪的,这是吃了醋? 过了一瞬,靖云蒻只听见自己的身后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温柔的嗓音越来越发的接近自己:“本王已经说了,若是王妃觉得不喜的话,大可直接说出来如此拐弯抹角的,本王的心思愚钝,未免会遗漏。” “王爷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没等来北逸轩的回答,等来的是门外的小厮。 除了两人没人知道消防里边正在进行一些什么,小厮得到了消息匆忙赶来眼见着厢房里面还灯火通明,便敲了一敲木门。 “王爷璇儿小姐那边传令过来说是心口疼,需要王爷过去一趟” 这大半夜的心口疼,还需要叫王爷过去。靖云蒻心中刺向着对这些小女孩的把戏,已经摸得透透的。与北逸轩腻歪的不爽意味直冲靖云蒻的脑壳,她摆了摆手:“王爷的确不便在意我的想法,如若是想去一边去吧,不过既然是这方面的事的话,我去会不会有些帮助?” 其实靖云蒻只是心中好奇罢了。 好奇这个小女孩到底是在使些什么心思? 果真是幼稚又无聊。 两人一起前往了山庄一处。结构精美的小屋内,小屋的空气中萦绕着一幅若有若无的熏香气味,甜腻的感觉令靖云蒻稍许不适应。 一眼扫过去,璇儿或许已经在这住了许久。黛粉色的床帐隐隐约约的能从中看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正端坐在正中手轻轻的扶上眉头,头歪斜在一边,一副痛苦十足的模样。 北逸轩早已迎了上去,站定在床帘的外边:“为了今日就开始发病了,大夫的药如何?” 小青有些紧张,怎的都想不到王妃会亲自跟过来。眼神不可控制地看了靖云蒻的方向,声音有些虚。 小姐今日应该是受了风寒才会救急复发,狂野帮忙寻来的药方也一直在喝着。 可惜小姐的身体虚弱,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璇儿不介意的话,我学过一些医术,或许可以替你看一下。” 靖云蒻走在了北逸轩的前边,掀开了临死的一边伸进去立编手搭在了璇儿的脉搏之上,脉搏平稳,如同常人,只是稍微有些乱像罢了。 身体的确是有些差,但没有到旧疾的地步。 靖云蒻退了出去:“璇儿妹妹身上的疾病只需要多加养护,其余的不用多担心。只是这也太不小心了哪有如此做妓女的连主子受了风寒,这种事都不能预防?” “王妃恕罪!” 一股强大的气压好像压住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小青愣是不敢抬头,跪倒在了地上。 “王妃姐姐不要怪罪小青,这件事是我的不对而已。原本我便可以好好的待在这屋子里,可是王爷这几日过来山庄璇儿不出去王爷一同,倒也不是一个道理,王爷会不会觉得璇儿很麻烦?”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咳嗽。偌大的厢房里只响起了璇儿咳嗽的声音虚弱而带着一丝气,除了已经病入膏肓的人,只有装病的才能发出如此的声音。 连靖云蒻听到都不得不赞叹一声,着实扮演的专业。 “璇儿现在感觉怎么样,王妃的医术你尽管放心,有他在你一定会被医好的。” 靖云蒻听着北逸轩的夸奖,挑了挑眉。这种夸奖还真不知是否可以开始高兴。 璇儿将粉色的床帘掀开洁白的里衣,外边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纱似乎是银丝与蚕丝交替所致而成,在昏暗的烛光之下能够见到波光粼粼的几点星光。 圆圆的眼睛含着泪珠,垂眼欲泣。 双手扒拉着北逸轩的手臂,紧紧的紧攥着,丝毫不肯松懈。 “啊……我好痛……”忽然松开了,一只小手将其紧抓在胸口的衣领身上。眉头皱起。口中发出轻微微的神吟。 靖云蒻冷眼看着这一切果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如若自己不在旁边的话,恐怕这位璇儿妹妹已经将身子都快要贴在北逸轩的身上了吧。 “好痛啊……”璇儿皱着一张小脸,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估计都能够看出来她的痛苦了。 靖云蒻上前了一步。 “璇儿妹妹就好好休息罢了,近日山庄里边的事情也无需璇儿妹妹担心。 王爷可真是山庄里如此多的人,非得让璇儿妹妹去干,这不已经落下了病根,璇儿妹妹娇弱的很,可不能如此。” “璇儿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治好?” “王爷对自己的属下都关心的很,尽管放心吧,在我的手中有谁治不好的吗?”靖云蒻自信的很,平日里你能展现自己的不再怕的,何况一个装病的女人?“笔墨纸砚!” 小青立刻将笔墨纸砚拿到靖云蒻的跟前靖云蒻一挥手,认认真真的在纸上写下药物的名字。 北逸轩叮嘱:“璇儿的身体较为虚弱,你开的药要先要淡一些,不然璇儿可能有些受不住。” 北逸轩得到的回答是靖云蒻的眼神。 质疑与……失望? 就如此看着自己。 宣王爷心中一抖,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靖云蒻一点都不爽。 不过现在在璇儿的面前,北逸轩将自己的话给憋在了心中,思索着待会儿出去再询问靖云蒻罢了。王妃能够救璇儿,一命璇儿,这辈子都会感恩。这倒不必,毕竟西方妹妹现在已经有意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了吗?女人声音温柔,不过却让人觉得这话里边有一股叱咤在哪。一个不留神便会被转移怒火。 这现场倒是除了北逸轩,其余的人。心中早已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恐怕这位璇儿小姐之后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妃可不是好惹的人。 第140章 别怕 药方被靖云蒻写了出来。他抖了抖,将药方交给小青:“这些药物并不少见,大可要附近的药馆直接抓来,或许山庄里边也有不少如此的草药,尽快寻来。” 小青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将这药方。仔细的看一眼,只能当其赶紧拿了下去。 “王妃……这副药方能将我治好吗……”这虚弱的声音谁听谁不心疼啊? 女主心中冷笑:“璇儿妹妹现在就放心吧,我已经尽力了出来,如若璇儿妹妹不相信的话,大可可以不喝。” “怎么敢不喝?” 璇儿清楚的感受到了靖云蒻对自己的敌意。 但是又害怕往后面一缩,差点直接缩进北逸轩的怀中。 下人动作很快,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就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给端了进来。远远的就能够闻到一股苦涩的味道,靖云蒻开得正服药方五官痛仰,无论是谁喝了都无所谓,最为重要的是服药。 靖云蒻所写上去的大多都是比较苦涩的药物,一碗的浓缩精华下去,恐怕璇儿便会对这些药物产生阴影了。 你不是喜欢吃药吗?那这次就让你吃个够。 “我怕苦……”璇儿这次是真的害怕了,这种味道令自己觉得有些发呕。眼睛捂住了鼻子。差点没掩盖住嫌弃的表情。 靖云蒻微笑说道:“璇儿妹妹别做如此的表情,我看着这心中可是痛的很哪,原本便是良药苦口,璇儿妹妹不喝下去?”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璇儿要是再不喝的话,恐怕…… “璇儿快喝吧不然等一下他凉了,药效并没有如此的好了。 “璇儿妹妹现在不是难受的很吗?喝完很快就便好的。” 璇儿看了一眼北逸轩,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一碗药汤全都喝下去。药汤可以说是自己这些年来喝过的最为难喝的药汤。 漆黑的外表下藏着的不是一颗甜蜜的心,而是充满了怪异味道的一潭黑水。整的都形容不出来你这种味道到底有多么的难闻。 只能说是希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喝药汤了,反正脸。紧紧的抓着床沿,才让自己没有将这碗药汤给吐出来。 靖云蒻的眼神让璇儿有些后怕,如若自己刚才把这药汤给吐出来了的话,恐怕第二碗第三碗都在等待着自己。 咬了咬牙,将心中这一股委屈忍耐了下来:“等着吧,等王爷可以把我接回王府的那天,本小姐绝对要加今日的委屈一一讨回来!” 要他们着实难熬,不过对身体可有大用处,仅仅是未到一个时辰,这药效便出来了,肉眼可见的璇儿脸色红润了起来。 “这药汤果真是有效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习惯自己,细细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内部。有些惊讶自己的。身体着实是舒服了许多,戾气感觉也瞬间多了几分没有之前不舒服的感觉了。 “王爷,璇儿已经好了些许,多谢王爷费心了。” 王爷走到了靖云蒻的身侧,将靖云蒻的手掌心给牵了起来,包裹在自己的手中:“你该感谢的人是王妃,而不是本王,本王也是将王妃带到这罢了。” “多些王妃……璇儿之前,可不知王妃的医术如此的好,王妃果真是一代才女,璇儿望尘莫及!” 璇儿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再也没法找理由将北逸轩给牵扯到只能咬着牙将北逸轩的手给放开自己退到了一旁。 “你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幸好有王妃在身旁,不然恐怕是小命难保了,今日王妃算是救了璇儿的命,璇儿刚才好好感谢才是。” 灵沫在外边听着,着实是要气死了。 王妃真的如此的好心,看见这么恶心的女人而能够救下去!不要脸的来插入王爷与王妃之间的感情还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真是让人想呕! 认识灵沫在对璇儿看不上,没有了靖云蒻的允许,灵沫万万不敢对璇儿作出些什么,只敢在心中默默的生着气。 璇儿在里边,浑然不知外边已经有人对自己起了杀心。 “真的谢谢王妃了,王妃已经许久没来山庄,恐怕是对着山庄里边的事物有些陌生了吧,待今日我再好一些璇儿就带着王妃前去为别人看看。” “不急着,璇儿妹妹要好好养病才是,毕竟身体这么的虚弱,不能一直与王爷依赖在一块呀!” 这话一说北逸轩越发觉得奇怪,思索到方才在屋子里所说过的话,宠溺一笑:“王妃这都是说的什么话?璇儿是我上庄里边的人,自然是要护着些才是王妃,可莫生这般的气了。” 一句话彻彻底底的与璇儿化分开了关系。牙龈都要被咬痛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只是过来一趟就差点将自己这些天的努力都直接打消! “王爷说的是王妃,可不要因为我的关系与王爷生气呀!” 靖云蒻微笑点头,一点也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喜欢妹妹可不是那些人,我自然不会生气,只是现在我已经有些困倦了。王爷在陪璇儿妹妹一会儿吧我先回去。” 说着靖云蒻迈开步子。跨出了厢房,门关上的时候冷冷的看了一眼里面。灵沫紧接着迎接了上来。 陪靖云蒻往回慢慢的走着,走到了半路确认旁边已经没有人了,将要心中的气愤一股脑清倒了出来。 “王妃为何要惯着那个人?那个女人名换换的就是要勾引王爷,王爷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连王妃都不知道了吗?” 念念叨叨的声音在耳旁,心中不免轻松的几分。在璇儿那边受的憋屈气,这回也都快要消散去了。 “你大可放心,对于璇儿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去解决它,现在只不过是在试探一下罢了。” 如此劣质的把戏,自己可不会将这些幼稚的事情放在心上,如果是北逸轩有心的话,这个变化园林,何况轮到自己。 说到底,这个家伙…… 只是在自作自受罢了。 “王妃说的可都是实话?” “自然,沫儿莫怕。”她勾唇,远处的亮光仍在继续,也不知里边在做些什么。 第141章 不受待见 话虽如此,可灵沫出身青楼,从那种腌臜地方出来的最是见惯了勾心斗角,女人玩弄心术她最是看得清楚明白,唯恐璇儿不怀好意,处处压王妃一头。 “王妃,恕奴婢多嘴。”灵沫低头替靖云蒻奉茶,眼见着自家王妃一路上脸色都不好,也难免想说些什么抱不平,“那璇儿分明……” 劝诫的话还没脱出口,便悉数被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拦了回去。 靖云蒻接过灵沫端来的茶,心道有人不请自来了。 灵沫心里憋着点儿怨气,心忧王府四下不安全,好不容易捱到回院,想说些什么也被闹得不悦,她回头扬了扬下巴,示意打帘的二等丫鬟报。 伺候在外头的二等丫鬟掀帘,便将另一打扮的丫鬟引进内室来。 靖云蒻倚在软塌上,指尖摩挲着青花瓷的杯盏,面上端着得体的笑意,眼底却很冷。 “王妃娘娘,您医术高明,今日的事情我家小姐不胜感激,邀您前去水榭一叙,还望日后我家小姐若是有些个什么疑难杂症,王妃能替小姐解上一解。”小青微微福身,语气却并不恭敬。 灵沫听着这话心里很是不痛快,咬着牙想出言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 什么东西,还真把王妃当成街上的坐堂大夫了? 靖云蒻漫不经心掀开茶盏,细细呷了一口茶,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 “听说今年这茶叶上贡得极少,王爷倒是有心了,很是匀了些让本妃尝尝鲜。”靖云蒻笑了笑,话是说给小青听的,却也一点也没有让小青起身的意思。 小青低着头,半蹲着身子很是不好受,心里却敢怒不敢言。 半晌,小青的额角沁出了些细密的汗,整个身子轻颤着几乎要站不稳脚跟,靖云蒻掀眸瞧了一眼,眼皮儿底下藏着轻蔑。 她虽不能将功夫做到表面来刻意针对那个璇儿,可她是这宣王府迎进来的正室王妃,区区一个奴婢,冲撞了她,顶撞了她,打发了便是。 灵沫极为懂眼色,心知王妃是故意惩治小青,见靖云蒻兴意阑珊的模样,便开口让小青免了礼。 小青的脸色难看,垂着眼不敢再抬头了。 “走吧。”靖云蒻站起身来,手中的茶盏落在桌上溅出一星水来,她理了理裙摆,从小青身边擦身而过时,难掩轻嗤一声,“你家璇儿小姐的面子,本王妃哪里敢不给。” 府中的景致讲的是一个雅字,花楼小筑,亭台水榭环着长廊,湖中是大片的重瓣荷花铺了整面水镜,红与绿交织成独样的美景,锦鲤跃起,扑棱出很轻的水花来。 璇儿照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打扮得素净,站在湖边捧着一把鱼食,动作轻轻柔去喂那些小鱼儿,让人见了真叫一个怜惜。 “王妃来了怎么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若是吓到府中胆子小的人,那该如何是好。”璇儿一把撒了手中的鱼食,激得大片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 靖云蒻也不恼,走上前了才道:“璇儿妹妹倒是有好雅致。” 璇儿侧身,笑着朝靖云蒻行了个屈膝礼,声音轻柔:“璇儿见过王妃娘娘。” 她没等靖云蒻免礼,便自个儿直起腰身来,不紧不慢继续道:“王妃娘娘赞誉了,不过是王爷平日里陪璇儿的时间太久,这也不是个办法,这不,想起这偌大的王府只与王府娘娘相识,便擅作主张邀了王妃前来赏景散心。” “璇儿妹妹说的在理,毕竟你这病是大病,王爷上些心总是应该的,不能教人送你回了庄子还落人口舌,说什么宣王府连个太医都请不起,那这可是得不偿失了。”靖云蒻也在笑,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浮在眼里。 “哪里的话,若我是身体有疾王爷才待我好,对我上心,那天下苦难人多了去,王爷纵是心怀天下,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靖云蒻不为所动,偏头对站在几步开外侍奉的灵沫笑道:“几日前王爷捡回王府的那几只小狗可是无碍了?” 灵沫像是担心王妃听不清似的,特意上前几步,脆生生恭敬回话:“回王妃娘娘的话,您忘了?那几只小狗可怜,没爹没娘的,奴婢动了心思想留下,可王爷呢?王爷说啊,宣王府不留吃软饭的人,更不留吃白饭的狗,于是狠心放它们走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璇儿听的,灵沫最是瞧不起这种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果不其然,璇儿听了这番话脸色霎时几乎要端不住,什么吃白饭的狗,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内涵自己。 “王爷此举有理,不过是几条狗,哪里犯得着王爷处处上心,可是人不一样。”璇儿抬手抚了一下鬓角,掩饰自己很勉强的笑意,“璇儿自打进了这宣王府,便听见底下的人嘴碎一些以下犯上的浑话,不知王妃可有耳闻?” 她像是很为难似的,不安咬着唇,小声说:“王爷待我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底下的人都叫璇儿小主子呀,可璇儿哪里担得起。璇儿还没进宣王府,便是日后进了这王府成了宣侧妃,也担不起一声小主子。” 靖云蒻听了只扯唇笑,讥讽道:“小主子?本妃倒是还没听过有哪些脑袋多的下人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璇儿小姐想进我这宣王府,怕是有些难,连心口痛都装得实在拙劣,也不知王爷是卖你一个面子呢,还是觉得你独角戏太尴尬,起了玩心愿意陪你演上一场呢?” 话落,靖云蒻似笑非笑看向璇儿,见她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又故作告诫似的,慢条斯理朝她笑道:“璇儿妹妹可是要小心了,这鱼吃多了会撑死,人吃多了药也会被药死。” 璇儿脸色一变,这靖云蒻话里话外就是施压自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装病,还要不动声色演下去,摆明了就是戏耍。 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王妃,空承一个名头,凭什么对她冷嘲热讽? 思及,璇儿心下一动,脸上赔着笑,捏着裙摆朝靖云蒻走近了几步,紧攥的指却悄然伸出。 湖面平静得不起波澜。 第142章 只手遮天 璇儿的一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靖云蒻,在她靠近时,靖云蒻便做好了戒备。 若是这个女人懂得收敛,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也就只当她是争宠的心思罢了,可若是…… 果不其然,璇儿打心底里是想要下死手,在她看来,靖云蒻在靖家生来便不受宠,攀了高枝高嫁宣王府也是祖坟冒青烟,王爷对这样一个卑劣的女子定然不会有多少真感情。 于是,她一出手便是又凶又急,用力向靖云蒻推去。 靖云蒻嗤笑,暗想这璇儿区区一个弱女子,未免也太不自量力,她只微微一侧身,从繁重的长裙里探出一只脚来,躲过扑来的璇儿。 位置改变得猝不及防,璇儿伸着的一双手也来不及收回,整个身子由于惯性根本停不住,又被突如其来绊了一跤,全部的重量都往前栽去,靖云蒻见了也不拦上一把,反而退开两步。 小青叫了一声小姐,刚想跑过去扶,一旁的灵沫灵巧的堵了她的去路,示意不许。 灵沫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饶是小青再担忧璇儿小姐,也不敢逾矩,嘴唇嗫嚅两下,又低头退回一旁不敢再作声了。 这一摔让璇儿的面子全无,她今日穿得本就素净,想在靖云蒻面前显露自己多纯洁可怜,岂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身着的襦裙蹭上了大片灰,地面是磨得圆滑的鹅卵石,手肘被撞得又酸又痛,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是一边重一边轻,想来发髻也乱了。 “王妃?”璇儿抬头欲泣,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怨恨。 靖云蒻轻轻挑眉,刚想唤灵沫回去,余光不经意一瞥,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她本想说的话在口中转了两圈又咽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然后慢慢蹲在璇儿身边,抬手替她抚好耳鬓凌乱的发丝。 “璇儿妹妹,今日的事情你莫怪本妃不客气,是谁先动了心思,想来你比我更清楚吧?” 璇儿狠狠瞪着靖云蒻,手肘痛得咬牙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妃。” 清朗的熟悉男声从另一头传来,璇儿一听便知是她心心念念的宣王爷,眼泪一挤,便落了豆大的晶莹泪珠,她柔柔地唤:“王爷……” 灵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宣王爷是在找她家王妃呢,不知道的还以为璇儿才是正室王妃。 靖云蒻不怒反笑,手上使了些力道,将璇儿稳稳扶了起来,这才朝北逸轩虚虚行了个礼。 来人风光霁月,华贵的锦袍衬得身段更高大,北逸轩虽是来找靖云蒻的,可见璇儿狼狈又凌乱,也只得象征性以表关怀问了一句。 但这话落在靖云蒻的耳里可就不是这回事了,她只觉郎有情妾有意,璇儿捏着帕子拭泪,一听北逸轩的关怀,撇着嘴就要开始诉苦。 靖云蒻搀扶着弱不禁风的璇儿,在她耳边温柔低笑了两声,说出口的话却不容置喙:“妹妹也瞧见了,我是王爷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室王妃,你一张嘴便是说我是有意为之,你无名无分,家世又并不十分显赫,你猜,王爷会向着谁呢?” 灵沫机灵,恭恭敬敬回了北逸轩的话:“回王爷的话,小姐邀王妃前来一叙,大抵是路面溅了水太滑,小姐一时不察摔了去,幸而我们王妃离得近,没让小姐跌入湖中。” “璇儿如今暂时住在府中,王妃与她多亲近也是好的,你们都是女子,想来也有个好照应。”北逸轩只当这二人关系甚是融洽,倒也没有再追问,只用眼神示意靖云蒻上前来。 他有要事要同她相议。 靖云蒻看懂了北逸轩眼中那点不甚在意的意味儿,在他转身离开后随手松开了璇儿,她懒得再继续虚与委蛇,,然后紧步跟上前去。 灵沫随着自家主子一并离开,回头见璇儿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跺脚,颇有些得意的挑眉。 北逸轩并不说要带靖云蒻去哪里,她也不多嘴去问,只顺从跟男人走。一直到他停下步子,才让靖云蒻才意识到原来是书房。 书房是重地,饶是灵沫是心腹,靖云蒻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让她回院。 气氛一时压得极低,见进了书房北逸轩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靖云蒻主动搭了腔,决定问他:“王爷找我可是有事?” “父皇的病情有很大的好转。”北逸轩沉着声,回头觑她一眼后,才在书桌前坐下,“这件事,你可知道?” 靖云蒻心里微微有点惊讶,没懂他这话的意思,挑挑眉,问:“不知。王爷这话是何意?” 的确不知,若不是北逸轩告诉她,她也只当皇帝如今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北逸轩不以为然笑了一声,从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折子递给靖云蒻。 “父皇病重,这就意味着世道要变,有人要颠这皇权,而如今摄政王手握重兵,在朝中当道独权,他和中宫皇后狼狈为奸,压着皇上的病况不肯外露半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靖云蒻摇头,她不敢想,也不想去细想。 “墨厉宸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你也不比我知道得少,冷血无情又暴戾,他母亲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得了恩惠封赏外姓王爷,世人道不清皇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就这一点来看,父皇对墨家已经很开恩了。”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墨厉宸是个怎样的人,他最恶劣的本性曾在靖云蒻的眼前一展无遗,她从他的手底死里逃生,又听他贬低谩骂,饶是日后再披上迷惑性的外表,她都不会再信这个人的一句话了。 思及,靖云蒻还是翻开了那本递来的折子。 烫金折子里如群蚁排衙的情报让靖云蒻心头一跳,她细细翻看,眉头却愈发蹙得厉害。 “墨厉宸要起兵造反?”靖云蒻蹙着眉疑问,“那二王爷呢?他人尚在帝都,这些事情理当有所耳闻,怎么没见和你打过一句商量?” 闻言,北逸轩嗤笑一声:“北逸繁能有什么能耐,他是个软柿子,净只会被人拿捏,他如今被克扣在宫中,半点风声也没走漏。” 这京都,如今只手遮天的是摄政王墨厉宸。 第143章 被吓哭 这些话不无道理,若真是如此……靖云蒻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才试探性开口:“王爷想说的不止这些吧?” 北逸轩饶有趣味看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想说的确实不止这些,但他想探探,他这个王妃到底有多聪明,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王爷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便是墨厉宸已然逼宫,派重兵把守整个皇宫,可只要有心,愿意以身试险一探究竟,这些都可以查到,况且——”靖云蒻顿了顿,“现在墨厉宸并无动作,王爷的这些信息,谁都可以拿到,所以我猜王爷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你的确很聪明。”北逸轩赞赏般笑了笑,向靖云蒻伸出手来讨要方才的折子。 如白玉修长的手掌在靖云蒻的面前平缓摊开,她心下忽然动了一下,合上折子放在北逸轩的手心,轻声问:“王爷想说的,其实是在怀疑谋害皇上的另有其人,是不是?” 北逸轩低笑,她一时离得极为近,几乎能听见他蓬勃的心跳声。 “啪嗒——” 但更为扎耳的,是书房外传来的声音,像是有人不小心弄倒了些什么。 灵沫早早就被遣回院了,不可能是她,而北逸轩的人更不会如此蠢笨,偌大的王府皆知书房是重地,自然没这个胆子靠近,那么…… 北逸轩站起身来,拉开了与靖云蒻的距离,嘴角不禁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靖云蒻倏地退回身子来,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扬手利落朝窗外甩袖,几根泛着冷光的银针便刺破窗纸飞出。 只听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尖叫声,窗外又是闷沉的一响,一切又归于死寂。 靖云蒻回头,便见北逸轩笑着看向自己,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柔和笑意让她不太明白。 二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出,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是璇儿,白着脸昏死在地上,双唇紧抿,看样子是吓得狠了。 “伤到了?”北逸轩明知故问,脸上的笑意不减丝毫。 那些银针的走势很偏,照她那个角度飞出去也只会悉数钉在墙上,说白了,没有伤人性命的意图。 靖云蒻蹲下身子来,大致检查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可她心里却在想,王爷可真是关心这个璇儿啊。 璇儿就这样没什么姿态的昏死在地上,衣裳还是先前的那一套,发髻虽乱,但勉强可以看出草草整理过,想来是自己离开后没多久,璇儿便紧跟了上去。 书房外并未安插暗卫,门口也没有派人把手,料想是这样才叫璇儿钻了空子,也不知她听到了哪些…… 靖云蒻唤了小青过来。小青一见王爷也在这儿,连吓得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连连磕头,把没能劝住自家小姐的经过交代得一清二楚。 事情和靖云蒻想得并无出入,璇儿并不是一个很受本分的女子,她爱慕北逸轩几乎要写进眼里,眼见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像是走了个过场似的,直接和靖云蒻离开,她心里又委屈又气愤。 小青哪儿敢跟上去,尾随主子可是大罪,她劝了又劝,被璇儿甩了一巴掌骂没出息,便看着自家小姐一路追上去。 她离北逸轩二人并不近,之前又重重摔过一脚,只几眨眼的功夫便落了脚程,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路绕对,弱不禁风的璇儿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等看清是书房后却又犹豫了。 自古哪儿有女子进书房重地呀,而且还是王爷的书房,璇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听一听墙角,万一不是在商讨国是呢…… 她蹑手蹑脚藏在角落里,侧耳去细细听,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如何,她几乎听不清里头在说些什么,脚下更是虚浮得厉害,像是踩在云里,脚跟软得让她站不稳,璇儿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却不妨一时绊到靠在墙上的竹子。 璇儿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埋怨这儿哪里来的破竹子,一抬头便看见一道寒光从窗纸里向自己劈来,看架势是要刺中自己的额头,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意识也空白,昏死过去。 靖云蒻拿不准璇儿到底听见了哪些,又是因为听到哪些而匆惶发出了声响,她求助似的抬头看向北逸轩。 北逸轩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最后昏死在地上的璇儿是由做粗活的婆子背回去的,大夫只说是受了惊,好生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璇儿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北逸轩。 北逸轩就站在离她床尾不远处,见她醒来,神情有些诧异。 他原想着既然是受了惊,大概是要睡上一段时间才会苏醒,却是没料到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自个儿慢慢醒了。 璇儿一喜,心道王爷果然放心不下他,也不知在她身边陪了多久才等她醒来,心中又喜又激动,几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王爷,是璇儿不好,让你费心了……”璇儿强撑着支起身子来,望向北逸轩,想说些软话好让王爷多陪一下自己,岂料这话还没落下尾音,北逸轩的神情便倏然冷了下去。 北逸轩冷着脸,呵斥道:“你倒也知道让本王费心了?姑娘家不学好,偷听墙角这种勾当又是在哪里学来的,宣王府既是养着你,便少做些有辱宣王府脸面的事!” “不是的,王爷……”璇儿唯恐北逸轩真的做出什么事来,吓得含泪摇摇头,一副可怜的模样,“王爷,璇儿没有偷听,璇儿只是……璇儿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方走到书房处便犯了头痛,璇儿不是有意的,还请王爷相信璇儿一回……” 北逸轩冷笑一声,甩袖凌厉道:“你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岂能叫你一番话便被轻易蒙骗了去,若真是如此,莫不是你比本王还适合做这宣王爷?” 璇儿被吓得只会摇头掉眼泪,她还没见过北逸轩这副模样,畏畏缩缩攥着被子躲在床角处,一句话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第144章 事态严重 此事事态严峻,璇儿绝非是值得信任的人,饶是北逸轩知晓璇儿有心无胆,但此事实在错综复杂,若是放了些口风出去,可就麻烦了。 璇儿掩着被子悄悄探出一双眼来,见北逸轩的脸色冰冷,仿佛周遭都凝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但好在没再呵斥自己了。 “王爷……”璇儿放软了声音,想搏北逸轩的同情心,她美眸里盈着点点泪花,“璇儿是什么人,您最是清楚了,璇儿只是走错路又赶巧犯了头痛,一时不察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闻言,北逸轩扯出一声讥讽的笑来,毫不客气道:“走错了路?你来宣王府多少也有些时日了吧,本王这府中虽大,但也不至于璇儿小姐绕错了路,一路绕进了书房重地,又不巧头痛被王妃察觉。” 话头又绕回了书房,璇儿心下忐忑不安,看这宣王爷的意思,是不打算小事化了。她又娇滴滴唤了一声王爷,朝他卖软撒娇。 北逸轩听得连皱眉,他最是不喜女子这样说话,语气也愈发凌厉拔高:“璇儿小姐若是觉得这宣王府容不下你,还请你早日另寻他处,本王这宣王府,并不见得缺一个连路都认不清的闲人。” 璇儿心里又气愤又不痛快。谁愿意寄人篱下,若不是心悦宣王爷,她又何必在王府里整日不受待见,尤其是那个宣王妃,不知明里暗里给自己摆了多少脸子,思及,璇儿攥着被子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屋内的气压极低,璇儿什么也不肯说,北逸轩忍着怒意,他是男子,若是离未婚女子太近,未免落人口舌。 “来人,去请王妃,本王有要事,还望王妃脚程快些。”北逸轩高声唤了下人。 那小厮机敏又麻利,看一眼屋内的景况心里立马门清儿,催促了身边另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厮,告了声退便去请宣王妃。 璇儿攥着被子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道,指尖被掐得泛白,心里头像泼了滚水似的,激得她烦躁。 王妃,又是宣王妃。 “王爷……”璇儿心下一动,撑着锦被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可还没撑稳,她的手肘便一阵发软,晃悠悠的又跌回床上,没了动静。 北逸轩凝眉,见璇儿不过是小幅度的动作都这般弱不禁风,刚醒气儿还没喘上几口便又昏了过去,眼底的阴云愈发浓厚。 靖云蒻紧赶慢赶来得确实快,倒也是先前北逸轩声称今日辛苦了让她早些歇息,这不还在途中,便又被小厮请了回去。 一进内室,仍旧是一股惹得让她难受的香薰,又黏又腻。 “王妃。”北逸轩听见下人通报,倒也没说其它的话,只扬手示意靖云蒻上前来。 靖云蒻微微行礼,提起裙摆坐在璇儿的床边,从被子里慢慢捞出她的手腕,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璇儿本就是想蒙混过关,好让宣王不再追究此事,一听靖云蒻要来当机立断想要装晕,可后知后觉才想起,靖云蒻会医术,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璇儿妹妹……”靖云蒻沉吟,轻轻在璇儿的手腕上号脉,“无碍。既是受了惊吓,是该好好休养。” 那一声“无碍”吓得璇儿紧闭了眼,睫毛吓得乱颤,又听靖云蒻将话头圆了回来,这才慢慢平复好自己如擂鼓的心跳,睫毛颤抖的频率也逐渐归于平缓。 可那一点细微的细节,靖云蒻看得一清二楚。她在替璇儿号脉时便故意放慢了动作,璇儿身子不敢动弹,可紧张时的反应,出卖了她装晕的举动。 北逸轩放心似的点点头,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些话落在靖云蒻的心上,激得心里起了一丝波澜,就这般关心吗? 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靖云蒻并未答话,低头从袖袍中拿出一小瓶药来。 靖云蒻坐在璇儿的床头,伸手枕着她的后颈,然后拿指尖轻轻一勾,药瓶的瓷盖便稳稳当当落在手心里。 瓷瓶玉白,光滑的质感带着冰凉刺骨的冷调,只在瓶底用红色的印章刻上了独属于她的标志。这药是她随手研制的,没什么治病救人的功能,但若真遇见个什么危机的情况,兴许还能保住一命,所以这药也就日日随身携带在身上。 靖云蒻轻轻晃了两下,好让里头的刺激气味发挥得更快些,刚一凑近璇儿的鼻尖,璇儿便下意识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屏气凝神,可不过两秒,她便大幅度的呛起来,一把推开靖云蒻的手,撑在床头又咳嗽又想作呕。 玩这种把戏,呵。 北逸轩虽不懂医术,但眼前的一幕让他明了,璇儿分明是想要装晕借此逃过一劫。 “璇儿。”他沉声,脸色不虞。 璇儿吓得眼泪一颤便往下落,瑟瑟缩缩不敢抬头去看北逸轩的脸,嗫嚅着小声应:“璇儿在。璇儿知错,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璇儿吧。” “你既然知错,那便在这庄子里好生待着,调养调养身体,若胆敢再让本王发现你惹是生非,休怪本王不客气。”北逸轩掀眸看了一眼靖云蒻,又继续补充,“回去吧,这两日辛苦王妃了。” 靖云蒻也受着这功劳,大方朝北逸轩行礼,领着候在门口的灵沫欲要返回。 璇儿以为北逸轩说这话是要留下,心下还没来得及一喜,便见北逸轩拂袖,紧跟在靖云蒻身后,拍门而去。 什么在庄子里休养,什么调理身体,分明就是罚她禁足! 待行在小径处,靖云蒻使了个眼色让灵沫退下,然后才开口:“我来时还在想王爷将璇儿妹妹真当是放在心上,什么头痛脑热都要请我这个做王妃的来瞧上一瞧。可一瞧,又觉着王爷实在不懂怜香惜玉,璇儿妹妹今日里才因我受了惊,王爷就舍得抛下妹妹一人在房中孤苦伶仃?” 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儿,一股子酸涩在靖云蒻的心头弥漫开来。 北逸轩挑眉,觉得这话里有话,半晌又笑了。 “王妃可是吃醋了?” 他笑意盈盈,眼里全是靖云蒻的模样。 第145章 你敢?! 这话搅得靖云蒻心里一动,酸涩间又生了点别的意味。 吃醋吗?他北逸轩不是对璇儿紧巴巴的,恨不得一颗心里只装得下璇儿一人吗?伙同她来说些什么吃不吃醋的浪荡轻浮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但她不动声色,只低头恭敬回话:“王爷说笑了。王爷心知这场婚约不过是各图所需,日后还是少说这样的话为好。” 北逸轩也不恼,言笑晏晏问她有什么打算。 这话好歹扯回了正题上,今日北逸轩所说的,皇帝病情好转,皇后与虎谋皮,同摄政王站在统一战线,二皇子被扣在宫中,当下的时局,无论如何都是要回京看上一看的。 “确实,即日动京?”北逸轩点了点头,看向靖云蒻,“王妃意下如何?若是太仓促,在这庄子里再留两天也未尝不可。” 靖云蒻察觉到北逸轩的视线,她抬头望向男人,神情笃定:“即日动京” 宣王爷与王妃要离开山庄的消息不知从哪个嘴碎的下人口中传了出去,一时闹得整个庄子都不得安宁。 这话璇儿还躺在床上时便有所耳闻,她只当是下人诽谤主子说的混账话,可待及小青也一脸忧愁的进了屋,璇儿便躺不住了,连忙不迭的掀了锦被便要下床去找北逸轩。 “小姐!”小青连去拦她,“王爷可是让您在房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的,你忘了?” 璇儿气得一把拂开小青的手,骂道:“王爷王爷!我当然知道王爷,可王爷如今的意思不就是只和她靖云蒻一同回京吗?我若是不跟上去,何时才有翻身的机会?” 小青为难道:“可是王爷和王妃一大早就启程了。” 听了这话璇儿不由得一怔,今早启程?那便是昨晚闹了那样的动静之后才做的打算,料想定是靖云蒻在王爷耳边吹了什么风,竟让王爷连夜收拾行囊赶去京都。 “快给本小姐备马车!快啊!”璇儿弯腰勾起绣鞋的后跟,蹬蹬蹬便随手拎了外衣往门外赶,她一回头,见小青还在原地没动弹,气得狠狠拧了一把。 北逸轩和靖云蒻走得的确仓促,不过倒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要带着的,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裳便走了,所以也算得上是轻装回京,一点负担也没有。 拨一辆长途的马车费了很是一些时间,璇儿在庄子里并无实权,撑死了拿宣王的名头去犯险,这才勉强坐上了马车去追二人。 脚程落得太多,直至日照西山,璇儿在马车里颠簸得作呕,马儿也饿得走不动路时,她才意识到,北逸轩真的回京了,带上靖云蒻一起。 她原以为总能赶上的,出门也没带上口粮,在车里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不得不返回时,脑子里浮现的是靖云蒻漂亮的脸,北逸轩站在她身边,两人才是佳偶天成的金玉良缘。 思及,璇儿攥紧自己的手心,身子气得发抖,心里对靖云蒻的憎意一点点上涨。 摄政王虽一手遮天,但好在京城并无动荡,百姓生活安定和平,仿佛对接下来掀起的一场诡谲暗涌毫不知情。 皇帝的病情刻不容缓,回到宣王府二人只稍作休息片刻,北逸轩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让靖云蒻先抢了话头。 “先去皇宫吧,皇上的病情要紧。” 北逸轩挑眉,觉得很是有些意外,他问:“这么赶?父皇的病已有好转,想来是不打紧的,你累了一天,在府中休息几日再去也不迟。” “还是快些吧。”靖云蒻摇摇头拒绝,“皇上是王爷的父皇,皇上病重就是王爷的事情,我与王爷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王爷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况且,我既然懂些医术,若是真的能为皇上解开这病,也算是对得起我行医救人。” 北逸轩了然。这京都表面安定,实则暗地里搅的水是一波又一波,父皇的病情一日不痊愈,那么这皇权就危险一日。 靖云蒻的动作又快又熟稔,很快就在宣王府行云流水易好了容,由宣王爷一路引见,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王爷,是不是太……”靖云蒻压低了声,改变着自己的音线,快要临近养心殿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少说话。”北逸轩蹙眉,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领进来的人太顺畅,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本王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北逸轩的话音刚落,靖云蒻站在他身后便听见一声极为熟悉的朗声大笑。 ——是墨厉宸。 墨厉宸一身锦袍华贵,周身是身经百战的锐气与凌厉,稳步向北逸轩逼近。 “宣王。”墨厉宸拱手抱拳,“几日不见王爷,王爷愈发俊朗了。” 北逸轩点点头不欲与他纠缠,抬步便要从墨厉宸身边越过。 谁料伸出一只手挡了去,靖云蒻抬眼,才发现是墨厉宸笑着拦了她的去路。 “没见过你啊,宫里是你随便进来的地方吗?”墨厉宸问,丝毫不顾及这是跟在北逸轩身边的人。 “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北逸轩不悦,回头看了一眼靖云蒻,“她是本王带来的人。” 墨厉宸就是一只笑面虎,仿佛没听见北逸轩话里的意思,仍旧道:“这人看着眼生,不像跟在王爷身边的旧人。” 言外之意是不许。 靖云蒻心里一惊,下意识悄悄看了一眼北逸轩。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北逸轩抬袖拂开墨厉宸的手,冷声道:“她是本王重金聘来的大夫,医术高明,本王想请她替父皇调理一下身子。” “大夫?宫里多少御医,哪里需要宣王还从外头带进一个不知来路的大夫,难不成宣王觉得宫中的太医都是一群昏医吗?”墨厉宸不依不饶。 “本王带来的人,摄政王都敢拦?”北逸轩嗤笑一声,抬步甩袖便要离开。 墨厉宸只笑,高声道:“来人,给本王扣下此人!” “你敢?”北逸轩回头,一把攥过靖云蒻的手腕,冷冷盯着墨厉宸的眼,“墨厉宸,你好大的胆子。” 第146章 果真是下毒了 墨厉宸觉得很是奇怪,平日里不见宣王对哪个人如此上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王爷,臣不过是履行一下自己的责任,王爷怎的动了这么大的怒气?”墨厉宸脸上带着笑意,但视线却紧紧盯着靖云蒻。 这墨厉宸虽行事讨人不喜欢,但的确是个聪明人,靖云蒻唯恐他看出个什么端倪来,将头埋得更低了。 北逸轩不动声色,将靖云蒻往自己的身后拦了一下,毫不客气回敬墨厉宸的话:“摄政王既是自称臣子,那也该体恤一下当今圣上的病情。本王不过是寻了个听说医术有些高明的赤脚大夫,想替父皇瞧上一瞧,摄政王不会不让本王尽一尽这孝心吧?” “哦?”墨厉宸饶有趣味盯着靖云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哪里来的大夫,竟是让堂堂宣王都得出面维护三分?还是说医术如此高明,让王爷都要高看?” 北逸轩冷了脸。他向来和墨厉宸不对付,如今墨厉宸分明就是咬定靖云蒻不放了。 “摄政王这是何意?本王是父皇的皇子,尽些孝道也是应该的,姑且不论这大夫本王是从哪里寻来的,单说王爷拦在这养心殿,堵了本王的去路,也说不过去吧。” 墨厉宸拱手抱拳,眼神藏着一抹挑衅,话里却不带一丝歉意:“臣这是担心圣上的安危,若是随便将猫猫狗狗放了进去,借此对圣上下手,这个责任,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北逸轩气极反笑,狠狠甩袖,他微眯了眼,警告道:“摄政王,本王劝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皇弟——” 另一道声音清晰传来。 北逸轩勾了勾唇角,不再同墨厉宸对峙,转而朝来人微微抱拳,客气回了一声:“二皇兄,皇弟辅一回京,心忧父皇的身体,但现在这……皇兄怎么看?” 来人正是当朝的二皇子北逸繁。 北逸繁身后只跟了两个太监,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模样,他朝北逸轩笑道:“你我是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墨厉宸站在一边插不进一句话来,只听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看样子是要帮腔。 “你虽有不对之处,可也是心忧父皇。”北逸繁话锋一转,看向墨厉宸,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摄政王,此人毕竟是宣王带进来的人,无论如何你都是没有扣下的道理,你觉得呢?” 墨厉宸扯了扯唇,心知这俩兄弟必然要联合起来,索性倒也干脆道了声是,恭恭敬敬让了路。 “摄政王,君臣有别,本王劝你少干这种蠢事。”北逸轩冷嗤一声,同北逸繁一道离开,身后跟着靖云蒻小心翼翼低着头。 墨厉宸不为所动,眯了眯眼紧盯着靖云蒻的身影。 此人的身影,实在有些眼熟…… 三人行至无人处,北逸轩才客客气气道了谢:“今日之事,多谢皇兄。” 北逸繁敛了脸上的笑意,冷淡接话:“不必,不过是各取所需,今日我帮你一回,来日你照旧是欠我一个人情,要换回来的。”全无半点兄弟之前的情谊。 “就皇兄来看,皇弟所需的是什么?”北逸轩看了一眼身后亦步亦趋的靖云蒻,又补充道,“此人是心腹,可以信任,皇兄只管说就是了。” “宫中的事情我想你也有所耳闻,不然也不会这般匆忙就回了京。父皇的病情好转,摄政王捏着不放,皇后虽在后宫,可毕竟还得规规矩矩唤一声母后,她便也处处压我一头。” 北逸轩沉吟了片刻,才开口继续问:“这些我知道,如今紧要的是摄政王独大,你今日也看见了,我贵为父皇的皇子,他便敢明目张胆欺压我的人。” 顿了顿,北逸繁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我在宫内观察多日,心腹也一直在打探消息,但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墨厉宸没有理由对父皇下手,父皇对墨家开恩,墨厉宸也从未有过怨恨父皇之心,若只说提防,那是有的。” 皇家的心思难以揣测,若墨家不曾提防皇帝,那么当初墨厉宸便也不会自降身价去娶势头削弱的靖家小姐,就此来看,若墨厉宸当真有谋害皇帝之心,大可同高官结姻亲,助长自身的权势。 靖云蒻想到了皇后,她刚想开口,便收到了北逸繁的眼神示意,当即便顿悟了。 既然墨厉宸都不曾有过毒害皇帝之心,皇后区区一个妇人家,便更不可能,逆推来讲,若是皇后当真谋害皇帝,墨厉宸同她结党私营,他日事情若是败露,自己也要受牵连,墨厉宸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的母妃懂。 “皇兄,便只是这样吗?”北逸轩沉思着,“这么久了,一点苗头都没有?” 北逸繁摇了摇头,良久才劝诫道:“京中局势难定,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和墨厉宸起正面冲突,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闻言,北逸轩点了点头,末了又嘱咐了一声“皇兄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才带着靖云蒻告谢离开。 没了墨厉宸这只拦路虎,靖云蒻轻易便替皇帝把上了脉。 皇帝躺在明黄的锦被里,形容枯槁,一点也看不出是正值中年男人的年纪,双眼紧闭,眼窝下全是乌青,嘴唇微微泛着点不正常的紫。 虽说病情大有好转,但侍奉在侧的宫人都说皇帝是清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偏又睡眠不安稳,胃口不好,精神也很憔悴。 靖云蒻垂眸,搭在皇帝脉搏上的指尖轻轻微动,不多时脸色便变得很难看,眉头紧蹙。 “可有大碍?”北逸轩见她这副模样,心知情况大概也并不好。 靖云蒻点了点头,收起搭在皇帝手腕上的锦帛。她面向北逸轩,声音很轻:“方才我替皇上号脉时……发现皇上的体内存在余毒,像是有人下毒后又解去一部分,所以皇上才从中毒的病情里缓过来,但也正是这样,只是好转,并未根治。” 北逸轩的眸子一沉,心下一时思绪万千。 果然是中毒。 第147章 三皇子 靖云蒻觉得此事确实蹊跷,这药方中的每一味药材都是她亲自写下的,如果皇帝的余毒未解,那么有可能是在之后的环节出了问题。 那么…… “王爷,你确定二皇子是个值得信任的盟友吗?”靖云蒻沉吟,虽然她不想去怀疑北逸轩的亲兄长,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北逸繁有很大的嫌疑。 北逸繁的那番话的确很动人,什么兄友弟恭都是虚的,他们联合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可话又说回来,若是真的如此,那么北逸繁也没有换药的道理。 “皇兄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是行事不周,但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十足的信任他,这关乎是父皇的性命之忧。”北逸轩冲靖云蒻招了招手,唤她过来。靖云蒻依言照做了,北逸轩压低了声音,在靖云蒻耳边低声补充,“就现在来看,父皇没有给北逸繁让位的意图,他也自知自己不可能成为储君继任,懂了吗?” 就像墨厉宸和皇后,他们是最有可能谋逆的人,姑且都没有理由去谋害皇帝,那么二皇子便更不可能,他城府本就不深,无论如何,北逸轩都不会相信是北逸繁动了手脚。 靖云蒻似懂非懂,这皇室的水太深,岂是她一介女子就能轻易摸清的。她退回去又重新替皇帝细细把脉,眉头蹙得像化不开的阴云,整张小脸都要皱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每一味药明明都没有问题…… 见她这副模样,北逸轩觉得好笑又怜惜,他看不下去了,起身捞了一把靖云蒻的臂膀,低声提醒道:“你自己的医术自己还不信任吗?有时间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号脉,我父皇如今昏迷未醒,你又问不出些什么,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找二皇子再打探一下情况。” “啊?二皇子?”靖云蒻一愣,她没明白,“不是说二皇子没可能吗……” 北逸轩一时无语凝噎,用口型无声提醒。 ——药渣。 二皇子北逸繁听了二人的来意并不恼,但却在靖云蒻的意料之外动了怒气。 “一群废物!让你们仔细着的,万万不可让贼人钻了空子,你们倒是好,一个二个,都养在宫里吃软饭的吗?”北逸繁显然是真的动了怒,寝宫中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底下的宫人跪了一排又一排,声声叫着求饶。 北逸轩让靖云蒻先行去查看药渣的情况,自己留在二皇子的宫中同他了解其他情况。 药渣被堆在一个褐色的小陶罐中,因为源源不断在熬药存放药渣,最底层的渣滓已然被泅得软烂,不过除了色泽有些发黑以外,气味并无异常,泛着浓重的苦味。 靖云蒻的医术的确很是高明,她只一闻,细细拨弄着药渣,心下的疑云更浓重,告离了二皇子后,北逸轩见她不对劲,鼓励她有话直说,靖云蒻这才将心中的疑惑吐露。 “王爷,药渣没有问题。”靖云蒻皱着眉头,“我初步怀疑,并不是药的问题……” 北逸轩“哦”了一声,示意靖云蒻继续往下说。 “我学术不精,第一次替皇上把脉时,只当是普通的毒,但现在看来,远不止于如此。当初我开那张药方的时候就是提防着有人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几味药都是生生相克,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上的病情才能被我误打误撞解得七七八八。” “那你皱什么眉?这不是好事吗?”北逸轩不解,他并未学过医,不懂这其中的含义是什么意思。 靖云蒻凝眉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毒解了七七八八,但又未曾真的解完,说明什么?说明这毒错综复杂,极为难解,现在留的余毒让皇上苦不堪言,我刚才仔细瞧过了,皇上的睡眠很不安稳,嘴唇也微微发乌,不像是个好征兆,可能……” “可能什么?”北逸轩心里头也隐隐有些不安,于是问她,“说话一次说完,别同我打哑谜,莫不是很严重?” “可能会残存在皇上的体内,伴他终生……而且这终生,也会很短。” 话音还未落,北逸轩气极甩袖,咬牙冷声呵斥道:“本王倒是要瞧瞧,这偌大的宫中,到底谁有这般大的胆子!” “五弟——什么事让你动了这样大的火气?” 靖云蒻最先注意到那个由老太监用轮椅推进来的青年男子,面色苍白但难掩风华之姿,她规规矩矩朝三皇子行礼,压低声音道:“小人见过三皇子。” 北逸枫轻轻抬手,音色温凉:“起来吧。” 大抵是久病不出宫门的缘由,三皇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像吊着最后一口气儿似的,让人听了都难免心忧。 北逸轩似乎同这个皇兄并不亲近,他敛了面上的怒色,搪塞道:“没什么,不过说些混账话罢了,皇兄莫要见怪。” 北逸枫轻笑着,没追问,他道:“我听底下的人说你回京了,便也想来看看你,只是我一双废腿实在不方便,耽误了好些时间,不知五弟现下可否方便?” 靖云蒻低头轻轻咳了一声,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但那一声还是落进北逸轩的耳里。 “皇兄莫要这样说。”北逸轩这话算是允了,他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不动声色塞进靖云蒻的手中,让她万事皆要小心。 二人离得极近,又因有宽大的衣袍遮挡,北逸枫也未能看清北逸轩究竟有什么动作。 靖云蒻心里一暖,接过玉佩紧攥在手心中,低着头匆匆告退,北逸枫也不多问,笑着让她退下去。 暂时没了北逸轩的庇护,靖云蒻也不敢在这宫中随意晃悠,这周遭都是墨厉宸的人,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谁都不敢想。 她就这样捏着北逸轩给她的玉佩在御花园中漫无目的的看着花儿,脑子里却思绪万千,仍旧在想如何解毒这一事。 迅捷的黑色身影在她身后浮现,靖云蒻隐约觉得实在这周围静得太诡异,方想着原路返回,她还没回头,便被一双手用力捂住了口鼻,只一瞬,身子一软便没了意识。 第148章 可怜人 摄政王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直接掳走宣王爷身边的人。 迷药的时效很短,甚至昏迷中还隐约残存着点意识,靖云蒻醒来时,看清眼前的男子后,第一个想法确实是:墨厉宸好大的胆子啊…… 好在墨厉宸行事还有些分寸,并未直接将靖云蒻掳走,只命人将她带至一处杂扫宫人并不多的纳凉亭里。 此刻墨厉宸就站在她跟前,脸上并无同北逸轩周旋时的虚假笑意,他脸上很冷,身经百战的磨砺让他整个人都披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你是宣王的人?”墨厉宸没什么表情,像是随口一问般,可视线却紧紧盯着靖云蒻的眼睛。 靖云蒻唯恐自己被认出来,她可以无所谓,但若是牵扯到了宣王,给北逸轩留下什么把柄,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故作惶恐低垂着头,不敢再抬起来。她嗫嚅着,似乎是很紧张,话都说不顺畅:“回……回王爷的话……小的、小的只是一个寻常的赤脚大夫,从前在我们镇子上当坐堂大夫,是、是前些日子宣王爷的手下派人找到在下,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墨厉宸坐在纳凉亭内的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瓷盏,他微眯着眼,神色不虞。 靖云蒻张口刚想编谎话,便听见一声几近压迫的警告。 “他宣王劝本王不要不识好歹,那你区区一介草民,也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劝你最好识相点。听得懂话的,说完了就可以走,听不懂的,休怪本王不客气。” “宣王爷说他心忧当心圣上的病情,觉得宫中的御医还不如外头的乡野村夫……”靖云蒻咬着唇,声音很小,“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不敢辱没当今圣上的万金之躯。” 墨厉宸充耳不闻,他并不很信任靖云蒻说的话。 若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北逸轩堂堂一介王爷,何必自降身价去请一个不知名的乡野村夫?更何况,今日在养心殿前的种种维护,甚至不惜同他正面交锋对峙,可见眼前的人并不一般。 “他只说了这些?”墨厉宸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瓷盏一掷,便在靖云蒻的脚边炸裂迸溅。 靖云蒻被墨厉宸此举吓得心一抖,但她不敢过多表露,只身子颤抖着脑袋扎得更低了,嘴里不住的说着:“还请王爷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掩在双臂下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墨厉宸站起身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倏地倒吸一口冷气。 “哪里来的小孩,滚出去!”墨厉宸捂着自己的小臂,冷着脸训斥道。 动静不小,靖云蒻悄悄抬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一个挽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愣愣站在墨厉宸的跟前,仰着头看着男人吗,,一言不发,全无做错了事情的样子。而墨厉宸捂着自己的小臂,脸色很难看。 他的衣袖全湿,氤氲着滚烫的热气,看起来像是被烫了。 墨厉宸身边的小厮要去搡小孩一把,小孩尖叫着要闹,大声道:“我是大公主身边的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仔细大公主砍了你的脑袋。”于是小厮不动了,手停在半空也不知该收回去还是如何。 大公主的性子睚眦必报,惹了大公主身边的人,等同于和大公主明面搞敌对。 那小孩的性子养得也刁蛮,分明是莽撞冲进纳凉亭掀翻开水烫伤了墨厉宸,可她不依不饶,见那小厮原有动手的意图,撇着一张嘴便对这个小厮的主子动起手来。 “我让你的奴才敢动我!”小孩用力推着墨厉宸,瞪着一双杏眼,“狗奴才,敢碰我试一试!” 墨厉宸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女孩力气并不是很大,他被用力推搡了几下身子照样纹丝不动,可这小女孩大概还没长成,声音又尖又细,叫得他心里愈发烦躁。 墨厉宸忍了又忍,终于单手拎着小孩的后领一把提远了几步,那小孩腾空起来就开始哇哇的哭叫,又扑上来狠狠的张嘴咬向墨厉宸的手腕。 他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那小孩一屁股摔在地上,又爬起来狠狠踹了墨厉宸一脚,嘴里喊着:“坏人!我要告诉大公主你欺负我!” 说着,小孩便迈着不稳的步子往前跑,墨厉宸心下烦躁,回头冷冷呵斥了一声,示意小厮盯好靖云蒻,转头便去追那个小孩。 和大公主敌对,可不是件好事情。 靖云蒻眼见这一幕觉得实在好笑。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但她没敢笑出声来,在墨厉宸转身去追那个小孩的时候已然有了计策。 她的手脚并未被束缚住,只是墨厉宸身边的人太多,围得水泄不通,造成一种压抑逼迫的感觉。 思及,靖云蒻垂首,隐在袖中的手不动声色有了动作。 “这位大哥行行好,我就是个看病救人的,把我扣在这儿对你们又没有好处。” 方才那个试图对小孩动手的小厮板着一张脸,冲靖云蒻骂道:“闭上你的嘴,犯得着你来教我做事?” 那小厮简直得意到鼻孔朝天,靖云蒻赔笑着,攥着粉末的手悄悄坛出了袖口,趁其他人都在捧哏放松时时,她缓缓直起腰身来,猛地一挥袖,冲周遭撒了一大把白色粉末。 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想上来摁住靖云蒻,还没走上两步,腿根就开始发软,扑通一声,各个都往地上倒了。 轻易撂倒这群人后,靖云蒻不敢在此地久留,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而又隐蔽的原路返回。 而那头的三皇子似乎真的只是久别小叙,拉着北逸轩说的些无非就是政事,言语间透露着憧憬,看得北逸轩满心酸涩。 北逸枫患有腿疾,皇帝自然不会将重任交给他,他羡慕而又向往,同北逸轩商讨些如今的世态,他问战事,税收,来年的科举。 虽说北逸轩同这个皇兄并不亲近,但见到他这副模样也难免心生可怜,他问些什么,自己也便答些什么,两人倒也算知无不言。 第149章 一群废物 北逸枫遣散了寝宫中侍候的宫人,独留兄弟二人静坐。 他细细呷着瓷杯中滚烫的茶水,低声问:“五弟,我是拿你当可以信任的人,你老实告诉皇兄,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三皇子身体孱弱,宫中人人皆知。便是盛夏里,也沾不得一滴冷水。 “皇兄,你切莫担忧,父皇的病情已有好转,二皇兄未曾同你讲过吗?”北逸轩不想让这个身体更糟糕的皇兄担忧,几乎是不假思索回了他的话。 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他都不想让这个皇兄卷进来。 “五弟,二皇兄的确同我说过,可我不信……我一日不见到父皇,这些话,我都不会信。”北逸枫从那一片缭绕的热气中抬头,水雾蒸了他满眼,衬得整个人愈发苍白憔悴,“我患有腿疾,大家都不待见我,你不愿告诉我父皇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可我毕竟是父皇的皇子,便是想尽些孝道,还要被……” 北逸枫闭上了眼,不再往下说了,神色隐隐有些痛楚。 “皇兄,你也知晓我今日才回京,我听闻父皇的病情大有好转,风尘仆仆赶来,却只见到父皇昏迷不醒,你要我如何说?” “五弟,这偌大的皇宫,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今日你为了身边那个大夫不惜和摄政王敌对,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你为什么要请宫外的大夫来?是父皇得了什么病这宫中的一众御医都没法子治的顽疾吗?还是你只是不肯告诉我,信不过我?”北逸枫张开眼时,眼里已然一片清明,他不欲和北逸轩争些没有意义的话头。 “可是我能信的只有你,这皇宫太冷,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五弟,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北逸轩听了这些话下意识蹙了蹙眉,三皇兄实在奇怪,话里话外当真只是忧心父皇那么简单吗? 他正思量着如何将这话圆回去,哪料先前派出去盯梢的属下竟是回来了。 “见过三皇子。”那人神色如常向北逸枫行礼,但北逸轩却觉得隐有些不对劲。 若没有什么大事,他的人必然不会在三皇子在场的时候同他禀告。 北逸枫冷淡着点点头,摇着轮椅退远了几步,北逸轩盯着他的动作,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规避到如此地步吗? “主子。”那属下抬眼看了一眼北逸枫,又凑在北逸轩的耳边低声道,“王妃被摄政王的人掳走了。” 北逸轩神色一紧,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果然是靖云蒻出了事,还是摄政王动的手。 北逸轩只觉得火气在涌,甚至来不及同北逸枫行礼告退,只撂下一句“皇兄我有实在要紧的事”便匆忙离开他的寝宫。 看着离去的身影,北逸枫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讥笑,捏着瓷杯的指微微用力,只消几秒便化为齑粉,落了满腿。 “北逸轩啊,连你都要骗我。” - 小孩就是小孩,最是容易被诱哄欺骗,墨厉宸不过空口许了两句假话,那小女孩便信以为真,登时便不闹了。 待他回到纳凉亭,地上七七八八倒了一大片人,权然没有一点苏醒的意思,当即他惊觉让这人给跑了。 “一群废物!”墨厉宸怒气中烧,狠狠踹了一脚离他最近的小厮。 像是掐准了药效一般,墨厉宸这话还未落下尾音,便有人吭吭哧哧艰难睁开眼,一见自家主子黑着一张脸,吓得只知道扑通往地上一跪就开始磕头。 “求王爷恕罪,王爷饶命!”接二连三有人醒来,在地上磕得又重又响。 “还不快给本王追!”墨厉宸抬脚踹向一人的肩头,将他踹翻在地,拔高了声音,“今日本王若是见不到此人,就拿你们的项上人头来见本王。” 闻言,那些人互相看对方一眼,慌乱催促着忙不迭爬起来转身就跑。 墨厉宸黑着脸色,砸了纳凉亭的不少茶具,名贵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贴身心腹站在他身边,心跟着一起又跳又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劝。 北逸轩带着属下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他还没走近,火气便止不住了,高声冲墨厉宸道:“摄政王未免也太不给本王面子,动本王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原来是宣王。”墨厉宸微眯了眼看清来人,他不由嗤笑回敬,“宣王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宣王可仔细看清了,本王这里,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北逸轩知晓靖云蒻聪慧机敏,得知被掳这个消息时便已然让暗卫去其它地方找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若是带人去拿问墨厉宸,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 但单提今日摄政王的举动,他也不得不动怒。 “没有?那摄政王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不是气急败坏在找我身边那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吗?难不成还是丢了什么金贵物品,竟引得摄政王动这么大的肝火?” 北逸轩冷声,凌厉的眉目浮着寒霜。 二人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僵持。 其实,要说靖云蒻聪慧,那也不假,可说她蠢笨,也说得过去,不过是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原路返回,她都能在皇宫里绕得没了方向。 二皇子北逸繁远远便看见靖云蒻一个人在原地打转,像一头困兽,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他还欲打趣这是哪个宫的宫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宣王的人。 靖云蒻也有点惊讶,她匆匆福身行礼,心下却感慨还能在这样的景况撞见二皇子。北逸繁让她起身,惊诧问道:“你不是宣王身边的人吗?怎么一个人来了这儿?” 这事说来尴尬,可不说不行,半晌,靖云蒻终是决定说出口,这才低声回道:“我迷路了,找不到三皇子的寝宫在哪里,宣王在同三皇子商讨事情。” 她言简意赅,省略了被摄政王掳走的事情。 于是这事更好笑了,北逸繁爽朗,带靖云蒻轻易走出这场困局,顺带也毫不避讳笑了一路,声称要告诉宣王,他身边竟会有不认路的高人。 靖云蒻失语,一时竟无法反驳。 第150章 行刺 二皇子生性爽朗,对于靖云蒻他也乐意帮忙,他又是个话多的,絮絮叨叨念了一路,让靖云蒻不由感慨怎么从前没发现过二皇子竟有这样的另一面。 行至人烟开阔处,靖云蒻也不好再劳烦北逸繁,毕竟她到底也是个女儿家,于是朝他行礼客气道:“今日小人竟是行了这样的糗事,有劳二皇子出手相助,只是天色已晚,二皇子就此止步便可。” 言外之意很明显。二皇子您请回吧,跟了一路我都烦了。 北逸繁像是听不懂弦外之音似的,他摆摆手,一脸无谓道:“本皇子今日看你走两段路便被绕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哪儿能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走吧走吧,本皇子恰好也要回府,就当顺路。” “可是……”靖云蒻欲言又止,她同北逸繁并不熟悉,“小人不敢劳烦二皇子。”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这就见外了,你不是五弟身边跟着的人吗?就当本皇子卖他一个面子,这宫中处处都是摄政王的人马,你今日在养心殿前已然被他针对了,若是本皇子不在你身边庇佑,你走得出这皇宫吗?” 北逸繁笑道,让手边的太监去拨了一辆马车回来,看起来心情并不坏的模样。 那太监是个人精,手脚也麻利,看一眼北逸繁,便明白该做些什么,不等靖云蒻出言组织,太监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应了声“奴才明白了”,身后两个年纪尚轻的小太监便跟着一道离开了。 靖云蒻心知此事实在是不好推拒,若是再拒绝下去,莫说让二皇子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怕是要先动怒斥责她不识好歹了,于是倒也应了下来,神情很是有些为难。 皇室诡谲,最是记恨拉帮结派,她如今明面上是宣王身边的人,却明目张胆站在了三皇子这一边,若是让哪些嘴碎的人知晓,定然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北逸繁左一言右一语,同靖云蒻问的话无非是些宣王如何,宣王可曾苛待过下人,宣王的脾气是不是很差……诸如此类,问得让靖云蒻不由得多心。 于是一串问题问下来,靖云蒻只摇头道不是没有宣王很好,一脸顺从的模样。 “哦?你倒是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要了解。”北逸繁勾唇笑了笑,盯着垂首温顺的靖云蒻说,眼底一片难以言喻的情绪汹涌翻腾。 靖云蒻低头垂眸,她虽看不见北逸繁的神情,却敏锐的察觉到这道视线实在灼热来自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 二皇子的命令,那太监不敢不手脚麻利,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便由宫中的车夫驾着行驶至靖云蒻跟前。 北逸繁大手一挥,先行上了马车,他朝靖云蒻道:“还愣着干嘛,上来啊?” “这……”靖云蒻看了一眼,实在迟疑。 她面上虽是男儿身,可说到底也是女子,还是有夫之妇的女子,与二皇子如此不避嫌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她内心实在不安。 北逸繁扯唇笑了笑,眸子里的晦暗不动声色,他只解释道:“本皇子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摄政王,这宫中都是他摄政王的人马,你若是不同本皇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躲过排查,那你打算何时回去?等你的宣王与三皇弟商讨完国是吗?届时若是被摄政王发现……” 他说这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话说一半便止住话头不再往下了,引得靖云蒻浮想联翩,却又不敢往下想。 这话不假,若是被摄政王发现……她与摄政王这回算是当真结了梁子,她能跑得了一回,摄政王的防范之心也定然会增加,第二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思及,靖云蒻几经考虑还是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躲过北逸繁,跻身进入那个狭小却无比华贵的马车内。 “不如这样,你先同我回二皇子府,这样一来也有个照应,我这也安全,没人敢动你,二来我同五弟告知一声,他若是出宫了,来二皇子府便可,也省得绕了弯路。”北逸繁道,言语间是要同靖云蒻打商量的话,可语气却不容置喙。 靖云蒻点头应了,下意识又往角落里靠了靠,防范警惕着这个二皇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充其量是宣王引进宫的,无论如何北逸繁对她都不该如此殷勤,简直有失分寸。 察觉到靖云蒻疏离的态度,北逸繁也不恼怒,他不甚在意的笑,随手拈起小桌上的精致茶点,言道这糕点真甜。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摄政王的人也确实不敢拦北逸繁的马车,只草草敷衍盘问了两句,便任其出了宫门。 而宫内的北逸轩同墨厉宸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打得不可开交。 北逸轩哪里是为了出言维护区区一个赤脚大夫不惜与当今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对峙,只是因为那是靖云蒻他才如此罢了。 可墨厉宸哪里晓得,北逸轩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其中有鬼,手底下的一群废物放跑了那大夫,他更是怒火中烧。 “宣王,本王实在不理解,你何必为何了一个大夫要与本王做对。” 北逸轩只嗤笑,懒得同墨厉宸做无谓的辩解,他高声道:“你既然称本王一声宣王,那便得明白其中的规矩,她是本王身边的人,还维护不得?要你墨厉宸来教本王做事?” 闻言,墨厉宸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北逸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他的名姓,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 “宣王,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墨厉宸不甘示弱,冲着北逸轩冷冷一笑,“当今圣上的病情你不是不知晓,久病未愈到底是为何想来宣王比本王更清楚,不过是一个没听过名姓的江湖骗子,竟让宣王做到这种地步,莫不是,圣上的病情和宣王有关?” 便是排除墨厉宸与父皇的中毒无关,可北逸轩照旧听不得墨厉宸张嘴便胡搅蛮缠,他方要开口,便看见墨厉宸抬手扬袖,高声招呼身边的手下。 “宣王北逸轩行事胆大妄为,胆敢派人行刺皇上,来人!将北逸轩给本王拿下!” 第151章 无能 “你敢?” 北逸轩也并非一般人物,当即便冷斥一声,只稍一瞬,数十个黑影便立在他的身后。 “属下见过王爷!”那数十人齐齐抱拳恭敬道。 见此阵仗,佩刀抽剑的侍卫互相觑对方一眼,却是纷纷将长刀收回了剑鞘一中,不敢再往前一步。 哪里有高门权贵不养暗卫的道理,哪里有王爷身边无死侍的情况。 眼前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宣王爷。 北逸轩怒极反笑,他甩袖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墨厉宸,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觉得父皇病重,这宫中就是你的天下了?别忘了,父皇的亲子有三位,这天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姓人来做主,想对本王动手?先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便退开两步,似笑非笑扬了扬手,身后那数十人便形如鬼魅般,眨眼间的功夫消失不见,连同残影都未能留下。 宣王那边的都收了人手,墨厉宸这边的人马也不敢再有多的动作,纷纷退回一队恭敬站定了。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五弟——” 一听来人的声音,墨厉宸便隐如牙疼,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愧是一家人,头先来一个二皇子救下北逸轩身边的人,又来一个三皇子拦下他。 “三皇子。”墨厉宸敷衍冲北逸枫点头,神色很是不痛快,“三皇子既然身患腿疾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这宫中未必都是胆子大的人,三皇子若是吓着了别人可是不好了。” 闻言,北逸枫仍旧轻轻笑着点了点头,但笑意却很勉强。 三皇子便是再不受宠,可他的腿也是宫中的忌讳,由不得旁人如此诋毁谩骂。 摄政王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竟敢出言羞辱自己的皇兄,北逸轩大怒,他方要开口,便被北逸枫轻轻的拦住了。 北逸枫照旧是不悲不喜的模样,他轻笑着将当年旧事一一诉诸于口。 “在座的各位也许有并未参与那场战事的人,所以可能不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北逸枫微微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并非如今这个残废模样,也是可以同摄政王一起上阵杀敌的少年风范,可就是在那一年,咱们云海输了。” 他看向墨厉宸,眼神平淡,继续道:“正是年少气盛的摄政王非要深入敌军腹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被迫被俘,成了敌国的俘虏,惨受非人迫害,各位今日所见,眼瞎腿残,便是在那场战败中所受到的一切耻辱。” 谈及此事,北逸轩愈发悲愤,他为他的皇兄感到悲哀,若不是眼前这个人,天之骄子的三皇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处处遭人白眼,宫中人都瞧不起他。 “想来摄政王也是记得的,毕竟这场战事可是你生涯中唯一的一场战败,所幸有宣王前来营救我,倒也没有让我身首异处,惨死他乡!” “可摄政王呢?摄政王同父皇说,是敌军太过强悍,你一时不察竟叫我被俘去,可是摄政王有没有想过,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打这么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我会被害成这副模样吗?” “皇姐庇护你,父皇重用你,于是你安然无事,仍旧是我帝都人人称赞的骁勇善战大将军,我贵为皇子却要惨遭你的奚落,墨厉宸,你凭什么?” 那些话字字诛心,被北逸枫用最平淡的语气剥开,然后撕扯得鲜血淋漓。 墨厉宸听得脸一阵比一阵黑,北逸枫说的是实话,当初也的确是他当了逃兵才害得他如此,但这些话,他见不得有人扒出来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 “都是过去的事了,三皇子何必再耿耿于怀,如今你仍是皇子,性命犹在。”墨厉宸咬牙讥笑一声,不顾北逸轩的脸色直接甩袖离开,“还望三皇子少说为好,听得让人晦气。” 这话实在难听,既是在说当年的事情晦气,也是在说北逸枫一个残疾太晦气。 见墨厉宸离开,北逸枫也觉得索然无趣,这些事情他都已经不在意了,说出来无非是想借此撂墨厉宸的面子罢了,谁料墨厉宸也是个忍不住气儿的。 “去找王妃。”北逸轩递给身边属下一个颜色,低声吩咐,但这话却仍规避着北逸枫,待吩咐完属下后,他才朝北逸枫拱手相谢,“皇兄,是皇弟无能。” 北逸枫摇了摇头,只道了句“都过去了”便由身后的老太监推着轮椅离开了。 而靖云蒻被二皇子一声不响的带走这消息也传进了北逸枫耳里。 他的这两个皇兄,显山不露水,都不可轻信,如今靖云蒻才从墨厉宸的手中死里逃生,又被他那个二皇兄几句诱哄便拐了去,岂能叫他不担忧。 紧赶慢赶,北逸轩匆匆处理完宫中的事后,在宫门落锁前终于出了宫,他一路直奔二皇子府,一整日的不虞也都悉数撒在了二皇子身上。 北逸繁见到风尘仆仆的北逸枫时自然知晓他来做什么,他心里门清儿,却忍不住开口调笑:“怎么,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五弟若是着急了,派人送声口信就是,皇兄哪里有不把人还回去的道理,何必你屈尊驾临来我这二皇子府亲自要人?” “二皇兄,别步了摄政王的老路,我的人,还用不着您来操心。”北逸轩神色不虞,一把拉过手足无措的靖云蒻,要到人转身便要走。 “你急什么?”北逸繁勾唇笑了笑,抬手欲要拦住北逸轩的去路,到最后却还是放下了,他惯例是人畜无害的笑,语气平淡,“我同你这小大夫倒是相谈甚欢,既然医术高明到二皇兄如此上心的地步,不如改日让这小大夫替我把上一次脉?” 北逸轩听这越说越没边际的话眉心直跳,他挑眉看向靖云蒻,靖云蒻不由得冲北逸轩小幅度的摇摇头。 哪里有相谈甚欢,分明是那二皇子北逸繁不知分寸,非要腆着脸同她讲星星月亮。 北逸轩不欲与这个皇兄纠缠,拉着靖云蒻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道,他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冷着脸色开口:“我的人,想来皇兄还用不起。” 靖云蒻是他的人。 第152章 不是良人 北逸繁虽有意说这样的混账话,但他并非是无理取闹的人,见自己的皇弟隐有些怒气,赔了个没什么诚意的笑便乖乖放人走了。 一直到北逸轩同靖云蒻迈过二皇子府门槛时,北逸繁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冲靖云蒻挥手,高声调笑道:“小大夫,常来二皇子府作客啊!” 靖云蒻被这一声惊得肩头轻轻一颤,但她没敢显露,怕北逸轩真误会些什么。 这一声确实激到北逸轩了。今日变故太多,他遇见了太多事,从昨日起决定回京,今日风尘仆仆赶往宫中遇到的墨厉宸,二人一直针锋相对,又要同两个皇兄虚与委蛇,提防之余还要担忧靖云蒻的安危,整个人实在是精疲力尽。 北逸轩一路紧攥着靖云蒻的手腕,脸色黑得让靖云蒻不敢多搭腔,直至回到宣王府,他才放心似的松开,惹得靖云蒻连连蹙眉。 “你同我摆什么脸子?昨日不是你说你要回京?我全都依了你,你还同我闹什么小脾气。”北逸轩不解,越看靖云蒻这张脸心里越来气儿。 当真就好看到让那北逸繁都感兴趣的地步吗? 靖云蒻抬起自己的手腕,大着胆子不满道:“可明明是你捏痛了我的手腕,我都提醒你一路了,你都不肯放开……” 她皱着一张小脸,神情可怜又委屈,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意味还要顶嘴,北逸轩心里那点火气忽然没由来的就削减了一些。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北逸轩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本王不是担忧你又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吗?我不在你身边,那墨厉宸便敢公然将你掳走,他都没将本王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呢?” 靖云蒻撇了撇嘴,不说话了,显然是不想提这个话头。 见她这个样子,北逸轩也心知这事到底是吓着她了,这偌大的皇宫,若真丢个什么不知名的小大夫,谁也说不清。 “你同二皇子是怎么一回事?我听他的意思是你们聊得倒是相谈甚欢?他是什么人,你今日还在说他不可信,转头就让他蹬鼻子上脸,还邀请你改日去二皇子府?” 靖云蒻失语,一时没料到北逸轩会说这样的话,她想了想,半晌一直到北逸轩又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开口解释道:“那也不是你说二皇子如今可以信任?我分明就是看在你和二皇子合作的份上才同他多讲了两句话。” 北逸轩凝眉,也不知在想什么,问:“你说什么了?多讲什么了?” “你猜?”靖云蒻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漂亮灿烂的笑来。 心头的那些阴云被这一笑悉数拂开,北逸轩心情好大,伸手便要去捞靖云蒻的手腕。 靖云蒻下意识退开了两步,掰着指头故作认真道:“不就是……说宣王很好,宣王不似外头传言那般,他很好的……” 闻言,北逸轩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手下的姿势翻转变换,抬手便落在靖云蒻的头顶,轻轻拍了两拍。 说这话的时候到挺乖。 靖云蒻被拍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北逸轩做了些什么后,当即红了耳朵尖,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抿唇不肯再讲一句话了。 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翌日,晨光微熹,天光大亮,然而宣王府却并不十分安宁。 “外头怎么了?”靖云蒻正用着早饭,听外头不似往日一般平和宁静,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这话刚一出口,她自己都怔了怔。越来越有当家主母那姿态了。 灵沫替靖云蒻布着菜,脸色很不痛快,闷闷道:“还不是那个璇儿!” “璇儿?”靖云蒻蹙眉,“她又怎么了?” 不过回京才一日,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听自家王妃有打听的意思,灵沫可就来劲了,她像是唯恐外头侍奉的人听不到似的,大声道:“谁知道呢,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不过是去山庄散散心,她倒好,将自己当成女主子了不成?王爷不过才回京一日,她就闹起了失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会玩弄心术,巴巴的想让王爷回去看她!” 靖云蒻了然,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下却波澜起伏。 璇儿失踪一事传得倒是快,庄子上的人连夜驾马将消息送进宣王府,北逸轩果然大怒,叱责庄子里的人连一个活人都照看不了,底下的人扑通跪了一地,求北逸轩息怒,闹得靖云蒻用个早饭都不安宁。 “璇儿身体本就孱弱,庄子又不大,她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还能飞了不成?”北逸轩一大早就开始动怒,但更气的是璇儿的行为举动。 “王爷。”跪在地上求饶的一群人中一名年轻小厮颤着声音开了口,“璇儿姑娘说是您允了,所以她在您和王妃离开庄子后也乘着马车离开了,说是要寻您,想来早已到了京城。” 这女子实在是太不安分,一个人跑出去,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又有谁能庇护她。 北逸轩听得直皱眉,但当下又不是训斥下人的时候,于是便将这件事安排给了其中一个心腹,让他手底下带一群人去找璇儿。 靖云蒻心里很不舒服。 昨日王爷得知自己不见的时候,肯定理智又冷静,担心之余会觉得自己一定能解决好。想来,也不像现在这般震怒吧,这璇儿在他心中的位置,倒是非同一般。 靖云蒻又想起了北逸轩昨晚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那副模样,明明她才是宣王妃,怎么一面对璇儿,她就像那个多余的人。 璇儿不喜她,她更不喜璇儿,从第一眼见那个姑娘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小姑娘城府有些深,很是会耍些小心机,处处玩针对,不过是北逸轩在感情这方面太迟钝,久久都未曾发现这姑娘一直心悦自己。 “王爷。”靖云蒻脸色很冷淡,心里头那点波澜也很快被自己遏制下去,“璇儿姑娘并不像她面上那般单纯无害,那日我一个人去山庄寻王爷,只是见她一眼,我心里就明白,她不是良人。” 第153章 想王爷了 北逸轩哪里懂得女人之间这些小心思,他只当是靖云蒻心生吃醋,嘴硬罢了。 “这些话你当着我说便是了,切莫在璇儿面前提及,她心思细腻,又爱多想,别让她误以为你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北逸轩笑了笑,出言道了两句表面话便要离开。 听了这话靖云蒻心里登时便不痛快了,什么好话净让璇儿一人占尽了,她张嘴便是赌气,恭敬又疏离:“王爷若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届时王爷千万不要后悔。” 北逸轩一时没能明白靖云蒻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未曾开口多问,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领着手边的属下便出了府。 “北逸轩!”靖云蒻气得朝他的背影喊,而北逸轩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未曾回头。 此举自然是伤了靖云蒻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怀揣着一份怎样难以言喻的情愫,今早就这样莽撞而失了礼数告诉北逸轩,璇儿这个局外人如何如何。 得到的回应不是宣王偏袒他的宣王妃,而是理中客一般,两边都想要示好似的,谁都不敢多得罪一般。 同北逸轩解开误会纵然重要,可比这更重要的还是皇上的病情。 昨日她进了宫一趟,意外得知皇上所中的毒极为棘手,看样子像是各种难得的奇毒,想来是极为厌恨皇帝,花了很大的心思想要致于死地。 于是,靖云蒻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将被北逸轩抛至脑后,转头去了书房研习她的古书。 靖云蒻的医术高明,北逸轩也并不拦她在书房中添上许多医书,兴起时还会命令属下搜罗些极为难寻的稀缺书籍来供她学习。 她生性聪慧,昨日里那些脉象所不能一时参悟的疑云,不过翻了几刻钟便恍然大悟,于是她唤来灵沫,决定出门采买药材。 灵沫点头应道,替靖云蒻梳了个简约优雅的发髻,换了一身颜色素净布料却千金难求的罗裙,戴上斗笠便欲要出府。 宣王府上下无不敬重靖云蒻,见靖云蒻要出府,那一股子机灵劲的小厮拉开漆红的大门,恭敬又殷勤地道些王妃一路小心。 靖云蒻点点头,轻轻回以一笑,道:“辛苦了。”她移回实现来,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瞥向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灵沫,你上前替我瞧瞧那人是谁。”靖云蒻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示意灵沫,“我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灵沫得了吩咐,连上前几步想要去看见那人是谁,脸上本还挂着可以同王妃一道出府的欣喜,可待她看清那人是谁后,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默默转身回来,眼角眉梢里都是掩饰不住的丧气,引得靖云蒻不由得多问。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那个净会惹是生非的璇儿吗?大老远从山庄追到京内,可真是贼心不死!”灵沫愤懑道。 靖云蒻吃了一惊,她微微上前两步去辨认,不过几秒,脸色也冷了下来。 在旁人嘴中“小姐不见了”的璇儿,此刻风尘仆仆的想要靠近宣王府。大概是赶了路,发髻凌乱,头上的珠钗晃得要坠落,脸上落了灰,衣裳也是布满了灰尘,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靖云蒻心知今日这趟门怕是很难了,她声音冷淡,转头朝方才替她推门的小厮道:“去把前边那位姑娘请进来。”她将“请”这个字咬得极为重。 小厮不解,但在靖云蒻质疑的目光下还是麻利照做了。于是靖云蒻便看见小厮连拉带扯似的去“请”璇儿进来,璇儿一脸誓死不屈,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抗拒着不敢往前进一步。 灵沫看着来气,没等靖云蒻允诺,便小跑着上前一把揪过璇儿的衣衫,连拎带提的,将璇儿以一种并不尊重的姿态送进了宣王府。 “璇儿妹妹,本妃好心让你进了这宣王府不再流落街头,你就是这样对本妃感恩戴德的?憎恨?厌恶?”靖云蒻嗤笑,“进了宣王府的门槛,就少做些有辱门风的事,说出去净让人笑话宣王府没有教养。” 璇儿听了咬唇,抬头狠狠瞪了一眼靖云蒻,一脸不甘心。 眼前的女子在山庄显山不露水,打扮的与寻常夫人小姐一般无二,她那时只觉得靖云蒻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比她漂亮那么一点,怎么就引得王爷神魂颠倒竟娶了这样一个女子。 可靖云蒻一回了京,二人的差距便显露了,她穿好的用好的,净是她没见过的华贵物件,自己又一身风尘,哪里能比…… 靖云蒻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笑了,她道:“璇儿妹妹还在愣着做什么,随底下的人去洗漱一番吧,你这副模样让旁人看到可是不大好。” 璇儿咬了咬唇,瞪着一双眼睛看靖云蒻开口拒绝:“我不,我要等王爷回来。” 她说着嘴角一撇,泪珠便要往下滚,可怜的不成话。 看样子是非要亲自见到王爷不可了,靖云蒻心中不满,但她是王妃,到底得大气些,遂命灵沫搬了张椅子过来,备上茶点,自个儿悠哉悠哉坐那儿品茶了。 璇儿就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更是悲愤。都是人,凭什么她靖云蒻就有那样的好的命? “禀告一声王爷吧,璇儿小姐找到了,正在府中等他回府,切莫让璇儿小姐等得太辛苦”靖云蒻说这话时一句“太辛苦”咬得极重,她风轻云淡地笑,命一名小厮出府去寻王爷。 那小厮也是个懂眼色的人,也知晓自家主子到底是谁,出府前还要回头瞪一眼哭的正梨花带雨的璇儿,气得璇儿敢怒不敢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北逸轩便归了府,看守大门的小厮行礼道了声“参见王爷”,这一声靖云蒻都还没听,可璇儿仿佛尖耳朵似的,立刻起了精神。 “听说璇儿找到了?” 璇儿不顾一身凌乱,简直喜极而泣,站起身来便朝北逸轩跑去,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她委屈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璇儿好想您。” 第154章 顶替 北逸轩微微退开了两步,没让璇儿真的触碰到他的肢体,他见分明是靖云蒻派人去寻他,自己却坐在那儿品茶,神色淡然无恙,觉得很是奇怪。 这一点儿的小细节,被璇儿敏锐的捕捉了。那点落差感引在她心上,登时先前靖云蒻甩给她的那些脸子,全都已成了委屈。 她的眼中仿佛是落不完的泪,眼圈儿通红,软着声撒娇道:“王爷,璇儿差点儿以为这辈子都要见不到您了,您和王妃不告而别,离开山庄,璇儿心有不安担忧王爷的安危,便莽撞追了出来。” “可是马车夫紧赶慢赶,一直到太阳都落山了,璇儿还是没有看见您的影子。璇儿找不到回山庄的路,一时走投无路只好进了京。可京中地广人多又无人照应,就在当真以为是要死在这儿了,还好还好,今日总算见到王爷了,璇儿这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北逸轩听的直皱眉,怎么听这话的意思,还是怨他与靖云蒻不告而别,没跟她这个摆足了女主人家架势的主人知会一声? 但靖云蒻心领神会,这些话他这个当王爷的实在不好说出口,但当家主母可以,于是靖云蒻便也就自然而然接了话茬去。 “璇儿小姐,你还是记住了,王爷就是王爷,他若有什么行程还用得着和你汇报一声?莫不是真把这庄子当成你的了?”靖云蒻慢慢站起身来,神色很冷。 璇儿求助似的望向北逸轩,委屈解释道:“不是的……王爷,璇儿并非如此不自量力,只是……只要是想起当年若不是璇儿有幸救下您,也不会有如今的璇儿。” 靖云蒻挑了挑眉,怎么眼前这女人还同王爷有这样深的羁绊,而且王爷也未同自己讲过。 一听璇儿这话,北逸轩心头那些疑云登时散尽了,也足足多了几分耐心去听璇儿带着哭腔卖惨。 他虽然不懂女人之间的心术,但是璇儿这一场戏在他眼前做得也太过了,让他不由得深想璇儿此行并非那么简单。 “本王晓得你没有这样想,量你也不敢。”北逸轩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璇儿……”璇儿微微垂下了头,一副神色很受伤的模样,“璇儿知道,是璇儿不自量力,只是璇儿走投无路,彷徨无助的时候,想起了当年的王爷,那个时候王爷一定很孤单吧?” 北逸轩摆了摆手,没再拿正眼去看璇儿了,显然是有些不太想听这些不好的过往回忆,但这些话让他的确很受用,也没再去追究璇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跑出了山庄。 这没头没尾的谜语让靖云蒻心里实在迷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也救过一个少年。 既然璇儿都已经找到了,王爷不愿意再去追究,靖云蒻也没有再刨根问底的道理,指派给璇儿两个丫鬟,拨了一处院子,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这件事让靖云若越想越不对劲,那个璇儿救过王爷?何时救过的?她怎么没听北逸轩在她面前提起过? 怀揣着这一点儿疑惑,靖云蒻在某一日的晚上到底是找上了璇儿,以当家主母的姿态去盘问。 “本妃姑且问你,前些日子你说你救过王爷,此事怎讲?” 璇儿听着话很是有些得意,像只翘着尾巴的小孔雀得意扬扬,仿佛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似的。 “我自然是救过王爷呀,王爷年少还是皇子的时候,我便同王爷相识了。”璇儿翘着唇笑,“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皇子,只是见王爷身穿甲胄身上负了伤,我只当他是参军打仗的小将,心中不忍便施手救了下来。” 闻言,靖云蒻不由得蹙了蹙眉,依稀记得她当年也救过这么一个人。 听身患腿疾的三皇子说,那时战事连绵,还不是摄政王的墨厉宸同三皇子北逸枫一起上阵杀敌,北逸枫不幸被掳,北逸轩临危受命深入腹地前去营救。 她记得,那时候的北逸轩眉眼还很青涩,远不如如今的凌厉冷酷,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就那样倒在血泊里,身上脸上全是血水。 铁血铮铮的少年,倒在血里昏迷时眉头还紧皱着,他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救我皇兄”。 靖云蒻不忍,到底是将两个人都从鬼门关一道拉了回来。 然后,她就听见耳边有女子在絮絮叨叨,她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是璇儿还在讲当年的往事。 “哎呀,当年王爷还不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了,那时他对璇儿可好了,只是当年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可真是吓坏璇儿了,还好王爷命大,不然璇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靖云蒻听了这话只勾唇笑了笑,心中却暗道璇儿真是蠢货。 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敢来同璇儿问这些话?在背地里议论诽谤王爷,她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其实靖云蒻来试探璇儿之前,她便同王爷串好了话,也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璇儿来宣王府的当天,靖云蒻实在听不得她那一股子茶味的话,便率先主动找上了北逸轩,去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逸轩倒也坦诚,既然王妃都这么问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把所有的事情倒豆子似的同她讲了个遍。 他儿时遇过危险,差点儿是一命呜呼的危急关头,有个女孩儿救下了他,小小年纪便会些简单的医术,让他在失血的关头下止住了血,也就此保住了命。 所有的细节都太像了,哪里都对得住,靖云蒻记记中那张青涩稚嫩的脸,逐渐与眼前成熟稳重的北逸轩重合交叠,她忽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救过北逸轩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璇儿,而是她自己。只是这些事情被封尘的太久了,没有人提及过,她也就淡忘了。 但如今既然靖云蒻想起来了,她便不会再让这个璇儿再冒名顶替,那些让两人都无比怀旧的回忆,自始至终都是她与北逸轩的。 别人不该顶替,也不能去顶替。 第155章 温柔眉眼 璇儿好像是没有注意到靖云蒻的神色变化,还在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之中,脸上浮着笑意,很是有些洋洋得意,仿佛那就是她与北逸轩真实存在过的美好回忆。 “王妃你可是不知道,王爷那时候受了多重的伤,差一点命都没了,身上整整七个血窟窿啊。” 靖云蒻勾唇点了点头,神情似笑非笑。 不错,的确是七个。有四处伤在背部,一处伤在肋骨,余下两处伤在臂膀,可那些悉数是被敌人用刀剑划伤的,若当真是血窟窿,那么王爷的血肉都要被捅穿。 “王妃与王爷……行那种事情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璇儿见靖云蒻的神情只当她是逞强,嘴里也没个把门越说越毫无边际,说到这种事后她像是后知后觉般捂住了嘴,神情一脸惊讶。 靖云蒻大概猜到璇儿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璇儿捂着一张嘴,张口便惊讶道:“莫不是王妃同王爷还没有圆过房?这般敏感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吗?” 可靖云蒻如今知晓真相,便没了同璇儿继续纠缠下去的欲望,于是冷着一张脸警告道:“璇儿,本妃劝你管住自己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想好了再说。再者,王爷的肩头处有一颗小痣,你明白本妃的意思吗?” 这话儿说的鲜明而直白,璇儿见自己在靖云蒻这里讨不到好处,撇嘴没再说下去,心里头却恨透了。 看来靖云蒻也不像是外头说书先生那样,是因为被摄政王退了婚,所以才同宣王搭伙过的日子成亲。 北逸轩肩头有一颗小痣,这话的确不假,但不过是她初见北逸轩时,害得他受了伤,替他医治的时候多看了两眼便记下来了,是璇儿自己行不端也坐不直,非要往那方面想。 不过那七处伤,岂是一般人就能知晓的,这一点在靖云蒻心里飘起了一点点疑惑。 会是谁告诉璇儿的?会是自己救下北逸轩时被璇儿意外看见了?这些靖云蒻都不清楚,她不想去猜也不敢去猜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是璇儿已是口无遮拦了,只是璇儿想起当年与王爷的那些时光,便情不自禁。那时王爷还是皇子,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也无人敢去管他,璇儿想要什么,他便给璇儿,还曾亲自……” 靖云蒻懒得听璇儿如此在自己面前编谎话,还敢诽谤编排王爷,越说越令人作呕,于是连话都没听完,径直推开璇儿的房门抽身而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她。 屋内只留璇儿一个人气得头晕眼花,不由得攥紧了拳暗骂靖云蒻轻视瞧不起自己。 回到院中,靖云蒻才发现北逸轩竟然在自己院中站着,他肩头蒙着湿漉,显然是站了好一会儿。 “回来了?”北逸轩笑着问,“事情处理的可还算妥当?宣王妃?” 靖云蒻觉得他那声宣王妃像是嘲讽自己似的,一点儿不客气回敬道:“自然是妥当,我办事王爷还不放心?” 北逸轩自然是放心靖云蒻,原先还在担心他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确是没料到靖云蒻看起来像是神色正常,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又将话头撤回了正题,不再调笑。 “先进屋吧。”靖云蒻回头看了眼外头已然黑下来的天色,提醒北逸轩。北逸轩依言照做,待进了屋中,他才调整的严肃起来。 北逸轩看着靖云蒻桌前未收拾齐整的医书,凝眉道:“前两日你并未在场,不知道那墨厉宸有多过分,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三皇兄的腿,害得皇兄将他那段屈辱的过往又剥出来给大家展现,我在场,实在于心不忍。” 这话的意思没挑明,但是靖云蒻懂得了,北逸枫的腿是个问题,也正是北逸轩今日特地来找她的原因。 这事到底是麻烦,波及的太多,所以靖云蒻没直接应下来,反而试探性的去问:“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瞧着那三皇子面上干净,性情却很是阴骛,也不大爱同宫人搭话,可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闻言,北逸轩有点诧异,然后又点了点头说是,他正色道:“墨厉宸虽骁勇善战,可他也败过,正是因为输了那一场,害得三皇兄被敌军掳去,瞎眼惨腿饱受非人折磨,才沦落如此境地。” 这话听得靖云蒻更是惊愕,那时她未在现场,但却可以想象墨厉宸那张嘴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多伤人心,而三皇子北逸枫,他养成那种性格却将这件事情诉诸于口又该让人多惊心。 “我知道你医术好,连父皇的病情都有七八分把握,所以我想恳求你帮这个忙,替我看看三皇兄的腿。”北逸轩又觉得这话有点强人所难似的,又补充说,“但我心里清楚,三皇兄这腿很是有些年头了,未必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甚至哪怕治了也会落下终身残疾,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可他毕竟是我皇兄。” 可他毕竟是我皇兄。 皇室诡谲,人心难测,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会因储君之位争得你死我活,但北家的人不一样,最起码是摄政王手握重兵只手遮天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致对外。 如今皇帝病重,最是夺权篡位的好时候,可北逸轩想起那日墨厉宸的那些话,只是恨自己作为一个弟弟的让皇兄受到如此大的屈辱,无论如何,他的哥哥容不得外人如此羞辱。 这番话北逸轩说了个底,治与不治,是否能治好,他都已然想好了退路,他并不是强求靖云蒻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他这个做弟弟到底能帮哥哥一些。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纵然是靖云蒻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下来,于是她点了点头,又像是安抚似的对北逸轩轻声道:“我既然是嫁给了你,那么三皇兄也是我的皇兄,若是真的能帮到三皇兄什么,那也是最好不过了。” 北逸轩点了点头,看着靖云蒻在烛火下映照得温柔的眉眼,连着心脏都柔软了不知几分。 第156章 奈何不了 靖云蒻察觉到北逸轩望来的灼灼眸光,一时惊觉自己这话说得也未免太满。 她虽是北逸轩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宣王妃,是二人为何成亲双方心中都是最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各有所需,可她今日不知为何,竟是鬼使神差说了这样自作多情的话。 靖云蒻颔首默然,心道想来是受了璇儿的激将法,这般沉不住气。 “怎么了?”北逸轩意识到她在神游,“可是有些什么问题?” 靖云蒻不敢把自己心里想的那些话说出来,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无妨,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北逸轩抵是累了一天的缘故,声音里都掺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轻柔,他眉目柔和,低眸看着靖云蒻的脸。 那轻如鸿羽的话落在靖云蒻心上,不由得让她心思一动,想说的那点话到底是咬着舌尖慢慢抵出口中。 “王爷。”靖云蒻沉吟,“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不想让您过于担心,可说实在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医好三皇子的腿疾,再往难听的说,我甚至不知道三皇子因外在因素而受伤的腿,还有没有一治的必要。” 这话说的已然够通透明显。什么是没有医治的必要?那就是一双废腿,一双明知治不好的废腿,那就没有再去治了。 靖云蒻言尽于此,她悄悄抬眼打量北逸轩的神情,却意外见他神色冷淡,不悲不喜。 “王爷?”她轻轻唤了一声。 北逸轩抬手扶额,凝眉掐了掐眉心才摆摆手道:“不要紧,我心中早就料到了。皇兄这是外伤,是顽疾,治不好也是正常的,我没有要强人所难的意思。” 他说这话是脸上没什么能让人一探深究的表情,但靖云蒻却从他极为疲倦的动作里读出一点来,北逸轩很难过,那些难过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哥哥一辈子无法站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任人推着苟延残喘,更是因为他的无能,他没有能力去救他的兄长。 靖云蒻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将话说得太绝了,但她又无法蒙骗自己的内心,医者仁心,可治得好就是治得好,治不好那便是治不好。 这话头就此止住了,北逸轩不往下问,靖云蒻也不准备往下说,长夜漫漫,辗转难眠。 自打璇儿找到后,原先伺候她的小青也从山庄收拾好行囊来照看璇儿,用北逸轩的话来说,就是二人也好有个照应。毕竟璇儿的照应,从一开始就不该是身份尊贵的宣王妃。 璇儿骂小青小家子气,不过是一些素日里穿过的旧衣裳,也值得大老远的还背进京都吗?也不怕引得别人笑话,没见识的东西。 “你替本小姐办一件事,处理妥当了重重有赏。”璇儿话锋一转,决然不提一刻钟前还骂过小青,“三皇子的腿疾你可有耳闻?本小姐想找一名神医来替三皇子诊治,你可明白本小姐的意思?” 小青忙不迭点点头,璇儿当即吩咐她便出了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不过几日的功夫,小青便声称找到一位医术很高明的神医,神医心怀天下,正在南街的街头当街问诊,排了很长的队呢,大家都称他是华佗转世。 王府到底是北逸轩在做主,璇儿也不好直接将外人引进府中来,更不想让靖云蒻知道她的打算,得到小青的确切消息后,她乔装打扮一份去赴那名神医的约。 地点定在一家名不经传的茶馆中,璇儿见到传说中的神医时率先是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分后又惶急去赔笑,生怕这神医的脾气古怪,一句话说不通便要走人。 眼前的神医与自己印象中的神医实在是大相径庭,她心中的神医应当是风光霁月,一身白衣行走江湖天下,不说俊朗帅气,但行为举止见是医者的风骨,让人看了都心生敬重。可眼前的人不一样,像是许久没有打扮过似的,衣裳烂得连补丁都没有打,鸡皮鹤发,相貌又生得显刻薄,高颧骨,鹰钩鼻。 “小姐。”那传说中的神医从怀里掏出一方破布包来递向璇儿,“先前说好的价格,一分一钱都不能少。” 闻言,璇儿咬了咬唇神色犹豫,最后还是点点头唤小青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对方的手中,然后这才接住那张药方。 这药方也忒贵,五十两银子,她听璇儿说要价时惊得坐都坐不住,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讹五十两?可璇儿转念又一想,若不是骗子呢,五十两自己虽贵,若真的能治好三皇子的腿疾,得了青眼,自己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可她一时哪里有那么多现银?几经思量璇儿拿着宣王府这个月才拨给她的月银,狠心咬牙变卖了自己不少珠钗,又同小青借了些银两这才凑齐五十两。 拿到药方之后,璇儿心情雀跃得感觉自己手中那方纸布简直比五十两银子还要重,她一回到府中,便迫不及待吩咐小青去借一个药罐熬药。 说来也巧,熬了一上午的药,小青刚告知这药熬好了,璇儿便又听底下的下人议论纷纷说宫里的那个三皇子前来拜访宣王,说些什么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啧啧就是一双腿啊…… 璇儿嘴角的笑意简直都要止不住,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这就是了。 靖云蒻没本事治三皇子的腿疾,惹得王爷伤心不快,那么她便要去试一试,这双腿她到底治不治得。想着,璇儿便笑着让小青拿湿布包着瓦罐抱去前厅。 听闻璇儿的来意,北逸枫觉得很诧异,但他面上不显露,轻轻掀开瓦盖,登时一股子浓重的苦药味便弥漫整个大厅,北逸枫淡漠着,知会身边的小厮盖好收下,并出言宣王府的人有心了。 靖云蒻坐在厅中冷下脸色来。北逸枫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三皇子,璇儿到底哪里来的胆子竟敢随便将不知名的药物献给北逸枫。 “璇儿,药方。”靖云蒻冷声,她料璇儿也不敢在众人面前驳一个王妃的面子,将这药方藏着掖着不交出来。 璇儿心里头虽怕,但是她更不想让靖云蒻拿身份去压她,到底是大着胆子摇摇头,然后一脸期盼地望着北逸枫。 只要二皇子喝了,靖云蒻区区一个王妃也奈何不了她。 第157章 确信 靖云蒻微微眯了眼,盯着一脸期盼的璇儿。 什么时候……璇儿对三皇子也这般殷切了。 “璇儿。”靖云蒻又冷着声重复了一遍,“本妃说的话你方才是没有听见吗?三皇子乃是千金之躯,你大胆献药,本妃问话却装聋作哑,可有想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话压得璇儿是重罪,见靖云蒻越说越严重,璇儿着急道:“王妃,你是怀疑这药有毒吗?璇儿敢以性命担保,这汤药真的无毒!” 靖云蒻冷嗤一声,并不接话。璇儿又求助似的望向北逸轩,但她发现北逸轩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后,便明白他是默许了靖云蒻的处理,一下子就泄了气儿。 这药没下毒靖云蒻是信的,璇儿向来是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心的人,但璇儿如今的所作所为权然是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胆敢越过她,直接向三皇子献药,这一点她又如何能忍。 见靖云蒻没有要打搭理自己的意思,璇儿干脆闭口不言也不解释了,只让身边的小青拿了个碗来,然后亲自上前走近那个怀里抱着药的小厮。 小厮连忙掀开药罐,抱着罐身往碗里倒了半碗药,这汤药的气味实在苦得熏人,小厮屏息凝神,倒完药后连忙又给盖上,拿湿布将罐口捂得严严实实。 活像大义凛然赴命似的,璇儿捧着碗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仰头去饮,她脸皱成一团,鼻子几乎吸不过来气,好不容易那半碗进了嗓中,她便一把放下碗遏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璇儿,你胡闹什么!”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北逸轩看不下去了,冷着脸色呵斥一声。 北逸枫不动声色推着轮椅推开两部,然后拿手掩住口鼻,神色淡然。 而靖云蒻眼见这这一幕只微微蹙了蹙眉,实在想不明白璇儿这是闹得哪一出。她不过是担忧只懂些雌黄之术的大夫开的药并不适用于三皇子孱弱的身体,想看看这药方有没有不妥当之处罢了,怎么搞得像她是个恶人一样逼着璇儿。 璇儿喝得太急,哭丧着一张脸,跪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小青跪她身边给她拍背顺气,神色诚惶诚恐。 “小姐,那药方您交了便是了,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小青凑在她耳边小声劝道。 璇儿眼睛一瞪,怒道:“你懂什么!” 这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北逸枫心生厌恶,但他没在面上显露,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灵沫早就得了靖云蒻的吩咐,既然璇儿不愿意主动给,那就只好去从药渣里检验一二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拿一张白纱布包着药渣抱回来了,身后跟着府中的一个府医。 一看这阵仗,府医便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先是像几位位高权重的主子行了礼后,才娓娓道来:“王妃的姑娘已将这药渣给小的看过了,这药嘛,本身是无毒的,不过……”府医顿了顿,恰到好处的低头止住话头。 “不过什么?”北逸枫微眯了眼看向府医,“你如实道来就是了。” 府医朝北逸枫叩首,恭敬道:“回三皇子的话,这药虽无毒,但其中掺了几味肉桂,羊肾、仙茅、蛇床子,枸杞子。” 听了这话,靖云蒻一时变了脸色,看向璇儿的眼神隐隐有些轻蔑。 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脑中尽是些腌臜的心思。 那府医接着道:“这些都是补肾养肝,补火助阳的药材,所以……璇儿姑娘献的这药多有壮阳的功效。” 璇儿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望向府医,神情一脸不可思议。 厅中四下侍奉的奴婢连连倒吸一口冷气,连看璇儿的眼神都不对了。一个姑娘家,胆大献药,又是这种功效的药,是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而北逸枫却登时黑了脸,他颔首一眼不发,身后的小厮如抱着烫手山芋似的,忙不迭又将药罐送回璇儿的脚边,啧啧了两声。 “你胡闹什么!”北逸轩动了怒,这璇儿如此不时礼数,几次三番险些酿成大祸,“即今日起,没有本王的许可,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小青,送璇儿小姐回去!” 璇儿还想求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嘴里喊着:“王爷,璇儿真的不知道这药的功效……” 小青神色惶恐,道了声告退后连扶带拖着,将一脸失神的璇儿带离现场。 这场闹剧散了场,靖云蒻也知道北逸轩和北逸枫要说些让人规避的话,便主动遣散了周围侍奉的奴婢,只留三人在厅中一时静默着。 “五弟身边这个璇儿,是什么来头?”北逸枫低着头,沉声问。 “没什么来头背景。”北逸轩也心知这璇儿闯了祸,一时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尖补充,“她幼时救过我一命,所以现在就跟在我身边了。” 北逸枫心生奇怪,那璇儿并不像机灵聪慧的女子,何时救过五弟,又有什么本事救五弟。 “她救过你?是你认出她的?”北逸枫反问他。 北逸轩摇了摇头,沉思道:“并非如此,我那时意识并不十分清明,而且这也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纵然是记得,这些年过去她也早该长开了,我哪里还能认得出。” “那你如何知道她就是救过你的那个人?”北逸枫更奇怪了,自己好好的弟弟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变得那样愚钝,“你就从未想过她是冒名顶替,瞧着你这宣王爷非富即贵,也想攀龙附凤?” 靖云蒻暗暗点头,不禁心想这三皇子当真是聪明至极,这璇儿还真是冒名顶替。 听了这话,北逸轩火气有些上来了,他板着一张脸,语气不容置喙,他道:“璇儿不是那种人,况且,当初她救我时的各种细节都对得上,她虽然并不十分聪慧,但她心眼不坏,不是皇兄口中的那种人。” 他的眼神里是确信。 第158章 失了分寸 北逸枫勾了勾唇,眼底藏着一股子讥笑,却是没再说话了。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皇弟还有这样的一面,连底子都没摸清就胆敢让人住进府中,还敢和堂堂宣王妃咬牙叫板,又不是个聪明的,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见此,北逸轩读懂了北逸枫那点笑的意思,于是沉下脸色来。他不想让自己的皇兄去这样怀疑一个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女子。 璇儿于他是救命之恩,虽行事莽撞了些,但大多时候都是没有坏心眼的。 “她家中没落后一人孤苦无依,只能来投奔我,我也没有不收下她的道理。说起她救过我一命,我记得有一回刺客的手段实在太低,往糕点里下了毒,璇儿也像今日一般,以身试毒,自己中了毒但也保全了我一命。” 这话说得实在太正经,一桩丑闻,仿佛璇儿有多大义凛然似的可以为北逸轩赴死。靖云蒻被逗得忍俊不禁,捏着帕子掩唇低声笑。 真是难为北逸轩一颗榆木脑袋,北逸枫都看得出的漏洞,北逸轩同璇儿相处那么久,竟然是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到吗? “皇兄笑我愚钝便也就罢了,你笑什么?”北逸轩拧着眉觉得很是奇怪,接二连三都是如此,让他不禁垮下脸来。 靖云蒻忍不住笑道:“我笑璇儿蠢笨,也笑王爷重情重义。” 什么以身试毒,璇儿小家子气,想来是没见过那些让人口舌生津的好玩意,忍不住贪嘴,谁料那糕点里有毒,竟误打误撞让北逸轩得知了,变相来说,可不是救了北逸轩一命吗? 北逸轩倒是好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璇儿误打误撞姑且算是救了一命吧,他巴巴得想要护璇儿十条命,恨不得旁人说璇儿一句不好都要甩王爷的脸子。若是日后北逸轩知晓这件事的真相,得知当年救他的人并非璇儿,想来脸色是要比现在难看数百倍吧。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北逸轩皱眉,不懂这话里还有什么话,“本王说过,在本王面前,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靖云蒻显得很为难,在北逸轩紧盯的视线下还是决定开了口,她缓声道:“璇儿确实蠢。我可没有在堂中指责璇儿有谋害三皇子的意思,我在花厅中说出的每一句话王爷可都听见了,也并未有阻止的念头。” “话说回来,既然璇儿当年已然有中毒的前车之鉴,如今还要像什么……王爷口中的愿意以身试毒,若这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她那一碗下去,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北逸枫点头附和道:“宣王妃所言极是,但那名女子更是蠢在打着可以替我治腿上的幌子,献上这等腌臜的汤药来,索性宣王妃聪慧发现得早,若我今日当真是喝了这药,怕是明日五弟便见不到我了。” 三皇子北逸枫身子孱弱,在宫中虽每日都用汤药吊着续命,可他的药都是温和无害的,也承受不起烈药。是药三分毒,璇儿又端来这种大补阳气的汤药,若当真是喝了,这副身子也难以撑到第二天。 “治腿伤?”北逸轩蹙起眉头,他可不记得璇儿知道二皇兄的病情,他疑惑着看了一眼靖云蒻,心里在想是否是昨晚的谈话被人听了去,“我会警告她的,以后做事要处理得当,切不可失了分寸。” 意识到北逸轩是在怀疑自己将晚间的谈话向璇儿透露了去,靖云蒻一时失语,心中又悲又酸涩。就因为一个璇儿,他就可以这般怀疑自己吗? 这种在皇子面前失仪的大事都能被北逸轩三言两语轻易抹了去,靖云蒻也不欲再说些什么针对璇儿了,说来说去,北逸轩心中的想法都未曾改变过一分,曾经救过他的人最好,如今冒名顶替她的璇儿最好,只要他北逸轩能庇护的,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被小青连扶带拖回房的璇儿可是止不住脾气了,方才在花厅上,都是这个小青让她失了面子!什么壮阳的药物,还不知道王爷和三皇子怎么想的,当她是如此轻浮不知礼数的女子! 思及,璇儿越想越气,扬手狠狠一巴掌便甩在小青脸上,怒骂道:“贱蹄子!我让你寻的神医,你给我找了什么人过来,当初我一见那男人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亏得本小姐信任你,你倒好,让本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丑!” 小青也自知自己犯了错,被一巴掌甩得踉跄扑在地上,她爬起来跪在璇儿的脚边,哀声求饶道:“求小姐原谅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外头人们口口称道的神医竟是个无赖赤脚大夫,若她真的知道,吃苦头的是她,无论如何,自己又怎么会把这种人引见给小姐。 “你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一提及不知道,璇儿心中更是来气,“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当本小姐就知道吗?当初让你找个神医来,清清白白说是治腿伤,你倒好啊贱蹄子,阳奉阴违的,我养你是为了让你长嘴只会吃饭的吗?” 小青只会哭着摇头,哽咽着拼命说不是,她的话含混不清:“小姐求您饶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在山庄便发现了,你和靖云蒻献殷勤倒是快啊,怎么,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监视我的?就因为她是王妃,你就吃里扒外?”璇儿气极,一脚踹开抱着她脚踝的肩头,顺手拎起桌上的瓷盏便往地上狠狠摔去。 瓷器登时炸裂迸溅,巨大的声音在小青耳边炸响,吓得她一愣一愣的,连哭都不会了。 璇儿弯腰,死命捏住小青的下巴,语气恶狠狠道:“你今日说不说实话,我便将你打发了去,卖给人牙子。说!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给靖云蒻通风报信?” 小青被捏得吃痛,她呜咽着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 “吱呀——” 沉重的门由外自内推开。 第159章 局外人 璇儿只当是北逸轩,下意识弯腰去拎了一把小青的衣衫,想将她拽起来。 外头的天光转过窗棂,从正门拐过,一直绕进璇儿的脚边,映出一道纤细的影来。靖云蒻踩着缓步,由灵沫搀着迈过门槛。 看清来人,璇儿登时松了手,害得小青还没站稳便踉跄着又跌到在地,她瞪着一双眼不满质问道:“你来干什么?今日见我在王爷和三皇子的面前出了丑,你可是高兴了?怎么,王爷关我紧闭,你还要巴巴的赶来落井下石?” 靖云蒻只笑,然后点点头附和:“这次倒是聪明了一回,知道我是来奚落你的,竟也不会服个软,说两句好听的。我到底是宣王妃,你若说得好听,我向王爷吹个耳边风,也不是不行。” “你!”璇儿听这话气得原地跺脚,“你凭什么!若王爷知晓你在背地里如此蛇蝎心肠,定然要你好看!” 靖云蒻饶有趣味,想起璇儿的所作所为不禁“哦”了一声,她似笑非笑道:“我蛇蝎心肠?我不过是讲了两句大实话便落得一个蛇蝎心肠的骂名,只是某些人啊——连实话都不敢讲,王爷至今还蒙在鼓里呢,若是王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落得下场的人是谁呢。” 她说这话一时也太有歧意,让人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含沙射影哪件事,到底是含的私自离开山庄呢?还是射的今日这献药一事? 而璇儿当即便警觉起来,她带着敌意又警惕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汤药的事情我本就不知道,何来的不敢说假话!” 说着,璇儿又瞪了一眼地上的小青,拿脚踢了踢小青的腰腹又继续骂道:“若不是你这小贱蹄子,今日我又怎会被羞辱!” 灵沫眼疾手快去止,但不防还是踢中了小青几脚,痛得她哭着哽咽求饶。 靖云蒻扫了一眼小青,冷着脸色道:“璇儿小姐,我说的这些话你可是要记住了,那个雪夜里救下来的不止有王爷,还有如今身患腿疾的三皇子,三皇子年长王爷几岁,记得事情可比王爷清楚得多,我的话点到为此。” “你……你说清楚!”璇儿又惊又怕,慌乱间要去拽靖云蒻的衣袖去追问,“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靖云蒻微微闪身退开几步,躲过璇儿,她扬了扬袖,言笑晏晏语气却平淡,她只道:“璇儿,那些秘密是埋进雪里的,不是地里,若是有心想知道,等天气放晴便是了。偷来的身份,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她虽然不清楚璇儿是怎样知道当年的那些细节,她甚至不知道璇儿是如何做到三言两语就能让北逸轩轻信的,但就现在而言,她知道璇儿并非当年救下王爷的人,这就够了。 这些话字字珠玑,如一把利刃刺进璇儿的心口,让她一时如临大敌。这些深埋的真相被人光明正大的剥露出来,她惶恐不安,迫切想要去追问靖云蒻这件事情的真相。 璇儿咬着牙,眼中已然带了些不正常的通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靖云蒻笑了笑,笑意更肆意了,“你的脚踩在宣王府的地上,我站在你面前,我是宣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府中的宣王妃,你问我是谁?怎么,连当家主母都不认得了吗?” 璇儿拼命摇头,她要听的不是这些,她要听的是当年。她遏制不住自己的惶恐与怒气,歇斯底里道:“你少在这里和我打谜语,我问的是你当年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靖云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然后又咯咯笑起来,“当然是因为当年救王爷的人是我呀,璇儿姑娘。你顶替我的身份,还要来问我是谁,你自己说说好不好笑?” 她言尽于此,笑着敛了笑意,唤了一声灵沫便推门而去。 璇儿怔愣在原地,一时没能听明白靖云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救下王爷的是她靖云蒻…… 恍然,璇儿一下子跌在地上,看起来很是魂不守舍。她在想,她完了,她顶替了宣王妃从前做过的事情,假冒身份,好日子算是到头了……那王爷呢,王爷知道后会怎样想? 说那些话并非是靖云蒻的本意,可如今璇儿做事愈发没有底线,让人看了实在心寒,她不愿意让北逸轩再以为这种女子就是曾经救过他的人,更不愿意让北逸轩多分一份心意给这种冒名顶替的局外人。 当年她救下的确实不止北逸轩,同样还有重伤的北逸枫。北逸枫年长北逸轩几岁,对于当年的事情了然于心,他虽不记得那女子的面容如何,但就他来看,能舍身施手相助的绝非是璇儿这种胸无点墨又愚笨的女子。 但这些北逸轩都看不出来,他执着的认为璇儿就是救过他一命的女子。 “王妃,您既然都把真相告诉那个璇儿了,为何不告诉王爷呢?”璇儿实在不解,她虽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王妃与璇儿的对话也隐约猜得到其中一二,对此她不能理解。 靖云蒻的神色很冷淡,她又想起之前在花厅之中北逸轩为了璇儿竟然反驳自己皇兄的模样,然后沉吟着摇了摇头。 她道:“我没有确切的证据直接证明璇儿顶替我的身份,我只是他的王妃,我若说这种话想来王爷也只会觉得我是争风吃醋,故意说这等没实据的话诋毁璇儿,如此一来王爷对我的印象一定会有改观。” 为旁人做嫁衣的事情靖云蒻可没这么兴趣,她凭什么要放着自己好好的王妃不做去同一个没见识的丫头计较扫了北逸轩的兴致呢?这种事情,越是北逸轩亲自发现,便越是有意思,被欺骗这么久,北逸轩定然会恼吧。 而北逸轩也在此刻被召进了宫。 传话的宫人神情很是焦急,北逸轩隐隐察觉此事非同小可,北逸枫虽患有腿疾但也对最近的事情有所耳闻,见此便同北逸轩一并进了宫。 第160章 上位 头先里,靖云蒻觉得北逸枫来宣王府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叙一场旧,想来便主动规避去见了璇儿,可她一回到正厅中,原想着二人还在商讨,还欲要留三皇子在此吃一顿午饭,却不料二人早就没了踪影。 “王爷和三皇子在哪儿?是去书房了吗?”靖云蒻随手招来一个奉茶的丫鬟,漫不经心问。 这王府又不十分大,除了书房也没有别的去处。 那小丫鬟悄悄抬眼看靖云蒻的神情,嘴唇嗫嚅着不知从何开口,也不敢开口。 “怎么了?”靖云蒻察觉到丫鬟的视线唯唯诺诺,很是不解,“不在书房吗?” 闻言,小丫鬟一下子跪倒在地朝靖云蒻磕响头,抖着声音道“奴婢原先不在厅中侍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传了口谕,然后王爷和三皇子就一并离开府中了,奴婢在外头瞧着王爷很是匆忙的样子。” 靖云蒻蹙眉。这宫中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北逸轩如此急切赶去宫中?连一句口信都没让丫鬟捎给她。 “罢了,下去吧。”靖云蒻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去,然后唤来灵沫,“你去打探打探,宫中可有什么大事?” 灵沫福身,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灵沫便回来了,脸色难看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上的病情虽有些严重但也不至于几日便复发,只要皇上还挺着一口,活气,那么摄政王墨厉宸和皇后也不会轻举妄动,这宫中还有什么事呢…… 靖云蒻挑了挑眉,让灵沫放心说。 灵沫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如数奉出口:“回王妃的话,戎夷大肆进攻,如今是二皇子在前头顶着与胡人交涉,宫中没有掌实权的人,上下乱成了一团糟,是皇后派人传话命王爷进宫的。” 戎夷进攻……这样的话靖云蒻从前听北逸轩说过,那时皇上病重,也正是因为戎夷的事情摄政王无暇顾及皇上,这才让她把药方利用鸽子顺利送进了宫中的二皇子手中,可如今戎夷再犯,想来一定是收不了场了。 “二皇子与胡人交涉?他如何交涉?他平时连几斤几两都拈不清哪里来的胆子与戎夷交涉?只会纸上谈兵的娇养皇子,说出的话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思及,靖云蒻越想越气,开始有些担心照二皇子的性格,国运该怎么办。 而北逸轩进了宫后的第一件事,在北逸枫的意料之中便是去质问北逸繁。 北逸繁并不十分懂军事,他与戎夷交涉无疑是照着葫芦也画不出一个瓢来。 “戎夷为什么忽然大肆进攻再犯?先前不是谈妥当了吗?”北逸轩气极,进了宫中连口茶水都顾不得喝,指着北逸繁的鼻子便道。 北逸繁颇有些不自在,他挥开北逸轩的手,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戎夷人出尔反尔也呢个怪到我头上不成?当时我与他们说好的时候又怎么能预料到如今的事态?”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北逸轩的理智被冲昏了头脑才会如此,他冷静了一下,忽然问:“父皇如今病重,你与戎夷交涉,摄政王手握重兵,那这宫中的是谁在处理上下大小的事宜?” 闻言,北逸繁撇了撇嘴,道:“还能是谁,明知故问” 北逸枫在一旁听着也不免蹙了蹙眉,这自古以外还没听说过皇后可以执掌政权。 说来倒也巧,北逸繁前嘴刚提到皇后,后脚便有宫人来报皇后来了。 北逸轩不耐烦摆了摆手,示意宫人让皇后进殿。与其让皇后冯秋月摆着中宫之主的架子强硬觐见,还不如卖她一个面子。 “皇后娘娘道——”太监尖着嗓子宣,然后一袭凤袍的皇后便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进了殿中。她一进这殿中,登时让里头的三个男子都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北逸轩冷着脸,声音冷淡道了一声:“见过母妃。”北逸繁和北逸枫见他如此,也依言一一行礼拜见。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皇后冯秋月笑了笑,眉梢用黛笔挑描得上扬,整个人都显出一股子精明凌厉之感,“戎夷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吧,所以今日本宫宣你们进宫,便是为了这件事。” 她见无人搭腔,也不恼,反而继续道:“本宫思来想去,这宫中实在没有信得过的人,可如今时局动荡不安,戎夷来犯,所以本宫决定派摄政王和宣王即刻出征,扫平戎夷。摄政王领兵打仗有足够硬的经验,本宫信他一定能凯旋而归。” “那我呢?”北逸繁有点着急,这件事确实是他当时思虑不周,没能将事情谈妥当才会发生如今的事情,“我也要上战场。” 冯秋月一脸沉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继续说:“二皇子先前不是说要留在宫中照看皇上吗?想来也正是二皇子的一片赤诚之心,才让皇上转危为安,既然如此,二皇子便继续留在宫中吧,也好有个照应。若战场上出了个什么意外,有将士送信回京,你在外头也好应对计策。” “那三弟呢?三弟在宫中也是一样的,他也是父皇的皇子。”北逸繁问。 “不可。”冯秋月摇了摇头,“三皇子身子孱弱,不宜四下走动,皇上如今病重,若是再传染给三皇子什么恶疾那该如何是好?本宫担忧三皇子的身体,特命待在皇子府中吧,无诏不得进宫。” 这话说得妥当周全,将每个皇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北逸枫听了也不反驳,只是攥着袖摆的手不由自主用了极大的力道,将手指都捏的泛白。 三皇子身子孱弱,不宜四下走动,无召不得进宫。 北逸轩淡漠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谨遵母后命令”,心中却波澜万丈。 皇后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他心中最是清楚不过。皇后冯秋月和摄政王伙同一气,有这个打算摆明是想借此解决他,至于他死之后,到底扶谁上位,某些人的心中想来也是清楚的。 第161章 思虑周全 冯秋月的话说得轻巧又滴水不漏,让人觉察不出她其中的意图,只当她是思虑周全。 但北逸轩最是明白皇后的心思,他本就不是皇后冯秋月的亲儿,对方不顾及他在战场上的死活也是情理之中,若是能借此扳倒自己,另扶新帝上位,冯秋月便是这京都的皇太后,若是不能,她这皇后之位也是能坐安稳的。 思及,北逸轩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最毒不过妇人心,但冯秋月是皇后,他违抗不得。 “你们可有什么意见?若是觉得哪里不够妥当,再同本宫讲就是了。”冯秋月笑得很是和善,亲切又可亲。 这其中最有意见的本该是北逸枫,但是他冷淡着一双漂亮的眉眼,什么话也没反驳,然后白着一张脸不紧不慢道:“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此,北逸繁也不好再推诿些什么,含糊着也点头应下了。 冯秋月所说的即刻出发当真便是即刻出发,她下令召来摄政王,然后二人清点兵马,备好所需要的行囊,预计夜里便要出城。 宫中正在有条不紊的为对抗戎夷做好一切准备。 而靖云蒻只知晓戎夷来犯的事情,北逸轩并未给她传过话,她也只当是进宫商讨,许是夜里便会归府吧。 “留灯吧,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没多留几盏灯,晚间王爷回了府该是如何。”靖云蒻如是吩咐,灵沫也依言照搬,在府中比往日里又多添了几盏。 “王妃,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睡吧。”灵沫劝道,见自家王妃已然困顿得睁不开眼也实在于心不忍,“王爷若是回来了,奴婢再告知您一声,可好?您这样也是累着自己的身子,得不偿失。” 靖云蒻摇了摇头,摆摆手让灵沫退下,执意要等北逸轩回府。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念头如此强烈,但就是在北逸轩进宫也未曾派人给她捎口信的时候,她就觉得太不安了,仿佛这一去,北逸轩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翌日,黎明破晓,靖云蒻还在睡梦中便被灵沫推搡着晃醒了。 “怎么了?可是王爷回来了?”靖云蒻昨夜等了北逸轩一宿,竟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此刻刚醒,脑子还有些不清楚。 “不是呀王妃!”灵沫几乎急的要跳脚,也顾不得主仆身份,搡着靖云蒻便要将她扶起来,“王爷昨夜就走了!出征去了!” 闻言,这几个字眼像是刺激到了她,靖云蒻一个激灵便猛地站起身来,她愣愣的,似乎是没听清楚一般,问道:“谁走了?什么时候走了?出征?谁出征?” 见自家王妃还迷糊的不行,灵沫又气又急,说话也快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是王爷,王爷昨日进宫后便没有再回府,因为他同摄政王出征了,要上战场的,和戎夷打仗!” 这回靖云蒻才算是听明白了,也顾不得其它,忙让灵沫去备一匹快马,匆匆洗漱后刚准备迈出房门,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从妆奁里手忙脚乱翻出两个小瓷瓶来,她握在手心中捏紧了,像是祈祷一般对着瓷瓶轻轻一吻,转身捏着裙摆便推门而去。 靖云蒻的马术很好,灵沫命马车夫选的一匹快马也极好,纵然落下不少脚程,但因着北逸轩的队伍是从军的队伍,战线拉得实在太长,靖云蒻也仅仅只是追的有一点费力。 “王爷。”暗卫忽然现了身,神情很是严肃。 北逸轩觉得奇怪,骑在马上弯腰去听暗卫的话,然后他便听见暗卫凑在他耳边说靖云蒻出城了,一个人骑着马来追行军的队伍,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王妃落下的脚程有些多,恐怕很难赶上王爷,王爷……”暗卫住了口,一时也拿不准该如何。 北逸轩眸子一沉,没说话,暗卫见好就收直接退下。 “这也赶了一路了,本王去瞧瞧头后有没有体力不支的将士。”北逸轩拉了一下缰绳,朝着并行的墨厉宸说,“本王去后面善后,前面还劳烦摄政王在前引路了。” 摄政王并没有听见暗卫的话,不疑有他,只冷漠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北逸轩一扯缰绳,双腿收力夹紧了马的腰腹,然后一扬鞭子便驾着马奔向队伍的最后。 只稍半盏茶的时间,北逸轩便隐约瞧见了一个模糊但衣着鲜亮的纤细人影。 这身打扮也是靖云蒻刻意为之的,她想要追上北逸轩,又唯恐落下的脚程,真的太多了,心思一动便换了一身她平时极为少穿的鲜亮色系衣裳,目的就是为了让北逸轩能够更清楚的看见她在哪里。 事实也确实如此,北逸轩起先还没瞧出那是谁,快马加鞭又赶了几步路,这才惊觉原来真的是靖云蒻。 靖云蒻一夜未曾睡安稳,眼下蒙了一片乌青,但她一见到北逸轩的身影顿时恢复了些许精神,又策马扬鞭赶上了他。 “你来做什么?”北逸轩微微一挑眉,见着眼前狼狈的靖云蒻很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从前不是说过吗?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我,前些日子去山庄是第一回,今日又是第二回。”见北逸轩这样问自己,靖云蒻也有些委屈,“你是行兵打仗便也就罢了,我不跟着你上战场,我在府中好好待着便是,可你怎么连一声口信都未曾让你手底下的人捎给我,你可知我担心了多久?” 原来是这件事。 北逸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原想着就是不让你担心,等我到了边疆再派人送封信回来,我想着你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个人只身闯边疆吧,可却是没料到你追了上来。” 靖云蒻有些委屈,但也知道现下不是撒娇卖软的时候,她翻身下马,然后走至北逸轩的马前,从袖中掏出从府中带出的两个小瓷瓶,郑重道:“这药能在危及时刻保你一命,千万千万,要收好。” 她仰着一张小脸看北逸轩,话说着,眸中竟然盈了些泪意来。 北逸轩心软了。 第162章 堵她 北逸轩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缰绳,然后又猛地松开,他倏然翻身下马,搂过靖云蒻纤细的脖颈。 一时不察,靖云蒻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那两个小瓷瓶,慌得一下子跌入他的怀中。 他低头垂眸,轻轻覆一吻在靖云蒻的樱唇,一股令人抗拒不得的凶狠霸道:“等我回来。” 靖云蒻愣了愣。极近而滚烫的灼热气息悉数与她不稳的吐息交织缠绕在一起,这让她软了腿脚,用力去攥住北逸轩胸前的衣襟才勉强站稳。 “嗯……”靖云蒻艰难的从嗓中溢出破碎的音节来,又猛地被北逸轩掐了一把腰身,惊得直往他的怀中贴近。 然后她便听见北逸轩几乎是带着调笑意味儿的笑声落在她耳边,又是湿热的吻。 “哭什么啊。”北逸轩笑得很温柔,抬手去抹靖云蒻眼角的泪意,“是上阵打仗,又不是不要你了。” “北逸轩,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 靖云蒻怔怔的,看着北逸轩上马扬鞭,觉得卷起的尘与土实在是太大了,不然怎么又会迷了她的眼。 暗卫一路护送靖云蒻回到府邸中,一夜没睡安稳,靖云蒻憔悴得脑子都还没彻底清明过来。她在想北逸轩怎么会忽然就这样上了战场,怎么会去吻她。 思绪间,她隐约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哭喊声,听着很是很熟。靖云蒻走近了,才发现是璇儿的院子。 靖云蒻唤来灵沫,问道:“璇儿又怎么了?” 她很不喜欢这个女子,胸无点墨,为人又是个不安分的,尤其是得知璇儿顶替她的身份向王爷冒领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份独宠之后,她对这个璇儿也再无半分好脸色。 “她?”灵沫嗤笑一声,唯恐里头的人听不见似的,高声回话,“不知道底下哪个嘴碎的丫头把王爷出征的消息传了去,自打知晓后就哭得要死要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爷的哪房小妾这般担忧王爷的安危呢。” 靖云蒻挑了挑眉,继续道:“既然她没名没分的,在府中闹得这样不安分,你们可有说教制止?” 一听这话灵沫火气就上来了,她几乎是抱怨的语气道:“哪儿能啊,她自诩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除了王爷谁都不许碰她,奴婢几个哪儿敢动她,嘴上厉害的说了两句,可她根本不听,像是生怕嗓子不会坏一样哭个没完没了,让人听了心里都厌烦。” 闻言,靖云蒻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灵沫搀着她推门而进,里头忽而砸了个重物出来,索性靖云蒻侧身躲过了,那瓷瓶只在地上炸裂迸溅开来,没伤到她一丝一毫。 “滚!我不要看见你,我要王爷!”璇儿发髻凌乱,活像个当街撒泼的泼妇,她红着一双眼到处乱砸东西,整个室内的物品都被砸了个七零八碎。 靖云蒻的眸光沉了几分,淡淡吩咐:“灵沫。” 灵沫依言,道了一声“悉听王妃吩咐。” “靖云蒻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王爷姑且还不知道这件事,在王爷出征没回府之前我仍旧是王爷救命恩人的身份,这宣王府都要把我当大小姐一样看待,你敢动我?”璇儿红眼指着靖云蒻骂道,丝毫不顾及靖云蒻的身份地位。 “我要干什么?”靖云蒻讥讽着扯了扯唇角,“王爷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如今他出征在外,我便是这宣王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纵然你是这宣王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又如何,我一个正室王妃惩戒一个不懂礼数的小姐,想来也不会不敢。”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继续道:“况且,你也不是这宣王府的大小姐,你的身份啊,都是偷来的——” “靖云蒻你敢?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璇儿动了怒,撑着地面站起来便要直直往靖云蒻扑去,面相凶狠,权然看不出她平时那副乖巧无害的模样。 灵沫眼疾手快,在璇儿几近要碰到靖云蒻的时候伸手拦了一把,接力又将她重重一推,璇儿当即便一下子又跌回在地上。 “来人,把璇儿的嘴给本妃堵上。”靖云蒻见璇儿这副模样实在觉得晦气,淡声吩咐完便懒得再多看璇儿一眼。 靖云蒻前嘴刚吩咐完,后脚便有几个粗使婆子推门进来,领头的手中还拿了一块白布,笑着谄媚道:“王妃,奴婢几个做就是了,您快出去歇息着吧,别污了您的眼。” “只是给她一点小教训而已,灵沫怎么吩咐你们怎么做,切记不要伤了她的性命。”靖云蒻摆了摆手,冷着一张脸色推门而去。 她休息得不好,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也听不得璇儿在那儿继续尖着嗓子哭丧吵闹,着实头疼。 见靖云蒻前脚刚走,灵沫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她平日就见不得璇儿,如今王妃示了意,她求之不得自然想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璇儿。 “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房门被关去,几个粗壮的婆子一前一后,将房中能透出光亮的窗户都挡了个严严实实,璇儿被遮在一片阴暗中,不由自主往墙角里缩了缩。 灵沫冷笑一声,从婆子的手中接过白布便向璇儿逼近,然后猛地一下子揪住她的衣领,吓得璇儿闭眼一声连一声的尖叫。那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按住璇儿,让其不再动弹。 “我、我告诉你,等王爷回来了,我定然要你好看!”璇儿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双瞳急剧收缩,“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灵沫蹲下身子来,捏着璇儿的下巴嗤笑警告,“王爷?你别忘了,王爷如今出征打仗,对面的可是戎夷,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今日走明日便能回?王爷不在,王妃便是这宣王府执掌政权的主子,事事王妃最大,你就是死了,恐怕等王爷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你也早就凉透了吧?” 这话让璇儿一时分不清真假,她顶替靖云蒻的身份使其恨之入骨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可是…… 璇儿嘴硬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双唇方一张开,便被灵沫用力捏紧了下颚,往口中塞了一块厚实的布堵去她的话。 第163章 是我 深夜,宫殿的烛火被夜里的冷风吹得摇曳,窗边的红绡映出斑驳的两道影,音色不一的女声钻过烛光的罅隙,一直漫进内室。 “母后,如今摄政王和宣王已然离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大公主坐在床边,手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烛灯将她的脸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秾丽漂亮的眉目在此刻竟然显得有几分诡异可怖。 她等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戎夷大肆进攻赶得倒也巧,卡着皇帝病重的节骨眼上,简直是天助她和母后。 “不可。”皇后冯秋月摇了摇头,止住了大公主北逸冰的话头,“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北逸冰听母后这样说,觉得有些奇怪,她不禁问:“母妃,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摄政王掌兵权,宣王得人心,他们一上阵打仗还不知何日能凯旋回京,趁着这个时候京中权贵都在往我们倒,不就能借机解决皇帝吗?” 冯秋月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是太天真,于是笑道:“不急。你自己都说了,他们上阵打仗的时候才会抽不出身来,皇帝驾崩这是天大的事,他们还没开战若是听见这个消息定然会想尽一切方法赶回来,届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听了这话,北逸冰也隐隐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因不能趁早解决掉皇帝而有几分不快,她好奇道:“那按照母妃的意思,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冯秋月笑而不语,却是拉起坐在床上的北逸冰,遣散宫中外殿的一众人,披了件连帽的黑衫,在隐秘的夜色中赶去二皇子暂住的宫殿。 二皇子北逸繁被暂留在宫中,美曰其名是照看皇帝的病情,尽尽孝道,可只有冯秋月心里清楚明白,北逸繁留在这宫中只有一个目的。 北逸繁还在殿中温习旧书的时候听见宫人通报,下意识觉得事情太诡异。皇后和大公主,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他的寝宫…… 果不其然,宫人将冯秋月引进殿中时,北逸繁辅一放下手中的书,方想拜见时抬眼便愣住了,冯秋月缓缓掀开头顶的黑袍,露出那张岁月怜惜的脸,发髻间戴着明晃晃的凤钗金步摇,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阴霾。 “儿臣见过母后。”北逸繁朝冯秋月躬身行礼,心中的疑惑面上却不显。 “皇弟。”北逸冰跟在冯秋月的身后低低地喊,唇上的红胭脂得衬得整个人在微明的烛火下越发诡丽,“我今日同母后来,是决定同你商讨一些大事的,皇弟可……” 她的话被冯秋月拦住了,抬手扬起的指尖戴着灿丽华贵的护甲,然后北逸繁便听见冯秋月道:“繁儿,想来这京中的局势你也是清楚的吧,不然母后也不会用心良苦将你留在宫中照看你的父皇,母后这是想保你一命,你能理解母后吗?” 北逸繁觉得奇怪,但他仍然恭恭敬敬道:“母后的用心良苦儿臣都明白,只是……天色已晚,不知母后和皇姐来……” 冯秋月笑了笑,她拿染着大红蔻丹的指去虚扶北逸繁的肩,北逸繁下意识躲了一下,她也不恼,反而轻轻笑道:“你明白就好,不过母后今日来找你,是想和你打个商量,询问你是否同意,当然了,你也一定会同意的。” “母后请讲,儿臣悉听尊便。”北逸繁直起腰身来,将冯秋月和北逸冰引至外殿中,然后遣散了殿中还侍奉的宫人,他神情不卑不亢,“这里没有外人了,母亲想说什么便就说吧。” 北逸冰率先开了口,她坐在北逸繁的正对面,正色道:“皇弟,我也不同你讲那些虚的,如今父皇病重,想来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能懂皇姐是什么意思吗?” 北逸繁心中一惊,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他不动声色探问虚实,不解道:“皇姐这是……想扶皇弟上位?” “不错。”冯秋月点了点头,“本宫是皇上的枕边人,最是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如何,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本宫掌管宫中大小适宜,实在是精疲力竭,皇上的病情这样耗着总归是不好,不如早早退位当个太上皇颐养天年,扶一个年轻力壮的皇子登基上位,这对谁都有好处。所以,你愿不愿当这云海的皇帝?” 北逸繁一下子跪倒在地,朝冯秋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里透露着惶恐不安,他道:“母后……这万万不可!” 这般反应冯秋月看在眼里,她递给北逸冰一个颜色,北逸冰便急忙去扶北逸繁,劝慰道:“皇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北逸繁站起身来却仍旧垂着头,不敢抬眼再看冯秋月的神色。 “你听我说,如今摄政王和五弟带兵上阵,三弟是个病秧子又身患腿疾难成大器,皇子本就不多,这样一比,你便是唯一的那个人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和母后没有九成的把握是不敢轻易来找你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皇姐……”北逸繁顿了一顿,神色变得很难看,“于百姓我是一个没什么建树的皇子,于父皇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何德何能……” 他说不下去了,故意留了话头让皇后冯秋月去接。 意料之中,冯秋月叹了一口气,仿佛声音里透露着失望似的道:“罢了,这件事是本宫操之过急了,你且仔细考虑着,日后本宫再同你仔细讲这其中的利害。” 语毕,冯秋月又戴上了她的黑帽,踏着殿中微晃的烛火同北逸冰一并没入夜色。 宣王府。 靖云蒻下午小憩了些,入夜便有些睡不着了,看了许久的医书在灵沫的几番催促下才勉强有了睡意,可她刚放下手中的书,便察觉房中有些异样的动静。 “谁!”靖云蒻冷呵一声,将手探入床边的枕头下摸出几根银针来,“休怪我不客气!” 在黑夜中沙沙的声音被放大到极尽,靖云蒻扬手方要仍出银针,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乍响。 “是我,北逸繁。” 第164章 动荡不安 来人的声音确实是熟悉的北逸繁,但靖云蒻却没有放松警惕,指尖捏着银针冷了脸色。 夜闯宣王府,她知道二皇子在某些方面有失分寸,却是不知道他能有失分寸到了这种地步。 “二皇子,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宣王府做什么?怎么,本妃竟不知二皇子竟还是个登徒子,有这般令人不齿的癖好?”靖云蒻冷着一张脸,很是有些不满。 于情于理,北逸繁都不该直接进入她的房间。他是外男,但自己是已然嫁做人妇的已婚女子,丈夫还是北逸繁的亲弟弟,若是让人知晓了,说出去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人苟且通奸,实在是有辱自己的贞洁,更有辱北逸轩的名声。 二皇子北逸繁摸了摸鼻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些不好意思又很快被他悉数抛之脑后,他方要上前,便见靖云蒻警告似的抬高了手中的银针。 那几根银针由窗外的月光映射下泛滥出些许漂亮的冷光,简直与眼前女子的漂亮模样不分上下。北逸繁摆摆手,唯恐靖云蒻当真是生气了便主动推开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好弟妹,你别恼火,先听我说,先听我说好吧?”北逸繁正色起来,连语气里都带了平日里少见的正经之感,“我晓得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够妥当,但是你可知……也是今晚,皇后和大公主来我的寝宫找我了。” 靖云蒻蹙眉,她反问:“所以你也学她们,来宣王府找我?” “啊?不是不是!”北逸繁没料到靖云蒻竟然会想到这一层,连忙摆手摇摇头说不是。 “那你说,到底是为何?” 北逸繁看了一眼靖云蒻,深吸一口气组织好语言,冷静道:“皇后冯秋月和大公主北逸冰的来意很明显,她们想趁着摄政王和五弟出征不在京中,一时半会又赶不回来,二弟身患腿疾什么也做不了,借此除掉父皇,扶我登基当皇帝。” 对于这件事而言,北逸繁不是一个嘴严的人,他将从冯秋月和北逸冰进他的寝宫起一直到离开交代得事无巨细,连冯秋月做做表面功夫去虚扶他时,连皇后手上染的什么颜色的蔻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说得有那么几分可信,也像是冯秋月会说出来的话,但靖云蒻的警惕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高度紧绷。 她想不明白北逸繁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话,连夜逃出宫然后来这宣王府就是为了告诉她,自己要当皇帝了?还是说北逸繁以为自己真的就能阻止皇后和大公主的计策? 北逸繁读懂了靖云蒻神情里的那点困惑,于是出言解释道:“我说这话你不要多想,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五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骂战,我与五弟虽然道不同也不相为谋,但就现在来看,我和五弟还有盟约在身,我是不会轻易背叛五弟的。” “所以……”靖云蒻试探着去问北逸繁。 “所以,”北逸繁接话,“你若是在宣王府有难,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信送进宫中,你是五弟的王妃,五弟现在出征不在府中未必能庇佑你的暗卫,现在天下看起来虽太平,但背地里的时局早已动荡不安,皇后既然有意扶我做新帝,今晚她那些惋惜的话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她既然不会轻易动我,那么我也有护你的能力,你可明白了?” 靖云蒻迟疑着,到底是点了点头。 北逸繁的人情欠下便是欠下了,但是小命还是要保住的。北逸轩并不在宫中,三皇子与她也并不熟稔,唯独二皇子,还能再伸出援助之后,然后去捞她,说救她一把。 只是那一瞬,北逸繁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头也微微放松下来,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朝靖云蒻挥了挥手,反手掀窗便翻身而去,只留下靖云蒻一人站在原地呆呆的。 什么意思啊……她的房中就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半晌,靖云蒻才忽然醒悟过来,连忙唤在外间侍候的灵沫进来。她的语气太过于焦急,本就没睡着的灵沫闻言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火急火燎的推开内间的门。 “王妃怎么了?可是做梦魇着了?” 靖云蒻摇了摇头,恍然若失道:“你替我把灯点起来吧,这灯要灭了,再去添些灯油来。” 时辰已然过了子时,灵沫虽不解靖云蒻为什么忽然要添灯,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灵沫站在灯前拨了拨灯芯,蓝黄色的火苗跳跃鼓动着映着她的脸,靖云蒻在桌前铺开宣纸研磨,灵沫多看了两眼,到底是忍不住问:“王妃可是要写些什么?若是不打紧的明日再写便是了,今天太晚了……” “不行。”靖云蒻垂首,按着桌上铺展得平整的宣纸,坚定而郑重摇了摇头,“我担忧王爷的安危,想送一封信去……” 灵沫问:“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不过王爷不是昨夜才离开吗?行军的队伍太长,想必王爷也才到驻扎的地点吧,王妃不要过于担忧了,王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实在搞不动这些小情小爱,不过是才分别了一日罢了,怎么王妃比谁都念得多。 这些话靖云蒻都知道,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北逸轩的安危,但是北逸繁的那一番话令她不由多想。虽然那些话中未曾提到过摄政王的后路,但也并不存在着皇后和摄政王伙同一气,借打仗一由,借此除去北逸轩。 思及,她想要告诉北逸轩的实在太多,京中的时局,戎夷的态度,以及她很想他,很担忧他。提笔刚在纸上落了一个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笔尖一顿,漆黑的墨便在纸上泅出一点浓重的黑屋来。 靖云蒻心烦意乱,一把揉皱了整张纸仍在一边,极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琢磨着想要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然后在纸上小心翼翼落笔。 京中动荡不安,戎夷也未必安全,况且北逸轩的身边还待着一个与他并不对付的人。 第165章 意下如何 靖云蒻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便将后路想好了。 摄政王是个骁勇善战不乏精明的人,他那种多疑猜忌的性情一定会怀疑这封信暗藏玄机,不如将计就计,若墨厉宸当真要提出看这封信,给他便是了。 她想要告诉北逸轩的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下起笔来实在隐晦又艰涩,灵沫就这样漫不经心挑着灯芯,偶然起了兴味时再去偏头看一眼那信中写了什么。 这封信斟酌了太久,足足写了半个时辰,靖云蒻才堪堪落笔,灵沫看着都累。 翌日一早,靖云蒻便打算差人将这封信送出去。 现在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意外,信送出去的越早越好,抵达北逸轩的手中也越早越好,让他生个提防之心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这本书,也是本妃要带给王爷的,你同这信一并送去驿站,记得叮嘱那里的人,一定要快马加鞭送到王爷手中,切不可再耽误了。”靖云蒻掂了掂手中那本最平常不过的兵法,心中下意识有些不安。纵然知晓北逸轩聪明绝顶,可就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看懂这信是什么意思。 小厮接过靖云蒻手中的信和书,躬身恭敬道:“小的明白,这书信小的一定会及时送到王爷的手中,王爷也一定会明白王妃的相思之苦,还请王妃放心。” 靖云蒻苦涩笑笑,点了点头,摆摆手让那小厮退下,心中也安定了些许。 他一定能看懂的吧…… 待及小厮离去,灵沫擅作主张遣散了厅中四下伺候的宫人,不解道:“王妃,奴婢实在不明白,昨夜问您,您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您是在担忧王爷的安危吗?”她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才继续补充,“是在担心摄政王对王爷图谋不轨吗?” 靖云蒻恍然若失,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将灵沫的话听进去。 “可是王妃,既然您觉得王爷这么危险,送信便是了,这兵书也不知王爷翻烂了多少,想来那些兵法早就了然于心,属实没有送去的必要呀?战场上多不方便。” “我知晓王爷将那些兵法了然于心,也知道这书对他来说不起什么有用的帮助,可是……”靖云蒻看向灵沫,眸子里满是担忧,“正因我觉得摄政王危险,那些浮于表面的话我都不敢说。” 灵沫更不解了:“那为什么还要送啊?您都知道没用了,这岂不是增加王爷的负担。” 靖云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慢慢道:“那书中有暗语。其实那本书才是我想真正告诉王爷的。” 这话说得实在前言不搭后语,灵沫也不明白,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再问了,唯恐自家王妃又因思念王爷而劳神伤神。 得了王妃的命令,那小厮告退后便目标明确直向京都最大的驿馆,好说歹说加了好些银两对方才答应下来立马加急将信送出去,不过大半日的功夫,那信便准确无误送达了。 戎夷途路遥远,行军队伍的战线拉得太长,北逸轩担忧军队中有体力吃不消的士兵,便出言建议沿途安营扎寨,恢复体力。 墨厉宸挑眉,轻嗤了一声:“这才多远的路,若当真有这般走不动路的士兵,不如回去再吃两碗饭再参军打仗。”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不屑应下了,于是磅礴整齐的队伍开始变得稀疏有致,分别开始扎寨安帐篷,只听得见几不可闻的议论声。 北逸轩率先支起自己的帐篷,然后主动捡干柴燃篝火,不多时,大家便都已然安好了帐篷,紧张感也松懈下来不由得围着篝火说几句闲话,气氛一时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我问你,戎夷这一战你该如何打?”墨厉宸说这话时没看向北逸轩,坐在石块上随手往火堆中添了一根柴,“我可不要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北逸轩笑了笑,没在乎墨厉宸言语间的针对意味儿,只是淡然道:“戎夷人生性狡诈,从先前他们派人同二哥谈判,如今却出尔反尔大肆进攻就可以看得出。对手是这样的人,我们就要比对手更狡诈,让对方摸不出我们的套路。” 顿了顿,北逸轩又往火堆中添了一根柴,才继续慢条斯理道:“你骁勇善战不可否认,但正因为这样,所有领兵打仗的将士都摸清楚你的套路方式,但是我不一样,我以前从未同你一起出征,若是你愿意采纳我的意见。”北逸轩抬头看了一眼墨厉宸,又笑了,“倒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性。” 墨厉宸这才正眼看向北逸轩,道:“本王愿闻其详。” “戎夷地域开阔平广,易攻难守,他们势必会速战速决先行开战,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养精蓄锐,首先开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墨厉宸咬着牙,方要出言讥讽北逸轩不自量力,便看见有个小士兵送来一封信,说什么是王妃从京都送来的。 “麻烦了。”北逸轩笑着接过,这信既然是靖云蒻寄来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于是转手欲要塞进怀中放好。 “什么信还这这般见不得人?”墨厉宸讥笑一声,“宣王爷也知道,如今戎夷的势头这样足,很难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同戎夷勾结出卖咱们云海,这个道理宣王爷想来也是懂得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墨厉宸的言外之意也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怀疑朝中权贵与戎夷勾结,才让戎夷此番大肆进宫如此顺利,以至于攻占城池数座后才得到迟来的信息。 北逸轩不怒反笑,他看向墨厉宸,反问道:“那摄政王的意思,是怀疑这信有问题?那您是怀疑本王有问题呢,还是本王足不出户的王妃有问题呢?” “本王不敢。”墨厉宸冷笑一声,“若是王爷想要自证清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拆开就是了,既看了信的内容,也让大家明白王爷不是细作,一举两得。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第166章 软禁 北逸轩沉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看向一脸戏谑的墨厉宸。他沉吟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应下。 如今将士们都还在安营驻扎,不能在还未上战场之前,就因为他与墨厉宸的这些私人恩怨便扰乱了军队的和气,还未开战便闹了内讧,说出去难听,更不易鼓舞士气。 “若是摄政王执意如此,那本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北逸轩叹了一口气,轻轻撕开烫金火漆,慢条斯理将信从信封中拿出,然后平铺展开,娟秀雅致的字迹便映在他的眼前。 是靖云蒻亲笔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墨厉宸知晓靖云蒻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特地将这信接过细细看了两眼,蹙起的眉才舒缓了些许,然后又紧紧蹙起。 信中无非是再平常不过的琐事,府中的账本,厨房的采买、铺子的流水、换季的月钱,以及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细碎的小事漫漫叙了一整页信纸,又不讲个什么先后顺序,看上两眼便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没有兴趣再往下看。 墨厉宸也看着脑胀,得亏字迹清秀漂亮还算养眼,让他强撑着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才甩手还给北逸轩。 “宣王。”墨厉宸扯着唇讥笑,“你的王妃就这般整日里无所事事吗?你都已经领兵打仗了,她还要同你扯些妇人家才会关心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你平日怎么受得了。” 话说得不好听,墨厉宸心下实则却高兴。妇人家,便是再有些小聪明,那也是头发长见识短,当初退婚说来说去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北逸轩垂眸,轻轻弹了一下信纸,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一样,看得墨厉宸脸色一时极为难看。 他不轻不重回了一嘴:“是她有心,王妃知道本王在将来的一段日子里不在府中,大小事宜都先行过问我一遍,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这种感觉……想来摄政王是不会懂的吧?” “呵,堂堂宣王何时也变得如此小家子气,这些妇人本该做的事情竟也值得王爷夸夸其谈。至于本王,这世间姑且还没有哪家女子能配得上我。”墨厉宸冷嗤,懒得与北逸轩再搅些口舌纷争。 北逸轩笑着不语,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又端详着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引得不少还未婚配的将士们哄笑。 “想来王爷肯定很宠爱王妃吧,不然怎么会将这信颠来倒去的看,就差把这全文背下来了。”一个身材有些魁梧的黑脸汉子傻笑,然后身边的一群年纪尚轻的小士兵都开始哇哇的乱叫起来。 “嗯。”北逸轩低低应了一声,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墨厉宸冷冷瞥了一眼,他余光一转,又觑见北逸轩枕在腿上的一本翻得页脚都发皱的兵书,毫不客气补充了一句:“宣王妃当真是没趣,别人家的妻子都晓得送丈夫一些以解相思的贵重玩意儿,宣王妃倒是好,这兵书七岁小儿都背得下来,还千里迢迢送来边疆,当真是愚笨。” 篝火的热意逐渐消散,第二天还要早起赶路,墨厉宸撵着士兵去休息,北逸轩捏着那封信也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心下的疑云才显露在面上。 他知道,靖云蒻不会这么无聊,费时又耗力的信不会只写些他平日里根本漠不关心的小事。心思一动,摸着那本破旧兵书的扉页,轻轻闭眼回忆着书中的内容。 倏然,北逸轩猛地睁开眼,他翻开兵书比对着送来的那封信,那些他能倒背如流的文字和信上平铺直叙又毫无联系的事,果然有几处是对得上的地方。他细细对照着,一时眸色暗了一下来。 信上写了很多,但靖云蒻想要告诉他的话却很少,她尽量以最精炼的文字告诉北逸轩现有的情况:皇后与大公主欲害上,扶二皇子践阼,其为友。摄政王不可信,早早归来。 北逸轩凝眉,心绪波澜万丈。他猜得到皇后想要趁这个机会有些什么作为,但他却是没料到冯秋月和北逸冰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父皇的病情如今已有好转,但她们仍想解决掉父皇,就皇后的选择而言,她能扶持的只有北逸繁这种人。 但凡北逸繁没有同自己结盟,心思稍微偏摇一点,北逸繁就会成为冯秋月手中的傀儡皇帝,整个云海必将万劫不复,生灵涂炭。至于摄政王墨厉宸,他从未轻信过,也未曾有过要信他的念头。 文末的最后四个字,好似针一样轻轻扎了一下北逸轩最柔软的心脏,眉目都不由自主柔软了几分。靖云蒻在等自己早日回家,她希望自己早早归来…… 北逸轩按捺住心头的种种情绪,研磨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笔。他想要告诉靖云蒻的很简单,只是让她放心,一切有他。 远在京都的靖云蒻实在放不下心来,她以前从未这样给北逸轩写过加密的信,但事出有因,身旁的墨厉宸实在轻信不得,她身不由己必须出此下策,也不知道北逸轩是否真的能看懂。 若是墨厉宸也发现信中的端倪了呢……墨厉宸是个聪明人,想来这种把戏也蒙骗不过吧…… 靖云蒻就这样思来想去,心情焦虑不安,连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憔悴。从边疆送一封信回帝都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她也不晓得北逸轩收到了没有,看见了没有,有没有给她回信呢? “王妃。”灵沫见自家王妃如此,不由得出言劝慰,“您听奴婢一句劝,这路程太久,还不知王爷有没有抵达戎夷的边境呢,便是您再不信任摄政王,但若是在此之前他便对王爷下了手,底下那群将士们都是有血性的,他们是不会服摄政王的。” 靖云蒻咬唇不语,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呢。 灵沫也自知不好再劝下去,叹了口气转了个话头,轻轻提醒道。 “王妃,璇儿的软禁时间到了,您看是继续禁着,还是?” 第167章 泄气 靖云蒻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道:“将璇儿放出来吧,我的本意只是想惩戒她,让她晓得什么是规矩,日后该怎样行事,并非有意要为难她。” 璇儿对她恨之入骨,但她对璇儿又没什么可恨的,往大了说只是有些不喜这种女子。顶替身份又如何,嫁给北逸轩的仍旧是她,又不是当年有着救命之恩的璇儿,她没有必要去自艾。 “是,那奴婢这就去给璇儿开锁?” 靖云蒻摆了摆手,道了一声去吧。 关了这些天,璇儿确实安分了不少,连灵沫主动给她开房门的锁,她都没能开口说上两句讥讽灵沫狗仗人势的话。 灵沫有手段,只是靖云蒻不许,前些日子璇儿嘴里的话叫一个难听,灵沫不痛快了便让婆子按住她,然后往她口中塞麻布,堵得璇儿说不出话来,瞪着一双红了的眼好似要活撕了灵沫。 “璇儿姑娘还是安分些,你心里也清楚知道,王爷这些日子不在,府中掌管一切事宜的都是王妃,孰轻孰重,还望璇儿姑娘掂量清楚了再得罪。”灵沫笑着将璇儿推出了门外。 好些天没见过光,璇儿被屋外头明晃晃的太阳扎了眼,嘴里有些不满道:“我知道,你不必再处处提醒我。” 灵沫回头嗤笑一声:“璇儿姑娘,奴婢可不敢,奴婢只是好心好意,若您再做出些有损王府颜面的事情,王妃定然不会轻饶你。” “我知道了。”璇儿回了一嘴,“是王妃让你同我这么说的吗?” 灵沫不语,引着璇儿去同靖云蒻请安,身后跟着小青。 但这种行为却在璇儿心里得到应证。若真是靖云蒻命自己身边的丫鬟敲打自己,那大概真的不会轻饶了。俩人都显得很是束手束脚,进了正厅见靖云蒻在前头坐着,规规矩矩朝她行了个跪拜大礼。 “起来吧。”靖云蒻有些诧异,很快便不动声色掩下,“一见本妃便行这么大的礼,看璇儿姑娘的意思,可是长教训了?” 璇儿垂下头,声音瓮声瓮气道:“是,是璇儿不知礼数,几次三番顶撞王妃,璇儿长教训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几日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转变得倒是快。” 这话又是戳到璇儿心窝子了,她本就不是诚心诚意,做做表面功夫罢了。璇儿咬着唇,不紧不慢道:“王爷不在府中,便无人能够庇佑璇儿,璇儿自然不敢造次。” 靖云蒻觉得好笑,说来说去,也只是因为北逸轩姑且不在府中么……至于璇儿诚心诚意给她道歉,倒也不指望,只要璇儿在这宣王府能够安分守己就够了。 几日后,从边疆送来的书信也顺利抵达宣王府。 信是灵沫亲自从取信小厮手中接过的,信封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吾妻亲启”,凌厉磅礴的手笔看得灵沫心里都高兴。 “王妃,这下你可是安心了?若是王爷真有个什么危险,想来也不会命人送信给你。”灵沫的声音都夹着一丝雀跃。主子高兴,她自然也高兴。 靖云蒻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应了一声“嗯,王爷平安无事”。 如此一来便最好。 她自然也高兴,拆开信封时指头都遏制不住的轻抖起来,她拆开,里面是洋洋洒洒的一张信纸。北逸轩写下的话很多,但归根结底是让靖云蒻一切放心,一切安心。 这个意思便是看懂了自己的那封信,不然也不会说让自己安心这些话。靖云蒻将信贴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低声祈祷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宣王出征送了家书回来,这事很快在宣王府上下都瞒不住了。 底下的人都在议论宣王此去多久才能回来,也有好奇这信中写了什么的丫鬟,早间杂扫时嘴碎,瞒不住话,让璇儿听了去。 璇儿隐隐有些兴奋,抓着小青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你说这家书里王爷会不会嘱咐我什么呀?会不会呀?” 小青皱着一张小脸,艰难地挣脱璇儿的手,为难道:“奴婢实在不知。” “料你也不知道,王爷的家书怎么会让你知道。”璇儿的心思全在那封家书上了,连小青的举动都没能及时意识到。 王爷在出征那日关了自己禁闭,想来也是在三皇子面前不得已的举动吧,都这些天了,王爷心中肯定会有些愧疚,他会不会嘱咐靖云蒻好生照料自己呢,会不会问自己有没有被欺负为难呢。 思及,璇儿忍不住想要去找靖云蒻打听,想要去看看王爷的那封家书里写了什么。无论写了什么,但肯定有自己吧。 心下的念头越来越深,璇儿还是决定去见了靖云蒻一趟。 靖云蒻自然明白璇儿不请自来的意图,却仍不动声色道:“璇儿姑娘可是找本妃有什么事?” 璇儿下意识蹙了蹙眉,心里头觉得不痛快。谁是来找她的,她分明只是想来看看王爷的家书而已。于是她一开口就指明来意:“王妃,我听说王爷送了封家书回来?” “确实。怎么了?” “不知道王妃愿不愿意,我想看看那封家书,我想看看王爷写了什么。”璇儿一想到家书,先前的那些不虞全都抛之脑后,像有些迫不及待似的,唇角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见了她这副模样,靖云蒻只觉得实在好笑,便故作惊讶道:“啊,那家书中又未曾提及你,你看那做什么。” 当真是自作多情,王爷同璇儿又没有什么关系,送回的已然是家书了,又怎会提及外人。 一听这话,璇儿当即就愣住了,像是没听清靖云蒻说了些什么似的,笑意还凝在唇角,愣愣问:“未曾提及我?” 靖云蒻掩唇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道:“是啊,未曾提及你,这家书本妃已经看过了,王爷只道让本妃一切安心,确实不曾提及你。” 璇儿原想质问的那些话一下子又咽进肚里,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毫无半点精神,显然是受了挫,心中不好受的模样。 第168章 劳烦你 璇儿疑心靖云蒻蒙骗她,若是这家书中当真提及自己呢,可纵然如此,她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唯恐靖云蒻和灵沫看轻了去,满肚子怨气回了自己的院中。 小青跟在璇儿后头,看她越走越快,最后仿佛像是身后有催命鬼一般,脚底生了风率先推门进了内室,然后略显气愤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气死我了!”璇儿又拍了一下,视线紧紧咬在靖云蒻院子的方位,“靖云蒻太过分了!等王爷回来,我一定要告诉王爷他不在府中时,他那个王妃到底是怎样欺辱我的!” “小姐,王爷那信中怎么说?”小青试探着问,神情小心翼翼。 璇儿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不悦道:“我哪里知道,那靖云蒻非说王爷在信中未曾提及我,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我把那信抢了去自己来看?” 小青嘘了声,恭恭敬敬站直,垂眼没再说话了。 半晌,璇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手中正在倒茶的手,看向小青的神情有些疑惑:“这宣王府是每月都有给我们发月银的吧?我的是什么分例。” “回小姐的话,王爷看重体恤您,交代了您的月例和宣王府嫡出的小姐是一样的,不过王府暂时还没有小姐,您的月例也就仅次于王爷和王妃。” 璇儿了然,勾着唇笑了笑顿生一计。 北逸轩不在府中,无人能护佑她,自个儿没了靠山自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为难靖云蒻,不过倒是可以从旁的地方入手。 宣王府是高门权贵,每月的月例都是固定的,但自己是王爷看重的人,在王爷还未曾知晓真相之前自己仍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若是这月例不足回扣了,谅底下的人也不敢为难自己,而靖云蒻身为宣王妃,没有不填补的道理吧。 璇儿朝小青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把这个月的月例全都提前支取出来,下午我们便上街采买。” 闻言,小青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然后才用不可思议的神情问:“小姐,一个月的月例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您要这么多做什么?” 一听这话,璇儿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冷了下去,她面无表情道:“你管我做甚么,你只需要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就是了,若是再出了上次那样的差池,本小姐定然要将你剥皮抽筋,轻饶不了你。” 她说的是上次在三皇子北逸枫面前出丑的事情。分明是吩咐小青去找神医开一味能治腿伤的药,到头来却成了男子壮阳的药物,实在是丢了面子。 小青低低应了,不敢再违逆璇儿的话,告了一声退便去府中管账的管家拨音量。 “姑娘一时要那么多干什么?”管家低头拨着算盘一边对账,对于小青的话视若无睹。 “我也不知……”小青有些不好意思,她本就算是寄人篱下,还在用着宣王府的钱,一时嗫嚅着吭吭哧哧才把璇儿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我家小姐不让我多问,只是……劳烦您了,我家小姐兴许是急用吧,还请您通融通融。” 管家吹胡子瞪眼,也不知嘴里碎碎念了些什么,又从抽屉里拿了个账本出来划上一笔,喊手底下忙活的小伙计去取银两。 小青拿着月钱,心里头也不高兴,一直到交给璇儿心里才松下一口气来。璇儿没发现她的异常,雀跃着打商量下午上街要采买些什么贵重玩意儿,越是贵重越是好。 这事很快让管财政的官家告知了王妃的贴身大丫鬟。 灵沫听了这消息自然是气愤,当即便告到靖云蒻那里了,就差把不痛快三个字写脸上了。 “她凭什么这样啊,一个外来户什么都不是,咱们王府素来节俭,王爷和王妃都不曾像她这般大肆挥霍,月例是有数的,可她采买东西心里没数,若是回扣,就等着王妃您给她添钱呢!” 靖云蒻随口道:“让她花就是了。至于回扣,你下去告诉管家,不许再给她拨一文一两,若是有个什么事,尽管往我这里汇报。” “王妃……”灵沫还是有些不满,“她就故意仗着王爷给她撑腰,府中无人敢动她。” 靖云蒻笑了笑,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璇儿既然大手大脚,想来不到月底就亏空了吧,府中旁人不敢动她,但就这一点,本妃有足够的理由教训教训她吧?” 这话让灵沫听明白了,先前那些不满现下就成了一只翘着尾巴的孔雀,很是有些得意。 流逝的时间便如同云烟滚滚,昼夜翻转颠倒,未曾察觉间便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与此同时也往京都送来了一场好消息。 摄政王同宣王向戎夷开战,首战告捷,士气大涨。 靖云蒻听闻这个消息是在一个连黄昏都柔和的午后,她近日里食欲不振,特命小厨房做了好些稀奇的膳食,桌上的菜还未端齐,她便在来信中匆惶提着裙摆奔出了王府。 灵沫跟在她身后喊王妃慢点,然后也一脚迈出王府的门槛,看清眼前的景象也愣住了。 府外的百姓人民高声欢呼,喊着些云海必胜,摄政王英明宣王神武,靖云蒻站在府邸门前,看无数百姓脸上洋溢着喜悦,她眉目柔和,心中也喜,庆幸之余泛起了一点酸涩。 北逸轩,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呢…… 灵沫侍奉了王妃这么久,自然也明白靖云蒻现下是伤怀了,于是走上前轻轻劝慰道:“王妃莫要担忧,您看这首战告捷,士气大涨,奴婢说句不讨喜的,摄政王虽让人讨厌,但他打仗可是有一套,咱们云海与戎夷的这场硬仗,一定会赢的。” 这些话靖云蒻听进去了,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心中是很欢喜的,你莫要担忧。” 她的话音方落,抬眼便见不远处迎来一辆华贵的马车,看标识的宫中派来的马车。 靖云蒻心下疑云深沉,眼见着一根拂尘挑起马车的车帘,让宫人搀扶着一个须发全白的太监。 那太监远远见了靖云蒻便堆起笑脸来,走近扬了一下拂尘搭在臂弯处,恭恭敬敬笑道:“奴才见过宣王妃,宫中的皇后劳您走一趟。” 第169章 责任 靖云蒻一颗心沉了下来,不安犹豫着,面上却不显。 她使了一个颜色给灵沫,灵沫很快毕恭毕敬上前,从袖口中掏出一袋银子,不卑不亢道:“有劳公公了,我家王妃现下身子不大爽利,还有劳公公稍等片刻,待我家王妃换了衣裳再同您一道进宫。” 那太监接过掂了掂重量,不动声色塞进袖口中,甩了甩拂尘和善道:“姑娘哪里的话,王妃身子娇贵,若实在是不便,奴才回宫替您回拒了就是,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会怪罪王妃的。” 靖云蒻哪敢,赔笑了一声由灵沫搀扶了转身回到府中。 她一想到二皇子告诉她的那些话心中便不安,皇后与大公主蛇蝎心肠,连当今圣上都敢加以谋害,扶继子上位巩固自己的地位。 首战告捷,皇后便派了人说要见自己,让人只觉得实在没安好心。如今北逸轩不在京中,她进宫若是真的出了个什么事,也无人能救得了她。 “灵沫,你听我说。”靖云蒻故作镇定,抓紧了灵沫的手腕,“你先去二皇子府打探,看二皇子在不在府中,若是不在,你便拿着这枚令牌进宫去找他,切记,一定要告知二皇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要同皇后作对。” 灵沫焦急的点点头,安抚性的回握住靖云蒻的手,安慰道:“王妃您放心,奴婢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找来二皇子救您。” 有了这话靖云蒻也算是有了个盼头,心下也松了一口气,由着灵沫搀扶着回到房中另换了一件衣裳。 宫中的马车夫技术很娴熟,一路平缓几乎不起颠簸,靖云蒻坐在马车中,不敢也不想去掀开窗帘瞧瞧自己到底行至哪里,离皇宫还有多远。 靖云蒻并非第一次进宫,却是头一回身边左右无人,单独觐见皇后。 皇后冯秋月雍容华贵,凤袍凤冠加身坐在高位上,多年掌管中馈的经验让她整个人都磨出了凌厉的棱角。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靖云蒻规规矩矩行了个跪拜大礼,“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冯秋月眉梢一挑,然后笑道:“都是自家人,宣王妃不必如此多礼。来人,赐座。” 很快,便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搬来一把椅子,特地放了一张软垫。 靖云蒻自然不敢直接坐,站在椅子前同皇后虚与委蛇恭敬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你这话倒是生分了。”冯秋月笑笑,视线移向靖云蒻的腹部,语气漫不经心,“宣王妃腹中的孩儿可近来安好?” 靖云蒻一怔,旋即故作惶恐,轻轻捂住腹部的位置,声音也放得更轻了些:“近来一些都好,他心疼臣妾,在腹中很是安分,不曾闹性子。” 闻言,冯秋月吃吃笑了起来,靖云蒻抬眼看她,见那深红的口脂,描至额角的上挑眉梢,只觉皇后像是想要一口吞了自己。 半晌,殿中一时无言,靖云蒻依着规矩落了座,心中如擂鼓,恍然便听见皇后在高位说话。 冯秋月捏着茶盏,垂眸细细呷了一口茶,语气淡然:“宣王妃,宣王出征领兵打仗这事你知道,首战告捷你也知道,这些本宫都不欲与你再讲,今日请你来,是想说些旁的话。” “在这宫中人心叵测,都是想一步走一步,宣王妃是个聪明人,现下的局势想来你也看得清,切莫要做损人利己的蠢事,否则也别怪本宫下狠手,还望宣王妃多掂量。” 靖云蒻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不出所料,皇后这意思是想要拉自己入股,否则便会对北逸轩不客气。 亦真亦假的叙旧掰扯完,冯秋月也没有多留靖云蒻的意思,便让其趁天色还未黑尽早回府。 她今日传靖云蒻进宫谈话也不过是借此敲打一番,她不指望三言两语靖云蒻便能入股同伙,若真是当场应下了,她还要怀疑靖云蒻说那些话的真实性,是否真心实意愿意同自己结盟。 靖云蒻甫一迈出皇后宫殿的大门门槛,余光一转便见二皇子火急火燎的赶来,身后还跟着灵沫。 二皇子北逸繁得知靖云蒻进宫面见皇后这个消息时,当即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反复问了灵沫好几遍。 “你说谁?谁进宫面见皇后?” “什么?宣王妃进宫面见谁?” 他愣愣问了好几遍,才真的确信靖云蒻进宫了,见的还是皇后冯秋月,北逸繁也顾不得多问一句靖云蒻是几时进宫的,忙赶去皇后的宫殿。 靖云蒻看着姗姗来迟的二人,心下想没让皇后身边那个太监送自己回府,现下看来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你没事吧!”二皇子北逸繁喘着粗气,指了指身后的灵沫,“我听你身边那个丫头说你进宫觐见皇后,想来是有危险,她个愚笨的丫头,竟是先去二皇子府找我,你难道没同她讲我如今被软禁在宫中了吗?” 靖云蒻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尖,抬步便往前走,脸上丝毫不见半分愧疚,她道:“是我忘记了,下次记住就是。” “你还想有下次啊?你知不知道多危险啊,若是我来晚一点,指不定你就被撕碎得连片儿都不留,皇后那张鬼画皮也就能蒙骗你这种小姑娘。”北逸繁三步两步紧跟上靖云蒻的步伐,说话时呼吸都不稳,脸不红只心跳。 今日是她靖云蒻运气好,得意安然出了宫,下次可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了,不紧靠着他哪儿行啊。 靖云蒻蹙了蹙眉,提醒道:“隔墙有耳,二皇子说这些话还是慎重些,小心让人听了去。” 她言尽如此,北逸繁看了一眼四下的环境,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默默住了口。 行至人烟开阔处,北逸繁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宣王妃,我同你说过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五弟不在,我就要保证你的安危。” 靖云蒻淡淡点了点头,抬眼瞥向北逸繁,问:“你老实同我讲,戎夷这件事,可有你的一份责任?” 第170章 得意 闻言,二皇子北逸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靖云蒻瞥他一眼,没说话,视若无睹似的抬步往前走。 “你站住!”北逸繁一下子捞住靖云蒻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通敌叛国?” 靖云蒻挣开他的手,退开几步拉远距离,语气疏离又恭敬,淡淡道:“二皇子误会了,我只是在问你戎夷这件事。” “我没有。”北逸繁神情正色,说出的话让人不容置喙,“我说了,我没有。” 见他不肯多说,靖云蒻也懒得再问下去。纵然二皇子于她有那么一点恩,但在叛国这件事上,靖云蒻的立场说一不二。 她提着裙摆,唤上灵沫一并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宣王妃,我说了,我没有。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备之心,事事于我并不十分放心,但是云海是我父皇,是我祖辈打下来的天下,我又怎会通敌叛国,将云海拱手让人。更何况,那晚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没有接受皇后提出的要求,你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 灵沫有点于心不忍,轻轻扯了一下靖云蒻的衣角,低声问:“王妃,二皇子心思并不坏,您……” 靖云蒻一垂眼皮儿,视若无睹。 二皇子的心思如何和她又有什么干系。皇后冯秋月话说得不假,皇室中人居心叵测,今日里二皇子和北逸轩交好,愿意卖他一份人情,可明日就未必了,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利益去冒风险。靖云蒻不愿意,更不愿意去拿北逸轩的性命。 如今人人都视北逸轩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在战场上倒还好些,身边只有个摄政王墨厉宸,可自己不一样,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妇人家,是嫁进皇室了的,随时都可能因为北逸轩这个系带而丧失性命,她不能不谨慎,也不得不慎重。 御花园不远处的一座小假山旁,一个绿衣宫人见靖云蒻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悄然顺着皇后寝宫的反方向而去。 “大公主,奴婢方才听得真真切切,没有半点虚言。”绿衣宫人一进富丽堂皇的宫殿,便扬手让四下的宫人都散去,看起来很是有些权势的样子。 大公主北逸冰漫不经心摸了摸手上刚染的蔻丹,道:“当真?你可要晓得说这话要承担什么后果。” 那绿衣宫人低下了头,咬唇后还是决定道:“回大公主的话,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就按你所说的,本公主现在就能派人去拿靖云蒻回宫审问。”北逸冰起身,理了理在椅子上坐皱的裙摆,“走吧,你去告诉母后一声,让她试探二皇子一番。” 她回头,见还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宫人,不由得嗤笑一声,道:“通敌卖国可是大罪,皇室的二皇子和入了通牒的宣王妃密谋叛国,本是砍头的大罪,你今日揭举告发,应当赏,还愣在这干什么?” 话落,北逸冰也不再管顾那绿衣宫人,随手招了几个佩刀的侍卫,言道是去宣王府拿人。 那绿衣宫人站在原地,心中却是后悔了。她嘴碎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大公主,原是想讨个赏,但她没想到大公主说一不二,直接命人去捉拿宣王妃。其实她也并未听清其中一二,只是隐隐听到了几个叛国,通敌的字眼罢了。 但她违抗不得宫中大公主的命令,思来想去还是将话规规矩矩送达至皇后寝宫。 皇后冯秋月今日召了靖云蒻敲打说些话,心情并不十分好,听了二皇子和靖云蒻又在私下密谋着些什么,她开始不禁怀疑这二人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冯秋月到底是皇后,听了这话面上不为所动,不曾在宫人面前显露什么。眉梢却是一挑,心中有了计策。 “来人,去请二皇子前来,本宫邀二皇子一叙。”冯秋月笑了笑,脸上又挂起和善的笑意来,整个人身上的锐利精明都散了不少。 底下的宫人腿脚麻利,得了命令连去寻二皇子。 二皇子前脚还未踏进自己的寝宫,后脚便被皇后的人请了去。北逸繁心中疑惑,莫不是冯秋月又要旧事重提,同他商讨些劳什子的扶他上位。 思来想去,他一甩袖,转身迈过门槛,决定还是去皇后那处一趟。他隐隐觉得,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进了皇后的宫殿,北逸繁照旧是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冯秋月抬了抬手,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宫人,那丫鬟连下几步台阶去虚扶二皇子。 北逸繁自然不可能让旁人去碰他,微微一闪身便自个儿直起腰身来,垂了眼皮继续道:“不知母后今日所谓何事?” “倒也不为旁的,你先坐。”冯秋月抚了抚额角,神情显得很是有些焦灼,“你也知道本宫的立场,前些日子同你说的那些,本宫也不欲再同你讲一遍,孰是孰非,还往你自己决断。” 北逸繁紧抿着唇,不出声。 “不过今日来,本宫并不是说这个的,只是身为母后的身份要告诉你,少同外来人厮混,也切莫因对方一张好皮囊就被对方迷得神魂颠倒。你是皇子,不该如此,可是记住了?” 话落,殿中极静,一时心跳如擂鼓。 宫中的人晓得靖云蒻是宣王妃,不知是授了皇后的意还是如何,靖云蒻和灵沫出宫一路倒是无比顺畅,当真是在天黑前便赶回了府。 门前还有几个孩童游街喊云海必胜,靖云蒻累了一天,听了这话心中也顿时愉悦了不少。 “王妃,奴婢记得您还未用晚膳,奴婢命小厨房再给您简单做几道?”灵沫问。 靖云蒻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灵沫得了允诺,欢天喜地去了小厨房。 来到花厅中,靖云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冷的茶水,方要饮尽,便又听闻门前闹了些不安宁的动静,她不得已又放下手中的茶,只觉得嗓子愈发干涩。 “怎么了?” 门前站着一队佩刀的侍卫,各个面相凶神恶煞,为首的那个朝靖云蒻躬身行礼,嘴里的话却毫不客气:“宣王妃,多有得罪了。来人!将宣王妃拿下!” 靖云蒻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反扣住了两只手,整个人在一股巨大的力道下动弹不得。 璇儿刚进花厅,见到的一幕便是如此,她不由得掩唇笑出声,心下得意极了。 第171章 误会 靖云蒻张口来不及辩解,便被反剪着押上了马车。 灵沫命小厨房加了几道小菜,欢天喜地回来欲要同王妃说些今日厨房采买了哪些菜,却不料一进花厅便见四下伺候的婢女各个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怎么不见王妃?王妃可是回房歇下了?”灵沫觉得奇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怎么改了心思不用晚膳了? 但她转念一想,王妃身子怀着子嗣身体自然虚弱,累了一天歇息也是正常。 那些婢女们听了这话纷纷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先吱声。 “王妃?”璇儿由小青搀扶着从长廊的梁柱旁走出,哼笑一声,“方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宫里来了几个面相凶神恶煞的侍卫,各个都拿着刀呢,领头的那个话也不晓得说上一句,押上王妃便进了宫,那场面——别提有多吓人呀——” 一见是璇儿,灵沫的脸色一下子垮了起来,她不悦道:“这儿有你什么事,说这等子谎话小心烂嘴巴。” 璇儿掩唇吃吃笑,扬手虚扫了一下,神情得意的很,她笑:“我说谎话?灵沫姑娘,你可得仔细问问在站的这些人了,你家王妃是不是被押进宫了?”璇儿顿了顿,像是故作沉思似的惊讶补充,“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那几个侍卫说的叫什么来着——宣王妃叛国通敌,可是大罪呢!” 灵沫气得捏紧了拳,视线转了一圈,定格在一个,面相很是乖巧的婢女身上,她走近问:“她说得可是实话?” 小姑娘将头垂得更低了,嘴唇嗫嚅着,声音含糊:“璇儿小姐说的确实是实话……王妃也的确是被宫中来的人押走的,说什么王妃犯了通敌卖国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璇儿的声音挤断。 “我说啊,这罪名可是不小,指不定你家王妃今日进了宫,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灵沫这才有些急了,她一想到自己去小厨房耽误了很是有些时间,兴许王妃早就被带走了,真是的!底下一群人怎会愚笨到这种地步,王妃都被人抓走了,还不知会她一声! “我劝你啊,这个时候还是趁早去搬救兵啊,再玩一会儿,你家王妃的命也许就保不住了!”璇儿笑道,漂亮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闻言,灵沫一下子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璇儿,眼中竟是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她抬手抹了一把,转身就跑出了花厅。 甫一来到二皇子府前,门前那个开门的小童见了灵沫就哈哈笑,言道些又来找二皇子呀。 倏然,灵沫才意识到二皇子根本就未曾出过宫。 她同王妃走在前头先行回了宣王府,一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二皇子到底有没有出宫。况且,傍晚她去寻二皇子的时候,二皇子也不曾待在二皇子府。 “嗯,我找二皇子……”灵沫抹了一把泪,急得在原地踱步,一时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二皇子不是在宫中吗?”小童挠了挠头,“二皇子尽孝道,在宣王出征打仗凯旋归来之前大抵都是要住在宫中了,姑娘日后不要再白跑一趟了。” 宫殿内的气氛一时诡谲异样,靖云蒻被反剪着两只手推进了大公主的宫殿,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大公主北逸冰倚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拨弄着蔻丹,神情视若无睹。 靖云蒻倒吸一口冷气,恭恭敬敬道:“臣妾见过大公主。” “嗯,起来吧。”北逸冰拿余光瞧了靖云蒻一眼,语气淡然。靖云蒻方要起身,便听见大公主话锋一转,“本宫今日听闻宣王妃同二皇子在御花园内说了些见不得人的话呢。” 靖云蒻一愣,低头不卑不亢道:“回大公主的话,今日臣妾被皇后娘娘召进宫来,和二皇子不过是偶然遇见,他同王爷的交情匪浅,王爷如今出征打仗,二皇子是做皇兄的,也难免多关怀了臣妾几句。” “关怀几句?”北逸冰嗤笑一声,眸子忽然变得很冷,“可本宫身边的人可是听见你们在说些通敌卖国,有损云海利益的事情。” 北逸冰的话很凌厉,张口便是要将靖云蒻的罪名板上钉钉,也一副什么解释都不愿意听的模样,靖云蒻摇头辩解,方说了一句不是,便听闻她唤人上刑。 她还没听明白北逸冰说的是什么刑,便看见几个身子粗壮的嬷嬷从北逸冰身边走来,手中握着刑具,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宣王妃,本宫劝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你若是现在就能招了你同二皇子到底说了些什么,本宫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靖云蒻垂首敛着眸子,不愿意再多说,心跳却是如擂鼓,害怕没过了心口。 北逸冰冷笑一声,也不欲再假意劝些什么,扬了扬手那几个嬷嬷便朝靖云蒻逼近,手上拿的是拶刑,多是慎刑司用来处罚罪人才会用的手段。 拶刑紧紧夹在她细瘦的指间,嬷嬷凶神恶煞的问说不说,靖云蒻的额头已然冒出了细密的汗,她紧抿着唇,只从嗓中断断续续溢出几个字来:“臣妾……臣妾确实只是在和二皇子揣测谁是卖国贼,但并非叛国通敌,做有辱云海的罪事。” 而皇后的寝宫,气氛也并不轻松。 二皇子被皇后冯秋月召了去,然后就听女人尽数说些那些他不愿意去听的虚与委蛇的话,北逸繁又不好在面上显露,时不时应上两句,心思却是全在靖云蒻的身上。 今日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本宫且问你,今日你同那宣王妃说了些什么?你可愿告知母后一二?”冯秋月不动声色,脸上带着平和无害的笑意,仿佛在问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一提宣王妃,北逸繁的思绪才恍然扯了回来,他回忆着冯秋月方才问了什么,斟酌道:“不过是偶然遇见宣王妃罢了,五弟不在京中,我这个做兄长的以表关怀总要到位。” 冯秋月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深了:“那你可知宣王妃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儿臣不知。” 第172章 动刑 北逸冰动用了私刑,这话是没有提前同皇后通气的。 拶刑最是折磨人,十指连心,靖云蒻被绞痛得整个眉头都要蹙得不成形,也未曾改口过一句。 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她凭什么承认? 那几个嬷嬷得了北逸冰的授意,也丝毫不顾及眼前的女子可是尊贵的宣王妃,像是仇恨权贵一般,各个用尽力气,猛地将拶刑两头的细绳不断勒紧。 靖云蒻痛得倒吸冷气,眼底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宣王府,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有伙同二皇子通敌叛国,有?还是没有?”北逸冰也没了什么耐心,干脆站起了身,走近靖云蒻弯腰捏住她的下颚。 靖云蒻整个人痛得已然跌在地上,指间一片红肿发紫,指尖隐隐有些泛血,她抬头盯着北逸冰的眼睛,声音嘶哑,一字一顿道:“没有。” 地面一片冰凉,靖云蒻只觉得自己的腹部都在轻轻颤,细细密密的刺痛从肚子不断延来。 北逸冰猛地一下子甩开靖云蒻,像是气极般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又踏上自己的美人榻,扬手甩袖道:“来人,去通报皇后娘娘。” 很快,一名宫人便告退离开了大公主的寝宫。 北逸繁说没有,冯秋月自然不会轻信。 她呷了一口茶,好以整暇看着眼前正当少年的男子,不紧不慢道:“母后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了再说,毕竟事关重大,母后也是为了整个云海好。若是……” 冯秋月顿了顿,又笑了:“若是你知情不报,他日宣王妃伏法,你便是从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好了吗?” “母后请听儿臣一言。儿臣清楚宣王妃的为人,她绝对不会是那种出卖云海的人……”北逸繁正色,口中的话方要说出口,便见从外头掀帘进来一个宫女,看样子并不像皇后宫中的人,他也便适可而止,止住了话头。 那宫女率先同皇后行礼,又不轻不重的同北逸繁行礼。 然后他便见宫女走上高位,凑在皇后耳边讲了些什么,冯秋月就用一种很欣慰的眼神打量了自己两眼。 北逸繁点点头应下,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时辰确实不早了。”冯秋月说,“你说的话母后都晓得了,先回去吧。” 皇后都已经出言要撵他走了,北逸繁也没有要继续待下去的意思,道了一声“儿臣先行告退”便退下了。 他刚迈出皇后宫殿大门的门槛,忽然意识到那宫女眼熟得很,好像是……大公主的人。 “宣王妃不会又被大公主召进宫了吧。”北逸繁回头瞧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宫殿,心里头下意识就冒出了这个念想。 好端端的皇后怎么会提及通敌卖国呢……也就只有今日同靖云蒻在御花园讲话时才提及了这个词,那时他还很是有些义愤填膺,觉得靖云蒻这样想他实在是不可理喻……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兴许让人听了去。 皇后既然突如其来召自己觐见,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公主在她那头也派人去寻了靖云蒻……大公主不比皇后,讨厌的都会在明面上显露,若靖云蒻不服输说上两句赌气话,按照北逸冰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讨上什么好果子。 思及,北逸繁心中一阵烦躁,可他又不好直接明目张胆去找北逸冰问话,只好在宫门口等着靖云蒻出宫,但愿能让她理解一下自己。 方才进了皇后宫殿的人的确是大公主不假,也将大公主的意思明明白白转达给了冯秋月,冯秋月有些不喜,公主给王妃动用私刑,天下来还没有这种荒唐事,但她也不欲再多计较了,只让宫女传话回去,尽早放了靖云蒻,省得落人口舌。 宫女腿脚快,很快又将话传给了北逸冰。 “皇后娘娘说了,二皇子也只说不知通敌叛国一事,只道些今日偶然遇见宣王妃,多寒暄了两句,咬死了说不知道,也不曾有他了。”宫女凑在北逸冰耳边,小声又复述了一遍。 闻言,北逸冰不由得蹙起了眉。 “此话当真?母后也这般说?难不成要本宫当真就这样放靖云蒻回去?” 宫女抬眼打量一眼半死不活的靖云蒻,低声谨慎道:“确实如此,皇后娘娘还说了,今日大公主您的举动确实不太妥当,她到底是堂堂王妃,如今却惨遭一个公主的私刑,说出去是有辱公主您的名声。” “行吧,那就这样吧。”北逸冰烦躁得摆了摆手,看向躺在地上的靖云蒻声音也拔高了一些,“既然宣王妃宁死不屈,想来这事也是莫须有的,本宫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一时莽撞行事了,想来宣王妃也是能理解的吧?” 靖云蒻虚弱着咬唇,没能点下头来。 北逸冰也不欲再多费口舌,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命几个宫人搀着靖云蒻起来送出了宫殿的大门。 拶刑让靖云蒻耗费了全身的气力,她进宫时没能带上灵沫,此刻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行了一路,她又不敢去扶墙,生怕手上的伤口又加深了。 她的视线逐渐不太清明,脑子也发晕,只看见前头站了男子,被大公主的人支配的恐惧又在她心头蔓延,靖云蒻下意识往后踉跄退了一步,以为又是要押她的人。 “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北逸繁远远便看见靖云蒻跌跌撞撞的走不稳路,待她走近了才发现她的十指已然肿得不成话,指尖淌了一路的血,此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上前去扶住靖云蒻。 靖云蒻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不清,只是觉得眼前男子的身形实在熟悉,她咽了咽嗓子,勉强张口道:“黄芩,砂仁,川断……” 话音还未落,她的身子一软便要往下倒,彻底没了意识。 北逸繁忙不迭扶稳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心想送靖云蒻回府的差事注定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觉得麻烦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大公主对宣王妃动用了私刑,这件事又让他该如何解释。 第173章 差点小产 北逸繁忧心自己是男子,和昏迷的靖云蒻一道回宣王府到底是不太妥当,连让身边的小厮去自己的宫殿挑了两个细心的宫女来服侍。 两个小宫女见到靖云蒻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甚至不敢想象眼前狼狈可怜的女子竟然是堂堂宣王妃,她们心细胆也小,甚至不知从何下手,只得用最轻柔的手法细细抹净靖云蒻手上的污血,脸上的冷汗。 靖云蒻痛得脸色发白,嘴唇紧抿着像是要克制一些什么,手也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小腹,让两个小宫女很是为难。 北逸繁在前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并不知晓马车里的情况,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出宫回了宣王府。 远远的,灵沫便看见驾马的二皇子,她也顾不得尊卑礼仪,提着裙摆忙不迭跑向北逸繁,仰着头问:“二皇子,这马车里可是我家王妃?” 北逸繁翻身下马,低低应了一声,神色很难看。 身后那辆马车也掀开帘子,两个小宫女手脚并用搀扶着昏迷的靖云蒻,灵沫一见自家王妃进了一趟宫便沦落到如此境地,眼泪花儿止也止不住的泛滥,连在下面接住靖云蒻,唯恐她又伤着了。 三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掺着靖云蒻进了府,北逸繁紧蹙着眉,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街上一趟。他不晓得宣王府的府医如何,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多问,干脆去同仁堂请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来。 “那个……她昏迷前说了几味药,大夫你帮我看看,这药是治什么的,她能用吗?”北逸繁紧锁眉头,试图回忆靖云蒻到底说了哪些药。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那白胡子大夫就猛地一拍桌,惊诧道:“这是保胎药啊!宣王妃这是有喜了!”然后转头就吩咐正在抓药的小童子,催促道:“赶紧赶紧的,把那几味药按几钱抓好了,同我一道去宣王府!” 北逸繁愣了愣……保胎药?一直到那大夫和童子背着药箱出了药铺,他还怔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保胎是大事,宣王妃的胎儿更是大事,那大夫喘着粗气是一路疾走带跑的赶到宣王府,身后那个稚嫩的童子几乎都要赶不上自家师父的步子。 大夫负责给靖云蒻把脉,小童子便在后厨安心熬药。 “王妃的胎象极为不稳定,脉象也很弱,还好王妃懂些医术提早开了药方,若是再晚些时辰,恐怕这胎便要保不住了。”大夫收起锦帕,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灵沫在后厨同小童子一并熬药,她守在药罐前,拿蒲扇扇着小火,一边掉眼泪一边还要一摇三回头,想知道王妃到底怎么样了。 保胎药是强喂下去的,靖云蒻咽得实在艰难,喝上两口便从唇角往外溢出半口,意识也只清明了半晌,醒来问的第一句话是孩子有没有事。 北逸繁看了于心不忍,只劝慰道:“孩子平安无事,你受了伤,身体虚弱,还需要好生休养。” 得到北逸繁的肯定回答,靖云蒻强撑着点了点头,咽尽最后一口药,垂下了眼皮儿便又昏迷了过去。 宣王妃进宫受了重伤,看模样是受了宫中的私刑,这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宣王府上下,靖云蒻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气得跺脚,又拦不住流言蜚语。 璇儿也自然知晓了,她是亲眼看见靖云蒻被宫中佩刀侍卫押走的,也听见侍卫说些什么二皇子,通敌叛国。这个时候不去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呢? 她进了靖云蒻内室的时候便见一屋子的人围着床上的人,宫女打扮的两个年轻女子,二皇子,府中几个丫鬟,于是心中的嫉妒又滋生了几分。 “今日天色实在太晚了,照看王妃的事情还有劳你们宣王府的人了,记住一定要按时给她喂药,王妃如今身子孱弱,一定要休养好才行,若是有些什么意外,让灵沫来宫中找我便是。”北逸繁背手而立,盯着床前虚弱的女子,也不知再想什么。 半晌,他还是决定离开,省得又传些风言风语。北逸轩瞥了一眼几米开外的璇儿,心想这女子怎么只远远看着。 璇儿意识到二皇子看了自己一眼,连忙垂下了头,她落下几步,也没有那个心思关心靖云蒻,随后便离开了。 翌日,灵沫依着时辰去给靖云蒻熬药,她还没走到小厨房,便听见外头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谁知道呢,昨日宣王妃是因为二皇子才进宫受了私刑,又是二皇子亲自护送王妃回来的,看着很是亲密无间呢,谁知道二人有些什么事呢……” 这话听得璇儿脑瓜子冒火,她重重撇下手中的药包,转身就去同那人对峙。 璇儿穿得鲜亮,模样俏丽笑道:“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二皇子年轻英俊,王爷又不在京中……想来若不是王妃犯了什么大事,也不会遭受如此对待吧。” 面前站了一排乖乖听训话的婢女,璇儿做足了女主人的架势,口中也愈发口无遮拦。 “你再讲!信不信我今日就撕烂你的嘴!”璇儿三步两步便从后头一把拎住璇儿的衣领,一双眼都气红了。 这件事是北逸繁主动告了状,添油加醋又夸大其词,说什么宣王妃腹中的孩儿差点没保住。 他知道,纵然皇后和大公主是一条心,可靖云蒻到底是堂堂正正的正室宣王妃,若是让远在边疆的北逸轩晓得这事了,指不定还要杀回来算上一仗。 冯秋月听着北逸繁几近叱责的话,脸色也很难看。她只当是北逸冰有些小心思,对靖云蒻动了私刑,却不料是伤在明面上的拶刑,还差一点让靖云蒻小产。 宣王的子嗣,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很快,冯秋月算是给了北逸繁一个交代,不等大公主来向她请安,便主动找上了北逸冰。 “你可知昨日干了些什么混账事!宣王妃如今怀有身孕,本宫都不敢随意动她,你倒是好,上了拶刑,差点让她见了红小产!” 第174章 不要脸 大公主北逸冰听了这话不为所动,掀眼看了看皇后愠怒的脸色,懒得再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秋月的气头算是有些上来了,打小北逸冰便不让她省心,如今大了什么烂摊子都要她来收,“她可是宣王妃,你再怎么做也不能直接动用私刑,本宫和你说了怎么还不知悔改。” “母后——”北逸冰扯了扯唇角,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声。 冯秋月叹了一口气,还是硬不下心肠来,无奈摇了摇头,应了。 “母后你也晓得京中的局势,先前不是您告诉了女儿不少大道理吗?怎么到了您自己身上,您便也什么都听不进去。宣王不在京中,您还要女儿同您提醒多少遍,二弟立场不坚定,北逸枫就是个废人,父皇病重,您就是京中掌权的人。” “话不是这样说的,无论你做什么,都得先替自己谋一个后路,你要知道——” 北逸冰不耐烦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不欲再同冯秋月说些没什么干系的废话,挑着一双眉眼,冷淡道:“届时到了母后所说的时机,女儿自然会直接动手,这样一来,这天下是母后您的,母后还是少杞人忧天的好。” 闻言,冯秋月蹙了蹙眉,听这话只觉得哪哪儿都怪异。 北逸冰是金汤匙养出来的公主之躯,对钱权人心这种事情看得比同龄孩子都要早,也明白权利在这宫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身在宫中,提防之心固然好,但也万万不可对权利如此渴求,本末倒置。 “罢了。”冯秋月吐出一口气来,声音沉吟,“本宫话已至此,你处处小心留意便是,切记不要做得太出格,落人把柄,传出去会有损你的名声。” 北逸冰置若罔闻,敷衍点了点头,视线却看向窗外,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宣王府因为王妃重伤,又来了个宫中的二皇子,整个府中的气氛都显得有些低沉。 二皇子北逸繁大概猜测到靖云蒻是因自己受了这样的伤,自己心中很是有些愧疚,特向皇后声了明,说是可以皇宫王府两头跑。冯秋月看起来像是很体贴的模样,只笑笑说若当真两头跑舟车劳顿,宫中隔上两日再来便是了。 靖云蒻自那日清明了半晌,只开口询问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要紧事后,便再也不曾醒来过,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在昏睡时也紧蹙着眉头,紧抿着唇,像是在害怕一些什么,睡眠很是不安稳。 灵沫弯腰替靖云蒻掖好锦被,下意识拿余光瞧了一眼北逸繁,试探问:“王爷,你昨夜走得晚,今日又来得早,恐怕也没有好好休息吧?不如您先回二皇子府,有奴婢在这里侍奉王妃,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时辰不早了,晌午的药也可以先熬着了。”北逸繁坐在里靖云蒻窗边不远的椅子上,神色很是有些倦怠,却是寸步不离。 他答非所问,但其实是已经答了。 北逸繁现在谁都信不过,皇后和大公主姑且都还是他血缘上的亲人,嘴上说得好听,但说一套做一套,竟敢对靖云蒻动用私刑,这让他如何在轻信别人。 灵沫有些为难。北逸繁到底是个外男,整日在王妃跟前守着,到底不是个办法,若让些嘴碎的丫头传了出去,对谁的名誉都有损害。 “怎么?是药材不够了吗?”北逸繁见灵沫还愣在原地,不禁抬头问。 “啊没有没有。”灵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奴婢这就去。” 她朝北逸繁行礼福了个身,道了声告退,便提着药包去小厨房熬药。 安胎药想要熬出药效来,便得细火煨着,三碗熬成一小碗。今早的药是昨夜里两个能吃苦的小丫鬟守了大半宿,一大早便给靖云蒻送去了,她艰难饮尽半碗,剩下半碗悉数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灵沫因为靖云蒻受了伤,心情本就不大好,又听见璇儿在外头胡乱嚼舌根子,当下便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扔下药包便往屋外冲。 璇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差点吓破了胆。一时不察又未能及时搀扶住小青的手,踉跄着便跌倒在地,灵沫来得急,也没能控制好速度,扑了个空。 “贱婢!你往我身上冲撞干什么!” 小青忙去扶璇儿,却被璇儿一把甩开。她自个儿理了理裙摆,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灵沫张口便是骂。 “你还有脸问我?”灵沫气得叉腰,“你说这种谣言乱不乱嘴巴啊?前两天是你说我家王妃一去不复返,现在又说些……说些让人不耻的编排诽谤,你要不要脸啊?” 一听是这事,璇儿勾唇冷笑一声,不甘示弱也叉了腰,活似泼妇骂街,瞪眼得意道:“我?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话怎么我说出来就是编排诽谤了?你家宣王妃不是因为二皇子进了宫?你家王妃不是因为受了刑二皇子才千方百计前来照料讨好?” 这话亦真亦假,灵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但是她不信靖云蒻同二皇子有染。 “不说话?”璇儿嗤笑一声,“不说话就是认了,你这个宣王妃的贴身大丫鬟都认了,那我说的也不是谎话,怎么?二皇子确实和宣王妃有染,宣王妃就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 灵沫见不得璇儿这样小人得志,冲上前来喊了一声“我要撕烂你的嘴”,她的话音刚落,就被小青狠狠揪住了衣衫,璇儿也上来帮衬,两人压制着灵沫,一时让她动弹不得。 “就你?还想撕烂本小姐的嘴巴?平日里你便处处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怎么,羡慕我独独受了王爷的一份恩宠?现下你那宣王妃倒了,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谁能护得了你!” 璇儿恶狠狠道,扬手便甩了灵沫一巴掌,然后又重重将她推倒在地。 这一巴掌就是璇儿成心的,用力又重又狠,甩得灵沫半张脸登时红得有些发肿,唇角也被牙齿磕破。 灵沫跌倒在地,抬头冷冷道:“我呸!你不要脸!” 第175章 醒了! 灵沫这话是激怒了璇儿,气得她又踢又骂,仍嫌不解气。 “小姐,算了吧,这儿毕竟是宣王府,灵沫又是宣王妃的人,他日若是宣王妃为她撑腰出头,您也不好交代。”小青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日?”璇儿一把甩开小青,神色愠怒,“他日那便是他日的事情,今日我受了气便要在今日讨回来!” 最后灵沫是带着一身伤回去的,心中既委屈,又对璇儿的厌恶更添几分。 如今王妃身子虚弱尚在昏迷中,也无人能替她做主,便是靖云蒻醒了,她也实在不好拿这种小事去劳烦王妃替她出头,说来说去,都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罢了。 因着璇儿在路上打骂灵沫,很是耽误了些时间,到最后灵沫将药熬好些,已然误了平日里的时辰。 她垂着头,手中稳稳当当端着托盘进入了靖云蒻的内室,上面放着一碗深棕色的汤药。 “怎么比平时晚了些?”北逸繁不禁开口问。 听靖云蒻先前提过几句灵沫,只觉得这丫头应当是个机灵聪慧的姑娘,怎么办这种事一点也不妥当呢。 灵沫吸了吸鼻子,将一路组织好的语言悉数奉出口:“回二皇子的话,是奴婢不稳重,去时在路上跌了一跤,一时不察竟然昏了过去,半晌才醒来,待奴婢熬完药送来时,已然耽误了些时辰。” 北逸繁更狐疑了,这话说得行云流水,仿佛像是打过草稿一般。他本对灵沫没有兴趣,可这事毕竟关乎着靖云蒻,这药可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他信不过。 “你老实交代,若是连本皇子都敢欺骗,当心你的脑袋。”北逸繁站起身来,逼近了灵沫,吓得灵沫将头都要埋进药碗里,“你抬起头来。” 灵沫不敢。 “本皇子再说最后一遍,抬起头来。” 然后,北逸繁便看见一双水盈盈的眼,像是刚哭过一般,脸上也带着未曾散去的指痕,在灵沫白净的小脸上显得愈发明显。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灵沫被吓着了,忙不迭便往下跪,手举着托盘,稳稳当当没让药碗里的一滴药洒出来。 北逸繁冷着脸色问:“本皇子且问你,谁打的你?劝你最好不要想着法儿的将这件事瞒过去,你是宣王妃的人,如今宣王妃昏迷在床,本皇子就有责任替你出头。” “是……”灵沫紧咬着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口,她实在担心二皇子有什么冲动举动连累了自家王妃,“是璇儿姑娘……她是王爷的旧友,与王妃不合很久了,奴婢今早准备替王妃熬晌午的药时,意外听见璇儿姑娘在外头造谣诽谤,说是……说是……” 那些话灵沫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吓得忍不住擞肩头,也咬着唇实在不敢再往下说了。 北逸繁的脸色更差了,这种内宅妇人家的造谣诽谤,又能有什么好话。他狠狠一甩袖,只吩咐让灵沫在内室伺候靖云蒻,自己先行离开了。 璇儿得意,她今日亲手教训了灵沫那个丫头,心里自然痛快,走起路来都打飘,可她还没走上半大点功夫,就被二皇子派人请了去。 “璇儿见过二皇子。”璇儿不知二皇子所谓何事,但还是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毕竟是皇室的皇子,礼数总要做到位。 先前北逸繁听灵沫说了那些话,一点好脸色也不愿意再给璇儿,冷着一张脸讥讽道:“你见过本皇子,但本皇子可没见过你。” 璇儿起身的动作一顿,脸皮隐隐发烫,觉得实在尴尬。二皇子不应当是这种人啊,怎么会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 “本皇子可是听闻璇儿姑娘长了张伶牙利嘴,最是会在背后嚼人舌根子,不知可有此事?” 璇儿脸皮发烫,红晕从脸颊蔓延至后颈,简直比动手扇过灵沫的那张脸还要再红上几分。 她嘴唇嗫嚅着,想要说几句话来辩解,闷闷道:“二皇子误会了,民女不过是抱怨些府中的家常事,竟也被旁人听了去,还要同二皇子告状,这种才是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人,实在是可恨。” 闻言,北逸繁扯了扯唇,不由得嗤笑一声,反问道:“可本皇子倒是听说姑娘不过是宣王的旧友,寄人篱下不过几日的光景罢了。宣王府的事情也成了你的家事了?本皇子怎么不知皇室的通牒上有你这号人物呢?璇儿姑娘?” 璇儿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刚开口一个“民女”,便又被北逸繁愣愣拦断。 “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外人就是外人,王妃就是王妃,王妃身边的丫头也注定比你高上一等,胆敢在本皇子眼皮子底下对王妃身边的人动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北逸繁冷笑出声,他勾了勾唇,嘴角噙起了一丝恶劣的笑意。 璇儿果然被这阵仗威慑到了,只觉得膝盖一软,下意识便要往下跪,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叩首求饶道:“求二皇子饶命,民女再也不敢了,求二皇子绕过民女一命吧。”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北逸繁扬手抬指,比划了一个手势,“那就杖责五十,以儆效尤,若是还有人胆敢再犯,本皇子绝不姑息。” 璇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她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冲北逸繁拼命摇头,嗓中哽住了一口气,话也说不出来,只会呜咽着抗拒。 北逸繁视若无睹,很快一群侍卫便蜂拥而至,拖着璇儿架上了长板凳上,挥起木板杖责时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到最后襦裙鲜红一片,璇儿滚落在地上大哭,连撑着手肘直起腰身都难。 宫中的大公主很是不满,她听不进冯秋月的话,更是看不惯北逸繁一连几天都在照顾靖云蒻,召了他进宫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北逸繁懒得听,更懒得同这位不甚亲密的皇姐做口舌纷争。 与此同时,在北逸繁进宫的那日下午,靖云蒻便缓缓苏醒了,惊得灵沫又喜又哭,连舌头都捋不直,只会啪嗒啪嗒掉眼泪。 第176章 滚出去 靖云蒻觉得好笑,抬手抹掉灵沫眼尾的泪珠,指尖却一顿。 她微微凝了柔软的眉目,轻声问:“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灵沫止不住泪水,又抹了一把眼泪拼命点头附和,说:“嗯嗯,王妃您平安无事,腹中的小世子也平安无事,您可不知道,您昏迷的这几天,可当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这些天来让你操心了。”靖云蒻颔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下总是松了一口气,她不动声色低声问,“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灵沫一愣,没料到王妃竟是如此神机妙算,连她昏迷时的事情都晓得一二。 “你发什么愣呀?我又不是神棍,哪里会那些小把戏。我知道,自然是摸到你脸上的指痕了,痛不痛?” 灵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使劲摇摇头,笑着说不痛的。 那日璇儿甩的那一巴掌确实厉害,也确实痛,当时她被甩得脑瓜子嗡嗡响,甚至不敢想面前那个张牙舞爪不将王妃放在眼里的人是璇儿。 她留了尖锐的指甲,在灵沫的脸上留下了很浅一道血痕,结了痂又未曾真的好彻底,可灵沫不想让王妃担心。 “对了,王妃您可是不知道,那日二皇子有多威风呢!奴婢都要怕死了,跪在那都不敢说话,然后二皇子就冷着一张脸,非要逼问奴婢被谁欺负了,说是奴婢是王妃您的人,他理当护一护,省得那些恶人欺负在您的头上。”灵沫雀跃的比划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整个小脸都有些兴奋的通红。 靖云蒻轻轻笑着点点头。也好,起码这欺负也算是还回去了。 “就是那样!二皇子就扯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别提有多阴沉了,那个璇儿竟敢还在说那是家事,然后就被教训了吧哈哈。”璇儿伸手比了一个很大的圈,继续补充,“奴婢虽然没在现场,但可听底下的婢女们都说了,璇儿被杖责五十,流了那么大的一滩血,就剩一口气吊着了,哭都哭不出来呢。” 这话自然有夸张的成分,但灵沫毕竟受了委屈,还是在她不在的情况下受了璇儿的委屈,靖云蒻也没有多拦的意思,笑着任由她继续夸大其词下去。 一骨碌说完了好多之后,灵沫才歇下一口气来,神色有些担忧。 “怎么了?可是那血流得不止那么一滩?”靖云蒻笑着打趣。 “不是啦!王妃您少打趣奴婢了,您也知道,奴婢又没有亲眼见过……”灵沫假装嗔怪,“是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又怕讲了您会恼火,可不讲,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见她这副模样,靖云蒻也知道灵沫接下来的话是正经话了,点了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就是,王妃您现在也知道了,二皇子出手救了奴婢,那日您进宫派奴婢去找二皇子,当时奴婢就觉得二皇子心眼不坏,不然您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全都托付在二皇子身上,但奴婢想,您既然对他的态度转变那么大,想必也是有些难言之隐吧?” 话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二皇子身上,靖云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璇儿,我知道二皇子替你解围,并且教训了璇儿,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二皇子,但是你得知道,这人心叵测,二皇子那日的举动若是再有人传出去,我当如何解释?你又当如何解释?” 灵沫皱着一张小脸,挣扎了一下,试图辩解:“实话实说嘛,二皇子的确是救了奴婢。” “不是这样的。”靖云蒻拍了拍灵沫的头顶,出言解释,“你心中最是清楚了,我主动与二皇子保持了距离,只因二皇子同样救了我,就像你先前同我说的那样,璇儿一张嘴巴只会造谣诽谤,她连皇室的皇子和堂堂王妃有染这种荒唐话都敢说出口,那外人呢?尤其是那些最爱在酒肆茶馆听书的百姓呢?” 二皇子救了她俩主仆二人不假,靖云蒻也从内心由衷的感激北逸繁,但是她心中知道,一旦外男插手这件事,所有的事情都会变了质。起先可以说些深宅妇人口蜜腹剑,但二皇子插了手,一旦与男子沾染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可就一点都不好洗了。 “那……王妃的意思是要和璇儿那边同个气儿吗?”灵沫有些疑惑。 靖云蒻顿了顿,又很疲倦似的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去亲自见她,你若是愿意,便用我的名头替璇儿送伤药,不需要太刻意,只旁敲侧击说是我醒了就是。” 灵沫点点头,应下了。 当日下午,灵沫便拿着府中名贵的创伤药亲自送进了璇儿的院子里,小青哭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璇儿在床上不能躺着,只能趴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璇儿一见是灵沫,当即便要吼着让她滚出去。 灵沫置若罔闻,将瓷瓶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冷不淡道:“姑娘做错的事,二皇子惩罚了这事便也就过去了,只是我家王妃心软,特命奴婢将这上好的创伤药给姑娘送来,还望姑娘不计前嫌。” “王妃醒了?”璇儿下意识攥紧了锦被,抬头看向一脸哭痕的小青,心中更加来气了,“你哭什么,本小姐伤成这样了都没掉眼泪,你哭给灵沫做戏看的吗?哭丧?” 闻言,小青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不敢出声。 “是啊,王妃确实醒了,听闻奴婢在她昏迷时受了欺负很是有些来气呢,不过一码归一码,姑娘现下毕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妃总得把面子做足了,省得叫人说闲话。”灵沫笑道,将‘救命恩人’四个字咬得极为清楚明白。 璇儿攥着被子,心头很是有些不安,低低问:“王妃可是还有再说些什么?” 听灵沫这话的意思,送药只是表面功夫,外人只道王妃大度,不计前嫌。那么就意味着,既然靖云蒻入境醒了,背地里兴许要狠狠整治自己了? 灵沫笑而不语,转身便走,独留璇儿一股脑儿的猜想。 第177章 风言风语 北逸繁实在是不愿再进宫一趟。 皇后和大公主为着一张皇位整日里同他灌些洗脑包。冯秋月便罢了,她的话虽处处阴险狡诈,但到底年长稳重,不会不过的暴露自身的情绪。 但北逸冰不同,不过稍微年长他几岁,便处处指责针对他,摆足了大公主的身份,心中也并无真的把自己当做皇弟。 大公主是气着了,前脚自己的母后来说教自己一通,说什么不该对靖云蒻如此,后脚她便听闻自己的皇弟在宣王府照料靖云蒻一连数天,架势上把这宣王妃的势头捧得多高,多矜贵似的。 “本宫说的话在你看来尽是全无半分道理吗?她靖云蒻只是区区一个王妃,本宫动怒惩治一番怎么了,她只是差点流产,又未曾真的流产,要你这般殷勤?” 北逸繁极不情愿点了点头,从嗓中轻轻溢出一声嗯来,也不晓得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你嗯什么?本宫是你皇姐,难不成还能害了你不成?”北逸冰瞪眼,狠狠甩袖,一下子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油盐不进,如此倔强,你这样的性格,如何能当皇帝?!这云海的天下,你又如何能统治?!” 闻言,北逸繁蹙了蹙眉,很是有些不耐烦。 他从未答应过入伙,皇后和大公主凭什么就擅作主张拉他进了阵营,口口声声为他好,口口声声都是这天下权势。 见北逸繁全无和自己搭话的兴致,北逸冰嘴里那些长篇大论忽然就哽住了,他不同自己犟,自己又有哪里来的到底去说。 “罢了,你日后要远离靖云蒻,少同她有些来往,她到底是宣王府的王妃,和本宫不是一路人,也和你不是一路人。”北逸冰摆了摆手,示意让北逸繁出去。 她看着北逸繁也好生反感。 “皇姐。”北逸繁蹙眉,良久半晌才继续道,“宣王妃是我的人。” 他这话的歧义太明显,北逸冰还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转身不可置信问:“靖云蒻是你的人?” 北逸繁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宣王妃是我的人。” 如今靖云蒻的身份特殊,饶是皇后不敢光明正大的动她,可北逸冰不一样,她胆大妄为肆意成性,做了便是做了,也不会认错,而白白讨了苦头的仍旧只有靖云蒻一人罢了。 况且,这京中的诡谲风云他掂量不清,也不知晓到底还有何人在暗中想要加害于靖云蒻。 “她是你的人?她是你的什么人?”北逸冰脸上震惊的神情已然掩藏不住,“她是宣王妃,和你能有什么关系?你老实告诉我,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是你?还是宣王的?” 北逸繁沉吟道:“宣王妃是我的线人,有很多情报都是出自宣王妃之口,我之所以护着她,一来是身为二皇子要对属下负责,二来我并不想暴露宣王妃的隐藏身份和我有关系,省得教人牵出什么瓜葛。” 他话已至此,虽没明面告诉北逸冰答案,但这话已经说得足够明显了。不过是线人的身份,竟叫北逸冰想得如此龌龊,连靖云蒻腹中的孩子都要恶意揣测。 北逸冰一愣,也确实未曾想到这一层。她思及,神情复杂的看着北逸繁的脸,到底是道了一声罢了,让北逸繁尽早出宫去,切莫引起旁人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远在边疆的北逸轩不曾知晓靖云蒻受伤这件事,既是想着此事不可声张,又是想着北逸轩如今在战场上,还是少分心得为好。 灵沫纵然是两者都可以不顾及,可她不敢,不敢违抗靖云蒻的话,也怕王妃醒来怨怪自己自作主张,姑且,王妃前些日子里说过,王妃她自己都怕,不敢把事情告诉北逸轩,怕这信在中间拦截,也怕这信让恶人看了去。 自那日北逸轩送了一封家书回来,靖云蒻心中是很欣喜的,又回了一封回去,内容照旧是隐晦涩难懂,二人就以书信传情。 云海首战告捷,北逸轩没有不送一封信回来的道理,于是在靖云蒻醒来不过三日的光景,她便又收到了北逸轩的第二封家书。 靖云蒻醒来的事情她自己从未想过藏着掖着,不想去见璇儿派灵沫去敲打,也确实只是想给璇儿一个小教训。而后,王妃醒了的消息,便在整个王府中传开了,大家也一改往日阴霾的气氛,做起事情来都轻松自在得多。 “王妃,可喜可贺,王爷又送家书回来了。”管家脸带笑意,饱经风霜的皮肉笑出了道道褶子,手中郑重捧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快步走向正厅中的靖云蒻。 “此话当真?”靖云蒻又惊又喜,腾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灵沫忙去搀扶她,“王爷真的送家书回来了?” 灵沫也高兴,无奈笑着道:“王妃,您放心好了,管家说得话哪儿能有假。” 管家也笑眯眯的附和道:“是啊王妃,老奴的话哪儿能有假,您仔细瞧瞧,这是不是王爷的手笔?”言语间,管家已经将手中的信封递向靖云蒻。 靖云蒻心下狂喜,一阵的波澜起伏让她受过伤的手指更是忍不住轻轻抖起来,她捏着信封的一角,然后慢慢从管家的手中抽回来。 “您瞧瞧,是不是王爷的字迹,您就知道老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管家笑,好心催促着靖云蒻拆开信封,“您也好让老奴安个心,知道王爷在战场上平安无事。” “嗯,本妃晓得。”靖云蒻心下一时如擂鼓。 她并不想在众人的面前拆开这封信,但管家已然都这么说了,他是将北逸轩从小养到大的,不是亲子甚若亲儿,关心北逸轩也是正常的。 靖云蒻缓缓撕开信封上的火漆。 这次信封上没写什么“吾妻亲启”这样的轻浮话,但当她抽出那张薄薄的信纸时,心中更是确认了,这就是北逸轩的手笔。 信纸上如群蚁排衙列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管家探头看了一眼,不禁疑惑道:“这是王爷的信吗?什么意思啊?” 靖云蒻笑而不语。 第178章 代劳 靖云蒻想着,告诉管家也无妨吧。 在管家疑惑逼问下和灵沫见怪不怪的神情中,靖云蒻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和王爷的专属暗语,只有我们互相才能看得懂,先下我虽未曾编译出来,但想来王爷一定是平安无事的。” 管家觉得奇怪。 丈夫出兵从军打仗,与相隔万里远在家中的妻子书信来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王爷和王妃这里,还玩些这种旁人看不懂的花招呢。 靖云蒻看出他的疑惑了,她信得过管家,笑着出言解释道:“管家你也晓得,王爷身在边疆并不十分安全,可我又不懂得利用飞鸽传书写些情报之类的,也就只好用了这种下策的方式,在家书中告诉王爷我想要告诉他的事。” 管家了然点点头,笑着也便不再追问下去。 靖云蒻本就没有要紧的事,见管家不追问,便引着灵沫回到了院中。 一进内室,灵沫倒是比她还兴奋,雀跃着催促靖云蒻道:“王妃,您快拆开看看,王爷这么久不曾见您肯定说了好多好多话吧!” 靖云蒻被灵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她的脑门嗔怪道:“你倒是心急,这信是写给你的还是我的呀?” 灵沫咬着唇捂着额头咯咯笑,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 管他是写了什么,反正是写给王妃的就对了。 靖云蒻在桌面上摊开那封信,细细查看编译,不多时唇角边浮现了笑意。 信中并无要紧的大事,也未曾提及首战告捷的事情,只挑了些平日里琐碎有趣的事,例如哪个士兵的有情人送了家书去边疆引得大家都哄笑,再例如帐篷里养了一只大鹅,整日里追着爱逗弄它的小卒咬,什么看起来铁血硬汉的男子实际上在京中很是爱养鸟写画,陶冶情操,诸如此类等等。 靖云蒻看了只抿唇笑,觉得他们实在是有意思。 那些平日里最琐碎平常的小事,都是北逸轩愿意和她分享的,他将她记在心里,所以才愿意事无巨细又絮絮叨叨的说些这种事。 信上虽然未曾提及想念一词,可这些话,这些小事,已然是想念了。 靖云蒻看着看着,心下柔软动容,眼中也不由得盈满了泪水。 灵沫见了她这个样子,心下一时紧张起来,以为写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王妃,怎么了?可是王爷出了什么大事?要不要紧啊?” 靖云蒻含泪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不是的,我这是高兴,高兴道喜极而泣。” “王妃说的可是当真?”灵沫着急又疑惑,“您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但不能将王爷的情况也藏着掖着在心中啊,到时候不好受的还是你。” 靖云蒻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信,一把握住灵沫的手,解释道:“你切莫要胡思乱想,若王爷当真是有个什么要紧事,我哪儿还能安然坐在这儿?你不要担心了,我当真是没有什么事。” 听了靖云蒻这样说,灵沫虽不太敢相信,但又见王妃的眼中确实毫无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也算是放下心来。 这封信靖云蒻未曾放在自己的内室中,而是放进了北逸轩的书房中,那里都是北逸轩的物品,连带着这封信,都沾染上不少思念深切的意味。 这一幕是被小青看见的。她虽未曾亲眼看见靖云蒻进书房,但那个方向,确确实实是王爷书房的位置,而靖云蒻的手中,也是拿着一封神似信封的东西。 她想要讨好璇儿。 自三皇子那件事后,璇儿便对她总是拳打脚踢,一点好日子也没有。小青虽不满璇儿,可她们到底是主仆,若哪日璇儿又像是发了疯病一般,说着要将她卖给人牙子,那她的处境只会愈发不好过。 “你若是再敢胆欺骗本小姐,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璇儿趴在床上,狠狠捶了一把床,瞪着一双眼恐吓道。 小青低下了头,轻声解释:“奴婢虽不敢确信那就是王爷的家书,可奴婢却切切实实亲眼看见王妃将一封信放进了书房中。” 她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不敢把话说的太全。 闻言,小青打起了一些精神,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浮现,拿手肘撑着床,勉强在床上直起腰身来,小青连忙去扶她。 璇儿嫌弃小青碍手碍脚,不想让她同自己一起去书房,更不想让小青这个有可能卖主求荣的东西,转头就去和王妃通风报信。 她强撑着残破的身子,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便翻进了书房。 璇儿未曾真的进入过书房,也不知道哪里的布局是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处级机关伤及性命,只敢在书桌上草草翻了两眼,心下很是有些急迫。 “怎么会没有呢,她不是说靖云蒻江将书信藏进了书房吗?难不成靖云蒻这般有心机,还将那封信藏进了更隐秘的角落?” 璇儿心下想着,手中的动作更是着急了。 她记得北逸轩说过书房是重点,外人不能随进来,她怕自己被发现,这事儿到头来也会传进北逸轩的耳里,又对自己的印象更加厌恶。 “吱呀——”书房的门由外而内推开。 璇儿一愣,她根本来不及躲藏,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朝自己走近。 “你在这儿做什么?” 靖云蒻并未有什么诧异的神情,甚至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我……”璇儿咬着唇,支吾着解释,“我见王妃的字迹很是漂亮,心中实在羡慕想来书房练字,毕竟在屋中憋了那么久只觉得无趣。” 靖云蒻像是没听出璇儿临时扯谎似的,笑了笑,道:“既然璇儿姑娘羡慕本妃的字迹,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此观摩一下?” “什么……”璇儿一愣,一时没能理解靖云蒻这话是什么意思。 靖云蒻也不多解释,自个儿坐在书桌前,打开一台砚台,朝璇儿的方向推了推。 “你也知道,本妃的手受了重伤,研墨这种事情,不如劳请璇儿姑娘代劳一下?” 第179章 我是救命恩人 靖云蒻似笑非笑,问道:“不知璇儿姑娘意下如何?” 这话虽然是疑问,却是让人一点都不容置喙,摆明了就是逼着璇儿一定要应下来。 璇儿心中虽然不满,可她转念一下,如果自己不答应下来指不定靖云蒻还要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她心中虽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当是靖云蒻念及自己也受了重伤,小以惩戒罢了。 璇儿咬了咬唇,故作很为难似的,朝靖云蒻行礼福身道:“王妃之命,不敢不从。” “璇儿姑娘若是不满意,也便就算了吧,本妃不想强人所难。” “王妃哪里的话。”璇儿咬牙笑得很勉强,“能替王妃研墨,又能欣赏王妃的字迹,这种赏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是璇儿求之不得呢。” 然后,璇儿便主动接过砚台,站在她身边细细研墨,唯恐靖云蒻又想诚心刁难自己。 靖云蒻的字迹确实好看,隽秀清丽,落笔行云流水,字体算不上磅礴大气,却很是有几年的功底,力透纸背。 但是璇儿站不住了。 她本就受了伤,挨了二皇子五十大板,原想着靖云蒻也不敢为难受伤的自己,也许一会儿等靖云蒻写完了就能回去了吧。 但是她没能想到,靖云蒻全然没有让自己要停下来的意思。 宣纸上的大字写了一页又一页,靖云蒻除了偶尔抬起手腕微微捏着,便又很快埋头练字。 “王妃,您是打算写多久啊?”璇儿忍不住要开口问。 靖云蒻连头都没抬,淡淡道:“本妃这几日也是憋在屋子中觉得没趣,今日得了空,想写几张便几张吧,你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她没给一个确切的时间,璇儿站得小腿肚都在发颤。 时间在宣纸的数量上叠加,璇儿眼见着宣纸越叠越厚,已然有一本书的厚度了。她手腕发酸,身子也痛得不行,额头直冒冷汗咬着唇也坚持不下去了。 “扑通——”璇儿的身子一软,猛地往地上跌去,冰冷的地板撞的她背部发出一声很闷的想来,璇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伤本就没有好彻底,今日是强撑着身子想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小青所说的那封家书,可她没有料到会遇见这种突发情况,这下算是雪上加霜了。 璇儿跌到在地上,害怕极了,低声道:“求王妃饶命,璇儿再也不敢了,王妃饶过璇儿这一回吧。” 她说着,哭腔越来越大,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死的。 靖云蒻不为所动,提笔在宣纸上又写了一个大字,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淡道:“怎么了?搞得像本妃如何欺负了你似的不是?不是你说在房中憋着没趣儿吗?璇儿,不是本妃为难你,既然写不出漂亮的字来,那态度就放乖点,好好看看别人是如何写的,你说是不是?” 璇儿呜咽着摇摇头,她委屈极了,又不敢说不是。若当真反驳了这话,想来一定会遭受更严重的惩罚。 靖云蒻叹了一口气,为难道:“可本妃是想要历练你呀,璇儿你可要明白本妃的一片苦心。” 璇儿不说话,到最后直接伏在地面上痛哭出声。 眼瞧着这动静,靖云蒻神情似笑非笑,她站起身来,又居高临下蹲在璇儿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微笑道:“你这个时候晓得求饶了?璇儿,你欺负本妃的人时,可曾想过有一天你的后果,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你会向今日一般倒在地上向本妃哭着求饶?” 璇儿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靖云蒻一张漂亮的脸,不敢去反驳一句,她现在只会哭,眼泪像掉不完似的。 现下王爷虽不在府中,可是有个二皇子。二皇子会为靖云蒻诚邀出头,她哪里敢像之前一样胆大妄为。二皇子罚她的那五十大板,到现在身上还痛着呢。 好在靖云蒻也没有要多为难璇儿的意思,转手便将自己练习了一下午的书法作品,劈头盖脸扔向璇儿,声音也很冷。 “璇儿姑娘哭什么?闹的实在扫兴。罢了,算是本妃赏赐你的,拿回去好好观摩吧。” 璇儿心中怨恨,红着眼攥紧薄薄的宣纸,狼狈的爬起身来,咬牙强撑着往书房外跑去。 既然靖云蒻对她不仁,也休要怪她不义。 小青向管家提前预支了整个月的月钱。璇儿便拿着这个钱在外头挥霍的更加肆意,她心中对靖云蒻有气,又不能直面表现出来,只好拿这些这些钱财撒气好犒劳一下自己。 果不其然,璇儿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拿着这些钱只知道在外头吃好的喝好的,净是买一些用不上的贵重玩意儿,不到一个月手中的银钱便不剩几两。 “小姐,咱们的手中确实没有富余的钱财了,这还没到月底,您看要不要节省一下,不要在外头下馆子了,府中的饭菜其实也……” 小青低声劝道,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璇儿打断。 “小家子气!”璇儿狠狠戳了戳小青的额头,撞得她整个人一时不察直踉跄,“你就这般上不得台面,宣王府是多大的地方,难不成还因为咱们多吃了几顿就吃空了?” “可是咱们手中确实没有钱了呀……” 璇儿冷笑一声,视线看向靖云蒻居住院子的方位,一个字咬着一个字恨道:“本小姐就不信了,咱们没钱了,她靖云蒻还敢不给咱们拨。” 提前拨月银这件事靖云蒻知道,那院子中近日里捉襟见肘,她也知道。 “王妃,璇儿有一事相求。”璇儿一见到靖云蒻便摆出了恭敬的姿态,语气不卑不亢。 靖云蒻想起几日前璇儿狼狈向自己求饶,觉得她如今的转变实在是可笑,不愧是有求于人。 “璇儿姑娘可是想说,月钱的事情,嗯?” 璇儿一怔。转念一想,既然都知道那就摊开说,省得还要扯着一张笑脸虚与委蛇。 “那璇儿就长话短说,无论王妃怎么想,璇儿现下的身份姑且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您都不该苛待璇儿。” 第180章 打算 靖云蒻实在不晓得璇儿到底哪里来的脸,竟敢说出这种让人只觉得好笑的话。 分明前些日子里才警告过璇儿顶替了自己的身份,这下倒是好,没钱了再把这件事拎出来说,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蠢笨还是没脑子。 “璇儿姑娘,你别是把本妃先前说的那些话一并忘了个一干二净?”靖云蒻问。 璇儿装作听不懂似的,奇怪道:“回禀王妃的话,璇儿的话句句属实,实在不知有哪句话又惹得王妃心生不快了。” 只要北逸轩未曾回府,未曾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在这宣王府,饶是靖云蒻,都要姑且认下自己是王爷救命恩人的身份。 靖云蒻也懒得再和她计较这种事情,就先让她拿捏着这层身份得过且过,日后揭露才会摔得更惨。 “银子,王府是没有的。”靖云蒻淡淡道,听不出话中的语气,“若是璇儿姑娘是为了月银这件事情来的,本妃只能告诫璇儿姑娘,这宣王府,上到本妃和王爷,下到杂扫的侍女,每个人的月银是多少,那便是多少,绝不例外。” 璇儿扯了扯唇角,只觉得靖云蒻这话虚伪至极,不禁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璇儿不过才来府中几天,哪里晓得王府的规矩。璇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女子,见着街上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便想买下来给自己开开眼,一时不察竟是没了余钱,亏得王妃还掌着府中的中馈,又得人心,这也不肯多体谅?” 闻言,靖云蒻只觉得更好笑了,嘴角也噙起一点笑意来,她盯着璇儿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说:“璇儿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也知道本妃掌宣王府的中馈,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决断,还如何掌管整个王府呢?” 璇儿的脸色一变,这分明就是不给自己银两的意思了。她咬牙,一时要再往下说。 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靖云蒻率先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很为难似的,道:“璇儿姑娘也知道,如今戎夷大肆进宫再犯我云海,正是国家动乱的时刻,军队那边处处需要粮草兵马。本妃知道,璇儿姑娘是没见过世面,但也总得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骄奢淫逸最是要不得,人人都在勤俭持家为国库添一份钱,璇儿姑娘倒是好,不仅如此,还恰恰相反。” 这一阵话说得璇儿脸皮直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攥紧了衣角,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心里又羞又气愤。 她之前想用这个手段报复靖云蒻的时候也仅仅只想到了图自己快活的这一层,她想,宣王府家大业大,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多用了几分钱就亏空呢,但她却是没想到,如今靖云蒻下了套就等着自己上钩。 宣王府事小,但国家事大。 靖云蒻的意图很明显了,不会再给自己拨一两银子也不会去补贴亏空。王爷虽不在府,可外头还有个二皇子虎视眈眈整日里护着靖云蒻,一想到二皇子,璇儿便一阵后怕,唯恐二皇子为了这个有妇之夫又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件事到头来也只能作罢。 “是,王妃说的有理,这件事是璇儿的不对,是璇儿未能想到这一层。”璇儿咬唇,不甘心冲靖云蒻行礼福身,欲要退下。 靖云蒻笑了笑,像是心情很好似的,扬了扬手让璇儿退下,口中不紧不慢道:“璇儿姑娘知道就好,小家子气的事情,日后还是少干得为好,说出去,丢了璇儿姑娘的人,更是连累了宣王府的名声。” 璇儿脸皮发臊,心中讨厌极了面前这个女子,还要故作得体的模样,低低道了一声“是,璇儿知道了”,这才退开了。 她买的东西多是华而不实的物品,说来说去都只是为了把钱浪费掉,也从未想过值不值得,回到院中,璇儿见堆了满屋琳琅满目的东西,心中更加来气了。 小青见璇儿的脸色难看又气愤,连拍门的动作力道都大了不少,心知璇儿这在王妃那里又没讨到半分好处,也不敢上去多劝,唯恐璇儿一个脾气上来了又迁怒自己。 “小青,下午你陪我上街一趟。”璇儿抬腿便踹了一脚面前的一个青花瓷的小瓷瓶,语气里都是抱怨,“靖云蒻不肯给我银两,下午咱们便上街将这些东西退了。” 小青愣愣“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似的。还没听说过高门贵府里出来的人买东西还要退回去的事情。 “你啊什么啊?”璇儿没好气瞪了小青一眼,吓得她又忙不迭低头,应了一声“是”,这才让璇儿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午后,小青便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紧跟在璇儿的身后出了府,脸色羞得不然让人瞧见她那张脸皮。 “大娘,这东西我不想要了,我把这东西退给您,您看能不能把银子也退给我啊。”璇儿紧蹙着柳眉,细细回想这在这家首饰摊前自己到底买了一些什么。 那大娘也是市侩极了,眉毛一拧便粗声粗气道:“我说小姐,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道理,既然你买了,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还做不做生意啊。” 璇儿觉得尴尬,烫着脸皮赔笑讨好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实话告诉您吧,我是宣王府的人,这东西还没用过呢,劳烦大娘通融一下,就这一回,我以后不做这种事情了。” 大娘的声音也愈发拔高起来,毫不客气道:“我说你这小姑娘,我管你用没用过,说了不退就不退,谁惯得你啊?还假冒宣王府的人,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啦。” 她的大嗓门很快就引来周围的摊贩们,各个看着璇儿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做出来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清秀,也都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自然也有人信这姑娘是宣王府的人,但又不免怀疑起来,宣王这才出征打仗几日,难不成宣王府就亏空没钱到了如此地步? 这话是让灵沫听见了的,她本就得了靖云蒻的吩咐去看看这璇儿到底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不防在人群中便听见诸如此类的话,当即便回禀给了靖云蒻。 靖云蒻听后只不在意勾了勾唇角,心下权然不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做足了给璇儿一个教训的打算。 第181章 战事吃紧 三皇子来访,声称关心宣王妃的近况。 靖云蒻在同灵沫打商量的时候听见下人通报,当即怔愣了两秒很是奇怪,但很快又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疑神疑鬼。 三皇子北逸枫不常来宣王府是真,但现在的情况实在特殊,北逸轩在皇室子弟中排行第五,也算是北逸枫最小的皇弟。如今北逸轩上阵打仗,他这个做哥哥的,特此前来关怀两句弟妹,也是在理所当然之中。 很快,靖云蒻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端着得体的笑意来到正厅去迎三皇子。 几日不见,三皇子还是如以前那个老样子,苍白又憔悴的模样坐在轮椅上,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平和无害又极为好相处。 北逸枫一见到靖云蒻便轻轻笑了笑,道:“今日是我不请自来,还望宣王妃多多海涵。” “三皇子哪里的话,您既然是王爷的皇兄,那便也是我的皇兄。”靖云蒻也回他一笑,走上前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同他寒暄,“三皇子近来身体可还好?今日怎么想起来宣王府了?” 就北逸轩想让自己医治北逸繁这双腿来看,靖云蒻想来只觉得三皇子的为人应当信得过,便也对他没有防范之心。但二皇子是不同的,无论如何在明面上二皇子与北逸轩都只有结盟各取所需的关系,靖云蒻不能轻信于此。 北逸枫脸上挂着笑,客客气气回话道:“有劳宣王妃关心了,我近来身子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撑着一副残破的躯体,就这样悠哉乐哉,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今日前来,还有一时……” 他顿了顿,看向靖云蒻。靖云蒻有些奇怪,睁着一双漂亮的眼望了回去,不知道北逸枫还想要说些什么话。 “三皇子把宣王府当自己家就是了,有什么话尽管说,这厅中无人,三皇子若是信得过我,便同我讲上一讲。” 北逸枫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倒也不是什么信得过信不过,只是这件事与你有关罢了,我在想……”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失笑补充,“若是我同你讲了,也不知道得罪的到底是哪个人。” 像打太极似的你推我来,靖云蒻觉得更奇怪了,隐隐觉得这件事情约莫和自己有关,不然北逸枫又怎么会拖着这样的身子专程来一趟宣王府呢。 果不其然,北逸枫慢悠悠的语调话锋一转,道:“宣王妃受了大公主的私刑,此事我也有耳闻,大公主向来是那种嚣张跋扈的性情,她听不得旁人指教她,得知二皇兄在宣王府照顾你后将他传进了宫。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二皇兄做得不够妥当,他在大公主面前说你是他的人,不肯再让旁人伤及你一分。” 靖云蒻一愣,细细听着北逸枫这话觉得哪里都奇怪。 若是她未曾婚配,二皇子说自己是她的人,姑且可以理解为二人早已两厢厮守,但她现下是宣王妃,是北逸繁的皇弟明媒正娶迎进府中的王妃,二皇子若是再说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实在是引得让人浮想联翩。 北逸繁行事,怎么失了分寸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冲昏了头脑! “三皇子所言当真,这种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靖云蒻狐疑,但心下已然信了两分的样子。 北逸枫笑了笑,神色平淡道:“自然,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何必来和你说这些。不过我同你说这些话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二皇兄毕竟是皇室中人,想要投靠他的人不少,同样嫉恨他的人也不少,一旦宣王妃与二皇兄若是牵扯上了什么关系,无论是哪一方面,想必你都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这话听着确实有几分道理,靖云蒻沉思着,应下来了。 她心中虽不满,但也没在北逸枫面前表露,同他客气寒暄了几句送客,便怎么也遏制不住自己要冒上头顶的火气,转头就换了衣裳去二皇子府见人。 前几日她听灵沫说,二皇子得了皇后的许可,以后不必每日进宫,待在他那二皇子府倒也方便。至于为什么被许可,靖云蒻心中最是清楚明白。 北逸繁不必每日进宫,现下在二皇子府中是落得清闲。见到靖云蒻的时候心中是又惊又喜。要知道,靖云蒻来这二皇子府还是头一回,实在是稀罕。 但靖云蒻是来者不善,恼怒蹙眉,迎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半点面子也没给,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我这……我这不是好心保护你吗?你自个儿也知道,大公主都敢对你用了私刑,旁人呢?指不定手段还要腌臜阴险,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又出此下策?”北逸繁耸了耸肩,神情很是有些无奈。 但这一幕落在靖云蒻的眼中,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实在恶劣无赖,权然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我是宣王妃,你是二皇子,便是王爷不在京中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对大公主说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北逸繁顿了一下,本想继续往下解释,忽而有些气愤,“你听谁在背后嚼舌根子的,我同大公主分明说的就是你是我的线人,我们是一伙的,所以不想让旁人对你再下手,你莫要听别人曲解这意思。” 靖云蒻也懒得再同他纠缠,冷着一双眉眼,道:“不管如何,在这件事情上我都觉得是二皇子你冒犯了我,我不想因为二皇子的一句无心话又给自己平添不少闲话,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二皇子你也休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语毕,靖云蒻也不顾阻拦,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二皇子府。 独留北逸繁一人站在正厅之中,他拧着眉,眉目间像是冬月里化不开的寒冰,烦躁的情绪几乎压不住。 她提着一口闷气回到宣王府,管家在此刻又传来一个新的消息,靖云蒻胸腔里堵着的郁气几乎要哽得说不出话来。 前方战事吃紧,两方胶着。 第182章 难办 战事吃紧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就意味着两方实力相当,不分上下,才会造成胶着难分的局面,而面对这种情况,哪方若是有支援,或是又有哪方粮草不足,便是压倒性的胜利。 靖云蒻听到管家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该如此。 按照戎夷前些年来都是战败国,年年向云海签订协议按时上贡,戎夷并没有能力和云海攀咬着造成局势紧张的局面,除非内里还有些别的隐情。 她担心北逸轩。这是她嫁给北逸轩的第一年,也是头一回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的夫君上阵打仗到底是什么心情。 “灵沫。”靖云蒻下意识抓紧了灵沫的手腕,神色有些紧张,“我担心王爷的安危,想去前线看看他。” 灵沫一愣,没料到靖云蒻在紧张了那么久之后的深思熟虑居然是这个结果,当即便要想法子打消自家王妃这个念头。 “王妃,这回您说什么,奴婢都不会轻易允许了,您担心王爷的安危,那王爷就不担心您的安危吗?京中便是再危险,也不比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刀光剑影的,您现下还怀着孕,待在京中是最安全的,这回就听奴婢的,行吗?” 靖云蒻听不下去,解释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王爷是我的夫君,若是不见到他,又如何能安我的心,他担心我,我也担心他,这才是夫妻。我向你保证,我只是悄悄去见他一眼,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灵沫蹙着柳眉不语,摇头拒绝。 “那好吧。”靖云蒻一下子站起身来,神色决然,“你若是不肯应下,我自己准备就是了,这前线我一个人去,若是能回来就是我福大命大,若是不能,你就当我和王爷一并死在那疆场上了。” 这等丧气话又让灵沫如何听得,连忙哎呦唤了两声让靖云蒻住口,紧接着又无奈道:“王妃,算我输给您的,我这就去筹备车马银两,咱们主仆二人一并去,行吗?” 靖云蒻为难,抿了抿唇还是点下头来。 而灵沫答应下靖云蒻的要求后,却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有些难办起来,好像是自从前方战事吃紧的消息传入京都后,她便时有时无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并且还是同一个人。 她聪明,也知道不能让王妃要去前线的消息传了出去,若是有人在半路拦截搞些对王妃不利的举动这可就糟了,就算换一方面来讲,王妃不在宣王府中,这王府的大权也都只能落在管家手中,鸡皮鹤发的老者,又能抗得过恶人什么呢。 思来想去,灵沫还是姑且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打算将这些放一放。 “你觉得有人跟踪你?在窥探你这些日子的行踪?”靖云蒻蹙眉,觉得很奇怪。 灵沫点了点头,说是。 “我在京中明面上结仇的并不多。”靖云蒻思前想后,还是将目标锁定了一个人,“我猜也许是大公主。皇后不屑于这种举动,自我受了拶刑又被二皇子维护,几次三番想来大公主早就对我积怨已久了。” “那……”灵沫有些迟疑,“您不是着急想要去见王爷吗?现在奴婢手头的事情还没有置办完,银钱倒是不缺什么,嘴严实的车夫和好马倒是有些难找,咱们府中的马橛里倒是有马,不过听底下的人说不适合跑长途,这舟车劳顿的,马吃不消,您更吃不消。” 靖云蒻想了想,半晌她看向灵沫,神色郑重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纵然我想要见到王爷的心思急切,可摆在眼前的事实上来看,我处处的行为举止都有人盯梢,去前线的事情暂且停一停,但愿王爷在前线一切安好,平安无事。” 战场上,因为战事的吃紧,所有将士们的心紧紧悬着,一刻也不敢松懈下来。 戎夷狡诈可恨,他们打仗最是喜欢速战速决,哪里来的能力和云海一连胶着好几天,无非就是又许了哪个小族部落什么好处,才让几方一并联手对抗云海。 主帅的帐篷之中,摄政王墨厉宸指点着桌上平铺的牛皮地图,脸色很是难看。 “这里,我们不能再死守在此处,不然迟早会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屠平。而那里,是他们主帅所驻扎的营地,也是我们这次要采取的计划之一。”墨厉宸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地点,抬头看向北逸轩,“本将命宣王带一支小队连夜突袭此处,擒贼先擒王,一定要打下这里。” 北逸轩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墨厉宸的动作,神色不惊。 这意思太明显了,墨厉宸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去算计自己。这战打得够艰难了,面上墨厉宸是做了一个不得已的决定,牺牲副将,但实则若是能趁机除掉自己,也算是顺带了了墨厉宸的一大病患。 “主帅,您再考虑一下吧,这里毕竟是戎夷的营地,宣王若是贸然前去,恐怕……”其中一个年轻将士皱着眉,不禁劝了一句。他虽看起来年轻,但是在战场上打仗的年头却很是有些年了。 墨厉宸当即红着眼吼道:“本将做什么都还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吗?这仗,你去打?!” 这些日子来将士们都提着一颗心,觉也不敢睡,眼睛里悉数熬出了红血丝,墨厉宸也烦躁得厉害,对这排兵布阵自然也有些欠缺了。 又有一个头衔不低的将军开了口:“您这决策本就有失妥当,现在戎夷的情况咱们还一摸黑,这仗不好打,大家伙都晓得,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您若是执意要让副将去送死,这军中上下恐怕多少会有不服您。” 一旦有人愿意发声,不大的帐篷里便窸窸窣窣漫起了不同声音的议论,忽然有人开口喊了声宣王,起哄让北逸轩说说自己意见。 闻言,北逸轩这才不紧不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若是主帅的心意已决,那我的意见也并不重要,只是……我带一支小队的话,恐怕人手有些难办。” 第183章 来信 闻言,墨厉宸故作很为难似的,开口解释道:“可是宣王,你自己也知道,如今这军中的将士们都各司其职,恐怕是实在不能给你拨出再多的人手了。” 北逸轩挑眉看向他,静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冷淡的模样,不紧不慢道:“既然摄政王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可是王爷……”其中一个将士的神情有些担忧,“您要不再深思熟虑好好想想吧,这事风险太大了。” “各位的好意本王全都心领了,只是本王心意已决,各位也不必再劝了。”北逸轩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将士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领兵打仗是天下百姓都看在眼里的,便是为了这苍生黎明他北逸轩也要赢了这场仗,他不能不应,也必须应。 得了北逸轩准确的回答后,墨厉宸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缓了一点。 若是奇袭成功,那便是最好不过,直接将这场战事的时间战线缩短到原来的一半,但若是输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输了也只是牺牲了云海的宣王这一颗棋子而已,对旁人也并无太大的影响。派北逸轩这样的人去,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事便就这样草率商讨妥协了,只是墨厉宸的这个做法仍引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的不满,觉得这摄政王和宣王的关系绝非明面上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在公报私仇。 云海京都中,因着猜测大公主派人在追查自己的行踪底细,靖云蒻也不敢再随意轻举妄动,让灵沫停下手头中的所有事来安心在府中待着,一点是非都不想生。 外头月明星稀,隐隐只见北斗七星绕成一个勺子的形状在泼墨的夜色中勉强点亮,稀疏得几乎要看不清,树上是聒噪的虫鸟吱吱叫,在寂静的月夜里又平添几分热闹。 “王妃,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下了。”灵沫抬手替靖云蒻剪灭烛火的灯芯,拉上了床边的轻纱帘子。 靖云蒻温顺的躺进锦被里,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探出来问灵沫:“明天还会这样吗?” 她是想问明天大公主的人还会紧紧攀咬着自己不放吗?明天是否可以动身去前线呢?靖云蒻心中的这些疑问灵沫都知道,灵沫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笑着说:“不知道,但希望不会这样了。” 语毕,灵沫便将床边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自个儿出了内室在外头顺从的守夜。 靖云蒻梦见了北逸轩。 自打北逸轩披挂上阵这些日子来,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在梦中想要见到北逸轩,但这一次,她眼前是悉数大片的鲜红。 战场上的狼烟肆意,遍地的血流成河,无数士兵的身躯被箭矢紧紧钉死在边境的疆域里,他们至死也未曾死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 北逸轩就在这一片狼藉中没能杀出一条血路,刀光剑影向他挥来,银灰的铠甲被削成一片又一片,泛着冷光的长剑刺进北逸轩的胸口,他腿根一软,手中的红缨枪钉在染红的土地里。耳边是不甚流利的汉话,戎夷人在嘲笑讥讽,声音像游荡在整个天地间,让人只觉得逃不出去,进退两难。 “北逸轩!”靖云蒻猛地从床上惊坐起,过于真实的噩梦让她吓得全身都是止不住的冒冷汗,攥着锦被的指尖都在大幅度的颤抖。 “王妃您怎么了?怎么了?”灵沫在外头恍然听见靖云蒻尖叫的声音,像是魇住了,她不敢多犹豫便又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奔进内室,“王妃可是做噩梦了?奴婢方才听见您在叫王爷的名字。” 灵沫走上前去去细细替靖云蒻顺气,却发现摸了一手冰冷的黏腻。果然是吓得不轻。 “我担心王爷……”靖云蒻一把攥住了灵沫的手,下意识的动作让灵沫疼得直嘶气,“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噩梦,灵沫,我好怕啊……” 这种相思之苦灵沫哪里能晓得,但她知道自家王妃日日夜夜都是饱受了这苦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连带着腹中的小世子都遭罪。 “那王妃实在是担心的话,咱们再送一封家书吧?”灵沫有些犹豫,但还是提议出了口。 靖云蒻还沉浸在那个噩梦中,恍然若失点了点头,坐在床上呆愣着不肯放开灵沫的手。 见王妃不说话,灵沫也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主意到底对不对,她咬着唇继续补充道:“奴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现在战事吃紧,那边到处都是炮火连天的,若是王妃的信送了出去却教那头的人没收到,岂不是白让您担心?” 话音还没落,靖云蒻的脸色就变了变,像是很坚决似的,松开了灵沫的手掀被下床。她就着月色,在窗边细细给北逸轩写了一封回信。 灵沫无奈,只好又给靖云蒻点上一支烛灯,陪在她身边看着写好后又用火漆封起来装进信封中。 信是连夜写完的,一大早灵沫便和手底下一个很机灵的小厮一并将那信送了出去,索性这几日的情况略有好转,被监视的感觉也越来越不明显。 约莫过了两日的样子,宣王府中传来了一个于靖云蒻而言是个噩耗的坏消息。 北逸轩带着一小支队伍奇袭戎夷主帅,敌不寡众反被包围,手下也失去了行踪联系不上人,整个小队伍像一盘散沙一样,彻底没了主心骨。 “灵沫……”靖云蒻着急得几乎坐立不安,自打她听说这个消息后动了去前线的念头也如野草般狂野生长,饶是灵沫也劝了许久也才面前遏制住。 灵沫叹了一口气劝慰道:“王妃,奴婢知道您的心情,但眼下也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咱们宣王府,总得有一个人要撑起来吧。” “可是,”靖云蒻焦急又为难,“我先前不是同你说我做了个很不好的噩梦吗?我害怕会真的发生。” 她担心噩梦重演。 而宫中的大公主,也在此刻收到了另一个人的来信。 第184章 有异香 信是摄政王送来的,墨厉宸特地派了手下得力的干将,几次三番叮嘱这封信只能送进大公主的手中,不得假经旁人之手。 北逸冰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自然高兴。 他们伙同一气,早就在这之前便商量好了要趁此机会解决掉北逸轩这个心腹大患。 墨厉宸亲自写信,他做了万全的打算不会将这封信的内容泄露出去,也就直白在信中道明了从一开始自己命令北逸轩带一支小部队去突袭戎夷主帅,一直到戎夷狡诈冲散了那群小队,将士被俘,北逸轩也生死未卜。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人拨给北逸轩,而是早就知道军中很是有几个刺头不服自己管教,处处都是要跟着北逸轩做事的人,也就顺带着把这几个刺儿给拔完了。 这信于皇后和公主而言只会是锦上添花,见了这信便又凑在一起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走。 “母后,我看北逸轩生死未卜那多半就是死了吧?他墨厉宸话不敢说满是情理之中,但您自己想想,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受了重伤,又失了行踪无人去救他,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冯秋月沉思着点了点头,指尖叩着那封墨厉宸送来的信,斟酌道:“这几日二皇子并不在宫中照料皇帝,本宫也并不十分清楚皇帝如今的病情如何,但想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若真是确定北逸轩已死,咱们就可以扶二皇子上位。” “可是母后……”北逸冰忽然迟疑了一下,“北逸繁说宣王妃是他的人,若在宣王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让北逸繁坐了这皇位,靖云蒻是个聪明的女子,会不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闻言,冯秋月嗤笑了一声,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二皇子在京中好生待着的手也能伸到千里之外的边疆不成?她靖云蒻便是再怀疑,也怀疑不到点子上来。” “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北逸轩上了战场没法子活着回来,也算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北逸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补充,“母后,我差点给忘了,前些日子我派手底下的人监视靖云蒻的时候,大概猜得到靖云蒻也动了去前线的心思。” 冯秋月听了只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上扬起来,不紧不慢道:“她若是胆敢偷偷去前线?做掉便是,她有那个胆可未必有那个命,谁知道真正的宣王妃是不是在府中呢。” 闻言,北逸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追问了。 而靖云蒻自从听说这个消息后便更是辗难眠,她希望北逸轩平安无事能给自己回一封信,可是左等右等也没个影儿,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她怎么就忘了呢,如今北逸轩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哪里还能收到自己送去的信呢。 挣扎了几番,靖云蒻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豁出去去前线,情急之下,忽然脑中又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三皇子北逸枫。 北逸枫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因为北逸轩信得过。 “灵沫,给我梳妆更衣,我马上就去三皇子府中一趟。” “三皇子府?”灵沫替靖云蒻簪发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您去三皇子府什么?您同三皇子可是没什么交情,奴婢瞧他面上倒是温文尔雅,但背地里还不知如何呢,您若是只身前去,实在太危险了。” 靖云蒻摇摇头,解释道:“可就目前而言我能信任的只有三皇子了,京中的权贵我熟识的本就不多,愿意帮我这个麻烦忙的人便更是少之又少,王爷是三皇子的皇弟,想来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那二皇子呢?二皇子可是多热心啊,奴婢真是一点坏心眼都瞧不出来的。” 靖云蒻闭口不语,也不愿意再解释下去了。二皇子行为有失分寸不是第一回了,她不愿意再传些同二皇子的闲话。 她不肯往下说,灵沫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时机不恰当,心里头小小为二皇子惋惜了一阵后便又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替靖云蒻梳妆打扮。 很快,靖云蒻便引着灵沫一道去了三皇子府,因着脚程不远,她也是想着许久未曾出门了,也就步行而去没拨一辆马车出来。 三皇子听了靖云蒻的来意第一反应是很为难,道:“还是宣王妃抬举我,你也知道我因一双残腿并不受父皇待见,也不得宠,哪里会有什么一心一意跟从我的人呢?” “我也知道我今日所为是为难三皇子了,可是王爷毕竟是我夫君,您是他兄长,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你了,若是你也不肯帮我……”靖云蒻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帮自己一把,“我也不是求别的,只是希望三皇子您能打探到王爷的下落这便够了,他如今生死未卜,我实在是担忧。” 北逸枫想了想,半晌还是应下,说:“我先把话说清楚了,我并没有什么权势滔天的人脉,手底下也只有几个愿意跟着我混的属下,王妃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他们尽量去打探打探消息,不过太深层的东西,可就不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已经够明事理了,靖云蒻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北逸枫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难免还是有些失望,兴致缺缺的同他告了退声称要回府。 北逸枫并不能真正的帮到自己,靖云蒻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在她来看,除却二皇子那个不正经的人以外,三皇子是唯一肯帮自己的人,可现下的情况是三皇子肯帮,却没有这个能力。 “灵沫,你说王爷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了都未能送一封信回来,实在叫我不能安心。”靖云蒻垂着眼皮儿,盯着脚上踩着的绣花鞋走得极慢,嘴上只是问,也权然没有听话的心思。 但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问下去,得到的回答只会是灵沫安慰自己,然后说些王爷平安无事这种她自己身为宣王妃都不愿意去相信的话。 恍然,靖云蒻只觉得脚底有些发飘,猛地抬起头,神色也一时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王妃?”灵沫见靖云蒻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忙不迭追问。 靖云蒻摇了摇头,视线却紧紧贴着几步远外的一个陌生男子。 对方身上有异香。 第185章 追踪粉 那人衣着极为华丽,丝绸锦袍,异香隐隐,气质也端得与旁人不同,一看便是身份尊贵之人。 他身边跟着一群侍从,衣着打扮看起来和周围的人差不多,但靖云蒻仔细看了两眼便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哪怕穿得再像,但是行为举止是天差地别的。 前头那个身量拔高的男子确实是尊贵,身后的一群人都亦步亦趋紧紧跟着,却又不敢贴太近,唯恐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但他们的视线无一例外是贴紧了那人,做好了随时防范的准备。 至于那异香,靖云蒻微眯了眼,脑子里飞速回想着哪族的人身体会散发异香,只两秒,靖云蒻的眼神又收回,敛下的眼皮儿底下藏着凌厉和锋芒。 ——戎夷人。 这叫她实在是不得不多想。戎夷忽然出尔反尔大肆进宫就已然让人觉得反常,又在战场上勾结外族部落一同对抗云海,他们的野心已然昭然皆知,若是再来两个细作潜伏在云海,那么京都必然会翻了天。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就站在这里等我回来,听清了吗?”靖云蒻一扫先前颓靡的神色,拍了拍灵沫的手背便要去追前头的那一行人,然后又想起什么,担忧提醒,“切记,视线不要乱看,不要看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看我。” 灵沫还没懂眼前的这一幕发生了什么,见靖云蒻这样警惕也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垂下眼皮儿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很快,靖云蒻便跻身钻进了人流之中,从袖口里了一把粉末攥在手心里,待及靠近了那行人的最后一个末尾男子,将手中的粉末悄然撒向他的后背处。 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狐疑转头去看,却只见不同的脸在人流之中穿梭,神色各异形态不一,实在叫他无法辨认出刚刚是什么动静。 靖云蒻在他的背后同他背道而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丝毫不担心那人会发现一样。 警惕了一路回到宣王府中,灵沫才敢悄悄问今日的事情。 “我瞧他们的作态实在可疑,猜忌是戎夷人进了京都,但又不敢十分确信,就朝其中一个手下的身上撒了追踪粉。”靖云蒻细细在脸盆里净手,神色很淡然,“宁可错认一千,也不能随便把一个戎夷人放进京都里吧,我姑且还是宣王妃呢,都未曾听说戎夷那边有人要进京。” 灵沫点了点头,在想今日还好自己的视线没乱看,否则让哪些有心人瞧出什么端倪来,恐怕又要连累王妃了。 “只是我今晚还要做一件冒险的事情。我向他们撒了追踪粉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寻他们的落脚点,若是找到了,他们到底是不是戎夷人,进京到底有什么意图,想来也都好解开了。”靖云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一条毛巾来擦净,这才看向灵沫,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这些日子来,若不是灵沫几次三番的劝着,她可能已经做过太多冒险的事情了。 闻言,灵沫也有些惶恐,没料到在这种事情上王妃也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她想了想,还是说:“若是王妃不后悔,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灵沫也不会阻挠王妃想要做的事情,而且王妃今日此举也确实高明。” 但这一招在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看来,似乎也并不是十分高明。 他耳里极佳,在大街上那种人流涌动的环境下也能能分清每个人在讲些什么,其实白日里靖云蒻离他有些稍稍远,他并不能十分听清到底讲了些什么。 然后,他便听见一道很轻的步伐在刻意凑近他们的队伍,轻到可以直接辨认出对方是女子,这教他实在不敢想,是哪种女子会有这样大的本事。是专业杀手?还是什么身份? 回到客栈的雅间里,呼和浩便让跟从的手下们一一脱下自己的衣服,亲自检查了一番。这衣服是进入京都之后在店铺里买的,有可能会有人在衣服上做些手脚。 很快,呼和浩便发现了一件。他低着头,拿指尖捻了捻衣服上极为细腻的粉末,又凑在鼻尖处闻了闻,唇角勾起一道弧度来。 “追踪粉吗?” 这粉末不似寻常的荧光粉,无色但有一股很淡的味道,落在衣服上肉眼是看不出的,便是拿指尖去捻也只会觉得这粉质实在太细腻,不像是寻常追踪粉会有的材质,只有极为特殊的身份才会拥有这种东西。 “有趣。”呼和浩扔下手中沾了追踪粉的衣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玩味,“既然你想玩,那本皇子便同你会一会。” 手底下的一群手下们并不通汉话,也不知自家的小皇子在说些什么,见他笑容古怪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探究一二。 时间很快便到了晚间,街上商贩的行人都散去了不少,平添了几分冷清,但又因家家户户都高挂着烛火灯笼,又为整条街道里添上一份别样的温馨。 靖云蒻早就备好了夜行衣,打算在今夜一探究竟。 她心里清楚,她不晓得对方的踪迹,此番举动的确冒险,也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若是错过了,便是连时机也没有了。于是,她在灵沫的三番五次叮嘱下,还是套着夜行衣悄悄出了宣王府 白日里撒下的追踪粉在夜间里便显得清楚起来,微弱的莹白并不扎眼,但只有下了追踪粉的人才知道这种颜色有多合适,旁人若是不细看,哪里能分得出身上是月光还是粉末。 靖云蒻便循着微弱的莹白追至一处隐蔽的小筑处,方要大胆进去,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这里太静了,而且小筑当中也并未有点燃烛火的迹象,整个院子像是坐落在黑暗当中,死寂而又静谧,又像是等待着有人推开它,然后是冲天燃起的大火,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 思及,靖云蒻挣扎了两秒,便很快做了决断。她咬牙,脚尖一点,飞快同这个小筑的方向背道而驰,想要奔向有星火的长街之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还要等着北逸轩回来。 陷入黑暗的小筑之中,呼和浩站在阁楼里眼见着靖云蒻的举动,勾唇拍了拍手心,当即身后便出现了几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 “给我追!” 第186章 圈套 靖云蒻不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她是没想过自己头一次干这种事情便被逮了个正着,像是陷在圈套之中,只等别人来发现自己。 那处小筑她看着实在眼生,又偏僻不过,但建筑风格确确实实是云海人的手笔。靖云蒻在那两秒之中脑子里浮现了太多的想法,却又被一一否决,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宣王府的反方向同那些人绕圈子。 京都的长街小巷她熟悉,她又是只身一个人,毫不顾忌有什么连累之举,踩着轻浮的夜色就在巷子中绕七拐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将所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靖云蒻不放心,又在京都的大街上蹿绕了两圈,确信身后确实无人跟上来时,才从反方向的地方翻后墙回了宣王府。 在府中也一直好生待着的灵沫也放心不下靖云蒻的安危,在院子底下跺脚生闷气,顺着几棵大树踱步实在是焦急的没法子,抱怨自己今日怎么会一时糊涂就答应了王妃的要求呢? 那么危险,若是王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啊……若是王爷也真的性命危在旦夕,这宣王府不就是就此倒了吗…… “灵沫——” 听见熟悉的声音唤自己,灵沫猛然回头,却发现是一身夜行衣的靖云蒻竟然径直从后院里翻了进来。 灵沫不知道靖云蒻怎么会回来的这么突然,当下心中是又惊又喜,连忙去搀扶靖云蒻,不禁问道:“王妃,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靖云蒻耸耸肩摇头,顺手拂落身上的叶子,语气很是有些无所谓,“失败了,不过想来也是,我今日能想起追踪他们的行踪,想来他们也是做足了反侦察的手段,不过幸好我也不算蠢笨,没就这样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灵沫愣愣“啊”了一声,也去手忙脚乱摘掉靖云蒻头发间的落叶,大抵是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反正王妃已经安全回来了,在她看来,再大的事情都没有王妃大。 “但更因为如此,我才确信他们绝非寻常人,他们就这样鬼鬼祟祟进入京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呢。”靖云蒻叹了一口气,拉下灵沫的手欲要回到屋中。“他们并不了解京都的路线,我也甩下了他们,想来应该是平安无事了,今日太晚了,你也歇下吧。” 灵沫点了点头,方要应下,便又看见靖云蒻回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禁有些疑惑。 “王妃,怎么了?可是还有其他要紧事?” 靖云蒻摇了摇头,慢慢道:“不过他们落脚点的事情,还是麻烦你了,这件事情你从明日开始办,你只在暗中观察,切记别让旁人发现你的行踪,若是觉得实在勉强也不必深入,回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这事灵沫应得很干脆,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然后催促着靖云蒻回房间歇息。 约莫两三日的功夫,灵沫便将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很快也就找到了对方的落脚点,也确信了对方的真实身份确实是戎夷人。 “戎夷?”靖云蒻嗤笑一声,想起那日在街上擦肩而过闻到的异香,“也就只有戎夷人这般花俏,身上那股子异香唯恐让人闻不出味道似的。” 得知对方是戎夷人之后,灵沫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王妃在府中日日夜夜伤神,可全是因为王爷出兵打仗去同戎夷有一场硬仗了。 “那王妃可是要告知三皇子一声?” 靖云蒻摇了摇头,道:“没必要,暂时不需要打草惊蛇,况且三皇子的身体也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因为我而招惹上什么麻烦,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我也承担不起。” 灵沫了然,刚要开口说话,便看见底下的一个小丫鬟掀帘进来了。 “王妃娘娘,二皇子求见。”那小丫鬟毕恭毕敬行礼通报道。 一听是二皇子,靖云蒻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灵沫见状不好,连摆了摆手让那小丫鬟退下,示意王妃已经知道了。 “可是让奴婢回拒了去?”灵沫试探着问,心下也已然有了打算。 果不其然,靖云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近日里尤为见不得二皇子,听见北逸繁的名字便觉得实在讨嫌。 灵沫得了吩咐,很快便退下去回拒二皇子。 北逸繁就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也不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将他竟然从正厅引到了王妃庭院这样的地方。 “奴婢见过二皇子。”灵沫毕恭毕敬行礼,声音里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我家王妃身体不适,不愿见客,还请二皇子回吧,若是王妃哪日得空了,定然上门赔罪。” 这话中的每一个字北逸繁都懒得听,他自然知道靖云蒻这些日子对他来的态度实在变化的太微妙,如今还能说上几句话,现下是还没见上人便要被赶了出去。 北逸繁深吸了一口气,拔高了音量朗声道:“你就回去说,说本皇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王妃,非见王妃不可,若是王妃今日不肯出来见本皇子一面,那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庭院本就安静,北逸繁又提高了音量,这让靖云蒻想不听见都难,在屋里头蹙着眉实在烦躁郁闷。 灵沫也感到为难,对方毕竟是个皇子,她也不好堂而皇之将对方撵出去直接扫地出门,她只得又规规矩矩道:“二皇子,这毕竟是王妃的庭院,您一个外男来此处实在是多有不妥,您若当真有什么要紧话非说不可,您托奴婢带话就是了,您在这僵持着,面子上谁都不好看。” 北逸繁却置若罔闻,听了这话也是没往心里头去,半晌,他抬眼打量了一眼灵沫低头为难的样子,倏然从她身边闪身而过,迈了几个步子便一把钻进了靖云蒻的房中。 “二皇子!”灵沫在他背后气得跳脚,“王妃!三皇子闯进来了!” 靖云蒻下意识紧贴着墙站立,看着眼前的男子内心有些惶恐不安。 “你听我说,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进京了,现下就在京中。” 第187章 搭话 闻言,靖云蒻那颗高悬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几分,她像是没听清楚似的,愣愣问:“谁?戎夷的谁?” 北逸繁拧了拧眉,神色也愈发凝重起来,他看向靖云蒻的眼睛,正色道:“我说,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暗中进京了。” “戎夷的人为什么忽然进京?”靖云蒻发现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一时觉得眼前的北逸繁都变得不可信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对方是戎夷的小皇子?”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皇后和大公主想要扶我上位这件事情你也知道,戎夷那边的人也不例外,无非是觉得我是个草宝,包子好拿捏,若是我顺利登基上位,云海也就被他们死死捏在戎夷的手中了。” 靖云蒻挑了挑眉,往后推开几步拉开与北逸繁的距离,不动声色问:“什么好处?若是你真的成了这云海的新帝,对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北逸繁忽然嗤笑了一下,“我是皇室的皇子,哪个皇子不是费尽心机想要谋得这皇位,呼和浩私下进京便是为了这件事,他同我说戎夷那边的皇室看不上三皇弟和五皇弟,若是我愿意,可以支持我,给我拨戎夷的兵马方便谋权篡位,呼和浩许我云海的皇帝之位,但要求我登基之后年年给戎夷朝奉上贡。” 这话的尾音还未落下,靖云蒻的火气便一下子燃了起来,恼怒道:“戎夷的人实在可恶,在签订停战协议这件事上出尔反尔那便也就算了,如今竟敢将主意打到云海新帝的头上,他们就敢确信你一定能登上这皇位?若是这新帝另有其人,你又该当如何自处?” 北逸繁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道:“这事好说,我又没答应下来,只是这事毕竟是呼和浩代表戎夷人来同我谈判的,我只身一人也不能直接拒绝,便同他打了几个幌子将这件事掀过去了,我云海的天下,何时需要一个小小的戎夷来指手画脚。” “嗯,说的也是,万幸你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不然这天下便很快就要易主了。也不知道小小的戎夷哪里来的脸面胆敢让云海向他们年年上贡朝奉,自古以来向来只有小国向大国卑躬屈膝的道理,戎夷如此狂妄自大,欺人太甚,想来也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靖云蒻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她又忽然问。 “那你对这皇位到底有什么看法?几次三番都有人想要扶你登基上位,现下来看皇上的病情也并不适合处理朝政大事,你就没有一点想法?若你同我说没有,那我也是不会信的。” 北逸繁摇了摇头,神色很淡然,声音里也几乎听不出什么浮动的情绪来,他道:“原先是有的,我毕竟是父皇的长子,这皇位也是有极大可能落在我头上的,可后来人人都想让我当这云海的新帝,还要背负着弑父的罪名,我也就不想了,这样的位置,我坐着不安稳。” 这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靖云蒻的心下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照目前来看,二皇子没有要上位的念头那最好,若是二皇子也要叛变,那么整个云海很快将要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戎夷的小皇子暗中进京,并同云海的二皇子进行谈判以皇位为条件。二人没有往外声张,虽没有打过照面,但都是心口不宣。 这件事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呼和浩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从那晚的反侦察靖云蒻就得知戎夷的小皇子也不是个简单角色,若是将这件事声张出去,连累的是二皇子,但牵扯其中的更是自己。 皇室那边也不好交代,虽说皇后大公主与北逸繁并非是一条心,但面对共同的敌人戎夷还是万分仇恨的,皇室内部的腥风血雨,还姑且轮不到外族人插手。若是这件事让大公主晓得了,指不定又要翻出什么大浪来。 灵沫的人脉广,一早就打探到了呼和浩等人的落脚点,有些时候,光明正大的打听要比暗里偷偷摸摸来得方便快捷,于是北逸繁和靖云蒻也在私下商量到底要不要动手抓捕呼和浩。 毕竟没有戎夷和云海两方的任意旨意,呼和浩就这样贸然暗中进了宫,居心难测,实在让人难以轻信他此番前来的目的。 酒楼的雅阁间,靖云蒻站在窗边侧眸去看被视角盲区挡住的牌匾,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我的手头并没有多少人,王爷留下的那么几个也是为了在我危急时刻保护我安危的,想来不能帮到二皇子多少了。” 北逸繁没多在意,摆了摆手道:“人多反而不好,兴师动众的容易引起呼和浩的怀疑,他是个聪明人,若我们盯梢盯得太紧,他也是会察觉到的。”他说着,看了一眼靖云蒻,又不紧不慢补充道:“若是能抓到呼和浩那便是最好。” “为什么?抓到他的手下不是一样拿捏了他的把柄吗?”靖云蒻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北逸繁。她不懂这方面的规矩,也不知道北逸繁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接受到视线,北逸繁摇了摇头,视线仍旧紧紧盯着酒楼下的拥挤人潮,解释道:“戎夷多养死侍,抓到呼和浩的手下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个什么,如此一来反倒打草惊蛇,不如从一开始目标就放明确嗲,擒贼先擒王。” 在那一片涌动的人流里,灵沫乔装打扮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民家小姑娘在街上游逛挑珠花,神情不谙世事。 二人就这样像打太极似的推来推去,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灼灼视线从未曾楼下移开过。 据灵沫打听,呼和浩经常会来这家有名的酒楼用午膳,每一次来都是点的固定雅间。而他们今日选的雅间,则刚好与那间呈对角,既不会太刻意,也不会有视线盲区。 “说来奇怪,呼和浩不是戎夷人吗?怎么会吃得惯京中的食膳。” 靖云蒻盯得索然无味,低头揉了一把眼睛,刚要同北逸繁继续搭话,只觉得耳边倏然擦过一声凌厉的猎猎风声。 第188章 警告 “不好!有暗器!” 北逸繁先行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忙不迭高声提醒,这才闪身躲过直直刺来的兵器,而靖云蒻也意识到了耳边的呼啸来得又猛又烈,当即便侧身躲进窗扇之中,拿隔板挡了一下,便见一道泛着冷光的器物插入雅间的墙壁之中。 那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飞镖,刀背流畅有光,做工细致华贵,柄上镶嵌着两颗莹润璀璨的红宝石,打的络子也是用金丝线绕成的,一看便是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果不其然,那信的络子上绑着一卷纸,看起来像是方便传话的纸条。 靖云蒻下意识和北逸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戎夷人。 她凝着眉走近用力拔下那枚插在墙壁上的飞镖,站在北逸繁的面前摊开给他细细看,白纸黑字,在靖云蒻的掌心下衬托得愈发现眼。 只扫了个开头,靖云蒻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的纸条塞进北逸繁的手心里,连忙奔向窗边探头去望。 楼下的人潮摩肩接踵,如流水一般络绎不绝逆转前奔,所以的事物都与往常一般无二,但是那个打扮成寻常丫头的灵沫却不见了。 靖云蒻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下意识攥着窗户的窗棂,指尖用力到隐隐泛白。 那信上写的尽数是威胁的话语,说什么绑了一个俏丽的小丫头,若是二皇子与身边的那名女子不肯按照信上的地址赴约见面,那么那个小丫头的性命可就是保不住了。 她一见那信上写着的内容,忽然就想到扔下灵沫一个人在楼下洞察消息,果然,待她去看灵沫原先站的位置时,早就没了踪影。 戎夷人竟然如此可恨!靖云蒻捏紧了拳,在心中恨恨道。 “你也不必过于懊恼,呼和浩是戎夷人,自然也是生性狡诈,但他拿着我们的人在手中,想来也是不敢随意动弹冒犯的,这里毕竟是云海的京都,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北逸繁走近,刚想碰上靖云蒻肩头的手又放了下来,略显不自在的负手而立,垂眸看着她的侧脸心下一时波澜起伏。 他是看清了那纸条中写了什么的,实在是厌恶极了这种要挟的方式,他同戎夷的呼和浩同为皇子,凭什么自己就要受这种要挟,还是以暗器飞镖传话的方式,若是一时不察伤到了个好歹呢,戎夷人做事都这般没有分寸的吗? 靖云蒻倏然抬头,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已然失去了柔软,转瞬即逝是凌厉的锋芒,她道:“去,如何能不去,灵沫是我的丫鬟,也是我害得她被歹人了去,我心头不安,又哪里能不去。” 她心意已决,北逸繁头先里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但现下也只好点点头应了,附和道:“你是个女子,我不得不担忧你的安危,你若是实在想去,我陪你一道就是了。” 靖云蒻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没有多阻拦,答应下来了。 事关重大,又威胁着灵沫的性命,靖云蒻不敢多耽搁,连忙退了酒楼的雅间,便同北逸繁一道去了纸条上所说的地点。 赴约的地点也是一家酒楼,不过是与灵沫所打听到的酒楼方向截然相反,生意也很惨淡,不温不火的。 循着地点,上酒楼二楼的木楼梯时北逸繁多留了个心眼,自己走在靖云蒻的前头,护着她大半个身子,以防歹人居心叵测。 “笃笃笃——” 北逸繁握紧了拳轻轻叩门,三长一短也是对方约定好的信号。只稍几秒钟,木门便又内至外拉开,他先行一步挡在靖云蒻的面前,看清了面前的人。 眼前的男子是个皮肤稍黑的佩刀侍从,大抵是异域的原因,五官与云海的人也稍有区别,那人微微侧身,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道:“我家小皇子等您很久了。” 闻言,北逸繁几乎是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靖云蒻离他极近,听出来了,也大抵猜得出北逸繁对眼前的人很是有些不屑,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视线。 待二人进了屋,一直跟在北逸繁身后的靖云蒻这才看清屋内的景象,屋内各个是人高马大的异域男子,坐在当中的男人与旁人的气质很是有些不同,举手抬足之前都是华贵的意味,然后墙角的最角落里,灵沫跌坐在地上,口中被塞了麻布,双手也被缚了起来,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泪水,一个劲儿的摇头。 她也认出了靖云蒻。 靖云蒻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见不得自己的人被外人这样欺辱,她方要上前一步,便被身边的人紧抓了一把手腕,又很快放开,像是警告的意味。 “不要轻举妄动。”北逸繁在她耳边低声,看向呼和浩的眼神中是冷意。 呼和浩在高堂坐着眼见着一幕,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把玩着手中的板玉。忽然,他微眯了眼睛,仔细打量靖云蒻的眉目,然后,嘴角噙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晚穿着夜行衣,想要窥探他一行人踪迹的,竟然就是眼前的女子,实在是有缘分。 “小皇子。”北逸繁用京都的礼节朝呼和浩象征性抱拳行礼,“今日不过是个误会,您怎么把我的丫头也给掳来了?您说,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呼和浩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般,玩味看向靖云蒻,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打量。靖云蒻被看得有些反感,往北逸繁的身后躲了躲。 “原来这位佳人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啊,果然还是二皇子有品位。”呼和浩不急不慢道,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似的,径直站起了身,甚至想要再凑近一些。 “小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北逸繁上前一步,拦了一下,“我是在同您说今日的情况,您在说什么?” 呼和浩笑了,道:“本皇子在说什么,想来二皇子心里也是知道的,您若是觉得今日是个误会,不如把您身边的这位佳人,送给本皇子赔罪?” 第189章 做的过分 听了呼和浩这样荒唐无礼的话,靖云蒻的脸色登时一下子沉了下去,而一旁的北逸繁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皇子,您看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北逸繁冷着一张脸,试图想要和呼和浩讲些道理。 呼和浩只抚掌大笑,走近了绕过北逸繁,想要去抬靖云蒻的下巴,然后便被她猛地一下子掀开。 他也不恼,心中倒是更觉得这个女子有趣了,笑道:“本皇子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本皇子看上了,喜欢上了,身为云海京都的二皇子,您不该给我悉数送上吗?” 靖云蒻听得只觉得作呕,哪里来的道理,看上了便是你的吗?你脚下踩着谁的土地也麻烦你先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再说这种话。 “您自己也说了,这是本皇子身边的人,您若是这样做,实在是不给我面子。”北逸繁稍稍抬高了些声音,“怎么,连戎夷的小皇子也要夺人所爱,专抢旁人的人吗?” 闻言,呼和浩的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淡了,他冷眼一扫,看向角落里默默流泪的灵沫,说出的话风轻云淡:“二皇子不该行地主之谊?怎么还成本皇子的不是了?若是二皇子实在不愿意,那本皇子也只好姑且理解为二皇子也没有这个诚心同本皇子做生意,既然如此,这丫头留着还有何用,误会便误会,误会杀了就是!” 他说这话并不是威胁的意味居多,靖云蒻亲眼看着转瞬即逝的几秒中,眼前的异域男子的神色从高兴转变成残酷,甚至对待一个陌生的女子算得上是冷酷无情,草菅人命。 但她的动作比呼和浩的话更快,屋中的侍从大多都是守在呼和浩的后侧,并未多加以派人手去管顾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靖云蒻得了空,在呼和浩话音还未落的情况下,一把从北逸繁的身后闪身而过钻向房中的那一处角落。 靖云蒻发力太仓促,也止不住自己的步子,几乎扑在灵沫的身上又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就从自己的头发上拔下一根尖锐的簪子,指向欲要有动作的侍从。 “你们谁敢过来?!”靖云蒻捏着簪子,还不忘护住灵沫,她将簪子的方向又转向另一个蠢蠢欲动的侍从,口气里全是威胁的意味,“这是云海的底盘,天下的脚下,我是二皇子带来的人,若是我同这个丫鬟死在这儿,你们是戎夷人又如何?我就不信若是我死了,你们还有谁逃得掉!” 呼和浩笑了笑,抬手动了动指头,示意自己的侍从退下,然后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端得是懒散嚣张的气质,语气淡然:“本皇子哪儿舍得让你死在这儿啊,你若是乖乖从了,愿意跟着本皇子,本皇子明日便带你回戎夷,区区一个京都,你也值得挂念?” “滚回去!呼和浩,你现在脚下踩的是我云海的土地,你大放厥词也不怕被雷劈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太猖狂,这京中不是谁都是你能随意摆弄的,做人得留好退路,仔细你明日还没出京都,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闻言,呼和浩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笑意也更加肆意,他不由得抚掌大笑,朗声道:“本皇子这些年来还从未被人这样威胁过,还是被一个异族的小美人,实在是有趣,有趣啊,你这样愈发坚定了本皇子非你不可的心思了,如何?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应下了,本皇子心情大好,指不定就放了这个丫头,一条人命而已,你高兴就好。” 见呼和浩这样不拿灵沫的性命当一回事,靖云蒻气得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捏着簪子的手也止不住的小频率颤抖起来。 北逸繁自然也听不得呼和浩这样侮辱人,当即便冷声道:“小皇子,你做事得有个分寸,你若执意如此,也休怪本皇子不客气了。” “二皇子不客气?”呼和浩笑了笑,扭头看向北逸繁,神色丝毫不畏惧,“二皇子最好别忘了本皇子同你说的事情,这云海的皇帝之位,若没有本皇子的支持,想必你这辈子也摸不到吧?”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那么想当皇帝,把你老子杀了去戎夷当皇帝,何必来我京都指手画脚。”靖云蒻恼道,一双眼睛里悉数是火气。 “小皇子,话不要说得太满,这皇位本皇子暂时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但是这人,本皇子是要定了,你抢不走,也没法子抢走。” 呼和浩笑了笑,略带讥讽的意味,“哦”了一声,抬高了声音不甘示弱道:“这人,本皇子要定了。” 北逸繁被呼和浩的眼神激得气极,他眸子一沉,反手便一把拔过身侧一个侍从的佩刀,直直冲向呼和浩的颈侧,劈来一道冷光猎猎。 呼和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北逸繁步步逼近。 他指剑,将刀刃又贴进了呼和浩的皮肤,冷声道:“小皇子执意如此的话,那本皇子也只好先动手了,我自诩武功不算高强,但对付几个侍从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失手要了您的性命?不过又是戎夷与云海的一场恶战罢了,既然边疆已经开展,那本皇子已经无所谓了,再添一场,也未尝不可。” 这话是动了真格的,呼和浩察觉到颈边的冷意,寒气入骨,他意识到已经溢出了点点的血珠,当即便失了底气。 这是云海的底盘,他们做的再过,也不能闹出伤人性命的事情来。而且,他还有要事需要办,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目的,本末倒置的事情,他姑且还是能掂量得清的。 呼和浩微眯了眼,看向神色凛然的北逸繁,忽然笑了一声,笑意明朗,像是先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摆摆手让身边的侍卫都退下。 “误会,误会,二皇子何必动怒。”呼和浩拿两指想要撇开靠在颈侧的长剑,“本皇子记得自己来京都的目的,不会干这种有失分寸的事情。” 他慢慢推开剑,说话很慢:“二皇子带着您的人走吧,今日是本皇子做得过了。” 第190章 她也监视过靖云蒻 呼和浩确实是起了让北逸繁赶紧滚的心思,也未曾多加阻拦,只在旁边冷眼看着靖云蒻半跪在地上替那个打扮一般的小丫头解开束缚,然后北逸繁护送二人离开,自己垫了后。 他心里头痒,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脾气又有趣,他贵为戎夷的小皇子,多年来都不曾有女子忤逆过他的话,百依百顺的,实在没趣,见了这女子才算头一回什么叫有意思。 “二皇子,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呼和浩朗声喊道,身子倚在塌上,也不顾北逸繁到底有没有听见,他又想起走在前头的那个女子,身姿曼妙,神情愠怒,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灵沫这回是真的受了惊,被一群黑脸汉子蒙面掳走,听口音又不像是本地人,她口中被迫塞了麻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很是有些权势的男子眼睛里是残暴的血腥,让她害怕极了。 靖云蒻心思细腻,发现了灵沫的不对劲之处,自打自己扑过去救下她的时候,灵沫便垂着眼皮儿不敢抬头,整个肩头都在抖,待他们一行人出了酒楼,灵沫仍然是软着腿根,走一步路便要往地上跌。靖云蒻见状,也只好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载着灵沫回宣王府,同并不顺路的二皇子也告了别。 回到宣王府,靖云蒻掺着灵沫回到房中,一摸额头,滚烫,连忙去叫了府医来给灵沫瞧瞧。府医只说是问题不大,惊吓过度,但这灵沫一躺,便是卧床不起。 这事又让璇儿给知道了,她闲在府中又无事可做,每日便在外头听人说些茶余饭后的闲话,偶尔手里有两个闲钱了便去茶楼听说书的,整个人好不快活乐哉。 “哎你说那灵沫怎么回事啊,她不是王妃的贴身大丫鬟吗?怎么还病成这样,听说是王妃领她出了一趟府,回来就这样了。”璇儿坐在长廊底下,同一群小丫鬟嗑瓜子儿闲聊。 “不知道啊,但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王妃对她那么好,想来也不会做那些缺心眼的坏事。” 璇儿啐了一口瓜子壳,视线瞟向灵沫那屋,不满道:“谁知道呢,这么大的一个王府,有多少腌臜事是你们能晓得的,主子犯了事,便让奴才去承担责任,这事多了去了。” “……” 一群嘴碎的丫头闲言碎语传进了靖云蒻的耳中,这府中上下大小事宜都是她做主,有什么个风吹草动,想不知道都难,更何况已经论到自己头上来了。很快,璇儿便又被靖云蒻传了去。 璇儿也自知理亏,闷着声儿也不顶嘴。 “你当真是在府中没个正行惯了,连主子的事情都敢议论,今日你议论本妃便也就算了,这事能有多大,本妃可以不计较,但来日呢?若是你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往外说,见到当今圣上,你也要议论两嘴不可吗?那是你能冲撞得起的吗?” “哦,璇儿知晓了。”璇儿撇了撇嘴,规规矩矩又福身,“璇儿不敢了。” 话永远说得圆润,但事情从来做不圆滑。 靖云蒻盯着璇儿的发顶,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京中最近实在是不太安定,本妃想来很快要发生动荡了,本妃姑且不论真相,但就就现下而言你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本妃总该照顾好你,这些日子你先回山庄避一避吧。” 谁也不知道这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暗中进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想要同二皇子谈判,那他的目的应该也已经达到了。 听了这话,璇儿不乐意了,只当靖云蒻又看不惯自己要打发自己离开,闷着声倔强道:“璇儿瞧这天下倒是挺太平的,若说有什么动荡,肯定是西街那家首饰铺子要和对门的胭脂铺子打起来了,山庄便是再安全,也没有天子脚下的宣王府安全。” 她在京都里是潇洒惯了,在宣王府里待着,每月领的月例便是王府正经小姐的分例,若是回了那个偏僻的山庄……哪日王爷若是回来了,她哪里还能再寻一个借口从山庄偷偷跑回来呢? “你若是实在不想回山庄。”靖云蒻顿了顿,“那便在府中好生安分待着,若是让本妃再发现什么,下次可就是直接送你回山庄了。” 得了许肯,璇儿这才高兴了,朝靖云蒻柔柔一笑,恭敬道:“璇儿谢过王妃了。” 不回山庄,夹紧尾巴做人就是了,只要不让王妃逮到自己的小把柄,宣王府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她都能瞧见。 而北逸繁不愿意将靖云蒻送给呼和浩的事情也过去了好几日,呼和浩心中自然嫉恨,想方设法的打探靖云蒻的真实身份。 “小皇子,属下得知那女子是宣王府的人,生得貌美又绾着妇人髻,想来应该是宣王妃。” 呼和浩的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来,盯着画像上的女子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宣王妃?那宣王妃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回小皇子,宣王是皇室中最小的皇子,他带兵打仗所以您并未见过他,所以二皇子也算是宣王妃的兄长。”属下恭恭敬敬道,嘴里说着别扭的汉话。 “那行吧。”呼和浩摆了摆手,示意属下退下,“记得暗中看好她,若是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举动,立刻来禀报给本皇子。” 得知呼和浩卑鄙到了如此地步,还是北逸繁为安抚靖云蒻又拜访了一趟宣王府才意外得知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太强烈,他只一瞬,就察觉到是呼和浩身边的人。 “你确定是呼和浩的人?”靖云蒻有些怀疑,“不是大公主的人?” 北逸繁觉得有些惊诧,没料到北逸冰竟也曾监视过靖云蒻,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确信道:“我确定是呼和浩的人,他们身上有一种异香,虽不像呼和浩身上那样强烈鲜明,但是我同他们近距离接触过,对这种感觉很熟悉,那种味道便是再若隐若现,只要在风里,我就能觉察。” 第191章 一场戏 靖云蒻愣了愣,神色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暗中有人在监视自己,但是万万没想到是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大公主北逸冰此举扯些话头还能说得过去,公主与她不合还是妯娌,又未曾坏什么规矩,但是一个外来人呼和浩哪里来的理由胆敢窥视已婚女子。 “这样到底不妥。”靖云蒻蹙了蹙眉,想要同二皇子打些商量,“我毕竟已然嫁做人妇,同戎夷来的小皇子又没有什么瓜葛,若是让人晓得了,岂不是落人口舌,教我如何自处,我便也就罢了,可王爷呢?王爷如今出征在外,指不定外头的百姓要指指点点王爷什么混账话呢。” 北逸繁拧了拧眉心,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恐怕很难。” “为什么?明明平白受了委屈的人是我。”靖云蒻当即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北逸繁。 “你也知道,五皇弟如今出征在外。”北逸繁顿了一会,才抬头看着靖云蒻,神色很郑重,“呼和浩是戎夷的人,只稍他一个口信送回戎夷,那么五弟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且不说五弟现在下落不明,戎夷人拿他无法,但就单提那些还在战场上的将士呢?你不上战场不晓得其中的严峻形势,如今戎夷勾结小族部落,就是想在这场战争中让云海成为战败国,以后低头附小,再也抬不起头来——呼和浩,我们暂时还得罪不起。” 他这话从宣王又说到将士又提及天下的百姓,靖云蒻不得不多考虑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还是迫于无奈坐下了,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很是有些不畅快。 北逸冰再怎么不知轻重也算妯娌,但呼和浩倒是好,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就差明目张胆翻进宣王府了,前方战事吃紧,北逸轩又下落不明,他们在这京中摸不清任何局势,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轻举妄动。 二皇子迟迟未曾应下呼和浩的要求,又同他打太极不肯将话绕回重心,其实呼和浩心下很是有些不耐烦,觉得这北逸繁实在不给自己面子,年轻人到底是太傲气了些。 于是,在某一日北逸繁出府欲要进宫照看皇上时,又被呼和浩派来的人拦了去路,对方毕恭毕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北逸繁邀上了马车。 在颠簸跌宕间,北逸繁见到了几日未曾再见过面的呼和浩。 呼和浩照旧是原先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神色看起来还有些春风得意,开口寒暄时都显得格外和气,这样的仗势打得北逸繁措手不及,也只好装模作样回敬了去。 “不知二皇子对于本皇子先前的提议有什么想法呢?”呼和浩斟了一杯酒,拿指头贴着杯沿朝北逸繁的方向推了推。 戎夷人没哟饮茶的习惯,他们天性豪放洒脱,酷爱饮烈酒。 北逸繁不动声色拿手背挡了一下,这才慢慢接过,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似的:“小皇子说的事情毕竟是大事,这可是有关整个云海的,本皇子到底是得深思熟虑一番。” 呼和浩“哦”了一声,像是在很感兴趣这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于是挑了挑眉,握着自己的酒杯敛着眸子把玩着,没抬头睁眼去看北逸繁。 他没在意北逸繁刚才拒酒的动作,毕竟只是象征性的寒暄表示一下,北逸繁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也未曾把北逸繁放在眼里。 “小皇子,如今云海的局势您也看得到,皇帝病重,宫中是皇后一个妇人家掌权,本皇子实话告诉您吧,皇后也有意将本皇子扶上位,但想来只是做一个傀儡皇帝罢了。”北逸繁的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他看向呼和浩,继续补充,“就是不知道,若是戎夷真心诚意将要扶本皇子登基上位,会有什么好处呢?” 呼和浩忽然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笑声来,他缓缓抬头,看着北逸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拿指腹摩挲着杯身,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说:“既然云海的皇后也有这个意向的话,那本皇子可就没什么值得拿出手的好处同二皇子谈判了。只是你们宣王好像……哦好像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吧?若是京都的城墙上挂着他的项上人头,估计得引起很大的一阵慌乱吧?” 腾得一下子,北逸繁紧张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里都不由得带了一丝颤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成五皇弟失踪,当真和他们有关系? 呼和浩摆了摆手,很快冲上来两个侍卫一把将北逸繁紧紧站在座椅上,让他动弹不得。呼和浩赞赏地笑了笑,这才又不紧不慢道:“本皇子这意思想来二皇子也懂,倒也不必明知故问,说这话是想要告诉二皇子,堂堂宣王的性命都能拿捏在戎夷的手中,区区手无寸铁的百姓,也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太明显,如今前方战事吃紧,若是一个闪失,城池便又可能被攻破,那么遭受苦难的终将只是百姓罢了。 北逸繁的心思动了动,很不甘心的重重锤了一下椅子,想要去同靖云蒻再试图说些什么。 宣王府的庭院之中,靖云蒻听了这话当即坐也坐不稳,捏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气极质问道:“你先前可不是这样同我说的,这云海的皇位就这般有吸引力,让你就这样轻易受了贼人的蛊惑?” “不是的,你听我说。”北逸繁张了张口,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不是真的想要这皇位,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我若是不应下……” “局势局势!你只会拿局势说事,若不是你贪图皇位,会有这样的事情吗?多大的局势啊,只要我们云海人民团结起来对抗外敌,多难的局势都能扭转回来,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所以云海如今才会陷入这种田地。” 北逸繁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觉得这话越说越没谱,也实在不知道靖云蒻到底是不是气昏了头脑还是本就这样想的,这样不堪的话他入不了耳,也未曾再听她继续往下说,当即便狠狠甩袖转身离开。 他是气狠了。呼和浩处处压制胁迫他,靖云蒻又说些戳他心窝子的混账话。 云海这边闹得一团早乱,而前线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着副将北逸轩带领一支小队连夜突袭戎夷主帅,惨遭围攻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军心也一时定不下来,但谁也未曾想过,这是北逸轩安排的一场戏。 第192章 要变天 云海的主帅与副将略有不合,这件事逃不开茶余饭后的笑料,在戎夷的军营中也传了个遍,更有甚者直接声称副将的王妃曾是主将的退婚妻。 副将自不量力,胆敢带着一小队的人马就敢突袭戎夷,自然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但这想来也是逃不过主将的私怨。追杀的过程有戎夷士兵亲眼看见威风凛凛的副将被逼至鸟不拉屎的断崖处,想来是已然葬身悬崖了。 敌军的一大主力失了性命,军心自然摇晃,戎夷像耍猴似的三天两头便要挑起一战来,云海军队一时军心大乱,不少年轻的士兵也陷入了惶恐自危之中。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北逸轩心知墨厉宸既然做了这个草率的决定那么其中必然有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和手底下那几个忠心的将士一早便想好了退路,给戎夷人营造一种身坠悬崖的假象,然后易容改头换面,凭空捏造一个假身份,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哪里会有人细究这其中的真实身份呢。 北逸轩在打探戎夷内部情况的时候,同时也还在心系远在京都的靖云蒻,他不知道在后来靖云蒻有没有给自己再写过一封信,或是得知自己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会不会悲痛欲绝来做出一些让他难以想象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从联络通讯的士兵口中得知,远在京城的宣王妃倒是看不出状态上有什么异常,不过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似乎是看上宣王妃了,日日都在紧追不舍的骚扰王妃,更甚者自己安排人手在宣王府蹲着,时刻看守着王妃。 “主子,属下听说王妃近日里来有些憔悴,想来是因为得知属下传出去的噩耗才如此伤神,您看……”属下迟疑了一下,“是要属下送个口信回去吗?” 自家王妃被外来人这样盯着,北逸轩心中自然不痛快,但在这不痛快之余他更担心的是靖云蒻,在想靖云蒻有没有受到欺辱,是不是受了委屈。 北逸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淡淡道:“不必麻烦你了,京都戎夷两边跑怪累的,本王亲自写家书,你送去驿站就是。” 他在得知这些情况后,忙不迭提笔便送一封信回京都,他不想让靖云蒻日日夜夜为自己操劳伤神,也不想让她惶恐不安,没有依靠。 那将士虽心知写信多有不防范,但看北逸轩这个样子像是并不担心信中内容泄露似的,便也没有再阻拦。 信仍旧是加密的,用的他与靖云蒻之间独特的联系方式。如今北逸轩的身份实在是引人注目,他不能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将家书送回宣王府。 北逸轩写完了信,用特制的火漆将信塞进信封之中封好,这才让属下快马加鞭送去驿站,而做完这一切事情后,北逸轩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因为之后有着更严峻的任务等着他。 假死并不是目的,而是要借着假死重新捏造一个身份——戎夷士兵的身份。只要有机会进入戎夷的军营,那么就有办法找到戎夷的主将帐篷,至于关于戎夷边防的部署图,也总会拿到的。 于是,在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月黑风高夜,北逸轩带着他那支让谁看了都取笑的精兵小队,不算顺利的潜入了戎夷的军营,又并不算顺利的打成了一片。 车马路途遥远,书信还未送进京中之前,灵沫便苏醒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惊这么严重,卧床不起好几日,更是对那个异域的男子心中充满了惧怕。 “你莫要怕了,上次是我做的不对,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不该让你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下次不会了。”靖云蒻坐在灵沫的床边,抬手将她凌乱的鬓发抚至耳后,神色很是有些联系。 “奴婢不怪王妃,也是奴婢自己胆子小,又没出息,竟然让恶人掳走了。”灵沫摇摇头,从顺如流一把抓过靖云蒻的手,“他就是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吧,奴婢隐隐约约记得他是。” 靖云蒻知道她是在说谁,安抚性的回握住灵沫的手,低低道:“嗯,他就是戎夷的小皇子,进京的目的我姑且还不清楚,但想来并不仅仅只是要支持二皇子上位登基。” 刚提到“上位登基”这个词时,灵沫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察觉到身后是床头,才又慢慢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的,奴婢一切都好,没有哪里不舒服。”灵沫摇头如拨浪鼓,看向靖云蒻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王妃,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这京中太危险了,要变天了。” “唉……我知道。”靖云蒻深深叹了一口气,没往下说。 灵沫的眼睛在烛火下显得熠熠生辉,她认真道:“您方才说,呼和浩的其中一个目的是要扶持二皇子成为新帝,可自古以来争权夺位都是一场恶战,若是有戎夷相助,指不定谋逆造反都要将仗开进京城里了,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再受惊吓了。” 靖云蒻点了点头,咬唇又很为难:“可我是宣王妃,我要和腹中的孩儿等王爷回来,我既然嫁给了王爷,上了皇室的通牒,便也是皇室的人,不能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 “可是!”灵沫气得想跳脚,“正是因为您还有腹中的小世子呀,京中太危险了,明枪暗箭的,宫中的皇后和大公主,如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戎夷小皇子,您在明里,他们在暗中,对您不利,对小世子更不利,若是再不远离京城,后果可不敢想象。” 闻言,靖云蒻忽然轻轻笑了笑,将自己的手从灵沫的手中抽回,摸了摸她的头顶,语重心长道:“可是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既然已经是宣王妃了,云海就这么大的一块地,若是真的有人有心针对我,便是我跑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开的,指不定还要为王爷惹上什么麻烦。” 一提到北逸轩,靖云蒻的眸子不动声色沉了沉,有些黯然。 第193章 梦 入夜,靖云蒻又一次梦见了先前的那个梦。 她梦见炮火喧嚣,周围是满目的红,将士们的残肢断臂,北逸轩就倒在血泊里,胸前是那把泛着冷光的长剑,他跪在被染红的大片疆埸里,战火连绵。 这样的梦太真实了,靖云蒻从梦中惊醒怔愣坐在床上的时候,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梦,然后慢慢的才从惊恐中回笼,意识到那都只是一场梦,无论现下北逸轩的境况如何,但跪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北逸轩,是梦。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惊醒的梦,靖云蒻也难以入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北逸轩,笑的他,恼的他,还有各种各样只有自己见过的他,在脑中像万花筒似的反转回旋,让她一刻也不能安宁。 “罢了。”靖云蒻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撑着床醒了一会儿神,决定起夜去府里散散心。 灵沫近日里来受了惊,这才刚醒,靖云蒻也便没让她守夜,外头的地铺上睡了个年轻的小丫头,大抵是太困了,已然睡得安稳极了,连靖云蒻从她身边经过都未曾察觉到。 她在府中绕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索然无趣,夜里最是冷清不过了,将整座王府衬得更为寂静空旷,又无人同她搭个话,连抬头看个天上的月亮都让她心下又思念起北逸轩。 他还好吗?远在万里的他还好吗? 看着眼前皎洁的明月,靖云蒻不由得合起双掌,对着月亮闭上了眼,虔诚默念:“愿王爷平安无事,早日归来。”她在心中念完这一句,才算是放了心来。 辅一收回视线,靖云蒻心脏倏然一跳,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几步开外竟然站着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他在月下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五官又极具异域风情,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的诡谲。 “你在这干什么!”靖云蒻定了定心神,出声冷声呵斥。 这里是宣王府,他一个外族人,竟敢肆意妄为闯入此处,当真是把宣王府的人都当死人吗?! 呼和浩负手而立站定了脚跟,脸上仍是那副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宣王妃,晚好。” 但靖云蒻被他这种态度吓到了,明知自己是宣王妃,还如此堂而皇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冷着声音拔高了些音量,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显得有气势些。 “小皇子既然知道本妃是宣王妃,那深夜冒然闯入宣王府,那本妃是不是有理由治你的罪?” “宣王妃哪里的话,本皇子哪里是贸然闯入啊——”呼和浩拉长了尾音笑了笑,抬步逼近靖云蒻,“本皇子分明就是蓄意为之,想要来见一见王妃呢。” 这样不害臊的混账话惹得靖云蒻的脸色更沉了。 呼和浩又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道:“想来王妃也晓得,那日在酒楼本皇子便喜欢上你了,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带王妃离开这宣王府。至于宣王,本皇子还不知道他死哪儿去了,王妃又何必空耗自己的青春年华守活寡呢?是吧?” “你放肆!本妃是这云海的宣王妃,腹中已然孕育着皇室的子孙,又岂是你能调戏的!” 闻言,呼和浩的脸色一变,微眯了眼睛看向靖云蒻,眼神里挑着轻蔑,明眼人一见便知他的眸子里按捺着不痛快。然后,他又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靖云蒻平坦的小腹,啧啧了两声无奈摇头。 靖云蒻以为他放弃这个混账念头了,正了正心神,继续道:“若是小皇子识相,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那本妃就劝你尽早离开这宣王府,不然休怪本妃对你不客气。” 呼和浩视若罔闻,权然没将靖云蒻的这番话放在心上,倒是颇为正经的语气道:“一个孩子而已,本皇子瞧着王妃未曾显怀,想来月份也不大,若是王妃在担心孩子的问题,戎夷什么药没有?本皇子替你流掉就是,王妃不必为此担忧。” 他说这话是咬着牙根说的,靖云蒻离他离得近,又因在清冷的夜中,竟然能听得出他话语并不像是开玩笑,而是隐隐动了真格。但凡若是应下了,按照呼和浩这种隐情不变的性子,便是亲生的孩子他都能亲手扼杀在腹中。 对此,靖云蒻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她怕呼和浩不走寻常路,直接强行掳走自己,届时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然后踩着小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与呼和浩拉开距离。 呼和浩也不恼,看向靖云蒻的眸子又沉了几分,像是在计策着些什么。 恰巧,璇儿在外头疯玩了一天,一直到时辰实在不早了才归府,她向守门的小童子卖了个好,小童子抱怨了几句还是合着规矩开了偏门,璇儿便顺理成章溜回了府中。 而她经过正厅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长廊里靖云蒻正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提到什么离开,孩子。璇儿当下便警觉起来,躲在正厅里悄悄打听外头在讲些什么。 而呼和浩哪里是一般人,自打璇儿进入这府中,又蹑手蹑脚钻进正厅里时,这些都被他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冷笑,然后步步紧逼靖云蒻。 从璇儿的角度来看,则是陌生男子与靖云蒻面向着贴得极近。 “你想要干什么!”靖云蒻呵斥了一声,又要往后退,呼和浩一把捏住她手腕,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拉了一把,她不耐烦的挣开,“你休要动手动脚!你放开本妃!” 呼和浩轻轻笑了一声,从顺如流放开。 “王妃可是要好生考虑清楚了了,你若是在这王府待不下去了,不想独守空房守活寡,我倒是乐意至极随时带王妃离开,只是今夜时辰实在不早了,若是王妃还想见我,明日再约便是。”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仿佛呼和浩已经板上钉钉了两人真有什么似的,靖云蒻不敢去细想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愣愣看着呼和浩脚尖一点,身子一跃便翻出了王府,当即才惊觉背后已然蒸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194章 熏香 璇儿将这些悉数看在眼里,趁着靖云蒻还在发愣的时候忙不迭钻回了自己的院子中,连忙摇醒了熟睡的小青。 她瞧着那男子实在是眼生,靖云蒻也半推半就的,实在让人不多想。若当真是靖云蒻起了不想待在府中的念头,岂不是证实了在外头偷人?耐不住寂寞? “醒醒,醒醒!”璇儿搡了一把小青,语气里都是按奈不住的兴奋。 小青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嘤咛了两声,发现是璇儿,第一反应竟然是要下床行礼。 “行了,我有话要和你说,从明日起,你在府中便把王妃给我盯紧了,一旦她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定要及时汇报给我,听到了吗?”璇儿道。 小青愣愣的,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不解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奴婢忽然把王妃盯紧了?” “要你盯就盯,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啊。”璇儿的兴奋劲儿一过便有些不耐烦了,她懒得再同小青解释下去,“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暗中盯梢,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有什么异常,必须和我说。” 听了璇儿的吩咐,小青茫然点了点头,她还没彻底醒过神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这草是谁,蛇又是谁。 而靖云蒻因为昨晚呼和浩的那一番话着实有些被吓到了,她自己的性命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变的呼和浩,若是哪日真的发了疯病将自己掳去用药物将腹中的孩子流掉呢。 她不敢多想,整个人躺在床上战战兢兢的,背后全是冷汗,一整夜没睡好,眼角眉梢全是憔悴的意道。翌日早晨,靖云蒻便要去找二皇子。 灵沫替她梳妆打扮,面对靖云蒻对二皇子截然不同的态度实在是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受惊的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便主动问:“王妃,您先前不是最不想和二皇子沾染上一点关系的吗?怎么今日忽然转了这么大的态度,要去主动寻二皇子?” “我的确不愿意和二皇子扯上什么关系,省得叫人说闲话,可是……”靖云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情有些迷茫,“若是我不去找二皇子,便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也没有了。” 三皇子北逸枫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手底下也确实没人能够帮衬自己一二,但是二皇子北逸繁不一样了,就现下而言,他们还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也只有二皇子还有资格和呼和浩再较量抗衡。 靖云蒻匆匆赶到二皇子府的时候,北逸繁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对劲,忙不迭遣散了厅中四下侍奉的下人,方便二人说话。 “呼和浩近日里有什么异常举动?”靖云蒻没敢一开口就直切正题。 但是北逸繁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但还是依照事实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手下的人也在看着呼和浩,近日里挺安分,不像有什么大举动。” 靖云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那你可知,昨夜呼和浩贸然闯入我宣王府,说要带我离开,带我去戎夷,我说我是宣王妃,而且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说吗?他说,一个孩子而已,流掉便是,当时我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是我的孩子,他怎么敢对一个尚在孕育的孩子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她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轻,也只为了遏制自己的怒气,但这一番话下来,她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颤音,大抵是真的害怕了。 闻言,北逸繁也被气着了,只听到呼和浩夜闯的时候,当即便拍桌而起,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对劲起来。 他这个做兄长的尚在这里,若是不在呢?那呼和浩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连他云海皇室的王妃都敢如此欺辱。 “我确实不知道此事,但呼和浩这件事做得实在是太过火了,贸然闯入宣王府,谁知道他是行刺还是如何,还敢对你大言不逊,先这样,我拨几个暗卫给你,他们武功高强只负责保护你,若是还有下次,定然要叫呼和浩好看!” 得了北逸繁的允诺,靖云蒻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怅然若失打算要回府。北逸繁也知道她心情不痛快,也未曾多拦,只让那几个暗卫认了个脸熟,连名字都没介绍,便让靖云蒻收着。 拨给她几个暗卫总比没有好,身边有了人,呼和浩做事总得顾忌一些,她想。 靖云蒻是步行回府的,她不敢坐马车,担心自己只是进了二皇子府一趟,马车便会被呼和浩的人动了手脚,长街热闹,起码不会过于明目张胆就对自己动手。 “宣王妃——” 靖云蒻恍然听见有人在唤自己,怔了一下抬眼去看,竟然是三皇子。 不过是几日未曾见,北逸枫的气色便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都不再像薄薄的一张白纸一般,倒是有了些许别样的生机,让下人推着轮椅到处走走,整个人也显得正常了许多。 “见过三皇子。”靖云蒻回笑,微微福了个身,“我瞧着三皇子的气色不错,也是该多出来走走,总不能一直待在府中,那该多没趣儿。” 北逸枫不清不淡的应了一声,点点头才道:“宣王妃说的有理,这几日天气晴好,出来走走身子也爽朗,王妃前些日子身子遭了罪,也是出来晒晒太阳的吗?” 这话问得让靖云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含糊着道了声是。 闻言,北逸枫淡淡笑了笑,语气里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慢慢道:“想来不是吧?宣王妃可是去了二皇兄的府中?” 靖云蒻一愣,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嘴里的话滚了几圈又咽了进去,没必要。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的,北逸枫脸上照旧是那副柔和的笑意,口中的话确实一字一顿道:“王妃可能不清楚吧,皇兄最是爱燃那些味道重的熏香,偏又不自知,我猜宣王妃不仅去了二皇子府,还带了好些时间吧?不然又怎么会沾上二皇兄的熏香呢。” 第195章 被盯住 闻言,靖云蒻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袖口,抬头看向北逸枫,她不语,但眸色隐隐涌动着不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三皇子会提及北逸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北逸枫忽然颔首笑了一下,像是随口话一般,慢慢道:“王妃不必多虑,我只是闻着这熏香,想来也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皇兄了,正巧今日晴好,多出去走送走动也有好处,若是王妃还有要事,就请便吧。” 他说罢,搭着轮椅的手指轻轻叩了一下,身后那个小厮便极为懂眼色的向靖云蒻行礼告退,推着北逸枫便向二皇子府的地方去。 靖云蒻也不动声色回敬笑着,目送北逸枫离开。 行至人烟开散处,北逸枫脸上一直端着的浅浅笑意才敛起。 他心知,宣王妃不可能无故就拜访二皇子,就早前来看,靖云蒻因北逸繁入宫受刑,北逸繁又请令照顾她,如此看来二人的关系实在是不简单。 靖云蒻与他并非熟识,不过是借着北逸轩这条系带才能勉强搭得上几句话,有所隐瞒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来人。”北逸枫沉声。 当即,便有一个黑衣打扮的男子只稍一瞬便跃至北逸枫的身后,从顺如流接过小厮手中的轮椅,又将北逸枫推远了些。 “属下在。”黑衣人低声,蒙着面的神色看不出表情来。 “盯着宣王妃,一旦她与二皇子有任何异常的来往,及时向我汇报。”北逸枫眯上了眼,细细回想这靖云蒻和北逸繁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何故只身一人在他府中待了那么久,甚至都沾染上了香薰的味道,“我说的是——任何异常来往,不得隐瞒。” 语毕,黑衣人抱拳道了声“属下明白”后,透过面上的黑布递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熟稔的又重新推上北逸枫的轮椅,在错位交接的时候,那黑衣人便又是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不过两日的功夫,北逸繁的暗卫便能够按班就位,遍布在宣王府的各个角落中,但职责无一例外都是保护靖云蒻。 王府的高墙院外种着一颗古树,夏日里郁郁葱葱,繁密的不见枝桠,只闻风吹草动。 而靖云蒻因着呼和浩的缘由,三天两头便会去二皇子府中一趟,同北逸繁商讨些要事,索性府中并无旁人,暂且也没什么人嘴碎说些闲话。 又是两日的功夫,靖云蒻依着往日的时间去寻二皇子,辅一落座,底下的奴婢还未来得及斟茶倒水,便被一道黑影拦了去——二皇子拨给自己的暗卫。 “王妃,属下有要事启禀。”暗卫抱拳恭敬道。 靖云蒻有些奇怪,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侍女放下手中的茶盏退出去。二皇子府的侍女道了声是,便规规矩矩退下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同二皇子禀报?”靖云蒻疑问,“不过今日有些麻烦事耽误他的脚程了,二皇子让我先在府中等着,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先同我讲,我转告二皇子就是了。” 暗卫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些,朗声道:“回王妃的话,属下是有话要告诉您,并非是找二皇子。属下如今的责任是保护您的安危,就现在而言王妃您才是属下的主子。” “告诉本妃?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闻言,属下便开口陈述道:“王妃,根据属下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是自从二皇子安排属下们保护您的安危时,府中便另又一支队伍也同时在密切监视着你,属下原是很奇怪的,在想是不是戎夷小皇子的人……” 靖云蒻了然,只当呼和浩的人还未曾死心,一直严加死守着自己,不过这几日也是多亏了这些暗卫才能让自己免遭呼和浩的迫害,所以她还是笑了笑,道:“本妃知道是戎夷那边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二皇子才会将你们拨给我。” “不是的王妃,只是因为在府中说话实在不方便,属下才趁着王妃来二皇子府中这一点的空档时间想要告诉您一些事情。” 一听说暗卫斩钉截铁的否认,靖云蒻这回才开始怀疑起来,说话不方便,另有一支……难不成是除了戎夷与大公主的人手以外,还有一支? 见靖云蒻并未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暗卫才继续解释道:“属下查到,对方是三皇子的人。属下说这话还请王妃不要惊慌,三皇子只是派人盯梢,并未有过分的举动,想来也不会危及王妃的性命。” 靖云蒻听得一阵心惊胆跳。先前听灵沫说,察觉到大公主的人,后有北逸繁说有戎夷的人,现下又听说还有皇室三皇子的人,如果在这之前三皇子便有所举动,北逸繁也理应察觉得到,但……那日自己遮遮掩掩不肯告诉北逸枫实情,莫不是从那日开始,自己便被盯住了? 她越想越后怕,三皇子面上纯洁无害,人又孱弱多病,面对所有人都迎着笑脸,但在同自己寒暄后擦肩而过之际像一条淬着毒液的毒舌吐着猩红的舌子,安排手中冷血无情的属下将自己加以严防死守。 这其中的缘由,靖云蒻不敢深想,也不敢在在二皇子府中再待下去,区区一个王妃都是如此了,陷入皇储之争的北逸繁呢? 靖云蒻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得桌上滚烫的茶水都溅出不少,她提着裙摆疾步走出正厅,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神色郑重道:“待二皇子回府,你便告诉转告他我有要事,今日先行回府,让他不要再等了。” 那小丫鬟受宠若惊,忙不迭弯腰福身应了声“奴婢知晓”。 但等着靖云蒻回府的,则是一封让她喜极而泣的书信,来自北逸轩的家书。 信上照旧是俩人熟悉的密文,话不多,但告知自己一切安好,也要让靖云蒻一切安心。 靖云蒻自然高兴,一是高兴北逸轩现下平安无事,而是高兴呼和浩没了北逸轩这个把柄,又如何能拿捏自己,当即便让今日禀告情况的暗卫将这消息送至了二皇子府。 第196章 暴露身份 赶巧的是,耽搁了二皇子的时辰未能及时与靖云蒻会面的人正是呼和浩,如今呼和浩正大马金刀坐在二皇子府的正厅,面上似笑非笑,说些子实在令人扫兴的威胁话语。 二皇子府与宣王府的脚程并不远,暗卫的武功又极为高强,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二皇子府,守门的小厮认得这是从前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人,也就将他放了进来。 暗卫一路畅通无阻行至正厅,见了厅中竟是呼和浩,只朝北逸繁毕恭毕敬抱了个拳。 “二皇子府中的人都这般没有规矩的吗?见了客人竟也不知道行礼。”呼和浩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的气音来。 北逸繁看了一眼那暗卫,知晓是自己拨给靖云蒻的人,便也就闭口不语。 “二皇子,宣王从战场上送了家书回来,他平安无事一切都好,王妃也确认过了,的确是王爷的亲笔。”暗卫上前凑在北逸繁的耳边,低声低语。 闻言,北逸繁先是诧异挑了挑眉,然后扬手摆了摆,示意暗卫先下去,这样的举动看得呼和浩眉心直跳,觉得对方实在是不将自己看在眼里。 下一秒,北逸繁将视线转至呼和浩的脸上,嘴角勾起的笑意带了些许戏谑的意味,他漫不经心道:“可是不请自来的外来人,又怎么能算是客呢?” 呼和浩的脸色一变,没料到北逸繁的态度转变的如此迅捷,他拿余光瞟了一下那暗卫离去的残影,心下一时跌宕起伏。 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才会让北逸繁这般肆无忌惮不再顾忌自己? 想着,呼和浩收敛了一下情绪,又换上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语气轻松道:“二皇子说得哪里的话,本皇子听说你们云海有句俗语叫什么,噢是‘来者便是客’,本皇子今日虽是不请自来,但二皇子总得尽些地主之谊吧?” “地主之谊?”北逸繁故作惊诧,看向呼和浩的神色更加阴沉,他几乎是从舌尖慢慢抵出几个字来,“地主之谊就是客人欺骗地主的弟弟死了吗——还拿捏着这一点威胁地主的整个国家?” 闻言,呼和浩怔了一下,下意识朝前侧了一下脑袋,像是没听明白似的。 “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本皇子不明白。” 北逸繁讥笑,掀起的眼皮一展无遗的讽刺,他开口慢慢道:“本皇子的意思是,宣王如今——平安无事,一切安好。” 边疆地区,北逸轩晓得自己带的那些人手定然是敌众我寡,果不其然在设置被包裹围剿的时候不幸被掳走了几个士兵,他只能和手底下的那几个易过荣的手下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潜入戎夷军营偷走布防图纸是他们一早就板上钉钉决定好的事情,于是在捏造虚假身份顺利潜入后,他们所有人都开始着手于这件事。 入夜,一名年轻男子走路腿根直发软,走两步便晃三步,口中还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醉得不轻,帐篷旁燃气的篝火明亮,映出的火光倒映着那名男子的脸,只见他面上带有醉意,可敛在眼皮儿下一双眸子可是意外的清亮。 那是易容后的北逸轩。 因着云海副将身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戎夷的军队,戎夷士气大涨,三天两头挑起的恶战也总是以完胜告终,于是每晚都借酒助兴赢得更高的士气。 主将在今夜本是不想参与大家的篝火宴会,可白日里刚收到小皇子呼和浩的飞鸽传书,声称事情已办妥,他心痒难耐,到底还是应下了,加入这场盛大的狂欢中。 北逸轩为了不引起士兵的怀疑,佯装喝了太多酒要去催吐,便摸着深沉的夜色猫进了主将的帐篷中,那张牛皮布防图纸,就那样毫无主见的随意摊开在案桌说,旁边横七竖八歪着一根渗墨的水笔,看样子是还未来得及收好便被底下的将士们拉了出去。 他将图纸细细折好藏在怀中,借着死角隐蔽的离开帐篷,他又装作喝醉酒的模样,撑着帐篷的手一软,整个身子便要往前栽去。 北逸轩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在将倒不倒的时候,他若有所感似的,接力掀了一把手边的帐篷门帘,然后整个人都定住了。 眼前的小帐篷中赫然是先前日子被掳走的士兵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塞在一个帐篷之中,捆缚着手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口中塞着白布,但凡是露出的脸都可以看清显而易见的血痕。 “您快走吧,别因为这几个无名之辈就暴露了您自己的身份。” 这时有接应的手下跟过来了,他也看清眼前的人是云海的士兵,只是惊诧了那么一瞬间,便很快收回神来。 “等一下。”北逸轩攥紧了捏着门帘的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从顺如流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块叠的方正的图纸,“你先将布放带回去,切记一定要千万小心。” “您!”那手下呼之于口的称呼就要从嘴边出来,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北逸轩的侧脸,又见自家主子的神情实在是坚定,恨恨吐出一口气来,转手接过布放便塞进自己的衣裳中,咬着牙便猫着腰身离开。 那是云海的士兵,北逸轩不能放弃自己国家的任何一个人民。 京都宣王府中,烛火摇曳,倚在床头的女子捧着一张薄薄的纸细读,眉目很是柔和。 “王妃,您都捧着这信看了百八十遍了,您还要不要眼睛了,赶快歇息吧。”灵沫坐在床边,神情很是有些无奈,但脸上带着笑意,一看便知她自己也是很欢喜的。 “我看不够。”靖云蒻将那信贴着离自己心脏最近的那个位置,柔和的眉目逐渐有些轻蹙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王妃您可知道?府中的璇儿又不安分了,夜夜都是晚归。” “晚归?” 灵沫点点头,道:“原先奴婢是不晓得的,后来听开门的小厮抱怨,说璇儿常常三更半夜才回府,实在是讨嫌。” 第197章 打草惊蛇 靖云蒻怕的就是这些,先前想送璇儿回山庄消停消停,可她不肯,这事便也就此作罢了。 可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三更半夜晚归呢,也不知道女戒读到哪里去了。 “那你可知她去哪儿了?”靖云蒻有些担忧,“我虽是不喜她这样,可她毕竟是个未婚嫁的女子,若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欺辱该如何是好。” 灵沫撇了撇嘴,从床边站起来,拿起烛台边的小剪子掐断灯芯,她的声音在影影倬倬的烛火里也有些忽明忽灭。“奴婢哪里有这个闲心去管顾她做什么,若不是王妃您今日提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指不定奴婢还想不起这茬事呢。” “那你也不能这样。这样吧,你就当我吩咐你,从明日起紧盯住璇儿,一定要知道她不回府是去了哪里,总得让我安个心吧。”靖云蒻顺从的躺下,她扯高锦被说话,声音也有些闷声闷气的。 灵沫回头便看见黑夜中靖云蒻那双闪着的眼睛,不禁失笑一声,又弯腰替她掖好被子,才慢慢道:“奴婢听您的,准保把璇儿的去处打听得清清楚楚。” 翌日,靖云蒻和璇儿兵分两路。靖云蒻上街采买制药的草药,璇儿则去打听这些日子来璇儿到底是去了哪里,又为何晚归。 天气晴好的时候连草药晒出来的成色都比平时里要好上两分,靖云蒻站在草药贩子的摊铺前挑选药材时,心里都愉悦不少。 “诶你们都听说了吗?实在是骇人听闻啊,哪里有姑娘上窑子找倌倌儿的道理噢,简直是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的,男未婚女未嫁的,干的都是皮肉生意,有钱就行,听说那地方最招有钱有权势的京中小姐了。” “可不是嘛,不过总有些人想打肿脸充胖子,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个姑娘在街上叫唤要人家老板给她退货吗?说是宣王府出来的人,这不转头就拿着这钱去找小倌了,真不知道宣王府竟是养些这些人。” “我晓得这事,当时我在场,那姑娘长得到挺眉清目秀,叫什么璇儿,我一个远房的侄子在宣王府里当差,是听说有个小姐叫璇儿。” 草药铺子旁边便是胭脂摊子,最近又进了些时兴的胭脂,引得妇女小姐们都争相恐后去抢,人一多话头也就起来了,左扯一句右编一句,无非是些女人家最爱喜闻乐见的八卦。 靖云蒻低头挑着草药,不防一句“宣王府”便撞进她耳中,她下意识抬头,发现是旁边摊子的妇女们在说些闲话。 “老板,你看看这些多少钱,若是价钱合适,我再多买些。”靖云蒻将手中的草药递过去问,又闲出一只耳朵去听她们到底讲了些什么。 她本不爱听这些嚼舌根子的话,但这话已经发挥到宣王府的头上了,她也起了兴趣想听两句大家到底是怎么看宣王府的。 “哪里知道呢,宣王和宣王妃不是才成婚吗?又不曾听说王爷有个什么表小姐,这宣王府哪里来的小姐,莫不是那个叫什么璇儿的女人瞎诌的吧?找小倌便罢了,还要泼脏水给宣王府,我呸呸呸,真是不要脸!”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不过宣王府的事情咱们外人谁能说得清呢,反正璇儿不是个好女人就是了,若真是宣王府的人,那也真够晦气的。” 靖云蒻听得一惊,但真真切切听清了璇儿的名姓,她怔怔付过钱也听不进去那草药老板在同她打什么商量,丢下草药便提着裙摆回府。 前脚跟着后脚,靖云蒻前脚刚迈进院子里,后脚灵沫便喘着粗儿气跑进来,嘴里吐出的话也显得极为艰难。 “王妃……奴婢、奴婢听说那个璇儿在变卖首饰,就是前些日子她不是滥用银两吗?买了好些首饰现下全都变卖了,难怪这几日她过得还挺潇洒也未曾再找王妃您要钱了,她这样的举动说出去真叫人以为咱们王府穷成这副模样,气死奴婢了!” “变卖首饰”这几个字眼刚好对上先前那些妇女所说的宣王府有个姑娘买了首饰又要退回去,但更难堪的是,想来璇儿是将这些变卖得来的银两拿去了南风馆这样的地方。 靖云蒻咽了一下嗓子,没能想到璇儿夜夜晚归竟然是这个道理,她虽然没有理由去阻挠反对,但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辱宣王府的门风,这叫百姓日后如何看宣王府。 “灵沫你先别气,咱们今晚就跟着璇儿去看看她到底在哪里,事情有了决断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好吗?” 灵沫点头如捣蒜,头发上绑着的两个双丫髻晃晃悠悠的。 戌时时分,不知璇儿又扯了什么幌子顺利出了府,靖云蒻和灵沫悄悄跟在她后头,引得守门的小童受宠若惊连唤王妃好。 灵沫吓得忙不迭将指尖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那小童机灵,连连点头不说话了,目送着王妃离开。 天色已然不晚,璇儿这个时候才出府实在是事出反常,但灵沫不晓得其中缘由,眼巴巴跟着璇儿,直至看见她被一群衣着暴露的男子拥入一座小楼内,当即定住了脚跟,整个人愣得瞠目结舌。 “王妃王妃!”灵沫惊得也跟不上主仆之分,一把攥住靖云蒻的袖口指向十几米开外的小楼,“那那那那那那!那不是南风馆吗?!就是那种男妓,和青楼女子没区别的男妓啊!璇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靖云蒻心中早有心理准备,安抚性拍了拍灵沫的手背,没说话。 “不对啊!她不是对王爷有意吗?就差把喜欢王爷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如今又来南风馆这种平地方她对得起谁啊,咱们王府的风评都要被她破坏了!不行,奴婢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奴婢就不信了,这回逮着个正着她还能狡辩不成?” 靖云蒻摇了摇头,一把拉住璇儿与欲要有动作的手,眸子看向奢华绮丽的小楼方向,淡淡道:“先别打草惊蛇,她既然这样做了,那我便要送她一份礼物。” 第198章 勾引 知道了璇儿去了何处又为何晚归,靖云蒻也不欲再继续看下去,拉着灵沫便早早回到府中,也特命那开门的小童不可声张。 翌日一早,靖云蒻便故意早早召了璇儿前来请安。 几日未见,璇儿倒是愈发消瘦了些,眼底也隐隐有些乌青,整个人都有些憔悴,看样子便是很有些时日未曾休息好了,但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喜气。 靖云蒻坐在正厅当中,手中是滚烫的茶水,她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面上当即氤氲出一团水汽来,她蒸红了眼,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整个人像是眼中含了泪水似的。 “璇儿,你也知道王爷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偌大的宣王府姑且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倒是无妨,我是宣王妃,总得替王爷守寡,但是你呢。”靖云蒻看向璇儿,眸子通红,整个眼睛是都是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你是个未曾婚配的女子,总不能因为王爷就耽误了你的一生吧?你若是想要离开,那我便放你走。我晓得你对我有怨恨,但大家同为女子,在这种时刻我总得体谅你。” 璇儿也回看靖云蒻,见她眼中的水雾不像是假的,说出的话又句句属实,感人深切。 王爷如今的确是生死未卜,按照以往上阵打仗的将士来看,遇到这种情况的待凯旋回京也只有一捧骨灰了,自己也不能因为一个死人就耗费了一辈子吧。 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轻声道:“王妃,璇儿这辈子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便是王爷如今生死未卜,璇儿也愿意在这府中等他回来的那一天,王爷的命是王妃您给的,但是璇儿的命却是王爷给的。” 笑话,纵然王爷不在了,可是宣王妃还在当家做主,只要自己赖在宣王府,这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毕竟谁会对钱财过不去呢? 灵沫站在靖云蒻的一旁听着璇儿这话,简直气得直咬后牙槽,一句不要脸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什么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我呸!当着王妃的面说这种不害臊的话还要不要脸啊。 “你可是想好了,不愿意离开王府的话,可能就要一辈子青灯伴古佛,你的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宣王府虽然没有旁的能补偿你,但若你想要些什么,本妃会尽量满足你。” 果不其然,璇儿的第一反应是欣喜,下意识抬头看向靖云蒻以确认真假,后又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忙不迭垂下了头,故作很为难似的咬了咬唇,哽咽了两句,小声说:“全凭王妃做主,璇儿愿意一辈子留在宣王府中。” 见了璇儿的反应,靖云蒻也不恼,她心知璇儿没那么轻易离开王府,佯装又抹了两把眼泪让璇儿退下,梳妆整理打扮了一番便进了宫请安。 皇后冯秋月表面的面子给得够足,见了靖云蒻便欢喜得厉害让宫女去迎,拉扯着靖云蒻的手又问东又问西,显得很是亲昵。 “腹中的孩儿近来一切都好,有劳皇后娘娘关怀。”靖云蒻敛着眸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情显得很羞赧,末了又很艰涩地叹了一口气。 冯秋月笑着问:“怎么了?可是他闹得你身子不爽利了?不过小孩子都是这样,本宫生大公主的时候也是如此,吃了很多苦头。” “孩儿很听话的。”靖云蒻摇了摇头,“只是王爷如今出征在外,府中臣妾一人掌权,又总是遇见闹心事,实在是精力匮乏,想来是孩子遭了苦头。” 当即,冯秋月便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等着靖云蒻继续说下去。 靖云蒻咬了咬唇,又摸了摸小腹,才慢慢道:“臣妾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可若是不讲,便是任由旁人辱了宣王府的名声,若是再有些嘴碎的,兴许还要牵扯在皇后娘娘头上来。” 她这样卖关子,冯秋月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和善道:“你尽管说就是了,本宫替你做主。” “是这样的,王爷有一旧友名唤璇儿,是个姑娘便一直养在宣王府,可是前两日臣妾听丫鬟说那璇儿不守本分。”靖云蒻故作犹豫,抬眼悄悄看冯秋月,才小声补充,“那璇儿竟然去南风馆那样的地方,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臣妾本也是不晓得的,可后来听人说……那南风馆,里头全是男妓,就如同女子一般卖身。” 闻言,冯秋月当即眉心一跳,遏制着自己的火气没发作。 靖云蒻还嫌不够,视若无睹似的继续道:“那种地方岂是清白姑娘能去的呀,就因为璇儿,臣妾便是上街都能听到她的名字,连带着宣王府也遭罪,更有甚者不分青红皂白说是皇室没一个好东西,臣妾心下想着这骂到皇室头上了,哪里还是小事。” 这话算是火上浇油,平民百姓竟敢嘴碎皇室?冯秋月简直气得不轻,冷笑着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去宣王府,给本宫拿下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靖云蒻像是被吓住似了的,忙不迭便要往地上跪,低声求情:“皇后娘娘息怒,这件事未必是璇儿的错,许是……许是那里的男子勾引璇儿,璇儿只是一时没有忍住诱惑才会铸成大错,还请皇后娘娘饶她一命。” 冯秋月置若罔闻似的,扯着红唇冷笑道:“勾引?若不是她自己不检点去了那种地方,难不成南风馆里的人都上大街来拉客了?” 皇后震怒,靖云蒻的目的也达到了,跪在地上故作害怕止不住的抖着肩膀,然后一句话再也不敢劝。 “皇后娘娘,宣王妃身边的小厮求见。” 外头高喊了一声,很快便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孩,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六七岁。 那小童一见皇后便规规矩矩行了个跪拜大礼,高声道:“小的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的是宣王府守门的,那璇儿姑娘三更半夜回府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了,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第199章 你在做什么? 冯秋月震怒,但她仍然端着皇后尚有的得体的姿态,冷着一张脸吩咐道:“来人!将宣王府的璇儿给本宫押上来!” 很快,外头便进来了一个佩刀的侍卫,威风凛凛的,不怒自威。 靖云蒻本就没有多加阻拦的意思,见了这种状况也顺水推舟,颔首敛眸抹泪,不住的小声道:“璇儿……恐是璇儿一时做了糊涂事罢了……” 那佩刀侍卫听令,恭恭敬敬抱拳,得了命令便出宫,身上泛着冷光的铠甲叮铃作响,冯秋月看着侍卫离开,跳个不停的眉心总算是平缓了些。 “你起来吧,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不检点,连累你也连累整个宣王府。”冯秋月叹了一口气,上前虚扶了一把靖云蒻。 靖云蒻哪敢真当堂堂中宫皇后扶自己起身,见状忙不迭从地上站起来,朝冯秋月又是行礼赔罪,道:“皇后娘娘哪里的话,是臣妾管教无方。” 这二人一推我往的,冯秋月又是拉着她扯了些闲话,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璇儿便狼狈的从宣王府被押赴至皇后的宫殿。 璇儿一听的皇后的人,当即便吓破了胆子,如今见了皇后的尊容慌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唯唯诺诺道:“民女璇儿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闻言,坐在高堂上的冯秋月当即便嗤笑了一声,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她讥笑道:“民女?哪家的民女会去南风馆那等烂俗的地方,真是辱了宣王府的脸,连带着皇家的脸都被你辱没了。” 这话字字珠玑直击要害,璇儿怕得身子一哆嗦,眼泪便哗啦哗啦往外留,整个人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愈发惹得冯秋月心中不痛快,她瞧不上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生性又水性杨花,眉梢一挑便冷冷道:“不说话?便是晓得知错了,做出这等子污秽的事情,本宫若是今日不要了你的性命难以以儆效尤。”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璇儿一听到冯秋月要拿自己的脑袋当即便吓得整个身子都抖成了筛糠,她重重朝着地面磕了个响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悲戚,“皇后娘娘您不能杀民女,民女是宣王爷的救命恩人、是救命恩人,王爷若是从战场上回来了晓得民女已然身首异处,定然……定然会同您闹得生分不愉快。” 靖云蒻接了话头过去,站起身来又毕恭毕敬道:“皇后娘娘,璇儿说的有理,便是她犯了再大的错您若是贸然就这样要了她的性命,想来王爷也是不快的,臣妾晓得皇后娘娘有贤明慈母的好名声,若是因为这样一个女子而让您和王爷有了罅隙,那该多不值当啊。” 冯秋月“哦”了一声,诧异看向靖云蒻,想听她怎么把这话圆回去。 她同北逸轩并无血缘关系,北逸轩也并非她的亲子,二人明面上的母子关系但实则疏离生分得很,北逸轩又是个她瞧不上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想着要扶二皇子上位了。 “那你说说,本宫应该怎么做。”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这样以为,若是将璇儿送去静心吃斋念佛的地方,想来她心中的那些念头也会被佛祖洗去,一来也让她得到了自己的惩罚,二来也不伤及您与王爷的母子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璇儿忙不迭附和磕头道:“皇后娘娘求您饶过民女这一回吧,民女再也不敢了,民女愿意听从王妃的安排,静心吃斋念佛再也不敢妄生这样污秽的念头了,皇后娘娘——” 靖云蒻暗自嗤笑一声,觉得璇儿实在是个蠢笨的东西。 也不动动脑筋想想,自己哪里会这样好心,不过是借着这样的由头将璇儿送去尼姑庵那种让她一辈子都不能颐指气使的地方,青灯伴古佛不是她自己亲口应下的吗?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孤独一生罢了。 冯秋月沉吟,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度。方才靖云蒻的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那个璇儿说自己是宣王的救命恩人,若是因此杀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去得罪了宣王,实在是得不偿失,若是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兴许还能博得一个贤德的好名声。 半晌,冯秋月故作施舍,怜悯道:“既然宣王妃都几次三番的替你求情,那本宫便卖你一个面子,听从宣王妃的安排发落,不得违抗,若是胆敢有些小动作让本宫发现,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见皇后终于肯饶过自己了,璇儿连忙又冲皇后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然后冲靖云蒻也略带感激的磕了一个头,声音里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带了一些颤音。 “谢皇后娘娘,谢王妃娘娘,民女一定重新做人!” 见此,冯秋月疲乏的摆了摆手,示意让璇儿滚下去,她看累了这样的场面,也见不得璇儿再说些这种阿谀奉承的话。 璇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皇后的宫殿,靖云蒻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欲再多留,朝冯秋月行了一个礼,这才叹气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也不好再多留,实在是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既然嫁给了宣王,本宫便与你是一家人。”冯秋月捞过靖云蒻的手,“旁人若是让你不好办了,尽管来找本宫就是,本宫同你诚邀。” 这话靖云蒻是不敢多轻信的,又多赞誉了两句,便声称实在是有要事先行离开,冯秋月也不多留,任由她去了。 离宫的路上,靖云蒻远远便见一个小童衣着华丽,在道上同宫人戏耍着,看模样大抵是大公主的那个私生子。 靖云蒻起了心思走近那个小男童,笑着弯腰摸摸他的脑袋,眸色忽然沉了沉。 他身边的一群宫人连忙毕恭毕敬道了一声“宣王妃”,靖云蒻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摆了摆,示意不必多礼。 可她的手还未曾收回去,便听见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进耳中。 “宣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200章 罪有应得 靖云蒻回头,眼见着大公主北逸冰连宫女的手都不再搀扶,提着裙摆疾步走向那个小童,一把将他护在自己的怀中,盯着靖云蒻的眼神像是要生撕了她似的。 “你在这做什么!”北逸冰冷声,连同眼中的情绪都很冷。 “原来是大公主。”靖云蒻不怒反笑,一把摸空的手顺势向北逸冰行了个礼,“臣妾见过大公主。臣妾不过是瞧着这孩子实在可爱,一时起了心思想要同他热络些,毕竟臣妾如今也为人母,总得学学如何和孩子相处。” 北逸冰蹲着身子,仍然戒备的将孩子护在自己的怀中,盯着靖云蒻笑着的脸看了半晌,拉着小孩的手起身便要离开。 “大公主且留步。” 北逸冰下意识回头,见着靖云蒻浅笑嫣嫣,不满道:“你还要做什么,这孩子该回宫了,若是宣王妃实在喜欢孩子,宫外没了母亲的孩子多得是,何必要纠缠着这个孩子。” 她实在是不想让靖云蒻和这个孩子有太多的接触,也不想让靖云蒻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靖云蒻笑了笑,慢慢道:“大公主误会了,臣妾不过是略懂些岐黄之术,又恰好发现这孩子患了黄疸,想告诉大公主一声,切莫耽误了这孩子的病情,臣妾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大公主见谅。” 一提到病,北逸冰变得敏感起来,质问道:“病?黄疸?这皇宫的御医多得是,难不成宣王妃比那些御医还有本事?不过便是如此,也不劳王妃费心了。” 她同靖云蒻本就有些过节,此刻自然不信靖云蒻的话,对方怎么可能受这般好心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呢? 见她这个反应,靖云蒻也不恼,觉得这是情理之中,脸上仍然挂着笑,继续道:“大公主不信臣妾也是应该的,不过臣妾瞧着孩子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颜色,眼睛里也有这样的黄色,实在是可疑,臣妾大胆猜测这孩子可是得了黄疸,至今还未曾痊愈?若是黄疸,这孩子应当遭受了不少苦,皮肤奇痒难耐,排尿的颜色也偏深,也许还曾发热,是不是?” 闻言,北逸冰一怔,下意识攥紧了孩子的手。她没料到靖云蒻真的知道这孩子的病情。 “母亲,我痛。”那小孩嘤咛一声,挣扎着要甩开北逸冰的手,整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一起,显然是被捏得发痛了。 北逸冰的脸色忽然一遍,偏头呵斥道:“谁让你这样唤本宫的!” 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太明显了,慌乱将孩子掩在自己的身后,神色不太自然的问道:“这孩子确实是得了些病,本宫在宫中寻了无数太医都治疗无果,若是王妃对这方面颇有些造诣,还请王妃救救这孩子,让他少遭些罪。” 靖云蒻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差,自打着孩子无缘无故的一场发热后,眼睛里染了黄,整个皮肤都开始发不正常的黄,孩子又总叫着痒,皮肤一抓就破,就连排尿的颜色都显得极为不正常,这是她的孩子,她心里自然难受,可偏偏宫中的御医像是吃白饭似的,什么都诊断不出来,日日里吃着那些药,整个孩子都蔫了不少,效果也不曾见长。 “那便是了。”靖云蒻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神色很郑重,“若是公主信得过臣妾,那便将这孩子放心交给臣妾,臣妾一定将这孩子治好,准保活蹦乱跳的。” 北逸冰犹豫了一下,又低头去看身后那个喊痛,小脸皱成一团的孩子,心一下子软了,可她实在不敢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予外人之手,而且还是同自己有过节的人。 靖云蒻看出她仍然带有戒备之心,心下一动,声音也放轻了些,细声细语道:“大公主,现在是孩子的病情最重要,臣妾知道您并不十分信任臣妾,臣妾也可以理解,只是这病再耽误下去恐怕孩子日后还有遭更多的罪,臣妾如今怀着身孕为人母,实在见不得再有孩子饱受病痛的折磨。” 这话说得实在是戳北逸冰的心窝子,她的戒备心也不由得放了下来,那是她的孩子,她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都是为人母的,想来……想来一定会对孩子多多怜惜吧。 沉思了一会儿,北逸冰咬了咬唇,牵着孩子的手往前松了送,慢慢道:“乖,去王妃那里。” 那小孩这会儿倒是不嫌北逸冰的脾气凶了,反握住她的手,踉跄了几步又跌跌撞撞着不想往前,小声撒娇说:“不要。” 北逸冰的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可她又心想,这孩子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于是狠心咬牙,又将孩子往前推了推,劝道:“王妃很厉害的,只要你的病好了,日后便再也不用喝药了,好不好?” 不用喝药无疑对孩子是个不小的诱惑,那小孩仰着脑袋想了想,到底还是松开了北逸冰的手往靖云蒻的方向跑去,靖云蒻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中,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不像作假,北逸冰的心也才算放下来一点,神情不自在道:“还有劳王妃了,若是王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就是。” 原先是她不愿意同靖云蒻说些好话的,现下又要拜托她做事,实在是羞愧得很。 二人依着孩子又讲了两句,北逸冰看起来似乎很是疼爱这个私生子,但关于病情以外的什么都不肯说,靖云蒻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交代了两句便先行离宫回府。 灵沫在院中迎着靖云蒻,她知道今日璇儿是被皇后的人押着进宫的,又是被押着回府的,整个人都像是没了活气似的,看得让她实在心情大好。 一见靖云蒻回府,灵沫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了,急忙问道:“王妃王妃,那璇儿有什么处罚啊?奴婢瞧她那样子像是霜打的茄子,简直比茄子还蔫呢,是不是皇后娘娘对她很不满?” 靖云蒻笑着点了点头,接下灵沫的话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也确实是不满,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第201章 援兵到了 得了靖云蒻的肯定,灵沫越发高兴起来,连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她好奇道:“王妃,那璇儿到底得了什么处置啊,奴婢又实在是没这个脸去人家面前落井下石,您就悄悄告诉奴婢,那璇儿的下场是不是很惨啊。” 靖云蒻觉得有些好笑,挑眉慢慢道:“下场?若说下场凄惨,那倒也还挺惨,但若说是不惨,也说得过去。” 灵沫被这绕圈子的话要兜晕了,卖了个软求着靖云蒻直接明说,这话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猜。 “我在皇后面前说的是替璇儿找一个能静心吃斋念佛的好地方,也好洗净她的那些脏心思,皇后娘娘当着大殿中的所有人允诺璇儿的惩罚一切由我决定。”靖云蒻忽然意味不明笑笑,“我是这样说了不假,可又未曾说那地方在哪里,又要多待久是不是?尼姑庵也是念佛的地方,一辈子也是时间,是不是?” 闻言,灵沫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消化完这一段话,完了才愣愣问:“就这啊?”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是有些失望。 她看不惯璇儿很久了,虽不曾有过要害她之心也不图被处死,可听到说是发落到尼姑庵念经,她一想,那简直太便宜璇儿了吧! 灵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王妃决定的事情又不是她能轻易改变的,嘴里的话绕了两圈,还是说了:“为什么啊王妃,这惩罚也太轻了不是?璇儿那种人的品性,又曾去过南风馆那样的地方有辱宣王府门风,让她待在尼姑庵的话,岂不是晦气的要死!” 一听这话,靖云蒻便晓得灵沫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哪里的话啊,你莫不是以为尼姑庵里头的女子各个都是娴静如水?我告诉你,里面其实有很多都是被发落进去的,一辈子都出不来,各个都心中憋了怨气,若是璇儿去了那种地方还敢颐指气使,想来日子定然不好过。” “可是……”灵沫顿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依着王妃的话转念又一想,好像是那么个理儿啊,三个女人一台戏,尼姑庵中那么多剃了发的女人指不定有多少戏呢,灵沫又开心了,“王妃英明!王妃真聪明!” 靖云蒻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边疆的战场上,北逸轩手底下的属下得了他的命令,带着戎夷的布防只身潜回了云海的阵营,请求主帅的支援。 他知道,如今只有北逸轩一个人在前方孤军奋战,若这回因那几个无名小卒害得王爷有什么危险,那么整个军队才算是真的完了。 可不知怎么一回事,墨厉宸偏就那个时辰不在帐篷中,他几乎是找遍了墨厉宸常去的几个地方也没看见半点人影,越是在紧要关头便越是出岔子。 “副将没有死!他如今只身闯入戎夷的军营如履薄冰,若是现在不去支援,那非要等副将真的死了才去捧一把骨灰回来吗!”他有些气急败坏,指着一名年轻的高衔小将军便骂。 那小将军也很为难,他只是个打仗的,又不曾真的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便是这人再指着脑门骂,主帅不在,他也不敢随便动军中的一兵一卒。 “主帅不在,我们有什么办法啊。”小将军耸了耸肩,“我晓得副将如今有难,可今日我若是胆敢调动这军中的军队,救下副将我也是犯了军令死罪一条,我能同你一并去施救王爷,可我不能犯着这军中数万人的性命去送死。” 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手下也不欲再说些什么逼迫小将军这样做,索性直接掀了主帅的帐篷弯腰进去,从桌子里的暗格中翻箱倒柜找出了兵符,打算调动军中的人马。 他知道这样做是死罪,可是为了北逸轩的安危,必须赌上一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因为几个无名小卒而葬送了性命。 “所有人听我号令!进攻戎夷,救下副将!”他走出帐篷,站在高台之上,高举兵符朗声道。 底下操练有素的将士们互相觑了一眼,当即队伍便如雷鸣轰动,所有人的脚步声都紧凑交织在一起,只稍一会儿形成了一支磅礴的方阵。 而北逸轩在戎夷的军营也实在是举步维艰,他有心想要救下那几个云海的小卒,可是他只身一人想要带出去数十人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他们身上都是惨遭虐待折磨后落下的伤痕,想来行动也很是不方便。 他思来想去,在第二夜如旧的篝火盛宴上,悄悄架起几根火扔向帐篷之中,登时冲天的火便燃了起来,处处都是帐篷和干柴,灼热的火舌吞吐着戎夷军营的领地,整个营地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无数人在慌乱的救火。 “快走!”北逸轩钻进战俘的帐篷之中,解开最后一个人缠绕在手脚上的麻绳忙不迭又催促了一声,“能跑的不要走!能走的就尽量互相搀扶着走快点!” 在这片冲天的火海中他们背道而驰,很快救火的戎夷士兵便发现了有人在逐渐远离营地,警惕高声喊道:“有人跑了!有人把战俘救跑了!” 北逸轩耳里极好,他在逃跑的过程中便分心去听戎夷军营的状态,果不其然他们一行人正如履薄冰迈出自己的每一步时,便有人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很是有几个受伤严重的士兵跑不快,走两步便要往地上倒,几人互相搀扶着倒是更浪费脚程了,北逸轩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苗朝着自己蔓延。 那是戎夷士兵举着火把来追战俘,密密麻麻的。 但另一支军队的脚步声很快压过了戎夷人的声音,如擂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北逸轩一刻也不敢耽误,顺手搀着一个受伤的士兵便往前疾奔。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支磅礴的军队,为首的将领是那日带着布防离开的手下,身着的盔甲在月夜里泛着冷光,千军万马在他身后。 援兵到了。 第202章 如虎添翼 援兵如虎添翼,很快有将士去扶那几个受伤的士兵,局势一下子成压倒性的逆袭,身后的千军万马冲向前去同戎夷厮杀,他们胜在夜袭。 天光大亮,云海在这一战小胜,他们救下战俘,北逸轩顺利回到军营中。 所有人都知道北逸轩不辱使命,带着不足百人的小队便只身闯入戎夷的军营,且顺利拿到了对方的布防图,大家自然都高兴,敬佩之感也在面上直接显露。 但墨厉宸心中很是不痛快,他昨日实在是有事抽不开身,短暂的离开了军营的那么一小会儿,回来便看见驻扎的营地当中只剩了一半的士兵,一问便得知北逸轩竟然没死,当即便遏制不住脾气发了很是一顿火。 若是北逸轩在这战场上不能借着刀剑无眼的由头去死,那么回到京中,恐怕事情一切都会变得又棘手起来。 “副将,本将知道你这次拿回戎夷的布防图有功,但是——”墨厉宸冷笑一声,指头摩挲着平摊在桌上的布防图,“功过不能相抵,你的手下为了救你私自拿了本将的兵符,调动了军中一半的军马,你可知若是昨夜我们不能取胜,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摸着那布防图,心中愈发恼火起来。什么好名头全让北逸轩占了去!倒像自己是个坐享其成的草包废物。 北逸轩自然晓得墨厉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墨厉宸不满自己很久了,明里暗里都想置自己于死地,可自己没能如常所愿的坠入悬崖身首异处自然戳了他的痛处,又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军功,又不将他放在眼中,恼羞成怒罢了。 “若是不能取胜便会损失巨大的兵马,可我的手下不会做没有把握分寸的事情,如果需要调动军马,那么一场仗只会是胜仗。”北逸轩笑了笑,不动神色回敬。 他在戎夷军营潜伏的那些日子自然晓得没了自己这个主心骨之后,军中的人心打乱,戎夷乘胜追击,云海那边一连吃了好几个哑巴亏。 这话果然又戳到墨厉宸的痛处了,他的脸色变了变,大掌随手将那布防图卷起,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将那图纸重重扔在北逸轩的面前,呵斥道:“规矩就是规矩,军令如山,纵然调动军队情有可原,但副将的手下犯了错,那本将让你这当主子的替他受着罪过,你可有意见?” 牛皮材质的图纸抽在地面上,擦出一声响亮的声音来,震得帐篷中在站的人皆是一惊,没料到墨厉宸会将这罪名怪在北逸轩的头上。 “打住——”北逸轩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牛皮图纸,反手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将军,“我受这惩罚可以,但主帅说清楚了,战场上不论主子,我手底下的人跟着我是忠心,是觉得我能打这仗,但绝非是主帅口中打狗还要看主人的主子。” 墨厉宸也自知这话失言了,摆了摆手让两个士兵上来,道:“罚军棍一百,狠狠的打!”绝口不提方才说错话的事情,引得帐中的所有人都去看他。 军棍不比其他的刑罚,是军中惯用的手段,多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将士,但若是手中的动作失了分寸,这一百棍下来兴许能让人落得终生残疾,再起不能。 “主帅,这件事并不全错在副将,您看这……”一名小将军不禁开口想劝。这军令没有劝阻的道理,墨厉宸扔给他一个眼刀,眼睛里悉数是不近人情的冷酷。 但是这件事的错本就不全在北逸轩,若是当初墨厉宸没有一意孤行让北逸轩带着几十人的小队便擅闯戎夷军营,又怎么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北逸轩领罚,也不曾再多说些什么,蹙着一双冷淡的眉眼规规矩矩挨了一百军棍。 这一百军棍期间所有的痛楚他都悉数咽进了嗓中,偶有痛狠了也只是闷闷应了一声,他整张脸苍白的不见血色,唇上也无半分颜色,一百军棍下来从腰腹往下的位置全是血水,顺着帐篷往外蔓延。 饶是帐中全是些大老爷们,看着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到最后北逸轩跪也跪不住,需得几个士兵去抬着才勉强能借着一点力,当夜便发了高热,再也下不来床,这事简直气得手底下的几个手下声称要活剐了墨厉宸不可。 馊主意是墨厉宸出的,伤是北逸轩负的,到头来这军功还是墨厉宸的。 而墨厉宸却拿着北逸轩得手的布防图,连夜分析要害打攻坚战,扔下半死不活的北逸轩在营地,领着所有的将士们打了个大胜仗,一举大破戎夷。 这样的好消息是快马加鞭送进京都的,所有的百姓高呼着云海胜了,靖云蒻却在欢喜之余听到了另一个消息,整个人都高兴不起来了,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那手下的罚是被北逸轩顶了,他自然气不过,觉得主帅就是公私不分,在京都的恩怨还要拿在战场上说事,自然也管不住嘴,连夜便驾马偷偷溜回来京都,将墨厉宸的所作所为悉数告诉了靖云蒻。 靖云蒻觉得后怕,这事她算是听明白了,纵然北逸轩是有错,但墨厉宸的为人她太了解了,无非就是想借这些事情来打压北逸轩,狠狠甩他脸子罢了。 一百军棍,整个人全身都是血,又是发热又是无法下床,他那样硬朗的人,都已然挺不过了。 这还未曾回京呢就如此明目张胆,若是在途中墨厉宸又想些什么劳什子的罪名往王爷头上扣,那该如何是好。 她想着,心中也愈发委屈起来,提笔落字都开始哽咽。 “王妃……王爷很快就能回来了,只要回来了,一切就都好。”灵沫不忍,听着那手下控诉墨厉宸的时候,她都气得要站不住脚跟,更何况是王妃呢。 靖云蒻哽咽着点点头,是啊,只要王爷平安回来那就好。 纵然是离回京的日子已然很近了,但靖云蒻忍不住想写信,想问他近来的状况,想看他的字迹,想听他亲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3章 孩子 云海大捷的消息是率先传进宫中的。 皇帝病重,京中便是皇后冯秋月垂帘听政,摄政王同皇后伙同一气狼狈为奸,得了好消息自然第一个送进皇后的手中,但与此同时,北逸轩未曾身死的消息也让皇后等人异常不不痛快。 头先里以为北逸轩注定坠崖惨死,冯秋月和北逸冰已然商讨起下一步该如何走,但现下北逸轩不仅没有死,看墨厉宸在信中的意思,是那北逸轩有功却被怨愤抢了去罢。 冯秋月心中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也烦躁得厉害,忍不住抱怨道:“那个墨厉宸,信誓旦旦的说北逸轩在战场上死了,这下倒是好大变活人,他让本宫接下来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母后,北逸轩没死就没死,先前他还在京中的时候与我们便是楚河汉界的,他回了京又如何?难不成就因为得了几个军功就敢大放厥词扳倒我们母女俩?”北逸冰嗤笑一声,眸子里满满是不屑,她实在不懂母后为何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担忧。 冯秋月蹙了蹙眉,烦躁得在殿中踱来踱去,宽大的袖袍甩得作响,她一听北逸冰这样风轻云淡的话,心中更是又气又恼。 一个半大的姑娘懂什么其中的利害关系,皇室之中子嗣的争权夺位不比其他,是拿性命为赌注的,北逸冰不过是伙同,哪里晓得下场会是什么。 “你说的这话是不假,但咱们不能光看在脚下,目光得放长远点,北逸轩同我们是不热络也不存在什么亲情可言,但现下就身份而言,只要他在一天,本宫就注定没法安心动手,若是他骨子里是个正气的,届时扰乱咱们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北逸冰撇了撇嘴,神情很是有些无所谓,“宣王妃尚在府中呢,又是个双身子的人,北逸轩做事自然得顾忌后果,只要拿捏了靖云蒻,那北逸轩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闻言,冯秋月沉吟了一会儿。她想起北逸冰所说的那个宣王妃了。 靖云蒻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在她面前得体又分寸,便是说些虚与委蛇的话也不让人生厌,这一点她很欣赏,又听闻北逸冰前些日子说略懂些岐黄之术,愿意不计前嫌去救助那个孩子,看起来是个心眼好的,也是个好拿捏的。 宣王成亲这么久来也未曾纳妾,想来夫妻二人的感情很是和睦,若是靖云蒻是个明白事理的,那么一切也都好处理起来。 思及此处,冯秋月看了一眼北逸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未雨绸缪是好,但也不能过于杞人忧天,云海将士们凯旋回京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她这般多虑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她的身份,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而她们在宫中密谋所谈及的靖云蒻,也确实是不计前嫌,愿意去帮那个孩子一把。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医者仁心,她没有不去救这孩子的道理,身为一个母亲,她的孩儿虽然还在腹中,但是她这几个月来已然悟彻作为母亲的艰难不易,也对孩子多了几分爱屋及乌的感情。 但对于靖云蒻而言,北逸冰仍旧不可信,就如对方不信任自己一般,于是在给这个孩子治疗的过程中走得很处处留心,故作战战兢兢。 她不想留下任何把柄给北逸冰,也不想暴露自己并非只懂这一方面的医学知识,在宫中便是见了大公主也只是询问些关于这孩子的琐碎问题,除此之外避免正面交锋。 索性这黄疸并不十分严重,先前也有御医熬汤药抵了这病汹涌的发作,所以治起来也不难,她让北逸冰宫中的人将黄芩,车前子,竹茹等药材小火水煎,然后依着一日四碗的量喂给那孩子,果不其然,不到两日的功夫那孩子眼中的染黄便淡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色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孩子在大公主身边养着,养尊处优没有少,可一个男孩儿却被养成了怯懦内向的性格,这是靖云蒻一早便发现的。 那日她在出宫的路上遇见那孩子,只是母爱一时泛滥想去摸那孩子的头,便被那小孩下意识稍稍躲了一下,然后北逸冰冷着声训斥他,又让他来自己身边,那小孩一连串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是不敢惹怒北逸冰似的。 不过想来也是,北逸冰生就一副张扬跋扈的性格,又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对于自己的孩子若是教育不当打骂也可以理解,难怪会造成那个孩子现在的局面。 思来想去,靖云蒻本着要讨小孩高兴又不逾矩的原则,领着灵沫上了一趟街,打算淘一些有趣的小物件给那孩子。 “王妃,您也真是的,那孩子的亲生母亲都未必有您这般上心,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得了黄疸,小孩最是容易得这个病了,若是母亲当真把孩子放在心上,也不会如此。”灵沫嘴上是这样说,手中挑着玩具却一刻也不曾放下,“您看这个?他是男孩儿,想来是会喜欢这些玩具的。” 靖云蒻侧目看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倒是有心了。” 但她心下却在思量灵沫方才的那一番话,北逸冰虽不愿意让世人晓得她有一个私生子,可这种事情既然已然酿成了恶果,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也不知大公主对那孩子到底有没有怀有恨意,对他到底好不好。 挑选了半晌,靖云蒻想着小孩兴许会喜欢的东西,这个可爱,那个也有趣,不知不觉竟买了不少,到最后主仆二人也抱不下,还是请人家摊铺的老板送去宣王府的。 靖云蒻乘着马车从宣王府一直到宫中,身后跟了四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怀中捧着包装好的玩具,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大公主的寝宫。 那孩子这些日子来也晓得靖云蒻是对他好,一见熟悉的身影,手中还在玩着别的玩具便忙不迭跌跌撞撞要奔向靖云蒻的怀中。 “抱抱——” 第204章 欺负人 小孩子的步子很是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前扑,靖云蒻走近了两步蹲下身子来,朝他伸出手,然后小孩便一下子跌进她的怀里,整个人都笑起来。 靖云蒻将孩子搂进自己的怀中,一双手圈着他的脊背,初为人母,心头又不禁泛起一阵怜惜的涟漪。 小孩得了黄疸最是麻烦,身体器官还未曾发育成熟便要饱受摧残,吐得昏天黑地,而这孩子是比旁人遭了更多苦头的,太医院的一群御医寻不到好法子不能根治,每日便用汤药吊着抵着,好让这病不再严重,但这孩子才几岁大,小小年纪便吃成半个药罐子。 喝了太多的药胃口便不好,纵然宫中的佳肴数不胜数,可患了黄疸是吃多少吐多少的,连着强灌进去的药也吐了个干净,整个人日渐消瘦,唯有不在大公主过于强烈的掌控之下,才能开心那么一会儿同宫人们戏耍。 索性这孩子也是个听话懂事的,起初对靖云蒻不熟悉还有些戒备,到后来也晓得到底谁才是真的对自己好,便也就敞开了笑脸,对她很是亲近。 他喜欢这些玩具,捧在手中咯咯咯笑个不停,让靖云蒻陪自己一起玩。 “玩——”小孩随手抓了一把小玩具就往靖云蒻怀中塞,不知怎么自各儿又开始笑个不停了。 靖云蒻望着他稚嫩的小脸不禁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俩人便打成一片开始玩那些幼稚的小玩具。 边疆的某一顶帐篷内,也隐隐有低笑声。 北逸轩收到了靖云蒻托手下送来的书信,他在想这个手下这回倒是做了一件聪明事,二人之间的书信不再经他人之手,保密程度也高了不少,不必再用艰涩难懂的暗号来对话。 方一展开,便注意到了信纸的边角处皱得发脆,圈圈点点的,像是泪珠落下来拓印的痕迹。 他躺在床上,心情颇好的细细摩挲那一处,心下想大概是泪痕泅湿了信纸吧,心登时便软得一塌糊涂。心中的话他远在万里都猜得到,无非是关心自己的近况,有没有受伤,墨厉宸有没有欺负打压自己,疑惑这场仗打得累不累,再到最后总是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落在信上的字句仿佛靖云蒻在他耳边的轻声叮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靖云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书信写得再多再频繁,到底也是难解相思之苦。 思及此处,北逸轩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恨这仗快点打完,墨厉宸再怎么抢功劳都无妨,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京看见自己心爱的妻子。 前些日子的一百军棍打得的确重了,那两人又是得了墨厉宸的命令,心中便是对北逸轩还存着敬畏之心,但军令难违,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得放重,他现下是一连在床上瘫了好几天,做什么都需要有人来扶着自己借力才行。 北逸轩想给靖云蒻回一封信,拿手肘撑着床板,强撑着想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来,他掀开被子,右腿艰难挪动着脚尖刚一沾上地面,便有人从外头风风火火掀帘跑了进来。 见此,北逸轩无奈叹了一口气,倒是自个儿又将被子掀了回来盖在腿上。 “我说王爷您啊,受了伤就不要随意动弹,您这伤若是不好生养着,仔细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说话的是那日擅自调动兵符的手下,他的脸色也很为难,弯腰将北逸轩的腿又送回了床上,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被子。 “近日军中的情况怎么样?”北逸轩选择性忽视,这些日子来他被照顾得五体不勤,整个人都别扭极了。 一听北逸轩这样问,手下算是有话说了,一屁股坐在窗边的矮脚凳上,情绪说来就来,瞪着一双眼气愤道:“王爷您不问倒还好,现下一问属下就更来气了,那墨厉宸仗着自己是主帅,副将您又受了重伤,整个人在军中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北逸轩倚在床头,敛着眼皮儿静默着,没说话。 他最是清楚墨厉宸是什么样的人,确实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但是心太高气也太傲,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想来是这一连几场胜战都是墨厉宸自己一意孤行。 “您是不知道,您这一百军棍大家可都看在眼里,本就是属下……属下的错,偏偏主帅要把这件事算在您头上,还有之前他不听几位将军的劝阻,非得让您去突袭,人手又不肯多给,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他故意排挤您,军营中好多士兵都已经心生不满了。” “我知道。”北逸轩忽然抬眼看向属下,神情里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这样的话你同我说说就是了,切记不可在外头张扬,对谁都没好处,省得又让主帅那边的人嚼舌根子。” 闻言,手下闷闷应了一声,垂下头不说话了。 见他这样,北逸轩也晓得是自己这话不够圆滑,轻咳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道:“不是说你不对,只是你也晓得我同主帅有些过节,但若是摆在明面上来可就是主帅与副将的干系了,往大了说是会动摇军心的,咱们同外人的仗都还没打完,自己人便先内讧起来必然是会有影响的。这军法处置一事我知道你心怀愧疚,但你这样想,这一百军棍换来的是这场硬仗的胜利,换来的是云海百姓的平安,受些皮肉伤,也没什么。” “可是……”那属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北逸轩抬手拦住了他还未曾脱出口的话,淡淡道:“不要再可是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做得更好,不留任何把柄再给墨厉宸就是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手下也看明白了北逸轩算是不想再揪着这件事下去了,应了一声“属下知道了”心里憋屈得更厉害了。 分明是那墨厉宸的不对,凭什么所有的罪名都要让北逸轩承担,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第205章 踹他 自打云海拿到了戎夷的布防图,墨厉宸便连夜钻研透了对方的所有弱点,开起战来丝毫不马虎,如有神助势不可挡。 戎夷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整个军队散成一盘散沙,又因丢了布防图整个军心都不稳,打起仗来也毫无兵法可言权然是蛮族人惯有的厮杀,但是云海训练有素士气高涨,见招拆招,每一场仗都意外的顺利。 战局情况逆转,戎夷被迫吐出先前吞掉的城池归还给云海,这样的消息一日比一日好,连递送情报的士兵都眉开眼笑,整个云海热闹喧天,庆祝旗开得胜,将军们必然会早日凯旋而归。 这样的好消息二皇子北逸繁哪里能不掺和一脚,先前他便是最先得知北逸轩一切平安无事的那批人,同呼和浩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再顾忌情面,呼和浩也自知理亏,打了个圆场便不再同北逸繁说这些敏感的话题。 北逸繁有了底气,想着再也不用遭人胁迫,忙不迭命暗卫送信去,说是要活捉呼和浩同戎夷王谈判。 “这信你必须亲自交到宣王妃的手中,不可泄露一个字。”北逸繁将信转手递交给暗卫,让他送去宣王府。 他并不得知呼和浩是否还潜伏在宣王府中,也不好径直去府中拿人,只得用了这种下策的方式命人送信,坏处就是这信若是在途中便被拦截,那么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好在这信送得安稳又妥当,靖云蒻用完午膳闲来无事准备去花园逛逛,前脚刚踏出正厅的门槛,后脚便听见底下的丫鬟通报说是二皇子的人来了。 “快快请进。”靖云蒻忙道。 这些日子来她同北逸繁算是真正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便是她先前再多有不想同她扯上任何关系的情绪在,但紧要关头,也只有北逸繁一人能够帮助自己了。 暗卫恭恭敬敬将信亲自递交给靖云蒻的手中,她不禁多问了两句:“二皇子可是还有别的话要你带给我?” 他们并不常写信,二皇子府和宣王府的造址相距并不远,若是采用这种方式,想来是一些特殊的原因迫不得已。 果不其然,暗卫摇了摇头,说:“回王妃的话,没有。王爷只是让属下将这信亲自交到您的手中,不可泄露。” 得了答案,靖云蒻便也不再多问,打发了路费便拿着信警惕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紧闭起大门来,然后小心展开这信封。 信中说的话与她想得并无几分出入,这样的战事情况下,戎夷人生性狡诈自然不肯乖乖谈判签订和平协议,只有拿捏着尚在京都的呼和浩,才会让云海有一线生机。 北逸轩要求赴面,一同活捉呼和浩。 盯着那信看了好一会儿,靖云蒻起身摸出一把火折子来将信放入烛台之上,慢慢的点燃了,直至那信化为灰烬,她才微微吐出一口气来,调整好情绪离开了宣王府。 她不为其他,为自己也为北逸轩,私心想让夫君今早归家,也不想再让呼和浩这种人纠缠着自己不放了,像一只鬼魅神出鬼没,生性阴鹜还曾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男子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了。 北逸繁一早便安排了人手守着呼和浩的去处,如今见了靖云蒻按时赴约,倒有些惊诧。 “怎么了?”靖云蒻见他的神情不对劲,觉得有些奇怪。 北逸繁一愣,然后又笑起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我这种荒唐的要求。” 但赴约见面也就算是变相答应了,靖云蒻也不欲再多解释,撩起眼皮儿看了对方一眼,便自个儿上了二楼。 那栋酒楼确实是他们一开始蹲守的地方,也是因为那一次,才让呼和浩彻彻底底纠缠上了靖云蒻。她方一迈上二楼的木楼梯,心里头便膈应得厉害。 北逸繁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蹑手蹑脚靠近呼和浩的房间,显然是为了活捉呼和浩下了不少功夫和人手。 酝酿了一会儿时机,北逸繁同她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点头。猛然大门便被北逸繁一脚踹开!但里头的景象让所有人的愣住了:房间里整齐得像是不曾有人住过一般,如果桌上没有落下一只飞镖的话。 见此,北逸繁狠狠捶了一下门框,心下有些懊恼,悔道:“可恶!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靖云蒻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劝了两句便又被北逸繁反劝回府,让她别在外头逗留,小心危险。 二人无功而返,靖云蒻依着北逸繁的要求老实回了宣王府,可她刚一踏进自己的小院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平时这个时候灵沫都会来迎自己,但是今日没有。 她当下警惕起来,轻手轻脚靠近自己的房屋,靖云蒻想要打开门一探究竟,手指刚搭在门栓上,一股由内而外的力道便将她狠狠向屋内扯去! 这一股力道来得又急又重,靖云蒻慌乱之间想要挣开,余光却扫到了熟悉的残影,瞳孔一下子急剧收缩起来。 呼和浩在房中等着自己上钩! “放开!我是宣王妃!”靖云蒻压了重心,将让自己的后背贴住门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拽着她手腕的动作果然一顿,对方慢慢停了下来,然后捏着她的手腕站定。 “本皇子要带你离开,届时你便是戎夷的小皇子妃。”呼和浩嗤笑一声,手下的力道捏得更重了,“做什么劳什子的宣王妃?” 整扇门被靖云蒻抵在身后,屋外的光一时照不进来,屋内呼和浩的神情在此刻显得有些诡异。极具异域风情的五官,紧盯着自己发红的一双眼,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靖云蒻又狠狠挣扎了一下,骂道:“本妃是云海人,是宣王妃,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云海如今战事大捷,不日便可拿下你们小小戎夷,本妃倒是要看看届时你如何做你那小皇子,又如何大放厥词。” 呼和浩不怒反笑,手下猛地一用力,将靖云蒻往自己的怀中拉了一把。 这样的动作没有征兆性,靖云蒻怕得要命,她不想往呼和浩的怀中跌,当即便提腿朝对方的腰腹狠狠踹去! 第206章 如何交代 靖云蒻在赌,她被呼和浩攥着根本使不上力气来,只能借助腿部的力量将重心往后压。 果不其然,呼和浩下意识便要往后躲,退了两步才惊觉在潜意识中便将她的手松开了,他恼怒,瞪了一眼靖云蒻伸手便要继续捉。 登时,他的手一下子被弹开,手背麻木得几乎使不上气力来。 靖云蒻的背紧贴着门板,眼见着眼前的一幕一时心跳如擂鼓,砰砰跳个不停简直没法子静下心来,她刚挣开呼和浩的手往门边躲,便看见从对窗那边跃进来个人,她以为是呼和浩的人,吓得张口便要尖叫。 然后那人猛地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让靖云蒻看清了那张脸的模样,然后又推着她进内室,让她进入到一个安全范围内。 ——是二皇子拨给他的暗卫之一。 她叫不上名字,却笃定对方一定会保护自己。 “王妃您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着!”暗卫高呼了一声,转手又拉上面纱挡向呼和浩的手,动作凌厉干净。 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呼和浩心中自然不痛快,扯着的嘴角又向让扬了几分,连同眸子里都是愤懑不屑,他被拦下的手翻转手腕,当即便捏上对方的肩膀,暗卫见招拆招,拿右手去挡,脚下的步子往后退了半步,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实战不开手脚,打得极其艰难又隐忍,桌上摆着名贵的瓷器被他们撞得晃晃悠悠,一时不察便往地下跌去,当时摔了个粉碎。 “嘭——”又是一张桌子歪歪斜斜的倒向地面。靖云蒻依着暗卫所说的,找了个隐蔽的小角落躲在里头,她蹲着身子,整个腹部都被挤压着,这种压迫感让她的心跳声逐渐平缓,情绪也慢慢镇定下来。 外头忽然惊呼了一声,听声音是灵沫被惊动到了。 “王妃?您在里面吗?发生了什么事?”灵沫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赶出来在外面大声喊,房门紧闭她也不敢直接贸然进去,可她又实在担心王妃的安危。 惊觉是灵沫的声音,靖云蒻抬眼看了看二人在打斗的残影,晃了晃神,高声道:“去叫护院!我没事,你先去找一些武功高强的护院来!” 外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实在是听不清了,里头的动静太大已然遮住了她的耳膜,她也听不清灵沫到底应了什么。 呼和浩在同暗卫不分上下的比划招式,听见是靖云蒻要叫护院来,他的手上狠狠发力一掌击向暗卫的肩头,他扫了屋中一眼没瞧见靖云蒻到底躲在哪里,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 “本皇子的意图已经告诉王妃了,若是你改变主意了随时都可以。”呼和浩抹了一把嘴角,偏头啐了一口血水继续说,“本皇子的本意也不是想将这件事情闹大,还劝王妃好自为之。” 听见是呼和浩在说话,靖云蒻咬了咬唇,在内室里回道:“你做梦!本妃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呼和浩狠狠甩了袖,见暗卫也没有再动作的意思,嗤笑一声便翻了后窗离开。 乒乒乓乓的一阵轻响后,“王妃,没事了,属下先行告退,您可以出来了。”暗卫低低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 闻言,靖云蒻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慢慢从角落里站起身来,然后走向前窗的位置打开窗户,外头天光大亮,所有的光都只能集中在一扇窗户里转入,她被刺得一时睁不开眼。 “灵沫——回来。”她低低喊了一声,想要让灵沫不去叫护院。 灵沫还没迈出院子的门槛,听见这一声忙不迭就往回跑,看见靖云蒻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连忙推门而进。 方才的动静闹得太大了,靖云蒻也是真真切切受了惊,蹲下身子压着腹部的时候倒还好,现下站起来了只觉得腹部一阵刺痛,细细密密的痛楚啃噬着她的小腹,整个人都要痛得直不起腰来。 “王妃您怎么了?”灵沫一推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一片狼藉,地上尽数是碎掉的瓷瓶,桌子也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整个屋子像是经历过动乱似的。 靖云蒻咬着唇,说不出话来,攥着窗棂的手微微用力才让自己勉强站稳,整个指尖都开始有些泛白,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对劲。 灵沫见状还哪儿敢继续多嘴问些废话,连忙提着裙摆便上前搀扶着靖云蒻,将她扶至床上躺下,然后去小厨房亲自熬安胎药。索性上次安胎的药方还留着,药材也管够,这才没能让灵沫白白浪费时间。 喝下安胎药后,靖云蒻抵不住浑浑噩噩的睡意,又着实是受惊吓着了,倒头便睡了个安稳,灵沫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也不敢离开靖云蒻寸步,守在她房中将东西收拾利落干净了,又守在她床边伺候了一夜。 翌日,靖云蒻醒得很早,她睡得又早又沉,睡够了自然也就醒了。 她方一睁眼看见的一幕便是灵沫趴在她的床头,紧闭着眼睡得很是不安稳,她抬手摸了摸灵沫的发顶,止不住的叹息。 一点点的触动便惊醒了灵沫,她在模糊的梦中以为王妃又出了什么事,吓得一睁眼,当即就清明了。靖云蒻笑意盈盈看着自己,不像是受了欺负。 “王妃——”灵沫撇了撇嘴,一把抓住靖云蒻的手,“您都不知道昨天的动静闹得有多大,奴婢生怕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奴婢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靖云蒻轻轻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摇摇头道:“不要紧的,昨日是那个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和二皇子的暗卫打起来了,我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还好您平安无事!” “只是……”靖云蒻拿手心感受着自己腹部的温热,心里头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情,“我总是这样,三天两头的便动了胎气,这药一碗碗的往下喝,我都觉得这孩子跟着我受了苦,若不是我的身份,想来也不会在腹中便受够了这种委屈。” 第207章 关怀 闻言,灵沫摇了摇头,诚恳道:“王妃哪里的话,是王妃您受了苦,您自己说是因为您的身份,这话有几分道理,若您不是宣王妃,哪里会受这么多的委屈,若只是嫁给一个寻常人,定然要比现在过得快活的多。” 靖云蒻听这话不禁笑了笑,她是身份摆在哪里,注定嫁得不会平凡,如若一开始不是摄政王墨厉宸,也会有别人,若是别人,她哪里还有机会再遇见北逸轩,环环相扣的姻缘,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但她只是在心下想,未曾说出口来。 见靖云蒻不说话,灵沫以为自己说得不对,想了想转了个话头,继续道:“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处处都要小心注意,您若是在是觉得对不住腹中的小世子,那您更要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不能总是伤身,也不要总是情绪波动,只有您高兴了,身体才会好,腹中的小皇子才会更好。” 这话说得乖巧又讨她喜欢,靖云蒻也知道灵沫是一心一意待自己好,她笑了笑,也不再说些丧气话,欣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我以后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少让你担心。” 灵沫扑哧一声掩嘴笑道:“奴婢照顾您是应当的啊,您是主子,又不爱摆些主子的架子,奴婢就是天天担心您,天天照顾您也是应当的,不过奴婢到底是有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切记不可让自己受什么伤。” “好好好,你说的对,我都听你的,一定照顾好自己。” 灵沫笑着想接话,便听见外头一阵动静。 二等丫鬟掀帘进来,走进内室朝靖云蒻规规矩矩行礼道:“王妃,二皇子求见。” 思及昨日,若不是二皇子的暗卫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处,指不定今日自己已然被掳去了戎夷,靖云蒻心中有恩,也不敢多懈怠二皇子,连忙让那丫鬟请二皇子进来。 “二皇子今日来得好早,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靖云蒻动了胎气还不宜下床,倚在床头说话,气音被压在嗓中显得声音很是有气无力。 这一点北逸繁也注意到了,打帘进来便唤了声宣王妃,未曾有逾矩的行为。 有外人进来,灵沫也不好再同靖云蒻亲昵,站起身来朝他行礼道:“奴婢见过二皇子。” 北逸繁点了点头,示意免礼。 昨日里呼和浩要强行带走靖云蒻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恼怒上头当即便要去宣王府拿人质问,但他又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也不甚亲密,若是就此贸然前去,恐怕是要引得她误会,过后又对自己退避三舍。 权衡了一番,知道暗卫说靖云蒻未曾受伤,北逸繁想了想还是决定第二日再去,关心的事情做得殷勤了,难免落人口舌。于是翌日一早,北逸繁起了个大早,掐着天亮的点便将去宣王府的日程提早提上了。 “无事。”北逸繁拿拳抵在唇边,略显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只是听说宣王妃遇险,又与戎夷的那位有关,我心中实在担忧放心不下,所以前来看看,如今瞧着宣王妃只是气色有些不好,想来也不要紧。” 靖云蒻点了点头,客气回道:“有劳二皇子担心了。不过昨日也亏得二皇子的暗卫及时救下我,这救命之恩实在是难以回报,日后二皇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尽管提就是了。” “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暗卫拨给你本就是保护你的安全,若是他们办事不得当,昨日当真让王妃受了什么伤,他们也是死罪难逃,王妃不必挂在心上。” 二人就着呼和浩一事又寒暄了些,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是否还要拿呼和浩同戎夷王谈判,灵沫晓得他们要谈要紧事,便让四下侍奉的人便都退下去了。 “这事暂且先放一放吧。”北逸繁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映在清澈水镜里的眸色沉了沉,“他是个疯子,敢劫持威胁王妃皇子的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难保逼急了不会鱼死网破。” 就现下来看,呼和浩确实是个疯子。明知靖云蒻是王妃,却还胆敢几次三番潜入宣王府中加以胁迫,又拿宣王和天下黎明百姓的性命草菅人命进行谈判,实在是让人不敢小觑。 “确实,他先前只是嘴上说说,昨日里竟然动了真格,强行要将我掳去戎夷,我真是吓坏了。” “暗卫不是摆设,你日后若是再遇见什么危险,一定要叫他们出来,他们只晓得要同主子保持距离,未必知道主子遇见危险。” 靖云蒻赞同点了点头,她抬眼方要张口,便看见灵沫从外头又推门进来了。 灵沫也瞧见靖云蒻的视线了,有些不好意思上前道:“王妃,二皇子,三皇子也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 闻言,北逸繁的脸色一变,自然而然止住了提及戎夷呼和浩的话头。 二人下意识互看一眼,当即便提起了警惕之心。他们谁都可没忘三皇子也曾派人监视过靖云蒻。半晌,她还是缓缓点头,算是应下了。二皇子既然在这里,那么她也找不出理由去拒绝三皇子。 北逸枫是自个儿推着轮椅进来的,见着北逸繁,神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被靖云蒻敏锐捕捉。 “我这里倒是热闹,一连来了两位皇子,不过三皇子怎么今日想起来宣王府了?”靖云蒻笑了笑,递了个眼神给灵沫,“来人,上茶。” 灵沫手脚麻利,很快便泡了热茶送上来。 北逸枫的笑是如沐春风的,是温和的,他笑着接过灵沫手中的茶,还不忘回了一声谢谢,然后这才不紧不慢解释道:“这几日天气降了温,我身边的小厮便让我去郊游踏青,也好散散心,我推阻了好几日,奈何这天气遂了他的意,只得去了郊外一趟,不过也见到了很多可爱的孩子,回城经过宣王府,思及宣王妃也已然有了身孕,便想来关怀一二。” 第208章 王爷的书信 靖云蒻客气回道:“还有劳三皇子跑一趟了,我近日里一切都好,孩子也很好,三皇子实在是费心了。”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北逸枫笑了笑,“不过是顺路,哪里值得王妃挂齿,若是王妃不嫌弃,我这个残废日日跑一趟宣王府都行。” 听了这话,北逸繁在心中暗自嗤笑。 人都已经直接派暗卫监视情况了,想来打探消息直来便是,说什么踏青顺路,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那二皇兄呢?”北逸枫笑了笑,话锋一转直向北逸繁,“二皇兄今日怎么想着也来宣王府了?咱们兄弟俩凑一块儿了,实在是赶巧。” 靖云蒻倚在床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北逸繁的表情,见他不动如山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三皇弟说的是,实在是赶巧,我今早也去踏青回来顺路经过宣王府,想到五皇弟一去战场这么些日子,一时兴起便想同王妃说两句话解解闷。”北逸繁又低头呷了一口茶,神色不见丝毫慌乱,镇静得像是真话一般。 “是吗?”北逸枫又笑了,笑意里是让人揣摩不透的意味儿。 靖云蒻听着兄弟俩略带针锋相对的意思,忙道:“二皇子说话很有意思,又专程挑了两个笑话同我说,这不还没讲完,三皇子您便来了。” “嗯……”北逸枫淡淡应了,“只是我记得,二皇兄没有早起踏青的习惯,素来也最不喜欢踏青,说是麻烦无趣,今日倒是有了兴趣?” 这话一时戳到北逸繁的痛脚了,他当即便挑眉看了一眼北逸枫,神色不虞道:“平日里没有这个习惯,今日兴起,不可以?” 北逸枫轻轻笑了两声,顺着往下说:“可以,怎么不可以。” 这话实在是太有歧义,在靖云蒻听来都有些故意针对的意味,果不其然北逸繁的整张脸都变得很冷,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北逸枫。 “两位皇子赶了个大早来我这宣王府,想来是还没有用过早膳吧?若是不嫌弃,便留在这儿用一顿。”靖云蒻试图打个圆场。 这俩人一句不合气氛便瞬间冷了下来,气压也在往下讲,靖云蒻也自然不愿意两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在房中为此闹得不痛快。 闻言,北逸枫脸上仍旧挂着笑道:“不劳烦王妃了,我确实是顺路想来看看王妃腹中的孩子,不过眼见着王妃病卧在床,想来还是来对了。宣王妃好生休息就是,也不必再传早膳,一会儿回了三皇子府,我差人送些药材来,还望王妃不要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这话前路后路堵死了,靖云蒻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笑笑应下了。 三皇子北逸枫走后,一直没插话的北逸繁不耐烦了。 他拧着眉看向靖云蒻,一时又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自己本就不是踏青顺路,过来看两眼也只是单纯的担忧她的安危,哪料北逸枫竟然那般不识抬举,若是让不知情的人晓得了,还当他的城府有多深呢。 “呵,平日里不来,今日倒是巴巴的赶上来凑着好,关心你腹中的孩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关心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流掉?” 靖云蒻当即便冷了脸色,轻斥道:“二皇子若是不会说话那还请趁早打道回府,待在这儿看得本妃照样不顺心不痛快。” 这孩子是她的痛楚。第一次便因为这北逸繁进宫受了大公主的拶刑,孩子差一点没保住,后来又是因为他北逸繁,索性月份已经大了只是动了胎气。这腹中的孩子她看得比命还矜贵,晓得是自己让孩子受苦,北逸繁还竟敢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见靖云蒻不痛快,北逸轩也自知失言,知道自己便是再恶感北逸枫,也不该说出这种让靖云蒻伤心的话。 “我不是有意的。”北逸繁轻咳了一声,“是我失言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把最坏的打算想好,若是他当着对你腹中的孩子有所企图,那你还得更加小心些。” “我知道。”靖云蒻闷闷应了,手心下意识覆住温热的腹部,心中波澜万千。 她也觉得三皇子奇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恰巧赶在和二皇子一同来了,还说些那样扫兴的话,看起来像是把不喜二皇子都表现在明面上了。 靖云蒻自然担心北逸繁这一语成鉴,可是……若三皇子真的对自己腹中的孩子有所企图,又怎么会直接说出来,岂不是更引人怀疑,那他是否,另有所图呢……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北逸枫这个人,便是再怀疑,可她现下没有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心下想着,靖云蒻的心情愈发烦躁起来,漂亮的眉目都蹙在一起,看得实在惹人怜惜。 “我不过是说两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现下这仗快要打完了,旁人再有什么企图,待五皇弟凯旋回京,也有他护着你,你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凡事得往好处想。”北逸繁道,想起先前自己说什么想最坏的打算,一时只觉得自己实在嘴欠,平白惹得人不快。 这一提到北逸轩,靖云蒻的心情才算好了那么一点,敷衍点了点头,敛下了眼皮儿没再说话了。 “王妃?”灵沫在外面探头,声音有些雀跃。 北逸繁回头,发现是灵沫,便招手让她进来了,问道:“何事?” “王妃……”灵沫顾忌着北逸繁在场,说话也有些犹豫,“王爷的书信送回来了。” “什么?!”听见灵沫说书信这个字眼儿,登时靖云蒻便一下子掀开眼皮儿直起身子来,紧张得攥着锦被往前探着身子,先前那些困倦不虞全都一扫而净,眼神很是清明。 “嗯嗯!王爷的书信!”灵沫狠狠点头,将信亲自递给了靖云蒻。 靖云蒻高兴得连同北逸繁还在场都已经顾忌不上了,又喜又惊,紧张得拆开信封时指头抖得差点撕破,这样的举动引得灵沫噗嗤一笑。 第209章 欢呼 北逸繁见着靖云蒻因为一封信而高兴成这副模样,心中很是有些不痛快。 他心里酸,自打北逸轩上了战场后,他日日夜夜的想法子讨靖云蒻的欢心,也没见过她像此刻这样笑得开怀,连同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既然王妃还有要事,那我便先行一步了,日后王妃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就是。”北逸繁不冷不淡道,站起身来便欲要离开。 靖云蒻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瞧见北逸繁的背影,想了想才继续道:“灵沫,送送二皇子,我身子不便,还望二皇子多加体谅。” 闻言,北逸繁一下子甩袖,将站在原地的灵沫扔至身后,自己先一步离开了屋中。 竟不晓得问上一句为何忽然要走,也不晓得拦上一句!他心中更恼了,当即便要离开这个让自己几次三番不痛快的地方。 这样的举动看得靖云蒻一头雾水,不过只是几秒,她便又将重心放在了北逸轩送回的这一封家书上。 她稳了稳心神,细细拆开那封书信,将信纸从里头抽出展开,铺平放在锦被上。里头的话还是同从前的家书一般无二,说些军营中琐碎的事情,近些日子又赢了几场战事,戎夷人如何吃瘪,顺带关心自己,最后才是一切都好。 但越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的文字看得让靖云蒻蹙起了眉头,他们相隔万里,只能凭借文字这样单调索然的方式来告诉对方自己的现状。 靖云蒻觉得这样不公平。若是北逸轩当真想要晓得一些事情,随便差一个手下回来打探一番就是,自己什么谎话都骗不过他,但是北逸轩若是有什么事,她只能从传回来的情报中得知,她知道北逸轩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却从来不知道这一场戏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军营不比其他,刀剑无眼的地方若是当真出了个什么事赖给战场便是了,再多的理也说不清,更何况北逸轩身边还有一个摄政王,前些日子听北逸轩的手下说,他不是还被墨厉宸处罚了一百军棍吗?若不是手下说,那她如何又能知道,她该何年何月才能知晓? “灵沫,王爷总是这样。”靖云蒻下意识捏紧了那封信,心中有些担忧,“我晓得墨厉宸不喜他,也一直在暗中针对排挤他,可是王爷从来都不肯说,这送来的几封家书中向来报喜不报忧,如何让我不担心他。” 灵沫叹了一口气,原先的高兴也因王妃这番话而转忧,她劝慰道:“王妃您不要多想了,王爷不肯告诉您兴许就是担忧您会多想,所以才不肯告诉您的,您得反着想,王爷正是因为在乎您,所以才会如此。” 闻言,靖云蒻咬唇,勉强点了点头,她还想说什么:“可是……那摄政王墨厉宸……” “摄政王又如何?”灵沫说,“军中几十万人马看着呢,大家都是明眼人,若是摄政王真的对王爷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大家也必然不会再信服摄政王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摄政王是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靖云蒻想了一想,不说话了,拿起那封信又细细看了两遍,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边疆的局势一时呈现压倒性的倾向,云海几连大捷,所有的进攻和排兵布阵仿佛都是针对自身的弱点,一击溃败。戎夷主帅终于意识到布防出了问题,连夜同己方军师商量策略,开始更换计策。 但这样已经太迟了,哪怕及时更换,但是缺漏点太多,已然被云海一一看穿,云海士气大增,一日比一日高涨。 “副将,今早咱们的小队去勘测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更换了布阵的方式,也减去了许多军事要点。”小将军在北逸轩的身边说。 “更换?”北逸轩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牛皮图纸上某一个被反复圈点过的地形,漫不经心道,“既然他们都以为咱们下一步都会打这里,严防死守又预判咱们会更换另一个薄弱的地点——那咱们就打,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 北逸轩轻轻叩了叩桌子,语气笃定道:“就现在。” 他在军营中养了很是一些日子,索性身子骨本就硬朗,药也用得好,身边那个属下心中有愧又不肯让自己随意走动,所以才好得比平常人更快一切。 期间隔三差五便有将士来帐篷中慰问自己,一时成了军中的习惯,这样别开生面的大场面倒是让北逸轩格外显得受人爱戴,尤其是在战场上这种地方,能受到将士爱戴的,也确实难能可贵。 墨厉宸便是不喜自己又如何,这仗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打下来的,如是没有自己这个副将,照样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戎夷人若是更换得再及时一点,恐怕墨厉宸就找不到突破口了。 “现在?主帅正在同几个将军商谈要事,若是此刻要出兵,想来他知道后又要怪罪于您。” 北逸轩视若无睹,也不顾还铺在桌上的布防图,随手拿起架在一旁的头盔便出了帐篷,边走边往头上戴,不紧不慢道:“他说了不算——” 这军中谁人不知这戎夷布防图是自己潜入戎夷军营带回来的?也只有墨厉宸腆着个脸那这件事说事借此罚了自己一百军棍,他在病重期间知道属下口中所说的军中士兵多有对主帅不满的,当时他没放在心上。 毕竟打仗嘛,谁都有谁的看法,不服气也是常有之事。 但在他能下床后,他没料到的是军中不满墨厉宸的已然不是自己当成想象的那个程度了,不少将士便是受了军法处置也不肯向墨厉宸低头认同他所说的战略计策,此处多了,大家都不愿意让墨厉宸领兵。 而北逸轩能下床了,是好事。所有将士都往北逸轩这边倒,倒的墨厉宸头皮发麻,便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应下让北逸轩去带兵打仗。 此后领导的战役悉数胜利,名声响亮传开,人人都知道云海有个小将军,名唤北逸轩。 第210章 从中作梗 云海接连打了好几场大胜仗,逼得戎夷人节节败退,士气萎靡。 这样的好消息是每一日都会传进京都的,所有百姓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认为云海能打得这样漂亮,多亏了宣王爷。 “我看这仗马上就要打完了,我夫君也能早早回来了。”年轻女子在胭脂铺子前挑选着胭脂,想起昨日里的好消息,忍不住对身边的好友道。 “我瞧着这势头也快了,不过说起来先前京中也不知哪个嘴碎的说是宣王爷生死不明,害的一连好几场仗都打输了呢,那战神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带兵打仗的,宣王一拿回那布防图,自个儿亲自上阵,倒是把那些戎夷人都得打得落花流水。” “嘁,你们妇人家懂什么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在隔壁的摊子前插了话,“我看分明是那摄政王没本事,处处想要压宣王一头,才说什么宣王死了,宣王倒也是厉害,听说他是只身潜入戎夷头头的帐篷中偷出布防图的呢,还顺带救了好几个被俘虏的士兵,实在是有本事。” “是啊,多亏了宣王爷,不然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哪一年,又浪费时间又闹得百姓不得安宁,还好有宣王爷,若是戎夷蛮族当真闯了进来,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云海有宣王可真是了不起啊,戎夷人必然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咱们云海一定能胜!” 说来说去,胜得干脆漂亮的战事都是因为有了宣王爷,京都百姓无不爱戴宣王,出门逢人便要夸上两句才算满意,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谁都忽略了摄政王墨厉宸在这些战事之中起到的作用。 就如北逸轩所说的,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战争,战场不是一个人的战场,须得所有人配合起来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摄政王前些的确是失了些手,但在拿到布防图后连夜攻破薄弱点,也拿到了好几场胜仗,但是这些在百姓的眼里,远不如宣王亲自拿到布防图这件事来得有话题价值。 百姓爱戴宣王,这样的倒向自然传进了宫中。 皇后冯秋月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应了以表知晓。她在宫中这么些年来总是看清了不少,人具有劣根,谁对自己有利,便自然而然倒戈向哪一方,谁有害便敬而远之,不然朝中官吏站向哪一方何其重要呢?储君之争,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好处的,而不管对方本身如何。 “母后,我也懂这个道理,但现下不同了!现下他们马上就要回京了,皇帝病重成那副模样,北逸繁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若是皇帝打算传位给北逸轩,那咱们该如何自处!”北逸冰眼见着用户北逸轩的人远远超出墨厉宸便有些焦急。 “打算传位?”冯秋月躺在美人榻上嗤笑一声,“你瞧瞧你父皇一日十二个时辰,又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战事的消息本宫命人不许往皇上那边儿传,他又能知道什么?” 北逸冰急得踱步,只有下一任新帝是北逸繁,她们才有拿捏整个云海的可能,若皇帝是北逸轩,想来撕破脸皮不立皇后为太后这件事情他都有可能干得出来,她如何不焦急。 “你怕什么?北逸轩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你若当真有心让你那二皇弟当上这云海的皇弟,有这功夫在本宫这边诉苦,不如去吹点耳边风,让他动些心思,不比你现在有意义的多?”冯秋月摆了摆手,让北逸冰退下去,阖上眼一副困倦的模样。 北逸轩气得跳脚,不满道:“母后!儿臣到底要说些什么您才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啊,便是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百姓知道啊,若是北逸繁继任皇帝,天下又有谁能服气一个毫无作为的皇帝呢?都是您,若不是您当初非要让北逸轩上阵,他现在也不会如此得民心。” “怨本宫?当初不是你嫌北逸轩碍手碍脚耽误咱们的计划吗?现下发生了你没法子预料的事情,便全都赖在本宫头上了?错处全是本宫的?”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下去!” 北逸冰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见冯秋月这样也只好恨恨离开。她迈过皇后宫殿门槛的那一刹,心头的恶意如蜿蜒的藤蔓肆意生长,盘踞着整颗心脏。 她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遣散了周围四下侍奉的宫人,只身去了相反的方向。 丧钟鸣响——皇帝殁了。 靖云蒻在宣王府得知这个消息时当即便愣住了,她手中还捏着那日北逸轩送回来的书信细细看着,听见宫里来了个小太监,哭丧着脸说皇帝殁了,劳请宣王妃进宫一趟。 她知道这其中的不对劲。皇帝的药一直都是自己配置的,虽说先前已然晓得他体内毒素复杂难解,但至少解了个七七八八也不会伤及性命了,但现下来看,皇帝忽然暴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这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宫中的人。而宫中的人,对皇位有如此执念的,便只有大公主和北逸冰了。 纵然北逸繁在她面前说过皇位这件事情,但此刻北逸繁尚在二皇子府中,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可以去做这件事情。至于三皇子,她虽然看不透,但三皇子的肢体已经限制了他的活动,大抵也没有这个可能。 “灵沫,替我更衣,马上进宫一趟。”靖云蒻放下手中的信纸,微眯了眼看向小太监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了些许思绪。 “王妃可是要进宫去查真相?”灵沫在一边好奇问。她得知皇帝殁了的消息自然也不敢轻信,宫中的太监来请王妃进宫是一回事,可王妃想要主动进宫,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我要查一查这其中的真相。”靖云蒻点了点头,神色郑重。 若是她进宫得早,兴许还能查一查皇帝到底因什么而死,但若是连龙体都有人敢动手脚,那么皇帝忽然殁了这件事,必然也是有人从中作梗。 第211章 一定有关系 靖云蒻匆匆赶进宫时已然太迟了,她的马车方才到城门口,便看见前头的侍卫又多增加了两倍,大门旁的两个石狮子的颈子上也挂着两朵白花,整座皇宫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侍卫照旧是佩刀身披铠甲,冷光映衬得整个人更加肃穆庄重。 “王妃……”灵沫跟在靖云蒻身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靖云蒻淡淡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神色凛然。 皇宫像是一夜之间被洗净一般,房梁屋檐常年挂着的红灯笼此刻已然全部换上了白灯笼,俨然是一片丧气沉沉的景况,连同御花园内开得正好的大红大紫的花也被连根带叶一并剪了去。 皇帝殡天这是大事,就算这些事情都是个宫人本该做的,但是这些举动太流畅了,前脚皇帝刚殁,后脚便有人差太监来宣王府请自己,看这意思是早就将皇上的身后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而养心殿前黑压压的跪着一群大臣,无不豪恸大悲,哭丧声响彻云霄,阵仗看着很是壮观,靖云蒻站定了脚跟,冷眼看着。她心知这些人都是冷血动物,无非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掉两滴猫泪,过后又会以哪位皇子胜任新帝而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站队。 她不想看这种虚情假意的场面,只看了两眼这些人中确实只有朝中的命臣后,决然转身打算去找皇后。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没法子和皇后摆脱关系。 皇后冯秋月和大公主北逸冰是最有可能对皇帝下手的人,她们早有打算扶二皇子上位,但现下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明这一点,皇上的龙体她是不可能接触的,但她可以从皇后的言谈中谈谈口风。 “灵沫,你现在这儿待着,不要随意走动,不要让人察觉你的存在。”靖云蒻低声吩咐,又扫了一眼那群密密麻麻的大臣,提着裙摆小心转身离开。 见靖云蒻要单独行动,灵沫有些着急,忙道:“王妃一定要小心,遇见什么事最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靖云蒻回头看了她一眼,郑重点了点头。 哭声如潮水席卷着蔓延在半座皇宫内,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只觉得不适,靖云蒻顺着记忆中皇后宫殿的位置,一路循着惊觉着路上竟没有一个宫人,她正奇怪着,转念又一想,国丧是大事,再重要的事情现在也抵不过在皇帝棺木前哭丧,想来那些宫人也依着规矩在养心殿那边吧。 因着无人通报,她畅通无阻进了皇后的宫殿,靖云蒻欲要打帘进去行礼,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声音还隐隐在拔高。 她当即便止住了自己的步子,立在门口试图去听清楚。 “母后,儿臣这是这样做哪里不好,没了后顾之忧咱们母女俩谁都好过!” “蠢货!你现在图办事爽利,一双手的事情就将整个云海拉下水,但日后该如何?什么是后顾之忧,你现在干的蠢事才会让我们母女俩有后顾之忧!” “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母后您,天知地知母后您知,只要您是站在儿臣这里的,您不说出去,又会有谁知道?母后,若他真的回京了,咱们母女俩才是真的没有后路可言了,母后您懂不懂啊!”内室北逸冰的声音又拔高了些许,她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冯秋月,眸子里也有些愠怒之意。 她做的这些事情,母后到底何时才能明白。 “可是他到底是你父皇,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如此歹毒心肠,你也是为人母的,下手前你就未曾想过他是你的父皇?况且,你做这件事情和本宫提前打过商量了吗?本宫允许过了吗?你如今能对你的父皇下毒手,若日后本宫同你有个什么不合,那你岂不是也要将刀子指向本宫?” 北逸冰听不进去这些说教,她一听冯秋月又提起皇帝,眸子里的恨意几乎要迸发,像淬了毒药的一条毒蛇,她恶狠狠道:“父皇?他何时把我当过他的孩子来看,除却我是他的长女他对我有过那么几年的恩宠,可再往后呢,我底下是几个弟弟,是云海的皇子,是日后要争这储君之位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北逸轩那几个,您瞧不见吗?他也配做我的父皇吗?” “放肆!”冯秋月气极,她听不得北逸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更听不得她这样忤逆自己,当即气恼得扬袖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在空档的宫殿中显得愈发清脆明显,靖云蒻站在外殿便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心跳如擂鼓。 “您打我?”北逸冰怔怔的,捂着自己被扇得偏过去的头,漂亮的眸子中满满是不可置信,她回头猛地瞪向冯秋月,“他迟早都得死,整日在养心殿拿汤药钓着最后一口,活气,儿臣这是在给他一个痛苦啊,怎么,母后您心疼了?后悔了?不想同女儿拴在一起了?我告诉您,上了这贼船,您便下不来了。” 冯秋月气得显然是不轻,急促喘着粗气,指着北逸冰含糊不清道:“你放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本宫气恼,并非因为你杀了自己的父皇,你不愿意承认他便也就罢了,人死不能复生,但这件事是你做得过于莽撞冲动,若是让人拿捏住把柄那该如何,你下手确实只有本宫一个人知道,可皇上病重但不致死可不止我们知道!” 听了最后一句话,北逸冰才意识到整件事情的漏洞,一改先前顽固的模样,声音里也有些紧张:“母后,那儿臣该如何……” “这个时候晓得怕了?”冯秋月嗤笑了一声,“没长脑子的东西,你想着让母女俩没有后顾之忧本宫可以理解,但是本宫又何曾害过你,为什么这件事偏就要如此莽撞,不肯听本宫一句劝呢?” 闻言,靖云蒻听到这里便已然将事情捋了个大概,墙角听多了她自己也感到一阵后怕,脑子里不断疯狂生长着一个念头催使着她挪走步子离开。 皇帝殡天这件事,一定和皇后和大公主有关系。 第212章 他来当皇帝 靖云蒻小心翼翼离开了皇后的宫殿,脚步放轻,人又很慎重,偷听到这段话顺畅得让她自己都不敢轻信,甚至在怀疑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但无论真相是怎样,她都打算走一趟皇室的祀堂。那里摆着云海世代皇帝的碑位。 因着皇帝殡天,大公主北逸冰贼喊捉贼,宫中守卫本就森严的,但在关键时刻,又足足多调派了两倍的人手加以严格看管,整座皇宫一时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鸽子都放不出去。 靖云蒻离开皇后宫殿后,思量着该如何声东击西,制造些骚乱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得以顺利进入皇室的祠堂,想来这个时候,祀堂看守的侍卫更多了吧。 “自己不过是个王妃,想来是不能硬闯的……这趟浑水太深,谁掺和进来都不好,但若真的想进去,那也只得来场大乱了。”靖云蒻心下想着,一时不察便走到了一座宫殿前。 她心思一动,摸了一把怀中的火折子,抬步便要往里迈去。 她有随身带着火舌子的习惯。她是医者,手中的银针随时都需要消毒火烤,带一把火折子总归是会方便些。 “你干什么!” 来人的力气极大,手掌大得一下子便能攥住手腕,看起来像是男子,他一把便将靖云蒻扯了回来,踉跄得后背直往墙后撞。 靖云蒻被撞得骨头疼,勉强睁开眼,嘴里的“放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发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二皇子北逸繁。 “二皇子……”靖云蒻一愣,也放下警惕心来,拿反手去够自己的肩胛骨,她轻轻一按便只觉得酸痛,当即眉头便蹙了起来,她不满问,“二皇子怎么在这儿?” “父皇殡天,我如何不能在这儿?我倒是还没问宣王妃,你怎么在这儿?”北逸繁扯着唇,似笑非笑嗤了一声。 靖云蒻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她咽了咽嗓子,又唤了一种问法,问道:“我的意思是,二皇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不该在养心殿守着皇上的龙体吗?” 皇帝殁了,她一个做宣王妃的都要进宫吊唁,更何况身为皇子的北逸繁呢,她又怎么会问出北逸繁为何在宫这种蠢笨问题。 “路过。”北逸繁言简意赅,“那你怎么在这儿?” 靖云蒻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两步,退出北逸繁拦他时落进的阴翳里,正色解释道:“我想进祀堂,但是那边的守卫太多,我只能烧个宫殿引起他们的注意来救火,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只是烧小小的偏殿而已。”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现下大家都在养心殿前吊唁,你身份特殊,若是不在场的话很容易让旁人把纵火的罪名查到你头上来。” “我知道,但比起这些来,皇上的死因不是更重要吗?”靖云蒻挑了挑眉,“皇上的病情想来二皇子是最清楚的吧,前些日子还在寸步不离守在皇上身边,想来那个时候皇上的病已然好了个十之七八吧?既然如此,又怎会突然殡天呢?” 闻言,北逸繁倒有些诧异,没料到靖云蒻的目的竟是这个。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想去祀堂?晚上本皇子亲自带你夜谈祀堂,如何?” “成交!” 可深宫隔墙有耳,靖云蒻是被路过的北逸轩拉出来的,二人便在皇宫的长道上完成了一次简单的交易,而这些话也悉数被旁人听了去。 自打那日靖云蒻隐瞒去过二皇子府一事后,北逸枫便一直让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抵也是因为呼和浩的原因,惹得靖云蒻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一直到呼和浩一行人离开,她下意识便觉得监视自己的人都不在了。 其实不然,三皇子北逸枫从未撤离过自己的人手。 于是那些话,也自然而然由暗卫的口中,一字不漏转至北逸枫的耳中。他听后只是勾唇笑笑,苍白的脸上是似笑非笑,让人心生畏惧。 冯秋月到底是为人母的,又同北逸冰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掌掴了一巴掌也算是小惩大诫,北逸冰也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规规矩矩认,冯秋月倒也愿意帮她抗。 北逸繁为了不引人耳目,同靖云蒻交易完后特意分头走,说来也巧,前脚靖云蒻刚走,后脚北逸冰和冯秋月便到了,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他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见来人,规规矩矩朝二人行了个礼,道:“见过母后,皇姐。”但他心下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皇后来了多久,是否又听到了先前同靖云蒻说的那些话。 冯秋月笑笑,又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先是寒暄了一阵,又抹泪道些皇帝殡天的伤心话,惹得北逸冰在一边也故作一副很伤心的模样拭泪,我见犹怜。 北逸冰垂眸哽咽着,豆大的泪珠滑落,她轻声道:“父皇还正值壮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颤音,听起来像是伤心极了。 “母后和皇姐莫要伤心了,父皇殡天,说明他一生注定有此劫,是躲不过的,现下宫中掌权的只有母后您了,若是您也因为劳神伤神而倒下了,云海的百姓们又该如何。”北逸繁正色道,滴水不漏圆着话。 “你倒是有心了。”冯秋月笑了笑,“不过说到如今宫中掌权的只有本宫,只是本宫到底是个妇人家,若是这样的事情干得多了,难免落人口舌,先前是先帝病重,本宫不得不做,可现下先帝已然不在了,若是有新帝,这些事情也本该是新帝该适应的。” 这话兜肚转转又绕回新帝这个话头上,北逸繁几乎可以预料到冯秋月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也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再次向自己抛出这根诱人的橄榄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心跳几乎要跳出心口。 果不其然,北逸冰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后,冯秋月倏然敛下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皇儿,这云海的新帝,只有你能胜任。” 第213章 藏起来 北逸繁站定了脚跟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回拒才好,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听冯秋月在自己面前说些子他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诱人了,皇室之间勾心斗角,兄弟之间互相残杀,只为了这皇位,但现在不止一次的,对方将这个诱人的条件抛在自己的面前,只等着自己应下。 旁人争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就在他眼前伸手便可以轻易触碰到。 见状,冯秋月的眉心跳了跳,心知这件事必然不好处理,她声音又放轻了些,劝慰道:“你想想,国不可一日无君主啊,你父皇的子嗣本就稀缺,你是长子,本就有立长不立贤的道理,三皇子的身体有疾,便是你有心想让,他也有心想去当,但想来天下人都不会服他的吧?五皇子现下还在边疆打仗,一时半会赶不回京城来,只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知道吗?” 北逸繁咬着牙,慢慢道:“多谢母后的好意,儿臣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可儿臣自知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也治理不好天下国家,这新帝继任,还望母后再多深思熟虑一番,儿臣实在不是一个好人选。” 他不愿意登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同北逸轩有过约定,他不能做那等无耻小人,这皇位本该就是北逸轩的,他也不能去抢。 北逸冰也跟着劝,俨然是善解人意的皇姐一般模样,她道:“皇弟,若你不是唯一的人选,那母后又何必几次三番同你商讨这件事呢,若是你当真觉得三皇弟和五皇弟都比你好,那可真真是辜负了母后的一番好意了。” “罢了。”冯秋月故作失望,叹了一口气继续补充,“他不愿意便算了,不过是背负着天下人的骂名罢了,只要是为了云海,本宫都做得。” 二人一唱一和的,让北逸繁听得实在难堪,他低着头也一言不发,规规矩矩恭送了冯秋月和北逸冰后,才开始苦恼起来。 冯秋月自然不会像面上那样镇定,北逸冰也气得在宫殿中连跳脚,骂北逸繁实在是不知抬举,到最后折中想了个法子,还是决定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 无论如何,这消息都不能传到战场上去,也不能让北逸轩知晓。 若是让他晓得了,说不定就要杀回来,近日里带兵打仗不知赢了多少民心,受百姓的爱戴,她们也没摸清朝中大臣到底有多少是宣王一派的,自然不敢随意放北逸轩回来。 入夜,靖云蒻依着同北逸繁约定好的时间又悄悄潜进宫了一趟。 北逸繁的身份尊贵无比,将来又极有可能是储君,这些话底下的人都隐隐有了猜测,甚至开始站队,守在祀堂的侍卫自然不敢多拦未来的这位君王,听闻二皇子要留在祀堂吊唁不想被打扰,哪儿还敢杵在门口。 靖云蒻顺利潜入祀堂,同北逸繁赴面。 她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给皇帝验尸,查一查这突然驾崩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么。 月夜里,微弱的月光转进祀堂内,几乎让人看不清。 靖云蒻从怀中拿出针灸包在一旁的桌子平展铺开来,然后细细捏着一根泛着冷光的银针,北逸繁看着她的动作,心脏跳得愈发厉害。 她不敢点火折子,这里头摆放着云海世代列祖列宗的碑位,若是惹了什么大麻烦,她哪里担得起这其中的责任。 龙体毕竟是龙体,靖云蒻担忧让人发现其中的端倪,于是更加小心了。皇帝已死,自然摸不到脉搏的跳动,她没法子用把脉的形式,只好用银针来一步步的探,她首先是检查了一番皇帝体内的毒素残存,意外发现确实已然消减了七七八八。 “我笃定,绝对不是因为先前中毒的原因。”靖云蒻并未抬头看北逸轩,声音很轻,“我先前同王爷说过,皇上体内的毒虽然难解,但是药物之间生生相克,我又是以毒攻毒的手法,现下存留的不多,毒素也并不厉害,若是在这之前我还有机会能同皇上把脉,想来他的毒还能再解上一些。” 北逸轩下意识要回话,又见靖云蒻低头,手中的银针有规律的落在躯体上的每一个穴位,他恍然心知,对方只是知会自己一声,并非是要商量些什么。 “还有呢?”北逸轩不敢多打扰靖云蒻,在一边只小声问了一句。 靖云蒻的手忽然顿住了。半晌,她拿指尖细细捻着银针,用极缓慢的动作将银针从皇上的躯体内抽出,然后慢慢举起,一直找到有月光能照射的位置,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还有就是……”靖云蒻将银针转了个方向,离北逸繁更近了些。见状,北逸繁连忙凑上去看,然后不明就里蹙起了眉。 北逸繁什么都没看到,不禁疑惑道:“这上面有什么?银针也没有发黑什么的啊。” “皇上自然是因为中毒而驾崩,他体内本就残存着毒素,这种手法又有什么意义。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我说过,药物之间生生相克,毒药空承一个‘药’字便有它自己的道理,只要有人有心,让皇上服下与体内相克的药,便会产生一种新的毒。”靖云蒻凝眉,慢慢解释道。 这话归根结底就是,皇上是中毒而亡,确实因为服用了与体内毒素相克的药物才引发了新的毒产生,导致发作。 闻言,北逸繁一下子腾得站起身来,嘴里一句“大胆”刚脱出了口,身子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碰出一声闷响来,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心一紧,忙不迭去扶稳桌子。 “谁在里面!”外头忽然呵斥了一声,声音由远及进,像是马上就要进入祀堂一般。 突然来了不速之客,靖云蒻下意识连忙收起摆了一桌的针灸包,然后同北逸繁对视一眼,眸色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听出是大公主北逸冰的声音了。 北逸繁压低了声音道:“藏起来。”他一把拉过靖云蒻的手腕,轻车熟路绕了几步路,便将她塞入一处暗里。 第214章 是非之地 北逸繁的动作太过于轻车熟路,饶是靖云蒻在这样危及的情况下也惊诧了一把,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北逸繁竖着食指在唇边,示意她住口。 了然,靖云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北逸繁往里藏,然后小心翼翼收敛着呼吸。 而北逸冰也在此事匆匆赶进了祠堂,神情惶恐不安。 她自然不安,这毒是她亲自下的,自然怕真相被揭露届时自己只有死罪一条,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皇帝入棺进入皇陵前下禁止任何人接触龙体。 祠堂内一片死寂,除却历代皇帝碑位前立着几根影影绰绰的烛火以外,再无半分生命的迹象,可北逸冰确实若有所感似的,提起裙摆上前,踮脚一把掀开盖在皇帝身体上的白布,神情冷得判若两人。 棺木内的遗体一点都不像睡着的模样,他那样痛苦,紧皱着眉头,嘴唇紧抿发乌,这些年来的皱纹在他脸上一览无遗。北逸冰在高处俯视着先帝的面容,她的身子将冰冷的躯体扫下片片漆黑的阴翳,然后,她猛地又将白布盖回去,神色总算是有了些变化。 他还是那样痛苦,就像自己亲手喂他服完毒药后发作的样子。 北逸冰忽然轻嗤了一声,转头扫了一眼身后那些高高排列整齐的碑位。她若有所感,又重重推上棺木,试图去搜寻藏在祠堂内的人,翻找的动静在月夜里显得更诡异了。 祠堂本就不大,又是个祭奠的地方,可北逸冰却做得大张旗鼓,连供着瓜果的案桌下都一把掀了幕布去瞧底下有没有藏人。 “出来吧,本宫方才分明听见里头有动静了。”北逸冰眼里是不屑,“若是个识相的,本宫可以饶你不死,若等本宫查出来了,你可就是新的陪葬品了。” 她自然是听见了动静,她不信神灵也不信皇帝回光返照,定然是有人诡计多端悄悄溜了进来。而这个时候进祠堂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是皇帝的死侍呢?还是另有其人呢? 靖云蒻躲在暗处,意外的冷静,她不会蠢笨到主动出来,北逸冰说这样的话也多半是没了思绪虚张声势罢了。 倏然,靖云蒻只觉得腹中一阵巨大的绞痛,疼得她下意识微微弯了腰,想挤压住自己的腹部好缓解些痛楚,她咬唇隐忍着,只觉得那痛像是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翻江倒海似的。 “吱——” 靖云蒻心中警铃大作,也顾不得腹部还在作痛,忙不迭直起身子来。 方才孩子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她弯着腰一时不察便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料到背部没抵上墙,反倒先撞上了高架台。烛台被撞得一晃,在平滑的面上擦出一声并不响的摩擦声。 但这一声放在夜里便显得尤为明显了。 “谁!”北逸冰猛地一回头,循着声音的来源一步步往前靠近,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背道而驰往门边走,高声道:“来人!有刺客!” 正是这个空隙,靖云蒻从袖中摸出一把药粉来,猛地往明处一撒。腾得一下那粉末便像在空气中炸开一般,迅速弥漫出大片浓厚的烟雾,替她挡去了趁机遁走的身影。 靖云蒻腹痛难忍,二皇子也为了避嫌早在她藏好之际便悄悄赶在北逸冰之前藏在了祠堂外的另一处,方便里应外合互相照应,可如今她一个人有这样的大动作还颇有些艰难。 雾气太厚,北逸冰掩袖挡住口鼻,微眯了眼去仔细辨认那人匆惶离去的身影,外头的侍卫也因为被二皇子调离的太远,待赶到祠堂时只见北逸冰一人立在堂中,脸色不虞。 让歹人就这样逃了去,北逸冰心中自然不痛快,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来祠堂内到底做了些什么就这样白白放走了,见了姗姗来迟的一群侍卫,当即便气得开口便骂道:“一群废物!先帝驾崩,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连口棺木都守不住吗!” 一头是将来极有可能登基上位的二皇子,一方是大公主,孰轻孰重。侍卫们低着头闭口不言,心照不宣没有将二皇子曾来过祠堂一时供出来。 面前立了一群榆木脑袋的木头桩子,北逸冰气得骂了两句便懒得再多费口舌,她偏头正要再检查一遍棺木时,余光却不经意扫向了一处,瞳孔一下子收缩。 那地上好像是一方丝帕。 想着天助我也,北逸冰看得不太真切,走近了去拾,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将那方布料紧攥在手中,心中已然胜券在握。 那根本不是什么丝帕,而是一方被撕坏的衣裳布料,看起来倒是像方才那个人急急逃走时,一时不察竟叫祠堂内经久失修的器物勾住了衣裳,然后划下了小小一片裙裳。 轻盈丝滑,在手中落着也只觉得轻薄之感,上头用金丝隐隐绣了双层,定然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昂贵布料。 “来人,去给本宫查。”北逸冰勾唇笑了笑,将手中的布料往前随手一摊,很快便有个领头的侍卫上前毕恭毕敬的接过。 她就不信了,这样的布料绝非寻常,京中若是有量衣制衣的铺子,遇见这样的采买主儿定然是要做个记录的,顺着这一条条的线索查下去,她就不信连个人都查不到。 而北逸繁在外头见着北逸冰进祠堂后,便伺机观察着里面的动静,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便听见北逸冰恼羞成怒叫侍卫抓刺客,他当即便顺着反方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顺带在隐秘处叫出了暗卫。 “去找两个人接应宣王府,不要停,直接将她安全护送回宣王府。还有,她今天穿的这身衣裳记得叮嘱销毁,做好让人顶罪的打算。”北逸繁拧着眉,看着原处侍卫动兵引起的动静,脸色有一点难看。 他不知道北逸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来了,必然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暗卫只在暗处低低道了一声“属下明白”,声音轻飘飘入了北逸繁的耳中,身影也在月色中轻飘飘的消失不见。 第215章 未出门 靖云蒻是循着北逸繁走之前给她指的路逃走的,既避开了迎面进祠堂的侍卫,也大大缩短的路程,是她能顺利脱的最优解。 但即使是这样,靖云蒻仍觉得十分吃力,她回头便能看见原处星星点点举起的火把,只要不多时,那些侍卫便很快能追上自己。 “娘亲知道是自己不好,你乖一点,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靖云蒻蹙着两弯细眉,拿手捂住腹部轻轻挤压着减缓疼痛,紧咬着唇不断小声安慰着自己。 腹中的孩子今晚很频繁的在闹,一直踢个不停,腹中是翻江倒海的搅和,像是下一秒就像从她的腹中钻出来,疼痛难忍,她没办法走得太快,只稍微直起腰身来,整个腹部都会往下坠。 “娘亲以后不会拿自己犯险了。”靖云蒻低头,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一下子跌在她攥着腹部衣裳的手背上,“你在忍一下,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轻轻念完,很快又抬头,虽仍然紧蹙着眉头,但神色已然变得清明。 腹中的孩子是她强撑着往下走的动力,她咬着牙强忍痛楚,每一步走得不快但很稳,不过数十米的距离,靖云蒻恍然只觉得眼前一花,漆黑的阴翳便笼罩在自己的眼前。 “王妃,是二皇子让属下来接应您,送您回王府,若是您信得过属下,现在就跟着属下走。” 面前站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皆是夜行衣打扮,面上蒙了面,露出的一双眼正气凛然。 靖云蒻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秒的功夫她便应了下来,咬唇道:“我信你们,现在,带我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火光的点在不断放大,示意着他们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她现在别无他法,若是再这样耗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现下也只能信眼前的这两个人,而且她信这是北逸繁的人。 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带一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皇宫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在北逸繁又加以打点了宫人的情况下,靖云蒻很快便被安全无误送出了宫,宫外的近郊停着一辆简单的马车,暗卫一言不发驾车,将坐在马车内休养的靖云蒻绕路送回了宣王府。 马车行得很稳,靖云蒻坐在马车内心下一时感慨万千,一直到马车停在宣王府门前,府前高挂的红灯笼被扯掉换成素净的灯笼,她才有一瞬间的恍神,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府了 靖云蒻低着头,轻轻摸着自己的腹部,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里面有生命在跳动,那是她的孩子。 灵沫得知靖云蒻在晚间要行动,她没法子阻拦,也只好在院中守着夜等王妃归来。 “灵沫——” 靖云蒻被暗卫护送着回府,她推开院子的门,轻轻唤了一声。立在院中急得跺脚的灵沫闻言,当即便迎上去扶她,担忧得嘴里半句话都吐露不完整。 “王妃。”除却接应时说了一句以外,暗卫终于又开了口,“主子叮嘱过了,说您今晚的行动实在冒险,为了不让大公主有机会查到您的头上,主子说要让您把今天的行头都交给他,以及这件衣裳的所有布料,属下也已经找好了替您顶罪的人,今晚的事情您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两个暗卫站在院子的门槛外,一直到开口说话才让灵沫注意到这俩人,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多嘴的好时机,只看了眼靖云蒻,便见王妃沉默着点了点头应下。 “今天的事情还是麻烦你们了,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将这件衣裳换下来。灵沫,你去将这条裙裳的料子全都找出来交给他们,一寸都不要留下。” 靖云蒻吩咐完进屋便将衣裳换了下来。果不其然裙角被勾破了一片,虽然不多,但对于大公主来说已经够用了。她的心登时一惊,转而又平静下来,愧疚浮上心头。 若不是自己行事太莽撞,又怎会平白给二皇子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呢。 她换下衣裳出了屋子,见着灵沫已然将制衣的布料送进了暗卫的手中,她将手中的衣裳递过去,声音里有一丝歉意:“还有劳二皇子费心了,代我向你们二皇子道声谢。今晚本妃一直在宣王府,未曾出过门。” 暗卫自然也明白靖云蒻这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告退下后,便将衣服率先送回了二皇子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宣王府的大门便又被不速之客推开了。 大公主摆的俨然是抓刺客的阵仗,身后跟了一群佩刀侍卫,她见了靖云蒻便单刀直入,冷冷道:“宣王妃,今日本宫在宫内差点行刺,倒也不是本宫非要将这罪名往你头上扣,只是那歹人与王妃您很是有几分相似,敢问王妃是否进过宫?” 这话自然是编的谎话,靖云蒻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北逸冰,又何来刺杀一说。无非就是北逸冰借着这个由头想搜一搜自己这屋子,想找到自己遗落在祠堂那块布料的衣裳罢了。 靖云蒻原先是倚在美人榻上的,听了大公主这话,故作不解问:“刺客?大公主可是有受什么伤?若是大公主因刺客受了什么伤,您来本妃这宣王府兴师问罪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本宫自打上午进宫吊唁后回府便未曾再出过门了,不知公主愿不愿信?” “宣王妃严重了,本宫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北逸冰冷笑一声,将尾音拉得很长,“纵容歹人逍遥法外的事情本宫干不出来,不知王妃愿不愿为了自证清白让本宫搜一搜你这宣王府呢?” 闻言,靖云蒻显得很为难道:“大公主若是执意如此,本妃也拦不住,只是王爷如今不在府中,您的人若是不仔细,磕坏撞坏些什么东西来,本妃便是不为自己出一口气,也要为王爷打抱不平。” 她是拿北逸轩施压,底下的那群侍卫自然不会过于放肆。 北逸冰不再多语,她扬手曲了曲指头,身后一群侍卫鱼贯而入进入了屋中,开始搜寻着一切蛛丝马迹。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无功而返。 第216章 失去把柄 “公主,西屋没有。” “公主,东屋也没有。” “公主……” “公主,属下搜过了,整个王府都没有,连下人住的房中都搜过了,确实没有。” 北逸冰听着侍卫们一声声无功而返的通报,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跳,怎么会没有,她分明瞧见那个身形就是神似靖云蒻。 “府中可有最近烧过的灰烬。”北逸冰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这衣服最有可能被什么形式销毁掉。 很快,又有一个侍卫回来了,他立在北逸冰的身后,低头抱拳毕恭毕敬道:“回大公主的话,府中没有,连厨房的灶膛里属下都自己查过了,没有。” 衣裳烧过的灰烬自然同普通柴火烧出来的灰烬不同,属下自然都已经说了,北逸冰自然也晓得自己是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 她又将眼神对上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靖云蒻笑着回敬,北逸冰是个聪明的,但北逸繁也不是个蠢笨的,既然想到要来宣王府搜寻证物,那自然而然证物只会不在宣王府。 倏然,靖云蒻眉心一跳,脸色隐隐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孩子又在踢她了。 “话是如此,但这到底是大事,也怪不得本宫慎重多问上几句。”北逸冰微眯了眼睛,想要从靖云蒻的眸子里看出什么,“王妃真的不曾出过宣王府吗?” “不、曾。” 靖云蒻咬牙坚定回道,面上还端着得体的笑意,但她只觉腹中的疼痛愈发明显,额头的冷汗一下子被逼了出来。 大公主不依不饶,张口便要继续盘问,却不料被靖云蒻的话抢先了去。“灵沫。”她喊了一声,身后一直侍候的灵沫忙不迭上前了几步,去搀扶住靖云蒻。 “王妃,要不要紧?”灵沫低声凑在靖云蒻耳边小声问,“若是难受得厉害了,您又何必给大公主面子,委屈的是您自己。” 北逸冰在一边站定了脚跟,冷眼看着,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主仆情深到底是在演些什么。 靖云蒻勉强点了点头,方要说话,腿弯一软便往榻上倒去,灵沫急得连忙去拿胳膊垫在她的身后,而靖云蒻一倒在榻上便软了骨头似的再也爬不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小腹低声,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起来,不多时整个人便像从水中捞起来一样。 一见这症状,大公主还哪敢儿再继续纠缠先前的事情,她也是为人母的,晓得这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了一趟,当即回头便甩袖高声呵斥道:“都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去宫中传御医!叫大夫!” 宣王妃的腹中是宣王的子嗣,那便是皇室的血脉,再怎么不亲近那也是沾亲带故的,若是二皇子有朝一日继位,那她腹中孩子的地位想来也不容小觑。 大公主施威,底下的人哪敢儿还不动,佩刀的侍卫也晓得身份有别,各个都退出去在院子中候着,很快宣王府的府医便来了。 靖云蒻很少用大夫,她自己就是医者,比旁的大夫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在大公主面前,她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手腕送了过去。 御医将一块锦帕搭在她的手腕上,然后细细号脉,神色变幻莫测,一直到站在一边的大公主都要等得不耐烦了,他才收起帕子来,朝着北逸冰和靖云蒻一一行礼道:“王妃的胎象很不稳,自打怀上这一胎后便频频动了胎记,想来是这几个月落下的病根,已经有了小产的迹象,稍不注意便会见红,若是王妃的身子骨再孱弱些,这胎便要保不住了。” 靖云蒻静默着,一言不发。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进宫受了大公主的拶刑是头一回,后来又因为呼和浩几次三番动了武,想来今日的动作实在是剧烈,牵扯着之前的隐性因素一并发作了。 灵沫是个懂颜色的在一边候着,隐晦的将一两银子塞入府医的袖子中,客气道:“辛苦大人多跑一趟了,我家王妃的身子骨确实不太硬朗。” 听了这样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可能保不住”,北逸冰便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她先前同母后说过,能牵制住北逸轩的也只有靖云蒻和她的孩子了,只要孩子拿捏在手中,北逸轩自然为她们所用,但若是没了孩子,北逸轩必然要拿上性命和她们拼上个你死我活。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今日的确是本宫来得不是时候,竟惹得王妃动了胎气。”北逸冰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视线又转向御医,“还请大夫务必要保住宣王妃的孩子,皇室的子嗣本就稀缺,若是一个不留神,这孩子说没就没了,这个责任想来谁都承担不起,是不是?” 北逸冰这话太有威胁的意味了,御医一听也干巴巴的赔笑,拿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斟酌道:“大公主说的是,医者仁心,在下会尽力保下王妃这一胎。” “是一定要保下——” 靖云蒻被施了两针,腹中的疼痛感也逐渐消减了,她听着北逸冰的话只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分明二人还结着梁子便说这种虚与委蛇的话,实在是倒人胃口。 她不是个蠢笨的,北逸冰那么想保住这个孩子的原因她也猜得到一二。 皇后和大公主想要扶二皇子上位,三皇子是个废人不存在任何竞争,最大的劲敌就是狼子野心的摄政王墨厉宸和颇得民心的宣王北逸轩,但墨厉宸是外姓王爷,京中早有看不惯墨家的人,自然也不会允许墨家独大抢了天下,那么只剩下北逸轩。 她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违天理人伦的,北逸轩便是不争,在大公主和皇后的心中留着也是一个无穷无尽的祸害,除了赶尽杀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能够拿捏北逸轩的举动,让他不造成任何威胁。 但北逸轩的弱点,只有靖云蒻和她腹中的孩子。 所以,皇后和大公主一定会费尽心思要保住这一胎,否则就会失去一切把柄。 第217章 救她 自打那一晚御医号脉说是胎象很不稳后,北逸冰便借此往宣王府送了不少御医去,美曰其名照料宣王妃,为其养胎,实则也安插了不少人在暗中监视。 靖云蒻自然明白北逸冰的目的是什么,也愈发厌恶这种被监禁的状态。 “灵沫。”靖云蒻瞧了窗外一眼,确认对方离自己足够远之后才轻轻喊了一声灵沫的名字,灵沫依言过来,凑在她身边,动作显得很是有些熟稔。 “王妃您说,奴婢听着呢。” 靖云蒻点了点头,如往日一般附在她耳畔讲些悄悄话,但这回她却有些难以启齿。灵沫觉察到王妃半晌没说话,奇怪抬眼,见着靖云蒻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奇怪了。 “王妃是怕他们听见吗?您可以小声说,奴婢听得见。”灵沫试图解释,“实在有什么要紧事您不敢说出口,写在纸上也可以,过后奴婢将纸烧了就是。” 靖云蒻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灵沫,她无奈轻声道:“这些日子来,想来你也看明白大公主所作所为的目的了吧?她是想将我圈禁着,以防我又搅和些岔子坏了她的大事,但是我不想这样。若我只身一人便也就罢了,可现下我是双身子的人,一旦这孩子生下来就会被大公主等人拿捏着,成为王爷的软肋和威胁。”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 “所以,届时我生产之际,想买通稳婆和大夫,制造成我产了一个死胎的假象。”靖云蒻说这话时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但堂堂一个王妃在皇室当中必然不是一件小事,我若是想要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恐怕很难。” 确实很难,她是宣王妃,腹中的便是宣王府的小世子,这样的身份注定让她做起这种事情很难办,并且这件事情要在生产之前便要办得妥妥当当。 灵沫吃了一惊,惊诧看向靖云蒻,没料到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您要不……再深思熟虑一下?若是钉死了小世子是死胎,可日后呢?日后他不再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的身份又该如何恢复,如何进入皇室的通牒?” 这些靖云蒻不是没有想过,但现下最紧要的是,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成为威胁北逸轩性命安危的把柄,哪怕那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本不该如此,不该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棋子。 靖云蒻闭口不语,不再往下解释下去,只定定地看着灵沫。见此,灵沫被王妃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她移开了视线,嘴唇嗫嚅着,低声道:“您是想要需求二皇子的帮助吗?”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 灵沫转而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解释道:“奴婢晓得您的心思,奴婢也不会去拦了,但您现在的处境是被大公主圈禁着,美曰其名为您养胎,您不许出去,外人也不许进来,奴婢实在没法子替您联系到二皇子,若他是个聪明的,晓得其中不对劲之后,兴许也在想办法营救您呢?” 这话给靖云蒻吃了一个定心丸。她怕的就是二皇子什么都不懂,当真以为自己在养胎,若是如此,那计划也就没有实施的必要了。 灵沫猜得的确够准,北逸繁在二皇子府也急得团团转。 自那晚他让暗卫带回靖云蒻的衣裳和布料,也已然将顶罪的人安排好了,所有的万全之策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却没想到大公主去了宣王府一趟回来后,什么事也没再追究。 这自然奇怪,按照大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让自己吃了瘪的人,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逃走。 这一连几日靖云蒻也未曾让人给自己传过一句话,他本想着亲自上门去宣王府拜访一趟,探探口风,却不料连大门都没能进去,直接被拦了去,说什么王妃需要静养,也逼得他不得不原路返回,在想这话到底是不是靖云蒻的本意,还是受了旁人的示意。 思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倒是把三皇子个等来了。 北逸枫同北逸繁也并不十分熟络,他让人推进二皇子府后便一言不发坐在轮椅中,盯着北逸繁,神色平淡又冷静。 “你看我做什么?”北逸繁在亭中急得踱步,不由得没好气瞪了一眼。偏偏北逸枫又是个局外人,他又不能出言告知,否则也不会这样焦虑。 闻言,北逸枫淡淡收回了视线,低头吹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这才不紧不慢道:“我虽不晓得皇兄为何事而忧愁烦心,但现下来看,能解决皇兄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 这话说得实在太有歧义,让北逸繁不由得多听了两句,转而有些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什么办法?” 管他什么办法,他现在就想找到能将靖云蒻拉出危难之中的办法。 北逸枫笑了笑,呷了一口茶水,唇角又扬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慢道:“父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下朝中需要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皇弟想着,既然都主持大局了,不如顺带上位登基,也不要紧的吧,二皇兄?” 一听是登基之事,北逸繁想也不想便登时冷了脸色,他刚要开口拒绝,便听到北逸枫继续道:“皇兄,现在以你的能力肯定还有许多做不到的吧?皇弟猜想,你不愿意成为新帝,其中一条原因想来是不愿意成为傀儡皇帝,做一个提线木偶任皇后和大公主随意支配吧?但皇兄凡事得往好处想,你若是愿意,除掉她们的势力就是了,这样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话是说进北逸繁的心坎里了,他不愿意登基的原因不止因为同北逸轩有盟约,还因为他不想成为云海的傀儡皇帝,不想任人宰割支配。 ——你若是愿意,除掉她们的势力就是了。 几经思量,北逸繁郑重又正色点了点头,道:“我愿意成为云海的新帝。” 这是最优解了,只要他成为皇帝,他就可以救下靖云蒻。 第218章 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北逸繁顺利登基成为云海的新帝,是三皇子游说的成果,得了这个消息,连同冯秋月都对北逸枫看得更为顺眼些了,青眼有加。 皇后冯秋月立为太后,先皇后追封太皇太后。 “母后,想不到北逸枫也是个有本事的,三言两语便让北逸繁答应登基了,枉费咱们之前那么多功夫,早知道他一张嘴皮子那么会说,一开始便让他去了。”北逸冰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神情。 冯秋月的着装打扮更雍容华贵了,也更加显得端庄老气,对于这件事她自然也满意,听了北逸冰的话也只是笑,道:“不管谁去游说的,只要他肯答应那便是好事。只要他登基上位,无权无势的,从前又没有什么肯依附他的大臣,没有根基的新帝最是好拿捏了。” “确实。”北逸冰满意得点了点头,“儿臣就说,当初提前下手肯定是有好处的,现下北逸轩还在边疆赶不回来,只要有咱们在,北逸轩就休想撵他下位,只要北逸繁姑且坐稳了,咱们再加以掌控,天下就是咱们母女的了。” 一提到北逸冰对先帝下毒手这件事,冯秋月心中还有一些后怕,但她面上没显露,只顺着这话往下说,计划下一步该如何走。 新帝登基是天大的好事,长街上难得的打鼓吹锣,鞭炮声哗然,整个街道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好不热闹。 靖云蒻被大公主的人软禁在宣王府中,足日不得出户,但外头的鞭炮声实在太大太响亮了,行至宣王府门口喝彩时,仿佛都要把府门上高挂的牌匾都给热闹得掀下来,靖云蒻自然也听见了这样热闹欢喜的动静。 “可是有哪家的小姐结亲?怎的外头这样热闹?”靖云蒻倚在美人榻上,手中百无聊赖拿着一本医术翻看,那些字眼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可偏又不能出府,实在是无趣的很。 灵沫听见了,走上前去又替她斟上一杯热茶,低头时悄悄看她一眼,像是没听见这话一般。 靖云蒻察觉到灵沫的视线,有些奇怪,不禁问:“怎么了?你今日怎么这样奇怪,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是的……”灵沫放下手中的水壶,想了想补充说,“奴婢若是给您说了,您能不能答应奴婢,千万不要生气……” 闻言,靖云蒻愈发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干脆坐起身子来,也不空口允诺些什么,只一脸正色看着灵沫,示意她开口。 灵沫还是很为难,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道:“外头这样喜庆,并非是哪家小姐结亲,而是、而是……而是今日是新帝登基,新帝就是二皇子。” “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吓得灵沫下意识抖了抖肩头,然后才敢悄悄抬眼打量王妃的神情。 果不其然,在靖云蒻听到新帝登基这几个字眼时,便登时一下子冷了脸,赌气似的手中的医术一下子往桌上扔去,撞得那杯晃荡了两下,溅出不少水来。 “王妃,您说好不生气的。”灵沫有点后怕,唯恐靖云蒻又动怒,然后动了胎气。 “说好?”靖云蒻气得想发笑,扯着唇角不由得讥讽,“我什么时候同你说好不生气的,你也知道这件事会让我生气啊?他北逸繁分明同我说好,不会登基,不会妥协,这下子倒是好,我不过是被软禁了几天,他便改变了心意,若是我再被大公主的人囚禁了几天,那他是不是要把约定全忘了个干净?头先里还处处维护我,当了皇帝又嫌宣王府势力大了要砍我头?” 这话越说越没谱,靖云蒻也是气得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你以为我是气这当今皇帝是他北逸繁吗?我是气他背信弃义,若是他从一开始便同我说要争一争这皇位,到了今日我兴许还会高兴。可他从一开始就在蒙骗我,这让我如何不气?” 靖云蒻气得直拍胸口给自己顺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二皇子继承皇位这件事里走出来。 新帝登基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边疆。冯秋月起初是担忧这皇帝之位北逸繁不肯要,又怕北逸轩晓得先帝驾崩后赶回来顺理成章登基,但现下这新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也不欲再封锁消息瞒下去,反倒让人快马加鞭让人把消息送到军营里。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双重消息肯定打击得北逸轩受不了吧? 消息送到军营时,摄政王墨厉宸正在同军帐中的几位将军商讨对戎夷最后的扫尾工作,他是早就知道事情内幕的,倒也没有很惊讶。 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先帝驾崩连着新帝登基,饶是让在座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都不由得惊诧,先是确认了真实性,转而又在心中惊叹这云海的天要变了。 “知道了,下去。”北逸轩言简意赅,眸子还盯着布防图上的地形,摁在图纸上的指尖确实不由自主的用力到泛白。 墨厉宸离他最近,自然也看清了,不由得笑道:“宣王,您的二皇兄继承皇位,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想法?” 一旁共同进行商讨的几位将军登时面面相觑,不敢再开口说下去,皇室的事情哪儿是他们敢议论的。 “没有。”北逸轩凝眉,微微提起指尖又指向另外一处,“这边,弃了,不要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有些低,像是极力按捺着自己的不耐烦。 “不过宣王便是有想法,现在赶回京都也于事无补啊,若是早上两日,兴许咱们就得喊上您一声皇上了,可惜可惜,在这战场上消息又不灵通,宣王连先帝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面上一脸镇定,其实内心不痛快的很吧?” 北逸轩掀眼看他,语气淡漠:“和你有关系?” 墨厉宸不怒反笑,高声道:“也是,和本王也没有关系,不过也和宣王没什么关心了,本王只劝你趁早接受现实,最好别做无谓的打算。” 第219章 软肋 北逸轩面上不显,心下确实极为不痛快。 “哦?”他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抬眼看向墨厉宸的眼神充满了似笑非笑的意道,“还是不劳摄政枉费心了,但既然二皇兄已然继任皇帝之位顺利登基,那么本王也一定会遵从先皇遗诏,认真辅佐二皇兄。” 他不信父皇在那样病重的情况下,还能意识清醒写遗诏,父皇驾崩和二皇子登基的消息同时送到边疆来,定然是有人封锁了前者,有心不让消息传进来,若无人从中作梗,二皇子又怎么会成为云海的新帝? 闻言,墨厉宸也笑了笑,无所谓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既然宣王并没有同皇上争权夺位的想法,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这样夺权篡位的话被他摆在明面上来讲,惊得帐中的几位将军又是一惊,敢怒不敢言。 这墨厉宸不过区区一个摄政王,对着皇帝之位指手画脚,便是宣王再怎么不济,他也是皇室五子,况且,宣王有勇有谋乃是龙中之凤。 他们是云海的将士,只会效忠于云海的皇帝为国家打仗,但墨厉宸这样说的实在是让人不多想着如今的皇帝登基和他有什么干系,管得倒是挺宽。 “本王心中怎么想,又该怎么做,那是本王的事情,还望摄政王的手不要伸得太远了。”北逸轩嗤笑了一声,倏然收回指尖,转手便猛的将那图纸翻了个面,稳稳当当的扣在桌面上,他声音很冷,“摄政王若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同这些都德高望重的将军们说就是了,不过——本王不再奉陪了。” 他说罢,干脆利落的撩袍而去,带起一小股凌厉的风,吹得案桌上的流苏微微晃动,只剩墨厉宸和一行将军在帐篷之中。 方才北逸轩的话,自然是有一些违心话夹杂在其中,他从出征那日起,便晓得皇后冯秋月千方百计要将二皇子北逸繁留在宫中,定然是有什么大作为。 虽说二人已然结盟,但面对皇位这样诱惑的条件,他很是担忧北逸繁到底能不能够抵抗得住,果不其然到头来北逸繁还是受不了诱惑,踩着父皇的尸体登上这云海的皇帝之位,成为新帝。 墨厉宸和冯秋月伙同一气他是知道的,如今北逸繁登了皇位,他自然会多想这件事情和墨厉宸脱不了什么干系,加之今日那番让他接受现实莫要做无谓的举动,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的诡计。 所以现下京都到底是什么样的景况呢…… 北逸轩思来想去,回到自己的帐篷之中还是决定提笔给靖云蒻写一封信送回去,一来是想探一探这京中的虚实,不出所料冯秋月如今是太后,北逸冰册封为长公主;二来也是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靖云蒻的近况如何,可有再受到什么危险……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若是在平日里,边疆战乱驿站的脚程再慢四五日也能送到京都,又是四五日便能将回信送回来,可现下并未开战,已经过了好几个四五日,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北逸轩在心中暗想,后知后觉这个话实在不大吉利,平复了好几口气后,将这信仍然继续往下写。 他自然担心靖云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条件不允许,只能用这种最下策的方式图个安慰,兴许只是出了茬子没收到而已……多写几封,总会收到的。 实则不然,北逸轩的每一封信都顺利送往了京都,并且也意外的顺利送进了宣王府。 但意料之外的意外是,这些书信悉数被北逸冰拦截了个一干二净,她早就吩咐过下面,不允许送进一句话,也不允许有一句话是从宣王府泄露出去的。 “他倒是有好情调,战场上死了那么多战士,他北逸轩倒是有功夫给自己的王妃写什么书信,啧啧。”北逸冰指尖捏着下人呈上来的几封薄薄书信,忍不住咂舌,红唇轻扯,眼神里是不屑一顾。 可那又如何呢,就是写再多,洋洋洒洒的千百字,她也不会让靖云蒻看见一星半点。 “公主,宣王妃眼看就要到临盆的日子了,往后还需要监视着她吗?”宫女在北逸冰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她低垂着眼,只能看见面前一双华贵无比的金绣鞋,上头攒着琉璃珍珠,很是惹眼。 “需要。”北逸冰忽地笑了一声,染着水仙蔻丹的指头放慢了动作,一点点的将几封信从中撕开,但她的声音比动作还要慢,“怎么不需要?她靖云蒻的孩子就是本宫的人质,是拿捏宣王唯一的把柄,本宫又怎会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 她将信一寸寸的对折,又反复从中撕开,直至撕成片片雪花似的随手落在桌上,像是很疲倦,慢慢道:“依着本宫的话,继续监视,一刻都不许放松,也不允许——宣王的信再送进宣王府。” “是,奴婢明白。”宫女毕恭毕敬回道,踩着小碎步慢慢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来,北逸冰面上靖云蒻安心养胎,实则软禁的手段,几乎要将她折磨的不成形,精神憔悴,连带着胎象都愈发不稳。 这样的情况灵沫是看在眼中的,可她是宣王府的丫鬟,也没法子离开王府半步,只能每日看着王妃唉声又叹气。 “唉——” 灵沫于心不忍,捏了一把扇子走近去,站在靖云蒻身边给她慢慢扇风,担忧道:“王妃,您快要临盆了,整日这样容易上火气,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 “我自然晓得。”靖云蒻又叹了一口,抬手拿过灵沫手中的小扇,慢慢给自己扇了起来,“我看她大有不肯轻易松口的意思了,不亲眼看着我生出个小世子来,恐怕也不会安心。” 灵沫担忧,但靖云蒻比灵沫还要担忧。 这临盆的日期渐渐逼近,可她连个能适用的好法子都没有,若是这孩子顺利出生了,将来也是个威胁北逸轩的弱点。 第220章 唯一机会 靖云蒻担忧的这些,灵沫也懂。 皇室中人居心叵测,便是二皇子北逸繁已然是顺利登基,姑且坐稳了这皇帝之位,可冯秋月和北逸冰还是不肯松懈下来,要对一切有可能对她们造成威胁的人赶尽杀绝。 灵沫咬唇,想了想还是决定道:“王妃,要不奴婢悄悄溜出去吧,若是再不寻个好时机,您就真的只能任大公主宰割了,奴婢知道您不想,奴婢看着心里揪心,也不想让您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诚恳认真。 一头的夫君北逸轩,一头又是未出世的亲子,靖云蒻暂时只能选择一个。 靖云蒻有些迟疑,低声问:“可你就算溜出去了,你又能找谁呢?如今二皇子是皇帝,他自然不可能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三皇子居心叵测,深信不得,我们已经陷入绝境了,除非王爷能在这个危急关头及时赶回来,但你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奴婢可以找三皇子的!”灵沫用力点了点头,“三皇子便是再不可信,他如今没有同皇上相争的竞争关系,奴婢赌上一赌,兴许三皇子能够帮咱们一把呢?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说罢,眼神中是绝然的意道,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你站住!”靖云蒻腾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她的动作比口中的话还要快,一把攥住灵沫的手紧紧不放。 灵沫被拽得身子一晃,回头惊诧看向靖云蒻,脱口而出:“王妃?!” 靖云蒻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慢慢松开灵沫的手,确信对方不会忽然跑走,这才轻声解释起来,她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现下的情况你我都清楚,你是不可能离开王府半步的,你便是想到了再好的法子有机会偷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怎么办?但若是有个意外了,你被大公主的人盯上了,你又该怎么办?你这样莽撞行事,让我如何不担心你?” “可是……” “你不要再可是了,你担心我,我也同样担心你,这样冒险的事情万万不能做,知道了吗?”靖云蒻又将声音放轻了些,让自己的语气和情绪都尽量显得更平和。 这话惹得灵沫的眼眶红了,泪意泛滥着,马上就要翻滚出来,她咽了咽嗓子,刚想说什么,便被打断了。 “宣王妃——” 一听来人的声音,灵沫下意识觉察到这是二皇子的声音,也就是当今皇上。思及靖云蒻的那些话,她忙不迭转身一挡,将王妃的大半个身形都掩在自己身后。 “奴婢参见皇上。” 灵沫面上不显,不卑不亢道。 “起来吧。”如今已然是皇帝的北逸繁一身明黄龙袍,不怒自威。 靖云蒻自然也听见这声音了,她心中恼怒底下的人不懂规矩来了客人也不晓得通报几句,转念又一想是如今北逸繁已然是皇帝了,他若是不想让下人通报,谁也拦不住。 “宣王妃,你莫要如此拘谨,你只管当我是从前那个二皇子就行。”北逸繁只觉得身上这件龙袍哪哪儿都不自在,轻咳一声掩饰,然后继续补充,“我今日来宣王府是有要事和你说——” “出去!” 靖云蒻登时冷了脸色,抬手指向门口的位呵斥,让北逸繁离开。 一上来就给新帝甩脸子,北逸繁有些尴尬,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本就是自己不对在先,咬了咬牙还是沉住气道:“你听我解释,原先皇后和大公主是找过我一回的,我没有答应,我记得我和宣王的盟约,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那后来呢?你还是登上皇位了!” “那是因为那晚之后我联系不上你,书信和暗卫都没办法送进宣王府,偏偏三皇子又和我说,如果我能登上这皇帝之位,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保我想保的任何人,我为了救你还是决定登基,目的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保住你。” 这是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了,靖云蒻和北逸繁相处来的这些天来,哪怕不够了解对方也至少能摸清一点脾气。或许……可就算北逸繁说的是实话,但违背了盟约就是违背了,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定下了。 北逸繁的话句句诚恳,他看向靖云蒻的神色不掺一点儿假象,末了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一般,沉重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我也想让你知道,从一开始我登上皇位的目的就是想要以谁都无法抗拒的身份来保住你,我大概猜得到你现在为孩子忧心,担心将来他会威胁到北逸轩是不是?如果你还肯信我,我可以帮你。” 这话实在太有蛊惑性了,就像当初三皇子蛊惑二皇子一样,如今二皇子也在蛊惑着她,拿着最致命的弱点逼她不得不去应下。 灵沫心动了,她扯了扯被挡在身后的靖云蒻,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想法。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靖云蒻自然也想到了……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是她只身一人并且走得非常艰难,北逸繁这个时候表示能够帮助自己,绝非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那你……那你想如何做?”靖云蒻迟疑着,慢慢松了口。 她并不能算一个十分有原则的人,就这件事上来看能相信的也只有面前的男人了。 见靖云蒻终于不再紧咬着身份的事情,北逸繁有些欣喜,反问道:“你想怎么做?只要办法行得通,我一定帮你!” 靖云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腹部,神情有些悲戚:“现在你也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对北逸轩的一个威胁,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所以必须来一个偷梁换柱,给他一个假身份。” 这话说的太隐晦,但是北逸繁懂了。高门贵族常有的事,有些夫人为了避免因母凭子贵而遭人陷害,会选择谎称自己生下来的是女儿,或者从一开始就将这个孩子称之为死胎。 北逸繁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死胎替代靖云蒻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第221章 早产 “好,我答应你。” 北逸繁最终是应下了,他那一句应肯仿佛落在靖云蒻的心上,又重又沉,但也好歹让她松了一口气。 “皇上。”靖云蒻咽了咽嗓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感谢北逸繁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还是谢谢了。” 死胎并不难找,但难在靖云蒻临盆的日子还有一段时日,北逸繁需要在这之前找上许多产妇,等一个腹中死胎。 世道就是如此,命不好的女人太多了,穷尽一生怀上的孩子可能因为各种因素哪怕出世也见不到太阳。靖云蒻被大公主盯着梢,要想顺利蒙混过关也不能随意找一个死婴敷衍了事,最好临盆时间与靖云蒻在一天之内,这样也不会因为孩子死得太久而尸体冰冷肢体发硬。 靖云蒻低声道:“我可以用催产药,这样就能确定好时间了。” 她知道这样做是对别的母亲不公平,但不这样做,就对会北逸轩不公平。 北逸繁道好,同她商量完后续的计策定下时间后,便离开了宣王府。 但这件事情到底是传进了北逸冰的耳中。宣王府是她严以监视的,但长公主也打不过皇帝,底下的人不敢拦,也拦不住,只能任由北逸繁堂而皇之进了宣王府。 “皇上,听说你昨日里去了宣王府?”北逸冰扯着唇,姿态雍容华贵,盯着北逸繁神情有些不虞。 “的确。怎么,皇姐问这些做什么?”北逸繁坐在书桌前,翻着手中的奏折连眼皮儿都未曾抬一下,“皇姐可是要朕带些话给宣王妃?不过皇姐如今是长公主,区区一个宣王府,皇姐也不难进吧?想必宣王妃也不会不给皇姐脸面的。” 他自然知道监视宣王府的人是谁,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气一气北逸冰罢了。 闻言,北逸冰的脸色果然变了变,扯着唇又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皇上哪里的话,皇姐不过是觉得如今您的身份实在不宜再进宣王府,先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便也罢了,不懂事打趣两句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不同,您是天子,实在有辱皇上的威严。” 北逸繁嗤笑一声,一把重重扔了手中的奏折,拔高了声音冷道:“威严?难不成朕的威严是天下苍生百姓给的?宣王妃是朕的弟妹,难不成朕连看她一眼都看不得了?若是按照皇姐说的如此,只要是个女人,朕都该避退的远远的?这皇家开枝散叶的事情,皇姐你来代劳?” “这才是皇上该有的样子。”北逸冰不怒反笑,掩唇扑哧笑了一声,“皇上就该如此,您如今登基,新官上任三把火,便是皇帝也不例外,总得做出个样子来才行,也免得底下的大臣不服你。” 说罢,北逸冰也不顾北逸繁现下是什么神色,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个礼,笑着告退,独留北逸繁一个人在书房里气得捏紧了拳。 没激怒北逸冰,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轻。 自打那日北逸繁进了宣王府一趟后,回来便让手底下的人将一切事情安排处理得妥妥当当,现下除了负责看守的侍卫以外,里里外外都是北逸繁画重金买通的人,尤其是负责安胎的大夫和接生的稳婆。 稳婆一共有三个,北逸冰安排了两个,北逸繁怕事情出个什么纰漏,又以皇帝的身份送进去一个自己的人,这样的行为谁都不敢拦,也没有一个人敢多嘴禀告大公主一句。 皇上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兴许只是身为兄长关怀宣王妃罢了。 “你尽量想办法通知二皇子的暗卫,让暗卫告诉他,我后天就会服下催产药,请二皇子务必要将事情办妥当,一定要找好死胎。”靖云蒻盯着眼前的小瓷瓶,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腹部,忍不住的叹息。 催产的药物多多少少到底是有些伤害,若是用得不够妥当事后又养不好身子,落下的病根兴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产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灵沫这两天焦虑得嘴角都燎了两个泡,一听靖云蒻交代着最后的话当即急得眼皮儿又在跳,郑重点点头应下,转身就跑了出去。 两日的功夫后,靖云蒻再一次捏紧了小瓷瓶。细腻的白瓷泛着冷光,明明天气不热,她却觉得白瓷冷得刺骨,寒意几乎要钻进她的骨头缝里,从手心里一直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半晌,靖云蒻缓缓拔掉塞在瓶口的红色小软塞,她紧闭了眼,捏着小瓷瓶仰头便往口中灌,两行清泪不由自主从她的眼角滑落。 坠落感在挤压着腹部,愈来愈沉重,翻江倒海的波涛汹涌在腹中搅和,细细密密的刺痛感在不断的放大,似乎想要从她薄薄的肚皮之中钻出。 靖云蒻只觉得腿间开始变得黏腻,她低头看了一眼,登时眼前一花,坐也坐不稳,一下子跌落在地面上,她下意识抓了一把,宽大的衣袖只扫落一地的碎瓷。 她的腿间是湿濡的鲜血,艳红又刺眼。 “灵沫——”靖云蒻咽了咽嗓子,勉强喊了一声。 这一声太微弱,但是候在外间的灵沫一直仔细注意着内室的情况,她听见了有瓷器碎掉的声音,可靖云蒻在先前交代过,没有呼声无论如何发生什么都不许进去。 灵沫一下子打帘而进,看见眼前的一幕泪水登时便收不住了,她跑向靖云蒻将她扶在自己的怀中躺着,朝外头拼命的大喊:“来人!王妃要生了,王妃早产了!” 密密麻麻的下人鱼贯而入,跑在最前头的几个稳婆又惊又怕。寻常产妇破的都是羊水,可宣王妃的腿间全是鲜红的血水。 稳婆们和灵沫不敢再弄疼靖云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抬上床,然后拉起帐子来,外头的人忙成了一片,烧滚水的,送干净棉布的,递器具的,宣王府久违的喧哗在此刻显示到了极尽。 灵沫不敢离开靖云蒻半步,哭得比靖云蒻还难过,稳婆催了又催,到最后也只好应下了。 第222章 狸猫换太子 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趟,靖云蒻在巨大的痛楚中意识模糊不清,可灵沫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靖云蒻服用的催产药物能够拿捏着时间,将早产的时间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但是这种药对母体有伤害,并且会大出血。若是母体若是孱弱些,或是稳婆接生的技术并不好,这些都是会造成胎死腹中的情况。 大片的血水从她的下身不断的淌出蔓延,底下递送白布的丫鬟忙都忙不过来,送过来的是白净的布,出来的确实红的滴血的血布,铜盆里的热水氤氲,浸入血布后便沉寂成一汪腥浓的血水。 “王妃,您再用些力,马上就能看见孩子的头了,用力啊!”稳婆拉着掩住下身的被子,低着头往里头看,各个神情都并不十分好看。 “听说王妃这一胎频频动了胎气,想来是不好生。”其中一个稳婆的脸色有些焦虑,“王妃的力气也不够多了,拿片人参让王妃含着,好吊着一口气,当心喊哑了嗓子。” 靖云蒻平躺在床上,急促的喘着几乎要断了气,她的双手都紧紧攥着身下的软被,用力到连同小臂上的青筋都显露无疑,白净薄瘦的额头涨得通红,满脸全是湿冷的汗。 听了稳婆的话,灵沫忙不迭从一旁的托盘里挑出一片不薄不厚的参片塞进靖云蒻的口中,她方触及到因为缺水而干燥得起皮的嘴唇,手便抖得不成话,眼泪也跟着下来。 宫中的北逸冰算是坐立不安了,听见宫人禀报宣王府的王妃忽然早产,她第一反应是坐在椅上紧张得不行,后死后觉才意识到不能这样无动于衷,动身连忙赶往宣王府。 她到底是来迟一步。 靖云蒻生产得确实够艰难,不过老天是眷顾她的,兴许是身子骨并不孱弱的缘故,腹中的孩子也晓得何为争气,一个下午的时间便顺利生产,也止住了大出血。 底下被买通的人都心口不宣,稳婆也自然而然将产下来的健康孩子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将死胎悄悄带进了宣王府。 北逸繁做得的确够仔细,他找来了许多预产期在这两天的产妇,果不其然上午便有七八个产妇陆陆续续的生了,其中一个命数也确实不好,年龄高了不说,前头几胎生产时落下了病根,在十月怀胎的期间便小病不断,几次险些没能保住孩子。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还很微弱的哭了两声,没过多久便不会作声了,从薄薄的额头开始发紫,那妇人也晓得自己的命数,抹了几把泪又得了一大笔钱,倒也没有怨天尤人。 北逸冰赶到宣王府时,府中的下人整齐的列成好几队,站在靖云蒻的院中低头不说话,气氛一时显得极为凝重,唯独北逸繁一人身着明黄的龙袍站在最前头,负手而立。 按他的说辞是,宣王妃是他皇弟的王妃,皇弟出征在外,他这个做兄长的多多少少得照看几眼。 “宣王妃怎么样了?”北逸冰不晓得其中的状况,又听里头在哭,随手抓了身边一个丫鬟问。 那小丫鬟肩头簌簌抖着,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忍不住大哭起来,道:“回长公主的话……王妃,王妃生了个死胎。” 闻言,北逸冰一愣,蹙起眉头似乎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死胎?靖云蒻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好端端的生出一个死胎来? 她定了定心神,发现北逸繁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便是她自己安插进去的稳婆,连快步走上前去,冷声问道:“宣王妃怎么回事,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的答案如初一辙,那几个稳婆接二连三的往下跪,各个神情惶恐,像是犯了莫大的死罪一般,抖着颤音回话:“长公主,小世子是民妇一手接生的,民妇们几个确认过了,那孩子应该是在腹中就有些问题,生下来便不会哭,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在腹中就有问题?”北逸冰拔高了声音,“怎么会在腹中就有问题,本宫不是让你们几个仔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吗?” 她一转头,又看向神色不惊的北逸繁,忍不住怀疑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北逸繁敛着眼皮儿,淡淡开口:“问过御医了,是宣王妃怀有身孕的期间频频胎动造成的。” 这话御医确实曾经提及过,北逸冰在二皇子和稳婆面前问不出些什么,也干脆闭了口不再追问,由身边的宫女搀扶着进了屋中的内室里。 一大股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北逸冰下意识拿袖子掩了掩口鼻,看着床上啜泣得要哭晕过去的靖云蒻,怎么也质问不出口了。 她也是当母亲的,自然晓得生一个孩子到底有多艰难辛苦。 灵沫倚在床头,靖云蒻在灵沫的怀中躺着,满脸全是泪水与汗水,一声接着一声的哽咽,气都顺不值。 “我的孩子……我辛苦怀胎八个月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一生下来就死了,他在我腹中明明、明明还好好的,他还会踢我的肚子、他会动的,怎么就一生下来就、就不会动了,他为什么不会哭,为什么啊……”靖云蒻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及其艰难,声音虚弱的让人听不真切,大抵是先前又哭又闹过了,现下只会躺在灵沫的怀中默默的流泪。 她睁着一双眼看着头顶幔帐的流苏,眼珠仿佛不会动了一般,只有止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够了,宣王妃产下一个死胎已经够悲痛了,你还想要问些什么?亲口逼她说出她生了一个死胎吗?一个生下来不会哭闹的死胎吗?!” 北逸繁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负手而立,站定在北逸冰的面前,摆着不怒自威的脸色人,逼得北逸冰想辩解的那些话又悉数咽了下去。 “出去!”北逸繁见北逸冰还站着不动,又低低冷声呵斥了一般。 北逸冰被训得脚步一顿,提起裙摆一脸不耐烦往外走。 既然产了个死胎,也是她靖云蒻没有这个福分。 第223章 不必担心 北逸冰本是不想相信这些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产出一个死胎,又是在这种她恰好在宫中的时间段,可偏偏北逸繁出言维护,仿佛自己再说下去就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似的。 她和皇后冯秋月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为了拿靖云蒻的孩子去要挟北逸轩,可现下出了这样的岔子,是她始料未及,不曾在自己的预算之中的,心情也不由得不悦起来。 北逸繁瞪着她,北逸冰无法,甩袖提起裙摆便往门口走,方踏出门槛,便抬手指向面前的一群人,高声呵斥道:“本宫不是让你们好生照料宣王妃的吗?现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她声音拔得又高又亮,带了火气在其中,摆的俨然是公主的架子,底下站着一排排的人听见这话忙不迭便往地上跪,簌簌磕起头来求饶道:“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奴婢罪该万死,还望长公主高抬贵手,饶过奴婢一命吧!”话说着声音便忍不住抖得不成腔调,各个都开始哭起来。 北逸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偏生就揪着这件事不放,冷声道:“本宫高抬贵手?本宫饶过你们了,可谁饶过宣王妃腹中的孩子?她如今是丧子之痛,又是本宫皇弟的王妃,本宫不得不替宣王妃出这一口恶气。” 这话说得是在情理当中,不知情的只道是皇室的妯娌关系有多好,知情的便晓得北逸冰此番举动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心里吞不下这口气,还偏要拿宣王府的人出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 北逸繁在内室里几乎都能听见北逸冰在外头训斥人的声音,他本想着算了,可转念一想,那群被收买的人嘴巴未必严实,在钱财的面前想来性命还是宝贵上一些,若是有人不想死,嘴碎将这件事供了出来,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院子中密密麻麻跪着一群人,见着是皇帝,又扑通扑通的磕头跪拜,高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北逸繁皱了皱眉,抬手在空中虚虚点了一下,示意他们起来。 “皇上?”北逸冰回头瞧了一眼,神情有些不悦。但凡是关于靖云蒻的事情,他都要去维护一把,也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动了好大的怒气,不过是为了宣王妃出口恶气,怎么,连本宫处罚几个人,连皇上都要管吗?” 底下跪着的,其中有人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又很快垂下头去,隐在人群中很快不见了。 “太后娘娘驾到——” 尖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而去。 推门进来的是个臂弯见搭着一串拂尘的老太监,头发花白,鸡皮鹤发,身后几步开外是被拥簇的当今太后。 冯秋月一身雍容华贵,衣裳照旧是金丝攒成的风袍,只是比先前的颜色更为暗沉了些,她头顶珠钗步摇,走两步便开始微微的晃动起来,步伐也不稳。在往后就是宫人打扮的宫女。 宣王府院中站立垂头的下人们又一次拜见。 “儿臣见过母后。”北逸繁心下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在脸上显露,略有些不耐烦道。 谁知道这母女两人到底要做什么。区区一个王妃生产,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吗? 冯秋月朝北逸繁点了点头,视线又转而看向北逸冰,呵斥道:“你胡闹什么,宣王妃的事情哀家在宫中听说了,毕竟是皇室的第一个小世子,哀家想着来慰问慰问,才走到宣王府门口便听见你大呼小叫,还有没有长公主的风范!” 她在宫中听到宣王妃产了一个死胎的惊讶程度不比北逸冰少,她原想着商量一下试探这件事情的真假,哪能料到宫人禀告长公主早就离开皇宫了,当即便晓得依照北逸冰的性格会做出些什么冲动的事情了,忙不迭便往宣王府赶。 北逸冰咬了咬唇,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回宫!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丢人吗?”冯秋月拂袖,蹙着眉头神情很难看,但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同北逸繁寒暄,“皇上,今日的事情是你皇姐做的不够妥当,还望你多多体谅,她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冲昏了头脑。” 北逸繁淡淡点了点头,颔首平静道:“母后多虑了,朕知道皇姐并非有意。” 得到了不平不淡的回答后,冯秋月先是欣慰点了点头,半晌转头又瞪了一眼北逸冰。 北逸冰无法,虽心有不甘,可冯秋月都已然到了王府中来劝诫自己,想来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思及,她规规矩矩朝北逸繁行礼告退,离开了宣王府。 在内室之中的靖云蒻自然也晓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可生产是实打实的,在鬼门关走一趟也是真的,靖云蒻生下孩子确实是废了不少气力,又担心底下的人不能将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分明是撑不住了,还要在灵沫怀中打起精神来,亲眼看着稳婆将孩子掉包。 她就知道按照北逸冰的性子肯定坐不住,接着生产完的迹象做戏,在北逸冰的面前哭得喘不过气来,才勉强让其相信一二,但这些实在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她在里头隐隐约约听见冯秋月发怒,然后北逸冰离开。 “她走了吗?”靖云蒻躺在床上,白着一场脸色,虚弱的问。 生产的时候她拼命的喊,那时候不觉得,现下松懈了却渐渐察觉到耳中几乎听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像是塞了一团斑驳的棉花一样。 灵沫自然知道王妃是在说谁,她摸了一把强忍的眼泪,凑在靖云蒻耳边低声道:“长公主走了,太后应该还没走。” 好歹走了一个。靖云蒻不知怎么,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脑袋在灵沫的臂弯中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北逸繁担心靖云蒻当真有个什么要紧事,忙不迭传唤了御医过来。 冯秋月在床边冷眼看着,淡淡道:“您如今是皇上,是天子,总该晓得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宣王府的王妃,是少不来了旁人操心的,但未必需要皇上您担心。” 第224章 奸细多了一倍 闻言,北逸繁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仓皇着点头应了。 他知道,自己如今贵为皇上,是这云海的天子,处处举动都象征着云海的颜面,他不能因为私情而去这样光明正大关照堂堂王妃,说出去会落人诟病。 “儿臣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等没分寸的事情。”北逸繁缓缓点了点头,他咽了咽嗓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靖云蒻,吩咐道,“照顾好宣王妃,若是王妃产后有个什么安危,朕绝不会轻饶你们。” 将孩子偷偷掉包的事情他已经做完了,现下需要做的就只能让下人们照顾好靖云蒻,安心把身子养好。 “皇上懂得其中的道理便好,你也莫怪哀家多嘴,只是你如今刚继位,京中看不惯你的大有人在,你的一点点错处都会是他人拿捏你的把柄,懂吗?” 北逸繁朝冯秋月恭敬抱拳,不卑不亢道:“儿臣明白,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冯秋月欣慰的笑了笑,抬手往前指了指,身后的宫人便鱼贯而入,各个手中都捧着精致的礼盒。 北逸繁见着冯秋月的举动,有些诧异,问道:“母后这是……” 打一巴掌给一堆甜枣吗? “哀家也是女人,晓得这生孩子艰难不易。”冯秋月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宣王妃又受了丧子之痛,哀家看着也揪心,这些东西是哀家的一份心意,也是想让宣王妃尽早好起来,为皇室绵延子嗣。” 宫人还在往外间的桌子上摆放东西,冯秋月也不欲再多解释些什么,略带怜惜的眼神看了靖云蒻好一会儿,她长叹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副很是倦怠的模样,看样子是打算回宫了。 这话是说给北逸繁听的。不问政事的太后都晓得回宫,日理万机的皇上也理应分得清孰轻孰重。果不其然,北逸繁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同冯秋月一并回了宫。 冯秋月掀了眼皮儿,拿余光扫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北逸繁,声音平淡,却不容置喙:“这样的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做就是了,皇上若是不放心,塞几个自己人在宣王府也未尝不可,只是亲自驾临宣王府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的为好。” 靖云蒻醒来已经是翌日的事情了,天光大亮,窗户外头的光照转进内室之中,落在她的眼皮儿上。 灵沫担忧靖云蒻产后有什么大出血的症状,守在她床边寸步不敢离开,见王妃醒了又是喜得落泪。 昨日里她是候在一边儿亲眼看着王妃产子的,那场面当真是吓到她了,大片大片的血水止也止不住,喉咙都嘶哑的喊不出声音来。 “你哭什么啊。”靖云蒻有些无奈,笑得很勉强,“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已经从鬼门关走完这一趟了,不要紧了。” 闻言,灵沫又哭又笑的,抹了一把眼尾的眼泪,拼命点了点头。 靖云蒻慢慢敛下了脸上的笑意,她有些紧张,下意识去抓灵沫的手,轻声问:“孩子呢?他现在在哪儿?可是一切都好?他昨日里才出世虚弱的很,可是有饿着冷着?” 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得灵沫措手不及,她终于放心笑起来,回握住靖云蒻的手,笑道:“王妃安心,小世子现在很好,奴婢到底是提防着皇上的,没有将孩子交给他。” 靖云蒻点了点头,躺在床上愣了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然后呢?” “奴婢将小世子交给了奴婢的旧友,但未曾透露真实身份。她虽是青楼出身但也是清白姑娘,也早就赎身重新开始生活了,她前两日晓得奴婢要交给她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还自掏腰包请了一个乳娘,奴婢信得过她,还请王妃也要信奴婢一回。” 既然是灵沫信得过的人,靖云蒻想了一想,但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那她也要信任灵沫……灵沫绝非是背主求荣的女子,也不会做出那等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她理应信得过。 靖云蒻又在床上歇了几日,每天都有北逸繁的人贴心照料,又有冯秋月送来的那些上好补品,这一天天下来的,身子骨都是软的,整日提不上力气来。 “灵沫,你扶我出去走走。”靖云蒻拿手肘撑着上身,支起身子倚靠在床头,“整日里在床上躺着也不是个办法,仔细再躺下去连走路都不晓得该如何迈腿了,到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出问题了。” 灵沫被逗得扑哧一笑,掩着唇道:“呸呸呸,王妃若真的想出去走走,那咱们在院子里逛逛就是了,奴婢扶您起床,您可千万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靖云蒻也笑,乖乖应了。 到最后,灵沫到底是被迫妥协了,头先分明答应好只在院子中散散心,锻炼锻炼腿脚的功夫,王妃倒是好,嫌这院儿不够大,不够宽敞,非得在府中的旁处看看,每曰其名多走两圈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靖云蒻的心思并不尽然,说到这里的时候灵沫已然昭然揭之了。但她不想扫兴,任由王妃去了。果不其然,她发现自己搀着靖云蒻的手在府中闲逛着时,王妃面上是在欣赏王府中的景致,可余光却是在看向墙头外的处处角落。 脸色看起来并不轻松,甚至可以看得出其中的几分愠怒,靖云蒻抓紧了灵沫搀扶着自己的手腕,下意识用了一些力道。 “王妃。”灵沫忍不住低低劝道。她开口并不是因为被捏痛了还是如何,而是她不想让王妃再因为琐碎的烦心事而劳神伤神,到头来亏损的也只会是靖云蒻的身子。 靖云蒻意识到了,从鼻腔中轻轻溢出一声鼻音来,慢慢道:“我累了,回去吧。”灵沫依言,搀扶着自家王妃又兜回了院中。 她就知道,大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面上虽是妥协自己产了一个死胎,可暗里安插在宣王府监视的人手不减反增,甚至比从前的数量多了一倍有余,难怪灵沫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想让自己再往外多走一步了。 第225章 长公主开始怀疑 靖云蒻在坐月子期间已然休养的与常人无异了,只是体质还没恢复到从前的鼎盛时期,尚且还有些虚弱,但做些寻常事也不打紧。 她懒得再迈出自己的院子一步,外头尽数是大公主安排盯梢的人,心里头怎么都不舒畅,天气晴好时便让灵沫搬一把藤椅架在院中,闲来无事就晒晒太阳,日子倒也能勉强过得下去。 “怎么……还没有回信呢……”靖云蒻躺在藤椅里,拿一方薄薄的绢帕掩在脸上,迎着光的丝织品在她白净的脸上落下灰色的阴翳,她透过这一方白色抬眼去看天上,口中止不住的轻轻念叨。 这些日子来写的信实在是太多了,因为一场临盆,她焦虑,她不安,所用种种没有依靠的情绪都只能化为不带生命征兆的文字落在纸上,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北逸轩。 那些信都送出去了,可是一封都没有收回。 “罢了。”靖云蒻低低的念,薄唇触碰上带着光热的丝质触感,心里头却忽然宁静了下来,“兴许只是,真的没有送出去呢……” 哪怕是一封都没有送出去,也比送出去了却收不到一封回信要好得太多,索性信中的内容悉数是加密的暗号,截胡了也无妨,发现了也无妨。 靖云蒻是母亲,却没有见过自己亲生孩子一面,这些都是由灵沫去代劳照看的,隔三差五便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什么孩子张开了些,最近胃口很好,眉眼像王妃诸如此类的话,靖云蒻听在心里,也酸涩在心里。 她没有不想念的道理。这一连半个月下来,想来与刚生下来的样子已然有很大的变化了吧,孩子还能感知到自己是母亲吗?还愿意亲近自己吗?会不会从小就怨恨自己?怨她无能,怨她狠心。 “王妃,奴婢今日去瞧瞧小世子,您在宣王府仔细着,千万要保护自己。” 灵沫从内室走出来,见着靖云蒻在藤椅上晒太阳,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雀跃。 “嗯,去吧,你也照顾好自己。”靖云蒻故作平淡道,语气里不起丝毫波澜,“小孩长得都快,你上一次去见他的时候还是四天前的事情了,兴许你今天再见就是大变样了。” 灵沫被逗笑了,咯咯笑着说些打趣的话,交代完靖云蒻在府中需要注意的事宜后,便离开了宣王府。 她前脚方一踏出大门的门槛,后脚便有一个行色匆匆的残影从她身后掠过。 ——那是大公主的人。 北逸冰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靖云蒻会产下一个死胎,堂堂宣王妃会些医术这是她知道的,若是孩子在腹中便有个什么不对劲,靖云蒻的高明医术;理应早就发现了,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产下一个活不长久的死婴呢。 她特地加派了一倍的人手监视着宣王府,十二个时辰内时时都要有人,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些许端倪。北逸繁如今是皇上,她的权利迈不过天子,于是宣王府的人被准许出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北逸冰有机会抓住了把柄。 靖云蒻身边有个贴身的大丫鬟,隔三差五便会出府一趟,有时还会戴面纱,行色匆匆像是见不得人一样,很快属下便将这个发现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北逸冰。 “公主,需要属下跟着她吗?”手下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来,只一看便晓得不是宫中佩刀的御林军侍卫。 北逸冰扯唇笑了笑,道:“跟着,怎么不跟着?本宫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点把柄,怎么能放任偷偷溜走,若是还有下一次,你不必做什么旁的,只紧跟着她,将她的行踪汇报给本宫就是了。” 手下应是,闪身便没了踪影。 灵沫也正是出府太频繁才惹得让大公主的人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可靖云蒻信不过旁人,灵沫自己也信不过,偏得亲力亲为,要亲眼见到孩子才能确定就现下这段时间来看,孩子是安全的。 她行在长街上,分明是喧哗热闹的街道,人群摩肩接踵,一声连着一声,可灵沫就是察觉到有不对劲之处,像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的后背处,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尤其是在烈阳高照的情况,那种视线愈发烧得她整个脊背都不自在。 灵沫猛地一回头。 人潮汹涌如流水,车水马龙,所有百姓衣着简朴,或笑或悲,在这片盛世里有条不紊的过着自己最平淡的生活,小贩叫卖,妇女砍价,小孩苦恼,男人们高谈论阔,一切都像最平常的日子一样。 黑色残影躲在一个复杂的面具摊后面,谨慎挪动着每一步。 “你买不买啊!不买别站我这后边儿妨碍我做生意,一身黑的,晦气。”中年摊贩催促着一把将黑影推出鬼脸面具,不耐烦的挥手催赶他走,低头将方才不小心撞歪的面具摆正。 他一抬头,那个黑影早已然没了半分踪影。 灵沫加快了步子,微微弯了腰身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每一步都疾走得飞快,心都要随着高声的叫卖跳出心口,一直到紧紧黏在后背的焦灼感慢慢淡去之后,灵沫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装作特意是买远街商品的样子,神情认真选了个东西抱在怀里,顺着来时的方向故作镇定赶紧回到了王府中。 她一掀开内室的帘子就开始大喘气,背部抵着墙,软了身子慢慢往下滑。 “怎么了?”靖云蒻见着灵沫这些样子有些担忧,欲要从美人榻下来,便又被快步跑来的灵沫一把按回了被窝。 “王妃,奴婢怀疑有人跟踪,想来是奴婢这些日子出府看望小世子的动作太频繁了,引起了大公主的怀疑。”灵沫喘着粗气,但仍尽量让自己把话陈述清楚,“您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吗?” 靖云蒻心里头一惊,连忙朝外头低低喊了一声。 只稍一瞬间,一道黑影便落在斑驳的流苏门帘前,声音沉稳:“属下在,王妃请吩咐。” “告诉你家主子,长公主开始怀疑了。” 第226章 帮忙解决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暗卫也知晓这是他不能掺和的大事,在宣王妃吩咐完的下一秒,闪身便运了轻功离开宣王府。 入夜,宣王府的一方外间里还灯火常亮,烛火随着风声微微摇曳,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极为长的细影。倏然一阵更为强烈的晚风袭来,烛火晃动不安,橙红色的火舌扯动着灯芯,地上的细影放大了许多,逐渐的逼近。 靖云蒻垂眸借着烛火翻看医术,余光瞥见地上放大的影子,这才缓缓抬眼。 褪下明黄龙袍的北逸繁还是如同从前那个二皇子一般,年轻充满少年意气,莽撞也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就这样涉夜前来,踩着烛火扯长的影。 “我让暗卫通知你的话应该准确无误的传达了吧?”靖云蒻合上手中的医术,放在一边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不能放任我的孩子永远由着一个外人来养,哪怕现下我能勉强信任她。” 北逸繁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有些听不懂靖云蒻这话其中的含义似的,提醒道:“长公主那边我拦不住,只能尽量自己做些手脚让她不再刻意针对,也能让我的心腹去照料孩子,但是请宣王妃要记住,要偷梁换柱的从一开始是你,你既然想给宣王府的小世子捏造一个假身份好保他平安,那你便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讨得到。” 靖云蒻咽了一下嗓子,止住了口。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方才的那些话也不过只是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现下看来北逸繁若是愿意拨心腹,灵沫被刻意针对的情况也会减少。 “还有呢?我想不止这一件事情吧?” 靖云蒻迟疑了一下,确信开口:“的确。其实我今日最想问的还是……我给王爷写了很多信,但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我起先是想让灵沫去驿站问问情况,但如果这样,就又给大公主添一个把柄,若是让她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想法设法找到我给王爷写的那些信。” “晚了。”北逸繁撩了一下袍,往身边的椅子上一坐,语气很平淡,“她从一开始就扣下了你的信。不对,不止你的,五皇弟给你写的信,她一并拦截了从未送进过宣王府,而你的信,是还没从今驿站便被扣下了。” 这话惊得靖云蒻心肝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不安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有多久了?她拿到信是直接销毁还是……”最好的情况是北逸轩最近才开始给自己写信,并且北逸冰为了掩人耳目直接毁掉。 北逸繁耸了耸肩,想想后才道:“也是从那晚开始吧,从那晚宣王府都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什么消息都送不进来,你也传不出去,至少从那个时候北逸冰就已经开始处理你们之间的信件了,她拿了那信到底是看了还是毁了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拜托我,我只能尽量赶在北逸冰之前,让我的属下拿到信。” 她不知道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也并不清楚北逸轩会不会降低防范写信不带暗号,如果是这样,那北逸冰很可能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有劳了。”靖云蒻有些局促,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五次三番都愿意帮自己一把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错得更多的其实是她自己,“这信我暂时不会写了,若是王爷那边有书信送来,还请你一定要赶在长公主之前拿下。” 北逸繁干脆利落的应下了,决口不提旧事。 他在那一晚踏着夜色而去,他是云海的当今圣上,也亦是先前的二皇子。 靖云蒻辗转反侧,她睁着一双眼看头顶漆黑的夜色,在想之前重复做过的梦。染红的疆域,胸前泛着冷光的长剑,那些足矣让她不安,比现下的景况要不安数百倍。 她是起了心思的,她起过太多让自己以身犯险的心思了,虽然最后都被灵沫拦下,但这些都无一象征着她也并非一个稳重冷静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 “最后一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了。”靖云蒻站在床前回话,头也不抬的麻利收拾着行囊包袱。 灵沫急得眼泪又要出来,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您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了王爷一次次的犯险,若这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奴婢兴许会松口让您去,但现下您才生产完,身子都还没恢复好,您怎么能去边疆那种战乱的地方呢?” 一大早王妃便拉着自己郑重的打商量,说自己要去边疆一趟找王爷,语气分明不是什么商量而已经是通知了,她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阻拦的话,王妃便自个儿一股脑翻出衣柜,开始收拾包袱。 “我说了,我一定要去,我不放心王爷。”靖云蒻咬了咬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是只会你一声,希望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要打理好王府,别劝了。” “那小世子呢?那您的孩子呢?您不觉得从一开始就对小世子不公平吗?”灵沫带着哭腔,还是将这张底牌抖了出来。她不忍心让王妃再因为王爷而受到任何伤害了,王爷虽然也是迫不得已,但小世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无名无分的,只能在王府外苟活,没有正经的身份。 闻言,靖云蒻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叠衣服的手也顿了顿,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泛滥的水光在她的眼中渐渐蒙了一层雾,酸涩得她连张口都艰难。 半晌,她低声道:“我去意已决,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既然你提到小世子,我向皇上提过了,现在派人去照料他了,以后你也能轻松些。还有,不要再有上次被跟踪的事情了,你自己在京中也当心仔细着。” “王妃!您怎么还不明白呢!” 靖云蒻一下子将手中的衣服一扔,回头看向灵沫,慢慢说:“灵沫,你拦不住的。你不愿意也说了不算,这件事情我会去找皇上帮忙解决。” 第227章 拦不住 灵沫自然拦不住靖云蒻。 她不愿意让王妃以身试险,但靖云蒻心意已决,是想尽一切法子都要完成的,于是这件事又绕回了北逸繁的身上。 “你想要去边疆?”北逸繁下意识皱眉,抬眼细细打量靖云蒻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后,转而又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那我答应你就是,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办起来可还有些苦难。” 靖云蒻一听北逸繁是率先松了口,竟也不问自己其中的缘由,第一反应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迟疑问:“你真的愿意帮我?” 若是帮自己离开京都,可无疑就是在同北逸冰和冯秋月做对了。北逸繁如今登基未足两个月,在京中的根基并不十分稳定,倘若因此得罪了这两人,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北逸繁笑了笑,无畏道:“除了皇位这件事,我何时骗过你。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你从私心是信不过我,但又从某种角度信我,但结局是太后不会放过我,对吧?这些你都不用想,我既然敢答应帮你,便是自己心中有数。” 被戳穿了心思,靖云蒻怔了两秒,闭口不言了。 这件事情明面上看起来的确很简单,将一个人偷偷带出宣王府,然后让心腹一路护送出京;但难就难在这个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被长公主北逸冰咬着不放的堂堂宣王妃,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她的警醒。 北逸繁回宫后,隐在暗处未曾说过一句话的暗卫久违开了口,低声道:“皇上,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宣王妃是深思熟虑后决定去边疆,但您就因为她的两句话便要帮她未免也太草率了,况且依着属下来看,每次您出手帮她,她都似乎并不领情。” “她领不领是她自己的事,朕帮不帮,是朕的事情——”北逸繁掀了眼皮儿,觑了暗处一眼,眸中的神色让人一眼探不到底。 “属下并不是指责宣王妃的意思,只是宣王妃想要离京去边疆到底不是一件小事,您若是有意要帮,宣王府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您也很容易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北逸繁忽然嗤笑了一下,捏着滚烫茶盏的指头轻轻叩着杯沿打了个转儿,语气漫不经心,“朕愿意为了宣王妃以身犯险,旁人能帮得她,朕帮不得?至于惹祸上身,朕起初坐这皇帝之位不就是听信了他北逸枫的鬼话吗?说什么只要朕手腕硬,就可以扳倒太后和长公主,现下我是天子,是皇帝,和她们正面交锋无非是早晚的事情。朕站在宣王妃这边,也只是将计划提前了而已。” 语毕,他露出一副倦怠的模样,垂首捏了捏眉心,不欲再多言。 同在前线的北逸轩也是心系靖云蒻,他不晓得其中发生了什么,送出去的信无一例外像石沉大海一般,什么消息都没送回来,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属下知道您担忧王妃,但现下是战事最要紧,您若是想尽早见到王妃,就别同那墨厉宸较一股子劲,最重要的是战败戎夷,也好早日凯旋回京。”将士见了北逸轩一连叹了三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了。 这些日子来,他亲眼见着王爷被主帅惩罚,又躺在床上养了好多天伤,然后还没好彻底便亲自带兵打仗连胜好几场,再往后就是战事慢慢开始平定,戎夷溃不成军,但这位王爷的叹息声却也越发频繁了,整日里焦虑得在帐篷中直踱步。 北逸轩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我知道战事要紧,也不屑与墨厉宸较劲,但王妃确实是许多天不曾回过我的信了,你也知道,我这不是一封两封的送,而是七八上十封的往京都送,你让我如何不担心王妃的安危?” 话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宣王妃身上,小将士也自知劝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便就放弃了,他刚想说点别的话来转移注意力,才张了嘴就被拦回嗓子眼里。 “京中送粮草来了,再打个持久战都不成问题!” 帐篷外是粗着嗓音高喊的将士,这一声出来,外头的欢呼声连绵不断,像是要将整个军营的帐篷都要掀掉一般。 北逸轩蹙眉,觉得有些奇怪。 供给的时间是提前确定好的,除却紧急的情况下是不会忽然送粮草进来,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运送的日期与这次的间隔时间不到十日,让人很难不多想其中的缘由。 他正想着,忽然有人掀了帐帘,外面刺眼的光线一下子转进帐篷内,晃得他先是眯了眼适应,而后才去细细看。本想着是小将士出了帐篷,可待及视线清明起来,北逸轩才发现眼前站了个陌生的小兵,且穿戴并不是军营中正规的盔甲。 “你是谁?” 那小兵神情郑重,听见北逸轩问话,恭敬道:“回宣王的话,小的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派人来前线运送粮草的目的,就是让小的给您带几句话。” “皇上?”北逸轩后知后觉才想起皇位易主,如今的皇上已然是北逸繁了,“他让你给本王捎什么话?”他问着,拿余光看向站在一边的将士,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皇上知道您的信送不进宣王府,而宣王府的信同样也没办法送出京都,而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北逸冰在从中作祟搞鬼,王妃心忧您的安危,特意向皇上请命要来前线一趟,皇上……皇上答应了。” 一听是靖云蒻,北逸轩直接把前半句话给忽略不计了,当即站起身来质问道:“王妃?她要来边疆?皇上同意了?”一个女子来什么前线,这不是平白给她自己添麻烦吗!北逸繁竟然也拈不清轻重,不仅应下,看他那意思是还打算帮助靖云蒻偷偷离开京都? 他说这话时音量拔得有些高,那小兵以为北逸轩发火了,登时便要往下跪,忙不迭解释道:“王爷,是宣王妃担忧您的安危,她心系于您,执意要来的,大家都没拦住。” 第228章 要来边疆? 这番话是将所有的错处都推至靖云蒻的身上。宣王妃要来边疆,底下的下人自然拦不住,也不敢拦。 北逸轩听着这极有水平的话,想着并非是有外人在从中作梗,心中总算是舒畅了一点,好歹也是因为自己来的,总不能真的怨怪她。 但是他只对这话抱了五分的信任。北逸繁是先例,头先里同自己有过盟约答应得好好的说是不会继任皇位,但自己来了边疆带兵打仗,转头便在父皇驾崩后登上了帝位,这样的人他实在不敢轻信,也只因为这小兵口中说的靖云蒻,才勉强能信一二,但他信的只是靖云蒻担忧自己罢了。 “宣王妃当真要来边疆?皇上也答应下来了?”北逸冰转了个话头,沉声问。 小兵忙不迭答话道:“回王爷的话,宣王妃当真是要来边疆,行囊包袱也已经收拾好了,是皇上觉得这件事毕竟不是一点小事,边疆又极其危险,为了王妃的安全所以想来同王爷您串个气儿,若是您也担心王妃,小的这就回去禀报皇上,想来皇上也不会再……” 话还没说完,北逸繁抬起手打断这话,沉声道:“不必,本王信得过王妃,私心也是想让王妃暂且离开京都那种是非之地,若是皇上愿意帮她一把,那还有劳你替本王谢过皇上了,不过接应的事情也就不劳皇上操心了,本王亲自去。” 传话的小兵哪敢受得起北逸轩说这话,仓皇打了两个哈哈奉承了两句,又跟着运输粮草的车马回去了。 在京中的北逸繁听到传回来的话,心中来了火气儿,登时便沉了脸色,手中执的笔在奏折上泅开一滩墨迹来,他看得心烦气躁,转了个手腕便将毛笔狠狠往地上一掷。 通体灵透的笔身在冰冷的地面上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来,凌乱的笔头溅得满地都是墨汁,咔哒一声便折断了腰身。 北逸繁的确是有意向帮靖云蒻一把,却不是想帮北逸轩一把。什么夫妻同聚的苦情戏码,他可没有兴趣去看。 他头先里想着,打着串通一气的名头去探探北逸轩的风口,按照宣王的脾性,想来也是不允许自己的王妃来战场上这么危险的地方吧,话是带到了,北逸轩不同意是一回事,但自己答应要帮靖云蒻也是一回事,起码能落得一个好名声,不让靖云蒻再低看自己。 但现下的情况着实是超出了北逸繁的预料,他没料到北逸轩直接将计就计,竟然是允许靖云蒻去那等地方,也不晓得拦上两句。听传话的士兵所言,看北逸轩那个样子也的确是不曾有担心靖云蒻半分的样子。 得了传回来的消息,北逸繁也无法,只得咬牙帮靖云蒻离开京城。而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是北逸冰和冯秋月发现端倪,同自己针锋相对,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下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下子连北逸轩都晓得这件事情了,便是自己再怎么私心不想让靖云蒻去,也确实没法子交代清楚了。 日期定在先皇离世三个月之际,北逸繁是这样说的。 “那时人多口杂,你就趁那个时间赶紧跑,不要回头,也不要多留念,知道吗?” 靖云蒻迟疑了一下,问:“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呢,我没能顺利离开京都事小,你是当今皇上,被卷入其中又该如何?那这件事可就大了。”其实她说这话并不是担心北逸繁如何,而是不想因此而欠下什么。 “我?”北逸繁笑了一下,故作无畏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皇上,是这云海的天子,便是北逸冰和冯秋月再想怎么针对我,也起码要给三分面子做得隐晦些,不过这些都是你不必担心的事情,你往好处想,这件事我安排得天衣无缝不会出任何差池,你顺利逃出京都,我继续做我的皇帝,这样不好吗?” 这样的话确实太具有蛊惑性了,让靖云蒻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当天将会发生的事情,北逸繁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这才让靖云蒻总算安下心来,也不再去多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灵沫也想去,她在外间盯着靖云蒻弯着腰身检查床上的行囊时,忽然就起了心思。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她不答应王妃去的理由便是不想让其只身一人。 她知道王妃不会带上自己,偌大的王府要有掌家的人,管家到底是年级大了又是个男子,许多事情诸多不便,也正是因为王妃信任自己所以想让自己留在府中。 “王妃……”灵沫嗫嚅着嘴唇,到底是喊出了口。 靖云蒻回头,放下手中叠好的衣衫,随口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王妃。”灵沫咽了一下嗓子,上前两步掀开内室的帘子,珠帘打在她的手上啪嗒作响,她却视若无睹似的,“奴婢也想去边疆,奴婢想陪您一起去。” “不行,除了不允许我去和不允许你去以外的两件事以外,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靖云蒻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是对于灵沫这句话早就有了预判。 灵沫服侍她那么久,若是连这点小心思都猜不到,也枉顾灵沫对她百般上心了。其实从她说要离开京都的那一日起,她便猜到灵沫一定会说出这句话,要和自己一起走。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所有的心思都只是因为担忧我,害怕我有个好歹,对不对?既然你也知道边疆危险,所以我更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了。” 灵沫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说:“王妃,奴婢很能吃苦的……奴婢可以……可以跟在您身边……” 靖云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把你留在京中并不只是想让你替我掌这宣王府,还有我的孩子,我需要你照看他,要护他周全保他安危,你懂吗?” 京都很大,但是她能信任的人,除却远在万里之外的北逸轩,也只有身边的灵沫了。 第229章 逃脱 孩子是王妃怀胎早产的血肉,灵沫是看在眼里的。 她知道这个孩子对王爷和王妃的意义都重大,同样这个孩子也关系这王爷未来的命与运,所以王妃在危急关头还愿意再相信皇上一把,相信对方能够帮自己。 “灵沫,我说实在的。”靖云蒻上前了几步,主动捞起灵沫的手握在手心中,语气很郑重,“我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连亲生孩子都没见过一眼就要将他送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你替我照看他,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还有劳你继续照顾他,若是一直不曾回来,你就是他的母亲。” 灵沫听这话,眼角一酸,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下来了,她用力炸了眨眼,努力将泪意憋回眼眶中,她说:“嗯嗯,奴婢明白,奴婢愿意在京中照顾小世子,王妃您就放心去吧,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京的。” 靖云蒻苦笑着点了点头,想到边疆离这京都万里之外,若是在那样战乱的地方真的有什么好歹,怕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王妃,路途遥远,您一定不要逞强,若是在途中有什么不适多喝些水,别让胃里不舒服。”灵沫下意识攥紧了靖云蒻的手,继续补充嘱咐,“听说边疆那边温差大,夜里冷,王妃您多带些外衣,别让自己染上了风寒,有个什么要紧事一定要写信送回王府。皇上说了,他安排了人手会提前拿到信,长公主再也拦截不住了,所以您一定记得写信,一定要。” 靖云蒻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阵阵的暖流从耳中一直往心脏最柔软的角落里浇灌,温热又柔软,让她的心也跟着暖和。她朝灵沫轻柔笑了笑,很是欣慰。 “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届时我去了边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便是在京都不愁吃穿用度,也要仔细皇室里的人居心叵测,最重要的还是孩子,千万不能让长公主和太后发现。若当真有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办法记得去找皇上,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他多少会卖给你一个面子,知道了吗?” 宫中的冯秋月知晓北逸繁要在先皇去世三个月的时候祭奠,心里头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她在后宫混迹那么多年,人精是学了个通透,她只当是北逸繁学聪明了,值得肯定。 北逸繁朝着冯秋月恭敬抱拳,朗声道:“母后,您觉得如何?若是觉得时机不恰当,儿臣另寻一个时间就是,不过父皇去世三个月的忌日,儿臣找钦天监算过了,是个好日子,再错过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日子好不好无所谓,再大的凶他也能收买人心堵住对方的嘴,生生画出一个大吉来。 “你既然觉得好,那咱们去就是了。”冯秋月欣慰笑了笑,“你父皇驾崩后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祭拜过,不过也是因为你才登基,不宜大操大办,也就错过了。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便是最好。” 北逸繁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无权无势的,京中很是有几个元老不太服气,但凡重要一点的举措便会在金殿上争得面红耳赤,若是能带着百官去祭拜先皇,想来也能在朝中命臣的眼中树立一个孝子的好形象,也有利于与收买人心。 “母后,您先别高兴的太早了,您不觉得北逸繁忽然要祭拜先皇,不奇怪吗?”北逸冰蹙着眉,一直等北逸繁离开后才忍不住开了口,她看冯秋月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心中的不耐烦开始蔓延滋生。 “哪里奇怪,离先皇去世三个月还很是有些时日呢,他又不是临时起意,明日的事情今日通知,哪里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要草木皆兵,一有个什么举动就觉得不对,他北逸繁能懂些什么,手段花样还能玩过哀家不成?”冯秋月听北逸冰扫兴的话,也敛下了脸上的笑容,语气里全是不痛快。 “是,他虽然不是临时起意,可那么大的阵仗,带着朝中的文武百官,皇室的各种家眷亲属,您不觉得乱吗?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旁的到好说,刺杀当今皇上您有没有想过?他倒了,咱们去哪儿还能找一个像他好拿捏的储君?” 冯秋月蹙了蹙眉,极力按捺着自己的不虞,冷声道:“你未雨绸缪未必是坏事,要真这么想在当日多派几个人手保护他的安危不就成了吗?以后这种先让自己乱了针脚的话少说两句,少多虑,多做事。” “母后!”北逸冰气得直踱步,“我又不是个蠢笨的,说这话也是为了北逸繁好,您怎么每次都不懂呢?从一开始我下手是为了咱们母女俩的后路,现下还不是担心他北逸繁的后路吗?” 冯秋月被扫了大好的兴致,叹了口气扬手拂了拂袖,示意北逸冰下去。她心里清楚明白,什么担心北逸繁的后路,无非是担心北逸繁倒了之后,自己讨不得好果子吃罢了。 远在宣王府的靖云蒻,也为了这次的祭奠而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北逸冰一直不曾撤离过人手,只在明面上顾忌着北逸繁的面子,未曾再同之前那样肆意大胆,也给了宣王府上下的下人出府的机会,但更多的只是为了盯住靖云蒻而已。 “离祭奠先皇的日子不远了,我得在这段有限的时间内赢得北逸冰的信任,起码是让她信我没有别的歪心思,成天在王府中养身子。” 靖云蒻如是交代,很快院子中侍奉的丫鬟便从八个减少到了两个,美曰其名宣王妃需要静养。 “奴婢晓得了。”灵沫笑笑福身,“王妃您产后身子虚弱,不宜到处走动,还是在屋子里头好生养着才行。” 听见这话,靖云蒻赞赏的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她需要做的就是在府中故意多日闭门不出,造成一种身子孱弱的假象,好让北逸冰和冯秋月放松警惕,在先皇的祭奠仪式上不将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好给自己一个顺利逃脱的机会。 第230章 宣王妃去哪了 一连多日,靖云蒻果真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屋中,一步都不曾迈出,灵沫也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交代了北逸繁的人仔细照料小世子,自己也未曾再踏出宣王府半步,整日里都侍奉在靖云蒻身边。 一罐罐的汤药往房中送,外头监视的人瞧不清里头的情况,只当是宣王妃产后未曾调理好,落下了病根,实则靖云蒻在屋里头养了一盆花,这药日日夜夜的下去,娇艳的花儿都被药死了。 宫中的北逸冰和冯秋月也自然晓得这个情况了。她们都是女子,也孕育过女子,晓得这女人生孩子不易,产后有个什么症状最是正常不过了。 “宣王妃这段日子看起来倒是老实。”冯秋月低头呷了一口热茶,语气漫不经心。 北逸冰亲自拎着茶盏,替她满上,语气都是雀跃,附和道:“母后说的是,看来这产后落下的病根子很是有些严重呢,一个女人家想来也被这些病痛给磨得失了心性,就是不晓得她再往后还能不能生了。” “不能生?”冯秋月忽然嗤笑了一下,“不能生的女人,想来很快就不会是宣王妃了吧。皇室不需要不会下蛋的鸡,宣王也不会要。” 北逸冰被逗得噗嗤一笑,掩唇不语,心下却也是这么想的。 因着冯秋月觉得靖云蒻日后不能生育,先入为主的思想便让她觉得这个宣王妃定然会失宠,没了利益的女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北逸冰如是,虽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已然是不屑一顾了。 先皇离世三个月的时限很快便到了,因着是祭祀,北逸繁也未曾大操大办,只是将祭台又重新修葺翻新了一遍,当日他身着暗沉的祭祀华服,身后一群宫人拥簇着。 他身后是华服的太后冯秋月和长公主北逸冰,再往后是皇室旁支的家眷,漫长而陡峭的长阶依着地位高低立着朝中的文武百官。 气氛庄重而严肃,宫人有条不紊的在祭台上一一摆好贡品,烧黄纸,然后北逸繁接过宫人手中递来的三炷香,毕恭毕敬的叩首跪拜。 “先皇在天有灵,佑我云海风调雨顺,万世太平——” 祭祀巫女模样的神婆在祭台左右哇哇跳着,嘴里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一旁石柱上高燃的篝火随着她们的身姿在跳跃着摇曳,似乎下一秒就要湮灭。 三跪九叩首之后,北逸繁从顺如流的站起身子来,将手中的三根香烛插入香炉中压得平实的香灰之中,他双手合十闭眼,口中又在默默念叨着些什么。 三根香烛在香炉中有条不紊的燃烬,一直到最后一点火星子湮灭,北逸繁才缓缓睁开眼,宫人们鱼贯而入,将祭台上的贡品撤干净,又送上一件先帝曾穿过的龙袍。 北逸繁负手而立,站在一边看着明黄的龙袍上燃起火星,然后火势逐渐趋大,他离得太近,只觉得面上都被蒸得发烫。 “拿命来——” 忽听一声高喊,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有不经吓的宫女开始尖叫起来,随之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开始局促不安,慌乱的想要逃。 泛着银光的长剑破开人群,直至朝着站在高台上的北逸繁而去。 北逸繁盯着蒙了面纱只露出熟悉的那双眼,故作慌乱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撞翻了祭台上高架燃烧的衣服,火苗登时一下子冲天,燃得更厉害了。 那是他为了掩护靖云蒻离开而特意命自己的人假扮成刺客的模样。 “来人!护驾!保护皇上!” 人群中的侍卫终于明白那黑衣刺客的走向,忙不迭高呼。 靖云蒻在人潮汹涌中回头看了一眼,确信北逸冰和冯秋月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后,微微弯了腰身躲在拥挤的人群中,顺着顺行的方向往长阶下跑,北逸繁提前给她画了一条捷径,于是很快便没了踪影。 刺客未能伏法,脚尖一点运了个轻功,踩着石柱之上微微摇曳的火苗几个纵身便不见了,文武百官逐渐冷静下来,由着禁卫军有条不紊的组织起来。 北逸冰被吓得不轻,视线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人群中像是少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半晌,她才意识到少的那个人是谁。 “宣王妃呢!宣王妃去哪儿了!”她气得有些分不清场合,额头的青筋直跳,冲着身边的宫女便道。 那宫女也是受了惊,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往地上一跪便开始哭着求饶。 “宣王妃在哪儿?”北逸繁像是才听明白北逸冰这话似的,半晌无人应答后,他朝着底下的文武百官高声冷呵,“来人,去查!务必要将宣王妃找到!” 靖云蒻是宣王妃,当属于皇室家眷一列,旁支宗族的女眷本就不多,他这么一命令,所有人都意识到宣王妃不在人群当中了,仿佛只是混乱了那么一小会儿,像生了翅膀似的转眼就不见。 大抵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派出去的御林军全都归队收了回来,领头的恭敬禀告道:“回皇上的话,属下命底下的侍卫们在周围都搜查了个遍,没有发现王妃的踪影。毕竟属下发现,刺客不止一个,在后山的角落里,属下捡到了四件夜行衣,想来是团伙作案,先前那个负责将场面搞混乱,旁的人便趁机悄悄掳走了宣王妃。” 领头人说着,身后有懂眼色的属下便送上来四件夜行衣。 北逸繁气得像是发了狠,抬脚便狠狠踹向宫人收拾完的贡品,瓜果顺着长阶往下咕噜咕噜滚,沉着一张脸色道:“这做派倒是像极了生性狡诈的戎夷人,果然是什么人才会做出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来。查!朕就不信了,区区几个人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掳走皇室的人,若是不抓住伏法,还有没有王法!” 整齐划一的御林军朗声回道:“是!属下遵旨。” 北逸冰攥着身边另一个宫女的手,她盯着北逸繁发怒的侧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231章 下策 北逸繁将话讲在前头,便是北逸冰心中再怎么不痛快心中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她早就预料到这次的祭祀必然会发生一些事情,想着许是有人针对新帝北逸繁,她还特意让冯秋月多支了一些人手护驾,却不料这事是发生在靖云蒻头上的。 事情来得措手不及,竟是让靖云蒻就这样堂而皇之在她眼皮底下就这样没了踪影,北逸冰的余光察觉到冯秋月扫来的不虞视线,姑且先住了口。 混乱过后,宫人们很快便将祭台收拾得整齐如初,众人都没了继续祭祀的心情,偏生见北逸繁无动于衷又点上三炷香,各个都只得咬牙继续站下去。 “去查,一定要找到宣王妃。”北逸冰站在一边,隐在宽大袖摆中的手摇了摇,招来一个宫女,“你去告诉他们,本宫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宣王妃带回来。” 宫女低低应了一声“奴婢明白”后,便很快在一众皇室家眷中隐去了身姿,悄悄退开了。 祭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钦天监只道是祭祀中途被打断视为大凶之兆,若是想化去灾难,想来还要再重新走一遍过场,先皇的龙袍也还要再烧一遍。 北逸繁依言,将钦天监所说的话一一照做,决口不提宣王妃不见一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靖云蒻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才行。冯秋月和北逸冰并非蠢笨的女子,堂堂宣王妃没了踪影已然是够蹊跷的事情了,明面上不显,但背地里极有可能已经背着自己另外派人去搜寻了。 时延拖得的确够有效,北逸繁做完了收尾祭祀,摆足了皇帝的架势,又嘴上空说了一些佑我云海风调雨顺之类的过场话后,便打算领着一众百官回宫了。 他的视线是直直看向陡峭的长阶,余光却是有意去瞥北逸冰。果不其然,在他有意看第三眼的时候,有个宫女模样打扮的女子凑在北逸冰耳边说了些什么,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程度,北逸冰冷了脸色,咬牙不虞。 四处都搜寻过了,确实没有宣王妃一点的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最有可能的结果,则是像皇上所说的那样——戎夷人的手笔。 那群黑衣人是团伙作案,一人搅乱场面的安定,余下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掳走宣王妃,想来是宣王在边疆得罪了些什么人。 靖云蒻自然不可能让人觉察到自己的踪迹。起初北逸繁借着祭祀的由头要趁乱放她走时,二人便想好了万全之策,也提前勾画好了撤退的路线,最近的捷径她熟记于心,只等祭祀之日到来。 她按照北逸繁给自己安排的路线一路逃出了偏僻的祭台。灵沫在长阶下接应她,所有的行囊都已经收拾妥当,顺利而果断。 靖云蒻出了城,因着马车的脚程太慢,她在这之前便买了一匹马,如今驾马而去行的路程也确实是快,很快便见不着京都的地界了,天色渐晚,她在京外的路边寻了个客栈歇息。 “老板,住一晚。”靖云蒻低头从包袱里摸出一点碎银来,抬手放在柜台上。 “好嘞。”小二笑眯眯的接过靖云蒻手中的碎银,转手将一枚钥匙递了个过去,“这是您那件屋的门栓钥匙,您收好了。” 靖云蒻淡淡一笑,方要张口回谢,却是下意识先蹙了眉。 她闻见一点很熟悉的异香,那种香气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重烟雾,在她鼻尖久久萦绕着,熏得几乎要作呕。 粗声粗气的声音在几步开外传来,他的汉话显得极为别扭,往柜台上掷银子的力道也比寻常人大上不少,骨碌一滚便撞出沉闷的声音。 “小二,还有房吗?” 靖云蒻不懂声色,将钥匙收入怀中,转身抬步便往楼上去,却是低头拿余光悄悄看了一眼。对方的鞋子全然不是云海百姓惯用的款式,倒是像异族人才会穿戴的绑带短靴。她心下一惊,当即明了这异香为如此古怪。 这京外的客栈住进来的客人大可说是云游四海的外乡人,不熟悉官话也是正常的事情,可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这鞋,云海本土的人并不会穿这种样式的鞋子,再加之她早些便在呼和浩身上闻过的异香。 这群人分明是戎夷的人! 小二见眼前的人显然是不太好惹的主,连忙点头哈腰道:“有的有的,客官您要几间房?”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直接猛地一拍柜台,说:“你这余下的房,我们全包了。” 靖云蒻行至木楼梯的拐角处时,刚好能够看清楼下发生的一切,她盯着那个正在说话的男人,心下波澜起伏,几秒后,她果断的推开自己房号的那扇门。 平白无故要包下余下的空房,显然不是正常的打尖住店,那群人不想再让旁的客人住进来,又是个外乡人不能明目张胆的撵住下的客人滚出去,只能采用这种最下策的方式。 翌日,靖云蒻的睡眠极浅,就是为了在那群戎夷人离开客栈的时候跟上去,天刚蒙蒙亮,楼下便有了退房的动静,她也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紧追其后退了房。 “哎,这仗再打下去咱们戎夷就得输了啊,你们都抓紧点啊,趁现在云海正是松懈的时候把运输粮草的物资给截胡了,我倒是要看看没了军饷他们怎么打这仗。” 靖云蒻在客栈外的马棚里低头解开缰绳,一言不语的仿佛置身事外,实则是想探听听戎夷人的口风。 “你说的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两天一定要把咱们剩下的人集结到位,赶紧把云海的物资断了。” “行了行了,你当马棚是茶馆啊还在废话些什么。” “……” 几声驾马而去的声音在靖云蒻身后响起,她将缰绳慢慢绕在手中,转头紧盯着戎夷人离去的身影,对于如何阻拦这件事已然有了大致的计划。 北逸轩得了北逸繁送来的信,知道靖云蒻已然是在赶往边疆的路上了,头一夜便派了手下去顺着回京的路沿途去接她,却不料接到人的好消息没等到,反而来了个坏消息。 ——行军驻扎的军营后方出现戎夷士兵。 第232章 临阵脱逃 驻扎的地域虽说是处于边疆,但住在云海与戎夷边境的百姓并不少,多是靠做小本买卖勉强才能生存的人家,住不起好地方,只能应着恶劣的环境苟延残喘。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是这样的百姓最容易受到波及,若是一旦有个什么战乱,炮火硝烟率先让这群人妻离子散,战乱,箭矢、大火、鲜血,这些都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听明白手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后,北逸轩并不急着下定夺,沉默了半晌后才问:“可靠吗?是京中那边传来的情报,还是咱们自己人侦查发现的?”他沉声,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头下意识的轻叩了几声。 “回王爷的话,消息可靠,是咱们自己人发现的,王爷您看?”手下已然披好了甲胄,只等北逸轩一声令下,自己便带人去迎战。 北逸轩并不答话,掀了眼皮儿去瞧手下一眼,半晌才反问道:“还有多少里?” 他算过时间了,靖云蒻很快便能赶来边疆了,若是自己不在军营中,她孤苦无依的想来也很难捱过这段时日,但最坏的结果是她被摄政王墨厉宸发现,为难,然后将这些消息往京都送,那么冯秋月一定不会轻饶靖云蒻。 但……但若是不去看看后方的情况,那些戎夷人狡诈又没有底线,伤着百姓又该如何? “王爷,约莫还有八十里,若是他们快马加鞭,预计比现在还要快上一些。” “走!”北逸轩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顺手拎过挂在木架上的盔甲,一一往身上套,语气不容置喙,“本王亲自带人去后方潜伏调查,你多带些可靠的将士,墨厉宸那边的怂包软蛋不要。” 手下恭敬抱拳,朗声回话道:“属下明白!” 因着主帅恶意为难副将一事早就传开了,士兵们心中也自有各自的打算估量,现下军中的派别算是两极分化,要么愿意跟着北逸轩,要么跟着墨厉宸。除却大硬仗以外,都是各打个的。 北逸轩带了一大波将士离开的消息,不多时便传进了墨厉宸的耳中。 “去了后方?”墨厉宸嗤笑一声,弯腰曲指弹了弹桌上的布防图,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冷笑来,“你确定他北逸轩是去了后方,而不是顺着原路逃回京了?” 面前站着传话的士兵也不敢随意搭腔,木讷站着不答话,看得墨厉宸抬眼便觉得心烦意乱。 “咱们云海近日里来士气大涨,他不过是赢了几场小仗而已便得了军心,一副拽上天的模样,看得本将心中实在不痛快。反观副将,怎么现下得知马上要和戎夷有一场硬仗后就跑了?平白无故去后方做什么?他这不是贪生怕死还是什么?” 墨厉宸觉得实在是好笑。北逸轩怎么会这么有本事,将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也让人圆得这样清醒脱俗,不知情的人还真当以为后方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况需要一个堂堂副将出面去处理。怎么,若真的有个什么要紧事,当他主帅墨厉宸是死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士兵终于试探着开了口,问:“那主帅,您要派人去打探副将到底是去做什么吗?” 闻言,墨厉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布防图狠狠攥在手心中又猛然朝那人脸上掷去,不耐烦掀了眼皮儿,冷声道:“本帅说他临阵脱逃就是临阵脱逃,说他北逸轩贪生怕死就是贪生怕死,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心中已然认定了北逸轩的所作所为非坦荡君子,士兵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瓮声瓮气道:“将军若没有旁的事情,那属下便先行告退。”他说着,挪动着步子便要往后退。 “站住!” 士兵被这一声先是惊到了,反应过来后又听到主位上的墨厉宸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传下去,副将北逸轩贪生怕死,带兵跑了。” 他硬着头皮,声音显得很小,慢慢才道:“属下明白。” — 靖云蒻晓得戎夷人有断了云海士兵后路的打算,但所有的事情都不好做在明面上,她顺着边荒地域的百姓人家拿碎银买了件旧衣裳后,乔装打扮成一幅逃荒的模样,头上只能用成色极为差劲的钗子簪发,衣裳洗得泛白尽数是补丁,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清苦。 她借着这个身份畅通无阻在戎夷士兵的落脚地四处转悠,逢人便问些无关紧要的话,摆足了初来乍到的架势。 “这儿是不是要打仗啊,你们是戎夷的将军吗?还是云海的啊。”靖云蒻故作无知,看准了一个落单放哨的戎夷便上前去问话。 那士兵有些不耐烦,扬了扬手,呵斥道:“过去过去,别妨碍我。” 靖云蒻也不恼,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被这一声呵斥训得眼圈当即一红,瞎话随口胡诌道:“我只是问问,我爹娘都是死在这战乱里的,我听说那云海的主帅简直不是个东西,骑马踩着我爹娘的尸体践踏过去,现下家中只剩我一个人,又欠了外债,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想来这边碰碰运气……” 她长得漂亮,便是乔装打扮后也掩饰不住风情,说这话时还掩面泣涕,让人看了便心生不忍。 果不其然,那士兵先是犹豫了一下,又很为难似的,说:“你这么美丽,这么可怜,你放心,我是戎夷的士兵,这场硬仗一定会赢,替你爹娘报仇。” “啊……真的吗?”靖云蒻往后退了两步,用一种很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对方。 戎夷士兵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我们这边会断掉云海的物资,到时候他们没有粮草,打不动仗,这一场自然是戎夷赢,而且我们的小皇子已经来边疆了,他有勇有谋,一定能把云海的主帅打得落花流水。” 靖云蒻已经不关心这个士兵还能用一口不流利的汉话说出两个词语来,她只确信,戎夷已经派人要拦截从京都送来的粮草物资,以及……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要来边疆一趟。 第233章 叫花子 见靖云蒻不说话了,戎夷士兵只当她是震惊到了,很得意似的扬起了头,还不忘炫耀道:“这回你信了吧,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戎夷一定会赢的。” “嗯,你说的是。”靖云蒻故作感激,眼圈愈发红了,张口继续补充,“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放心了。” “你能跑到这儿来,我猜你是不是没家啊,要不你在这儿多歇两天,周围都是逃荒来的村民,你们也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靖云蒻心下一惊,忙不迭摇了摇头,又往后匆惶退了两步,朝他行了一个云海惯用的福身礼,恭敬谢道:“多谢将军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到底是女子,总归有诸多不便。” 便是眼前这个士兵再好心,她也不可能在戎夷驻扎的军营附近给自己找不痛快。方才他说戎夷的小皇子要来,那么指的人应当就是呼和浩。 呼和浩是认得自己的,若是在这种地方让他瞧了出来,自己也算是自投罗网,先前什么在云海宣王府的时候,呼和浩便大放厥词声称要带自己来戎夷,这下子倒是自己不请自来,亲自来了戎夷。 闻言,那戎夷士兵也不再说些什么,女子回拒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不要! 靖云蒻又告了两声谢,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没让除这个放哨士兵以外的戎夷人瞧见自己的踪影。 后方有戎夷人,北逸轩是亲自带了士兵去周围附近的县城打探情况的。 若是这仗真的打起来波及到周围的百姓,他心中定然会不安。边疆沿途的县城镇子虽小,但也当属第一防线的城池,若是连第一道都受不住,军心一定会大乱,士气不增反降。 自己人侦查来的消息说是戎夷士兵证伪装潜伏在云海百姓所在的县城内,目前看来并无异常的举动,但异常的是人数——不是几个,而是上百人。 “等一等。”北逸轩本是要推开一户人家探探口风的,余光瞥见一旁的猪草,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京中送往战场的粮草,这个月是什么时候到。” 身后跟着的属下步子也一顿,他怔了两秒当即便迅速回想,冷静道:“是两日后。” 北逸轩忽然悟了,冷声道:“他们是想截胡物资和粮草,好让咱们打不赢这场仗。” 云海与戎夷的战事已经将时间战线拉了很是有些一段时间,本可以迅速解决的问题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真的打一场硬战,就在先前日子,两方心照不宣,知晓接下来的这一场必定是恶战,是解决双方两国根本问题的生死血战。 而这个时候在云海军营后方忽然出现大批戎夷人,除了屠城以外的可能性,北逸轩只能想到他们是想借机拦截物资,好断了供给的后路。 屠城的可能性不大,这种情况一般来得突然又迅猛,多发生在夜间突袭,若当真是恶劣的屠城,那么自己的人未必能打探到戎夷人的真正意图。 手下也是身经百战的经验,听见北逸轩这话只是惊诧了一小会儿,低声问:“将军,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件事北逸轩也只能推测到十之八九,并不能十分确定。隔墙有耳,他又看了一眼这户人家门口堆着的猪草,转身抬步便走,身后的士兵跟快跟上前来。 一直出了镇子的土路,北逸轩才吩咐道:“你们分一小拨人出来,在城内暗中查找戎夷士兵的下落,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不要硬碰硬,一旦发现他们的真实意图立马撤兵回来,我自有打算。” 而在这个时候,靖云蒻也入了城。她现下的身份是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逃荒者,又是云海人,大家对她的接纳程度很高,权然不把这个外来人当外人看。 “你们听说了吗?先皇驾崩三个月的时候皇上办了一场祭祀,听说在祭台上面有黑衣人刺杀新帝,为此还丢了个矜贵的宣王妃呢。” 京都的消息传到边疆的小城时已经是数十日后的消息了,百姓们乐此不疲将这件事拿出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 靖云蒻忍不住自己的习惯,见了好草药便移不开眼,才开始挑选便又听到旁边的摊子有妇人在讨论京都的事情,事情又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轻轻歪了歪脑袋,试图去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我也听说了,刺杀皇上的人好像是戎夷人啊……你们听没听说那件事情啊,就是咱们当今的皇上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曾经和戎夷那边的人谈判过,听说是没谈拢,才让戎夷人出尔反尔,有了这场战争。” “哎呦造了多大的孽啊,那皇上岂不是得罪了戎夷,难怪会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还引得戎夷人去刺杀。” 靖云蒻在一边听着,唇角不禁勾起了一丝弧度。 她就知道,按照北逸繁的脾性,为了让冯秋月和北逸冰相信此事,一定会往最靠谱的方向编排,而最靠谱的顶罪人,也只有远在万里之外的戎夷族了。 现下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往边疆,若是在沿途听见这些风言风语,他那个像发了疯病似的性格,想来一定会暴跳如雷,不肯放过散播谣言的北逸繁吧。 思及此处,靖云蒻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好笑起来,掩唇笑了笑,她侧耳去听那些妇人还讲了些什么,手上却是没停下,仍旧在挑选着自己中意的草药。 “来人啊,有小偷!偷东西了!” 忽闻一道洪亮雄浑的声音,靖云蒻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肩头一重,接下来整个人便止不住的往一侧倒去,幸亏旁边鹅草药摊子有支架,她接力抓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给我站住!” 怎会如此没教养,撞了人竟也不晓得道上一句歉,拔腿跑得更厉害了,她有些愠怒,拔高了音量在那人身后喊。 这话像是极具有蛊惑性还是如何,那人竟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靖云蒻这下才看清那人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身上权然没有一块好布料。 是个叫花子。 第234章 没有探到消息 正是这么一停脚,身后叫喊的男人很快便追了上来,手里拿了一根扫帚,扬手便朝那个小叫花子身上打。 小叫花一时不察,扫帚的棍子直接落在他的膝弯处,整个人往前一扑,痛得直接蜷缩在地上,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打骂落在他身上。 “叫你偷东西!叫你偷东西!老子没拿刀把你手给躲了还算是好的了,下次再让老子发现你偷一回儿,非要把你打残不可。”被偷东西的商贩狠狠骂着,仍嫌不解气似的,抬脚便往那小叫花子身上踹,“手脚不干净的贱东西,不知道在哪儿学的,你爹娘看了都要从坟里爬出来,一大早的,见着你这种人实在是晦气。” 他嗓门很大,下手又很重,扫帚根重重敲打在小叫花瘦弱的脊背后,响得让人心惊肉跳,只一听便晓得这人是下了狠手的。 很快,街上买东西的百姓都被这个阵仗吸引过来,下意识的围成一团,里里外外的包裹着,低声议论着些什么,但细细一听却没有一声感慨可惜。 “救我……求求你,救我……” 那小叫花蜷缩在地上,双手都紧紧抱在怀中,腿也缩成一团,只露出单薄的背来让人打,他痛得只会叫,眼前的视线模糊,他也不知道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谁,只晓得是个女子打扮的人。 可他面前站着的人正巧是靖云蒻。 于是,他慢慢从怀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求助似的向前努力够去,吐出的声音支离破碎,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啪——” 重重的敲打声落在小叫花的手背上,一道明显的红痕遍布,青筋也慢慢暴露出来,蔓延在整个手背和手腕上。 靖云蒻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虽然不满那个叫花子差点撞倒自己还不道歉,但就方才来看,自己让他站住,他也是晓得自己做错了害停留了那么一刻。也就是那么一瞬,让商贩逮到了狠狠惩罚,如今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伸吟。 “停!别打了。”靖云蒻在那个商贩男人将要又落下一棍子的时候,抬手用力拦住了,“他偷了你什么?我替他付钱,你住手别再打了。” 那商贩没料到眼前的女子的力道竟然如此之大,面色有些发红难看,瓮声瓮气道:“偷了两个肉包子,五文钱。” 周围连唏嘘声也没有,似乎早就看惯了只因为五文钱就打去人半条命的情况发生,而靖云蒻却听得心肝一颤儿。 ……就为了五文钱,要了人半条性命去。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这样的世道。 她很是有些愠怒,默默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一串铜钱来,递给那个商贩,接着道:“剩下的钱拿来买肉包子。”她的眼神看向地上那个狼狈的小叫花,语气坚定,“给他,全部给他。” 商贩迟疑着,还是接过了那串钱,临走前不忘朝那叫花子啐了一口唾沫。 小叫花若有所感似的,像是挣扎活动一下筋骨,脑袋一歪,便正好避开了那口唾沫,然后他撑着没被打到的手肘慢慢从地上做了起来,低头沉默着不说话。 没什么可继续看的之后,百姓们也都纷纷散了,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不曾发生过似的。 靖云蒻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两眼,也沉默着抬步离开。就当她是好心泛滥,救了个连声谢谢都不会说的白眼狼。 “你等等……”小叫花说话极为艰难,“你要什么,除了钱财以外的,我都可以报答你。” 靖云蒻一挑眉,不说话,仍然继续往前走。那小叫花子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连肉包子也顾不得要,瘸着腿拐向她面前,神色郑重道:“我不骗你,除了钱我都可以报答你,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不必了,你连偷了东西都不能自保,又如何报答我。”靖云蒻淡淡道,敛了眼皮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然后,靖云蒻往前走三步,那小叫花子便跟在后头跟一步,亦步亦趋的,又不曾真的距离太近。 靖云蒻不懂了,回头诧异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了不必了。” “哈哈不能你说不必就不必吧。”小叫花干笑两声,踱步往前走近几步,“我看你面相就不是个普通人,穿着烂衣服也挡不住你矜贵的气质,我方才注意到了,你给那个商贩递钱的时候,细皮嫩肉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靖云蒻警惕,并不答话。若不是这个小叫花子亲口说出他注意到自己的指头,她还只当是个普通人,能在那种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还能这样细致观察,洞察力绝非一般。 “我都说了,我是想要真心诚意报答你的,我虽然没钱,但我能干啊,你说什么我都敢,只要不找我要钱,哈哈不过像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会缺我这五文钱吧?” “不是五文钱,是一串。”靖云蒻冷了声色,“既然你非要报答我,那好。我听说像你们这种人的人脉都很广,同伴也多,情报也多,那你帮我打探一个消息,行不行?” 那小叫花一听靖云蒻松口,也顾不得那钱到底是五文还是多少,雀跃道:“行,你想打探什么消息,这城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呢,你尽管说,我准保帮你。” 靖云蒻沉声道:“呼和浩,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他很快就要来边疆了,沿途也许会潜在城中探口风,我需要你做的就是届时帮我打探到他的准确位置,你可以吗?”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呼和浩的位置,然后把消息传给北逸轩,二人里应外合,一定要活捉呼和浩才行。只有拿捏了一定的人质,云海才不会因为物资被截而大不了这场仗。 虽然不晓得戎夷的小皇子到底是谁,但恩人既然都已经开了口,小叫花子也一口应下。 管他是谁,反正这城中还没有自己打探不到的消息呢! 第235章 太熟悉了 靖云蒻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眼前这个穿得破烂的小乞丐居然应下了自己的要求,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发问:“你可是听见我方才问什么了你就答应?这事可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不怕做不到落你面子?” 闻言,小叫花将头一扬,看向靖云蒻的眼中有那么一丝的不屑,他道:“你小瞧我?不就是区区一个戎夷的小皇子吗?只要他敢来我的地盘,就别想顺顺溜溜的走出去,你想要的消息我准保给你拿到手,看着瞧吧!” 他说这话时显得轻狂又自大,靖云蒻本是想笑话他不自量力,可细细去看,却发现少年的眼中是不容置喙的肯定与自信,仿佛什么事都拦不住年少恣意妄为的他。 半晌过后,靖云蒻终是点头首肯了。她本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但既然恰好有这么个人愿意帮自己一把,那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小叫花子整日在街巷里流连,手脚也放干净了些不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只专心让自己那群狐朋狗友的小乞丐轮番去打听什么小皇子的动向。 底下的那群小乞丐也都是半大的年龄,听了叽里咕噜的一堆也没记住那人叫什么名字,反正只晓得对方是个有钱的主儿,什么在战场上,这几天大概会到城中入住,盯紧就是了。 群众的力量确实大,不过三天的功夫,小乞丐便信誓旦旦赴约了那日别离的约定好的地点,身上仍旧是破破烂烂的,但好歹洗得干净,前些日子被商贩打出来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只瞧面上倒是觉得他是个正派的小乞丐。 可他说出来的话可就未必像那回事了。 “你确定情报准确?对方是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靖云蒻站在他面前,虽比小乞丐年长几岁可个头也并不十分占优势,说出的话也并不十分盛气凌人。 “那……那肯定啊!”闻言小乞丐略有些不自在的干笑了两声,将手中的几张纸片片要递给靖云蒻,嘴里的话十分笃定,“我调查的情报哪儿能有假,戎夷的皇子呼和浩是不是?特有钱,穿得肯定也非比寻常,那气质叫一个鹤立鸡群!然后身边肯定会跟一群人的那种,对吧?” 靖云蒻听着这种俗气的形容,不禁抬头捏了捏眉心,很是有些无奈。她无奈,其实小乞丐也无奈得很,什么呼和浩不浩的,哪儿记得那么清楚,逮着外来有钱的主儿便是好一顿排查,现在手里头拿着的情报,也只有勉勉强强的七分确信……反正很有钱就是了,身边也跟了一群人。 这话他咽在心里没敢往外说,生怕靖云蒻觉得自己不靠谱。 “那好,我姑且信你一回,若是你偏我,下一次你就是被打断了手脚我都不会再帮你一回。”靖云蒻半信半疑,将撕得乱糟糟的纸张接过来,她低头垂眸细看,不过几秒钟便又将纸条用力攥进手中。 纸条中是各式各样字迹的情报,歪歪斜斜的,最后汇总成一张稍大些的纸片,总而言之归纳成一句话就是此人已经入城,正在城内打尖住店。 小乞丐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抬手便要去够,试图将靖云蒻手中的纸团扣回来,焦急道:“哎你干嘛啊!” 靖云蒻勾唇笑了笑,声音压得不轻不重,慢慢道:“阅后即焚,你们搞情报的还不知道这是最基本的保密方式?烧成灰扬在风里,谁能晓得这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那……小乞丐支吾了两声,说不出话来来了,吭声背着手站在一边,想听靖云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事情的本质已经属于等价交换了,但靖云蒻并不十分信任对方,瞧他还站在原地,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人都已经撵着自己走了,小乞丐的耳根子一红,什么话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脚底像抹了油似的几个碎步便拐进一道曲折的巷子里了。 靖云蒻不动声色看他离去的背影,心下已经有了计策。她自然知道刚才那个小乞丐是什么意图,不过是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她没有理由要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尽管那个小乞丐的确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既然呼和浩已经入城了,且在城内的客栈打尖住店,云海送过来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戎夷人若是当真打算截了粮草堵住物资,那么必然会在这个小城内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做好该有的收尾工作。 而靖云蒻,想做的便是活捉呼和浩。 戎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给云海的士兵留一条后路,在战场上这种地方都敢明目当战的拦截物资,是打了要将云海击溃的主意,以牙还牙靖云蒻学得足够好,戎夷先不仁,那么她也不义,擒了那戎夷高高在上的小皇子呼和浩,想来戎夷也没有不缴械投降的道理。 回到歇脚的地方,靖云蒻便拿了纸笔写信,她想要告诉北逸轩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自己已经抵达边疆,但更多的还是戎夷士兵要断掉云海的物资一事。 边疆的地界总共只有那么大一点,想来同一片区域内传信也会方便许多吧,又没有冯秋月和北逸冰的人,事情也变得好办起来。 小叫花一听靖云蒻有事,自告奋勇说是要送信,他捏着信封上烫金的火漆,眼神里都是止不住的羡慕雀跃。 原来有钱人家封信封的方式都是用这种玩意儿啊,里头还有金子…… 但他没敢表露的太明显,只羡慕看了两眼,便克制自己收回了视线,摸着火漆的指头轻轻蹭了两蹭,感觉心都烫了。 入夜,靖云蒻收拾好自己的行头打算夜探客栈。 门口的士兵像是很松懈似的,靖云蒻轻而易举便迷晕了他们,一直到蹑手蹑脚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呼和浩故意给自己使了计,就等着自己上钩。 屋内的窗户紧闭,烛火被掐得连灯芯都瞧不见,今夜没有月亮,连一点光线都折射不进来,靖云蒻推开门的那一瞬便先做好了防备的准备,拿背部紧贴着墙壁,好让自己的后方有些安全感。 身形修长的男子敏锐的觉察到动静,动作比靖云蒻还要快,黑夜里连同残影都瞧不见,便闪至靖云蒻的跟前,手中捏着一把客栈内随处可见的扇子便朝她掀去。 猎猎的风声袭向门面,靖云蒻歪头躲过,只觉得扇子擦过耳边像烧起来了一样,她当即反应过来,歪头的瞬间拿手去格挡接下来的正面一击,抬脚狠狠向对方的胸膛踹去。 对方弃了扇,猛然捏住她的脚踝,整个身子都逼近。 倏然,他愣了两秒,连同手下的动作都放松了些,靖云蒻也在此刻察觉到不对劲,逼向她的温热吐息实在太熟悉了。 第236章 格局 “放手。” 夜里没有光,但那双眼睛看起来实在是太澄澈明亮了。靖云蒻看不清眼前男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直觉告诉她,绝非是不时礼数的戎夷小皇子。 对方乖乖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然后又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是我。” 那声音太熟悉了。靖云蒻一时怔住了,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她方一张开口,眼圈当即便红了一圈,连同鼻尖都开始觉得酸涩。 是她在京都日思夜想,在无数次需要依赖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北逸轩也没料到遇见靖云蒻的场景是在这种情况下,方才同她打斗的时候只能拿防御的姿态去捉脚踝,但是落在掌心里的触感太熟悉了,是他曾无数次拿手掌去把握描摹的脚腕,他在那么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试探性的放松了力道。 “怎么是你……”靖云蒻哽了哽嗓子,这回真见了人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经过方才一阵的沉默酝酿,那点酸涩的哭腔都悉数被她咽了回去,觉得丢脸。 “怎么不能是我?”北逸轩低低笑了两声,但声音里多数是无奈的意味,他转身走近窗边的烛台,从桌边熟稔的拿起火折子,抬手将烛火点燃。 他转过头来,又笑了两声:“我还没问呢,那怎么是你?”影影绰绰的烛火光芒落在他的侧脸,这段时日他更消瘦了一些,也更憔悴了一些。 靖云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干脆闭口不言了。但她心下已然将这件事捋得差不多了,也明了定然是那个小叫花子办事不利,竟然将北逸轩错认成呼和浩。 起初自己说得的确够明白,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见那少年茫然又一口应下的状况来看显然是根本不晓得什么呼和浩,再往后什么有钱的,气度不凡的,身边跟着一群人,这些都和北逸轩对得上,难怪也会认错,误把云海的将军王爷错认成戎夷的小皇子。 北逸轩朝靖云蒻招了招手,唤她过来,靖云蒻乖乖依了,从顺如流坐在他的床边,率先轻轻开了口:“你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太多的事情因为长公主北逸冰在从中作梗我没有办法写信告诉你,但现下我们已然相见,那这些事我都可以亲自同你讲了。” “先皇驾崩的事情我猜想是太后故意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你们的,你也知道先皇虽然体内残存着余毒但并不致命,若你是个冲动的,遇见这种情况必然会回京讨个公理不可,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想要去调查先皇真正的死因,而被长公主记恨,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的书信便没法往来了。” “我晓得你不是那种争权夺位的人,但是太后和长公主未必会这样想,所以她们想要用我腹中的孩子作为把柄去拿捏你,让你对她们无法造成威胁,我不愿意你这样,所以才让北逸繁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帮我,可他的根基并不深厚,只有登上帝位才有这么一个机会帮我瞒天过海,也才让我有机会来这里见你。” “我们的孩子很好,灵沫说他很健康,长得很快,只是因为身份而见不得光,别的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怕他长大后会怨恨我,他的父王和母妃都是生来尊贵的人,他该是宣王府的小世子,现下却只能苟且偷生。”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大抵是在夜里,这些声音被静谧的环境放大得愈发明显,然后一点一点的淌入北逸轩的耳中。 北逸轩眉目温柔,拿宽大的手掌覆在靖云蒻的腹部上,以一种不甚熟稔的手法摸了摸,他说:“他是我们的孩子,不会怨你也一定能懂你的苦衷,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头。”那里是曾经孕育过他们俩的孩子的地方。 “哪里的话啊。”靖云蒻倚在他怀中,听身后蓬勃跳动的心脏声,微微勾起了唇角,“现在就很好,只是见到你,我就不觉得那是苦了。” “那现在呢?”北逸轩忽然想起来什么,没由头的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靖云蒻愣愣的,一时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撑起上身转头反问他:“什么现在……今晚吗还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想必目的不一般吧,我猜你是冲着呼和浩来的?”北逸轩又重复了一遍,“那现在呢?是要商量如何抓捕他的计划……” 话还没说完,便被靖云蒻拿指尖轻轻覆在唇上。她蹙眉,神情有些愠怒,不虞道:“现在是晚上,你便是有再好的计划,也得留在明天说。” 北逸轩闷闷笑了两声,唇间的吐息将她的指尖悉数包裹住,这番举动恼得靖云蒻登时一下子站起身来,定定盯着北逸轩看,闭口不言。 “你不是说现在是晚上吗?”北逸轩好以整暇看着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靖云蒻扬袖,一下子拂灭灯芯跳动的烛火,整间屋子又陷入了黑夜里的,二人只能看清对方澄澈明亮的双眸。 她用指尖抵着北逸轩肩头的位置,微微倾下身子逼近他,手中只用了一点力道将他往后推,只稍一瞬北逸轩抬手勾住了靖云蒻的腰身,二人齐齐往软床上倒去。 “今天的事情今天说。”靖云蒻凑在北逸轩的耳边,咬耳朵似的悄悄话让他酥了心口,当即反客为主,将其压在身下。 外头的虫鸟聒噪,泼墨似的夜里只有两颗星星在轻轻的闪烁,又是一夜的旖旎。 北逸轩带兵离开驻扎军营的事情很是有几日了,又不曾有消息传回,墨厉宸心下已然认定了此人便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心中尽数是瞧不起的不屑。 云海士兵们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可侦查的消息传来的太突然,底下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将此事议论上两句,便忽然顿悟了。 戎夷似乎是在商议断掉云海后方还在运送的物资,副将未雨绸缪所以才带兵离开军营,而主帅说这样的话多少是有嫉恨的成分在其中了。 两者的格局,并非同一层次。 第237章 安全感 墨厉宸很快就有了动作,他晓得北逸轩的意图后气得连摔了好几本兵书,始终静不下心来,气不过也不愿意让外人抢了自己的功劳。 但正是因为他提前明目张胆有了作为,才让呼和浩一群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并且暴露得相当明显。 消息不明不白走漏了风声,偏生手底下的这群人呼和浩又不肯信有奸细在其中,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这怨怪这些人行事太张扬,导致暴露了行踪。 “小皇子,属下几个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好这件事的,您就放心吧。” 呼和浩气得发笑,忍不住讥讽道:“你们想办法?你们能想出个什么狗屁办法来,除了自投罗网之外还有旁的吗?”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和打算了,你们说怎么办!本皇子好不容易来边疆一趟遇见这种事,你们办事能不能妥当点,想个万全之策别犯蠢,本皇子看了都头疼。”呼和浩本是坐在椅子上喝奶茶的,到最后说着说这个干脆站了起来,抬手冲着眼前跪着的人指指点点,火气上来了连头都觉得大。 小皇子是个什么脾性,在跪的各位心里都摸得门清儿,被娇惯坏了说风就能下雨,对属下好的时候仿佛救世主一般慈悲怜悯,可发起疯病来恨不得直接活剐了不可。 一声不吭的寂静让呼和浩愈发恼怒起来,他扬手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往人群中一掷,好巧不巧一个背时的倒霉蛋被砸中了额头,迎面泼来的奶茶浇得他脸上全是,紧绑的辫子上也是斑斑驳驳的奶茶,然后混着血迹顺着脑门往下流,直往腿间的裤子上淌。 “一群废物!本皇子和你们说话呢,哑巴了不成?”呼和浩拔高了音量,脸色黑得难看,“蠢笨东西,若不是你们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又怎么会让云海士兵晓得,手脚但凡麻利点,做事不留把柄干净点,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说着,干脆撩袍跨过桌子上前几步,抬脚便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的胸膛处狠狠踹去,他这一脚是带了火气用了力道的,那络腮胡大汉被踹得一个踉跄,正跪的身子顺着惯性往后倒,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后背。 那络腮胡大汉稳了稳身形,朝地上重重磕头,高声道:“小皇子明鉴,属下确信手底下的兄弟们的确没有任何露出马脚……大家都晓得事关重大,兄弟几个不曾在外头张扬此事,但若说是泄露消息,属下曾在沿途的一家客栈住过店,临行前放松了警惕在马棚中谈论了此事,那时马棚中另有其人,许是……” 呼和浩忽然从鼻腔里狠狠发出一声嗤笑声来,他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管他有没有人,现下已经暴露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滚,带上你的人连夜转移,计策的事情日后再论,但若是让本皇子晓得还有下次,定然要你好看。” 这意思已然是勉强松口了,以络腮胡大汉为首的士兵们忙不迭连滚带爬滚出了客栈的房间,一刻也不敢多留。 翌日,靖云蒻领着北逸轩去寻戎夷士兵的落脚点。那个地方她曾亲自去过,后来根据小乞丐的说辞来看,那地方驻扎着百来人的戎夷士兵,想来是临时的落脚点不假。 北逸轩依言,也带了一小支的队伍分头赶往所说的地点,可没料到的是眼前的景象已然是人去楼空,几间房中无一例外都只剩下房间原本的摆设,甚至方位都不差一二,权然是把有人住进去的痕迹抹得一二干净,但也足够刻意。 “没有灰。”靖云蒻俯身,那指尖轻轻摸了一把桌面,细细捻了捻才郑重开口,“的确没有灰尘的迹象,擦过的时间一定在一日之内,想来他们也是猜到我们掌握了情报,为了性命还是连夜跑了。” 她说着,又想起在京都的时候也曾经和北逸繁一同去抓过呼和浩,现下的情况和当时大同小异,都是同样的手笔。思及,靖云蒻转过身来看向北逸繁,道:“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先前他秘密潜入京都的时候,我曾和别人一道去抓过他,分明已经是尽早时间了也没有引出什么动静,但还是让他跑了。” 呼和浩的洞察力不容小觑,每次总是在抓捕前便扑了个空,若他当真只是碰巧,是个简单人物的话,在戎夷居心叵测的皇室里,一事无成的废物也注定活不下去。 闻言,北逸轩蹙了蹙眉,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中的另一个重点,郑重问:“你和别人?哪个别人。” 靖云蒻一时无言,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了半晌,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话后才承认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北逸繁。但是我先说好,你不在京中,我纵然比别的女子要坚韧那么一点,但到底也是女子,我姑且能信上一信的,也只有北逸繁了。” 这回是换北逸轩不说话了,他慢慢点了点头,将注视着靖云蒻的眼神视线收了回来,心下波澜起伏。 “呼和浩有些小聪明,但是他并不行军打仗,所以我将侧重点放在——”靖云蒻转了个话头,开始说起正题来,“他一定是和负责阻断物资的那批士兵见过面了,士兵也顺利接到人了,双方一对口径便晓得其中发生了什么,呼和浩能做出这么迅捷的反应也一定是从戎夷士兵口中得知的。” 北逸轩走上前去,安抚性的搂过靖云蒻的肩头,解释道:“你不必担心,在你还没来边疆的时候我便收到这个消息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暗自派人盯着运送物资的云海士兵,只要掌握了咱们自己人的动向,只要戎夷那边的人敢有动作,我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说着,他抬手曲指做了个手势,很快一直立在身后的一个手下上前来,低头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继续紧盯,暗中监视戎夷士兵的行踪。” 有了北逸轩的这句话来,靖云蒻才算松下一口气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北逸轩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感到格外的安心。 第238章 换掉主帅 想了想,靖云蒻还是决定叮嘱一番,她细声细语道:“我是见识过呼和浩的本事的,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们若是要暗中监视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让他觉察到你们的真正意图,若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再逃一次,那个时候会更难办。” 北逸轩笑了笑,却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笑着应了一声“嗯”,算是默许靖云蒻的说法了。 得了命令,北逸轩手底下的人各个都是厉害的人物,吩咐下去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已然觉察摸到了戎夷人的踪迹。 他们一众人配合得极好,又是常年做这种隐晦事情的,竟叫戎夷那边的人毫无半分察觉,饶是精明的呼和浩,也没意识到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回禀王爷王妃,属下在近郊发现了戎夷异族扔弃的衣裳,是云海人士惯用的款式,但属下记得戎夷异香的味道,在上头隐隐闻到了,所以属下猜测他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转移想来是乔装打扮成了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才能瞒天过海顺利逃脱。” 黑衣的手下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着上位的两人一一如实回报情况。 靖云蒻有些欣慰,下意识抓紧了北逸轩的手,同他相看对视一眼。她没料到呼和浩那种人跑了就跑了,北逸轩的人竟然还这样有本事追查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做的不错,他们是往哪个方向的。”北逸轩借着靖云蒻在场,难得的表扬了一句。 这样的小事都能赢来王爷的赞赏,那黑衣手下心里头有点高兴,音量也拔高了些,朗声道:“回王爷的话,他们不会跑远,就歇在近郊的附近,呼和浩一群人以为能顺利截住物资,所以在城中打尖住店,但外头没有,他们又不曾备下多的口粮,再往前跑远了可就荒无人烟了,近郊那里有咱们云海老百姓的住宅,戎夷的小皇子会说汉话,只要他乔装打扮一番混入人群中,也会造成以假乱真的地步。” “嗯,你让他们继续盯着,一旦有个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汇报,万万不可让他们再逃了去。”北逸轩沉声吩咐道。 手下对于这种做法有些奇怪,不禁问道:“王爷,属下已经差不多能够掌握他们的大体位置了,可以动手抓获戎夷士兵,他们只是个打仗的未必都是硬骨头,严刑拷打一番也就全都招了。” 靖云蒻不说话,看向北逸轩,想听听他的想法。 果不其然,北逸轩摇了摇头出言解释:“方才你自己也说了,戎夷的小皇子会说汉话,若是我们冒昧将那些无处藏身的士兵抓了去必然会打草惊蛇,本王的目的是要活捉呼和浩,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不是只图几个吃饭做事的小士兵来撬话。若是他又发了什么疯病直接回戎夷,那可就不好办了,再等等,本王自有定夺。” 这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北逸轩的意图就是要等,要等呼和浩自投罗网的那一天,他想要的是一网打尽,活捉呼和浩。 北逸轩等得起,而戎夷那边可就未必能等得起了。 确实如手下所说的那样,呼和浩率先转移的阵地便是边疆的近郊,那里不甚偏僻但人烟也并不多,离战火喧嚣的地方还有段路程,便是真的打起硬仗来也有机会逃脱,这里有百姓,而他会说汉话,只要装作逃荒者,云海人惯有的悲悯之心就会收容自己,也给自己一个庇护的场所。 “小皇子,依属下来看,您及时逃脱没能让云海的将军捉住,咱们的路线已经被模糊掉了,先前您在云海的时候也是这样,也没能让他们发现您的踪迹,想来这一回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查到这里来,他们只是个行兵打仗的木头脑袋,对这些事情哪里有属下熟悉。”呼和浩其中一个手下试图打些别的主意。 呼和浩注意到他的用词,扯唇皮笑肉不笑,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像是一板一眼的,然后慢慢说:“什么将军……那是宣王妃的夫君,云海的宣王。还记得宣王妃是哪位吗?就是本皇子在京都里极为感兴趣的漂亮小姐。” 这话一时转移到女人身上来,那手下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半晌才道:“属下记得……您的意思是……” 他不敢随意揣测眼前这个小皇子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得试探着去问。 “意思?”呼和浩忽然冷笑了一下,从椅子里直起身来,双肘撑着膝盖,眼神像一头闪着寒光的饿狼一般,“本皇子不过一时兴起说说罢了,关她靖云蒻什么事。” 手下摸不清头脑。呼和浩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变的人,像一个漂亮的疯子,恶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恨他,正常的时候又显得顽劣心太重。 “这样,咱们的人手不多,顶破了天也不过百余人,其间还有些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人,云海那边是整个军队来对抗阻断物资这件事,敌众我寡——” 他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不会自寻死路以卵击石,方才那手下提到的北逸轩,他自然是晓得那是靖云蒻的夫君,自己在云海的所作所为已然可以叫北逸轩活剐了自己,若是这件事不规划妥当,落入了对方的手中,那可讨不到半分好处。 呼和浩的话还没说完,从外至里的吱呀声烦得他眉心一跳,穷百姓只用得起这种破烂的木门,这间房他住得心里不痛快。 他不悦的掀了眼皮儿,冷冷看向推门而进的络腮胡大汉,连语气里都添上几分不耐烦的意思,冷冷问:“有什么事?这是在戎夷待了太久还没学会云海的礼仪?不懂规矩的东西。” 络腮胡大汉匆惶将推门的那只手背至身后,嘴唇嗫嚅着,恭敬说:“小皇子,戎夷那边有新消息了,因为云海这段时日士气大涨,咱们云海一直连败溃不成军,大王紧急传了口谕,要求您立刻坐镇,换掉如今的主帅。” 第239章 扛不住 旨意来得太突然,之前也没人向呼和浩通过一声气儿,他是皇子而非天子,再怎么骄纵对于关乎国家的大事还是得放在心上,但毫无征兆的要求摆在他面前无非就是逼着他就范。 呼和浩垂下眼皮儿,眸子里闪着的寒光盯着脚上脏乱的鞋面,慢慢道:“回去知会一声,本皇子清楚怎么做。”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不痛快就毁了戎夷,也必须去前线坐镇,不能再因为一个小小的北逸轩而耽搁了,本末倒置的道理,他还是懂一些的。 络腮胡大汉见呼和浩出奇的没大发脾气有些惊诧,应了一声道,蹑手蹑脚便退下了。 “那小皇子,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手下抬眼打探一眼呼和浩的神情,然后又很快垂下头来。 “还能怎么办,按你说的去做。”呼和浩扯着唇嗤笑了一声,声音从喉咙里慢慢溢出来,“他既然看本皇子不顺眼,那本皇子依言照做就是了。我就不信,这场子我去镇了,他还能奈我何。” 呼和浩是没法子的,既然要坐镇边疆,那么拦截云海物资的事情也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越早越好,要趁北逸轩那边还没注意到自己一行人行踪的时候便要动手。 手下得了令,也清楚呼和浩这个时候是分身乏术不能两头都顾及,于是同领头的络腮胡大汉商量了一下便打算提前动手了。 “拦了他们的物资还要事后处理,多麻烦,不如一把火直接烧了。”络腮胡大汉往口中灌了一口烈酒,举止和豪迈,说出的话也显得另辟蹊径。 “直接烧了?”身量稍瘦弱的手下接话,他有些惊诧,原是蹲在田边的田埂上的,听了这话当即一下子站起身来,“那数量可不少啊,里头又有马草,烧起来可就是冲天的火了,想不让云海的人注意都难。” 络腮胡从鼻腔里呼出讥讽的嗤笑来,他伸手推了一把,嘴里的话也毫不客气道:“瘦猴儿,你也听见小皇子的意思了,他现下就是想趁早解决这件事,也好他带兵打仗的时候轻松些,让云海士兵提前断了供给,你这样磨蹭,真想不通小皇子怎么会将事情让你去办。” 瘦猴被推得一搡,身子踉跄着红了脖子,抬头想要争辩着些什么,涨得脸红脖子粗,他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后还是应下了。 “你早答应不就成了吗?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这件事情就在一场还没来得及争辩便已然结束的草率商讨中定夺了。络腮胡大汉是呼和浩身边得力的人手,底下的士兵都晓得小皇子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截住这云海的粮草就行,管他用什么方法,速战速决就行。 一大阵的戎夷士兵跟着络腮胡,决定趁云海士兵看守不利的时候直接一把火烧了物资,顺带连粮仓也要烧得一干二净。 补给的物资并不同粮草放在一处,云海送来的物资里头大部分都是给马吃的马草,一车车的送来粮仓也根本没法装下,只能在帐篷外头另寻了一处宽敞的地儿露天暴晒着,顶上最多只盖一层薄布挡些夜里的水汽。 戎夷士兵是把东西送来的时间打听得一清二楚,头两日里云海那边的人不肯放松警惕,他们便静观其变,一直到某个夜间,戎夷盯梢的士兵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忙不迭将情况汇报给了络腮胡大汉。 ——云海士兵放松警惕了,看守物资的人从六个减少到两个。 闻言,络腮胡大汉大喜过望,朝身后的那群兄弟一招手,豪迈道:“兄弟们,备好东西,咱们今夜就烧了他云海的物资。” 他身后的百来人士兵悉数是一身夜行衣打扮,腰间配着刀剑,手里头拎着或多或少的煤油,俨然是做足了要火烧云海物资的准备,只听一声令下,他们便鱼贯而出,顺着前些日子打探来的捷径钻了进去。 夜间的小径显得格外寂静,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无人敢低声议论,身形如鬼魅一般隐在黑夜之中,不知走了多久,领头带路的士兵忽然顿了一下步子。 身后的士兵诧异,没懂这突如其来的停顿,拿空闲的手推了一把,示意催促。 碰到的脊背因为紧张而隐隐发颤,整个后背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那士兵觉得奇怪,刚一抬头去看前头发生了什么,朦朦胧胧的火光覆盖了他全部的视线,待及看清后他整个人一哆嗦,下意识便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刀剑。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这群常年打仗的人听来是一种信号,他们本是垂首往前疾走,视线只跟着前一个人,但现下听见这个动静各个都紧张起来,纷纷抬头。 前方是不甚热烈的火光,一群云海士兵高举火把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在这光亮里,数量众多,看起来甚至比自己的两倍还要再多一些,为首的两个人是云海的宣王和宣王妃。 他们中计了!云海士兵放松警惕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悬殊的数量让戎夷士兵先怯了胆,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让他们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之后赶紧各个背贴着背,好让自己不受两面的夹击。 刀剑光影在夜色中划开冷光,乒乒乓乓的格挡声不断放大,有不断的声传来,只稍一刻钟,纵是戎夷士兵奋勇抵抗也很快败下阵来,面上和身体上尽数是鲜血淋漓,喘着粗气再难提起剑来。 “停——”靖云蒻见其中有个士兵还想再补刀,上前了两步及时阻拦。 那刀没落下去,引得受了重伤的戎夷士兵咬牙盯着靖云蒻,像是要把她撕碎了一般。靖云蒻知道现下周围都是这样的眼神,但她不怒反笑,慢慢道:“留活口,本妃有事要问他们。” 北逸轩晓得靖云蒻不是那等悲悯的人,看着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身边一个士兵后,便顿悟这是要做什么了。 瓶中是毒药,也发作得很快,不多时地上瘫倒的百来人皆是因为痛楚而倒地不起,神情痛苦。 “只要你们肯透露戎夷小皇子呼和浩的行踪,更甚者愿意带我们去,那我便将解药给你们,若是你们不愿意,那我也没工夫看你们什么时候死。” 这话对于有骨气的士兵来说不具有任何诱惑性,但偏生靖云蒻不是普通人,研制出来的毒药也非比寻常,只是半刻钟,他们中铮铮铁骨的硬汉也扛不住了,低声叫着救命。 “我……我告诉你们……” 第240章 我信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松口,那么紧绷的防线便会松垮。剩下的那些人互相觑了一眼,对了个眼神便开始接二连三的求饶,声称愿意带他们去找呼和浩。 靖云蒻轻轻笑了笑,说:“我劝你们老实一点,别耍任何花招。呼和浩在哪里,你们的落脚点又是在哪里?”她虽然笑着,但只见面上的假笑,而眼底不带任何情绪。 其间一个士兵倒在地上,借着手肘撑着地面,往前爬了两步露头,艰难道:“我说,我说,小皇子在近郊的一处普通人家里,他会说汉话,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个眼瞎耳聋的老太太,家里头也只有一个人,小皇子说他自己是孤儿来这里逃荒,便顺利住进去了。” 闻言,靖云蒻偏头看了一眼北逸轩,发现他在笑,用口型问:“你在笑什么?” 北逸轩无声笑着摇了摇头,捞过靖云蒻的手放在掌心里,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既然如此,话是你们说的,那还有劳你们带本王去拜访你们那位戎夷的小皇子了。” 为了有一个藏身之处,呼和浩居然连自己是孤儿这种话都敢大言不惭的说出口,自然是好笑。 “解药。”那士兵抬起头定定看着北逸轩,语气倔强,“我们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拿解药出来,不然我们怎么相信你。” 靖云蒻接话,不紧不慢道:“解药自然会给你,我是云海的堂堂宣王妃,不会言而无信,但是这解药只能在你将我们带到呼和浩面前之后再说,我可以给你们一枚缓解的解药,但你们若是胆敢有一句假话,缓解症状的解药过了药效,你们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想了想,士兵咬牙应声,接过送来的第一枚解药送入口中,只稍几秒,他便觉得自己身上能使一些力道了,身子也没有烧灼的痛感了,轻哼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走在前头。 陆陆续续的士兵愿意带二人去落脚点,也顺利拿到了缓解的解药。 北逸轩一行人不走小径。这路是云海士兵走出来的,谁晓得里头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在不能确信之前还是走大路的好,虽说绕了些路,但周围都是自己的人,也安全些。 于是,数百来人的戎夷士兵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云海士兵,向着戎夷小皇子的藏身之处而去,摆足了要拿下对方的架势。 到了目的地,北逸轩发现眼前的小屋子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间茅草屋,简单而有些破旧,里头大概是亮着一盏灯,微弱的光从茅草里探出来,将这个屋子都照亮了些许。 他们决定先躲在外面,静观其变,等戎夷那边的士兵打完头阵自己再上。 瘦猴也在其中,畏畏缩缩看了一眼北逸轩冷着的脸色,硬着头皮往屋里头走,然后只听吱呀一声,他进了内室。 呼和浩正伏案写着什么,见是瘦猴回来了,随手撂了手中的笔,挑眉问:“这就将事情办妥了?好像没用多长时间,本皇子还以为有多艰难呢。干得不错,替本皇子省心了。” 那瘦猴低着头,肩头忍不住的颤抖,压根不敢说些什么附和的话。 呼和浩以为他内敛,站起身来走近,刚想拍他的肩头说些什么,但破门声更快,笔直的长剑直冲自己的门面,他当即意识到现下的情况,正掌狠狠击向瘦猴的胸口,震得对方连连往后退,猛然吐出一口血水来。 因着面前还有一个人,又是倒退着朝自己来,北逸轩没有滥杀无辜的恶习,见是方才的瘦猴,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将刺去呼和浩的动作转变了一下方向。 靖云蒻跟在北逸轩身边,隐在宽大袖袍的手中捏着三根银针,她眸色很冷,紧盯着呼和浩的动作不放。 “呦,这不是宣王妃吗?”呼和浩微眯了眼去打量对面的女子,确信那就是本该在京都的靖云蒻,忽然嗤笑了一声,“宣王好有本事,竟让你的王妃从千里之外赶来战场,若是本皇子有这么一个皇妃,定然不会像宣王这样不懂怜香惜玉。宣王妃还记得本皇子吗?那晚在宣王府的长廊夜会,想来宣王妃也不会轻易忘却吧?” 这话实在浪荡轻浮,靖云蒻听得不舒服,趁呼和浩看向北逸轩的时候,扬袖狠狠朝呼和浩的方向一扫,凛凛寒光的银针从她指间脱手而出,直向呼和浩的肩头而去。 这银针不能随便扎,心脏位置的穴位太多,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连个活口都捞不着,所以靖云蒻出手时,是刻意将方向稍微偏移了些许,向着对方硬朗的肩头而去。 三根银针稳稳当当的刺进呼和浩的肩头,他没料到靖云蒻的这一手,还没来得及挡下便中了招,细小的针尖钻进他的皮肉里,像有恶物在啃噬,一时刺痛难忍。 “倒是本皇子小瞧宣王妃了,不过……本皇子对宣王妃的兴趣也越来越大了。” 呼和浩不怒反笑,他冲靖云蒻一挑眉,脚尖一点便往屋顶跃,上头伺机而候了几个暗卫,见着小皇子要破天窗逃走,合力捞了一把,将呼和浩顺利带出了屋子。 又是逃。这样的举动靖云蒻已经见过三回了,当即气得跳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他这回跑了是他侥幸,也晓得你如今来了边疆,定然会有什么作为,今日也是我的不对,竟让他堂而皇之逃了去,放虎归山,日后也定然会受他的威胁。” 北逸轩牵过靖云蒻的手,安抚性的捏紧了些,平静语气里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可是……”靖云蒻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了。”北逸轩看向靖云蒻的眼睛,神色肯定,“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受到他的威胁,你信我吗?信我就不要怕。” 几乎是在落下尾音的时候,靖云蒻毫不犹豫点点头,说:“我信——” 她唯一能信的,只有北逸轩。 这场突袭没能成功,此地也不宜久留,靖云蒻将解药让手下发放下去后,便听从北逸轩的安排,从顺如流打算返回军营中。 第241章 求救 起先靖云蒻只当这小叫花手里头的情报是真,又瞧着这半大的孩子实在可怜,经过心中的几番斗争之后还是打算让北逸轩解决这件事。 她如今是从京都偷溜过来的,又是一介女流,在边疆这一带说话自然没什么分量。自己是帮了小叫花不假,但小叫花也帮了自己的大忙,并且口口声声还要报答,她没法,只好写了一封信让小叫花送去云海将士驻扎的军营之中,让北逸轩去做定夺。 这个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实在是不巧,小叫花欢天喜地捧着靖云蒻写的信,艰难找到驻扎地点的时候,却没什么能顺利进去的分量。 军事重地,又岂是他一个小叫花子能随便进来的。 “不是,我是替别人送信的,一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她让我把这信送给你们这儿的副将北逸轩,我真不骗你。”小叫花极力想证明自己的身份,拿着那信在站岗的士兵面前晃悠了几圈,就差没忍住把那信拆开让在站的各位都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信我可以替你转交给将军,但是你不能进去。”站岗的士兵神色坚定,一点也不动摇,“把信给我,你快走吧。” 小叫花气得要跳脚,心里头狠狠骂了好几遍死板东西,但这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到底还是老老实实道:“真不行,这信她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副将才行,她说副将是好人,那副将就肯定会亲手接我的信。” “谁送来的信?” 忽闻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小叫花循着声音去看来人,发现是个身披盔甲的人,表情很冷,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便也就没接话。 “将军,这是——”士兵发现是墨厉宸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连忙朝他抱拳,准备汇报这件事,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小叫花子抢先了。 小叫花子嘴巴快,狐疑的问:“你就是将军?”他听见这士兵喊了一声将军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打仗的将军,转而心里头默默给自我洗脑,说不准将军就得摆着一张臭脸才有威严,指不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就是你找本将?”墨厉宸轻嗤了一声,他自然听见了这人是要找那个北逸轩的,但他就是这么故意问的,“听说是有人让你托信带给本将?好了,本将就在这,交给本将吧。” 一边的士兵咬牙想解释些什么……这信是给副将的。 墨厉宸察觉到士兵隐忍的视线,反倒大言不惭的问:“你有什么事?若是没什么事就站你的岗,把敌人给本将盯紧了,少管这些有的没的事,今日是本将恰巧在,日后若是遇见这种事还废什么话,直接回拒。” 这话又是摆将军的脸子,教训了多管闲事的士兵,又是给那小叫花子一个下马威,顺带卖一个好。言外之意是平日里是不能收外人送来的信,恰好本将大发慈悲就收了这么一回,你还不快感恩戴德。 小叫花子是穷人区里长大的,哪儿见过将军训人啊,见墨厉宸这么说忙不迭往地上一跪,折服道:“草民谢过将军。” 很快墨厉宸便引着他进了军营中,他捏着手中的信摩挲着,走在前头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这信是谁让你给我带来的。” 一听将军问话,小叫花忙不迭道:“是个姓靖的姑娘,噢噢也不算姑娘,草民见她挽着妇人髻,她交代草民要将这信亲手交给将军才行。” 墨厉宸将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心下也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这姓靖的人家并不多,成婚的女子,这信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北逸轩,想来应该就是靖云蒻了,只是……她在边疆怎么会有人,还是这样穿着破烂的小叫花子?再或者是,她靖云蒻已然悄悄来了边疆,这小叫花子不过是个单纯送信的,与她并无几分瓜葛。 思及,墨厉宸心下已然有了自己的计策,随手招来一个士兵,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这人有鬼,可能是戎夷那边混进来的人,一会儿将他领进帐篷顺手解决了,切记不要引起什么动静。” 吩咐完后,墨厉宸随口扯了个幌子,声称有要紧事,小叫花子一听哪儿敢拦这将军在这儿浪费时间啊,忙不迭赔笑说好好好。 很快他安排的士兵便走近小叫花子,道:“你这送信的也不容易,我们将军特意吩咐了,说请你去帐篷歇息一会儿。” 小叫花子受宠若惊,也没多问就跟在士兵后头,一直走到一张小帐篷跟前,那士兵掀了帘子,请小叫花子进去。 前脚刚迈进去,后脚便察觉到脖颈凉飕飕的,怪异的情绪从他心里头升起,愈发觉得还没迈进去的帐篷逼仄。 “啊那个!”小叫花子转了个身,朝士兵赔笑,“不好意思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娘还在屋里头等我呢,多谢将军的好意了我就不多留了。”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弯腰就要从那士兵的腋下钻过去,才跑没两步他便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揪住了衣领,小叫花子紧张得乱扑腾,余光里几乎可以瞥见寒光要擦着自己的脖颈而过。 “滚你娘的!” 小叫花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恐惧蔓延上他的心头,咬牙狠狠一挣,还顺带反手推搡了一把,见士兵一时不察没站稳还踉跄了两下,拔腿就往前跑。 他这么一跑,在军营中显得更奇怪了,士兵站稳身形朝自己最近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马明了这是什么意思,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去追那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这辈子哪儿受过这样的待遇,又没做错什么让一群打仗的士兵逮着自己追,他慌得心脏都要挑出来,慌不择路竟然不记得来时是从哪儿来的。 他一恍神,瞧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也顾不得什么,高声大喊:“姐姐救命!将军要杀我!” 靖云蒻一怔,发现是那个小叫花子在求救,身后一群云海士兵在追他,忙不迭喊人去拦下。 第242章 满嘴谎话 小叫花一见靖云蒻有救自己的意图,慌不择路便朝那个士兵的方向跑,嘴里哇哇大叫着,全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 追杀他的士兵有些是认得靖云蒻的,她身边又站着北逸轩,各个都停住了自己的步伐,不敢再随意上前了。 “属下参见王爷,王妃。他是——”墨厉宸命令的领头士兵恭恭敬敬朝二人抱拳,实在不懂靖云蒻为什么要救下这样一个乞丐。 “他是什么?”靖云蒻挑了一下眉,一把拽过躲藏于人群后的小叫花子,“他是我带来的人,有问题吗?” 那领头士兵有些为难。方才那主帅墨厉宸分明同自己说这乞丐是戎夷的细作,莫不成王妃被蒙骗了?但他没敢将这些心思表露,低头不说话了。 北逸轩勾唇笑了笑,饶有趣味看向那个狼狈的乞丐,心下莫名的情绪在滋生。什么样的人物这样有来头,竟叫她出面维护。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靖云蒻听那小叫花子的意思是将军杀他,这军中能排得上名号的将军不多,又都不是滥杀无辜的铁血心肠,那他所说的将军想来就是暴戾的主帅墨厉宸了。而小叫花子的手腕被靖云蒻紧攥在手里,他挣又不敢挣脱,又有点别扭。 这可是王妃啊…… “行了,回去吧。”一直沉默着的北逸轩开了口,不欲将这件事再继续纠缠下去,“有什么事回军营再说,天都要亮了,戎夷那边有什么举动都仔细提防着。”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北逸轩和靖云蒻走在前头,那小叫花子轻手轻脚走在靖云蒻的身边,他认错了人,将恶人误以为是副将北逸轩,做错了事眼神也不敢乱瞅。 浩浩荡荡回到军营后,靖云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盘问墨厉宸。 “他?”墨厉宸倚在护栏旁,看向多日未见的靖云蒻,神色宠辱不惊,“不认识。” 靖云蒻冷着一张脸,权然没有同墨厉宸开半点玩笑的意思,道:“他被咱们云海的士兵追杀,是我和王爷在回军营的路上亲眼看见的,摄政王若是不信我二人的眼睛,王爷还带了一大批的将士,大家都是看见了的,而他当时分明是说主帅杀他。” 听了这话,在一旁不吭声的小叫花子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说主帅了…… 墨厉宸的脸色变了变,冷静道:“本将确实不认识他,但现下战乱不得不防,戎夷人很有可能浑水摸鱼进来,本将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况且……本将瞧他不像是正派人士,又是铁了心非要进来,心下猜测他是戎夷的卧底想来打探底细。” 闻言,靖云蒻轻嗤一声,底下的士兵不禁唏嘘一声。一介女流竟然敢同摄政王这种态度。 “猜测?戎夷卧底?”靖云蒻冷笑,“可我分明是让他送一封信罢了,亲手交给副将北逸轩,这样小的事怎么又同卧底扯上干系,难不成这偌大的京都摄政王都把我这个靖姓的女子都给忘了?摄政王,我同你的交情可不浅啊。” 这话墨厉宸自然也知道,他当初故意混淆视听,不同那小叫花子明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任由对方猜忌自己是云海副将好把信件规规矩矩送上来,目的就是为了想看看这北逸轩到底有什么把柄。 北逸轩笑了笑,问:“摄政王,这你怎么解释,你是堂堂主帅主将啊,怎么连本王这副将一职都要顶替,还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他面上笑着,但笑意不及眼底,眼皮子底下藏着一股轻蔑。 “副将!王妃!” 墨厉宸面如菜色,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自然没有顶替别人副将一职的癖好,但这件事本就是他有意为之,嘴里的谎话也编不出一个花儿来。身后的一个手下悄悄打量一眼,单膝往地上一跪,抱拳参见。 “什么事?”北逸轩淡淡掀了眼皮儿,只能瞧见他低垂的头颅,脸色有些不虞。 倒是忠心,烂事赶着上前替人背锅,不过也可见这手下的脑子不行,清白不分。 “回王爷的话,主将也只是忧心当真有戎夷卧底混进来,现下已然打到了白热阶段,主将每走一步棋都要慎重,今日这件事他也只是以防万一,并且这小叫花子当时说这信是王妃要求送来的,主将慎重,不信王妃您来了边疆需要一个乞丐来送信。” 这段话一下子点醒了墨厉宸,他醍醐灌顶,猛地抬头紧盯着靖云蒻,反问道:“所以宣王妃,您为什么会在边疆这种地方?” 靖云蒻心一紧,隐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但她很快放松下来,回想先前同北逸繁串通好的台词,不紧不慢道:“主将以为本妃愿意来边疆这种荒地吗?又是战乱又是寸草不生的,若不是皇上在先皇驾崩三月后举办了一场祭祀,本妃作为皇室的亲眷自然要出席这样的大场面,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偷渡进京都的戎夷人怀恨在心将本妃掳走,他们计划着火烧物资这件事,王爷心细提亲侦查意识到了,误打误撞救下本妃。怎么,主将有意见?” “怎么可能——”墨厉宸咬牙,原先他是倚着护栏的,听着靖云蒻这话都觉得火气直涌,气得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漏洞的突破口开始。 “怎么不可能?”靖云蒻不怒反笑,“主将您都认为这无辜的乞丐是戎夷卧底,戎夷小皇子记恨本妃将本妃掳走,又有什么不可能?想来也是,便是主将在场,想来也无能为力救下本妃吧?也亏得副将在场,本妃才有一线生还的可能。” 小叫花子将自己隐在人群之中,争锋相对的场面让他只敢听而不敢插一句话来。 墨厉宸狠狠一甩袖,不欲在众士兵的面前落了面子,转身抬步便走,靖云蒻也懒得再同他纠缠,见他进了帐篷之后才松下一口气来。 这事好说,北逸繁那边他姑且是信得过的,但戎夷那边可不会认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了。 回到帐篷之中,墨厉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笔。他根本不相信会那么巧的掳走靖云蒻,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信戎夷人会进京,他心下只觉得靖云蒻满嘴谎话,当即便将这些事情写信传给宫中。 第243章 烂桃花 墨厉宸送进宫中的信向来都是畅通无阻的,甚至冯秋月特意给他拨了两个只负责传信的将士,为的就是让情报第一时间拿到手,也避免信件的内容泄露,做好保密工作。 冯秋月晓得边疆定然是有个什么情况,不然墨厉宸也不会忽然命人传信回来,忙让宫人去传唤了北逸冰来,决定商讨接下来打算。 “靖云蒻已经到了边疆了?”北逸冰一愣,拔高了音量又将信的重点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是不敢相信。 那个靖云蒻到底哪儿来的胆子,竟然在祭祀那种场合逃之夭夭,只身一人去往战乱的边疆,还蒙骗过了所有人……不对…… 北逸冰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同样神色难看的冯秋月,冷静道:“这件事她一个人没办法完成,儿臣初步猜测是有人从中帮了她一把。” “是他?”冯秋月将这张信都紧紧攥在手中,捏成了一团,染红的蔻丹与信纸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愈发衬得那双手都隐隐沾着鲜血。 母女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人是谁。北逸冰点点头,肯定道:“现在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京中同靖云蒻交好的人并不十分多,又能在祭祀这样重兵把守的地方做一些手脚,想来他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北逸枫没那个能力帮她,只有他,从他继位开始后就明里暗里的偏袒,儿臣甚至在怀疑,既然掳走一事是假,那么戎夷行刺便也是假的,胆敢刺向他的,也只有他命令自己的人。” “那她既然去了边疆那种鬼地方。”冯秋月勾了勾唇,眸中淬着阴狠的光,“那她死在外边和哀家又有什么关系,皇上既然愿意说她是被戎夷人掳走的,那这种事也只好让戎夷人来背了。” 闻言,北逸冰迟疑,低声问:“母后的意思是?”不出所料应当是要靖云蒻身死边疆。 “做掉她——这件事没有人比摄政王更合适了。” 冯秋月冷笑着,她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艳红的唇微微勾起。 宫中诡谲风云,而边疆倒是因为来个女子,还是副将的王妃,大家伙的日子都显得格外轻松,气氛也并不十分低沉。 从前不是没有女子上阵杀敌的事情,但那些都是能同将士们厮混在一起的巾帼女将军,不比来了个娇娇弱弱的王妃,大家愿意给北逸轩面子,处处也愿意帮衬她,在边疆这种地方都能将靖云蒻照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靖云蒻心中自然高兴。她高兴并不仅仅因为自己,更是因为透过这些小事看得出大家都敬重自己,而敬重自己的背后是愿意敬重北逸轩,想来他在军中定然得人心,才肯让这群糙老爷们也愿意帮衬她一个看起来只会是累赘的女子,这一切都是归功于北逸轩。 想着,她心里自然高兴,也愈发欣慰起来。她原想着北逸轩有时候还挺不好说话,在外人来看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现下看来并非如此,哪怕身为主将的墨厉宸再不待见他,处处针对挤兑,北逸轩也在这军中有一席之地,这都是他本该有的。 “王妃,这是京中送来的信,送信的驿使说是宣王府的灵沫姑娘。” 士兵掀开帐篷,将信递向靖云蒻,他颔首不曾打量,北逸轩满意的勾了勾唇,扬扬手道:“退下吧。”于是,那士兵依言很快就退下了。 靖云蒻倒是有些惊诧,她接过信后并不急着拆开,偏头问同自己并排而坐的北逸轩:“这个时候她送什么信来?一个不仔细就暴露了我的踪迹,怎的这般没分寸。” 她先前特意叮嘱过灵沫,非必要不传信,如果真的有要事一定要以送信给北逸轩的名头才可以,断然不会像方才那般指名道姓给自己。 忽然,靖云蒻顿住了,捏着信封的指尖有点发颤,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可是……可是我忽然想起来,灵沫不识字,又怎么会给我写信。” 这送来的信有古怪,北逸轩晓得靖云蒻心里头已经开始不安了,干脆直接从她手中抽过信封,利落撕掉火漆后将信打开,然后摊平铺在桌上,轻轻推了一下靖云蒻。 靖云蒻压下心头的怀疑,偏头同他一起去看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信中的内容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洋洋洒洒,从头到尾都尽显关怀之意,但悉数都是在指向一个人——靖云蒻。但字迹只稍一看,便晓得这般不是女子落笔的习惯,豪放凌厉,全然是男子的笔锋。 北逸轩自然是认得这字迹是谁的,靖云蒻看了半晌,也忽得明白了。 这字迹是出自他的二皇兄北逸繁。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他自然只稍看一眼便认得出,而靖云蒻则是在京中有时诸多不便只能写信带话给对方,而北逸繁的字迹她看得多了,便也就大概记住了七八分。 “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二皇兄倒是聊表心意啊,处处帮衬着你,如今你都已经来了边疆在我身边好生待着,他还要说些废话,看得我实在不痛快。”北逸轩敛了眼皮儿,直接将桌上的信拿指腹扫开,语气平淡,但靖云蒻却从那里头听出一点别的意味来。 瞧这话说得,分明是拈酸吃醋了。 她忍不住想笑,不紧不慢道:“是啊,我能顺利来边疆还是多亏了他,不然这个时候我还在宣王府里让长公主软禁着呢,哪里见得着你啊。” “呵,那他还挺会帮忙。”北逸轩用指尖指向信中的某一句,一字一顿念道,“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我内心惶恐不安。” 一个外人,关心当下的处境便也罢了,但总得收敛好尺寸,怎得说这般让人听了便不痛快的话。 念罢,他忽然矮身逼近靖云蒻,一字一顿道:“烂桃花泛滥,我也内心惶恐不安。” 靖云蒻被这突如其来的凑近羞赧得耳朵尖都在红,她推开北逸轩,低声说:“不要不安。” 第244章 不可信 靖云蒻晓得北逸繁向来是个没分寸的人,自打墨厉宸还在宫中时他便要强行送自己回宣王府,那时她便晓得这个人的品性了。但纵然再是不喜北逸繁,她并非是那等白眼狼,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在京中平安无事也多亏了北逸繁。 先前北逸繁同自己解释,继任登基一事有很大的原因之一是想要庇佑自己。当时她冲昏了头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一心只觉得北逸繁又在蒙骗自己。 但现下细细想来,北逸繁是二皇子的时候的确诸事不便,处处受当时的皇后冯秋月和公主北逸冰所限制,成为新帝后也的确能同她们分庭抗礼一二了。 北逸轩笑了一声,那笑声里不明的意味太多了,靖云蒻分辨不出,然后就听见他不紧不慢道:“你让我如何不安?那日下午我匆匆进宫赴面,夜里便带兵出征了,那日冯秋月的意思我早就看明白了,三皇兄身患腿疾,她不把三皇兄放在眼里;于她而言我是眼中钉肉中刺,留在京中就是一个祸害,妨碍她迫不及待扶北逸繁上位,我晓得你对他无意,但是他呢?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几番示好,现下称帝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吧?” “北逸繁的确帮了我很多,你不在京中的时候我没有一天是过得开心的,起初是长公主,然后是呼和浩,再然后是……三皇子。”靖云蒻认真解释,不想让北逸轩平白误会,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受了拶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指头,当初的痛楚是刻骨铭心的,她现下想来都觉得指头在隐隐发麻,于是没再往下说更具体的了。 拶刑一事是灵沫不敢声张,从一开始便不曾告知北逸轩,他也并不知情,只当是北逸冰小家子气又刁难了她,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也就没有多问。 但三皇子……北逸轩没能明白她的意思,问:“三皇兄?他怎么了?” 靖云蒻看向他的眼睛,有些迟疑道:“呼和浩曾私下去过京都,他图谋不轨命人在宣王府监视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同二皇子商量计策的时候对他有所隐瞒,再往后我就察觉到监视的人又多了一批,是三皇子的人。” 她并不想当兄弟两人之间的恶人,起先因着北逸轩的缘故,她还颇有些信任三皇子,但自从那件事后,她便没法子再信任北逸枫了,面上瞧着倒是人畜无害,可背地里若不是北逸繁提醒自己,指不定至今还蒙在鼓里。 北逸轩顿了两秒,忽然反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一定就是三皇兄的人?” “是二皇子告诉我的。”靖云蒻咬唇,看北逸轩的态度那显然就是不甚相信这话了,她解释得艰涩,“北逸繁说,他曾接触过呼和浩,晓得他们身上惯有异香,呼和浩的确派人监视过我,但不同的是,北逸繁确信的告诉我,其中也有三皇子的人,所以……”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北逸轩便一下子站起身来,甩袖负手而立,声音沉了沉:“北逸繁说的话你也能信?我不信三皇兄是那样的人,也不信北逸繁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他在京中的确对你照应有加,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空口说出的话就值得你信任,当然,更不值得我信任。” 靖云蒻沉默着,没有再往下接话了。她知道北逸轩很看重这个三皇兄,当年北逸枫战败被掳惨遭非人对待,也是北逸轩亲自将他这条命捡了回来,打心底里敬重的兄长于他而言比一个只谈结盟的二皇子要好得太多。 既然如此,她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就留够了。 半晌,北逸轩察觉靖云蒻不再说话了,才意识到方才那话有些过火。 这话搁谁听都不自在,北逸繁帮了她很多,她现下信任对方也是应该的,他说出那样的话是不信任北逸繁,但毫不例外也是不信任靖云蒻说出的这话。 他略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尖,想卖个好,刚张了口,便止住了。 外头有个士兵忽然一下子掀开帐篷的帘子,神情很是焦虑,他一见到北逸轩便单膝跪倒在地,恭敬抱拳。 见他这个样子,北逸轩也晓得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方才想要同靖云蒻说的那些话咽进嗓中,转头正色问:“怎么一回事?” “回将军的话,前方忽然传来急报,戎夷大肆进攻,趁我方不注意乘胜追击,连连攻下附近的边陲小镇,试图占领城池!附近的百姓已经紧急撤散了,但事态仍然不容乐观。” 闻言,北逸轩拧起眉来,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几秒后他又弯下腰来,从案桌的暗阁里摸出一份卷轴来,然后摊平放在桌上,神情愈发凝重。 这是我方布防图,那传话的士兵见北逸轩拿了出来,快步上前两步,站在桌旁的一侧,顺手拿了支毛笔在图上勾画。 “我们的人侦查过了,戎夷人走的是这一条路,这里。”士兵的脸色也很难看,拿笔在布防图上细细圈点勾画着,“他们没走明面上的大路,反而绕着山路而行,那里地势崎岖,易守难攻,不像平广的地带,咱们的人没有办法完全得知对方的人有多少,敌暗我明。” 北逸轩顺着士兵画出来的路线拿指头在图纸上仔细临摹,忽然,他指尖一顿,抬起头来盯着士兵,笃定道:“他们已经掌握了我方布防图。” “什么?那咱们军中岂不是有内奸!那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士兵也是个稳重的,他自己的猜测被北逸轩笃定确信,只惊诧了那么一瞬间他便很快恢复镇静,将思绪投入下一场战事中。 北逸轩点了点头,又颔首把视线移回图纸上,冷静道:“先前大家都心照不宣认为接下来的一场战是硬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布防真的被敌方所掌握,而我们先前拿到的戎夷布防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他们在我们之前及时调整完大部分的阵地,我们已经陷入劣势的局面……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碰硬,一边打一边调整。切记,这一回谁都不可信。” “是!将军!” 第245章 拖后腿 戎夷忽然大肆进攻的消息自然不仅只传入了北逸轩的耳中,在手下同他商讨计谋的时候,同样墨厉宸那边也收到了情报。 占领边陲小镇,拿下城池,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百姓受苦遭殃,而边疆的战士也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主帅,您看这路线,是不是有些蹊跷?”摄政王墨厉宸身边的一个手下指着桌上的布防图,如是说。 墨厉宸拧着眉,拿手指细细去摩挲图纸粗糙不平的肌理,指头所经过的路线俨然是戎夷人大肆进攻选择的路线,看样子便是有备而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墨厉宸忽然问了一句。他是主帅,是总领这个军队数百万人的总指挥,不能做到每一场战争都亲兵上阵,对于这种事情而言他第一反应是带兵的将军不行。 那手下听了墨厉宸的话,忙解释道:“不过三两日的功夫罢了,说来也巧,属下听说王妃也是前几日来的边疆,沿途大抵是遇见过戎夷那边的小皇子吧,才能让副将那边比咱们提早得到消息。” 提及这件事墨厉宸就来气。他哪里晓得当时北逸轩一意孤行带兵离开前线是为了阻拦呼和浩的所作所为,说出那样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鬼话到头来落得也是自己的面子,指不定背地叫旁人如何指指点点小肚鸡肠。而这件事,起因都因为那个靖云蒻! 见墨厉宸的脸色莫名愈发阴沉,手下试探问了一声:“主帅,您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墨厉宸抬起头来,盯着帐篷外广阔一片的枯草,冷冷嗤笑了一声,“这件事本将自有打算,这儿用不上你了,你先退下吧。” 得了命令,既然主帅也不愿告知自己,那手下也自知不好再多问下去,便也就告退了。 “靖云蒻,这戎夷大破城池可不见得是件好事情,先前我云海几战大捷士气大涨,怎么偏得你来了边疆,见了戎夷小皇子一面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怪本将成心,只是这件事是你自己偏生要往刀口上撞。” 墨厉宸心下冷笑,盯着桌上被勾画出的一条弯曲黑线,已然有了计策。 单提时间的线索来看,他大可将靖云蒻和戎夷绑在一起,说那堂堂宣王妃实则是戎夷的细作,从京都逃至边疆是为了明哲保身,也好传送情报让那戎夷连连攻下城池,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小叫花子……那就更好办了,主子都是细作,身边的人也未必是个什么好东西。 但此事也并非墨厉宸所想的那样,先前里靖云蒻确实是有意在客栈里打听戎夷人的行踪举动,但就火烧物资这一事来看,不过是北逸轩的人侦查能力极为敏锐,哪怕在靖云蒻嘱托小叫花子将信件误送,到头来信是在墨厉宸手里头的,北逸轩什么消息影儿都没收到,也并不该怨怪靖云蒻有什么错处。 帐中的北逸轩和手下正在商讨接下来的布局路线,见着墨厉宸怒气冲冲掀了门帘便进时皆有些惊诧,随即便拧了眉很是有些不悦。 不过两秒,北逸轩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那墨厉宸的视线分明就是紧盯着正颔首端坐在桌前研磨的靖云蒻,而她只当是哪个士兵又有要事同北逸轩商讨要事,并不晓得来人是谁。 “主帅,你这是做什么?”北逸轩抢先一步,在墨厉宸未曾发作之前便拦在了靖云蒻的面前,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 墨厉宸眼见着是北逸轩先先发制人,神情有些不耐烦,道:“戎夷大肆进攻破我云海城池,这件事想来副将也晓得了吧?先前云海屡战屡胜,可偏生这宣王妃来了,咱们就是败得一塌糊涂,况且根据可靠消息得知,宣王妃先前见过戎夷的人,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宣王妃同戎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因为如此吗?”靖云蒻站起身来,从北逸轩的身边走出,轻轻笑了笑,“本妃实在不知将军是从哪里得知我先前同戎夷人有过会面,就因为本妃来了这边疆就敢断言这问题所在是本妃吗?还是你们男人瞧不起女子,觉得本妃是累赘?拖了你的后腿?不过这两日本妃瞧着将军倒也未曾亲兵打仗,那本妃是不是可以说将军也在拖整个云海的后腿?” 北逸轩在此时也搭了腔,他沉着一张脸问墨厉宸:“既然主帅说王妃同戎夷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怀疑这布防路线是她透露出去的,那么还请将军拿出证据来,做事总得讲证据,你若拿得出来,王妃便心服口服,你若拿不出来,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将军您在胡搅蛮缠,针对宣王妃?” “你!”墨厉宸气极,却是除了一个“你”字什么也吐露不出来。他当然是没有证据的,只是听那嘴碎的将士随口一提,竟也当了真,原想着借此事也好处理掉靖云蒻,这北逸轩于他而言是个眼中钉肉中刺,那靖云蒻于长公主和太后而言也是个祸害,这夫妻二人,注定留不得。 靖云蒻笑而不语,帐篷外头凑热闹的士兵们也没敢插话。他们晓得墨厉宸是强词夺理,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也多多少少能看得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先前是怀疑一个小乞丐,现下又是怀疑堂堂宣王妃,草木皆兵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本事亲兵打仗? “将军,今日你的说辞实在是奇怪,本妃也不能理解。”靖云蒻的笑意更深了,“你若是执意如此一意孤行,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失了人心,底下的将士们也不愿意再服你,对于打仗这件事,指挥很重要,将军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的话音刚落,从帐篷外头凑热闹的士兵中便挤进来一个人。 “报——将军,前方战事焦灼吃紧,属下已然带兵顽力抵抗,但情况不容乐观,还请将军趁早下决断!” 闻言,墨厉宸的脸色更黑了,狠狠甩袖冷嗤一声,道:“罢了!”他不愿意再逮着这一件事纠缠不休。 战事比这个女人要紧,若是连同戎夷的战事都解决不了,他又谈何失了人心只为了解决一个女人呢。 第246章 严加看守 那手下见墨厉宸答非所问,又高声重复了一遍,道:“还请将军趁早下决断!” 墨厉宸回头看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传口信的手下,冷声呵斥:“滚出去!”他又掀眼扫了一眼帐篷外的士兵们,怒从中烧,声音又拔高了一些,“你们都不用操练的吗?本将养你们是让你们在战场上凑热闹的吗?!” 他的脾性阴晴不变,凑热闹的士兵也不敢违背命令,如一窝蜂般迅速散开了各司其职,仿佛刚才的事情并不曾发生过一样,那传口信的将士心里头也憋了一股子怨气。戎夷打过来了任谁心中都不好受,可那主将是什么样子,心中不畅快便将脾气往兄弟们头上撒吗?! “副将,方才那些话你也听见了,如今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当初你既然有本事潜入戎夷敌方偷走一张布防图,现在想来也能抵御已经拿到我方布防图的戎夷异族吧?”墨厉宸冷笑一声,紧盯着北逸轩的眼睛不放。 北逸轩扯唇笑了笑,像是很不屑似的,不紧不慢道:“末将遵命。”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墨厉宸看他向来不对付,打一开始起,墨厉宸便是存了心思想趁自己偷布防图的时候暗算自己,而如今又拿布防图说事,想来也不会轻易就放自己去前线。 军营中的将军并不少,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多,若是因此北逸轩命丧沙场,也不过是少了个将军而已,对这场战事并不十分影响。 墨厉宸听了那属下的话不过是一时起意,故意这样吩咐,却不料北逸轩连一声反驳都未曾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到最后难堪的只有自己。 言罢,墨厉宸从鼻孔里呼出一声嗤笑,甩袖掀帘而去,独留一个背影给北逸轩和靖云蒻二人。他就不信了,北逸轩多年就那样命大,遇见这种危机的事情都不死在外头那可真就对不起他的煞费苦心了。 女子不涉政事,不涉军事。方才靖云蒻忍着没说话就是担心自己一开口便给墨厉宸留了把柄,到最后还是让北逸轩给自己收拾烂摊子。所以一直到墨厉宸离开后,她才担忧开口:“墨厉宸打的什么主意你也清楚明白,我只说一句话,我担心你,所以想要同你一起前往前线,你若是不允许我,我也会悄悄跟上去的。” 北逸轩垂眸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后无奈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都已经从万里之外的京都赶来边疆了,你的心思我也知道,若是愿意跟着我,定然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靖云蒻没料到北逸轩这样爽快利落的应下,笑着点了点头。 战事吃惊,北逸轩一行人出发的时间也尽早提上了日程,浩浩荡荡的行军往戎夷异族逼近,谁都不曾在这路途中再耽搁。有人不懂这其中缘由,但也有人懂。 手下心里头嘀咕了一路,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同靖云蒻告了小状,不情愿道:“那主帅的心思昭然皆知,也就只有王爷憋着吃闷亏,什么事都为难王爷,搞得像是王爷杀了他祖宗十八代一样。” 靖云蒻起了心思,扯着缰绳让马的步子放缓了一些,刻意落在北逸轩身后,然后偏头问手下:“你仔细说来我听听,我在京中闷得慌,也许久不曾听说过王爷的故事了。” 她记得眼前这个男子,是先前北逸轩受了墨厉宸的一百军棍时亲自将信从边疆送到宣王府的,是个什么情绪都掩饰不住的主儿,年纪不大,看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见王妃愿意听自己嘀咕,那手下可是来了兴趣,嘴也不打瓢了,一串话一串话往外滚:“王妃您是不知道,咱们王爷在军中受了多大的委屈,倒也不是委屈,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这些王爷都挺下来了。但那个主帅墨厉宸有时候确实不是个人,有时候明晓得接下来的一场战事不好打,还非要派将军去,自己倒是在营地坐镇,像个没事人一样。” “最过分的还是那次了,属下同您说过,墨厉宸故意让将军只带了百来人去突袭戎夷异族,可您不知道啊,前一晚咱们云海才落败,第二日他便说这样的混账话,谁听了都觉得他像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病一样。这也就算了,将军顺利潜入地方拿到布防图之后,因为咱们有人被俘了,将军善良非要救他们一起走,属下没办法只能回军中搬救兵,您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后来那狗东西不在军中,底下的将士也劝我不要随便调动兵马,不然也是违背军令,可属下哪儿能啊,属下见不了将军在敌方等死,当即便拨了一支人马去援救将军,回来墨厉宸就劈头盖脸将将军教训了一顿,说属下犯得过错让将军去承担,好嘞一百军棍,将军半个月都没下床。” “还有还有,说点您不知道的,前些日子咱们收到了侦查的消息说是戎夷打算拦截物资,就前两天,那墨厉宸非得反咬一口说是您见过戎夷异族才晓得这件事,他娘的尽说些屁话,当时将军知道这件事后便带人去后方了,哪能想到那墨厉宸竟然在军中散布谣言,说什么将军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真是气得属下脑瓜子直冒火。” 那手下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秒都要从马背上站起来抡一套拳,靖云蒻忙不迭拉住他,示意自己知晓,这才作罢。 “墨厉宸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仗打完后我必然要同他理论一番,实在是欺人太甚。”靖云蒻心中自然也是气氛,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明面上,只心下埋怨了几句后便佯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尽力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路上无人耽搁,脚程赶得也快,不过半日的功夫一众人便率先赶往了情报中第一个沦陷的边陲小镇。 尽数是干涸的鲜血泅进土壤里,横尸不曾遍野,但到处是荒芜,寸草不生,所有的房屋相较从前愈发破烂,一眼便知是有人大肆侵略过后的迹象。 城门外是不同于云海士兵穿着的士兵,各个腰间配着刀剑,在城门严镇把守。 第247章 我可以做到 靖云蒻看得心惊,那个重复了两遍的梦在她眼前又一次的浮现。 鲜血,大火,刀剑,哭声,还有跪倒在地的墨厉宸,都与眼前大同小异的残破景象慢慢的交叠重合在一起,这让她不由得心慌。 因着同手下搭话,所以她的距离还要同北逸轩落下一城,此刻坐在马上看不远处男子的背影,靖云蒻想说些什么,但嗓子里全然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然后,她便看见北逸轩在同一边的属下们吩咐些什么,看口型不难猜出是在计划方案。 “这座小城已经被戎夷人占领了,现下不好打草惊蛇,咱们先回去歇息,让士兵们养精蓄锐,你带人趁夜间的时候潜进城中打探消息。”北逸轩抬手招来一个属下,二人拽了拽缰绳,身下的马微微踱了几步便靠在一起了,“我初步猜测这地上的血迹是戎夷人杀鸡儆猴,或者有些硬骨头的老百姓不肯服从所以惨遭毒手,但他们要空城没用,现下肯定还有百姓在城中,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属下领命,颔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入夜,十来人皆身穿夜行衣,踩着轻功打掩护悄无声息潜入了寂静的城中。屋中的明火微弱,隐隐有啜泣声传来,只稍片刻仿佛受了什么惊似的,一盏盏的烛火渐渐灭了下去,整座城都陷入静谧之中。 这情况自然有不对之处,十来人互相觑对方一眼,很快便将自己的身形隐在夜色中。很快,便有一阵整齐规划的声音在街道上传来,手中提着的灯笼照亮了他们的衣着——是戎夷士兵。 他们用不甚流利的汉话在街上巡逻,威胁百姓们入睡灭灯。 所有人都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因此这消息也调查的并不十分顺利,一直到晨间天蒙蒙亮了,他们数十人才回到暂时驻扎的小营地。 “将军,城中确实是有百姓存活,并且现下被戎夷士兵威胁着,没有自主能力,而且属下还打探到,如今戎夷的主帅已经被撤换了,新的继任者是——戎夷的小皇子。” 北逸轩沉思着,想起先前同自己交涉过的几次戎夷主帅,有勇无谋的脑子可以打蛮仗,但确实不适合总领全局,况且先前他们接连战败,换了领导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他唯一没料到的,竟是戎夷小皇子呼和浩。 “你确定没有被误导吗?小皇子?”他又问了一遍,想要确信这个问题。 若当真是如此,那么呼和浩赶往边疆的原因,他姑且可以理解为并不止为了拦截物资这么简单,甚至在带领戎夷士兵打仗的背后,也许还藏着其它的诡计。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 “实在是晦气,怎么哪里都有他。”靖云蒻蹙眉,很是有些不情愿,“呼和浩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先前在京都便胆大妄为,不将我放在眼中,前些日子在你面前还说那样的混账话,实在是可恨,真不知道这种人是如何当上一军将领的,莫不曾他们戎夷都没有人了吗?” “哪里的话,呼和浩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但从那晚可见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若当真是个花花公子废物,想来戎夷的大王也不会平白让一个小皇子来送命。”北逸轩抿了抿唇,他想起呼和浩狡诈逃脱前说的那番话,性情倒是肆意妄为,胆子也大得很。 靖云蒻不愿意再提及这个名字,半晌她想起什么,忽然问:“前两日我听你猜测是戎夷掌握了咱们云海的布防?既然如此,那布防图又是时候被拿走的?你心思细腻洞察力又强,想来不会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确实。”北逸轩沉思着点了点头,“军营中的将军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顶着一个头衔而已,并无实际官职,而且这布防图是取胜的关键,不能随意轻易泄露,所以这云海的布防图一共只有两份,一份在我这里,一份在主帅墨厉宸那里,我的前些日子还看过,也可以确认不曾有人动过手脚,所以我猜……” “你猜是墨厉宸?你觉得他是将布防图拱手让人,还偏要上演前日里那一出,咬着我不放非说是我勾结戎夷异族,实际上把布防图给外人的是他,对不对?他的目的是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北逸轩赞赏的摸了摸靖云蒻的头发,笑而不语。他不是墨厉宸,不会咬死一件事不放,他没有直白的证据,只能初步猜测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况且……也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对方走的路线皆是云海布防图上刻意圈点出的薄弱地带,很难让人不怀疑戎夷已经掌握了布防图,而这布防图,只有可能是墨厉宸拱手送出,以拿来讨好戎夷的。 “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看墨厉宸有没有这个思想觉悟调整好布防规划了。”靖云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你莫要担心,军中的军师也不是吃软饭的,墨厉宸不得人心现下已经成了劣势,若是还不及时调整,那么军师的话都要比他有分量的多,只要他们肯积极配合我们,就不难反败为胜。方才我的属下说了,如今带兵打仗的是呼和浩,这是第一座打下来的城池,对他来说肯定尤为重要,如果他在这里坐镇,那么我们就要抓住这次机会彻底反击。” “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北逸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捞起靖云蒻的手握在手中,神色郑重道:“我知道你很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但你既然已经决定和我来到这里,那么我想让你和手下潜入城中,乔装打扮成城中的百姓,他们会护你周全,等到外面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自然会同你来一个里应外合,你可以做到吗?” “我相信你能护我周全,那你也要相信——”靖云蒻抿唇笑了笑,“我可以做到。” 第248章 愤恨 北逸轩吩咐的事情,传令下去后手下即刻动身,一点时间都不敢再耽搁。 戎夷占领边陲小镇,攻下城池,对于云海而言并非一件好事情,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并不多,所以在听到北逸轩的这个安排时,也无人有异议。 翌日晚间,众人借着夜色趁机潜入城内,试图用朦胧的月夜来藏身其中。城内守卫森严,晚上有士兵巡街警告熄灯,而白日里则更加过分。 戎夷派了不少人驻扎在城门口,以防有外人突然奇袭,各个严阵以待,各司其职,而城内则是大把大把的士兵负责圈禁百姓们的自由,但凡有一点逾矩的举动,便会被警告恐吓。 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对于这种凶神恶煞的将士自然不敢多维抗,几日下来竟有些无谓屈服了,似乎在自生自灭等死。 北逸轩的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造成非必要的人员消减,还是选择了一种最下策的方式,潜入一户百姓人家。 “你……你们是谁!” 那百姓是个中年男人,面容看起来很是有些沧桑憔悴,家中又不见旁人,连妻儿老母曾经生活的迹象都不曾有,倒像是个鳏夫。 他说这话时,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迸发出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尖锐到了如此地步,眼眶眦裂,不难预料惊吓程度。 “你先别急,别惊惶。”北逸轩见事情没能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连忙抬手阻拦,“我是云海的副将,此次潜入城内的目的之一,便是一举抓获戎夷的将领,你只管放心,云海的将士一定会保你平安,请你现在要相信云海,积极配合我们。” 北逸轩生的皮囊端正,说这话时眼中确实不掺一丝假象,句句发自肺腑,且手底下跟着的一群将士也都是正派人物,那男人先是狐疑看了两眼,忽然一下子软了膝盖,直直往下跪。 男人的举动太仓促,便是离得最近的北逸轩也没能来得及阻拦一把,只能眼睁睁看他往地上跪,然后映入眼帘的一幕便是男人跪倒在地,声音凄凄切切,十分可怜。 “将军!还请您一定要为百姓们做主!草民生是云海的人,死是云海的鬼,绝不向戎夷一族俯首堪臣,但恕草民无礼,那戎夷的将领做出来的事实在不是个人!” 北逸轩上前虚虚扶了一把,衬着男人的手肘将他往上一提,然后问:“你不要急,你先同我说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让你如此气愤?” “哪里止草民气愤?”男人被扶起来后,又朝北逸轩抱拳,颔首恨恨补充,“简直是人神共愤!他带领戎夷的那群狗东西,占领了我们的地方,攻下城池竟敢堂而皇之的将这座城占为己有,作为他坐镇的军事基地,不仅如此,他虽是没有迫害咱们云海的百姓,可他限制我们的自由,让我们生不如死。最过分的是,他身为戎夷的将领却滥杀无辜!” 靖云蒻蹙眉,试探性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迫害你们却滥杀无辜?” 男人猛地一拍腿,恨恨解释道:“草民是后来才知道,戎夷现在的将领是前不久刚刚继任的,年轻后生,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想的这么一出,坑杀咱们云海顽力抵抗,英勇守城的将领啊!” 饶是北逸轩也有些惊诧,他先是偏头同靖云蒻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清楚。 自古以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打仗这件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便是戎夷,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昌盛,万世太平,可呼和浩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保家卫国,而是有更多的报复仇恨心理在其中。 他是新继任的将领,手底下肯定有许多士兵不愿意服从他,他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严,竟然以坑杀这种形式,不给云海将领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这个呼和浩简直太过分了,属下活了十几二十多年,坑杀坑杀,那都是百年前的陋习了,头一次遇见这样的荒唐事!” “难怪这位大哥说不止他气愤,当真是人神共愤啊!属下便是再不喜,但他们的使命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得屈辱,死得不明不白,这种方式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呼和浩简直不是个人,那么多的将士,他说杀就是杀,草菅人命的畜生!他戎夷的人是人,咱们云海的将领便不是人了吗?他们的性命就该被如此屈辱吗!” “……” 北逸轩默默听着一众手下在身后声声咒骂,也不曾多言阻止。因为他同样也觉得呼和浩这种行为举止,在他所看来乃是不耻的。 “荒唐啊!可悲啊!”男人忽然高喊了一声,拍腿就要往下跪,整个人都要大哭起来,“城外!外面就是你们沿途经过的土地,里头全是咱们云海将领的鲜血啊!” “你莫要担忧,我们既然来了,便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事,你也放心好了,那些云海将士的英魂,我们都会让戎夷异族悉数奉还。”靖云蒻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前去扶他起来,神色有些悲悯。 若不是来了前线一趟,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体会到世间的人间疾苦。这些百姓经历的太多了,战火硝烟,妻离子散。 那男人被扶起来,连连抹泪,又连连道谢,神情感恩涕泣。 “是这样的,我们打探到戎夷异族如今的确在城中,若是想要顺利抓获他们,那么我们的行踪一定要在暗处,所以还恳请你——”北逸轩看向男人,郑重道,“一定要把我们的身份保密,不要泄露出去,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曾经见过。” 男人一听,忙不迭点头道:“草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将将军的事情泄露半个字!” 男人是鳏夫,家中并无旁人,靖云蒻一行人便就先行住下了,他们的打算并不急于着手于呼和浩,而是要将现下的情况打听透彻才行。 翌日一早,一众人乔装打扮了一番,装作城内的普通平民,欲要上街一趟。 第249章 不就把柄 一众人行事利落又干脆,不在城中留下任何把柄,很快就摸清了几处要点,晓得哪些地方是该避开,哪些地方是姑且可以藏身的。 “将军,属下已经侦查完整座城的部署,确定掌握的情报准确无误。” 北逸轩赞赏的点了点头,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不过这座城现下看来还是很重要,戎夷将领坐镇其中,戎夷士兵的戒备心也会增强,凡遇到事情不要逞强,都记住了吗?” 数十来属下听令,齐齐道了一声是。 “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靖云蒻疑问,“这些地方我们都清楚明白了,对我们是有很大益处的。” 摸透了这些,北逸轩动了点心思。他想要去坑杀将士的地点祭拜众人,也许他们不曾熟识,但那些人都是与他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北逸轩沉思着点了点头,道:“抓获呼和浩的事情,我想暂且放一放,现下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去祭拜那些将士们的亡灵。” “祭拜?你确定要去吗?”靖云蒻有些迟疑,“既然呼和浩选择那一处坑杀将士,那么就说明此处一定有将士重兵把守,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你若是贸然前去暴露了身份,又该如何是好?” 闻言,北逸轩果断摇了摇头,道:“昨日里我虽未曾表态,但那个大哥的话,确实句句深入肺腑,他们是我云海的将士,我也理应去慰问他们的亡灵,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够保佑我云海风调雨顺,不再发生战乱。” 其实靖云蒻只是那么有一点迟疑而已,归根结底她只是单纯的担忧北逸轩的安危,但现下听他这么一说,那本该就是他做的,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拦, 半晌,她到底是点了点头,道:“我担心你,是出于一个妻子的责任,而我不再阻拦你,则是信任你,信你是这云海的将士,你可以带领他们打赢这一仗,以告那些英魂在天有灵。” 关于这件事二人算是决定一致了,当即便动身,循着城内摸清的地点顺利找到了坑杀将士的地方。 那是一处并不甚辽阔的低谷,湿润的土壤里浸润着云海将士们的鲜血,将大片的疆域染得褐红,几十名将领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地上,仿佛谁都可以践踏上一脚。 青年男子苍白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之中,他的脚边是一具具横尸遍野的尸体,干涸的血迹落在他脚边,分明是一副极为诡异的场面,可他的神色却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皇兄,我早些日子便提醒过你了,你若是身子不行就不要逞强,现下倒是给我徒增麻烦。” 呼和浩站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手执长剑,翻转手腕,挽了个剑花,好似不经意般将剑尖直直逼向跪在地上的俘虏。 地上的男人已然是血肉模糊的模样,但仍高昂着头颅不肯服输,只瞧衣着还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云海的士兵,此刻呼和浩的剑尖指着他的喉咙,仿佛再多一寸就能刺破。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你若实在觉得我是个累赘。”青年男子的话顿了顿,然后掀开眼皮儿,看向呼和浩,“你大可向父王请命,将我召回戎夷,也好给你施展之处。” 他是戎夷的皇子,年岁长与呼和浩,得让人毕恭毕敬的唤一声大皇子。 呼和宇自小体弱多病,皇室人心叵测,处处诡谲,而呼和浩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是因为他从小便接受着不同于常人的教育,以至于养成了一副肆意妄为的疯性情。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呼和宇都是应该被淘汰的那个废物。身子孱弱,全凭汤药每日吊着一气,因为体质的原因又不能上阵杀敌,但凡辛苦一点儿的体力活他都做不得。 但天意并非如此。 戎夷的大王宠爱呼和宇,也是想到不愿让自己的长子被族人所歧视,所以才借着呼和浩坐镇沙场的名头,也将呼和宇派了去。二人是兄弟,在战场上多磨练一些,想来也不会有坏处。 “皇兄这话说的倒是轻松,父王偏宠爱你这件事情,族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现下说得漂亮,若当真派人将你送回戎夷好生养着,指不定底下的人又如何指指点点我呼和浩,父王也处处看我不顺眼。” 呼和浩嗤笑一声,握着剑柄又往前移了一寸,挨着脖颈的那一处很快便滋出了血迹。 “皇弟误会了。”呼和宇轻轻笑了笑,苍白的脸色,看不出这段情绪来,他的语气也很平淡,“我知道你处处看我不顺眼,但你是父皇的皇子,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下人无限放大,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损人利己的,对你也得不偿失。” 这话完全是软棉花,但呼和浩就是吃这一招,屡试不爽,听了这话刺激得眼皮儿都直跳。 他阴沉着脸色,紧抿着唇,握着剑柄的手动了动。忽然,他猛地向云海的士兵狠狠割去,却又很快的收鞘。 士兵的脖颈被割断了一半儿,整往外滋滋冒着血水,口中鲜血直流,他瞪着一双眼看着天空,眼神虚无缥缈,什么都发不出。 “他!” 北逸轩紧紧攥紧了拳,眼见着这一幕便要上前。 “你干什么啊?”靖云蒻眼疾手快,连忙拉扯了一把,将声音压得低了些,“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气愤,心里头只想杀了呼和浩千刀万剐,但你不能这样,为了整个云海的百姓,为了那些无辜的亡灵英魂,你必须得隐忍克制,不能让他们察觉你的行踪,这样我们才有胜利的把握。” 这番话正戳北逸轩的心窝子,他不过才迈了一两步,紧绷的腿根便慢慢放松了,他回过头来看向靖云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可是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我云海的将士惨遭戎夷异族的折磨。” 靖云蒻手下用了些力道,借着力自己也往前迈了两步,她盯着北逸轩的眼睛,郑重的说:“也许他一个人能救云海的所有人呢?” 第250章 闹进城 靖云蒻说这番话并不是为其它,她也并不会为了拯救一众人而去牺牲一个人。每个人的性命都是无价珍贵的,她现下说这样的话,说白了只是想暂且稳定住北逸轩的心态。 如果北逸轩在此刻不够隐忍,贸然冲上前去制止呼和浩的行为,那么他的行踪必然暴露无遗,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也都功亏一篑。不要再说救下云海的所有老百姓,届时他们的性命都指不定难保。 “是啊将军,王妃说的这话有理由,咱们不能在现在就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能功亏一篑的。”将士见靖云蒻这样如是说,也插了话。 他们不愿意看到同为战友的士兵被戎夷异族如此折磨,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为了以后所走的每一步路铺好基石。 “功亏一篑”这个词像是提醒了北逸轩一般,他醍醐灌顶终于明白,紧攥着的拳头也慢慢舒展开来垂落于腿侧。他说:“罢了,回去吧。” 北逸轩的手中捏着三根香烛,只远远朝他们拜了三拜,到底是领着众人一并回了城中。 到最后他什么也不愿意再说,便是三根香烛都未曾点燃,扔进了灌木丛中,但呼和浩一剑割断云海将士的脖子,还偏要留一口气苟延残喘的画面,一直在北逸轩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房门紧闭,手下送吃食也不接,自打那日的事情劝下后,北逸轩一句“回去吧”落下尾音,便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了,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夫人您去瞧瞧将军吧。”先前愿意收他们一众人的男人如是劝道,眼神忍不住往木门里瞟,声音里全是无奈的叹息,“将军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每日里只喝水哪里能受得了,他可是将军,若是他先倒下了,底下的人又该如何啊,草民不说旁的,单提将军是个人,身体健康也最重要啊。” 这几日来他看了实在心疼,将军将自己一个人紧闭在房门之中,除却听得进去夫人一两句话以外,旁的一句都不愿意多听,整个人都不如先前那样英明神武,看起来很是憔悴。 靖云蒻默默垂下头来,接过男人手中的木实托盘,低声道:“我会的,将军这两日不过是受了些小刺激,马上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 那男人一听,当即喜出望外,先前的那些担忧一扫而净,脸上转变成了笑眯眯的笑意,仿佛靖云蒻就是救世主一般,真的能够拉北逸轩一把。 她手中端着托盘,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北逸轩的房门。屋子里太静,静得仿佛也只能听清她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于是她将步子放得更轻了些。 “我没胃口,端出去吧。” 北逸轩坐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连眼皮儿都未曾抬一眼。 靖云蒻不语,走近了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的是早些年便被翻得破烂的兵书,也是在数月前自己能同他隐秘通信的方式。 “你这样不行的。”靖云蒻轻声,慢慢从北逸轩手中抽出那本兵书。他像是本就不曾仔细翻阅一般,就着她的手从顺如流松开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你不愿意再见到那日发生的事情,但你想过没有,或许那一幕本就是呼和浩有意让你看见的?他知道你坚硬的盔甲之下是悲天悯人,所以想要扰乱你的心智,让你方寸大乱,就如现在一般。” “嗯。”北逸轩只垂着眼皮儿,低低应了一声。 靖云蒻将兵书合上,放在掌心之中,微微弯了腰身坐在也坐在床边,声音轻柔却笃定道:“既然如此,你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那么你能做到的就是将这件事从根源上解决,至于什么是根源,我想你比我更懂。” 他低垂的眼皮儿轻轻颤了颤,然后慢慢抬起眼,看向靖云蒻,说:“将戎夷斩草除根,不让他们再侮辱我云海将士一分一毫。” “那……”北逸轩咽了咽嗓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能做的,只是逼退戎夷士兵,然后抓获呼和宇,用他要挟狡诈的呼和浩,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算,并且从最大可能不让呼和浩再耍手段。” 靖云蒻笑了,又点点头。 她就知道,北逸轩绝非是那种萎靡不振的人,他也许会因为一件事伤身失落,却不会沉溺于太久,他懂得孰轻孰重,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不做让旁人失望的事情。 很快,北逸轩便安排手下出城,和尚在军营之中的士兵联系。目标一旦转移至身体孱弱的呼和宇,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起来,他们现下要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集结人手。 - 城门外一阵骚动,人群哗然,不似平常的宁静。 靖云蒻本是同北逸轩一道的,接应进城的士兵,却不料赶巧遇见了这等麻烦事。她觉得奇怪,便回头瞧了一眼。城门口处士兵拦着一众朴素的老百姓,而在这些其中夹杂着一个着装破破烂烂的叫花子。 她微眯了眼,待看清后心中当即警铃声大作,她只一眼便发现那个叫花子就是自己先前救过的那个少年。怎么这般不安分,竟然要闹到城中来了?! 叫花子要进城,戎夷士兵自是不允许。 现下这城是戎夷的占领下的城池,进城就变得更加不易,莫说身世清白的老百姓都要调查一番,更别说来路不明的小乞丐了,戎夷士兵操着不流利的汉话,各个都要去赶纠缠不休的小叫花子。 北逸轩负手而立,看着那一幕,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打心底里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呼和浩的所作所为,他担心戎夷再次伤人,尤其是误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心下有些不安。 “要去看一眼吗?”北逸轩偏头去看靖云蒻,他知道那是她的人。 靖云蒻只点了点头,不曾再多言。 就像她知道,北逸轩愿意屈尊降贵去打听一个小叫花子的景况,有一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那个挥之不去的痛楚。 第251章 累赘 城门口的吵闹还在继续,靖云蒻和北逸轩不方便露面,只好掩在人群之中。 “我就是要进城嘛,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呀?” 门口一衣衫褴褛的小叫花被一群大汉推桑着,小叫花觉得委屈极了。 听着这声音略显熟悉,靖云蒻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这不是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小叫花吗? 好不容易才把这家伙救下来,现在又来赶着找死吗?军营里面是缺少吃食吗?又跑出来。 呼和浩这个残暴的家伙就在这附近,最喜欢的就是捉弄别人,要是让这家伙知晓了的话,这小叫花怕是凶多吉少。 靖云蒻心里担忧至极,北逸轩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稳定,用手回握了一下,然后侧过脸轻轻的说。 “别担心,如果事情没有转机,大不了我们冲出去将人给救下来。” 现如今还是静观其变,靖云蒻紧紧的抿着唇,点了点头。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呼和浩人高马大,在人群之中非常显眼,一身戾气,所过之处,百姓们皆缓缓退去,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除此之外还有轮椅的声音,呼和宇身体不太好,他们已经调查到了,没想到今日已经坐着轮椅。 木质的椅子缓缓驶过,呼和宇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 呼和浩就在后面推着,仿佛他们当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兄友弟恭的样子,让人不敢怀疑他们之间的情分。 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究竟几斤几两。 要不是因为父王所托,呼和浩才懒得管这个伪善的呆子。 呼和宇咳嗽两声,开始询问守门的侍卫。 “这里发生了什么?” 侍卫主要是看在呼和浩的面子上,不得不对呼和宇保持尊敬,于是乖巧的回答。 “回皇子,就是这个小叫花,死活要进城。” “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难民,也有可能是奸细。” 现如今战事十分紧急,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以放过,所以门口才会把手的如此森严。 但是这个侍卫张口就咬定对方是奸细,无疑是想至小叫花于死地。 靖云蒻皱一下眉头,想要冲出去。 北逸轩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机,北逸轩还想再等一等。 现场除了一个凶很残暴的呼和浩,不是还有一个出了名的温和公子呼和宇吗? 北逸轩一直都不相信对方传出来的名声是真的,眼下倒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 小叫花也不是个傻子,相反还鬼机灵的很。 当即眉头一皱,眼眶通红,就开始指着那个侍卫骂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你才是奸细呢,你全家都是奸细!” 小叫花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眼前这两个人都是相当精明的。 “回两位皇子的话,草民之所以急着进城,是因为草民那母亲身患重病,危在旦夕。” “母亲自小养育我,将所有吃食让之于我,就算我们再穷,她也拼尽所能给我最好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看起来半大的孩子,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可如今母亲危在旦夕,草民只是想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呀…” “还请两位皇子,大人有大量,开开恩吧…” 这是一个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故事。 周围也有不少女子身为人母,听到这话难免为之动容。 不难看出这个小叫花子年龄不大,应当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瘦弱的样子让人心疼。 靖云蒻虽然觉得这大概率是编的,但也心中一颤。 自从成为母亲之后,就听不得这些,怕自己的孩子也在受苦。 “呼和浩…” 呼和宇本想说就把他放过去吧,就通融一次。 结果呼和浩直接打断了呼和宇的话。 “哦…你母亲病危,你想去看最后一面。” “不如这样吧,本皇子今日也发发善心。只要你能够爬回去,本皇子就让你过去,怎么样?” 小叫花低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是明摆着折辱于人,呼和浩当真是个狗东西。 “怎么?不愿吗?还以为你的孝心真能感天动地呢,原来也是夸夸其谈。” 呼和宇眉头紧皱,不赞同的看着呼和浩。 “你又何必如此…” 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决。 小叫花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故事的确是编的,本想让这两人发发善心,或者说当着如此多百姓的面,不要弄得那么难看。 可没想到有些人没脸没皮,丝毫不在乎民心是否归顺,只在意自己是否爽快。 呼和浩心里也烦躁的很,能在他们家长大的孩子,一个二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偏偏这个身残体弱的还能活到现在。 呼和宇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干净,但总喜欢做一些善事,让人觉得他很善良,比如说现在又要跟自己唱反调了,简直就是一个大累赘。 小叫花也明白了应该求谁,呼和浩是条疯狗,断然是不能再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 于是身体转了一个弯,迅速跪在地上对着呼和宇。 “求皇子开恩,让草民再见母亲一面吧。” 两位皇子在这还没有说话呢,其他的侍卫也不敢吱声,就连周围看戏的百姓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呼和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要是能够结束战争就好了。 这样的话就会少很多百姓受苦了。 “好孩子,你先起来吧,回去便是有我在这儿,没人敢拦着你。” 呼和宇面如玉冠,倒是没有呼和浩那般粗犷。 多了几分书卷气息,仿佛与那草原上肆意奔腾的马无关。 “眼下非常时期,万一此人是奸细,又当如何。” “别看他年龄不大,本皇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行军打仗了,你也别跟本皇子说什么他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话。” 呼和浩在一边就差吹胡子瞪眼儿了,愣是不同意。 人群之中的靖云蒻低头沉思,呼和宇这人好像还不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他做出来的事情是对的,是仁慈的。 那他所行的便是善事。 第252章 为什么抛弃我 “看在我的面子上吧,我担保这孩子必然不是奸细。” 呼和宇说完之后悠悠的叹息一声,人家都这样说了,呼和浩没必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和自己的兄弟撕破脸皮,丢自家人的脸。 纵使千般不愿,也只能点了点头。并且在旁边冷哼一声,算是同意。 呼和宇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唱反调了,经常如此倒也习惯,只不过内心依旧不爽,总有一天定要除掉这个碍眼的家伙,叫他总是一副圣母白莲的样子。 小叫花一看这事情出现了转机,立马就感恩戴德的叩谢一番,便飞速离去。 谁知道继续待在这儿,呼和浩会不会反悔? “还在这儿围着干什么?难不成你们也想跪着回家?” 呼和浩心情不爽直接吓唬这些百姓,百姓们一看这位皇子像是要发疯的样子,一个二个跑得挺快的,不一会儿便散去。 “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这圣母心上。” 呼和浩见人群已经离开了,只剩他们两人,便将自己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我也跟你说一句话吧,你这个性子也不太好。” 呼和浩冷哼一声,没有反驳也不肯承认,不过倒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叫花刚刚逃过一劫,现在心情很好,一蹦一跳的走着,还哼着歌曲呢,其实刚刚是编了一个故事,进城来的目的也并非去看什么母亲,而是想要找到大姐姐。 进来是进来了,可是人又去哪里找呢,这是一个老大的难题。 这里的巷子比较复杂,九曲十八弯串来串去的,人都绕晕了。 但是年纪不大的孩子总是有无限的精力,心里愈发生气便愈发狂躁,从这个巷子跑到另外一个巷子,就在这漫无目的的像无头苍蝇一样闲逛了起来。 像是在将自己身体里多余的精力给发泄掉一样。 “人去哪儿了吗?找都找不到。” 靖云蒻和北逸轩趁人群退散时也一起退散了,虽然他们有意叫那个小叫花过来说说,为什么不在军营里好好呆着,要一个人出来浪荡,对他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将这事搁置一旁。 等事情做完了之后,发现这孩子还在这里。 “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呀?该不会是把自己弄迷路走不出来了吧?” 靖云蒻有些迷茫的说,他们都已经把事情办完了,结果发现这孩子还在这里绕弯子。 北逸轩也疑惑不解,以他的思维无法理解这人做的事情,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他们两人藏在幽暗的巷子里就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狼。 只不过他们今日要捕捉的人,就是那个可爱的孩子,为了防止有其他的探子在周围。 所以他们打算将这孩子直接捞过来。 “奇怪,人去那里了。”小叫花自言自语他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非要进城,按理说这应该是必经之路。 在暗处的两只狼,听到这话时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孩子费了那么大的劲就是来寻找他们的呀。 但问题是军营里面对他不好吗?这外面乱得很,眼下军营中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墨厉宸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吧。 小叫花子就算有再多的精力,现在也可是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走着垂头丧气的,时不时的还用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就在苦恼之际,突然从路过的巷子旁伸出一双手。 小叫花惊恐万分,那只手捂住他的口鼻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直接将人给拖进了一片昏暗的巷子之中。 小叫花急中生智,想要狠狠地咬这只手,刚刚张开嘴呢,结果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呀。” 靖云蒻笑着说,这下直接把小叫花给搞得茫然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自己要找的人。 就像是你在沙漠里寻找一处水源,你疲惫的在烈日下走了无数个钟头,就当你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小叫花子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只不过他面前的两个大人似乎并不能够理解。 靖云蒻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孩子细腻的内心,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 然后语气加重的说,“现在外面乱得很,为什么不在军营里面好好呆着呢?” “来找我干什么呀?” 小叫花有些别扭的往后退了一步,靖云蒻倒是觉得没什么,男孩子都有一些莫名的自尊心,比如说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小叫花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来找大他们,结果没有得到安慰,一开口居然是质问。 小小的正太这个时候,内心充满了委屈,但表面还是绷着一个脸,一副倔强的样子。 无论他再怎么老成,有多少的社会经验,总归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再说刚刚还死里逃生了一回呢,内心压抑着无数的情绪,在看到可以依靠的人时,也难免有些爆发了。 “是你救了我,我想跟着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呀?” “如果你要抛下我的话,你一开始就不用救我呀,让我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可是你救了我,我就认定你了,你就抛不下我了,就算你再离开我也会像今天一样,我还会来找你的!” 小小少年语气坚定,说出的话却如同誓言一样,不容改变。 少年的心性还没有完全成熟,可是他明白有恩必报,既然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那么他就有必要为对方做一些事情,就算是还了她。 “在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恩情之前,我都要跟着你。” 说完之后在一旁站着,低头沉默不语。用无声的倔强来表达他的坚定。 靖云蒻尽管看不清这孩子的脸,毕竟乌漆抹黑的。 靖云蒻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坚决,只能叹息一声。 “没有不要你,把你留在军营里面较为安全,毕竟现在是乱世又在打仗。” “我救你是我自愿的,无需你偿还。” 北逸轩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眼睛眯了眯,看着这个小叫花子。 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吃。 小小少年想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威胁。 第253章 报恩 “如果你不让我跟着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靖云蒻,“…” 先别说愿不愿意让你跟着我,你这个威胁是不是太没有杀伤力了? 先安慰一波,安慰好了之后就来说说正事吧。 “搞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离开呢?军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摄政王那家伙对你不好!” 靖云蒻对于某个人的人品,那是相当的不相信。 特别是知道了墨厉宸居然对北逸轩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之后,只想将这家伙千刀万剐才能泄愤。 小小少年摇了摇头,最后别扭的说。 “我刚刚说了半天你都没有明白吗?我是想跟着你,所以我才出来的呀。我一定要偿还你的恩情!” 靖云蒻有些尴尬,刚刚还以为这孩子是因为太委屈才说了这样话,没想到是认真的。 “跟着我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军营里面呆着,那儿比较安全,如果摄政王那狗东西欺负你的话,你就跟我说,实在不行我给你换个安全的地方。” “不要!” 态度十分坚决,表示我一定要跟着你,其他的我一概不去,我一概不听。 “别胡闹好吗?” 靖云蒻已经有气无力了,怎么就和这孩子说不通呢?跟着自己很危险。 这世道虽然很乱,但安全的地方总归是有的。 靖云蒻深呼吸一口气打算用爱来度化这孩子。 同时在心里默念两声莫生气。 “好孩子,听我一句劝,跟着我太危险了,我自己都朝夕不保,不一定护得住你。” 小叫花别扭了半天,低头不说话。 看样子还是很倔强,以无声来对抗。 真是拿他没有办法,靖云蒻感觉自己气的快吐血了。 之前一直在旁边当看客的北逸轩终于开口了。 先是拍了拍自家妻子的背,表示安慰。 其次语重心长地看着那小小少年。 “你想好了吗?” “跟着我们会很危险,而且你现在没有什么自保能力,我们不能够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你,你必须学会独挡一面,逐渐成长。” “如果你非要跟着我们,我可以给你提供资源让你成长,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其中的艰辛还是只有自己懂,要付出许多的代价,才能够到达自保的目的。” 北逸轩盯着这孩子的眼睛,十分严肃的说。 “哪怕在练功的时候伤痕累累,哪怕以后你学有所成,却依旧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就算是这样你也想试试吗?” 北逸轩话已经跟这家伙说明白了,剩下的抉择还是要看他。 少年的拳头紧紧握着,又缓缓松开。 “我可以…” 而且还在心里默默的加上了一句,我不会让我想保护的人受到伤害的。 少年心性就是如此,不怕天,不怕地,认为自己便是宇宙中心。 在这个年纪认为自己只要努力,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不管如何总比以后好,以后怯生生的连一步都不敢踏出,总感觉前面就是失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北逸轩之所以愿意跟着孩子说这些,是认为有一个真心的人愿意追随靖云蒻,这本身便是一件好事,而且这孩子的可塑性很强。 是一个好苗子啊,只要善加引导,必成大器。 再说了,自己手里又不差资源。 靖云蒻也没多说什么,深深的呼吸一口。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靖云蒻说完之后便转身,少年眼睛一亮,便一蹦一蹦的跟了上去。 几人回到住处时,其余人都十分惊讶。 便匆匆询问,这是在哪儿捡来的叫花子。 北逸轩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吩咐,“先带下去洗个澡吧。” 靖云蒻还是没怎么说话,如今依旧只是处于半妥协的状态。 北逸轩将她抱在怀里,蹭了蹭对方的脸。 语气十分轻柔地说,“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既然真心想要追随于你,那便多加引导,好好培养。” “对他自己而言,对你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北逸轩是从大局着想。或者说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发现了一件事,靖云蒻独自在京城那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而自己不能陪着对方,不能够为对方解决这些事情。 靖云蒻身边还差了一些可以保护他的人,而其他人都信不过。 哪怕是三皇子或者说是二皇子,北逸轩想要培养一个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人来保护靖云蒻。 那小少年便是一个绝佳的人选,眼下还得调查一下对方的身份是否清白。 最重要的是他的那份真心,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我知道你是想让他来保护我,可是我们两人的险境如此之多,真的要让无辜的他卷进来吗?哪怕他是自愿的,我也不愿意看着别人为我而受伤。” 靖云蒻明白少年是想保护她,明白少年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可是靖云蒻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一个孩子的真心付出,把她当成姐姐一样呵护这点没什么。 但问题就是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也不是生活在一个能够安居乐业的时代。 靖云蒻和北逸轩他们辗转的地方是朝堂,是战场,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朝堂之上尔虞我诈。 这都是极为危险的,如同在空中走钢丝一样,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拖累身边之人。 靖云蒻恨不得自己身边的朋友都离自己远远的最好一点,关系都不要扯上,这样才能保他们周全,特别是现如今皇后和大公主那边还有这该死的墨厉宸。 联起手来迫害北逸轩,靖云蒻只能拼命的挣扎,想要保护自己的爱人,现如今不想再拖累一个无辜之人。 “我只是害怕了,我害怕别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不想让他卷进来,他还很小,应该多读一些圣贤书,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一个心爱之人,白头到老,这才是他的人生…” 靖云蒻自责无比,“北逸轩…我真的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了。” 北逸轩紧紧的抱住自己靖云蒻,靖云蒻一瞬间感觉到连连的暖流,心里踏实了许多。 第254章 英俊少年 北逸轩知晓靖云蒻心地善良,不想连累他人。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看,他们准备了你喜欢的糕点。” 北逸轩想让她开心起来,不要再为这些事情而烦恼了。 靖云蒻自然明白这些糕点究竟是谁准备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口味。 不想辜负了对方的一腔美意,将糕点塞入口中,一股甘甜的芬芳充斥着大脑,吃甜食的确会让人产生愉悦之感。 就在这时有人带着刚刚的小叫花上来了。 只见一个半大少年在那儿有些拘束的站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可能一时之间没习惯自己的样子。 洗去了浑身的污泥之后,露出了唇红齿白的少年人,那他现在年龄尚小,还没长开,但是也可以窥见弱冠之后究竟是怎样的风采,到时候不知道要迷了多少少女的心。 没想到之前那个泥小子洗干净了之后,居然有这样的光彩。 人都是喜欢美好的事物的,当然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靖云蒻看到这孩子如此清秀时,倒是眼前一亮。 毫不吝啬的夸赞,“不错嘛,长得这么俊。” 北逸轩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是不是错了,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总归是一个雄性。 让他保护自己的爱人的话,好像有些不妥。北逸轩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决定简直愚蠢至极,但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再反悔的话,显得他很小家子气。 “也不过如此吧,不及我…” 北逸轩憋了半天之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似乎想证明点什么? 毕竟他像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誉满京城了,也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来打听一下呢,北逸轩在心里想着。 靖云蒻听到他说这么幼稚的话是轻轻的笑了一声。 算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忍不住调侃。 “哎呀,这么一个帅小伙跟着我,岂不委屈了?” 显然这话是故意说给旁边的人听的,小叫花倒是眼前一喜。 靖云蒻之前并不是很同意让自己跟着他,现在这话是同意了? 果然女人就是视觉动物,以前自己脏兮兮的时候就不愿意让人跟着,现在洗了个澡白白净净了。这画风一转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欢喜。 虽然心里在抱怨着,但是眼里的欢喜是掩饰不住的。 “不过你干嘛跟一个小孩子比啊?” 北逸轩内心虽然更加的不爽了,“咳咳,我没有…” 只能够默默的为自己辩解一句吧,北逸轩觉得十分头疼,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吃醋了。 吃一个小孩子的醋,格局太小了。 此时另一边,呼和浩大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高耸入鬓的眉,紧紧的皱起。 十分疑惑一件事,“你说,这北逸轩和墨厉宸,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这不应该呀,呼和浩百思不得其解。 呼和宇咳嗽了两声,“不要急躁…” 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不仅武力值爆棚,而且还善于谋略。 可唯一的缺点便是年纪太小,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做事情,未免急功近利了些。 呼和浩越想越不对,凭借他敏锐的政治嗅觉。 此事必然有诈,对方那两个混蛋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一个比一个会算计,一个比一个阴。 不可能这么久了,同时没有动静,我给他们联手了,不成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眼下应当先将自己的皇兄给送走,这个病秧子在这里万一被人抓去当把柄了怎么办? 又不可能真的放任他不管。 “皇兄这里太过危险,应当先将你送离这里,暂时避开。” 呼和宇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哪儿都只是别人的累赘。 “可以…” 今晚月亮很圆,皎洁无瑕的月光就这样洒下来,漫无目的的交织着。 呼和宇是被人悄悄的送走的消息,也被隐瞒了下来。 可是你再怎么悄无声息纸都挂不住,火消息也总有泄露出去的时候。 晚上吃饭时,北逸轩面色凝重,接到消息说呼和宇被人送走了。 “呼和浩一向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这件事应该是他安排的,但是她们猜到了我们的动机,呼和宇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去追!” 靖云蒻也是一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之人。 他们现在得到消息已经比较晚了,呼和宇应当已经出发了好一会儿,不过对方是个病秧子,赶路什么的都必须慢慢的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他们快马加鞭。 靖云蒻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今晚的饭也只是匆匆的吃了两口。 勉强果腹,随后又带了一些干粮。 “我也要去。” 两人之前的谈话也没有避开这小少年,小叫花自然将他们的话听得比一清二楚,这孩子从小就精灵的很,再加上有丰富的社会经验,比寻常孩子厉害了不知多少倍,一个人也绝对饿不死,在险境的情况下还有可能极限逃生。 之前就说了要报恩的,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啊。 “我跟你一起去。” 靖云蒻眉头一皱觉得这孩子就是来添乱的,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 也没什么太多需要准备的,只是一些日常所需的药粉还有一些干粮。 这件事情不容小觑,呼和宇既然被人护送着离开,那么护送他的人马,绝非等闲之辈。 呼和宇和呼和浩他们两兄弟之间虽然气氛十分微妙,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上两人对对方的生死都比较淡然。 可是呼和浩那边还有他们父亲压着,就不敢胡来。 “好,我要出发了…你呀,就好好的留在这里吧。”靖云蒻回头对半大的少年说,无情的掩饰了对方的幻想。 这件事十分危险,一切小心为上,带个孩子反而诸多不便。 小叫花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北逸轩却十分的不放心,觉得此事有诈。 第255章 集结大军 北逸轩看了这小子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保护靖云蒻的第一人选,必须是自己。 “我随你一起去。” 靖云蒻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况大家都明白。 “你必须留在这里应对突发情况,将士们相信你,你要留在这里调兵遣将。” “不就是去追一个人吗,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就行了,一切放心,我一定安全回来。” 北逸轩十分不甘心的咬了咬牙,他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就是不放心靖云蒻一个人。 所以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少年,小叫花明白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 从小摸爬滚打的他,明白一个道理。在善于观颜察色的同时,还要抓住一切机会。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哪怕这个时候可能有些人不太乐意,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如果你没有时间去的话,我可以去,你们知道我有几分本事,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北逸轩和靖云蒻都对这少年的能力有目共睹,在突发情况下,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北逸轩虽然十分的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好啊,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如果少了一根头发的话,回来我就把你的头发给剃秃。” 北逸轩面色冷静而严肃,眸子始终顶盯着那个女人,话语带着威胁。 小叫花无动于衷,甚至隐隐想笑,这个人就是嫉妒自己。 嫉妒他,自己可以去陪靖云蒻啊。 “那是自然不用你说,我也明白,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 “那好吧,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便先上路,这里有我在后方守着,一切放心。” 北逸轩确实是抽不开身,眼下有很多事情都要他来布局。呼和宇突然离开,这是突发事件,也的确应该让更方便行动的人员去处理。 两人为了不耽误时间,马上就要出发了,但又舍不得北逸轩。 靖云蒻上马的时候突然弯下腰在自家王爷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架着马飞快的向前跑去,不知是谁脸上烧的慌,心里也烧得慌。 小叫花感到一阵恶寒,这不是他该看的画面…… 靖云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想起还有个小孩子呢,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小孩子了,但总归比他们小。 “抱歉,刚刚忘了你在旁边。” 小叫花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我见多了,你也不必在这惺惺作态。” “你们两个人一天到晚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想必除了我其他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吧。” 说起来也的确如此,北逸轩变得比以前黏人多了,内心一直都惴惴不安的充满着担忧,生怕哪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爱人又不在枕边了。 靖云蒻也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在京城的那些经历,让北逸轩后怕。 靖云蒻其实很少主动的,只不过北逸轩知道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太没有安全感了,很害怕她一个人单独行动又出什么事情,而他没有在旁边,所以会心生愧疚和自责。 为了安慰他,才在临别时献上一个吻,想让对方安心,也不知道要过多长的时间,北逸轩才能够放下心来。 靖云蒻轻轻的叹息一声,眼下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掉,早就知道这少年的嘴巴毒得很。 所以还是换一个话题吧,再下去的话,不知道这少年又要说出怎样的话来,气死人。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骑马。” 小叫花勉强把对方的这句话当成是在夸赞他吧,“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少年人总是这样,天真无邪,有了几分本事之后,便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宣布。 靖云蒻笑而不语,有些人就是该搓搓他的锐气,让他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少年,听我一句劝吧,有些时候话不要说的太满,不然的话会被打脸哦。” “驾!” 靖云蒻驾着马飞快的往前去,小叫花就在后面使劲的追。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这匹马,是不是没有那么强的能力。 奇怪,不应该呀,这都是一起从马圈里面牵出来的。 与此同时,墨厉宸得到消息,呼和宇居然也来了前线。 虽然疑惑不解,但如果能够抓住这个废柴皇子的话,也算是大功一件。 “也不知道这个病殃殃的废物干嘛跑到这里来,莫非是想送我一件大功!” 墨厉宸一向狂妄自大,刚愎自用,得知消息之后便想活捉呼和宇。 “只是主帅,宣王那边似乎要对城池动手了,根据消息来报,应当就在今夜。” 墨厉宸眼睛微微眯起,北逸轩?不足为惧。 “传我命令,务必要活捉呼和宇…” 这个病秧子也略有耳闻,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废物干嘛跑到前线来,只不过是拖后腿的累赘罢了。 也难得他父王到现在都没有将其放弃,墨厉宸恶狠狠的想着。 墨厉宸只不过一向见不得北逸轩好。 沉思一会儿之后便拍案决定。 “集结大军…” 大军马上出发,打算在趁戎夷不备,攻打别处城池。 墨厉宸自然为自己的计谋感到骄傲不已,除了他这样的主帅,还有谁能够领导他们走向胜利呢?难不成靠那个半死不活的宣王,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墨厉宸并不是很得将士们的心,行事狂妄,不计后果,这就是他行军打仗的风格,为了胜利可以不顾一切不顾将士们的死活。 之前有一场战争中,明明可以让将士们的伤亡降低一些,可他为了让自己的军功看起来更加的雄伟,非要采取更加惨烈的方式。 让将士们白白的丧失了生命,只为了换取他个人的荣誉。 可却因为他是这个国都的摄政王,权力至高无上,就算有些将士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他半分。 权力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将他们隔绝在两岸。 另一边,靖云蒻和小叫花两个人几乎是火力全开,拼命的前往追踪。 在夜晚的苍穹之下,有两匹马如同穿梭之剑一样,在这里尽情的奔跑着,直奔目的地。 第256章 没有骗你 他们已经跑出了城外,一旦到郊外的话,视野也更加的开阔,同样追踪难度也会加大。 小叫花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现在却发现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说起追踪,可是你要如何追踪对方的踪迹呢?莫非是看一下地上是否有车轱辘的印子? 但他们已经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了,小叫花是一直跟着靖云蒻的马后面跑。 可是也没有看靖云蒻下来检查过周围的东西,按理说追踪的时候不应该要借鉴周围的外物,来确定对方是否是从这个方向经过,怎么感觉她是在凭感觉。 靖云蒻跑得更快一些便在前头,小叫花觉得自己的马似乎有些力气不足,只能在后面远远的吊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追上去的,还是因为前面那人有意的将速度给降低了下来。 “你如何知晓呼和宇是往这个方向?” 小叫花表示疑惑不解。 靖云蒻笑而不语,最后慢慢的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解释。 “之前在城里打探的时候,我就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粉。” “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靖云蒻习惯性的在一些特殊的人身上砸上追踪粉,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浪费一点药,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万一用上了那便是极大的作用。 那日去办事的时候,看着这个面相俊美的青年人神色苍白地坐在轮椅上,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些叹息,但是身上那股劲也吸引了她,所以才会的在他身上撒上了追踪粉,倒是没想到今日会用上。 靖云蒻倒没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只不过眼前的少年显然有些激动了。 没想到居然还会追踪之术,小叫花对这种神奇的术法感到十分的惊奇,也非常的想学,技多不压身,逮住一切机会,他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你可以教我吧,我会认真学的。” “你是从哪儿学的呀?你的师傅是谁呀?如果你不愿意教我的话,我可以拜你的师傅为师,我可以当你师弟呀。” 这孩子平日里傲娇的不行,连一句姐姐都不愿意叫,居然为了学习这些东西,甘愿当师弟,这可不见得呀。 “我是说真的,你快教教我吧,现在不行的话回去教我。” 靖云蒻不管这孩子了,只管将马儿的速度开发到最快。 “先别吵,我们现在应该潜心追踪,你这样会干扰到我的。” 小叫花暂时性的闭上了嘴,但还是很想知道,于是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缠着靖云蒻。 等两人到达山脚下时,不得不下来走路,因为这里的路不太好走,如果骑马的话反而会有诸多限制,只能缓慢前进,不过追踪粉的味道愈发浓郁,想必就在这附近不远了。 两人一下马,小叫花更加激动了,一直在旁边聒噪。 “你教教我嘛,这追踪粉只需要撒在对方的身上就可以了吗?万一你同时撒了几个人,你该如何区分呢?” “这东西只是普通的粉末吗?……” 小叫花学习能力比较强,几乎在转瞬之间就给你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叽里呱啦的说个没完。 靖云蒻被这孩子给问烦了,直接大手一挥,一阵烟雾袭来。 小叫花咳嗽了两声之后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本想质问对方,为何要向自己动手,结果发现是将声音给封住了。 虽然有些恼怒,但是更多的是兴奋,没想到这人不仅会追踪之术,还会其他的。 要是可以教自己该多好啊,一定要好好的磨磨靖云蒻。 这下子总算是安静了,靖云蒻总算能够安安静静的开始追踪了。 再说这愈发的接近,声音太大的话,会让对方引起警觉,打草惊蛇的话,他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再说了,这花粉辨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也需要静心分辨。 不远处,月下一翩翩,公子坐在轮椅之上,抬头望着这朗朗明月,只觉得心中宁静。 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别人的包袱,如果他不够狠心,便会被那群狼似虎的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可始终心怀善念想,在自保的同时能为别人多做一些事情。 其他的手下也感念这位皇子十分的宽宏大量,对其也是尊敬有加。 于是一行人商量,今晚就在这里落脚,舟车劳顿,是该早些歇息,其他人已经睡去, 呼和宇正要凝神精静修,突然听到了一些声音,眉头轻轻皱起。 心中暗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不过倒是没有惊动了其他的手下。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士兵从梦中惊醒,突然发现他们的皇子不见了,直接吓了一大跳,猛的跑出去发现呼和宇就在月亮之下坐着。 一袭白衣,面如玉冠,淡淡的月光轻柔的洒下来,仿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银光,清清冷冷的人坐在那儿便自成一道风景,宛如天上的谪仙。 “把你吵醒了吗?”呼和宇见那人急匆匆的跑出来,笑着安抚对方。 这回眸一笑,竟让人直接原地愣住。 早就知道他们大皇子长得好看,跟他们草原上粗犷的男儿长相并不相同,更像一个中原人,有一股柔美的气质。 眼下一看更是惊为天人。 呼和宇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倒是没有责怪于他。 “今天晚上月色宁静,倒是苦了你们跟着我四处奔波。” 呼和宇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我只不过是一个拖累而已,在父皇面前是一个拖累,在弟弟面前也是一个拖累…” “这眼下还拖累了各位,真是不该呀…” “而我作为你们的皇子,居然在大敌当前,临阵脱逃,实在是懦弱无能…” 呼和宇轻轻的垂下眼睫,落寞的样子让人看了为之心疼,他整个人脆弱的像一尊脆弱的瓷娃娃。 手下之人看到了这样的呼和宇,只能够安慰他。 “皇子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喜欢你…也明白你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大家不会怪你的。” 这人倒是没有说谎,其实在人群之中他的威望极高,因为为人和善,对百姓和士兵们都非常的温柔,能帮的都会尽量帮一把。 和呼和浩简直成了一个非常鲜明的对比,他们两人之间的行为模式截然相反。 呼和宇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对对方的话不以为然。 手下之人有些着急了,以为不相信他。 “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 第257章 大雾四起 “大家都觉得大皇子特别好,也希望您一直都在军营里面,您在那站着就足以抚慰我们疲惫的心了…” 看来这个人还是呼和宇的追随者。 不得不说呼和宇让人臣服的能力很是厉害,尽管整日病殃殃的,也没有什么权利在手但却意外的能够使民心归顺。 也多得益于他平日里的善行。 靖云蒻和小叫花两个人就在一旁埋伏着,两人的呼吸都低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前面的情况。 然后听到了这番对话,小叫花现在并不能够说话,之前被禁言到现在都还没有解除,而且某个女人好像忘了一样,他只能目光悠悠的看着靖云蒻。 可惜靖云蒻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前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这个小鬼的怨念。 两人又蹲了一会儿,尽管有蚊虫在她们身上叮咬着,两人眉头紧皱,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等他手下之人离开了之后再动手吧,现在动手的话似乎有些危险。 不过两人又在草丛之中待了一刻钟,发现他们二人谈话期间,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的醒来。 这群人大晚上的怎么都清醒了?! 靖云蒻觉得天不助我,只能无奈叹息一声,随后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叫花。 开始商量着一会儿的对策,她身上倒是带了不少的东西。 “看到那边的人了吗?目测有七个人身手不错,我们应该打不过。” “所以要避免硬碰硬,等会儿我会撒出一种烟雾,迷乱敌人的视线,你要记住呼和宇的位置。” “在第一时间用我给你的药,将对方给迷晕,然后带着他就走,我们在山脚下集合…” 靖云蒻这个计划总归还是不错的,等小叫花逃跑的时候,她就和这些人缠斗起来,尽量的拖延一会儿时间。 “听懂了没有啊?” 没有声音,只剩下寂静的蝉鸣,以及周围的鸟叫。 靖云蒻蹙眉,这孩子该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吧,跟他说话呢,怎么没人回答呀? “你干嘛不说话呀?” 靖云蒻扭过头盯着小叫花。 小叫花,“…” 面无表情且怨念极深的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意思就是你刚刚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靖云蒻恍然大悟,想起之前因为觉得这家伙太烦了,就让他闭嘴,到现在还没跟他解开。 真是不好意思了,靖云蒻笑了笑,然后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 一阵粉末撒了出去,小叫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女人,果然有很多奇妙的方式。 一定要拜这个人为师,一定要! “我…”终于能说话了! 刚想说要拜对方为师呢,结果靖云蒻直接就离开了。 她要换一个位置去吸引那群人,这样的话,那群人便会朝这个方向走来,后方的守卫便会变得薄弱起来,方便小叫花下手。 小叫花有些无奈的撇撇嘴,心想这个女人真是无情的很,每次都不让自己把话说完,不过还是谨记着刚刚商量的对策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只要自己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她肯定会教他那些东西。 靖云蒻身手还是不错的,不一会儿便到了另外一边,这底下便是悬崖,对她来说有一定的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靖云蒻掏出了自己制作的一个小炮仗,随后点燃,然后往前方扔去。 砰的一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缓缓回荡着周围的鸟兽,似乎都受到了惊吓,借着这月光可以看着一大群鸟儿,从中心位置往四处飞伞仿佛整个夜晚都被唤醒了一般。 “谁!” 那些手下也发现了不对劲。 靖云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估算了一下这空气中的湿度以及自己带的药粉的用量,根据适当的比例混合而成,便可以制造出一阵大雾,能够混淆人的视线。 在这样的混乱之中,那些人必然会停下攻击,以免伤到自己人,更何况里面还有可能是他们的保护对象。 果真几个人冲过来。 靖云蒻抓住这个机会立马冲了出去,随后袖子一挥一阵烟雾出来,下一刻便是大雾四气让人看不清楚。 “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们刚刚只看到了一个人影闪了出来,连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随后便出现了这般的大雾,顿时几个人心中也有些打鼓,莫非是妖术?居然能够制造出这样的效果?要知道这可是山上刚刚还风清月朗的,可没有雾的出现。 “该不会是妖术吧?” 有个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双腿颤抖了,平日里胆子是很大的,但一旦碰到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便心中打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刚刚有个人影飘了出来,你们没看到吗?” “飘?” “懒得跟你说了,小心为上。” 随后双脚一蹬,一场混战开始。 有几个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没有注意到被人给切了后排。 靖云蒻尽量掩护着小叫花,只不过小叫花那边也没有那么容易,刚刚那些人一共分成两波一波来查看情况,另外一波自然是紧紧的围着呼和宇。 这些烟雾显然对呼和宇相当的不友好, 呼和宇一阵一阵的咳嗽了起来,可以看出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差。 只不过他的咳嗽声也暴露了他的位置。 哪怕是在这大雾之中,也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得知它究竟在什么位置。 小叫花是个聪明的孩子,就这样摸索了过去,悄悄的靠近。 只不过他周围还围着几个人,这几个人该怎样解决啊?从他们手里抢人是断然不可能的。 小叫花站在原地有些无奈了,他自然是记得对方的位置,可是现在冲过去就是送死。 靖云蒻呢?怎么还不过来将这几个人解决?不解决的话我怎么出去解决呼和宇啊! 靖云蒻解决完刚刚那几个人,立马冲了过来。 靖云蒻开始挑衅剩下的几个人,靖云蒻估算了一下,如果带着呼和宇,后面有追兵,显然逃脱的几率太小了。 “呼和宇,没想到你就是这样躲在背后的懦夫呀。” “还有你们几个人也是刚刚说那么多阿谀奉承的话,你敢说你们内心真的是看得起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累赘而已…” “要不是遇到了一个好父皇,你以为你能够活到现在吗?” 靖云蒻一边挑衅着那几个手下一边挑衅呼和宇。 呼和宇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么多年来闲言碎语早就听得腻耳朵了,但是手下就不这么认为了,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皇子是风清月朗,举世无双的身体弱,只不过是因为上天嫉妒他的才华。 几人顿时气得不行,刀一出鞘便开始打了起来。 靖云蒻又开始撒出一阵烟雾,那几个人也开始咳嗽了起来。 小叫花见人已经被吸引开了,知道现在就是机会。 呼和宇一直皱着眉看着这一切,其实他早就知道有人在这附近潜伏着。 而且大概也猜到是谁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声张而已,但是大雾实在是让他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也察觉到有个小孩不动声色地朝自己走来。 呼和宇微微地叹息一声,根本就没有打算反抗,反正他这副病弱的身子,所谓的反抗也只不过是让人看笑话而已。 再说了,他又没有功夫,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气,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小叫花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人给迷晕了,同时还悄悄的私藏了一些药。 靖云蒻刚刚给了小叫花一部分迷药,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昏迷的病弱之人,比较方便带走。 但非常不巧的是,小叫花想要背呼和宇时,忘了他底下的那把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声音,立刻让前面那几人回过神来。 小叫花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立马把人带走了。 靖云蒻也恪守本分的拖延着时间,“你们几个人的对手是我!” 第258章 绑架 靖云蒻跟他们单打独斗不行,围攻的话只能智取,便用自己鬼魅般的身影在这大物之中来回穿梭,不断地制造更深的迷雾,也不断地撒出一些其他的药物。 让他们不断的打喷嚏,让他们眼泪流,让他们痛苦不堪在地上打滚,等耗光了他们的力气之后才匆匆离去。 他们要恢复的话,还得要一些时间。 那一边的计划正在顺利的进行着,北逸轩这边也还算是顺利。 北逸轩坐在屋子里等待着,现如今兵分两路。 派了一只小分队到他们的粮草处等着,只等到时机一到便会开始放火。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时机,城门口的士兵已经蓄势待发。 时间一到,一个烟幕弹从地上往天空飞去。 砰的一声绽放开来,一朵灿烂的烟花升到空中。 北逸轩眼神一凛,开始动手了,就是现在。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便发生了动乱。 戎夷族在城池内的粮草,今晚像太阳一样燃烧了起来。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大火变到了一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以看得出绝非巧合也绝非是天灾。 呼和浩接到消息的时候简直都要气疯了,前一刻还在和美人寻欢作乐,难得的温存片刻。 这才将自己的大哥给送走了,解决了一件大事,没想到还有火烧粮草这样的事在等着自己。 这群中原人也太过狡猾了。 “赶快去灭火,能救多少是多少!” 呼和浩愤怒至极,一把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扔了下去,随后把所有的美人都给骂走了。 属下前来汇报消息的时候,也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自己大喘气就让眼前这位皇子给杀了。 这个差事真的是相当的苦,这个月自己已经是第三个来顶替的了,每当有坏消息的时候,这位皇子心情不好,便可能将来报告消息的人给杀了。 相当的残暴不仁,可他又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一方面很多人崇拜他认为他是希望,一方面很多人都害怕他,因为他杀人不眨眼如同恶魔一般。 就在这种矛盾的情况之下,所有人都默许了他的一些残暴行为。 “不对!” 呼和浩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想了半天之后,总算知道这件事情哪里不对劲。 “调虎离山之计,将他们全部撤退!” “粮草先不用管,赶紧去城门口!”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如其来的就改计划了。 呼和浩看着这个废物居然愣在了那里,顿时怒从心起一脚踹了过去。 “还不快去!” “想必有些人已经发现是调虎离山之计了吧,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的确是已经晚了,北逸轩已经带着士兵在城门口和其他士兵里应外合把城门给打开了。 今天晚上无疑是顺利的,所有人都为之欢呼雀跃。 靖云蒻和小叫花汇合之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把人扔我马上吧,我的马跑得快些。” “对了,动作轻一些,这是个病秧子。” 靖云蒻精通医术,根据他的症状大概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从小患有心疾。 所以才会经不起折腾,在这种条件下能活这么大,也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他们两人又如同来的时候骑着马往回走,随后找了一间屋子,将人给扔了进去,这是他们约定好的集合地点,等一会儿北逸轩那边的事情完了之后便会来接应他们。 “你醒了呀?” 靖云蒻看着这个五花大绑之人,虽说对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但难保对方不会像自己一样会用毒。 小心一些总是上上之策,所以还是将对方给绑起来,但是绕过了一些经脉和肌肉,以免伤到对方。 到现在为止,靖云蒻觉得眼前这个人还是挺善良的,看得也挺顺眼的,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中原人,毕竟长得特别的书生气。 却是一个草原之上长大的男子。 呼和宇醒来之后也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只不过呼吸有些混乱而已,并且淡淡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是被绑架了呀…” 淡淡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仿佛这种事已经是老生常谈,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惊险刺激的事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被绑了多少次。 靖云蒻觉得这人真是奇怪,眯了眯眼睛,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有些不爽。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呼和宇摇了摇头,其实他是知晓的,只不过装不知道更有利些。 靖云蒻倒是没有怀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 一边说的时候一边观察着对方。 小叫花也一刻都没有放松警惕,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 呼和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保持了沉默,这份沉默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却有些诡异。 靖云蒻心想他该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于是眯了眯眼睛警告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我既然能将你从他们手上抢过来,我自然能够抢第二次。” 小叫花也在一旁威胁,“再说了,你现在在我们手上,最好老实一些,一会儿还会有人来接应,你便是插翅也难逃。” “如果你乖乖听话的话,不会对你怎样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一定的自由。” “呵…” 呼和宇这个奇怪的人被威胁之后没有生气,先是冷嘲一声,转而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为何要逃?再说有我这样的身体又怎会逃得出去,宣王妃大可放心,只要你不对我动手我便不逃…” 呼和宇看样子是想解释两声,但奈何一张口就是咳嗽,可能是刚刚在马上颠簸所至。 “咳咳…” 咳嗽了两声之后,苍白的脸都变得红润了起来。 靖云蒻莫名有一种自己欺负弱小的感觉,还拍了拍对方的背,帮他顺气,可千万别死在自己手上,她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呀。 缓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没有想逃跑,我也不会逃跑。” “我只是觉得,你带着我的话可能行事诸多不便。” “说起来还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第259章 受伤 呼和宇这个斯斯文文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很难让人恶语相向。 哪怕他们立场不同,但是靖云蒻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坏的感觉。 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小叫花说。 “什么拖不拖后腿呀?是我们特意把你给绑来的。” 敌人对自己太温和了,难免心生愧疚。 “你倒是奇怪…” 靖云蒻像是在对着眼前之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叫花在一旁冷笑一声,“你可别被他给迷惑了。” 小叫花经验丰富,见过了太多伪善之人。 已经不相信人性了,有些人表面上做乐善好施,收获别人的赞美,实际上在背地里依旧做着黑心的生意,搜刮民脂民膏。 “别看他长得斯文,你就认为他没有爪牙。” 呼和宇听到被这样形容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 如同别人对他的评价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靖云蒻倒是笑了笑,“怎么感觉你懂的挺多的。” 小叫花正想说两句,突然神色一变。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不是很近,也并非很远。 靖云蒻也眯了眯眼睛,看样子是那些士兵追上来了,倒是小瞧他们了。 真是奇了怪了,那些士兵怎么知道他们的方向。 靖云蒻反追踪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尽量走的一些偏僻之路能够甩开背后之人,等到援兵前来支援。 可眼下那群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追上来了,居然还有增援。 靖云蒻看了一眼呼和宇,倒是小瞧这个病秧子,如果他真的没几分本事的话,又怎么会在那如狼似虎的地方活下来。 眼下他们在屋子之中,而周围已经被围满了士兵,看样子是插翅难飞,只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略微的估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也并非完全没有把握,只不过过程可能稍显艰难。 “怕吗?”靖云蒻低头问了一下比自己矮的小叫花。 小叫花摇了摇头,甚至还露出一个你看不起我的表情。 随后便是展开了一场恶战,有人破门而入,提着把大砍刀就冲了上来。 “皇子殿下!” 呼和宇用咳嗽来回答了对方,靖云蒻现在看着这个人就来气,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心眼儿还不少。 呼和宇在后面有气无力的说,“不要伤人…” 乒乒乓乓,刀剑无影。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体力不支的,小叫花仗着自己个子小,逃窜在人群中。 但其实可以看出,小叫花也有些体力不支了。 这时一把剑刺了过来,靖云蒻似有所感,一般回头就看一把雪白的剑朝自己刺来。 小叫花眼睛睁大,看着这个女人愣在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闪开呀!” 小叫花猛地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靖云蒻,而他的手臂也被那把猝不及防的剑给划伤了。 顿时衣服就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从口子里面渗透出来,染红了衣服。 靖云蒻呼吸加重,有些难耐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的局势,靖云蒻猛的撒出烟雾,随后又撒出了某种不知名的药粉。 戎夷人冷笑一声,“你以为同样的花招我们还会再失败第二次?” 靖云蒻也不慌不忙,“谁告诉你是同样的花招了。” 撒出一阵大雾,只不过是为了降低对方警惕性,顺便干扰一下他们的视线。 重头戏自然是在另外一种粉末之中,小叫花刚刚受伤了,必须速战速决。 “拿着这个香囊。” 小叫花不明所以,干嘛在这种时候给他一个香囊呀,莫非这是灵丹妙药? 那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感觉地面开始颤动了起来。 “嗷呜!” “这里怎么会有狼叫?” 靖云蒻轻轻一笑,“我是打不过你们,不过我可以请帮手呀。” 这时那些士兵才反应过来是眼前这个妖女干的好事。 靖云蒻刚刚撒出的药粉可以吸引那些动物过来帮忙,它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气力十足,同时无差别攻击。 靖云蒻自然也带了一些可以防止被那些动物攻击的药粉,刚刚还给了小叫花一个。 那些士兵都是第一次和动物展开这样激烈的斗争,一时之间为了自保也无力去顾暇靖云蒻和小叫花了。 两人趁乱之后,带着呼和宇再度潜逃。 朝着之前的方向前进,他们本来说在这休息一会儿,等着人来接,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件事。 为了防止这个人在弄什么幺蛾子,靖云蒻直接一个手劈在呼和宇的脖子之上,将呼和宇给弄晕了过去。 两人往小镇的方向前去,只见一人骑马在前,几人奔波在后。 “你来了呀!” 靖云蒻看到来人顿时喜上眉梢,眼里都是喜悦。 北逸轩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之前明明说好了在规定的地点进行接应的,但是他们现在居然主动的跑了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中途遇到了事情。 而且小叫花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但依旧渗出了鲜血。 “我没事的,只不过他为了保护我,受了些伤。” 靖云蒻很明显的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你放心,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只是一个意外。” 不管对方如何嬉皮笑脸故作轻松。 北逸轩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好转起来,薄唇紧紧的抿着。 这时将对方一把拉到了自己的马上,也不顾众多人在周围,北逸轩紧紧的抱住了靖云蒻。 像是生怕对方离开了一样,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靖云蒻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北逸轩将对方抱在怀里之后,心中还像是有颗大石头猛地落地了,一般骤然轻松了下来,最后轻轻地笑。 “看就看,不妨碍我抱你。” 第260章 哪有人看 北逸轩打趣,“再说,哪有人看?” 靖云蒻扭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已经非常自发的扭过头或者闭上了眼睛。 靖云蒻,“…” 一个个的还挺有眼力见。 他们汇合后,继续赶路。 靖云蒻非要骑自己的马,北逸轩也只能同意。 几人骑着马,在这月亮之下缓缓前行。 风儿轻轻的吹,倒是难得的宁静,他们几人刚刚都经过了几场恶战,连赶路的时光在相比之下都显得十分轻松。 恨不得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能够再延长一些,一旦回去不知道又要面对些什么。 “我以为你们还要一会儿才来呢,所以我才赶忙着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呀?” 北逸轩嘴角一勾,刻意的卖了一个关子。 “自然是心心念念着王妃呀,莫非王妃不信我。” “自然是相信的。”靖云蒻心情愉悦的回答。 “对了,呼和浩那边,你是怎么解决的?” 北逸轩顿了顿。 “呼和浩刚开始的确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但他的经验也比较丰富,反应非常迅速,立马反应过来我们的目的。” “这时他立马将大部分士兵的调回城门,就在我们以为有一场恶战,他却做了一个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便是主动撤离。” 北逸轩说到这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有意思,他似乎把我当成傻子了,这么明显的计谋,我怎么看不透?” 呼和浩这招诱敌深入,要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就上当了。 靖云蒻非常捧场,“不错不错…” “对了,呼和宇……” 北逸轩和心爱的王妃聊了一会,差点忘了这个人质,他目光落在后面一匹马匹上,正是晕倒的套着麻袋的呼和宇。 靖云蒻怕他颠簸,自己能够掌握好力道,这才把人放在自己身后。 北逸轩不是很想让这男人挨着他的王妃做,立马吩咐手下把人放在别处。 下人随意的扔在另外一匹马上。 靖云蒻是知道这人的身体有多么孱弱。 “你们轻一点…把他立起来吧。” 靖云蒻莫名的有些于心不忍,看着这风清月朗的公子,像沙包一样被人对待。 北逸轩却听到这话之后,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质而已……” 靖云蒻叹息一声,知道他又在莫名其妙的吃醋了。 “你们把他的位置放好一些吧,他身体比较弱,别弄死了。” 看着呼和宇被摆成一个合适的姿势,至少回去之后能够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随后理了理自己旁边的这个吃醋之人。 “你呀,又在乱吃什么飞醋?” “我是看他身体太弱了,要是被这么粗暴的对待的话,谁知道回去还活着不。” “他活着对我们才有用呢,要是被我们给弄死了,谁知道那个呼和浩疯狗会怎样发疯。” “王妃说的是,不过本王希望王妃能够将心思放在本王的身上,比如说关心一下本王是否受伤。” 有些人拐弯抹角的,希望王妃关心自己。 “王爷,那你哪里受伤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北逸轩被这样一提醒,随后往周围看了一下。 其他的人又开始装眼瞎了,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在他们心里还是那个雷厉风行之人,绝对不是在自己王妃面前吃醋什么的。 北逸轩见他们如此明事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费了些时间,马上就要到达城门口了。 这时居然有一匹马从前面飞奔,是他们的人。 这急急忙忙的模样,莫非又出什么事情了,众人的心又提了上来。 “王爷有最新消息!” 北逸轩有些疲惫的揉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你说说看。” 那人非常的匆忙,整个人喘了半天的气,才正常的开口说话。 “摄政王出兵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是震惊。 这件事可小可大,靖云蒻一时之间居然看不懂墨厉宸在想什么了。 墨厉宸眼下不是太后和长公主用来做事情的一颗棋子?可眼下这家伙出兵?难不成他自己又在谋划什么? 别说其他人了,靖云蒻都感觉十分的震惊。 墨厉宸突然起兵干嘛?这不是找死吗? “不好!” 北逸轩突然反应过来了,“墨厉宸应该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他现在有些急功近利,可能是见我出兵有些着急了。” “所以才会追敌深入,而这正是对方的计谋。” 现在也没有时间去骂这家伙,当务之急应该及时止损。 北逸轩深呼吸了几口气,“你们一部分人跟我去追,剩下的人务必护送王妃安全回到营帐。” “明白!” 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跟你一起去!” 靖云蒻见这人又要把自己抛下,非要跟着一起去。 北逸轩只是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随后亲了亲她的额头。 “今晚已经很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我回来。”靖云蒻一直都知道他温柔且强势。不由分说的就带着一部分人马先行离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只留下,靖云蒻有些生气的愣在原地,嘴巴紧紧的抿着。 其他的手下有些弱弱的开口,“王妃,王爷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就先回军营吧,这里还有一个人质呢。” 靖云蒻叹了一口气,现在天还没亮,继续赶路的话非常不安全,要不他们先在这里暂住一晚,等天亮之后再带着这个人质回到军营之中。 其他的人也认同这个意见。 现在他们正在这座城池中,军营还有几十里路,还不如在城里先住上一晚。 刚要动身休息,结果这个时候又出了其他的状况,北逸轩离开后,他的手下居然这个时候开始窝里斗了,因为对于处理城中事情的意见有出入,所以吵了起来,谁也不肯服谁的。 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主持大局之人来做决定,而且要让其他人也心服口服,否则的话接下来还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情况。 可问题是北逸轩现如今并不在这城中,而是带着自己的人去找墨厉宸了。 现在群龙无首,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不能够及时作出决定的话,务必会拖慢进程,造成更大的损失。 “所以需要一个人做决定并且承担后果,对吗?”靖云蒻看着众将士吵吵闹闹,太阳穴也涨疼。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王妃,王爷现在不在,城中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不能搁置!”靖云蒻厉声反驳。 第261章 混乱 靖云蒻语气十分坚定的开口,这种事情不能够犹豫。 想必夫君将自己留下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所以才会让自己留下来,在危机和必要的时刻主持大局,现在继续僵持下去,士兵心思各异,必出问题。 靖云蒻抓起披风,就这样趁着夜色和他们商量。 “走吧,我要去看看究竟要争出个什么东西来。” 月明星稀,夜间的风微凉,所以穿了一件披风。 但是现在觉得有些冷了,这接二连三的熬夜,再加上之前那段时间怀孕生子,以至于落下了一些病根儿。 就算自己医术精湛,但用中药调理,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说等王爷回来,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到时候出了问题谁能承担得起!” “是你吗?你能吗?你配吗?” 有人拍桌子拍的震天响。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什么语气啊?你又配吗?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呀?” 才走到门口呢,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果然非常吵闹,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这群人吵起架来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再加上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过度的疲惫难免让人容易情绪激动。 “咳咳,各位稍安勿躁,王妃来了。” “一介女流干嘛?” 有人还在气头上说出的话,有些口不择言,要是换做平时的话,他们自然是对这位王妃毕恭毕敬,只不过现在在气头上什么话都敢说。 靖云蒻听到这话也没有生气,像平日一样风轻云淡的走了进来,眸光淡然的扫过这里的所有人。 众人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居然内心一凉。 不知为何,这位王妃看他们的眼神就如同王爷一样。 靖云蒻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没有着急着指责他们,而是以理动人。 “本妃知道大家都累了,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了大家。” “但眼下我们必须及时拿出一个方案来,想必拖延下去的后果大家都清楚,同样我也明白各位的顾虑,因为谁做出了这个决定,谁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和责任。” “今日王爷不在,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前去支援,自然由本王妃来代替他做决定。” “所有的责任都由本王妃一人承担!” 靖云蒻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镇定的看了他们几眼。 意思也显而易见,可是这个时候这些人居然犹豫了。 有些人自然是觉得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做这个决定,又有什么资格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说白了就是看不起靖云蒻,有些人倒是听闻这位王妃有勇有谋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这种时候让对方承担责任显得他们过于懦弱。 个个心思各异,但都没有马上开口同意这个意见。 靖云蒻见他们众人显然还在犹豫之中,倒也不生气,也不慌张。 急也不能急在这一时,语气淡然的说,“各位可以先说说自己的意见。” 虽然众人犹犹豫豫的,但也开始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听到了不同版本的意见之后,靖云蒻还在脑海中思索哪一种方法最为可行,哪一种利益最大,弊端最小。 还要考虑可行性的问题,就在这时这几个人又吵了起来。 纷纷说自己的好处。 现在城中急需恢复秩序,不然的话会彻底乱作一团,并且会逐渐叠加,愈发混乱。 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大致有了几个方向,这群人也并非酒囊饭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各有各的缺点各有各的优点吧,但因为每个人的眼光都有局限性,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全面,总会漏掉几分。 靖云蒻本来的计划是在城中暂时居住一晚,第二天赶紧回到营帐之中,毕竟那里比较安全,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个人质,可眼下必须继续待在这里了。 得先让城中的秩序恢复正常,百姓们才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 “本妃刚刚听到各位的意见都觉得有可取之处,现在各位是否应该听听本妃的意见了?” “你是王妃,我们不应该冲撞你,但私以为王妃应该回去休息。” 这人说得非常委婉,甚至还非常礼貌地作揖,明摆着让靖云蒻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就别在这里搅浑水。 靖云蒻明白对方的顾虑,被人质疑了也没有生气。 “还是那句话,先听听本妃的意见,如果不行,请各位指出漏洞。” “现如今城中混乱一团,房屋也有大面积受损,因为士兵冲进城里的原因,有不少百姓受了伤,现如今医馆已经人满为患,仅有的大夫也忙不过来。” “次日,集市可能无法正常开展,百姓们的生活也会受到困扰,比如说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无法满足。” 靖云蒻将这里的情况了解得非常透彻,底下的人都有些安静了,他们还以为这个王妃是胡来呢,没想到还真的了解了这里的基本情况。 “更何况百姓们受到了惊吓,现在需要安抚人心,让他们平静下来。” “关于吃食问题,还有一些基本的物资,我们可以拿出去。” 靖云蒻眸光淡淡的扫了底下的人一眼,从刚开始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仗势欺人或者说高高在上,而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在和他们交流。 光是这份气度,就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再怎么平易近人,她的眼神也骗不了人。哪怕嘴角勾起看上去在笑,但你明明能感觉到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各位,本王妃说的情况可否属实,如若不属实,欢迎补充。” 底下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人弱弱地开口。 “禀告王妃,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这个时候底下依旧有着不和谐的声音。 “情况谁都知道啊,往外面一站就能够看个一清二楚,可问题是该怎样解决呀?” 靖云蒻笑了笑,“没错,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今晚立马分出几只小队,一队人马去隔壁镇将大夫给拉过来,将大夫的学徒一起拉过来。” 靖云蒻虽然医术不错,但是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需要一些人手,这些学徒精通一定的医理,这样方便一些。 “第二队人马负责修整房屋,如果人数太多修不过来的话,可以暂时搭建一些临时住宅,方便百姓们在里面遮风挡雨,其他可以慢慢恢复,但是他们必须有落脚的地方。” “第三队人马,就由你们负责,去安抚人心。” 这几位将士的声望在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有他们去安抚人心的话,效果会更好。 非常混乱的局面,被这样一安排下来似乎就井井有条了。 众人也不再多加言语都默认了,这个提议的确可以,刚开始一些认为王妃不行的人,现在无不佩服敬重。 “各位可有异议?”靖云蒻目光淡然地扫了他们一眼。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第262章 赢了 “那就当各位默认了,马上将人分出来,立马行动。” “隔壁镇上的大夫也尽快送来,有本妃先去带领着其他大夫进行治疗” “好了,开始吧。” 靖云蒻说完之后便离开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还愣着干嘛?干活呀!” 众人这才像是回魂了一般,开始行动了起来,因为有了合理地安排,行动起来也是井井有条的,谁都知道在自己的岗位上应该干些什么。 “这不是王妃吗?” 李大夫忙的前胸贴后背了,整个人头眼昏花的,年龄本来就大,再加之超劳过度,显些晕倒。 “大夫辛苦了,本妃也来帮帮忙吧。” 靖云蒻手不忙脚不乱地开始工作了,“这个药包是给那位病人的,一日三次,记得要过火。” “这里疼吗?先给你上些药粉。” 靖云蒻在病人之间来回穿梭,丝毫没有架子也没有距离感,让百姓们觉得非常亲近。 众人忙活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这个城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这个王妃真是了不得…” “开玩笑,我们王爷的眼光会差吗?” 一夜之间,那些不服之人已经非常服气了。 …… 另一边。 “王爷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为数不多的人马被包围在中间。 墨厉宸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必然是中计,恶狠狠地骂了几声,心里默哀,这个时候只能听天由命。 “墨厉宸!” 北逸轩带着救援的人马过来了,墨厉宸虽然平时和这家伙不对付,但这个时候还是眼里放光。 北逸轩带着自己的小部队,活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和被包围着的人,里应外合,汇合之后力量大增。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墨厉宸很是傲慢,别人来救他,他也不领情,要不是北逸轩反应过来的早,这家伙说不定已经变成人家的俘虏了。 只不过是用这些暴跳如雷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说你呢,你还给我摆脸色,你是不是故意不来的?就是想看我陷入险境之后才来救我,因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天真!” 北逸轩听到这家伙的语句觉得大脑嗡嗡的,这家伙是傻了吗? “墨厉宸,你也别自作多情了,要不是我们是一个阵营的,我才懒得管你。” “驾!”北逸轩放下这句话之后,就骑着马儿离开了冲在最前面。 这家伙急功近利,带着一队人马想要穷追不舍,结果中了敌人的奸计,被埋伏的敌人给包围了。 大部队还在前方不远处,几人纵马和大部队汇合之后,安全感总算是汇聚在了各位将士的心头。 墨厉宸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考虑好事情,所以才会中计,但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承认,甚至还想甩锅。 北逸轩真的觉得这个摄政王出来打仗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士兵们奔波一晚上可以疲惫不堪,需要好好休息。 可这个节骨眼上,因为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大家已经非常疲惫了。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降低了很多,一个军队之中如果没有精气神,没有所谓的斗志,那必然在战场上也会打得没有信心。 “各位将士们!昨天晚上我们活捉了敌方的皇子呼和宇!这是一个好消息!” 北逸轩大声的呼喊,让不少将士们都听到了。 众人一听这就来劲了,将敌方的皇子都捉了。 “宣王威武!” 不知道是谁在军队之中大喊了一声!其他人也开始振臂高呼。 一时之间场面难得的热血了起来,也颇有些不受控制,其他人都在为这件事情而高兴。 毕竟这可是近日来听到的一个好消息啊。但有一人脸色阴沉,目光晦暗不明,如同蛇蝎一般紧紧地盯着那个被人景仰的王爷。 墨厉宸看着对方如此地受欢迎,也只不过是冷哼了一声,有些人就知道哗众取宠。 士气高涨之后,士兵们就开始反扑了,这场战争将继续持续,以一种意想不到且极为热烈的方式。 城中的百姓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宣王殿下和摄政王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带着士兵来解救我们了。” “真的吗?真的吗?” “还能有假!” 靖云蒻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只不过忙碌了一晚上之后,整个人有些疲惫,刚刚猛地站起来,头还有些晕,这是有些贫血的表现。 “真的吗?” 靖云蒻语气难得的温柔,小叫花在一边打下手,点了点头,刚刚已经出去打探过消息了,的确属实。 “真好!不过我们也不能拖后腿呀。” 于是新的一波安排又开始了,“传本妃的命令,将城中青壮年劳动力聚集在一起。” 靖云蒻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其他的手下,那些人办事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小叫花在一边有些傻傻的,似乎不理解。 靖云蒻笑了笑,“平日你不是那么聪明的吗?怎么昨天晚上没睡觉?傻了呀?” “这叫里应外合,城镇里面每一个百姓都是希望回归的,外有无数的将士们在为他们打拼,如果大家里应外合的话,胜算岂不是要大几分?” “而且每当这个时候,更加能够激发大家的团结心,这座城池就像是被打碎了歪歪扭扭的骨头重新连接起来的一样,会比以前更加的坚固,你且看这个城中的下一辈。” 靖云蒻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可能是昨晚熬夜精气不足,以至于她的笑容没有平日那么明艳,多添了几分温婉。 但这一刻依旧是光芒万丈在一边的那些病人,看到他们的王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她身上都在发着光,而且她所描述的景象也让人憧憬。 小叫花点了点头,“对了,我要学医术,你教不教我?” 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妖术呢,后面才发现原来是医术呀,只不过提前把药粉给磨好了用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但就算如此这些药粉也太过于神奇了,简直前所未闻。 “你跟着我学不就行了,每个学徒都是从打下手开始的,现在我每次制药你就在旁边看着吧,帮我什么的。” 靖云蒻还是打算再观察一下,医者最重要的是仁心,如果心思不正的话,只会变成一个走邪门歪道之人。 既然是一个邪门歪道之人,那为何不让他变成一个废物? 小叫花听到这话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心了,一方面的确很想马上学习医术,至少人家肯教自己了,但一想到要从打杂开始,未免有些失落,急功近利可不好哦。 “好了好了,你别伤心了,这种事情得慢慢地来,我先考考你,如果你合格了,我才会教你呢,跟你说一下吧,最重要的是仁心。” 靖云蒻伸出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这是她刚开始学时,她的师傅教她的。 小叫花似懂非懂地摸着自己的心脏,仁心是什么? 一场战争还是开始了,前面传来阵阵嘶吼,马蹄声震天。 靖云蒻忍不住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出事的概率很小。 “王妃我们送你回军营吧,这里不太安全。” 有手下急匆匆地跑过来,“是呀,王妃,你看这里马上打仗了,太危险了,你还是先离开吧。” 靖云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 这时探子来报,“报告王妃,王爷大捷!” 这是喜报呀!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靖云蒻觉得自己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整个人心情愉悦了不少。 “赢了就好,赢了就好!” 第263章 格局小 这时有人敲锣打鼓,骑着马在街上喊,“又收回一座城池!昨晚王爷大捷!成功收回祁连城!” 这样的方式还挺有效果的,以最快的速度,向周遭的百姓分享这个喜悦。 众人欢呼雀跃,就像是打了最终的胜仗一样。 而且他们也坚信他们一定会赢得最终的胜利,将这野蛮之人赶出他们的领地。 靖云蒻处理完,手上的几个病人便回到了休息处。 将人质给拖了过来,这个时候呼和宇已然清醒了,而且也听到了那个消息。 但有些话在这个时候显得不合时宜。 听到一个十分懦弱的声音,而且还是关心敌方的人。 “呼和浩他们怎么样…” 靖云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 作为兄长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合情合理,但总归他们阵营不同,而且这个时候众人正在兴头上,可不想理这样泼凉水的声音。 小叫花想骂人了,平日他可是见过呼和浩那家伙的残暴之处。 行事作风简直人神共愤,丝毫没有人性可言,只恨不得对方早点死去。 “你大可放心,我们王爷可没你弟弟那般凶残,而且你也知道呼和浩的性子,这样残暴的人你为什么要关心他?你不是一向以仁慈著称吗?” “你和残暴之人为伍,助纣为虐!这就是你所说的仁慈吗?” 小叫花骂起人来,还是非常了得的,妙语连珠,令旁人惊叹。 靖云蒻都没想到这家伙骂人居然这么厉害。 呼和宇被骂了之后没有生气,只不过声音弱了下去。 呼和宇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唉,我也劝过他的。” “可是他行事乖张惯了,连父王的话都不听,又何曾听过我的话。” 小叫花想到这个人总归是救过自己,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靖云蒻笑了一下,“好啦,现在我们回军营吧。” 这里已经结束了,眼下可以赶到军营之中。 靖云蒻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关系,百姓们都挺喜欢她的,不希望她离开,可是这人质必须押送回军营才安全一些,万一有人来将这人质给劫走了怎么办? 这个人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回来的。 “嗯,对了,这个人质怎么带回去啊?” 靖云蒻托腮思考了一会儿,虽然还是想骑马,但考虑到大家的精神状况都不是很好,骑马的话不太安全。 “回去,我们就坐马车吧。” “再说了,这个人质可能经不起颠簸了。” 说话期间,对方猛的咳嗽了两声,帕子上有了几丝鲜血。 靖云蒻觉得这家伙应该除了先天性的心脏病之外,可能还有点其他的病,现在没有空来给他医治。 “王妃,马车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小叫花和靖云蒻还有呼和宇,他们三人就在一个马车之上。 方便看管人质,马上就这样上路了。 “王妃不必如此看着我,我只是一个病秧子而已,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我也走不了多远。” 呼和宇见对面小叫花死死的盯着自己,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重视,到是觉得十分荣幸。 “你这病应该很多年了吧。” 靖云蒻单刀直入,懒得和对方废话,对于他的病稍微有些好奇。 呼和宇倒是稍微有些疑惑了,怎么又将话题绕到了自己的病症之上? 不过也没有隐瞒,“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分昼夜的咳嗽,习惯了病殃殃的活着。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这样活着十分痛苦,还不如下一刻就死去。 靖云蒻却觉得对方应该不只是先天性心脏病那么简单,多半还中了毒。 不过她没那么仁慈,并不想主动的为他医治,好歹他是敌方的人,但想医治他的话,还得拿条件来交换。 “如果说我能治好你的病,你可愿意答应我几个条件。” 呼和宇笑了笑,没有说话,以为对方在开玩笑,虽然他知道这位王妃精通医术,但自己的病多年来已经请了无数高人医治,都没有效果,他早就放弃了,想着苟延残喘几年,便随自己的母亲去了。 “王妃不必费心,我这般的病弱之躯就这样吧。” 靖云蒻看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 作为一个行医之人,最讨厌的便是看到这样自我放弃的病人,明明大夫都还没有放弃,可是有些人已经提前放弃了。 呼和宇又叹息一声。 他们的军营就驻扎在离安城后,行至晌午便到达了军营。 等回到军营之后,便将人质给带了下去,交给他们看管。 看到一个小士兵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纸。 “这是什么?” “王妃,这是皇宫那边送来的信件。” 靖云蒻眼尖的看到最上面那封信件是由冯皇后寄的,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冯太后,居然给她写信,倒是有些意思,她向来只管后宫,不干涉内政,更别说管这战场,现在太后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靖云蒻在心里想着,早就知道墨厉宸和太后狼狈为奸,之前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合伙而成。 眼下又开始私通信息,要是让皇帝知晓了,不知道该定怎样的罪。 “可是要送去主帅营帐之中?” 士兵愣愣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靖云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恰好本王妃要过去一趟,就由本王妃顺路带过去吧。” 士兵没有怀疑,便将信件给了靖云蒻。 旁边的小加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靖云蒻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主帅的营帐中,看着表面上这封信件,她将其余的无用的信递给了将士,那封重要的亲启信被她偷偷的藏了起来。 她猜测这封信的内容多半也是为了北逸轩,靖云蒻一边冷笑着,一边将信件放到了自己的袖子之中。 靖云蒻倒要看看这封信上又写了些什么,要看看那个恶毒的女人要搞些什么名堂出来,在国家危难面前从来不以大局为重。 居然只想着争权夺利,格局甚小,这女人还算是母仪天下吗?实在是胸襟狭隘。 第264章 骄兵必败 小叫花看她出神,再看到刚才她那偷偷藏信的动作,觉得有点有趣。 这个女人有的时候非常坚强且睿智,但有的时候又有一些莫名的动作,让人觉得更加真实,接地气。 不过等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小叫花才开始嘲笑。 “你刚刚那个样子,这是第一次偷东西吗?也太假了,还好对方没有看到你。” 小叫花这些年来摸爬滚打,过得极为辛苦,社会经验极为丰富。 小叫花虽然眼光独到,而且手速极快,毕竟年纪小且神思敏捷,但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偷别人的东西。 “别这样看着我,你的手艺的确不行,偷东西的时候,应该不动声色。” 小叫花描述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差他亲自给你表演该怎样偷东西了。 靖云蒻冷哼一声,“要不然你来,还有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声张出去,不然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叫花将脸给撇开,随后冷冷的说,“我没有偷过东西。” 就算他再冷再饿,就算他过得再艰苦,也从来没有做过鸡鸣狗盗之事。被人误会了并不好受,但也只是解释了这么一句,眼前之人爱信不信。 靖云蒻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我信你。” 靖云蒻露出一个较为温柔的笑容,对于叛逆期的小孩子,要像春风一样温柔。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明白这孩子不是坏孩子。 “你放心吧,我岂会告你,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伙的。”小叫花并没有被对方的这句话所安慰到,依旧冷冷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和你是一伙的。 还真是口是心非,靖云蒻摇头轻笑,随后从袖子里掏出来刚刚那封信件。端详了一下信的封面,上面写着墨厉宸亲启。 太后的字还挺好看的,只不过空有其表,有形无力。 靖云蒻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给拆开,为了方便放回去,所以拆开的时候极为小心。 轻轻的将信给舒展开来,靖云蒻一字不落的看了下去,只觉得浑身发凉。 这太后还真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信中的内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抱怨连篇。 抱怨摄政王墨厉宸半天都没有将他们夫妻两个人给除掉,动作太慢了,又抱怨二皇子不听话跟她们对着干。 然后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现在京城之中的基本情况,最后明确的要求,不能让她和北逸轩活着回到京城。 靖云蒻不屑冷笑,要想除掉他们二人,也要看摄政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过等北逸轩回来了,还是要商量一下如何提防着摄政王。 太后和长公主这两个女人的野心之大,令人望而生畏,而摄政王这人只是她们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看似他们合谋,但一旦出事情的话,摄政王只会被他们舍弃。 说白了,前朝的一个子嗣留到现在已经是先帝仁慈,换做其他帝王的话必然会斩草除根。 小叫花就在一边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对方,至于信上的内容他也看不懂,因为他现在还不识字。 靖云蒻看完信之后沉默了好久,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北逸繁,想起在京城的时候,对他诸多的怀疑。 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向这个新皇道歉,之前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心里还有些愧疚,靖云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情给平复了下来。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给装了回去。 动作非常小心,尽量的还原了一下,但始终无法恢复原状。 就在苦恼之际,靖云蒻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这个时候最简单的应该是直接给它换一个信封,模仿一下这长公主的笔迹不就行了吗? 靖云蒻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好在北逸轩的营帐中也有一样的信封,可以直接拿来使用。 先在旁边的废纸上临摹了两遍太后的笔迹,觉得差不多了,便郑重其事的照搬刚刚那个信封上的字写在新的信封上。 靖云蒻轻轻地把墨迹给吹干,不仔细看的话还是完全看不出痕迹的。 靖云蒻相信摄政王那个莽夫没有那么细心,如果真的细心,也不会陷入敌人的包围圈,尽做些愚蠢之事。 不过既然二皇子和太后他们并不和,那么为何长公主和太后要推二皇子登上王位呢?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靖云蒻觉得不能理解,看样子还得北逸轩给自己讲一下。 她终究还是适合待在药房里捣鼓那些药材,这些机关算尽尔虞我诈的事情,实在是太费脑袋了,宁愿回去看医书也不愿意在这儿搞权谋,但如今确实没有办法。 “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呀?” 小叫花刚刚还在闹脾气,现在又好了,因为他又想让靖云蒻教他写字了。 靖云蒻觉得孩子好学是好事,只不过现在条件有限。 只能够等班师回朝的时候,再给他找好的教书先生,眼下的话有空的时候就教一些吧。 在不知不觉间,靖云蒻已经将小叫花当成了自己人。 “可以,要想学医得先识字。” “你且先自学着,不懂问我。” 小叫花听到这话,把高兴都写在了脸上,生怕对方反悔一样,“拉钩!” 靖云蒻冷漠的看着他,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幼稚,可看到对方澄澈的眼神,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拉钩之后,靖云蒻说,“下不为例。” 小叫花才不管那么多,在一旁翻看起了那些看不懂的书。 信算是看完了,现在得悄悄的把它放回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多亏了北逸轩在军中颇得军心,将士们这才爱屋及乌,连带着对靖云蒻也很是尊敬。 说刚刚有东西落在了主帅营,要进去拿回来,守卫的士兵不疑有他,还热情的问需不需要一起找。 靖云蒻笑着拒绝了,畅通无阻的将这封信放了回去。 靖云蒻发现了一个现象,自从收到前线大获全胜的消息之后,这两日军营之中似过于散漫,摄政王和王爷都没有回来,以至于没人管,就连一部分副将都开始偷懒了,认为他们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骄兵必败! 第265章 你的王妃 先别说这场战争并没有结束,这战场之上本来就是风起云涌的,变化多端的,只要没有盖棺定论,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以呼和浩那个脾气,有极有可能不要命的反扑。 可眼下这些人在干嘛,聚拢在一处,闲来无事的唠起了家常,更有甚者赌瘾犯了,聚众赌博,摇骰子的声音毫不收敛。 靖云蒻知道这是他们的娱乐方式,也知道他们想早点回家,可是战争一日不结束就不能够放松。 靖云蒻眉头皱起,看来这军营之中要好好整顿一番了,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 “张副将,明日将军营之中的士兵们聚拢在一起,本王妃有事情要宣布。” “是王妃。” 这位姓张的副将并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随便问了一句。 “王妃可是要宣布些什么东西,末将也好提前知会兄弟们一声。” “也没什么,就是看各位太过于散漫了,战争一日未结束,便一日不可松懈。” 张副将听到这话之后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这段日子太得意忘形了,这个是大忌啊,还好王妃来提醒了他们。 于是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的弟兄们,将士们虽然疑惑,但没有怨言。 靖云蒻打算让大家的兴致重新高涨起来,没有彻底班师回朝的那一天,都不能够有所放松。 将士们想着之前宣王在军中的威严,对于这位王妃也是多加尊敬。 第二天早上大部分人到了,只不过有部分人还是起晚了。 这就是这几日松懈下来的结果,连集合都会迟到。 迟到者希望王妃能够有所宽容,毕竟王妃表现出来得较为温和。 军营之中就应该有军营之中的样子,条例就是条例,绝对不容更改,也不容放肆,迟到的必然要作出处罚。 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女子穿着一身轻甲,将马尾高高竖起,整个人英气蓬发,眼神锐利。 “迟到的请站在一边,一会儿绕着军营跑五圈,张副官负责监督,如果有人想投机取巧,偷懒作弊,再加五圈!” 靖云蒻声音不算特别大,却偏偏能够让所有人听得清楚,而且还掷地有声。 那些人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服。 “我知道前方打了胜仗,各位都很开心,想着早日班师回朝回家陪自家孩子媳妇儿,但我们也要明白一件事,真正的胜利还没有属于我们之前,我们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因为骄兵必败!”靖云蒻眸光锐利地扫视着其他人,坚定的眼神让他们的自愧不如。 “现在我们应该一起训练,甚至应该加强训练,防止敌人反扑,给前线的士兵提供一个最坚实的后盾!” 靖云蒻不仅喊了口号,还和他们一起训练。 刚开始还有些人质疑靖云蒻,靖云蒻慢慢的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之后,那些人不仅心服口服,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变好了。 “王妃会喝酒吗?” “当然会喝了,等大家打了胜仗之后便好好的喝一场吧。” “对了,你孩子多大啦?” “我孩子都十多岁了,等我老了之后,又能够接着保家卫国呢。” 他们之间的氛围其乐融融,敬爱这位王妃就像是敬爱宣王一样。 相反的是主帅在军营之中还没有那么高的威望了呢,要是摄政王回来之后看到这样的一幕,指不定又要乱发脾气。 … 靖云蒻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和他们拉拉家常之类的,一群人其乐融融的,该训练的时候咬着牙训练,该休息的时候氛围十分的轻松。 待北逸轩和摄政王风光回营,看到的就是这么的一幕,里面的士兵井井有条的训练,每个人站岗时目光炯炯有神。 很明显整个军营之中的士气被提升了一个度,两人心中有些奇怪。 北逸轩随意的调侃了一句,“没想到我们不在之后,你们的状态似乎还更好了。” 门口的那个小士兵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他脑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有些憨厚老实。 “这都是王妃的功劳,王妃带着我们一起训练了,说我们绝对不能给你们拖后腿,王爷和摄政王在打仗,我们就要在后面提供后盾,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北逸轩光是听别人提到靖云蒻都觉得内心一片柔软,没想到自家王妃居然还能训练士兵,倒是又让他刮目相看了。 墨厉宸神色一直都不太好,脸色阴沉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有手下的副官向他汇报了这段时间靖云蒻在军营之中的所作所为。 “王妃带着我们一起训练,然后还跟我们拉家常,现在颇受军营中士兵的爱戴。” 墨厉宸脸色更加阴沉了,“你们就这样任她一介女流之辈,在军营之中胡作非为吗?” “你们几个是死人吗?这都拦不住!” 墨厉宸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之前明明是想抢个功劳的,结果被人给包围住了,还得靠自己的仇人来救。 如今在他手下管理的军营,居然还没有一个女人管理的更加井井有条,这说出去不是打他的脸吗?这说出去不是让别人笑话吗? 自从遇到了靖云蒻和北逸轩,只感觉诸事不顺。 “传主帅令,士兵的操练恢复如常!如有违者,军法处置。” 墨厉宸看向旁边站着的副将,“可是明白了?” 副将点头,他人微言轻的哪里敢反驳啊。 “还有一件事,这个女人居然敢越过本帅干涉军营之中的事情,就该接受好惩罚。” 那个副将欲言又止,觉得这个王妃人挺好的,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的立场是什么,如果现在跟摄政王对着干的话,肯定找不了好果子吃,毕竟这军营之中的主帅是谁,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于是只能够将这命令给传了下去。 墨厉宸一回来就在找茬,北逸轩一回来之后就马上去找自己的王妃。 “瞧你风尘仆仆的跑那么快干嘛?还不赶紧快去洗个澡,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靖云蒻看着北逸轩来了,内心愉悦,不过还是拉着北逸轩去洗了一个澡。 “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北逸轩心中暗想,整个军营的气势都提升了,之前在的时候都没有见他们这么气势高涨,做事情这么认真。 北逸轩这话绝对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一路回来发现无论是哪个站岗的士兵都非常的挺拔,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眼里也是炯炯有神,之前总是会碰到一两个偷懒的。 刚刚路过训练场时,那些将士也是如此,一个个咬牙坚持,像是要拼命一样,之前何曾见过他们如此卖力。 一想到这些变化都是自己的王妃在短期之内带来的,就觉得不可思议。 靖云蒻被人夸奖了,也不忸怩,斯文和悦的说,“你不看看我是谁的王妃。” 第266章 不妥 靖云蒻脸上带着笑容,明丽鲜艳。 北逸轩看着靖云蒻,就这样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知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已经给你印下了一个印记。” “对了,有没有受伤?”靖云蒻关切的问。 “战场之上刀剑无影的,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受伤。” 靖云蒻很想将他刚刚换好的衣服给扒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受伤。 北逸轩轻声说,“王妃的手还是不要到处摸,不然这白天我可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靖云蒻听到这家伙肆无忌惮的话后,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你怎么这样?” 虽然在抱怨,但是手的确没有再乱动了。 夫妻两人还没有温存多久,这片刻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墨厉宸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北逸轩在军中收拢人心就算了,靖云蒻这个女人也想插手其中。 “靖云蒻!你给我出来!” 墨厉宸在营帐外面大张旗鼓的来势汹汹。 北逸轩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想着这个疯狗又在发什么疯。 “主帅,这是军营中。” 北逸轩这是在暗指墨厉宸不应该大声喧哗。 靖云蒻拉拉北逸轩的手,意思是让她来,倒要看看这个墨厉宸想干嘛。 “军营中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这士兵归你管吗?没有本帅的命令你就擅作主张,肆意的更改他们的操练时间。” “你擅自做主,这就是罪!” “现在本帅就要定你的罪!” 靖云蒻墨厉宸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了,就仗着自己主帅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完全不顾军营之中发生了什么,完全不顾她这样做的效果。 “念宣王妃是初犯,便罚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墨厉宸高高在上的说出这句话,以为自己很仁慈,靖云蒻想着是不是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二十军棍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简直要她半条命了,如果身子骨稍微弱一些的话,可能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这人当真要置她于死地啊,靖云蒻又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再说她没有做错,明明是这个心胸狭隘之人的胡乱猜测。 “宣王妃可有异议!”墨厉宸义正言辞说出惩罚。 靖云蒻看着他正义凌然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好笑。 北逸轩隐忍着怒气,“摄政王!你刚刚才回来,本王的王妃将整个军营的气势弄得空前高涨,摄政王是没有看到吗?” “如果摄政王非要罚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北逸轩之前受了很多的气,可他都可以忍下来,但是如果要动靖云蒻,北逸轩就算是不计后果,也不会让自己心爱之人受到丝毫伤害。 有士兵听到这话之后,立刻就跑去通知其他的士兵。 王妃这段时间是怎样对他们这些士兵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也不知道主帅为什么一回来就惩罚王妃,可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王妃为自己受苦。 “各位兄弟们,主帅一回来就要赐王妃军棍,说是因为擅自改变了训练的场地和时间。” “这还得了,不行我们得去为王妃求情。” 一群人也不继续操练了,就这样跑了过去。 “请摄政王取消责罚,要惩罚就罚我们吧,是因为我们懒惰,王妃才不得已如此的。” “是呀!” 一两个不算什么,但没想到一会儿门口就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墨厉宸也不知道是哪个士兵,居然跑去通风报信,要是被他揪出来的话一定饶不了他。 墨厉宸整个人气死,很明显这女人已经在军营之中收买了人心。 墨厉宸脸色阴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够拂袖而去。 现在奈何不了这个女人,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做打算,一定要将她给除掉。 墨厉宸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走之前还特地看了一眼北逸轩,意思不言而喻。 北逸轩淡漠的回看一眼,甚至嘴角还轻轻勾起。墨厉宸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把自己气个半死。 这边的气氛剑拔弩张,戎夷那边的气氛也是乌云密布。 呼和浩在祁连城的那一仗损失惨重,本来形势一片大好,谁知北逸轩又带着人马前来支援,最后戎夷节节败退,呼和浩也迫不得已回到领地。 因为之前在打斗的时候,一不下心还被北逸轩射中了自己的肩膀,这箭上居然有毒,不得已之下,还挖了他一大块肉。 现如今整个肩膀上绑着绷带,回来骑马奔波,伤口再次裂开,绷带上渗出血来。 戎夷王端坐在前方,看着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脸上无悲无喜。 “父王,儿臣回来了。” 戎夷王眸光淡然的看着呼和浩,在他的众多儿子之中,呼和浩算是最为优秀的那一个,肖勇善战,有勇有谋,只不过脾气暴躁且有些急功近利。 见他受伤了,戎夷王也明白前方形势不妙。 呼和浩咬咬牙不甘心的说,“禀告父王,儿臣无用,皇兄他被敌人劫持了。” “你说什么?” 刚刚还无喜无悲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就站了起来。 周围的手下都不敢说话,连不可一世的呼和浩都低下了头。 戎夷王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翻涌的情绪已经收敛了下去。 看着呼和浩都已经受伤了,也没有将一腔怒火撒在他的身上。 “算了,你也受伤了,这件事情也不多怪你。”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皇兄给救出来。” 呼和宇身子骨极弱,根本受不了太严重的颠簸,更何况敌方也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会对他用刑。 戎夷王现在心急如焚,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连忙将手下召集起来,商量着如何组织一队人马去营救呼和宇。 “大概多少人方便行动?” 戎夷王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战争,没有那么了解敌方的情况。但也明白,如果人数太多很容易打草惊蛇。 这场战争他们已经失去了主动权,甚至还要提防着敌方的乘胜追击。 所以打算组织一支人数较少的队伍,悄悄的将人给偷回来。 “王,此事可能不妥。” “眼下马上就要到旱季了…” 第267章 投降 说话那人也很犹豫,虽然他们都非常敬重这位皇子,可是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们组建一支队伍前去营救呼和宇。 敌方的营帐不是那么来去自如的,毕竟对方的防守森严。 旱季一至,戎夷一族马上要北迁,这是游牧民族的生死大计,这是他们民族的优势,也是他们民族的劣势。 戎夷王虽然非常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他也是戎夷的王,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了往北迁的时间。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戎夷王略微沉思之后,只好做了一个让自己非常心痛的决定,投降。 这场战争他们终究是败了,戎夷王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说话,而是走出了营帐,看着外面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 他们草原的天就是如此的蓝,每次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时候,只觉得心胸开阔,心旷神怡,可惜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却终日忙于生计,有着辽阔的领土,却缺乏大量的物资,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想要掠夺中原的土地。 “王…” 看着戎夷王望着外面的天空,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他们这些老人都已经跟他很多年了,但是许久未曾见过戎夷王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够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站着。 “败了就是败了…” “投降吧…” 呼和浩在一边咬了咬牙,虽然极为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在的形势,他们失去了主动权之后只能被动的挨打,早点投降的话还能够减少一些损失,马上就要北迁了,他们耽误不起。 没有人质疑戎夷王的决定,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这场持续了很久的战争,最终还是以失败落下了帷幕。 这边的低气压萦绕在众人的心头,毕竟没有人打了败仗之后还能开心得起来。 “准备投降文书,早些去吧。”戎夷王也是没有办法了。 戎夷节节败退,要么投降,要么负隅顽抗。 这两天戎夷消停了也好,上次祁连一战之后,受伤的将士们也需要好好调养。 靖云蒻偶尔也去帮帮军医医治一下受伤的士兵,见士兵们受苦受难,靖云蒻于心不忍,想减轻他们的疼痛,让他们好得快些。 稍有空闲的时候就在营帐之中钻研医术,尝试突破自己。 她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所学的那些东西,定然要超越这个时代不少,可是如今才发现并非如此,相反还有很多他们那个时代早已失传的配方,在这个时代居然保存完好。 靖云蒻之前在京城发现了一本古籍,里面的东西可谓精妙绝伦,但苦于在京城那段时间没空钻研,携带到了军营之中,反而还挤出了一些时间。 靖云蒻青葱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看到不懂的地方便轻蹙眉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因为太过于投入,北逸轩来了半天靖云蒻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看得有些疲惫了,靖云蒻揉揉眼睛,这才回过神来,随后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北逸轩温柔的笑了笑,“见王妃太专注了,便没舍得打扰。” “告诉王妃一个好消息,戎夷要投降了,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北逸轩说完这句话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了,百姓流离失所,双方都损失惨重,战争从来都没有赢家。 “真好,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还没有看过你的孩子。” 靖云蒻想起自己的孩子就一脸的温柔,北逸轩想到可以回去,也颇为憧憬,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王妃生产时他居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连孩子降生了都还没看一眼,等这次回去,那孩子该有多大了。 北逸轩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后想起今天来找王妃的目的,脸上又重新扬起笑容。 “既然战事已经缓和了不少,那么今天可否有幸邀请王妃出去游玩一番?” 靖云蒻算是明白了,这才是北逸轩今天的目的吧。 “自然乐意之至。”靖云蒻心情愉悦的答应了。 两人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打算一人骑上一匹马。 靖云蒻选得是一匹枣红色的马,觉得枣红色看起来舒服。 两人翻身而上,纵马向前。 呼啸的风从耳旁刮过,靖云蒻还不知道去哪里呢,于是放慢速度问,“你没告诉我去哪儿呢?” 北逸轩笑了笑。 “到了就知晓了。” 这眼下已是黄昏时刻,天边的火烧云连绵不绝。 天空的嫣红,就像是战士们把鲜血撒在黄沙上面了一样。 靖云蒻以前看到这般红色的晚霞,只觉得是无边的美景,但现在看到的却不一样了。 “怎么今日还有闲心邀我出来,不过这天要黑了?” 靖云蒻发出了疑问,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可玩的?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靖云蒻就会觉得自己的脸疼,谁说这荒山野岭之间就没有可玩之处。 二人骑马慢行,当翻过一个小山头时,眼前的景色让人难忘。 “萤火虫!” 靖云蒻发出了惊讶之声,两人在一个山坡之上,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时,只觉得颇为震撼,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天上是星光,地上是流萤。 “你怎么发现这么好看的地方的?” 靖云蒻沉迷于美景之中,还有心情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夫君。 “偶然之间路过此处,恰好看见这里有满山遍野的萤火虫,便想着一定要带你来看一次。” 京城之中,哪怕每到夜晚四处都是繁华的灯火,却也未有大自然赠予的来的震撼。 “真的很漂亮。” 最近过于繁忙,许久未曾见过自然之景。明明身在景色宜人的地方,却没有来得及去欣赏过。 靖云蒻像个小女孩一样四处奔跑了一会儿,她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卸下心防,露出娇憨的一面。 最后玩累了,两个人自然而然的躺在这块柔软的草坪之上,任由萤火点点围绕。 “谢谢你。” 北逸轩看着躺在身边的爱人,轻轻的说。 靖云蒻扭过头去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 “跟我说什么谢谢呀。” “谢谢你为我生下了那么可爱的孩子,谢谢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而我在你最艰难的时候,却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甚至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情。” 第268章 使臣 “我也不知道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是个怎样可爱的姿态,甚至在他出生的时候我也没有能陪在他身边,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他。” “我甚至还没有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 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一想到自己的夫人,就觉得内心有一股疼痛和愧疚充斥在他的胸腔里面,让他的灵魂都有些震荡了。 “说这些干嘛,对我而言,你的就是我的,我帮你就是在帮自己。” “没关系的,为你付出是我心甘情愿,以后这种话就不必说了。” 靖云蒻自然也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在想她一人在京城中时的那些遭遇,已经过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吧,两人应该珍惜当下,放眼未来。 靖云蒻笑眯眯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双肘撑地,两人挨得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亲上去了一样。 北逸轩看着美人展露着笑颜,让人离不开眼睛,这天上地下的万千美景都不及靖云蒻半分。 “你说,现在在这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氛围有这么好,该做些什么才好?” 北逸轩觉得这话题转移得十分突兀,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下一刻眼前的美人便将她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亲一下你,这些话就不必再说,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些幕天席地应该做的事情了。” 可能是气氛到位了,可能是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亲密过了,那一个吻像是打开了什么不知名的开关一样,一触即发,哪怕这是荒郊野外,但是两人依旧热情如火。 “唔…” 靖云蒻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先主动的,可是到后面位置就完全颠倒了,北逸轩什么时候跑到上面去的?靖云蒻迷迷糊糊的,决定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小心一些,把衣服垫在下面。” 哪怕草坪十分的柔软,可北逸轩不想让对方的皮肤受到一点伤害,更何况这荒郊野外总归会有一些蚊虫。 北逸轩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保留着一丝的理智,将两人的衣服给剥掉之后,平铺在这片柔软的草坪之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有周围的萤火虫知道,天上的月和星知道。 这一场情事可谓是酣畅淋漓,靖云蒻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这比打仗还累上几分。 “困了,就在这睡吧。”靖云蒻是真的不太想动。 “你继续睡吧,我把你抱回去,这里不太安全。” 就算现在天气比较炎热,但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依旧会气温骤降变得十分寒凉,没有被子的情况下也非常容易感染风寒。 北逸轩不想靖云蒻受到一点的伤害,还是打算回去。 靖云蒻听他的,没有反驳。 北逸轩将靖云蒻给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将他的衣服也穿好。 衣冠一正,也看不出他们刚刚干了什么。 现如今两人共骑着一匹马,靖云蒻就坐在前面,坐在北逸轩的怀里,昏昏欲睡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感觉到对方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有耳边吹来的风,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又热情。 靖云蒻之前骑着来的那匹枣红色的马就跟在后面。 北逸轩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和马蹄声围绕靖云蒻,最后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即将到达营帐的时候,北逸轩发现前方有火光,而且还十分的嘈杂。 北逸轩眉头一皱,这个时辰将士们应该休息了,军营中为何还如此嘈杂。 靖云蒻也被吵醒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前面明亮得有些不正常,心里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突发情况,两人都想到一个处去了。 “怎么回事?” 听到靖云蒻的疑问,北逸轩摇摇头,得到了军营才知道。 北逸轩心里倒是有个猜测,可能是戎夷的使者到了,不过为何要晚上前来。 后面那匹枣红色的马也拼命的追,好在马还比较有灵性,一路上都没有跟丢。 越是走近越是嘈杂,到了军营一看两人才知道是将士们在饮酒作乐。 随处可见的醉鬼,这时路过一个士兵,手里还拿着一只碗,看起来还算是清醒。 靖云蒻拦住他,想问一下事情的缘由。 那士兵可能之前有些醉意,眼下看到王爷和王妃,脑子一下子就清醒。 “王爷,王妃…” 靖云蒻露出一个笑容,“本王妃刚刚出去了一会儿,不知道这军营中怎么突然热闹了起来?” “回王爷王妃,戎夷投降了!” 众人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兴奋,戎夷投降就意味着打了胜仗。 “主帅让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王妃你看这么多酒呢,大家都快喝醉了。” 毕竟觉得大局已定,他们马上要班师回朝了,军中也没有什么庆祝的方式,就只能敞开了喝酒。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从士兵们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想着还能够活着回去,可一旦活到了回去,这就是难得的运气。 这岂能不好好庆祝一番,于是就在今晚举杯对月思亲人,一边祭奠着那些死去的兄弟。 靖云蒻看到这番景象皱了一下眉,虽然敌军投降,万一是假的又该如何。 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士兵还有主将都觉得大局已定,便毫无秩序肆意的庆祝,反而让对方钻了空子一举歼灭,将这场战争反败为胜。 “不是本王妃扫兴,只是今天晚上还不是最佳的庆祝时机,等回去之后,各位想怎么庆祝怎么庆祝。” 见士兵有些不明白,靖云蒻耐着性子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戎夷狡猾,晚上来送降书,恐怕有诈。” “你去找一部分还清醒的士兵来维持着秩序,将这些喝醉了的兄弟们都抬回去!” 士兵点头,开始招呼自己兄弟。 大家都在好好的喝酒,正在庆祝呢,这被突然中断也没有丝毫怨言。 他们相信王妃的决断,听到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的招呼其他人。 “你们几个没喝醉的赶紧过来帮个忙,把这些喝醉了的醉鬼抬回去,剩下的喝酒还是节制一些,我们还没有真正的打赢胜仗呢!” 军营中慢慢恢复秩序,靖云蒻向士兵问了一下戎夷使臣的具体情况。 “使臣还在主帅营帐中。” 第269章 刺客 两人便打算去摄政王的营帐,靖云蒻觉得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夜晚就这样浪费了。 如果不回到京城的话,这种事十有八九还会发生的 两人将马匹牵回马厩之后,打算步行过去,恰好今晚的月光足够皎洁,能够照清前方的路,军营中的喧嚣声渐渐低了下来,行至一半,不知从哪儿突然杀出来了几个黑衣人。 他们手上提着的是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下更加冷然,一出来没有废话便开始刺杀二人,不留情面。 北逸轩在第一时间将靖云蒻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马上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剑,便和对方纠缠了起来。 靖云蒻今天晚上并没有随身带一些毒药,只带了一点保命救急的药粉,但对这群人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靖云蒻觉得自己大意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后面冲了出来,哪怕北逸轩反应迅速,及时用佩剑抵挡了对方的大刀,可是大刀依旧从侧面划伤了靖云蒻。 靖云蒻手臂上的衣服顿时撕裂开来,里面娇嫩的皮肤也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就这样流了出来。 北逸轩看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你们找死!” 北逸轩声音低沉,没有招式,每一剑都直指至要害,最后北逸轩一人将刺客全部斩杀,当场把他们外面的黑衣一扒开,凭面向轮廓就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人了。 戎夷人… 刚刚才投降,使者到现在还在主帅的帐篷里面,转眼之间又派了一群人来刺杀当朝的王爷和王妃,对方是想干什么? “别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北逸轩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憋着一腔的怒火,不过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要处理伤口,尽管伤口并不是特别的深,可是只要她身上划了任何一个口子,北逸轩都会觉得无比的心疼。 “先回营帐,处理好伤口。” 虽然戎夷人的麻烦一定要找,但靖云蒻受的伤必须尽快医治。 这里面孰重孰轻,北逸轩还是有分寸的。 靖云蒻点了点头,刚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已经明显的感觉有些疼痛了,眉头紧紧的皱起。 本以为小叫花会在营帐里,眼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北逸轩听靖云蒻的话,将能够止血的药粉撒了上去,血是止住了,疼痛却未减半分。 “嘶…” “很疼吗?” 北逸轩一边说着动作也愈发的轻柔,生怕把对方给弄疼了,可是无论再怎么轻柔,药粉撒在伤口上,疼痛总是无法避免的。 看着这细白的皮肤上面有一道非常突兀的口子,里面的肉都已经翻出来了,还好只是划伤而已,如果当真是砍下去的话,可能直接就能看到骨头。 “抱歉,我又一次没有保护好你。” 北逸轩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因为无数次想着要保护好对方,不让对方受到伤害。 可是这一次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眼下却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找戎夷人对峙一番。 “你先休息吧,我去找墨厉宸。”北逸轩温柔的说。 “没事了我和你一起去,这点小伤口奈何不了我。” 靖云蒻非要跟着一起去,北逸轩拿她没有办法,于是两个人一起去主帅的帐篷里。 “你说这黑衣人究竟是哪一方派来的?是戎夷人在使坏,还是墨厉宸想借戎夷人的手除掉我们。” 北逸轩听到这话之后,很明显是倾向于第二种,如果对方是真心实意的要投降的话,没有必要到现在突然反水。 “对了,之前我看了太后写的信,意思是让墨厉宸早点除掉我们。” 靖云蒻把之前看到的信件内容告诉了北逸轩。 “我早就知道墨厉宸和太后长公主狼狈为奸,一心想除掉我们。” “不过暂时有个好消息,皇上并没有和他们达成一致,甚至还处处的在帮助我们。” 北逸轩私底下和北逸繁有着联系,也能了解朝中的局势。 靖云蒻之前在京城之中的时候还不断的质疑北逸繁,眼下看来还真是不应该。 真正的敌人明显只有长公主还有太后,还有近在眼前的墨厉宸。 现在要趁着对方的使者还在,北逸轩也不敢多耽搁。 “嘶…” 靖云蒻突然痛呼一声,看来还是大意了,刚刚的到上面似乎涂有毒药,因为这并不像简简单单的伤口。 也怪她太慌张了,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北逸轩立马就顿住了脚步。 “你不能跟着我一起去,你先回去把伤口给处理好。” 北逸轩轻轻的皱起眉头,觉得还是夫人的伤口更为重要一些。 “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先把你送回去。” 他们的帐篷隔的并不是特别远,靖云蒻只能叹息一声,算是同意。 刚刚回到帐篷就发现小叫花在一边认真的温书。 本来都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结果见人回来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你怎么受伤了?” 在他的心里,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北逸轩看了大呼小叫的小叫花一眼,“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他们对峙。” 北逸轩已经将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了,当然一些账必须算清楚。 靖云蒻便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了,刚刚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现在要将绷带解开,发现里面果然出现了黑色的血迹,刚刚的伤口果然是中毒了。 “怎么回事啊?居然有人能伤得了你,而且还是毒,你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发现自己中毒了吗?居然拖到伤口都已经发黑了,这个不像你啊。” 小叫花在一旁念叨个不停,让人有些烦了。 可能是觉得太奇怪了吧,在他心里这个女人的毒术,简直天下第一,几乎没有人能够用毒伤得了她。 本来还打算让这家伙帮自己一下的,但是小叫花只顾着在一边惊奇了,甚至还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个伤口究竟是怎么样的。 靖云蒻轻轻的叹息一声,有些无语,还是自己包扎吧,就不指望他了。 “嘶…” 第270章 饮酒作乐 明明用了止痛粉,但效果不是太好,还是有些疼痛,哪怕咬着牙强忍着也难免有些受不住。 现在伤口上撒了一些解药,这个毒倒是比较常见,并不是什么奇毒。 只不过药粉撒在肉上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撒了盐一样。 靖云蒻感觉一股钻心的疼,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布给重新给缠好了。 突然发现刚刚在自己旁边一直碎碎念的小叫花,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安静的起来,似乎半天都没有说话了,可能是她疼得已经无法呼吸了,也没有时间去注意其他的。 扭头一看,小叫花非常认真的看着她。 “你…这么认真的看着我干嘛?” 小叫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语气异常坚定的说。 “请你教我医术吧,我不想一直拖你的后腿,我跟在你的身边是想做一个有用之人,而不是一直当个废物。” 靖云蒻低头沉思,之前也一直是在考验小叫花,这孩子是聪明的,也是善良的。 小叫花屏住呼吸,生怕对方说出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忐忑不安的看着靖云蒻。 靖云蒻看着他这么小心的模样倒是笑出了声,这孩子真的是可爱得紧。 “放心吧,我答应你,只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教你可以,但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靖云蒻没有当过别人的老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好徒弟,只能够倾尽所有将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对方。 “谢谢!” 小叫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整个人眉开眼笑。 刚刚还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整个人又开始话唠了。 “你要怎么教我呢?我这两天有认真的看书,已经识得了不少字了,只不过你的那些书我还是看不懂。” 靖云蒻将小叫花最近的小心思看在眼里,这孩子自从打定了要学医术之后,便明白了知识来源于书本之上,可是看不懂书籍的话,就成了一大阻力。 靖云蒻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在军营之中潜心钻研医术,但是一步一个脚印,切勿急功近利。 “慢慢来,你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看到你这么勤奋的话,我倒是放心。” 此时此刻主帅的帐篷之中,觥筹交错,烛火映着人影在帐篷上闪动着 摄政王正和戎夷使臣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里面的气氛一片火热,殊不知北逸轩正带着低气压前来。 之前那几个手下,已将尸体放在门外,只等北逸轩一声令下了。 墨厉宸觉得自己打了胜仗,马上就要班师回朝,接受万人景仰,心情十分愉悦,喝的也有些醉醺醺的,承受着对方的赞美。 北逸轩直接掀开了帘子,整个人怒气冲冲。 墨厉宸眉头一皱,“北逸轩,你来干嘛?” “没看到本帅正在和戎夷使臣谈话吗?还佩剑夜闯主帅营帐,在我这个主帅面前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墨厉宸有意在敌军的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严,展示自己在军营之中无可撼动的地位。 墨厉宸一开口,北逸轩就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北逸轩冷笑一声,“好一个主帅在这里和敌方使臣把酒言欢,却不知本王就在自己的军营之中,差点被刺杀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墨厉宸在第一时间没有相信而是怀疑。 对面坐着的戎夷使臣心中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刚刚北逸轩一进来就扫了他们一眼,让他们感到有些心惊胆寒。 “刺客的身份,本王已经知道了,来人!” 北逸轩一声令下,就手下就将刚刚杀死的那几个刺客给丢了进来,他们的衣服,他们的容貌,都展示着戎夷人的身份。 敌方使臣也大为吃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之中也无人知晓,也无人为他们解答疑惑,只知道他们千里迢迢的来投降,多半要无功而返了。 墨厉宸的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 “摄政王,你可看看这些人是谁,你可认识?” “真以为对方是诚心投降?一切都还没有下定论,便在这里把酒言欢,和对方称兄道弟,,这就是主帅的所作所为吗?” 北逸轩目光冷然的看着墨厉宸,“摄政王倒是没只顾着饮酒作乐,还下令让将士们也开怀庆祝。” “将整个军营,散作一盘散沙!” “你们也看看吧,本王应该没有胡说八道,这是你们的人。” 北逸轩眸光阴沉的扫着在座的个人,刚刚还十分欢乐的气息,顿时化为冷凝,在这剑拔弩张气氛之中,无人敢说话,只是沉默着应对,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将整个帐篷之中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最终还是北逸轩冷笑了一声,“免得你们说本王胡说八道,就是你们在推杯换盏的时候,这几个人突然冲了出来行刺本王和本王的王妃,本王的王妃因此受伤,现在还在营中医治!” “这几个刺客本王已经杀了,但是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总得有人站出来吧。” 北逸轩态度非常坚决,靖云蒻受了伤必须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必须让那些人接受惩罚。 “你们这些野蛮之人居然敢骗本帅!” 墨厉宸虽然一直看不惯北逸轩,但北逸轩总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做戏说谎,而且看他生气的模样,多半他那个宝贝王妃当真出事了。 但是更多的气愤是因为被戎夷人欺骗,,这岂不是让人给看笑话吗? 墨厉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小小蛮夷之地,里面的人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诈降,本帅就要你们付出代价!” “来人将这群人给压住!” 马上就有一窝蜂的士兵从外面进来,将这群人给制服,戎夷使臣一脸惊慌的开始无力的为自己辩解了。 “这些人的确是我们的人,但我们真的没有指使过他们刺杀你们的王爷。” “希望你们能够再仔细的调查一下这件事情,与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们啊。” 无论对方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再怎么求情,这件事情也无法挽回了,刚刚还是座上宾的一群人,现在就变成了阶下囚。 第271章 是他 “你觉得本帅还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吗?连在投降这种事情上都敢撒谎欺骗,真的是不把本帅放在眼里!” 墨厉宸觉得自己的威严再一次受到了挑衅。闭了闭自己的眼睛,深呼吸一下,勉强平复心情,刚刚的一波人已经被带出去了,而现在的残羹盛宴,让人意识到刚刚的庆祝是多么的荒唐。 无需多说,就有人进来又将那些残羹剩菜都给收拾了,墨厉宸也觉得眼不见为净。 眼下就剩北逸轩和墨厉宸他们两个人还在这营帐之中。 “这件事情是本帅草率了…” 墨厉宸难得的示弱,毕竟这件事情是他干的不对。 北逸轩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希望主帅还是让士兵们继续操练起来,事情恐怕生变,敌方过于狡猾,切勿不可掉以轻心。” 墨厉宸也只意识到今夜的放纵,今夜的草率是多么的荒唐,要是传出去或者传回京城的话,会让不少人都笑掉大牙的。 这种丢脸的事情必须扼杀在边关,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咳咳,本帅知道了,不过还是希望宣王殿下,能够将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墨厉宸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北逸轩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知晓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是去止损了,去让那些士兵停止饮酒作乐,好好的继续操练。 结果一出去,墨厉宸发现这些士兵早已经停止了饮酒作乐,一问才知道是宣王妃让他们这样做的,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各位将士们!收拾整顿好,这场战争还会继续,因为敌方无耻,居然敢欺骗本帅!” 士兵们唉声叹气,同时想着他们王爷和王妃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北逸轩对这人简直无话可说,这种时候还在意想着自己的面子,一旦酿成大祸的话,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另一边。 靖云蒻还在和小叫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学医是一条不归路,我们以前有句话叫做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为什么这样说呀?我觉得作为一个大夫,悬壶济世是一件非常高尚的事。” 小叫花以前是见过流离失所的难民,生了病没有药医治的时候,是多么可怜的,那个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会医术就好了。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一位路过的老大夫,于心不忍医治了一两个人,那人奇迹般的好了起来的时候。 便在心里下定一个决心,以后一旦有机会便要学习医术能够将要死的人给活生生的拉回来。 很久之后才明白,当初那几个人只不过是感染了最普通的伤寒而已,再有钱人家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毛病,在他们这些穷苦至极的底层人民中,却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你放心吧,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会认真学的,就算再辛苦我也会学的。” 小叫花语气坚定,眼神坚毅,带着巨大的决心。 靖云蒻非常满意,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就有着这样的状态,心里欣慰。 “没事吧…” 北逸轩回来了,带着夜晚的凉风,刚刚在墨厉宸面前怒气冲冲,在进来的一刻所有负面情绪都不复存在。 小叫花见北逸轩回来了,撇撇嘴知道自己该下场了,留在这儿就是看他们恩恩爱爱的。 “那师父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小叫花适应得很快,刚刚拜师,马上就改口了。 随后只剩他们二人在这个营帐之中了。 北逸轩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还疼吗?” 靖云蒻看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一下,平日里巍然不动的宣王殿下,在自己面前的,却是截然不同。 “你呀,就别担心了,只是一些普通的毒,还能难得倒我吗?” 靖云蒻语气里带一些小骄傲,以前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学医或者说会医术是一件特别骄傲,可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时,总是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那倒是,本王的王妃岂是那些等闲之辈。” “你是在夸你还是在夸我呀?” 靖云蒻窝在对方的怀里。 北逸轩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当然是在夸你…的夫君眼光好。” 靖云蒻又笑了起来,这人愈发的不要脸了。 “没事就好,只不过这只手臂不能沾水也不能用力,有什么事情你就叫你刚刚新收的那个徒弟吧。” 北逸轩想着,小叫花正巧可以帮一些忙,靖云蒻哪怕在军营里,也还在四处搜集药材,正巧需要一个人晒。 “你怎么知道我收他当徒弟了?” “他刚刚叫你师父了…” 两人对视着,下一刻又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没有太多的缘由,可能在绝对放松的情况下,连笑点都会降低吧。 “对了,你觉得今天晚上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靖云蒻用手指绞着自己的头发,一卷一卷的漫不经心的说。 烛火闪烁。 北逸轩听到这话严肃了起来。 “戎夷王断然不会如此愚蠢,我们分析过他的情况,他们的形式不容乐观,投降是最好的出路,这样才能及时止损。” 的确他们在这之前就已经分析过,如果要结束战争的话,务必要在他们北迁之前。 如果他们一旦完成北迁,就说明这场战争他们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继续顽抗到底。 眼下他们节节败退,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人手和粮食。 如果继续顽抗,只会耽误北迁的时间,就会影响来年他们的牛羊马匹,甚至各方面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百姓们会过得更加的苦不堪言,作为一个首领应该为大局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己扩张土地的野心,就肆意妄为。 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他们的首领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投降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可是突然杀出一只刺杀小队。 本来靖云蒻还怀疑是墨厉宸为了除掉他们,借了戎夷人的手,眼下看来墨厉宸倒是没有嫌疑了。 “呼和浩…”靖云蒻眉头皱起,吐出这个名字,北逸轩也点点头。 第272章 救下呼和宇 两人一致认为是呼和浩做的,眼下只有他才有动机了,就是不知道戎夷王知不知道他的好儿子阳奉阴违。 “这个呼和浩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们王的话都不算数了?” 两人讨论了半天,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这个疯狗想干什么,难道只是要他们的命? 这样单纯的想的话,倒是比较简单了,而且呼和浩还真的可能干得出来,毕竟这人发起疯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两人还在分析着当下的局势,突然接到消息墨厉宸因为今天晚上被戎夷人骗的事情恼羞成怒,要拿人质开刀。 那个人质自然是现在病殃殃的呼和宇。 “墨厉宸是不是吃错药了?呼和宇是能动的吗?” 呼和宇是他们手里主要的筹码,戎夷王非常的喜欢这个儿子,如果没有呼和宇,对方也没有那么快投降。 “走去看看墨厉宸发什么疯,不管怎样,这个呼和宇是动不得的。” 靖云蒻眼下有些疲惫了,但不得不出去阻止墨厉宸。 北逸轩蹙眉烦躁,虽然他也看不惯那个病殃殃的呼和宇,但也知道对方的用处极大,显然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动。 靖云蒻上药之后,只要不剧烈运动,伤口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可能止痛药粉发挥功效的时间长了一些吧,以后在改进一下。 北逸轩找来一件披风给靖云蒻披上,一边整理着她的衣襟一边温柔的说,“外面风凉…” 北逸轩觉得差不多了,才牵着靖云蒻出去,一路上都是士兵问好的声音。 此时墨厉宸已经到了呼和宇的营帐,带着一身的寒气打算拿呼和宇这个软柿子开刀。 呼和宇因为身体原因待遇还比较好,甚至身边还有人专门伺候他,可谓是独一份儿了。 “不知摄政王来我这儿有何事?” 墨厉宸冷笑一声,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如雪的人。 “摄政王?本帅现在在军营之中,你应该称我为主帅。” 呼和宇笑了笑,没有说话,知道这人是来找麻烦的。 “还有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俘虏而已,本帅想来就来,想怎么殴打你,想怎么对你用刑,这都是本帅的自由。” “其实我听说了刺杀一事,这件事情绝非我父王所为,应该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皇弟肆意为之,希望主帅能够宽恕他,我的父王是诚心实意的想要投降的。” 呼和宇叹息一声,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不得不说,他了解他的家人,知道他的父王,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变卦,也知道他那个皇弟究竟是怎样的德性。 “倒是没想到你的消息如此之灵通,在这里居然还能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吧,你的奸细是谁?” “算了也不必知道,反正本帅迟早会将他们都给拎出来的,来人用刑!” 墨厉宸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带着一些刑具进来了。 呼和宇对于生死,对于别人的屈辱,似乎毫不在意,到现在依旧是淡淡的笑着,不过目光有些冷。 “主帅慢着,这人病殃殃的,要是弄死了的话,你可赔不起。” “但凡他父王一怒之下来个鱼死网破的话,将这眼前大好的形势给破坏了啊,想必主帅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吧。” 北逸轩和靖云蒻终于在这个时候来了。 “你们先退下。”靖云蒻看向旁边的士兵。 要行刑之人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北逸轩在恰当的时机开口说,也不想让其他人为难。 “主帅还是善待俘虏的好,毕竟现在他可是我们手中的筹码,要是死了的话…” 还没有说出的话,已然成了威胁。 墨厉宸狠狠的咬牙,也在思量北逸轩没说完的话。 刚刚那个人的犹豫,墨厉宸全部都看在眼里。 顿时让他更加的气愤了,看来在这军营之中,作为主帅的威严,居然还没有一个女人来的好。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足以让他恼羞成怒。 “你们听本帅的还是听他们的?一介女流的话能听吗?” “该怎样就怎样!继续呀!” 那个士兵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这夹在中间很难做呀,一方是他们十分敬佩的王妃,另一方面又是他们的主帅,将令如山。 “摄政王大可不必如此,想必皇上也希望能够将战争的损失降到最低吧。” 靖云蒻冷然的看着墨厉宸,无视他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目光,继续说着。 “一旦伤害了这个人质,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起来,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就会往一个不利的方向发展。” “摄政王非要这样做,必然会加重损失,在明明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情况下,莫非摄政王非要一意孤行。” “更何况…” 靖云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要是皇上问起责来的话,摄政王又当如何为自己申辩呢?” 墨厉宸呼吸有些粗重了,他知道靖云蒻是在拿皇上来压他。 太后那边的信里面也在不断的抱怨,这个新上位的皇帝,可是一点都不听话。 现在的新帝处于不可控的状态,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墨厉宸思索着,如果那皇帝非要处置他,想必太后也没有办法。 都怪太后还有长公主,那两个女人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将那个新皇完全控制住,害得他在这边忍气吞声。 墨厉宸一边痛恨自己的同盟,一边又怨毒的看着北逸轩和靖云蒻。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自己的宿仇,无论是在京城中还是在军营里,他们总是不对付。 “退下!” 墨厉宸声音极大,那士兵得到了这道命令之后,撒腿就跑了,总算可以离开这低气压的氛围了。 “靖云蒻,算你狠!” “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嚣张得了几时,等回去了之后,再跟你们两个好好算账。” 墨厉宸说完之后便一挥衣袖离开了,这个人气势汹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要去杀人了。 靖云蒻对于墨厉宸经常放狠话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放狠话谁不会呀,可是有用吗? “咳咳…” 呼和宇在一旁咳嗽了两声,不过还是坚持过来表示感谢。 “多谢宣王妃又救了我一次。” 第273章 受委屈 靖云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不必谢本王妃,本王妃只是站在利益角度出发而已,等你对我们无利,本王妃断然不会拦着他。” 呼和宇微微垂下眼睫,声音微弱的说,“要谢的。” 就在这时,手下又传来消息,刚刚恼羞成怒的墨厉宸,因为没有办法动呼和宇,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就将所有的气焰撒在之前的戎夷使臣身上。 连带着使臣的那些手下,墨厉宸打算一个不放过全部坑杀。 坑杀一直都是惨绝人寰的做法,靖云蒻觉得这样的刑法太过于恶毒。 靖云蒻和北逸轩也知道今天晚上已经和墨厉宸争执过了,如果再去阻止墨厉宸,难免他不会恼羞成怒,和他们撕破脸皮。 呼和宇听到这话只觉得喉间腥甜,“咳咳…” 本来呼和宇脸皮就比较薄,更何况靖云蒻刚刚救了他,可是他不仅没有办法报答,甚至还要再去央求她。 哪怕知道可能没有什么效果,呼和宇也想试一试,毕竟那都是自己的族人,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作为仁慈的一位皇子,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就这样活生生的遭受如此酷刑! “王妃可否救他们…咳咳…” 靖云蒻看着他这副说话都费力的样子,觉得有一些于心不忍了,可是这次真的没有办法救其他人。 “本王妃也没有办法,那些使臣对我们而言,没什么用,而且墨厉宸也不会再听本王妃的。” 呼和宇眼睛里面的光逐渐黯然下去,但还是艰难的扬起一个笑容。 “麻烦你了。” 呼和宇病怏怏的坐了回去,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大多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坐在那边是一动不动。 墨厉宸亲眼看着这些戎夷使臣被活埋,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 而这些戎夷人,致死都不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让他们遭受这无妄之灾。 离驻扎营地几里开外的地方,有个尖嘴猴腮的戎夷人在夜里等待着什么。 可是时辰都已经过了,那些派去的刺客一个都没有回来。 戎夷人叹息一声,只好快马加鞭的回去汇报情况了。 直到拂晓之际,这个戎夷人才回到领地,他搓了搓手,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找呼和浩。 “禀告皇子,昨晚的刺客一个都没有回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你说什么,失败了?”呼和浩得知派去刺客已经失败,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东西猛地砸在地上,地上跪着的人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可知这次失败了的后果是什么?” 呼和浩一直都不甘愿投降,作为一个草原之上的猛将,投降就是屈辱! 明明还有能力可以奋起反抗的,就因为他的皇兄当了俘虏,所以就要委屈他们一起投降吗? 他父王还真是偏心,无时无刻不想着呼和宇,呼和浩带着一丝嫉妒的想着。 呼和浩自顾自的发了一通脾气,发现还有个人跪在地上。 “没用至极的东西!” “那些刺客都死了也好,也懒得本皇子亲自动手!” “你还跪在这儿干嘛?碍眼!滚下去!” 那人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仿佛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只留下呼和浩一个人气得七窍生烟。 没过多久,这天就大亮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也瞒不住在等待着消息的戎夷王。 此时此刻戎夷王的帐篷里,气氛低沉得有些诡异。 “昨天晚上那些使臣和侍卫被全部坑杀了…” “主帅墨厉宸之所以突然发难,是因为有几个戎夷刺客刺伤了宣王妃…” 前来汇报的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毕竟大家都是同胞,最后他们居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 戎夷王这个时候还能隐忍着不发怒,可以看出修养极好。 毕竟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的怒火直冲云霄,最后强行的按了下来。 明明这一切可以结束,哪怕他们这场战争失败了,却能够保全北迁不会受阻。 偏偏平地起波澜,出了岔子。 戎夷王想都不用想,能在这种时候阳奉阴违的,必然是那个混账儿子。 “去把呼和浩叫过来…” 戎夷王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着冷静,并非不生气,只是在等罪魁祸首。 其他的人都战战兢兢的,感觉他们王马上就要发怒了,只能说呼和浩自求多福了。 呼和浩一大早的就被自己的父王召见,一点都不意外,猜都猜得到是为了何事。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呼和浩心里依旧不甘心。 呼和浩就这样怀着不甘的心情,去见了自己的父王。 “参见父王…” 呼和浩恭恭敬敬的行礼作揖,表情之淡然,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戎夷王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才有一些情绪波动,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怒火,气势骇人。 “昨天晚上的刺客是不是你的人?” 呼和浩向来敢做敢当,也没有丝毫隐瞒,痛快了当的承认。 “是儿臣的人…” 戎夷王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看着这个半跪在地上的儿子。 呼和浩眼睛里面满是倔强,毫不退缩的跟他父王对视。 戎夷王感到有些痛心,曾几何时,这个人是他最优秀的继承人。 可是这人脾气太犟,心浮气躁。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只会带领他们整个部落走向灭亡,带着他们整个民族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为什么?” 呼和浩以为戎夷王是真的让他解释,心情还激动了几分。 “那是因为儿臣觉得根本就没有到投降的时候,无非就是父王害怕皇兄在敌军受了委屈…” 话还没有说完,戎夷王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可是丝毫情面都没留,重重的一巴掌扇的他脸肿了。 呼和浩脸往旁边一偏,嘴角已经打破了皮,直接流血出来。 哪怕是到这个时候,他依旧倔强无比认为自己没有过错。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手下们大气都不敢出。 “随便父王如何打我骂我,儿臣都坚持自己的决定,绝对不能投降。” “墨厉宸这人刚愎自用不足为惧,北逸轩和靖云蒻这两人几次三番的和我们作对,他们必须死,儿臣丝毫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任由父王责罚。”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不仅不改,想处罚就请随便。 其他的人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看着这对父子俩在那儿互相僵持,恨不得拔腿就走。 “呼和浩,你知道你这个决定会造成怎样的损失吗?” 这个时候前线的士兵来报。 虽然士兵的小腿肚子也在打颤了,但还是战战兢兢的开始汇报。 “前线的军心已然涣散,在节节败退之下,将士们毫无斗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被敌方围剿…” 汇报的士兵语气非常沉痛,谁都不愿意看着他们战败,谁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前去送死。 可是没有办法,他们早就失去了局势,他们只能投降了… 呼和浩没有想到前线已经如此的艰难了,他还是把情况想得太乐观了些。 戎夷王看了一眼自己愣在原地的儿子。 “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现在军营之中,是个怎样的状况,一旦耽误了北迁会是怎样的后果,你是知晓的。” 呼和浩自然是知道这个后果的,北迁对于他们民族来说是一件大事。 一旦出现差错的话,将是数以万计的损失,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之前他打算再挣扎一下,就是觉得时间可以稍微往后拖一点。 给他一定的时间,他就能够将这盘棋反败为胜,可没想到眼下的局势已经如此不乐观了。 呼和浩这个时候终于沉默不语了,尽管再怎样不甘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这边几乎没有任何的回天之力。 “由你亲自去送降书吧,毕竟刺客是你派去的了。” 这样才是最大的诚意,希望敌方主帅能够看在他们的诚意上不计前嫌。 将之前的事情给翻篇。 戎夷王觉得疲惫至极,闭了闭眼睛。 不过这个时候还念着自己的大儿子,想到呼和宇还在敌方阵营里受苦受难。 于是再嘱咐了一句,“去看看你的皇兄,把你皇兄带回来,切勿意气用事!” “如果这件事情你还是办砸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戎夷王叹了口气。 “儿臣尊令!” 呼和浩无可奈何的接下这个命令。 戎夷王让人快马加鞭,将呼和浩来送降书的消息传到了军营里。 靖云蒻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有些震惊,投降这么丢脸的事情,呼和浩这个爱面子的人居然会亲自来,莫非有诈。 “你说呼和浩该不会又有什么花样吧?” 靖云蒻对于呼和浩可是有所认知的,呼和浩老老实实的来求和,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可以提前准备一下。”北逸轩也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呼和浩这种狡诈的敌人,一刻都不能松懈,更何况这人还不要脸,说反悔就反悔。 第274章 提前布局 “那我去布局,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北逸轩一边说着,一边帮靖云蒻整理了一下耳旁的发丝。 靖云蒻点了点头,先回到她的营帐里。 北逸轩和呼和浩打了多交道,呼和浩的脾气十分倔强,不到最后一刻很难放弃。 从上次刺客一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北逸轩私底下调查出来的结果,刺客一事的确是呼和浩所为。 他们的王应该是心甘情愿想要投降,可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从中搅水。 眼下北逸轩更是看呼和浩不爽,也算是新仇加旧恨。 “主帅!”汇报情况的士兵在墨厉宸的营帐门口。 “进来…” 墨厉宸自从知道呼和浩会来投降之后,整个人已经松懈了下来。 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休闲自在,已经想好了以后的风光。 “说说看吧,宣王在干什么?” “报告主帅,宣王殿下在周围布下了很多守卫,说是以防万一。” 墨厉宸听到这话之后,嗤笑一声。 “真是愚蠢至极!” “你去和宣王说一句,就说是本王说的,叫他不要在白费力气了。” 墨厉宸说完之后随便摆了摆手,让人先退下,同时心里暗自得意。 觉得北逸轩这种做法无非就是打自己的脸,戎夷怎么可以再一次玩阴的。 小士兵如鲠在咽,不知道如何跟北逸轩开口,最后小声的说,“王爷,摄政王说让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小士兵说完之后就红着脸离开了,惹得其他士兵不满,但是宣王和摄政王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士兵也不能多说什么。 北逸轩也不顾墨厉宸的冷嘲热讽,依旧坚持他的想法。 在布置的士兵也有一些疑惑,“王爷,戎夷真有诈吗?” 北逸轩沉默了一会儿,“不一定,但是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兵不厌诈。” “而且呼和浩过于狡猾,我们不得不防,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们切勿掉以轻心,你们也要记住。” “王爷说的是。” …… 靖云蒻回到帐篷之后也没有闲着,“呼和浩今天晚上会过来,以防万一,我先教你一些小知识。” 小叫花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眉眼弯弯的说,“我想学毒药可以吗?” 靖云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想学医救人吗?之前是谁说的什么悬壶济世?” 小叫花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是我说的,只不过事情有变,我得弄些毒药防身。” “师父教我。” 这家伙平日里冷着一个脸,今天倒是能屈能伸。 “好吧,我先教你一些毒药,用来防身。” “这个东西叫做曼陀罗花,现在它是干花,你把它磨成药粉,然后再加一些…” 靖云蒻是想教会对方,而不是直接将东西做好了给他防身用,这样的话就没有学的必要了。 小叫花在一边听得非常的认真,甚至还着急的做了一些笔记,将步骤都给记了下来。 “这个毒药你只需要轻轻的洒出去,周围三尺之内的人都会中招。” “当然这药并不致命,说是毒药也不尽然,只会让人暂时陷入一种幻觉和昏迷中。” 小叫花听到这个时候发出了疑问,“那究竟是发生幻觉还是昏迷?” 靖云蒻摸了摸曼陀罗,干花,“轻则发生幻觉,重则陷入昏迷,而且如果短时间内吸入太多,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小叫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之前我教过你哪些药材种类,除了这个曼陀罗花之外,其他的就自己去配。” “我看看你记下来的。” 靖云蒻拿过对方的纸笔,发现写的很潦草,而且乱七八糟的。 就像是草稿一样,完全看不懂。 “可能只有你自己看得懂吧,先尝试着不要配错了。” 小叫花已经兴冲冲的拿着自己的配方就开始去寻找药材了,这个闻闻那个闻闻的。 这可是第一次大胆的尝试,而且用量都是严格的按照师父所说的要求一步一步来。 “对了,这个药既然不致命,我可以自己试一试吗?” 靖云蒻听到这话之后倒是一些惊讶。 “你想在自己身上试用毒药吗?” 小叫花不好意思的说,“师父不是说这个药并不致命吗?只是要我用的量轻一些,最多就是产生幻觉或者说陷入昏迷。” “我想亲自试一下。” 古有神农氏尝百草,今有小叫花试毒药。 靖云蒻也知道很多人在制药的时候,喜欢自己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 虽然这样有些危险,但会让他们产生一种成就感,而且多尝试总归没有过错。 “可以,但你这个习惯我觉得有些危险,这次的药没什么毒性,一会儿你可以在帐篷里面自己试一下。” 得到同意之后,小叫花整个人似乎更加兴奋了,靖云蒻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高兴些什么,第一次难免有新鲜感,以后有啃不完的医书时,看他能不能这么开心。 这个配方看似简单,但做起来还是比较难的。 小叫花已经试了好几次了,都以失败告终,整个人也变得肉眼可见的沮丧。 “师父为什么又失败了?我不是按照你说的一步一步的来了吗?” 小叫花表示非常迷茫,靖云蒻觉得这孩子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给他一些细心的教导,提醒他是不是用量出了问题,或者说是步骤出现了问题。 北逸轩将那边忙完了之后,发现靖云蒻还在教小叫花。 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一直都待在一起,北逸轩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居然在生一个半大的孩子的气。 “弄好了?” 靖云蒻见人回来之后,连忙上前用怀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外面的太阳还是有些大的,在外面站久了难免出些汗。 “要不先去洗个澡…” “算了,这里也不太方便。” 两人出门在外没有那么方便,要洗澡的话只能到旁边的河里去洗,不过这大中午的还要熬一下午。 “擦擦吧…”靖云蒻一边说着,一边将帕子给打湿。 第275章 曼陀罗药 北逸轩将自己身上的汗给擦掉了,整个人舒服多了。 这才抱了抱靖云蒻。 靖云蒻顿时就红了脸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里还有人呢。 小叫花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心只沉迷于医术之中。 “你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 北逸轩憋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下。 靖云蒻一听这话就知道北逸轩是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吃醋了。 北逸轩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在意,让靖云蒻心里暖暖的。 “好了现在我跟你一直在一起,我需要几味药。” 顺便把旁边的小背箩拿了起来,意思不言而喻。 “而且有些珍贵药材被这徒弟给浪费掉了。” 靖云蒻幽幽的说,看着旁边那个还在试药的人。 北逸轩手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自然是欣然答应。 “走吧,我们两人一起。” 这话像是在宣誓这主权,靖云蒻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叫花现在只想着如何将这迷药给配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北逸轩在旁边说什么。 “你慢慢配吧,别出什么事儿了,我先出去采药。” 小叫花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外头的太阳毒辣,更惨的是还要赶路。 呼和浩被戎夷王遣派来投降,事不宜迟,一早上就出发了,现如今到了半路。 呼和浩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一直黑着个脸,手下都不敢说话,但实在是没憋住。 “殿下,我们真的要投降吗?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呼和浩冷冷的看了那个人一眼,要是还有机会的话,谁愿意就这样投降,放弃是懦夫的表现,而且对他来说也是耻辱。 战败会像一个耻辱的烙印一样,一辈子刻在他的身上。 “殿下,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你想有什么办法,上次本皇子派人去刺杀的事已经败露了,父王差点没杀了本皇子,到现在脸还疼呢。” 呼和浩有些吊儿郎当的说,但其实眼里一直都有着阴霾,让人不敢直视。 手下不敢说话了,同时也在心里想着,他们这位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甘心的人,应当留有后手,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呼和浩虽然前去投降,其实内心另有打算。 靖云蒻…这个女人想必在军营里面吧。 呼和浩想到这的时候心情倒是好上了几分。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够在战场上相遇,可惜靖云蒻已经嫁人了,不然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太阳渐渐的从天空的正中,往西边缓缓移去。 军营中也因为呼和浩要来投降而染上了几分惬意。 北逸轩的手下来营帐找北逸轩,到了营帐前,叫了几句王爷,发现无人应答,于是一把掀开了帘子。 结果王爷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躺在地上。 四肢都在抽搐,似乎在抓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眼睛跟中邪了一样茫然无神。 “这是一条白鲢!” “你别跑啊,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吃你!” 手下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可是地面上哪里有什么鱼呀,这孩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小叫花下一刻像是抓住了这只白鲢一样,坐了起来,然后笑得非常猖狂,开始咬自己的手,一边咬一边还说好好吃,那个样子的确有些惊悚。 随后小叫花浑身抽搐躺在地上。 手下简直害怕极了,这人该不会不疯癫了吧? 然后手下哭爹喊娘的冲了出去找大夫。 “军医军医!” 那个手下吓得要死,周围的人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刚刚是不是有个人急匆匆的跑过去了?” “我也看到了,不是说军营之中不可大声喧哗吗?” 周围的人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继续训练自己。 军医处。 “有个孩子中毒了,我感觉他要死了,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军医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急急忙忙的便跑了过去,好在这段时间没怎么打仗,伤员也比较少。 老军医被手下一路拖着来到营帐,一看小叫花,顿时大惊! “这毒闻所未闻,怎么回事呀?” 军医来了之后,望闻切问用了个遍,只能够断定应该是中毒了,可是中的什么毒,却又不知道了,在那儿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陷入沉思。 这种毒药倒是挺神奇的,不过应该不致命。 结果刚刚还在口吐白沫的人,居然淡定的爬了起来。 “你们先让开。” 小叫花有些虚弱的爬了起来,他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这个毒药就是这样子,不是连续不断的,中间会有一段时间让你清明。 小叫花之前已经发作过两次了,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方向,知道了该怎样配置解药。 于是众人十分惊奇,看到了刚刚还在浑身抽搐的人,居然好像没事人一样,脚步虚浮就开始走到那堆药材中间寻找着什么。 门口慢慢的聚集了一群人,他们看到小叫花的行为感到十分惊讶。 有些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一传十,十传百,谁也不知道最终会传成什么样子。 “刚刚那人中邪了,有鬼附了他的身,他就自己站起来了!” “可不是吗,我们村有一个人就是这样,先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后面他就自己站起来了,然后提着刀就把自家的猪给杀了!” 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他们的话题也逐渐偏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北逸轩和靖云蒻两人采药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帐篷前有许多人,而且异常喧哗,靖云蒻心中大惊,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那个手下见他们回来了,立马就跪了下去,眼泪鼻涕一把抓。 “抱歉王妃,王爷…是我没有保护好那孩子,那孩子好像吃错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靖云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对方打断了。 结果这个时候刚刚还在说中邪了的人慢悠慢悠的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走的比较慢。 “药效不佳…” 小叫花像是一个做对了事情,要求大人夸奖的小孩子一样,哪怕脸色苍白,言语之间依旧满是得意。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配置毒药,而且还成功的配置出来了解药。 小叫花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靖云蒻摇了摇头,不过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鼓励他。 第276章 杀意 那个士兵看小叫花没事人的样子,十分惊讶,不由发叹。 “你怎么又没事?” 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超乎自己的想象,周围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三三两两的散开。 “谢谢你,刚刚我中毒了,只不过现在又好了。” 小叫花明白眼前的士兵帮过他,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道谢,这是师父教自己的。 那手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也笑起来。 “没事就好。” 靖云蒻非常好奇刚才的具体情况,“你且说说究竟发生什么?我也好对症下药。” “说不定产生的幻觉还和你心中所想有关,我也好加以改良配方。” 手下听到这话之后,便滔滔如流水一般地讲起来。 小叫花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在交替变化着,脸都丢光了,这一辈子就没有这么丢人过,可是又不能够打断。 靖云蒻听后,也觉得十分好笑,只不过小叫花那脸色,她便忍住了。 突然,外面传来声响。 墨厉宸巡视过来,发现这边非常吵闹。 “你们在干什么?” “宣王妃,这就是你说的要纪律严明?还有你们,还不赶紧回去训练,在这里待着成何体统,再不听话者军法处置!” 墨厉宸一来就来一个下马威,扫众人一眼,露出凶狠之意。 “是。”其余人一窝蜂散开了。 靖云蒻冷笑了一声,从始至终没有看墨厉宸,北逸轩摩娑手指,眸光里依旧狠厉。 “算算,别跟他一般计较…” 士兵都的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训练。 “北逸轩…”墨厉宸还想放狠话。 “王爷…主帅。” “呼和浩快到军营门口了!”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过来,脸色苍白。 那可是敌军的主帅。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急的语无伦次,不忘补充道。 “还有一刻钟不到。” 墨厉宸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倒是下意识看向北逸轩,北逸轩点点头,两人打算一起去迎接。 军营门口。 呼和浩还是平日里那一身装束,整个人肆意张扬,眉眼之间满是戾气,的确像草原之上的猛兽,下一刻就会咬死敌人的脖子一般凶狠。 北逸轩对于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眼下是两个国家的关键时刻,也不好将自己的私人情绪带进去。 几人回到营帐之中开始商讨,气氛压抑。 呼和浩笑着说,“本皇子先敬各位一杯,之前我们那些恩恩怨怨就暂且不提,至于上次刺杀一事的确是手下做的。” “这件事情给各位带来不小的麻烦,本皇子先自罚三杯。” 呼和浩连着三杯酒下肚。 墨厉宸和北逸轩听完淡然,他们早就知道知道刺客是他派的,现在只是随意找借口,顺便陪一个替死鬼而已。 “本皇子知道二位可能不会轻易原谅我们的罪行,所以我特意把那个人给抓来了,任由二位处置。” 呼和浩拍拍手,外面就有人把那个替死羔羊给送进来,那人畏畏缩缩的,十分害怕。 这人看起来就很软弱,不像干得出这样大胆之事的,只不过大家也不说破,心中明白。 而靖云蒻扮作小侍卫站在北逸轩旁边偷听。 呼和浩冷笑一声,开始演戏。 “就是这个人不顾本皇子的意愿,居然私自派出刺客,听说还刺伤你们的王妃?” 墨厉宸笑笑,“的确如此。” 北逸轩在一边换唇轻轻的抿起,手中捏着的杯子,更加用力几分。 呼和浩倒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居然能够的说出这样。 “这刺客就由二位自行处置,或者让你们王妃处置也并非不可。” 靖云蒻在心里冷笑,好一个让她处置。 墨厉宸摇摇头,他并不想替靖云蒻做主,“既然是你们的人,做错事就由你们处置。” 呼和浩听完,放声狂笑,“既然如此,也不怕你们见笑话!” 随后,突然呼和浩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飞刀,猛的就朝地上跪着的那人刺去。 那人尖叫一声,因为被绑着手脚,根本必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飞刀向自己飞来,最后割断他的喉咙,鲜血一地。 在场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有些沉默 靖云蒻早就知道这人是个疯子,眼下看来他的病并没有好,而且还更加的疯狂,明明是来求和的,居然在的营帐之中做出如此不堪入目之事。 连给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死在的飞刀之下。 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惊恐,看起来多半是被迫的。 靖云蒻在心里叹息一声,倒不是同情敌人, 墨厉宸眯眯眼睛,觉得这人是在挑衅自己。 北逸轩倒是不动声色,一直都知道这个就是这个狗脾气。 “来人将这里收拾一下。” 墨厉宸心中已经压抑着怒火,呼和浩见情况已经差不多,便吊郎当的说。 “失礼,既然这人已经没有用,那也不必浪费粮食。” “为表示我们的诚意,戎夷自愿朝贡,并且愿意献出牛羊五百匹…” 呼和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中那种浓浓的不甘心都要将他给吞没。 墨厉宸一听这话,刚刚的气焰顿时都消散。 “不错不错!” 墨厉宸大喜,态度什么的都来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居然还要贡献东西,那岂不是更好,这下子回去更加的风光,对自己的态度也会更好。 明明已经是摄政王,可是追求权力和追求别人的看法却成为他一生的枷锁。 “不过本皇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呼和浩不怀好意的看着一旁北逸轩,北逸轩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次被这个盯上的时候都没好事。 墨厉宸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顿住,到时要看看这个战败的人有什么脸面提出要求来,如果小小的要求满足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得寸进尺,他们不介意用武力。 “为显示两国交好,本皇子想带走你们的宣王妃…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想必贵国应该不会介意…” 北逸轩一听这话顿时就站起来,整个人怒气冲冲的。 “不可能!” “靖云蒻是本王的王妃,岂容你放肆,别忘你们是战败国!” 呼和浩却不跟他过多的辩论,他自然知晓他们是战败国,明明是战败的一方,本来没有资格谈这种条件的,但谁知他们的主帅和这位王妃之间有点矛盾。 “希望主帅思量一下这件事情,你们不会吃亏的,我们可是献出牛羊五百匹,而你们只不过是损失一个无关轻重的女人而已…” 第277章 送人 呼和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中那种浓浓的不甘心都要将他给吞没。 墨厉宸一听这话,刚刚的气焰顿时消散。 “不错不错!” 墨厉宸大喜,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戎夷居然还要贡献东西,那岂不是更好,这下子回去他就更加的风光,上到朝臣下到百姓对自己的态度也会更好。 “不过本皇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呼和浩不怀好意的看着一旁北逸轩,北逸轩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次被呼和浩盯上的时候都没好事。 墨厉宸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顿住,到是要看看这个战败的人有什么脸面提出要求来,如果小小的要求满足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得寸进尺,他们不介意用武力。 “为显示两国交好,本皇子想带走你们的宣王妃…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想必贵国应该不会介意…” 北逸轩一听这话顿时就站起来,整个人怒气冲冲的。 “不可能!” “靖云蒻是本王的王妃,岂容你放肆,别忘你们是战败国!” 呼和浩却不跟他过多的辩论,他自然知晓他们是战败国,明明是战败的一方,本来没有资格谈这种条件的,但谁知他们的主帅和这位王妃之间有点矛盾,那么这件事就有回旋之地。 “希望主帅思量一下这件事情,你们不会吃亏的,我们可是献出牛羊五百匹,而你们只不过是损失一个无关轻重的女人而已…” “想必你应该不会错过这样的交易?” 乍一听这个交易似乎十分的划算,可是这要看对谁来说。 呼和浩说完之后就离开,去后面的营帐之中好生歇息着。 “宣王…你看这件事情?” 北逸轩看了墨厉宸这个不要脸的一眼,居然还敢提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同意? 北逸轩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人给过去。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本王绝对不会同意。” 北逸轩态度非常坚决,墨厉宸冷笑,只想看戏。 靖云蒻在一边也是咬牙切齿,呼和浩这个疯子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北逸轩眼下情绪非常不稳定,怒气冲冲。 靖云蒻不放心,忍不住对他安慰。 “没事,这件事情会解决的,我们不能让呼和浩得逞。” 墨厉宸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扮那个侍卫。 他冷笑一声,心想自己和靖云蒻的关系,如今呼和浩这个意见,能借机除掉一个眼里的敌人,何乐而不为? 墨厉宸平时都是直接叫名字的,今天倒是尊称起来,靖云蒻听后知道,他不怀好意,那副恶心的面孔令人作呕。 “宣王殿下…你看为了两国的和谐你就答应吧,我们应当顾全大局啊。” “想必宣王妃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如果你们答应了,举朝上下,谁不称你们一句深明大义。” 墨厉宸说的这种话真是自私自利,慨他人之康,,他根本就不是从大局考虑,也不是从他们国家的尊严考虑的,而单纯的从个人的利益来考虑这件事情。 这是公报私仇,这是将他们国家的尊严践踏在脚底下,一个战胜国居然还要送出本国的王妃,这叫什么事情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再说,一个女人就能够换取两个国家的和谐,何乐而不为?这样百姓们也能减少一些伤亡,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兵去厮杀?” 墨厉宸这种时候倒是发挥自己的口才,开始诡辩。 “北逸轩,你也别不识好歹,一个破鞋而已,比得上两国之间的交易?” “靖云蒻,你今天扮成侍卫在一旁偷听的事,本帅就不和你计较,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什么叫做大局为重,也别让你家王爷背上骂名。” 墨厉宸冷笑一声,似乎他还有理,这种人就是不要脸。 靖云蒻咬咬牙,“墨厉宸你简直无耻…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女人送过去,你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 “没办法,呼和浩指名点姓的要你,这不是为两国之间的友谊?” 墨厉宸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北逸轩懒得听墨厉宸在那念叨,冷笑一声之后,直接抽出自己的刀。 将桌子砍成两半! 墨厉宸见北逸轩抽刀也愣住,暂时性的闭嘴。 墨厉宸承认自己刚刚被吓到,他从来没有见过北逸轩如此愤怒的模样。 平日里这家伙总是笑里藏刀的,十分懂得隐藏自己。 “这件事情本王绝对不会同意的!” 北逸轩不想和墨厉宸多说,拉着靖云蒻就离开。 这种事情没过一会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乎整个军营里面的士兵都知晓。 “你说什么主帅居然要将王妃送给戎夷人!” “为什么?我们不是赢家?戎夷不是来投降的?” 有人问到点子上。 有人唉声叹气地说,“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主帅和王妃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就有些矛盾,多半是主帅公报私仇…” “这叫什么事?我绝对不同意,大不了我替王妃去!” 众人沸沸扬扬的却拿不定办法,感觉他们非常的渺小,空有一腔热情,却没有办法将王妃给救下来? “各位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将此事作罢。” 刚刚还沸沸扬扬的士兵们顿时就安静的下来,看着这个人能说出些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追随,只要能够救下王妃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这件事情是戎夷提出的请求,说是为两国的和谐,当然这种狗屁理由是不可信的。” “戎夷王敢提这样的要求,就说明他的愚蠢,当然他也算计人心,知道我们的内部有所不和。” “所以,我们就要将他的儿子给活捉,逼迫他收回条例!” 那人说出这个计划,其他的人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响应。 “说的对,活捉呼和浩!逼迫他们收回条例!” 众人就这样决定,而且马上就将这个计划付诸于行动,不能够耽误一刻钟。 有人悄悄的离开去汇报北逸轩,他听完有些吃惊。 “你说什么?” 第278章 我要得到她 那个士兵又重复一遍。 “大家为救王妃,已经打算去活捉呼和浩…” 靖云蒻眉头一皱,“简直胡闹!” 北逸轩在一旁没有说话,也认为他们这件事情做得非常不妥,这样只会授人以柄。 靖云蒻一面心里暖暖的,有这么多人为自己着想非常感激,但另一方面觉得他们在胡闹,必须马上去制止。 这群人应该是被人给煽动,事情根本没有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件事情还有谈判的余地,如果现在去惹怒呼和浩,谁知道这个家伙又会怎样大做文章。 “走,我赶紧去制止他们!” 靖云蒻拉着北逸轩,也带一些人前去制止那群较为疯狂的士兵。 一路上几人行色匆匆,另外一边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 在他们心里王妃是敬爱的,怎么可以因为战败国的一个要求,就把王妃给送过去,而且戎夷那边相当的混乱,一个女子可以给多个男人做妻子。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是亵渎王妃,再加上王爷对他们也不薄。 小叫花也参与其中。 “各位现在分工已经非常明确,能不能救出王妃就看我们。” 他虽然年龄比较小,但是安排事情却有条理。 靖云蒻这个时候也急急忙忙的赶到。 一个小士兵看到她,刚想叫一声王妃。 结果靖云蒻轻轻的嘘了一声,还做了一个小声一点的手势。 那个士兵及时闭住嘴。 靖云蒻就这样缓缓的挤进人群之中,看到那个在人群中央那个侃侃而谈的人意味深长的一笑,刚刚听声音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没想到还真的是这小子,胆子还挺大的嘛,以为自己刚刚学了一点毒术就能够无法无天? “你们听懂没?” 小叫花皱着眉头问他们,发现刚刚这群人还会附和自己,怎么现在一个字都不说,莫非是没听懂,明明已经讲得很细。 “继续…”靖云蒻冷笑一声。 听到这是谁的声音之后,小叫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果然扭头一看就是今天他们的营救对象。 “师…师父…” 小叫花刚刚还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模样,到现在又变成小媳妇委屈样。 “继续,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怎样的一二三。” 北逸轩就在一边陪着靖云蒻,轻轻的拉着她的手。 同时在心里想着,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人。 小叫花眼光还是比较浅薄,做事情还不够全面,有这份忠心就已经足够,等以后可以重点培养一下,能够早日独当一面保护好靖云蒻。 “你过来一点…” 小叫花咬咬自己的下唇,眼里有一丝委屈,自己明明是想帮忙,为什么还要被骂?看现在这个架势很有可能还会被打一顿。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敢做敢当。 就算被打也绝不还手。 小叫花非常硬气的在心里想着,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靖云蒻教训了。 “看来你也教唆他们?做事情怎么如此莽撞不计后果?” 小叫花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是呼和浩要把你抓走,我们这都是为了你!” “要是今天晚上能够将呼和浩俘虏,这不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为什么还要如此畏畏缩缩?” 到这种时候,小叫花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非常的倔强。 “我自然知道你是担忧我,但凡是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下次如果再轻举妄动,就别怪我收拾你!” 小叫花已经被揍一顿但依旧不服气。 “呼和浩如此羞辱于你,难道你就坐以待毙?” 小叫花发出疑问,这也是众人非常担心的问题,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万一他们的主帅当真同意,这该怎么办? 靖云蒻叹息一声,“本王妃知道各位是担心,本王妃和王爷也非常的感谢各位。” “王爷已经连夜将消息给送回皇宫,由皇上定夺,各位还请稍安勿躁,但是这段时间也不要有所松懈,说不定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天晚上大家也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靖云蒻说完之后其他人也慢慢的离开,当然大家脸上还是浓浓的担忧之情。 “真的没有问题?” “放心,王爷已经出手,想必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宫之中,由皇上来定夺,皇上必然不是昏庸无能之人。” 将士们还是非常的相信北逸轩的。 将士们动作迅速的离开了,刚刚火热的氛围消散干净。 朗月当空,刚刚差点被众人讨伐的呼和浩不慌不忙的走着。 呼和浩现在勉强算个客人,在这营帐之中说不上来去自如,但见一面他的哥哥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门前的士兵稍加犹豫之后就本他给放进去。 “这不是我的好皇兄?这段时间待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将你的那些善心给洗掏干净?” 呼和浩一进来就没个好话,呼和宇咳嗽两声没有回答。 呼和宇也知道之前的刺客是谁派来,心中有些不愉快,觉得呼和浩实在是太任性,这完全就是在拿他们两国的百姓开玩笑。 呼和浩反常的热情,自顾自的便将这里的水给倒在杯子里,随后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本皇子之前做的事情都太轻率?可是本皇子告诉你,今天又提一个要求…” “为两国之间的和谐,本皇子让他们主帅把靖云蒻这个女人交出来…” “咳咳!你简直是在胡来!” 呼和宇略微的加重一些语气,只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甚至因此咳嗽两声,他的身体的确过于孱弱。 “这个女人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看上,哪怕已经成婚,嫁给他们的王爷又能如何?本皇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皇兄也不必呵斥我…”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作为,也根本阻止不了本皇子做这些事情,你就好好的看着,本皇子是如何达到目的的…” 呼和宇又咳嗽两声,“呼和浩…你当真要如此荒唐行事?” “你这是置两国的关系于不顾,你这是置百姓于不顾…” 第279章 用毒是自保 “你明明知道现在我们根本就赢不了这场战争,投降是最好的事情,你非要在这种时候生出变故?到时候父王那边你过得了?” 呼和宇提到父王的时候,呼和浩的脸上有一丝烦躁,毕竟这件事情也是瞒着他们父王在做。 “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父王那边本皇子自然会去说清楚。” “而且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皇兄,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而已,被人给看管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里面,吃什么喝什么都得由别人来决定。” 呼和浩目光挑剔的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觉得这里如同猪圈一般。 “我的好皇兄,你现在还得等着本皇子来营救,要是你不老实,一旦出了什么事,本皇子也不好向父王交代…”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毕竟就是在敌方的阵营之中,一旦敌方想要杀俘虏,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呼和浩大可随便找个借口说他皇兄已经死,大不了被他父王训斥一顿,他不在乎。 看着呼和浩这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呼和宇也忍不住有些生气,呼和宇喘息变得急促起来。 呼和浩看他这个样子冷,笑一声,“好皇兄,你还是好好的照顾自己,别把自己给气死。” 说完之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丝毫不顾自家皇兄的怒火。 呼和宇深呼了吸好长一段时间,才把自己的呼吸给平静下来,同时也非常的恨自己这副身子。 眼下绝不能再发生事端,为他们国家的百姓,为减少战争的伤亡,他必须做些什么。 呼和宇费了好大的劲才摸到门口,叫士兵进来。 “能把你们王妃请来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呼和宇声音温柔至极。 靖云蒻不放心小叫花,还在训斥他。 “你要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再说,我教你使用毒药是为让你能够自保,而不是让你主动的去伤害别人的。” 小叫花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计划被耽误,而且还被打了一顿现在还要被教育。 小叫花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就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靖云蒻后知后觉也发现小叫花在走神在,心里觉着这孩子真是难教育。 “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不教你用毒药,要是你仗着自己会一点东西,便肆意妄为想着去伸张正义,我也没必要教你…” 听到不教自己,小叫花这才有些反应。 弱弱的为自己辩解一下,随后又信誓旦旦的保证。 “你放心,这次还不是因为他们做的太过分,这样羞辱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靖云蒻高高抬起自己的手,意思是说不对,小叫花又要挨打。 小叫花非常上道的说,“我下次一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够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情。 小叫花没有感情的将刚刚重复一遍。 靖云蒻这才点点头,同时扭过头去跟旁边的北逸轩说,“我觉得现在孩子太难教,以后我们的孩子还是你来教育,我就当那个慈母,你就当那个严父…” 靖云蒻笑着说,这个胆子给他多好? 北逸轩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也挂起一些笑容,可能是想到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孩子长什么样子?” 靖云蒻思索一会,走的时候还很小,好小的一团都没有长开,也看不出来像谁。 “我也想不起来,赶紧结束战争,这样就可以回去看看…” “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不要像这家伙一样不听话…” 小叫花听到这话之后神色有些抑郁,弱弱的为自己辩解一句。 “我还是很乖的,你不能一杆子就打死所有。” 此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叫骂声。 守着呼和宇帐篷这个士兵,也是非常的尊敬他们王妃的。 现在知道戎夷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对于他们这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这个俘虏。 “你们把我们王妃害得这么惨,你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要不是你们,我们王妃又何至于此!” 呼和宇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但也没有办法,士兵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他心中有愧。 “请你务必帮我带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们王妃,如果能够救你们王妃?”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呼和宇被一个身份很普通的人这样骂,也没有丝毫的露出屈辱的神情,只是神色有些悲伤。 “就你,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弟弟刚刚说你没有听到?叫你老实的待在这里…” 看样子这个小士兵并不想要帮忙。 呼和宇眼里的悲伤逐渐加深。 另一边。 小叫花开始反思自己了,尽管还是有些孩子气的不甘心。 他有些哽咽,靖云蒻只能够耐着性子开始安慰,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没关系,我刚刚看你是怎样安排他们,总的来说还不错,挺有领导能力的,这次我也不罚你,打也打过…” “你还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的尊严不要,你不是说要尊重别人?” 靖云蒻提到这个就稍微有一点点尴尬,刚刚一时太气愤,就忍不住揍这家伙一顿,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抱歉,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下次我再生气,我一定把你拖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你!”小叫花越发生气。 结果这个时候北逸轩在旁边看戏就算,居然还笑出声。 几人继续边聊,边走着,那争吵声响越大,北逸轩皱起眉头,这军营中何人如此吵闹。 距离越近,吵闹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我说你还是断绝了了那份心思,我是绝对不可能帮你的,你们戎夷人都该死!” 靖云蒻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看发现是呼和宇的营帐。 北逸轩和靖云蒻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走过去,小叫花只能够赶紧跟上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士兵看到是王爷和王妃来,顿时脸上绽放出笑容,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王爷王妃是这样的,这个人说要见你们!但是我觉得他是戎夷人,怕他心怀不轨…” 靖云蒻打断了士兵的话,“所以本王妃听着你刚刚在骂他,尽管他现在是阶下囚,可他依旧是敌国的皇子,更何况我们两国即将达成停战,这种时候,他就是我们的宾客…” “本王妃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记住了?” 靖云蒻示意士兵先退下,他们有些话要谈。 士兵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乖巧的退下。 第280章 信 士兵心里想着他们王妃的气度真好,这种时候都还能够将呼和宇奉为座上宾,和他平静的说话。 现在就变成他们几人的场地。 呼和宇一开口就是道歉,“我替我皇弟道歉,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 靖云蒻却摆摆手,“你也不必道歉,本王妃也知道你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呼和浩自作主张罢,想必你们父王也不知晓。” “不过他的胆子倒是大。” 呼和宇脸上一直都有着愧疚的神色,“对不起…” 靖云蒻和北逸轩打算离开,现在听对不起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得到皇上的来信,不过皇上站他们这一边,那么事情就已经解决,如果皇上不站他们一边就得另做打算。 “你们可以利用我…” 这话倒是让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呼和宇喘两口气,然后又艰难的说。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用处,呼和浩很有可能不会顾及我的死活,可是我父王一向宠爱于我。” “呼和浩此次应该也是接到命令,务必将我给活着带回去,如果他不能够做到,回去也会接受惩罚的,你们可以利用我。” 呼和宇见两人已经认真的在听他说,便继续说下去。 “放心,我心甘情愿的,你们可以劫持我威胁他。” “如果我受伤或者失去生命,我都无怨无悔,这是我们欠你们的…” 呼和宇声音不是很大,却非常的坚定有力,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之后又咳嗽了两声。 靖云蒻倒是有些沉默,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呼和宇和他的弟弟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按理讲能够在皇家成功活下来的孩子都不简单,可呼和宇的善良似乎真的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 “你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靖云蒻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如此善良之人,下意识的这样问一句。 谁知道呼和宇只是淡淡的笑笑,在一张惨白的脸上看到这般的笑容,居然觉得有几分圣洁。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们欠你的,就当给我的弟弟赎罪。” 靖云蒻走上前一步,然后为他把一下脉搏,大致得出是什么疾病,这种病就算在他们那个时代想要治愈的几率也很小,只能够缓和让呼和宇过得好一些。 “这个药你一日三次,你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必要害你…” 靖云蒻说完之后就离开,刚刚的药就当是回馈呼和宇的好意。 今天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路上也有着几匹马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北逸轩的信件快马加鞭,差点跑死三匹马,总算将这份急信送达皇宫。 北逸繁不得不夜里起身,接过这加急信,看完之后脸色愈发的黑,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荒唐!墨厉宸难道这都会同意?” “哪有战胜国居然还要给战败国当朝王妃的做法!” 北逸繁愤怒,却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之处,戎夷他们是傻的?明明自己战败,居然还敢提出这般明目张胆的要求来,是以为他们的兵力不够将戎夷给踏平? 马上就回信一封,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草率。 北逸繁的皇位并不是特别的牢固,到现在都还受长公主和太后的牵制。 刚刚的愤怒也慢慢的平息下来,分析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所以戎夷敢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可能也是知道他们内部分为两个阵营的原因。 呼和浩倒也不算是愚蠢,如果他们内部真的已经分裂到那种地步,很有可能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可墨厉宸显然也不会听自己的,还是得看长公主和太后。 北逸繁稍微思索一会,“来人请长公主入宫,另外把太后请过来。” 北逸冰接到消息的时候很疑惑,皇上突然叫自己进宫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大晚上的起身,匆忙的来到皇宫之后,看到自己母后居然也在,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母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冯秋月大致知道事情是怎样的,觉得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无关紧要,完全不值得大晚上的将她给叫起来,困倦的打一个哈欠,便告诉自己的女儿究竟该怎么做之后就离开。 北逸冰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有点不甘心,虽然也很想将那个女人给顺势除掉,可是在大国的尊严面前还是犹豫。 北逸繁见长公主犹豫,就知道刚刚太后说的是什么,这个时候就要趁热打铁。 “你想想我们可是胜利的一方,这样的做法说出去是不是让人给笑话?” “再说,大不了用我国的铁骑踏破他们的土地!否则,朕这个皇帝当得如此窝囊也没什么意思。” “别说朕,就连你这个长公主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以后你随意挑个夫君,不管是本国的还是其他国家的,这都是你的污点。” 北逸繁在谈话方面还是很有技巧的,说一会儿,便让长公主犹豫的神色变得渐渐的坚定起来。 “皇弟说的对,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犹豫,不能够答应戎夷的要求,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这样,我们两人各自写一封信,然后再加急送过去,以防万一。” 北逸冰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北逸冰也知道皇帝说的话,墨厉宸不一定会听,而自己说的墨厉宸一定会仔细考虑,斟酌之后也不会违背。 北逸繁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顺便夸奖了一下长公主。 “长公主如此深明大义,想必百姓们也会更加敬仰您的…”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夸赞,哪怕这种夸赞是来自自己的弟弟的。 北逸繁在他写出的那封信中也明确表示,他与长公主和太后达成暂时性的和解,对于这件事情,他们的答案都是一致的,就是坚决不能同意戎夷的要求,大不了用武力解决以保大国之威严,绝对不能落人口舌让人看笑话。 北逸繁想了想,一共写两封信。 一封是以严肃的口吻告诉墨厉宸,这件事情一旦答应,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会怎样侮辱他们国家的尊严,中心思想是坚决不同意。 另外一封信就是写给北逸轩,之所以没有写给靖云蒻,更多的是为避嫌。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醋意大的很。 北逸繁吹干信封上的墨迹,同时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两人知道这次太后和长公主居然向着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几封信件同样快马加鞭的送出去,希望能够来得及。 回信还没有到时,呼和浩就在军营中暂时住下来。 靖云蒻这两天都要上山采药,主要是军中的药材用的差不多,自己还收一个比较费草药的小徒弟,整天都在糟蹋药草。 所以每日都是这个时间去山上,没想到居然让人给摸清楚了这个时间。 呼和浩也知道她会在天刚刚亮的时候路过这里,便在这里拦住她。 靖云蒻穿着一身比较轻便的衣服,看着呼和浩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表面上还是非常冷静。 “呼和浩…你在这里拦住本王妃想什么?” 第281章 你不能这样做 靖云蒻说完之后便想离开,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最好,你越说话他越来劲,还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根本撕都撕不下来。 呼和浩却主动的拦住她,靖云蒻终于抬眼看着眼前的呼和浩。 “你这是何意?现在两国之间的关系非常的紧张,要是我出事,你就没有办法回去向你父王交差。” 刚刚还在笑嘻嘻的呼和浩,脸上的神色也冷淡下来。 “你是在威胁我?” “不过本皇子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也只不过现在比较张狂一点而已,用不几天你就不是什么王妃。” “到时候就得乖乖的跟本皇子回去…” 靖云蒻冷笑一声,“本王妃绝对不可能跟你走的,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居然能够如此自信,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你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你和你家王爷跟你们主帅的关系,可是相当不好的,就算从情理上来讲不会同意,但是从私情上来讲呢?” 没想到这人倒是将他们内部的矛盾给摸清楚。 靖云蒻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还要防着墨厉宸在背后插刀,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找到突破口。 “事情还没有定夺之前,就不劳您在这费心。” “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也轮不到你在这大放厥词。” “再说,结局,也有可能是你的人头和我回京城!” 靖云蒻也不怕眼前这个人,轻笑一声。 “放肆!” 呼和浩身边的人也是一脉相承,同样的风格,听到这话觉得对他们皇子这是大不敬的,立马就拔出刀开始威胁。 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模样,以为吓唬得了谁? “你这个女人不要不知好歹,我们皇子能够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所谓的王妃,不仅要给那些受伤的士兵进行医治,还要亲自上战场处理事务,过得比他们这些男人还要惨几分。 而且在他们看来,身份尊贵之人是不会如此的降低身份的。 呼和浩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 “还不赶快把刀给放下,要是吓着眼前的美人该怎么办?” 说话非常的轻佻,让人一阵恶寒。 靖云蒻脸色更冷,觉得眼前这人挺恶心的。 “呼和浩,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靖云蒻多看两眼都觉得想吐,只想赶紧离开。 呼和浩被骂之后,不怒反笑,似乎觉得非常有趣,可能是他没被别人骂过,除他的父王之外,也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女人你当真是愈发的有趣,如果你跟本皇子回去,倒也不会对你怎样。” “刚开始本来打算把你关起来,然后折磨你一顿的,现在看来只要你听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好日子过。” 呼和浩觉得这人的性格当真是按照他的理想型塑造的,每次看到她骂自己的时候都觉得这人鲜活的很,比那些木头不知道好多少倍,心里也更加的喜欢。 其他女人一看到他就吓得腿软,可这个女人不会。 听到这话靖云蒻眼睛一瞥,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点毛病。 “你有病?”靖云蒻真心实意的觉得。 靖云蒻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还带着一肚子怒气,这一次呼和浩倒是没有拦着她,只是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兴趣的看着他靖云蒻的背影。 靖云蒻感觉到背后那一道如影随形般的目光,整个人都走得快了一些,大清早的遇到呼和浩只感觉非常的晦气。 呼和浩见女人走远,刚想追,突然被手下喊下,说墨厉宸找他,这才离开。 原来,今早,墨厉宸收到上面的来信。 墨厉宸收到信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虽然于情于理都知道他们既然是赢的,自然不可能答应戎夷的要求,他们没有狮子大开口,已经算是非常仁慈的。 只是很可惜,呼和浩提的这个要求非常符合他心意的。 “北逸繁…” 墨厉宸看着这个信看了许久,也不知道那个刚刚上位的皇帝是怎样说服长公主和皇太后的。 “还以为是个废物,没想到还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不能够明目张胆的除掉靖云蒻,还真是有些可惜。” 北逸轩他们二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恨之入骨,只是可惜到现在都没有将人给除掉,难得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居然也没有办法利用。 这样一来,只能够另外寻找机会,在班师回朝的路途中间,也有着数不胜数的机会。 时间还很长,又不缺这一次机会解决他们二人。 墨厉宸自言自语几句,随后叫士兵过来。 “去把呼和浩给本帅找过来。” 呼和浩刚刚调戏完靖云蒻之后便过来。 墨厉宸将这封信直接拿出去,“也不是本帅不同意你的要求,只不过我们的皇帝似乎不同意。” “这是他们的态度,本帅也没有办法。” “不过如果你想做些什么,本帅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发生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墨厉宸说完之后便将这封信给撕个粉碎,意思非常明显,虽然明面上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是私底下你要做些什么也不会阻止,甚至还会帮忙隐瞒。 呼和浩刚开始心里有些不爽,不过现在听到这话之后,怒气倒是也平息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私自带走靖云蒻,你并不会从中作梗?” 墨厉宸这个时候却举起双手,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本帅怎么听不懂?你想做什么本帅怎么会知道?” 呼和浩冷笑一声,觉得眼前这人又在装傻充愣跟个老狐狸一样,不过既然墨厉宸的态度非常明确,不会干涉那倒也还好。 悄悄的将这个女人给带走就行,他们能够拿他怎么办?反正投降的文书已经送过去。 呼和浩心情不错的离开主帅营帐,想着差不多就要离开了,便又去见一次自己的皇兄。 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皇兄,呼和浩好心的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你是疯了?” 呼和宇整个人都快气得吐血了,他的情绪从来都没有这么起伏过。 “这有什么问题?那个女人我一定要带走,就不劳皇兄操心了。” 呼和宇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像是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你不能这样做。” 第282章 没资格 “皇兄,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话语权?用什么来命令我?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 如今呼和宇身为阶下囚,他也不需要再对他言听计从。 “抓住靖云蒻,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你还想要让我无数的戎夷子弟为了你所作之事送葬不成。” 怒喝着,呼和浩拿着手帕捂着嘴,忍不住的咳嗽着。 手帕被染成了鲜红色,捂着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来,长呼着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罢了,我将她带走也不会有人来怪罪的,有时间来怪罪我,不如好好照顾你自己。” 说罢,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开始谋划自己的大计。 灯火光照耀着呼和宇难看的脸色,自从呼和浩走之后,呼和宇就一直这么呆呆的坐着。 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捂着嘴巴咳嗽着。 “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战争已经是够惨烈的了,囚禁了自己换来的和平,呼和宇不愿再起争端。 抓起来一件长衣批在了身上,推开了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请带我去见靖云蒻小姐,我有事情找他。” 侍卫愁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多问一些什么,带着呼和宇来到了靖云蒻的帐篷门口。 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拿出了些银两,塞进了这两个护卫的口袋之中。 “这是我的一点敬意,收下吧。” 不等两个侍卫有所动作,呼和宇直接进入到了帐中。 靖云蒻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进来的呼和宇,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 “这边请坐,有什么慢慢谈。” 既然是呼和宇来这个时间来找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 可是呼和宇连坐下都未曾坐下,直接站在了哪里。 “对不起了。” 沉重的道了一声对不起,呼和宇对着靖云蒻鞠躬。 这样的动作反而是弄得靖云蒻有些不回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一双巧目之中充满了疑惑。 “我弟弟呼和浩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知道,不用特地来说的,已经是拒绝了他的请求,不妨事的。” 只当是之前呼和浩要将自己要走的事情,摆了摆手,靖云蒻丝毫的没有放在心上。 “不只是这件事情,我皇弟他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所以想要将您给掳走。” 紧张的说着,呼和宇抬头看着靖云蒻的反应。 果真是靖云蒻也被惊了一跳,没想到呼和浩竟然是这么大胆。 “他临走之前与我所说这件事,可是我丝毫的拦不住他。” “可是你又为什么特地的前来要跟我说呢?你不告诉我的话,他到时候将我掳走,带去戎夷,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更好?” 靖云蒻俏笑着,质问着眼前呼和宇。 “这场战争,我戎夷已经失败了,才迫不得已定下的求降书,如果再将您给掳走,恐怕我戎夷兄弟们又要死上不少。” 心怀着痛意,为着长久的打算来考量,他也不敢赌。 如果是赌输了,他们戎夷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到那时在想要求和,就是跪在北国的脚底下请求放一条生路了。 “你这般说,倒也是为了你的子民,我可以理解。” 揭秘自己弟弟的阴谋,虽说有些不耻,但是处于这样的目的来进行考量,自然是家事与国事之间的争锋了。 “还请您务必小心,如果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自愿代替呼和浩进行处罚,只求你到时能说些好话。”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回去吧。” 做出了送客的手势,呼和宇没有久留,消息已经是通知到了。 就只能等着到时候呼和浩出手的时候,靖云蒻有没有将自己的这些话给放在心上了。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 呼和宇刚刚走出去,靖云蒻的神情就变了,低沉着脸。 想着到时候应该怎么应对这些情况,既然是呼和浩敢来军中抢人,自然是有着隐秘的办法。 总不能是叫着一队的兵卒保护着自己,到时候传回到了京城之中,不免落了他人的口舌。 正在思考着的时候,北逸轩推开帐帘走了进来。 “我刚见呼和宇来你帐中,说了什么事情,这般的脸色难看。” 一进来,就发现靖云蒻不太好的脸色。 北逸轩坐在靖云蒻的身侧,握着她那双柔荑,亲切的问着。 侧躺在北逸轩的怀中,靖云蒻看着他那张脸上,带着一丝的关心,回看着自己,心里面暖暖的。 将呼和宇来的时候所说的事情全都告之与了北逸轩。 “看来他是不想要活了。” 北逸轩本来在知道呼和浩在向北国讨要靖云蒻的时候就心情不怎么好。 如今又听到了这种消息,对呼和浩的杀心更加的重了。 感受着北逸轩手上猛然加大的力气,靖云蒻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不要冲动,这件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吗,就当是呼和宇那般考量的一样,我们的将士也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被靖云蒻捧着脸,这般的说道,北逸轩的怒火渐渐的散了不少。 替她整理着耳边的发丝,轻声且柔情的说着。 “只要你无事,一切都好说,但是只要是你瘦了一丁点的伤,我必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好了,不要这般肉麻了。” 从北逸轩的怀中坐了起来,说的这般的肉麻,她到时有些不习惯了,手也抽了回来。 “不过这件事请还是要感谢呼和宇的告之,你我都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阴谋。” “嗯,确实要感谢一下。” 虽然面色冷淡,但是牵扯着靖云蒻的事情,他自然是放在心上。 “我已经是准备好了给他什么惊喜了,只要是他喜欢就好。” 相比于这一边的情深意切,呼和浩那边可是头疼不已。 刚刚从北国哪里回到戎夷的驻地,就收到了来自戎夷王传来的消息。 告诉他们尽快带着部队回去,并且保证这呼和宇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还未等想好怎么样将靖云蒻给掳走,招回的命令竟然是来的如此之快,让本就不太灵光的呼和浩,尤为头疼。 第283章 签订 想了一宿之后,呼和浩还是决定先按照父王所说,将呼和宇交换回来,以安定着军心。 所以一大早上,呼和浩就带着戎夷王的使臣,来到了北国的驻地。 呼和浩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投降书上按下了自己手印。 “从今天开始,你我两国定下和平盟约,互不侵犯,还请戎夷王那边不要毁约。” 在众人的面前做着样子,摄政王看着呼和浩有意无意看着靖云蒻的眼神。 心中已经是乐开了花,如果是呼和浩到时候动手有什么失误,他决定也帮上一手。 将这个可恨的女人送到戎夷之中,自己回到了朝中就少了一个头疼的目标了。 “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修好一说,只不过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规矩罢了。” 呼和浩语气不好的说着,直到签订了投降书的那一刻。 更加的感觉自己身为戎夷男儿的自尊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手上拿着拿份投降书,心中闪烁过好多次将他给撕毁的冲动。 但是他最终还是强忍住了这种想法,只能将目光转移在靖云蒻的身上来缓解自己难受。 可是北逸轩却挡在靖云蒻的面漆那,好死不死的给全都遮住了。 正准备找个借口发作,呼和宇被送了进来。 “投降书已经是签订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摄政王看着在自己军中住了有些时日的呼和宇,这才算是第一次已正眼想看。 “嗯。” 点了点头,呼和宇走到了呼和浩的面前,示意他一起走。 可是扯了两下他的衣袖根本就没得动静,在他的脚踝处踹了一脚。 “我知道了,走吧。” 被踹的吃痛的呼和浩冷眼看着呼和宇,冷哼了一口气,转头就走。 一旁的使臣跟在呼和宇的身后,奉着太子殿下,追赶上呼和浩。 呼和浩与呼和宇走之后,军中的将士爆出来一阵的欢呼声。 投降书签订了,就代表着他们不用在打仗了,可以回到家中与父母子女团聚。 军中一番开心的景象,可是北逸轩与靖云蒻悄悄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来到了一处小山坡,看着走进戎夷大营的那三人。 戎夷部队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开始起锅做起了饭,不像是撤兵的打算。 “就最近几天的时间了,过几天如果不走,不光是戎夷那边唤着他们回去,就是连我北国也开始驱逐他们。” 北逸轩提醒着靖云蒻,这几天是她最危险的时候。 “我知道了,这几天的时间里面我一定会注意安全,不过既然是呼和宇回到了军中,那呼和浩说话的权力,就又重新交到了他的手中。” 可是事情并不是像靖云蒻所想的那样,虽然呼和宇回到了大军之中。 可是一来到自己的军帐,里面数十人在其中等着。 呼和浩做在主位上,示意手下将使臣给请出去。 “呼和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呼和宇大声呵斥着呼和浩。 “你说我想要做什么呢,皇兄,既然你如今回到了军队之中,但你身上的恶疾是不是也该犯了。” 掰着手指头,呼和浩浅笑的说着。 周围呼和浩的手下,将呼和宇给团团的围住,手中拿着刀剑。 “你因为回到军中,一时激动,身上的恶疾复发,你我是不是要在此处留上一些时日。” “你疯了吗!回到我戎夷之中,我就会将此事禀报给戎夷王,听皇兄一句劝,不要在任性妄为了。” 可是呼和浩一点都没有将呼和宇这番话给听见去,扣着自己手指头里面的泥土。 过了许久才抬眼看向了呼和宇。 “你说晚了,是我派人送你回去养病,还是自己回去。” 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呼和宇知道是再也拧不过来呼和浩这个主意。 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自己的帐篷钻了出去。 “我就说嘛,对自己人狠,对外面的委曲求全,只要是吓上一吓就好了。”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呼和浩一只手放在桌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下面的一个戎夷的侍卫纠结了一番,还是壮大了胆子站了出来。 “这样做是万一是大王知道了!” “你给我住嘴,今日之事,都不许及早的跟大王汇报!” 笑容僵在了脸上,呼和浩最讨厌在自己最高兴的时候有人出来打断自己的雅兴了。 对着身旁的几个士兵指示着。 “你们将这个家伙拖出去,军法处置,如果有再敢这样对我进言的,严惩不贷。” 被指出来的几个侍卫你瞅我,我瞅你,犹豫了一下。 但是还是按照着呼和浩的要求去坐了。 将那个直言的侍卫给拉了出去,帐外传来了阵阵痛叫的声音。 这次呼和浩脸上才重新的露出了笑容。 深夜,呼和宇借着上厕所的名头甩掉了看着自己的几个士兵。 悄悄摸摸的来到了呼和浩的帐前,里面灯火通明的,好几个人头在其中攒动。 呼和宇趴在帐篷边上,找了一个掩体,听着里面的动静,正是在商量着如何将靖云蒻给绑架回来。 听的仔细,可是喉咙止不住的痒了起来,捂着嘴巴,可还是咳嗽了出来。 “呦,这不是我那重病的皇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呼和宇躲避的位置突然从帐中伸出一把长刀出来,将帐篷给划破。 一双大手将帐篷撕开,呼和浩看着偷听者的真容,脸上挂着不喜。 “难不成你打算偷听到了消息之后,告诉那棒北国的狗,来对付我戎夷。” 长刀横在呼和宇的脖子上,只要呼和浩微微的一用力,呼和宇就会死于非命。 “不用我猜了,看来就是这样,皇兄,你究竟是被那棒北国的人洗脑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真是可怜。” 甩开长刀,呼和浩拧着脖子。 “去将我皇兄好生的安排起来,这几日就让皇兄在帐中养病,不允许进也不允许出。” “我偏不给你报信的机会,你等着我将那娘子抓回来,好好的瞅着你的一番臭脸。” 呼和浩仰天长笑,似乎自己的计划已经是成功了。 第284章 不轨之事 戎夷大军一日都未得收拾东西撤去,正在靖云蒻疑惑之际。 对面的使臣就带来了消息,说是呼和宇病危,须得静养一些时间,所以才未曾动身离去。 墨厉宸对着戎夷的使臣仔细的询问着,最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装作是很为难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允许了他们这般无礼的请求。 “最多三日,如果三日之内不拔军,到时候就休要怪本王无情了。” 借由着使臣来催促让呼和浩快些动手,不然宫中如果是来了消息,自己也不是很好办。 “多谢摄政王谅解了,属下一定尽力禀报回去。” 只要要到了时间,使臣心中就没有这么慌了。 三天估摸着,戎夷王哪里也开始催促起来,到时候即使是呼和浩不想动身,也没有办法。 靖云蒻看着使臣远去,心中则是则是已经起了戒备之心。 前日呼和宇来自己的帐中,自己望着的他的气色,虽然是不太好,但是短时间内犯的概率基本上没有。 想着一定是呼和宇哪里出现了什么事情。 将小叫花子个叫了过来,小叫花子这几天沉迷着医术不能自拔,整个人没有了之前活泼的那个劲力。 倒像是看书看傻了一般,听的靖云蒻叫自己,拿着一本医术边看边走了过来。 不过只不过就是佯装了一会,就破开了原型。 “师傅,看我这个样子装的像不像,是不是把你都骗过了。” “不要再皮了,有件事情要交代给你去办。” 捂着脑袋,格外的头疼,靖云蒻冷声的吩咐着。 “是,一定会完美的完成的,让师傅开心,告诉我就行了。” 对靖云蒻吩咐的任务极为的伤心,小叫花子想要将医书顺手撇了,不过最后还是抓了回来。 将偷偷潜入戎夷大营,查看呼和宇的任务交代给了他。 小叫花子自信满满的就走了出去,说自己到晚上的时候一定开始行动。 夜深人静,一道人影在戎夷的大军之中蹑手蹑脚的前行着。 小叫花子从不知道那个戎夷的军帐之中的,顺手摸了一件衣服,没有任何的就打听并且来到了呼和宇的帐前。 悄咪咪的摸到了帐篷的后面,掀起来帐篷就偷偷的钻了进去。 呼和宇此刻正在头疼的该怎么跟着靖云蒻传达消息,就感觉自己背后被戳了一下。 转头向着后面看去,跟小叫花子给对上了眼。 差点没惊呼出来,不过给忍住了,转头对着负责看守自己的两个侍卫道。 “你们出去吧,我要准备睡觉了。” 两个侍卫没有多疑,出了帐,来到了帐外继续的站着。 “你这个样子,是被软禁起来了吗?难怪师傅说是你的处境不是很妙。” 在呼和宇的帐篷之中东瞅一眼,西看一眼,对周围的东西都十分的好奇。 呼和宇将灯给吹灭,帐内瞬间的黑漆漆一片。 “你听我说,把这封信给你的师傅,请务必带到,不能出半点差池,事关你师傅的生死。” 话说的很重,小叫花子心中一惊,收起来了刚才的散漫之请。 摸着黑,将他手中的信纸给塞进了自己的怀中,裹了起来。 小叫花子得了信,那还能继续的有着闲心在这里继续的呆着。 从后面钻了出去,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将信交给了靖云蒻。 “原来如此,打的这个主意。” 靖云蒻与北逸轩看着信上所说,原来是呼和浩准备撤军之后,借着她没有防备之时。 突然发动袭击,将靖云蒻给绑走之后,立刻的远遁回一惊撤军的戎夷队伍之中。 到时候出了关,天高任鸟越,北国的人就再也管不到他了。 “想的倒是不错,那时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着他们回来反咬一口,都失了防范之心。” 北逸轩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中不免一揪,如果不是呼和宇之前与他们说过一次。 到那时自己一个发现不及时,靖云蒻就真的到了戎夷,受着非人的折磨。 “既然是知道了他的动作,那我就有了方法。” 靖云蒻胸有成竹的说着,这两日聚集在一起的俘虏之中挑拣着,找到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仿的俘虏。 没有惊动人,将这个俘虏给带了回去,足足给他灌了足以睡上三天的迷魂香。 派着小叫花子,将自己的衣服给这个俘虏换上,凑远了一看,除了那张脸,果然是与自己相似无二。 靖云蒻拿着做好的假面,贴在了他的脸上,近看有三分的神似,可是耐不住久看就出了破绽。 下午的时候,呼和浩哪里终于是传来了消息,说呼和宇伤病养好,即可的拔营回戎夷。 摄政王与呼和浩在两军营前举杯相送,倒也是上演了一幕盏酒送出塞。 军中的将士们看着戎夷真真正正的出了关,惊呼声,哭泣声,大骂声,一瞬间传遍了整个营中。 难得的办起来了一场宴会,靖云蒻在狂欢之中吃了点东西,就借由着身体不适。 绕着路走到了小叫花子的帐中,一直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伙黑衣人从原来戎夷驻地的土中撬土出现,清点着周身的人数。 数量不差,领头之人招呼着所有人,借着月色,慢慢渗透进北国的军中。 北国的防备也有些携带,所行一路都没有发现渗透进来的戎夷之人。 “这就是靖云蒻的帐篷了,大人。” 听的手下这么说,帐篷里面已经是暗下来了,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蹑手蹑脚的想要上前拿着浸染了迷药的手帕遮住了躺着之人的口鼻,心中疑惑着为什么没有反抗。 可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拉了开,一个小卒拿着些许东西闯了进来,对面就见到了帐篷中图不轨之事的几人。 想要高呼,可是瞬间被打晕了过去。 领头之人扛起来靖云蒻的替身,带着众人慌张的离去。 可还未走多远,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句,有刺客,将众人给吓了一跳,去马厩抢了几匹马慌张出逃。 小叫花子帐篷之中,小叫花子来回的踱步。 “师傅,你这计策会不会被一眼识破了呀,到时候他们发现不是,会不会还过来抓你。” 这番话,靖云蒻已经是听的他这一会已经是说了好多次了。 第285章 绑架 “你如果少说两句的话,最好不过了。” 着小叫花子这般吵闹折磨的头疼,捂着自己的脑袋,靖云蒻严肃的说道。 “少说两句可以,可是师傅,要是真的被识破了之后怎么办,要是突然调转过来这里抓你怎么办。” 小叫花子担心着师傅的安全,完全没有顾及靖云蒻此时的心情怎么样。 在原地踏步,不停的转悠,心中更加的担心了,甚至想要准备一些东西以防止有心人的偷袭。 “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一点疏漏都不会出。” 头疼道,靖云蒻已经在考量是不是要将他给弄晕,这样好歹能让自己消停一些。 “就是师傅这种想法才是最危险的,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我这就去准备一些东西,保护师傅的安全,师傅,相信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安全的。” 已经是忍无可忍,袖子之中划过来一个银针,正想要扎进去。 帐篷就被人给推开,就见北逸轩从外缓缓的走了进来。 “事情结束了?” “嗯。” 招呼士兵将呼和浩那些士兵的人给暴露了,那些人慌不择路的跑掉。 甚至是都没有仔细看他们所绑的人就直接的走了,其他的几个人在后面掩护。 掩护着带着靖云蒻替身的人在前面狂奔。 北逸轩安排的人追的非常的紧,紧追不舍,就好像真的靖云蒻被他们给抓住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即使是发现了也不能再赶回来。” 放心的说着,这时小叫花子才安静了下来,听的是这样的安排,终于是放心了,但是还是嘴欠的说着。 “师傅,要不要我在这周围巡视着,要是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过来回禀你。” “那好,你就去吧,等到了天亮之前不要回来。” 靖云蒻听的他要出去,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只希望他出去了之后,就不要太快的赶回来。 本来还是带着担心的小叫花子听到靖云蒻这般说,化作了一脸的尴尬。 落寞的走出了自己的帐篷,临走是看了一眼帐篷之中的靖云蒻与北逸轩。 “他刚才做什么了,弄得你这般的心情不好。” 北逸轩关心的问着,本以为是打破了阴谋之后,靖云蒻会有些开心的表情。 没想到看起来些许的疲惫。 “他一直在我眼前转呀转呀,虽然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但是却也太折磨了。” 两手一摊,靖云蒻趴在桌子上,一副特别累的样子。 “好啦,他也是在关心你,只不过是关心的力度有些大了,可能对你太上心了,毕竟你现在是他生活之中比较大的一部分。” “你不吃醋了吗?” 见北逸轩给小叫花子说着好话,靖云蒻打趣的说着。 紧盯着他的脸,想要看到他脸色变化的样子。 这般的打趣,北逸轩自然也是脸上的表情一滞。 手掐在靖云蒻的脸颊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怎么,连王妃都开始取笑本王了,还是说,最近太宠你了。” “不要,不要,不要,宣王大人,小叫花子错了,再也不敢了。” 装作一副求饶的模样,虽然北逸轩手中的力气也不是很大。 但这番楚楚可怜的样子落在北逸轩的眼中,自然是将手收了回来。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就要回到京城了,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比起京城之中的尔虞我诈,我还是更喜欢部队多一些,要是没有摄政王的话。” 有没有摄政王在就是两个心情了,靖云蒻趴在桌上,但总还是要回到京城之中的。 “那小叫花子你是怎么安排的,安排进王府之中,还是。” “哈哈,你还是担心这一点。” 听到北逸轩谈论起来小叫花子的问题,靖云蒻忍不住的笑道。 不过看着北逸轩脸上那和蔼的表情愈加的可怕,笑声逐渐的小了起来。 “送他去医馆之中吧,处理一些病人,毕竟看书也没有真正的上手要好的。” 说着自己给小叫花子的打算,先让他历练一下,让他的医术融于实战之中。 “如果是王妃想要将他接到王府之中,本王也是不会在意的。” “你都已经是知道了我将他的安排了,所以才会这么说的,那我现在改口,将我旁边的别院给小叫花子居住,你是怎么想的呢。” “既然王妃改了主意,那本王也同意了。” 北逸轩顿了顿,抓着的靖云蒻的柔荑,凑到她的耳边。 “不过,本王这就要跟在王妃的身边,要寸步不离王妃,担心王妃的安全了。” 耳边那温润的呼吸,撩拨着靖云蒻的心扉,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自己整个人躺在北逸轩的怀中。 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红晕,闭上了眼睛,任君采摘。 北逸轩看她这个样子,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上去,过了些许时间,两人才送开口。 相比于这边的情深意切,摄政王那边兴奋不能自己。 刚刚听到军营之中传来了些许动静,派手下去调查。 知道是呼和浩动手了,但是惹出来的动静非常大。 “去将追击的那帮人给叫回来,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 吩咐着身旁的将军,摄政王冰冷的说着。 “可是宣王妃她被歹人给抓走了,宣王哪里怎么交代。” “宣王哪里我亲自去交代,为了去去一个女眷,葬送我的士兵,你觉得这件事情划算吗。” 命令着将军将追击的那伙士兵给追回来,将军只能是领命。 只能希望能在叫回来之前,他们能够将靖云蒻给追回来。 “我安排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墨厉宸对着空无一人的帐篷之中说着话,从墨厉宸的身后钻出来一个黑衣人。 “已经是安排好了,一但是他们不能逃脱,我们的人就会出手,帮助他们拦截着。” “如此甚好。” 两条路已经是被自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这下看靖云蒻究竟是怎么样才能跑掉。 墨厉宸现在已经是想到了靖云蒻在戎夷哪里受到非人的交代,宣王也一蹶不振,从此朝堂上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第286章 为了女人 呼和浩守在边境线上,大军已经是开始回去。 看着北国防线之内策马飞奔的几人,还有马车上那个让自己疯狂的身影。 “哈哈。总算是得逞了,我就说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呼和浩派人去迎接他们几个,最后面的兄弟因为是被箭矢射中,从马上落了下来。 “不要管他了,现在就给我撤。” 虽然有着墨厉宸做的承诺,但是他可不能完全相信着这帮北国的人。 将靖云蒻给安置在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马车之上,呼和浩带着人朝着戎夷的边境驾马狂奔。 行走了小半日,终于是到了戎夷的边境之中。 此时呼和浩再也不用忍耐自己的心情,从马上翻下来。 将周围的士兵给唤走,他要好好的快活一番。 如此一番的周折,都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他要将所有的怨气全都宣泄给这个女人。 可是一走进马车之中,呼和浩就闻到了戎夷人身上那特有的味道。 皱着眉头,只以为是因为被骑在马上,行走了太久,沾染自己手下的那股味道,一点都没有打消他此时的兴致。 粗鲁的拨开了眼前熟睡之人凌乱的发丝,看着她那一张俏脸,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从熟睡之人的脸上看到一道痕迹,手指戳在上面,轻轻的一扯,将假面给扯了下来。 “哎,这么快吗?没想到王子的不光是头脑简单,而且不坚挺,这么点时间给你,恐怕是连裤子都脱不下来吧。” 周围的几个亲卫看着呼和浩下来,说着耳边话,认为呼和浩已经是完事了。 “你们给我滚过来!” 一声大声的呼和声,将他们说话给打断,忙不迭的跑过去。 跑在最前面绑架靖云蒻的人,还未走到呼和浩的身边。 就见呼和浩抽出来一把弯刀,上前一大步。 还未能清楚怎么回事,他就发现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在了草地上。 周围围上来的人看到了这一幕,慌忙的跪下,不知道呼和浩发着什么脾气。 “我让你们给我绑架靖云蒻,你们绑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呼和浩大叫着,将马车内已经被自己捅死的人给拽了出来,甩到了众人的面前。 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被呼和浩给扯坏了,众人这才看出来这是一个男人假扮的。 “这不是第戎家的那小子吗!” 侍卫之中有人认出来了这个家伙的身份,惊呼着。 “这还是我戎夷的人?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带回来一个戎夷的士兵,你们干的真好呀。” “殿下,听我们的解释,一定是有消息暴露了,不然按照我们的计划,肯定会成功的。” 他们求饶着,殿下所交代的事情完全是按照殿下的意思办好的,带回来的人也是女子的妆容。 如今这个结果,只能是消息被人给暴露了。 “你们的过错,让我负责?你们不配。” 话音落下,那人的头颅也跟着身体分家了。 杀了两个人,呼和浩的怒气总算是消了不少,将带着血迹的刀给扔在了地上。 呼和浩第一时间将目标转向了呼和宇,可是自己这几天一直派人密切的监视中他。 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发现,这么看来就一定是墨厉宸做的手脚了。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头脑’,呼和浩第一时间锁定了自己猜测。 可恶的北国人,明明是嘴上说着相信自己,可是暗地里却这样形势。 呼和浩咬牙切齿的想着,拳头锤在了马车上,也难消心头之愤。 看着近在咫尺的北国的边疆,想着靖云蒻就在那边,尽管是眼红,但也无计可施。 驾马朝着戎夷大军的方向奔去,周围侥幸活下来的兄弟们,相望一眼,松了口气。 将同伴的尸体处理了一下,简单的掩埋上,也往回赶。 “我派去的人已经将消息给传了过来,说呼和浩已经回到了戎夷之中,跟我回去吧。” 北逸轩收到了属下的消息,进赶紧过来接着靖云蒻回去。 一旁的小叫花子不舍得师傅的离去,想要挽留着师傅。 “别,你好好钻研你的医术,有什么情况再来找我。” 一想到小叫花子昨天晚上的那般百般念叨的样子,靖云蒻算是怕了。 忙不迭的从小叫花子的帐篷之中出去,突然觉得没有小叫花子的感觉真不错。 “看来你也有着害怕的人。” 北逸轩打趣的说着,落在靖云蒻的耳朵里分明的是种嘲笑。 “年轻,活力太旺盛了,驾驭不来,再待下去,耳朵要起茧了。” 无奈的说着,一直注意着小叫花子的动静,见他没有追出来,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慢悠悠的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如今战事已消,暂时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了。 但是心里这么想着,墨厉宸突然的骑马从两个人身边经过。 经过之时,目光落在靖云蒻身上,瞪大了眼睛,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连忙的扯进的马缰绳,墨厉宸从马上下来。 目光紧盯着靖云蒻,呼和浩这般的废物,竟是连一个女子都绑不走,更何况自己还帮了他。 “摄政王真是好雅兴,战事结束之后就想着纵马狂欢,真是快哉。” 靖云蒻伶牙俐齿,要说昨晚的主意没有墨厉宸帮助的话,她是不信的。 更何况刚才那般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宣王……王妃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是在自己的帐中。” 墨厉宸说话带着一些的磕巴,但迅速的转变了回来,脸上带着冷意。 “昨日去徒弟哪里教授了一些医术,今早起来就有人告诉我,昨晚有人闯了我的帐中,不知道摄政王可曾将人给拿下了。” “这可是军营之中,要是没拿下的不就是有鬼了吗?恐有军中人想要小女子我的命不是。” 质问着墨厉宸,看着他已是被问的哑口无言,靖云蒻心情大悦,哼起来了调子。 “本王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阴沉着脸,摄政王答非所问。 第287章 回京 两个人并未有继续的追问下去,饶有兴趣的看着墨厉宸逃也似的离开。 随后便回到了军营之中,军营之中的将士因为昨日的事情,一起拥了上来。 见靖云蒻如今无事的样子,松了口气,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靖云蒻拿着昨日在小叫花子处教授医术为由,侥幸得了一条性命。 众人都以为此事是侥幸的事情,松了一口气,齐齐的说着靖云蒻吉人自有天命。 不一会墨厉宸回来,看见众人围在靖云蒻的帐前,冷哼一声。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如今戎夷退兵,还回去收拾东西,晚了回京的日子,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位将士听的墨厉宸此话,迫不得已的才悻悻的离开靖云蒻的帐篷。 第二日一早,大军拔营,所有的人都整备待出发。 不过似乎是在等着什么,都背着东西停驻在原地。 墨厉宸骑马奔了上来,看见众人这般反应,催促着众人离去。 “摄政王,在等上一等。” 众位士兵情愿道,墨厉宸脸色的冰冷的看着将士,他倒要看一看,究竟是在等着何人。 未得一会得时间,靖云蒻与北逸轩带着小叫花子收拾好了东西,才走到了大军之中。 “宣王妃,路上舟车劳顿,我等将士怕你忍受不了辛苦,特地备了一辆马车。” 从众士兵的身后牵出来马车,这是众士兵一起所想到的事情。 这么多时间的相处,众士兵已经是将靖云蒻看作是墨厉宸还要贵重的存在,将她看成了自己人。 “宣王妃可没有这么矫情,感谢大家的好意了,宣王在此感谢了。” 北逸轩被众位士兵的真诚感谢到了,不过拒绝了众位士兵的好意。 众位士兵还继续的劝着,害怕一路的舟车劳顿,他们这些将士都承受不过来,更何况靖云蒻一个女子。 而且驾马这种事情,担心着靖云蒻出现什么意外。 “无事,让大家担心了。” 靖云蒻接过了小叫花子手中的马缰绳。 一个翻身上马,利索自如,马儿亲密的侧着头,想要亲近靖云蒻。 扯进了马缰绳,靖云蒻大叫了一声驾。马儿策马狂奔,在草原上驰骋。 众人看着靖云蒻驾马的身姿,比起他们这些大老粗看起来好看多了。 “宣王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女中豪杰。” 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众位士兵感叹着靖云蒻不光医术了的,还不像一般的京城女子一般矫情。 “既然是都等到了,那就拔军朝着京城之中回去吧。” 墨厉宸冷着脸,本想看着靖云蒻从马上摔下来的场景。 可是见到如今将士们这般佩服的样子,立刻指挥起来大军开始行动起来。 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守卫边疆的喜悦冲散了战死了许多人的事实,路上的百姓都纷纷拿出来家中的粮食相送着大军。 北逸轩与靖云蒻一路相伴,羡慕死了一对将士,吃着这般的狗粮。 直到将要落日,大军停下驻扎,北逸轩和靖云蒻才下马。 “有没有怪罪本王,没有让你坐马车,反而是骑着马,累了一天事情。” “这么多的大军,只有我一个人坐马车,岂不是矫情了。” 白了他一眼,本来北逸轩不拒绝,自己也出言拒绝了,未曾想到北逸轩竟然是后悔了。 “不过在军中,将士们总是会来我这里嘘寒问暖,有些头疼,陪我出去转转吧。” “嗯。” 两个人将马栓上,吩咐士兵添多一些草料,两个人结伴朝着营外走去。 小叫花子这才刚刚追上队伍,看着师傅与宣王结伴。 想要追上去,可是看着两人牵手相行,顿了下来,摇了摇头。 “我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去打扰师傅。” 自嘲道,小叫花子冲进来兵营之中,决定不过继续的看着医书,争取在回到京城之中学的更加多一些。 “停一下。” 未行多少时间,北逸轩突然叫住了靖云蒻。 自己跑去一侧,采摘了一朵花藏在身后,走了回来。 “我的礼物吗?这么神秘,给我看一看。” 靖云蒻探头到北逸轩的身后,想要看北逸轩采到了什么。 北逸轩本来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的,见她如此的急不可耐,将采到的花亮了出来。 银装素裹,银色的花瓣开的正欢,带着一丝幽幽的香味,极为好闻。 “低下头,我给你戴上去。” 侧着头,等着北逸轩将花戴在了自己的耳畔。 “怎么样,好看吗?” “倒是这朵花,得了本王王妃的风头,更加的好看了起来。” 听的北逸轩这般的夸赞着自己,靖云蒻也是脸上带着一丝的红晕,没有反驳。 随着北逸轩慢慢的走着,来到了一处花海之中。 看着花海之中形形色色的花朵,靖云蒻很是喜欢。 “你等着,我给你回个礼。” 北逸轩站在话海外,看着靖云蒻在花海外慢步的靖云蒻,好似花中的仙子。 美景与美人,看的北逸轩格外的舒心。 好似一只在花海之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花海之中纵舞一般。 没得一会,靖云蒻就采摘了许多的花,在花海之中蹲坐下来,好似在弄着什么事情。 “北逸轩,你过来一下。” 北逸轩听着她的呼唤,缓缓地走进了花海之中。 突然间觉得头顶上一重,似乎戴上了一些东西,拿下来一看,才看清是个花环。 “怎么样,好看吗。” “嗯,很好看。” 将花环又重新戴在自己的头上,此时夜色渐进,天空之中繁星闪烁。 北逸轩与靖云蒻远离了花海,找了一处空地看着夜空。 诉说着好久的情话,月色下长吻,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大营之中。 士兵看着宣王头上的花冠,纷纷的打量着,这狗粮吃的是饱饱的。 纷纷的聚在一起,今晚夜话的话题就变成了北逸轩和靖云蒻之间的郎才女貌。 两人之间的相敬如宾,很是让人羡慕。 “啊,我也想要一个宣王妃这样可人的妻子。” “你在想屁吃!” 此话一说,欢声笑语一片,被嘲讽的那个士兵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第288章 告状 墨厉宸在帐中听着外面的谈论,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过也未曾多管,如今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京城之中,等待着京城之中百姓的拥护。 至于他们两个,就暂时放过他们一马,再让他们蹦跳一些时日。 接下来的一些时日之中,北逸轩与靖云蒻总是在停驻的时候出去转上一转。 墨厉宸看着他们两个这个样子,估算着回到京城之中需要多少时日。 千畔万畔,终于是来到了京城外。 将大军驻扎在了京城之外,墨厉宸,北逸轩与靖云蒻带着一对侍卫跟在身边。 朝着京城之中前去,缓缓的走进了城门之中。 墨厉宸看着周围聚集的民众,眼神之中露着狂喜,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可是他所期盼的万民欢呼的场景没有出现,只有寥寥几个人欢呼着墨厉宸。 都翘首以盼的朝着城外看去,墨厉宸看着身后的北逸轩与靖云蒻来到了城中。 “宣王!宣王妃!” 众口齐声,惊呼声,百姓疯了也似的朝着他们两人的位置奔去。 两人身旁的士兵护卫着,百姓停留在侍卫的近前,欣赏着宣王与宣王妃的英姿。 “百姓们,此战并非我所一人之功,那边还有摄政王呢,分过去一些。” 骑在马上就看到摄政王身边没有几个人,北逸轩指着拿处对着百姓说着。 百姓你看我,我看着你,嫌弃的推着身边的人过去。 即使是这样,但是百姓之中还是没有人过去,还是齐齐的围在北逸轩与靖云蒻的身边。 墨厉宸脸上变冷的,即使是被北逸轩这般的羞辱了之后,停留在原地,可依旧是零零落落的人。 受不了这种屈辱,驾马朝着皇宫的反向奔去。 看着墨厉宸远走的样子,虽然脸上未曾变化,但是两个人心中带着欢喜。 两个人从马上下马,将马给侍卫牵着,走进了百姓的人群。 “为什么要来拥护我呢,摄政王领军,不是更加的值得捏你们欢呼吗?” “宣王,不要在推脱了,我们都知道了。” “前线逃回来的难民在京城之中都传开了,是宣王不顾的性命,在前线带着我北国将士杀敌。” “如果不是宣王,这场战争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所以宣王就不要在谦虚了。” “……”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北逸轩在边关外的应用事迹。 脸上带着自豪感,至于那个摄政王,逃难的士兵连提都没有提,谁知道做了什么事情。 所以因为这件事情,造成了墨厉宸哪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过去。 众人齐声的称赞着。 “既然是大家的称赞,你就收下吧。” 靖云蒻在一旁劝着北逸轩,本来事情就是如此,就不需要在推脱了。 听的靖云蒻这般的说了,北逸轩也是彻底的放开了,毫不吝啬的接受着众人的赞美。 城门口的百姓欢呼着,宣王的应用行为,齐声的高呼着给他们讲一讲北逸轩战场上的实际。 “好了,好了,一会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派人给诸位讲的,如果想要听,就去城北拿出空地。” “本王和王妃也是舟车劳顿,百姓们就不要在这里继续的拥护本王了。” 百姓们一听北逸轩与靖云蒻这般地说,愤愤的退后的一点,让出了一条道路。 不舍的看着北逸轩和靖云蒻离去。 但是还是有精明的人,看着北逸轩远去的身影,去城北哪里去抢一个好位置。 “喂,你们这帮不要脸的,这么快就过去吗?给我留一个位置。” 这一声在人群之中炸响,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怔,抓紧朝着城北跑去。 墨厉宸策马赶到了皇宫外,将马匹交给太监,自己快步的朝着皇后的寝宫过去。 “皇后,还请为了本王伸冤,本王委屈。” 活脱脱的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宝宝,墨厉宸泪洒皇后的寝宫。 太监与宫女纷纷的注目,不免的到时候成为闲话时候的一个闲谈。 “怎么了,摄政王,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后坐在宫中盼着墨厉宸的到来禀报,正在想着墨厉宸应该在城外接受着欢呼。 要等上一段时间,可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皇后,北逸轩欺人太甚。” 跪在皇后的身侧,墨厉宸恨恨的说着。 “将本王的功劳全都牵到了他的身上,京城之中的百姓全都拥护着他,冷落了本王!”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是敢这么做,真是不要命了!” 皇后看着墨厉宸这般表情不像作假,大为吃惊,未曾想到北逸轩竟然敢如此做。 “好了,不要委屈,身为将军,遇到事情,这般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被摄政王委屈的声音给吵得头疼,身为摄政王,就该有摄政王的样子。 就像是小时候打架,赢不了就状告着他人的模样,实在让人恶心。 “好了,本后知道了。” 墨厉宸也觉得自己演的有些过了,收起来了演技与眼泪。 “这般的把戏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在用了。” “嗯。” 摄政王点着头,答应了本后的请求。 “现在他们两个身在何处?” “我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再接受着百姓的爱戴,现在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不派人盯着他们。” 皇后看着不争气的摄政王,如果是此时知道他们还在京城门口,那就好办许多了。 “本王也没有想到这些,被宣王出言侮辱之后,就一头想要离开,这才来到皇后这里。” 墨厉宸一脸尴尬的说着,早知道来之前就应该让侍卫跟随着北逸轩。 “跟二皇子相比,你的城池可差远了。” 皇后白了他一眼,从塌上站起身来。 “随我一起去见二皇子,既然是你受了委屈,他自然不能不管,去找他要一个说法。” “是。” 心中窃喜,有着皇后为自己出头,北逸轩和靖云蒻两个人必定会遭受到惩罚。 跟在皇后的身后,移驾到二皇子的殿中。 “呦,这不是摄政王吗,本皇子还未得即使去迎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第289章 召见 放下了手中的政务,不过北逸繁依旧是坐在哪里,只是让太后落座了下来。 “本王不敢当,皇上不必如此为本王,本王心中甚是感激。” 一上来就说着客套话,冯太后对着墨厉宸使着眼色。 “皇上,我有事启奏。” “哦。” 北逸繁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古怪,但是墨厉宸并没有发现。 “既然是有事,那你还是跪下来说吧,虽然是你身为摄政王,但是也不能失了礼数。” 墨厉宸惊讶的看着北逸繁,一旁的冯太后请求到。 “摄政王刚刚的得胜归来,就特许他站着吧,皇儿。” “母后,国有国法,这件事情万一是传出去之后,百姓会怎么想。” 冯太后相劝都都没有用了,摄政王还能有什么办法,索性是跪了下来。 心中还在疑惑为什么北逸繁今天这么强势。 “禀皇上,本王要启奏宣王与宣王妃扰乱军心,并在云海帝都之中传开,将此战的功劳全都归公在自己的身上。” 场面一度寂静,北逸繁没有开口,反而是玩味的看向冯太后与摄政王。 过了好一会,手指才缓缓地敲在了桌子上,砰砰的声音。 “本王启奏!” 摄政王刚想要继续重复一遍,可是被北逸繁制止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孤已经是听到了。” “不过这场战争本就是宣王与宣王妃出的最大力,你又有什么要气愤的。” “皇儿。” 冯太后听的北逸繁这般的说道,想要为着摄政王说话。 “太后,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劝我了,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砰!” 手重重的拍在写满奏折的桌子上,桌子上奏折被震的跳起。 “你们设计陷害他们二人的事情,我还没有怪罪你们二人,如今你们倒是倒打一耙,真是可以。” “边疆的这些事情那些不是他们出的力?你在后面捡的战果,如今还想要一个说法,谁给你的胆子!” 北逸繁站了起来,将事情直接可扯破,冯太后与摄政王的脸色难看。 “皇儿,宣王与宣王妃遇害的事情不是我们下的手。” 冯太后为这着他们两个洗脱着罪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不成让我把罪证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才能认罪不成,念在边疆大捷,孤不想要坏了此时的好心情。” “你们两个走吧,孤现在不想要见到你们两个。” 都已经是这般说了,墨厉宸与冯太后只能是从殿中退了出去。 北逸繁气的不行,手上的奏折也没有心思去看了,直勾勾的看着门口。 冯太后与摄政王在门口停滞住。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让皇儿抓到把柄。” 低声的,冯太后责怪着摄政王,摄政王也是一脸的疑惑。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传到了北逸繁的耳中。 “不是臣说的,可能,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暴露在了北逸繁的耳中。”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本宫,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推卸着责任。” “冯太后与摄政王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突兀之间,北逸轩的声音传了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不要说刚被北逸繁训斥过的摄政王了。 “你们来这里作什么,没有召见,你们就进宫来,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了。” 冯太后率先的开口,指责着北逸轩与靖云蒻。 “孤特许的,难不成孤做的决定,要在禀报冯太后一声吗?” 冯太后的声音刚刚传进了殿中,冷着脸,北逸繁对着殿外大喊着。 冯太后脸上的表情一僵,恨恨的看着北逸轩与靖云蒻走进去。 也想要跟过去,不过被太监将们给管关上。 “摄政王在边疆赶回来也是着实的够累了,就回到府上去休息吧,冯太后也无需进来了。” 隔绝了两人想要进来的想法。 冯太后与摄政王看着殿中,愤愤的离去。 北逸繁此时见到二人进了殿中。 不似刚才对待冯太后与摄政王一般,直接从座位上下来。 走到两人的身前,看着两人的样子,边疆的生活过的苦,看着两个人都是瘦了不少。 另一边,三皇子寝宫之中,三皇子听着手下汇报。 “冯太后与摄政王出来之时,分明是赶出来的,后续想要诋毁宣王和宣王妃的人也一起的被赶了出来。” “皇兄真是好大的皇威,竟然将太后给赶了出来。” 三皇子面色不善的,咬了一口婢女递过来的葡萄,将葡萄皮吐在太监的身上。 “你所说,宣王与宣王妃如今就在宫中?” “是。” 太监禀报着,不敢将自己身上的葡萄皮给弄下来。 “哼。”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侍女拿了件衣服给北逸枫披上。 “北逸繁可曾召见他们?” “不曾,他们直接进宫来,皇上并没有阻拦,但是在皇上殿外,皇上后来听说,便召见他们。” “呵呵。” 三皇子心中不喜,吃着葡萄也是觉得没有味道,吃了一半又吐在了太监的身上。 挥手让侍女不要再喂了,侍女端着盘子走出三皇子的寝宫。 “派人给我继续的监视,如果是有什么动作,继续的告诉我。” “是。” 太监得了命令,也退了出去。 只余下殿中只有三皇子一人,攥紧了拳头,恒侧在榻上。 “真是好大的威风呀,皇兄,宣王,宣王妃。” 越想越气,三皇子抓着旁边的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 屋里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门外的婢女和太监颤颤巍巍的听着其中的动静。 等着里面的动静小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进来,给我将里面收拾干净。” 三皇子撒完气,看着屋里面的狼藉,将众人给唤了进来。 与三皇子的愤怒相比,北逸繁此刻可是兴奋的抓着北逸轩的手。 “此番前去,真是苦了宣王了。” “都是为国而战,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北逸轩将手给抽了出来,两个男人挽着手,总感觉十分的不对劲。 北逸繁尴尬的看着两手空空,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在继续的亲络。 第290章 告状 “刚才冯太后和摄政王刚才来是来告我的罪状的是吗?” “嗯,确实是这样,我将摄政王斥责了一番,他倒也识趣。” 想到了刚刚摄政王的反应,倒也是有些乐趣,不过只是简单的训斥,倒也是轻罚了他。 “是我对不住你了,这个时候如果是处置摄政王,难免朝中会有一些议论。” “无妨的,只要按照你所想所为就好了。” 他知道北逸繁的难处,北逸轩也没有太过于在这件事情上斤斤计较。 拉着靖云蒻坐在了一侧,说起来了关于呼和浩一事。 “什么!” 北逸繁大为震惊,听到呼和浩竟然有如此行径。 如果不是呼和宇的帮助的话,倒是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一意孤行的为着单纯的和平,和呼和浩这种人进行合作的。” 北逸繁低下头,对着两人道歉,对自己执政手段开始产生了质疑。 “无事的,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得逞,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靖云蒻看着北逸繁道歉,于心不忍。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借着与他合作的关系,牵制住摄政王,真的未曾想过他竟然会敢这种事情。” 听的靖云蒻云淡风轻的说着,北逸繁越发的觉得自己处理事情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理想了。 就是这次与戎夷战争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出的了什么力气。 这次的胜利完完全全是北逸轩与靖云蒻拼了命才换来的。 “五弟。” 北逸繁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适合皇帝的这个位置。 “要不然的话,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做吧。” “先不要拒绝,谁没有个皇帝梦,做了皇上之后才知道做皇上的艰辛,我无德无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折磨。” “不光是对不起前线的将士,还对不起天下的黎明百姓,五弟比我看的更加的长远,我觉得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做最好。” 北逸繁诚恳的说着,拿起玉玺想要递交给北逸轩。 北逸轩推脱着没有接过来,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对北逸繁的冲击是这么大。 “你还是安心的坐着你的位置吧,你做不来,那我也不行,而且朝堂上面怎么说,你想好了吗?” 低着头,北逸繁丝毫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一时的不忍心,所以才将皇位给交给了兄长。 完全忘却了朝堂上那群虎视眈眈的大臣,还有自己的三皇子这个最大的隐患。 “所以,这个位置还是你做来比较好,我当一个闲散的王爷,与王妃在一起岂不是更加快活。” 听的此言,北逸繁才将传国玉玺给收了回去。 “果然没有看错你,五弟,明明如此大的诱惑就在你的眼前,但是你却丝毫的不看一眼。” 叹惋着,北逸繁看着传国玉玺,冷声笑着。 “既然是皇兄不接,那就先我来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我在将皇位给你。” “你只要在位善待百姓,不起争端,整顿朝廷,一定会做一个好的帝皇的,不要小看了你自己。” 北逸轩安慰着北逸繁。 一旁的靖云蒻看着两位推脱的样子,什么时候皇位都变成如此这般廉价了。 “就不要让他做皇上了,到时候免不了的三宫六院,即使是他不想要招妃子,也会有人启奏的,到时候我可会吃醋的。” “王妃说的在理。” 含情脉脉的看着靖云蒻,北逸繁吃着狗粮,眉头皱着。 “咳咳,虽然是签订了投降书,但是按照呼和浩的性格,还是会撕毁了盟约,孤认为与戎夷的防线要加固起来。” 转移着话题,将两人之间的含情脉脉给打断, “嗯。” 凝重的点了点头,此次的事情已经是让北逸轩足够对呼和浩起了杀心。 如果是下一次呼和浩再敢带兵过来,自己一定是要砍了他的狗头,泄愤。 “还请将军队训练的事情交给本王和王妃,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即使戎夷再敢过来,一定是将他们打的大败,将戎夷纳入我北国的疆土。” “五弟这般说,我自然是信你,等到事情消停一点,我就会将军权从摄政王手中一点点要过来。” “要过来什么?” 三皇子被人推着轮椅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殿中的三人。 “你怎么过来了!” 北逸繁本来还好的心情,被三皇子的出现给打的七零八落的。 “这不是担心着宣王与宣王妃,所以皇弟就有些着急,没有觐见,就直接闯了进来,还请皇兄饶恕。” 明知道北逸繁不会对自己下手的,三皇子才敢如此的说。 果然北逸繁幽幽的看着三皇子,停了许久才继续道。 “这次就免了你的罪了,不过没有下次了。” “那就多谢过皇兄了。” 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北逸轩与靖云蒻的对面。 三皇子看着久别的北逸轩。 “此次戎夷之事还真是多亏了五弟了,墨厉宸那个废物,这点事情还要劳烦皇兄来动手。” “只不过是出了一些小力,不过墨厉宸这个位置也该换了,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 本来只是想说着客套话,但是没想到北逸轩竟然是借着自己的话,来弹劾墨厉宸,三皇子脸上的表情一怔。 “及时能换掉就换掉,这个人心怀不轨,怕是对皇兄有所不敬。” 三皇子说着,突然间话锋一转。 “今日是皇兄得胜的归来的大喜日子,臣弟在府上特地的备了一些酒水,用来宴请皇兄,不知道皇兄是否可以赏个薄面。” “不用了,我已经是备好了宴席,宴请朝中的百官以及宣王,就不劳烦三弟费心了。” 宴请朝臣的事情是皇上才能所作的事情,三皇子如今说话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北逸繁的脸色变冷。 打断了三皇子说话,并对着北逸轩与靖云蒻说道。 “晚上皇宫之中的宴席,还请皇兄与王妃赏脸,到时候一定要来。” “对了,还有皇弟,你也来。” 说的好像三皇子是一个附属品一样,三皇子紧紧的攥着拳头,不过脸上带着笑容应了下来。 第291章 醉酒闹事 晚上,皇宫之中,文武百官落座,北逸轩与靖云蒻坐在北逸繁侧边,长公主和摄政王对望,三皇子独坐一席。 台下载歌载舞,大臣举杯相庆,俨然一副歌舞太平的盛世。 “皇上,本王有事启奏。” 墨厉宸抓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喊着,台下的百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的注目着台上的摄政王。 “摄政王你醉了,来人,给摄政王带回去。” 北逸繁知晓他要启奏的事情,借口摄政王醉了的名义,吩咐护卫将摄政王带走。 两名护卫来到墨厉宸身边,想要将他给架走,可是刚刚抓住墨厉宸的肩膀,就被他带着将人给甩在大殿上。 “皇上是不想臣说是吗?臣非要说。” “明明是我打了胜仗,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宣王那毛头小子身上。” 伸手指着北逸轩,墨厉宸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上。 冯太后看着他这般丑态,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出好戏,看着北逸繁如何去应对。 “他算个什么东西!” “摄政王,休要多言。” 北逸繁的面色已是冷了下来,沉言道。 “皇上是怕我揭了你这点秘密是吗?” 仰天长笑,摄政王手臂撑着想要站起身来,起来一半,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派人往京城中传着消息,私占功劳!本王的功劳簿全都成他的了,说是绑了呼和宇,谁知道是不是谈好了欺骗皇上。” “说不定宣王还想图谋我北国。” “给我闭嘴!” 北逸繁快要给气炸了,抓起酒盏就扔在了墨厉宸身上,想要让他住口。 墨厉宸被酒盏砸中了额头,未喝完的酒水洒落满身。 “皇上可是害怕我继续说下去!” 靖云蒻看着眼前的闹剧,两指夹着一枚银针,一甩,扎进了墨厉宸的脖颈上。 刚还喝呼皇上的墨厉宸眼前一黑,重重的砸在了大殿的地上。 殿上许多关注此时的百官,都看到了靖云蒻出手,长公主也是看到。 “宣王妃如此行事,不免失了礼数,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下如此重手。” 长公主借此事挑着靖云蒻的不是,缓缓将酒杯放下。 “皇上都开口了,摄政王都醉的如此不听,那本王妃说了又有什么用,长公主莫不是看不起皇上。” 靖云蒻捧着手,说到一半转过去对着北逸繁敬重道。 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长公主,长公主心急了起来。 “皇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宣王妃所下手太重,怕摄政王一时有了什么闪失,害我朝廷痛失忠臣。” “宣王妃本就是善用医术者,又何来下重手一说,长公主如若是不信,不妨找个御医来看上一看,以宽长公主的心。” “不了,这件事情是本宫错了,就不劳烦皇上了。” 长公主急忙的说着,为自己的话辩解道。 “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将摄政王给抬下去,在这里碍眼不成。” 几个护卫听了长公主如此之言,没什么动作。 “好了,将摄政王给送到他的府上去吧,吩咐摄政王的家仆,等到摄政王醒来只是,给朕一个说法。” 侍卫听了皇上的吩咐,这才行动了起来,将摄政王给抬出去。 “好了,继续吧。” 经过这么一闹,再也回不去刚刚的那种氛围了,百官说话之中带着一丝的拘谨。 长公主在皇后的身侧说着悄悄话。 “这宣王妃实在是太难对付了,没想到短短几句就让将矛头指向了我。” 冯太后翻了一个白眼,刚刚的时候自己观看着事态都未曾发言。 “那时你太蠢了,不看请场合就擅自动口,不向着宣王妃,向着你吗?” 就是连母后都是这么说着自己,长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场合不对。 一旁的三皇子一直都未开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摄政王受了责罚,自己越是开心,真是可惜了,北逸繁还是太过心软,不然应该将摄政王直接处死才好。 酒终人散,随着皇上的离去,大臣也纷纷的离去。 北逸轩与靖云蒻出了皇宫,慢步的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你稍等我一下。” 将自己的手从靖云蒻的怀中给抽了出来,北逸轩扶着墙角。 北逸轩也喝了不少酒,此时将所有酒都给催吐了出来。 “我这里有水。” 看着北逸轩吐完,靖云蒻将水壶递了过去。 咕咚咕咚的漱口,北逸轩将嘴中的水给吐了出来,从怀中掏出来手帕,擦拭完嘴角扔在了地上。 “好了,清醒不少了。” 虽然还是带着一丝的醉意,但是北逸轩感觉自己清明了不少。 不过还是担心着自己身上带着异味,与靖云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正好回到了云海帝都,就先去看看孩子吧。” 原来北逸轩想要保持清醒的原因就是为了孩子,靖云蒻听的心中感动。 但是看着北逸轩喝了不少酒,还是担心的劝说道。 “还是明日过去吧,今日早些睡,等到明日的时候一早过去就好了。” “这都什么时间了,而且我也想要看看本王的孩子,王妃就随着本王一起过去。” 声音之诚恳,让靖云蒻听的心软。 “好,今日就去,不过见了之后,要立刻回来去睡觉,身体最重要。” 声音中皆是无奈之情,侧着脑袋看着北逸轩。 北逸轩听到去见孩子,激动的想要抱住靖云蒻。 但是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上的异味,冲了一步之后又后退了几步。 看着北逸轩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靖云蒻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个瓶子,递了过去。 “将这个抹在身上吧,能去除身上的异味,你再熏到孩子了,到时候孩子不让你抱,你就哭去吧。” 揭开瓶子的盖子,北逸轩闻到一股清香,精神通透了不少。 将药粉均匀的洒在身上,对着自己的身旁,闻了闻,果然是酒味下去不少。 这次跟在靖云蒻的身边,两人朝着城东小院走去。 第292章 哭泣 两人挽着手,月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皎净的月光仿佛是在为两人裹上新装。 “王妃,你与我说说,孩子都忌讳着什么东西,到时候我避一避。” 靖云蒻听北逸轩如此之说,捂着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才多大点,能有什么忌讳的,你就是心乱了。” 玉指戳在北逸轩的胸口,轻轻的按着。 北逸轩静默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胸口上的那根手指。 呆了有半晌,模仿着靖云蒻的动作也戳了过去。 靖云蒻侧身躲过他的手指,摆摆手道。 “好了,不闹了,再不去,时间就真的有些晚了。” 两人的手又重新牵上,像一对平常夫妇一样,朝着灵沫的家中走去。 刚到小院,还未敲门,就听的屋中婴儿哭泣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顿嘈杂声,手忙脚乱的灵沫估计是没找到东西。 屋内锅碗瓢盆声胡乱响做一团。 “我的小祖宗呀,你不要在哭了,奶再哪里,我放哪去了,哦,在这,找到了。” 叩门的手停住,北逸轩打量着院墙,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靖云蒻伸出手,被她给拉了上去。 两个人下墙急忙的朝着屋中跑去。 就见到灵沫一副憔悴的模样,桌边摆着盛着奶的碗,怀中抱着孩子。 一边颠着孩子,一边哄着,盛了一勺子,感受着温度,小心翼翼的递到孩子的嘴边。 两个人站在窗外,看着灵沫将孩子喂完,一副开心的样子,将孩子给放回到了摇筐之中。 直到这时才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抬眼就看到了窗外的北逸轩与靖云蒻。 手上的动作都不顾的,推开门就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靖云蒻。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说罢,抓着靖云蒻的双手,看着靖云蒻的模样。 “真是辛苦了小姐,人都是瘦了一圈。” 兴奋的抬着手肘擦拭眼角的泪水,灵沫千盼万盼终于是将自己的小姐给盼回来了。 瞬间不觉得这些日子照顾孩子所受到的一应苦楚都不算什么。 “是辛苦你了。” 叹了口气,将她凌乱的头发给拨正。 刚想要转头去招着北逸轩进屋,可是一转头发现人不在了。 再屋外绕了一拳,透过窗户才看到了北逸轩已经进到屋中。 站在孩子的摇篮旁,低头看着孩子。 “真像小时候的本王。” 孩子仿佛也听到了他所说的话,咿咿呀呀的伸着手的,蹬着腿,大眼睛弯弯的像着月牙。 北逸轩伸着手指头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孩子的手,孩子一把将他的手给抓住。 像是拥有了喜欢的玩具,笑得更加的开心了。 看着孩子这个样子,灵沫嘟着嘴,这么久了,孩子这个样子自己都没见到几时。 反倒是宣王刚来了,小孩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拥入宣王怀中,一时之间心中很不是滋味。 “谢谢你了,灵沫。” 看着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就知道灵沫平时小心的照顾着孩子。 又道了一声谢谢,让灵沫受宠若惊。 “小姐,这时灵沫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此地让给你们了,我去打个水,洗把脸,让小姐看到我这般扬子了。” 将地方留给了北逸轩与靖云蒻,找着借口,灵沫跑了屋子。 “不要这么抓着宝宝了,宝宝会难受的。” 灵沫走后,靖云蒻看到北逸轩将宝宝给抱了起来,担心的从他手中将宝宝给缓缓接了过来。 白了他一眼,果然是没照顾过宝宝的人,抱着宝宝的姿势让她心中一紧。 “是这样吗?你教我一下。” 仔细的盯着靖云蒻抱着宝宝的动作,记在心底,北逸轩想要继续抱着宝宝。 虽不放心,但是听到北逸轩如此让人怜的声音,心里面也是软了。 北逸轩学着靖云蒻的动作,在怀中摇晃着宝宝,宝宝咿呀咿呀了一会,在北逸轩怀中熟睡了过去。 睡着了依旧是不忘抓着北逸轩的衣襟,就害怕他跑了一样。 也不嫌弃累,抱着宝宝好一会,北逸轩脸上挂着笑,鼻子抵在宝宝的的小鼻子上。 “好了,再让你折腾一会就醒了,宝宝到时候哭起来有你折腾的。” 北逸轩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宝宝重新放回了摇篮之中,将自己的衣服慢慢的从宝宝小掌心之中抽出来。 “真是辛苦你了,王妃。” 转过头,眼间带泪,靖云蒻猝不及防的被他给揽入了怀中。 用的力气很大,无声的在对着靖云蒻再说,你辛苦了,不过却让靖云蒻喘不过气来。 拳头捶打在他的背上,这才被放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叹活了下来。 “生产的时候,你一个人一定很难受吧,没有我伴你左右。在这件事情上,一定是王妃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的一个槛,你不说,本王心中也是直到。” “没有这回事,你也忙着自己的事情,我能够理解,宝宝都已经是生下来了,你看我,与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北逸轩眼角莹莹泪光点滴的打了下来,拉着靖云蒻的手坐在床边。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补偿你的,等以后再要孩子的时候,本王一定会陪伴在你身边,照顾着你。” “这之后在与我说吧,一个孩子就已经是让我劳心费神了,在要一个,怕是要了我这条命。” 开着玩笑的说着,手攥着自己的衣袖,擦拭着他的眼角。 常言道酒后吐真情,他这番醉意还未消散完全,让靖云蒻心中暖暖的。 虽然是嘴上说着不要孩子,但是却也期待起来未来儿女在身边纠缠,北逸轩那头疼的表情。 “是本王情绪太过激动了,让王妃看了笑话,将灵沫招进来,简单收拾收拾,回到府上吧。” 收起来情绪,捏着眼角,北逸轩站身起来,这里终究不是王府之中。 “好好好,我去将灵沫叫进来。” 靖云蒻起身将灵沫给叫了进来,北逸轩已经是将孩子抱在怀中,灵沫想要接过,可是被北逸轩给拒绝了。 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三个人简单的是上路。 没多时就来到了王府之中,北逸轩本想着要整夜的伴着宝宝,却在府中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第293章 北逸繁到访 “皇上,你怎么来了。” 北逸轩与靖云蒻惊讶道,将宝宝交给了灵沫,让主管去安排灵沫与宝宝的住所。 “有些事情,在皇宫之中,人多眼杂,耳目众多,不方便与你同说。” “这王府之中可有什么僻静点的地方,你我的谈话断不可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北逸繁并不将靖云蒻排除在外,但是其他的人就不行了。 听北逸繁如此之说,北逸轩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带着北逸繁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推开了书架俨然是一件密室。 密室之中零零总总的摆放着一些卷轴,北逸繁给在北逸轩的身后走进。 待得三人进去,书架又自动回到了远处。 “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皇上可以放心的说出来了。” 三人围坐在一个桌子前,北逸轩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北逸繁从怀中掏出来一封密信交给了北逸轩。 “这上面是我派出去的密卫拼死带回来的消息。” 北逸轩打开密信,与靖云蒻一同看了起来,看信上的内容。 紧皱着眉头,北逸轩攥着密信,犹豫了一会才开始问道。 “这上面的事情不假?” “不假。” “先皇中毒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三弟,北逸枫,而且我派出去调查他的密卫,没有一个回来的,就是连封信都没有送回。” 他看到这封密信之时,也是不相信,但是还是派人去调查北逸枫。 但是派出去的人就好似人家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他不禁提防起来了北逸枫,这般的手段,即使是自己如今身为皇上要想做到如此,也有些难办。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人栽赃陷害,三哥虽说残了之后性子不好,但是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即便是将这些东西摆到了自己的面前,但是北逸轩还是不能将父皇的死与北逸枫连接在一起。 “我也想要排除这些,可是这封信上所写的确实是无误。” 他何尝不想只将这件事当作是个陷害,但是查的越深,北逸枫就越加的扑朔迷离。 北逸轩越发觉得,自己从来都未曾看清过北逸枫真实的样子。 “皇上说的,我十分的赞同。” 北逸轩一惊,未曾想到靖云蒻也是如此这般说道。 靖云蒻将前些日子,北逸枫派人监视自己的情况全盘与两个人交代了出来。 “如果不是北逸枫所为,他又何须在意与我呢。” 一番话说了半分清楚,剩下的半分让北逸轩自己揣度了。 如果是皇上说出来,自己是半信半疑,但是从靖云蒻口中都说出来这件事情,那就真是三哥不对劲了。 “先皇中毒的事情本就蹊跷,又查不出缘由,能做这些事情的也只有我们这些身边的人了。” “原以为是太后与长公主还有摄政王做的,将我推上了皇位,以方便控制,如今看来,都是三弟所下的棋。” 幽幽的叹了口气,北逸繁情愿将这件事情全都想做是他们做的,也不愿猜忌三皇子。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一点,靖云蒻有些想不通,既然是毒害了皇上,又对皇位毫无兴趣,那么他真正所求的又是什么。 “三哥本来就没有什么动机,即使是怀疑,也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到了此时,北逸轩还是不太肯相信,北逸枫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是靖云蒻都说了监控的事情,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考虑就是宣王你的事情了。” 北逸繁将话已经带到了,起身盯了北逸轩有一盏茶的时间。 最后告辞离去,不做过多的停留,出宫的时间长了,皇宫里面那位肯定会猜疑。 “不光你相信与否,等着明日去一趟北逸枫的府上,这件事情也能说清楚了。” 看着北逸轩陷入到了两难抉择的怪圈之中,靖云蒻捧着他的脸。 四目相对,将这番话说进了他的心中。 “他如若是没做,自然会去调查幕后陷害他的人,如果是做了,也一定会露出些马脚。” “我知道了,让王妃担忧了,明日我自己孤身前去就好了。” “不,这件事情还是要我与你一同过去,你心中本来就不相信他会做,那么也不会做到果断!” 这般说的,北逸轩低下了头,自己一个人过去,可能真会如此。 “好了,已经是喝了这么多酒,时候也不早了,就早些睡吧。” “嗯。” 两个人出了密室,靖云蒻让北逸轩自己去睡。 招来了管家,去看了灵沫与宝宝一眼,两个人也是睡得熟了,便没有再过打扰。 第二日一早,靖云蒻很早的就醒了过来。 对此去三皇子一行充满了担忧,准备着一些防身的东西。 待到收拾完之后,北逸轩也醒了过来,邀着靖云蒻一同去三皇子府上。 两人很快来到了三皇子的府上,通知了管家。 “对不起了,宣王与宣王妃,昨日我家王爷,他饮酒喝的有些多了,到了现在还没有醒。” “无事,我二人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就好,什么时候他醒了,知会他一声。” 靖云蒻开口,管家也没得办法,只好是将两个人请进了府中。 一进府,靖云蒻就感受到了好几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一旁的北逸轩也是感受到了。 府中的侍卫正在操练着,拿着各种兵器,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表情,仿佛被磨除了人性一般。 穿过了练武的校场,来到了府邸之中,管家安排婢女侍奉着两个人,自己借口去看北逸枫是否醒过来,走掉了。 靖云蒻与北逸轩一边品着茶,一边观察着屋中的布置。 房梁上许多的孔洞,被遮掩了些东西,但是上面未曾落下灰尘。 就是奉茶的侍女也带着一股子练家子气,脸上的笑容着实是有些假。 不光如此,靖云蒻鼻子微动,在屋中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石墨的味道被压在燃香的味道下。 虽然是很淡,但是逃不过靖云蒻的鼻子。 “五弟怎么来了,还没派人通知我,真是的。” 第294章 坦白 管家推着轮椅,将北逸枫给推进了厅中。 北逸枫一副抱歉的样子,转头就责罚着管家。 “我五弟来了,还非等着本王醒过来才告诉,我看你是愈发的大胆了。” “这件事情,是老奴未曾考虑周全,还请王上责罚。” 管家跪在了北逸枫身后,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啪啪作响。 “皇兄,此时不是他的责任,是我吩咐的他没有通知你。” 北逸轩为这管家开口,北逸枫抬了抬手,将管家的动作给制止了下来。 “那既然是五弟开的口,那我倒是罚错你了,去账房领一些五十两赏银,算是我错了。” 老奴领了赏银,装作是一副诚惶的模样,收下后赶快离去。 “我看五弟今日正午就不要走了,正好品尝一下我府上那些厨子的水准,让皇兄也为五弟接风洗尘一趟。” 北逸枫的眼中带着笑,一副动作就真是好像是看到了弟弟回来之后的那般惊喜。 说话的语气之中也带着宠溺,不过这些看在靖云蒻眼中就实在是太过于虚伪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不辜负的皇兄的好意,就这么却之不恭了。” “哈哈,不管过了多久,五弟还是这般样子。” 看着两人聊着渐入佳境,靖云蒻扯了扯北逸轩的衣角。 “宣王妃这时觉得我们兄弟谈话,冷落了你不成,放心,本王也不会怠慢了你的。” “不是。” 靖云蒻摇了摇头。 “此番过来,是要问关于皇兄你一些问题,既然是宣王不谈,那就我来说了。” 听着此话,北逸枫脸上的笑容不变,不过眼底中带着一丝的凝重。 “还是我来说吧。” 抓着靖云蒻的衣角,这番话让靖云蒻说出来,有着拉开兄弟之间嫌隙的目的。 制止住了靖云蒻,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此番过来,就是想要同皇兄谈上一谈,关于父皇中毒的事情。” “因听了小人的谗言,所以心中有些动摇,父皇的死跟你有关吗?父皇身上中的毒,你可曾知道。” 手指轻叩着桌子,北逸枫一只手拄在轮椅的扶手上,扶着脑袋。 “五弟都这么问了,那就肯定不是动摇这么简单了。” “嗯。” 北逸轩大方的承认,想要听到北逸枫否定的回答。 “那既然是如此,我就不瞒着五弟了,父皇就是我派人毒害的。” 此番话一说出,北逸轩心中对北逸枫的敬重瞬间的崩塌。 砰的一下站起身来,质问着北逸枫。 “为什么要这么做,父皇也算的上对你宠爱有加了吧,为什么要杀了父皇。” “冷静一下,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招呼北逸轩坐下,北逸枫平静的说道,这般态度就让北逸轩寒了心,父皇的死在他眼中就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五弟可知道我这条腿是让敌人活捉去,给打折的,但是五弟可曾知道,我就是在墨厉宸的眼皮子底下被活捉,抓走被折磨。” “墨厉宸一意孤行,却让我付了代价,自己却赢得满朝恭维,你觉得我不恨吗?” “可这件事情和父皇有什么关系。” 北逸轩冷着脸,墨厉宸所为是墨厉宸的事情,为什么要毒害了父皇。 “父皇他呀,就是太软弱了,这样的人做一个皇帝又怎么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呢。” 说着,北逸枫哈哈大笑,又转瞬蒙头大哭。 “我跪在父皇的殿中求了一个晚上,让父皇惩戒墨厉宸,你猜父皇怎么对我说的。” “说我还剩下一条腿,不算是废人,以后会好好对我,就因为他对付不了墨厉宸,因为他软弱无能,他只能是在朝堂提上一嘴,却不能帮我申冤!他可是皇上啊!” “可是尽管在朝堂说了,墨厉宸也只当个玩笑话,在父皇的眼前,对我道了歉,就这样过去了。” 他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桌子被打穿了一个洞,手上鲜血划了下来,可是北逸枫丝毫的不在意。 “我成了一个废人,废人!从此之后只能是坐在这轮椅上,骑不了马,就是出门还要让人推着走。” 他将手从桌子之中抽了出来,北逸枫疯狂的捶打这自己残废的腿,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 越是感觉不到,北逸枫手上的力气就是越大。 北逸轩与靖云蒻坐在哪里看着他如此的疯狂的行径,知道断肢对他的痛苦实在是太大了。 “就因为这件事情,我也失去了当储君的位置,朝上的大臣怎么会让一个残废来当他们的皇帝。” “从前我府上,朝中的官员拼了命的也想要投靠这支持我,这之后,就是我去邀他们做客,他们都推脱着。” “父皇也兑现了承诺,赏赐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能换回来我一条腿,或者是杀了墨厉宸吗?他做不到。” “他就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皇上,做什么事情都要靠着墨厉宸,做皇上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憋屈,我送他走,也算是为了他解脱了。” “到了下面看见了列祖列宗,他至少能抬得起头,他活着,国都快姓墨了。” 北逸枫说完了,死死的抓着自己的瘸掉的那条腿。 “皇兄,去向皇上自首吧,皇上会念在兄弟之情上,从轻发落的。” 叹了口气,北逸轩劝着北逸枫将此事拖出。 可不料换来的只是一阵冷笑。 “自首,已经晚了,所有的都晚了。” “如今的皇上也不过是被墨厉宸给捧上去的,北逸繁也奈何不了墨厉宸,我要是被关进去了,墨厉宸活得逍遥自在,哪天还能在我头上嘲笑。” “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了,我要墨厉宸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真正的解脱。” 下一秒,男人的突然冷笑。 “好了,我压了这么久,总算是说出来了,你们听完,该上路了!出来吧,解决了他们。” 声音恢复平静,北逸轩与靖云蒻觉得事情不对,想要去拉住北逸枫。 北逸枫轮椅下的地板一翻,连人带着轮椅一同落了下去,地板严丝合缝,被塞死了。 刚刚在校场习武的侍卫举着刀剑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包围! 第295章 内乱始 “北逸枫从一开始就想好了退路,看来他是知道昨天皇上找你的事情了。” 靖云蒻从怀中掏出来一粒药丸递给了北逸轩,自己也咽了下去。 “看来是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打算将我们留在这里了。” 北逸轩此时心中对北逸枫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他将自己作为兄弟的情分,全然是演的。 将药丸也同样吞进了嘴里,两个人静默着坐在位置上,周围的侍从逼近。 “给你们一个选择,是想要活下来,还是为着北逸枫继续的卖命,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即使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但是他们两个在此团团包围的情况下,还能够坦然若之的说出来这种话。 不少侍卫没有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不要跟他们废话,将他们给拿下来。” 一个侍卫直接横刀砍了过去,刀深深的砍进了北逸轩的胸膛。 刚刚想要惊呼,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转头看去,又是一个北逸轩站在自己的身后。 来回的对着自己眼前与身后的人做着比较,怎么会出现两个北逸轩。 但是此时已经让他不容多想,将刀从那人的胸膛抽了出来。 染血的刀子又是朝着身后的人砍去,还未砍到那人的身上,自己就感觉到全身上下被刀剑贯穿。 身边的人都是北逸轩的模样,脸上带着不变的冷漠神情。 精神恍惚间,侍从们才分清,刚才互砍的都是自己的身边人! 下一刻,又是一阵恍惚,他们将刀剑从自己的体内抽出之后,又互相砍作一团。 而真正的北逸轩与靖云蒻此时正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的一场好戏。 “呜!” 话还没有说完,此人就断了生息,北逸轩拉着靖云蒻的手,从乱砍的人群边上走出。 刚才靖云蒻便撒了迷幻粉,她和北逸轩都吃了解药,自然超脱于境,这才能巧妙的从这里出来。 却没想到北逸枫还做了一手准备。 突然正厅头顶上的空洞之中箭矢飞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朝着堂中射了出来, 北逸轩手疾眼快的抓起桌子,挡在了他们两个的身前,北逸轩将靖云蒻给抱在了怀中。 箭雨之下,除却了北逸轩与靖云蒻之外的人都死光了,正堂之中已经是被血水给染红。 “走。” 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的袭击,北逸轩拉着靖云蒻冲出了北逸枫的府邸。 可能是北逸枫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能活下来。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北逸枫的府邸开始燃烧了起来,冲天的大火砰的一下炸开。 周围围观的群众的看着王府之中的大火,没有人注意到躲在一侧的两人。 北逸轩拉着靖云蒻的手,就想要将北逸枫的这件事情传给北逸繁。 “你听说了吗,前线之所以打仗打的头开始这么艰难,是皇上将我们防线的布防图给了戎夷那边的将军。” “不可能吧,皇上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说是皇上对摄政王如今的权势感觉到威胁,所以想要借着戎夷的手除掉摄政王。” “……” 周围围观的群众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落入了两人的耳中。 这件事情不用想就知道北逸枫干的,两方都不讨好的事情,反而是对着北逸枫有利。 还没有等北逸轩与靖云蒻走到一半,街边这种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一队人马粗鲁的穿过街道,卷的街上的人为躲避即时,被马匹踢得重伤。 “他们是摄政王的私兵。” 北逸轩紧盯着这帮人的装扮,认出来了这对人的是身份,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瞳孔紧缩,这群人正是朝着皇宫的方向所去。 “摄政王这时真的中了北逸枫的套了。” 事情刚刚传出来,就有着这么一对人马,快马加鞭的朝着皇宫之中赶走去。 他担心着北逸繁的安危,北逸轩拉着靖云蒻的手朝着王府的快步跑了回去。 “你带着府上的所有人,趁着现在能出城,抓紧的出城去。” “那你呢!” 靖云蒻紧紧的抓着北逸轩的手,怕他做什么傻事。 “皇兄如今还在皇宫之中,摄政王此番过去就是要逼迫皇兄来下位,我要去皇宫之中。” “你也说了,皇宫都是摄政王的人,你此番前去,就是送死。” 被他的这番动作急得要哭了,靖云蒻不想要将他给放开。 “没事的,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就靠着你来救我了。” 说罢,北逸轩将自己的兵符强硬的塞进了靖云蒻的手中,将她的拳头紧紧的握住。 “你去京城外,将驻扎的士兵调动起来,直接冲进京城之中,到时候咱们两个里应外合,保全皇兄的安全。” 听的北逸轩所说,靖云蒻离开了松开了北逸轩的手。 靖云蒻动容的擦拭了一下眼角。 “一定要活下来,活到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的。” 攥紧了兵符,靖云蒻将王府之中所有的人召集了起来。 对着他们吩咐,分成几波出城,她将灵沫与宝宝全都托付给了王府的下人。 翻身上马,骑马朝着京城外驻扎的士兵此处过去. 京城的门口已经是驻扎了一对的士兵,正在检查着想要出城的人。 远远的就见到街上卷起来的尘土,纷纷拿起武器,想要拦住靖云蒻。 靖云蒻横心,驾马直冲冲的对着前面的士兵冲了过去。 士兵都被吓的腿都软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马匹就在快要踏到他们的时候,后腿发力,从他们的头上跳了过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纵使是马匹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但是靖云蒻还是觉得速度太慢了。 “前方何人,军营之中禁止纵马!快点下来。” 终于快要到军营的时候,突然从中走出来一个长胡子的男子,直接将靖云蒻喝停。 靖云蒻拉着马缰绳,在军营前急刹住马,从马上跳了下来。 手中举起北逸轩交给自己的兵符,大喊道。 “这是宣王的兵符,见符如见人,禁止阻拦。” 但是此番说话却是未曾让挡在军营前的长胡子男子动摇,反而是拔出了一半的刀。 第296章 逼宫 长胡子男子正是摄政王安插的奸细。 摄政王早就料到了北逸轩会有这么一手,直接派人传来了密信,告诉他将靖云蒻拦在军营之前。 不然就要了他的脑袋。 “谁知道你是谁?我们只认识宣王,况且兵符,也可能是你偷的,偷窃兵符者,当场诛杀。” 说着,拔出刀,想要向着靖云蒻砍去。 可是周围闻声赶来的兵卒给拦住了。 “这时宣王妃,营长,你不会没见过,还不跪下求谅解。” 只是以为营长不认识宣王妃,士卒提醒着。 “此人与来人皆是同伙,当斩立决,已正军心。” 心中一横,等着自己完成任务之后,摄政王奖赏自己绝对更加丰厚。 当即大胆了起来,将兵卒给踹倒,砍向靖云蒻。 一对士卒上前,将营长给压住,止住了他此刻的暴动。 “营长,你是疯了不成!” 营中的士卒都认识着宣王妃,将他压住手中刀给夺了下来。 “我没有疯,不过你们要完了,兵营之事,事关重大,不容得出一点得闪失。” “你怎么会知道出闪失呢,本王妃只不过是来军营之中来走上一遭。” 靖云蒻撒谎掩饰,这个营长绝对是不对劲,索性诈他。 “怎么可能来走一遭,京城之中都已经开始乱了,你只能是过来找我要兵!” 自以为是戳破了靖云蒻谎言的大胡子营长,佩服着自己的睿智。 “营长,你怎么知道城中乱了的。” 一旁的士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大胡子营长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摄政王叛乱只不过是刚刚发生!” 靖云蒻冷哼着,将撇在一旁的刀给拿在了手中。 “此人是摄政王叛乱之中的一员,按照朝廷律法该斩!” 没有丝毫的犹豫,靖云蒻一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过因为自己力气太小,刀只进去了一半,营长没有当时死去。 “这是宣王的兵符,见符如见人,还有谁敢不从吗!” 高声呼喊着,士兵也是靖云蒻所做的事情给镇住。 当场跪了下来,齐声高呼着。 “见过宣王大人!” “现在京城之中摄政王叛乱,我要你们抓紧整理武器,随我一起冲进皇宫之中,救下皇帝!” “是!” 声音嘹亮,响彻天际,士卒开始拿着刀聚集了起来。 靖云蒻看着逐渐聚集起来的士兵,心中一直呼喊着。 “北逸轩,你可要撑住,本王妃可不想给你一辈子守着活寡!” 皇宫之中,北逸轩打晕了一个摄政王的士兵。 扒了他的衣服,装作支援,来到了御书房之中。 可是御书房之中哪有北逸繁的影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摄政王唤着我们去大殿那里去布防,赶紧过来。” 一个士兵,见着御书房之中北逸轩,以为这小子是来皇宫之中捡宝贝的,生怕他抢了自己的东西。 那士兵也冲了进来,塞进怀中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金灿灿的东西,拍着北逸轩的肩膀。 北逸轩低头说着是,跟在那个士兵身后跟着,来到了大殿。 趁着不注意,从大殿的后门之中钻了进去。 几步登上了大殿的大梁,在大梁上,朝着朝堂的位置静悄悄的走过去。 “北逸繁,本王告诉你,你已经是完了,交出来传国玉玺,本王给你一个利索的死法,否则不要怪本王无情!” 摄政王大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模模糊糊,北逸轩能看到摄政王举着一把刀架在北逸繁的脖子上。 “朕是不会将传国玉玺给你这种叛国之人,做梦!” 北逸繁即使是刀挂在脖子上,也没有丝毫的害怕,一口痰吐在了摄政王的脸上。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被激怒的摄政王举着刀,就要劈下来。 “墨厉宸,你住手,传国玉玺还没有拿到。” 冯太后呵斥着墨厉宸,从侧处走了出来,装作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繁儿。” “叫朕皇上,你个乱政的妇人。” 被北逸繁如此所说,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但是还是决定忍下来。 “皇上,只要你能将传国玉玺交出来,这样大家都好过,我这里自然是放过你一条性命的,到时候咱们一家在一起,岂不是很好。” “一家?若是和你还有长公主这样的毒妇一起,这一家不待也罢。” 甩着衣袖,北逸繁闭上了眼睛。 真到了这个时候,摄政王反而是更加的不敢砍下去了。 将刀收回到了刀鞘之中,转头指责着皇后。 “这件事都是皇后你与长公主的错,非要扶持着北逸繁上位,做一个傀儡,如今弄得这样的下场,你们自己商量该怎么办。” “摄政王,你是越来越无礼,当初本后说出此提议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冯太后厉声的骂着摄政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是不记得了,太后说现在怎么办,这家伙油盐不进,没有传国玉玺,这皇位也坐的不实诚。” “传国玉玺你们是不会找到的,你们也休想能将我北氏的江山做的牢靠。” 北逸繁像是一个无事人一般,竟走上了大殿,坐在了龙椅上。 “好了,母后与摄政王,就不要这个时候内乱了,我们自己吵起来有什么用,白白的浪费着时间罢了。” 长公主劝着冯太后与摄政王和解,摄政王与冯太后听的长公主的话,没有再继续吵下去。 不过互相看着都不对眼,不去看对方,将目光都放在了北逸繁的身上。 长公主款款走到北逸繁的龙椅前,跪了下来,行君臣之礼。 “这般的礼仪,二弟可看在眼中了,如今这番叛乱也是为了北国着想,你想想,现在你在外面臭名昭著了!” “京城之中百姓谁人不知道,你给呼和浩驻防图,谋杀了多少我北国的百姓。” “而且,你下位之后,这江山,自然还是我北家的,不用担心落了摄政王那贼子的手中。” 听的长公主这番侮辱,摄政王的脸被气的变了形状,但是看在大局,依旧忍住,没有发火。 第297章 北逸枫出现 “不必再说了,即使是你说再多,朕也不可能将皇上的位置传位与你们的。” 抬了下眼,看着长公主在自己的面前扮演着也是怪累的,那一声声奉承,好像蚊子再叫一般,烦人。 他便直接打断了长公主。 “朕已经是定下了,朕已经退位给宣王了。” “你!” 长公主被他此言气的直接炸了。 合着自己刚才又是鞠躬又是与他讲和,他是早就没听进去。 反而是早早的将皇位就给定了下来,看来他们此番的行径注定是无用功。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姐不装了?还是听着你这般说话,感觉没那么恶心。” 听着长公主语气之间的变化,北逸繁对她说话的语气终于是放缓了一些。 长公主气炸了,直接掐住北逸繁的脖子。 “你以为你传位给北逸轩之后,我们就没有办法将位置给抢过来了吗?你这是在害了他。” “你以为就你做了这些准备,就行?我们也已经派人团团包围住了宣王府,这个时候宣王怕不是早就被抓了起来。” 长公主不光是对北逸轩,还有北逸枫府邸,她都派人去将他们的王府给包围了起来。 但是她不知道,她派去抓捕三皇子的人,此时正对着一堆燃烧的废墟头疼。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般的熊熊大火之下,三皇子王府之中就是连个骨头都没得留下来,都成灰了。 ……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从宫外传了进来,长公主听着鼓掌声皱着眉头,但是还是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把自己给吓一跳,一个侍卫推着北逸枫缓缓的走进到了皇宫之中。 “北逸枫!” 扮成侍卫,在旁边偷听北逸轩,看到北逸枫出现在皇宫之中,也吃了一惊。 “长姐真不亏是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这般的行事风格,简直与太后如出一辙。”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宫外士兵把守,他们又怎么会放着北逸枫进来,但是转头就笑了出来。 “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用我劳心伤神的再去找你了,摄政王,将他给我拿下。” “墨厉宸,你且慢着,你就不好奇是谁将北逸繁与呼和浩交好的消息是谁送到你的床头,又是谁传遍了京城、” “难不成还是你,你个残废!” 摄政王本准备动手,可是听到他这番话,忍不住的嘲讽着他身上的残疾。 但是北逸枫却丝毫的没有在意,谁会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在生气呢。 “不错,就是本王,助你来篡夺皇位。” “三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逸繁瞪大眼睛,虽然知道北逸枫毒害了父皇,但是也未曾想过他会对自己动手。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玩罢了,一个皇上,与国家无益,一个摄政王,谋乱皇政,这出戏,怎么样?皇上。”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忘记了曾经你与朕之间的时光了吗?” 北逸繁难受的对着北逸枫如此的说道,眼神之中透露出真实的心痛。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皇上没有看出来,真是怪我扮演的实在是太过于真了,不怪罪皇上。” “本身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着你们难受,我反而是高兴了不少。” 淡淡的说着,北逸枫看着台上的北逸繁,但是说完,心中却是多了一分难过。 “可是父皇呢!父皇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了父皇!” 嘶吼着,北逸繁心中对于北逸枫的的愤怒愈加的严重。 “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替长公主背这个一个罪名罢了,只是可怜了五弟了,到死都没能知道这件事情,等他下去之后,只能是亲自去问父皇了。” “你把五弟怎么样了!” 北逸繁被此话将心打的七零八碎,不敢相信。 “你昨晚去宣王府之中之事是我安排的,与其是被摄政王这家伙折磨死,不如是让我一并带着五弟下去了。” 此时在身侧的北逸轩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五弟!” 但是即使是如此,北逸繁还是不敢相信北逸轩就这么死掉了。 “不用想了,本王的王府无数的下人已经是跟五弟陪葬了,这也算是身为皇兄所能为五弟做的一些事情了。” “那你说长公主害死先皇一事,可有证明!” 此时已经是由不得他在悲伤下去了,北逸繁死之前,不想要做一个糊涂皇帝。 “他就是一个废物,你现在问他,又能怎么样!” 长公主嘲讽的说着,瘸了一条腿的北逸枫,即使是有在大的能耐,他还能侵入到皇宫之中,在自己下毒的时候看着自己毒害了父皇不成? “皇姐还是看不起我呀。” 北逸枫淡淡的说道。 “长公主偷偷下药的事情,本王派的侍卫,一清二楚的看在眼中。” “从一开始到结束,就是你用的什么毒药,本王也是一清二楚,难不成长公主要让本王如实说来不成。” “切,小看你了。”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知道了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这样的结果。 “是我做的又如何,皇上知道了又怎么样!” 皇宫之中长公主说此话的时候,靖云蒻已经是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城门紧闭,京城之中守备的将士,此刻正站在城墙上与靖云蒻对望。 “宣王妃,就不要在做无力的抵抗了,将大军的兵符交出来,此件事情,摄政王一定会饶你不死的。” “将城门给本王妃打开,即使是摄政王得了位又如何,他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叛军岂不是比比皆是!” 靖云蒻看着京城,心中更发担心着灵沫与宝宝是否逃出来。 “待得摄政王将皇上逼下来,自然会有方法让朝廷服从,这件事情宣王妃不必担心!” 站在城墙上的将军此时依旧是负隅顽抗。 一但是靖云蒻攻打了帝都,那么她的罪名就是真的落实了。 “好,不与你说了!” 靖云蒻知道他是铁了心不会开城门的,便让一众士兵,在城门下大声喊着。 “摄政王谋乱朝堂已久,毁我江山社稷!” 第298章 大结局 连喊了三遍,靖云蒻让士兵停下,接下来对着城外的百姓号召着。 “京城之中的百姓,你们可想一想,摄政王的为人,他如果是做了皇帝,你们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你们想朝不保夕吗?你们想食不果腹吗!这就是摄政王篡夺皇位之后,你们的下场!” “如果是信的过本王妃,本王妃冲进京城之中,将乱臣贼子杀死,之后一定会是让皇上给你们一个解释!” 饱含深情的声音,响彻在城门之处。 城门口此刻想要冲出城来的百姓听到靖云蒻此话,都不免是动了心起来。 “今日你们帮我铲除乱臣,我不会对你们进行任何处罚,这是本王妃的承诺,在场的所有人都能证明!” 所有的百姓听到此话,心中的顾及瞬间就没有了。 谁想在摄政王的掌控下,艰难的活着,不妨是冲一冲,夺得一番生机。 “兄弟们,干了!今日就狂上一回。”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的百姓都一涌冲向了城门。 不只是为了靖云蒻,更是带动了一些想要将逃离京城之人。 无数的百姓冲也似的将驻守城门的几个士兵,冲的是七零八散的。 将城门给推了开来,所有的人涌出。 有的逃命,有的制服着想要拦住众人的守门将,有的更是冲向了队伍。 “感谢大家的所为了,今日之事,本王妃一定是记在心中。” “王妃不必客气,皇宫之内,也让我们一起为王妃鞍前马后。” “不必了,不必了,皇宫之中的守卫没有里应外合,这就交给我和身后的士兵吧。” “战!战战!” 身后的士兵齐声高呼着,城墙之上的守城将让人扣下,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一个死字,也不在反抗。 浩浩荡荡的大军冲入了京城之中,直奔着皇宫之处所去。 一路上再无阻拦,未多时就来到了皇宫的城下。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 守在皇宫的将军,看着眼下的一幕,脸色狰狞。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就冲了进来,守城的那家伙是猪吗!给了他那么多的兵力!还能将人给放进来?” 抓着旁边的传信兵,将军晃着他,想要问个明白。 “守城的将士全都被侧反的百姓给拿下了,我们也无能为力,这么多的百姓,你让我们将军怎么办!” 传信士兵吼着,为着自己的将军感觉到不值。 外面依旧传来招降声。 “投降吧,饶你们一番性命!” 守城将军气急败坏,反而直接宣战。 “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要战就战!怕了你不成!” “好!” 靖云蒻知道此番他是狠了心了,抬起手臂,随着手臂落下,成群的士兵都冲了出来。 反观这边皇宫之中,长公主此时还与北逸枫对峙着。 “皇兄,对于此番长公主下药的事情,你怎么看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姐?我接受三弟下药的事情就已经是够难受了,如今又变成了你?” 北逸繁叹息着,再难生出来什么其他的情绪。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父皇他做了什么!” 长公主嚎啕大哭,捂着脸,别过头去。 “你以为本宫想要参与皇位之争吗?这是父皇硬生生的给逼出来的。” “父皇他如果是让我与莫郎在一起,我恨不得,将父皇的所有的好都记在心底。” “可是父皇他怎么做了,他派着摄政王,带着我的驸马,带上了战场,美其名曰是创建军功,有足够的功名之后再来迎娶我。” “可怜我傻傻的还将这件事情给当真了。” 说着,长公主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太后看到长公主这个模样心疼,想要去将长公主给扶起来。 可是长公主打掉了太后想要将自己扶起来的手。 “母后,让我好好哭一回。” 朝堂上,只能是听到长公主的哭声,过了好一会才收了起来。 “这番话,平日里我是不会说的,今天索性就一股脑的告诉你。” “事后,我才从摄政王哪里知道,皇上那是让他去创建军功,分明是去要了他的命。” “他自己动手反而是落得我埋怨,所以给了莫郎一个随军文职,借口杀掉。” “我就在皇宫之中等呀等,一直等着莫郎的信。” “不出三个月,信就到了,信上染着他的血。” 说到伤心处,长公主又是不免的落泪。 “摄政王说,他出去的半个月就死了,但是死死的护住这封信,就剩了半个身体,还死死的将信给抱在怀中。” “你可曾见过,下半身被人砍了,喂了野狗。” “到最后下葬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时常梦中还能够梦到莫郎的死相,梦着莫郎死在敌方之人的手中。 “这都是父皇做的好事,到了那个时候还在欺骗着我说,他不是故意的。” 长公主抽泣着。 “他就是看不起莫郎的出身,想着有一天将我和亲,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保全他的国家。” 被长公主此一番话说的,北逸繁也是哑口无言,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来说,双方都各有对错。 “长姐不亏是我钦佩之人。” 鼓着掌,听这一番话,北逸枫甚是喜悦,嘴角带着哂笑。 随着他鼓掌声音响起,哐当一声,摄政王墨厉宸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 胸口上插着一根箭,口吐白沫,脸色漆黑。 “呵,终于是看到你的死相了。” 北逸枫坐在轮椅上,狂笑不止,他乘着所有人分心时,将毒箭发射出去,这动作他练习了十年,绝不可能失手! 他看着摄政王死,他心中的愿望也已经是真的圆满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下一刻,北逸枫头斜了过去,嘴角吐出来一丝的黑血。 他自知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是没有半点在想要活下来的意思,直接吞药死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三弟,我也能帮你实现呀。” 北逸繁从龙椅是上跌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步三倒的朝着北逸枫的身边靠近。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北逸枫做的,他的目的只想要摄政王死罢了。 眼前闪过这么多年与北逸枫相处的画面,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北逸枫的面前,手扶着他的脑袋,北逸繁嚎嚎大哭了起来。 此时,门侧的侍卫走过来,向北逸繁轻语。 “皇上,是时候了。” 北逸繁心如死灰的点头,这是他的后招,如今乱成这样,还不如将这些贼子炸死。 侍卫带他离开进了密室,北逸轩跟上前去。 “碰”的一声,整个皇宫被炸的灰飞烟灭。 一时之间,皇宫之中,爆炸声火光连天。 靖云蒻抓着手中的长剑,将最后一个抵抗的士兵杀死,看到皇宫之中的爆炸。 一时间心碎,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大殿被炸了一个打洞,外面的阳光洒在了其中。 看着这片废墟,还有那些人,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皇兄,现在不是该哭泣的时候,京城之中还要你有个说法,三哥的事情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北逸轩从废墟之中钻了出来,灰头土脸的,一副狼狈模样,身上少不了的伤痕。 “五弟,五弟,你还活着。” 仿佛看到了希望,北逸繁紧紧的抓住北逸轩,不愿意放开。 “这就走吧,告诉城外的守军,放弃抵抗。” “嗯。” 同意了北逸轩的说法,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刚刚推开门,就跟跑上来跌了一跤的靖云蒻撞了一个对面。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靖云蒻泪洒当场,身后的军队这才赶了过来,见到北逸繁,当即就跪了下来。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责罚。” “无事,你们来救我就可以了。” 北逸繁看着台下的一众,知道这都是五弟派来救自己的人。 心中高兴,但是下一刻,刚才的那番刺激,让他立马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 台下乱作一团,北逸轩将北逸繁给拦在怀里,测了一下气息,还活着。 “没事,只不过是皇上经历了这么多,才虚弱晕了过去。” 三天之后,皇宫还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之中。 身体虚弱刚刚能下床的北逸繁不顾众人的劝阻,来到了皇宫的城墙之上。 不一会的时间,下面就聚集了很多的百姓。 “前几天传的事情,是朕所为,朕承认,但是这也是为了我北国的安宁。” “但朕知道,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已经是不局限在帝都之中,所以朕难辞其咎。” “所以朕决定,从此之后退去皇上之位,将自己贬为庶民,将皇位传给宣王。” “皇兄。” 万万没想到北逸繁会做这样的决定,想要冲上城墙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等到北逸繁宣布完了命令,北逸轩才冲到了他的身边。 北逸繁抓住北逸轩的手,对着下面的百姓喊道。 “君无戏言,从今往后,宣王北逸轩就是你们的新陛下。” 下面一时间鸦雀无声,但是随着第一个人开始高呼新皇,所有的人也开始高呼了起来。 “这下江山是你的了,想推也推不掉了,五弟,你就老老实实坐在皇上的位置。” 小孩子一般阴谋得逞的表情,让北逸轩微微的一怔。 这个表情自己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了,似乎这样的结果,是皇兄最想要的。 他在位的时候,是一个傀儡皇帝,对皇上的位置失去了念想。 他摇了摇头,接了下来皇位。 “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皇兄。” “好好的转一番这大好的河山,在京城之中已经是待得够久了。” …… 三十年后,此时北国已经平定了戎夷,将戎夷纳入了北国的疆土,周围的许多国家见此也并入了北国。 靖云蒻成了北国靖文皇后,母仪天下,两人又生了几个孩子,从此江山一侧,美人相伴,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