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 第一章 我的军阀父亲 东晋安帝义熙五年,己酉年,扬州建康城 这一年,刘义符四岁,前世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年头,虽然自己有时候会遗憾没能到秦汉盛唐,繁宋强明之朝,但毕竟自己也是穿越大军里的一员了嘛,能再活一世还要什么自行车。 此时他正刘府的院子里,躺在一张有靠背的胡床上,仰着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天空的云朵——请不要在意,这是刘大傻……哦不,刘大少的枯燥日常生活,乏味且平淡。 说来胡床这玩意在古代指的是那种可以折叠的交椅,据《后汉书》记载:“灵帝好胡服、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竟为之。”灵帝就是东汉桓灵二帝中的汉灵帝,总之只要是带“胡”的,咱灵帝都喜欢,类似命名规则,类似于后世沿海地区的舶来品都会加一个“洋”字,比如有洋钉、洋油、洋火、洋芋、洋葱等等。 椅子在此时还未走入平民之家,更多的还是供给上层使用,刘义符也特别喜欢用这个,靠在蓬松柔软的靠背上,显得无比自由舒坦,无怪乎灵帝也喜欢,坐习惯了的人,鲜有不喜欢葛优瘫的慵懒的。 刘义符在椅子旁边高桌上摆着一盘去皮切成一块一块的香瓜,用铜盘摆放着,插着一根竹签,正中间还有一个小碗装着蜂蜜,当然,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自己想要吃的时候歪头示意一下,就会有小侍女插着一块香瓜然后在蜂蜜里浸润一下,用罗帕虚举着把瓜瓣送到嘴巴里,完了还很细心的帮他擦了擦嘴,嗯,简直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小刘义符一边享受,一边批判。 东晋偏安江左,距离“衣冠南渡”业已近百年的历史,北方人虽然陆陆续续大规模的向南逃命,逃命不太好听,嗯……叫移民就顺耳多了。 大规模的移民给南方带来了新的生活和先进的生产,通俗点讲就是南方大大滴发展了一波,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政策里,都有北方移民者的影子。 北方侨人有影响力后,就开始在江左一带建立起很多侨州郡县,是按照北面郡县命名的,大多在州郡前面加个“南”以区别落入北方五胡手中的“北”州郡,除了给南方人刷一波自己的存在感,估计也是想表达一种正统在南方的态度吧,但其实这样命名州郡还是给行政区划分带来了不少困扰。 另外,从语言的角度也能窥见一斑,一开始上层统治阶级的口音很多都还是关中一带的“洛阳雅言”,因为中央轮流掌权的王、谢、桓、庾四家都是北方的南渡士族,所以以他们为代表的上层说洛阳话很正常,但毕竟现在的中央办公点在江南,在建康,朝堂之上也有许多江左士族,这么些年和这边的土话也交汇融合成了所谓的“金陵雅言”,成了此时的官话。 小刘同学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此时的口语和后世的首都音为标准的普通话语音语调上有诸多不同,这个官话里面似乎还混杂有广东梅州那一带的客家话,总之乍一听,有点外语那赶脚了。 北方人跑路到南方这么些年,官话其实也趋向统一,还好自己是小孩子,语言学习上总归是有天分的,慢慢刘义符也知道了自己家的一些情况——自己家祖上好像和刘邦攀得上亲戚,但到自己老父亲这一代,也只是和刘邦攀得上亲戚了。 刘姓在汉代或许能吃上公家饭,但是现在么…… 尤其是以中山靖王刘胜为代表的皇室有着一流的造人能力,经历了这么几百年的开枝散叶,子孙遍布全国,现在估摸着飞到天上,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浇一盆水,都能淋到几个姓刘的,然后几个人再互相交流下,大概率会发现自己家谱上的祖宗几百年前是一个,嗯,对,一百多年前那个卖草鞋的刘备就是“草根刘”杰出代表…… 是以,出生在魏晋,投胎是门学问,绝大部分人出生基本就确定好了自己的社会地位,以至于今后的职业规划,绝大部分都已经注定了。 出生好的高门就算没什么才学,在九品中正制下,品评至少是五品起步,官职也是那种事少权重的清贵官职;而寒门子弟,哪怕再有才华,最高也不不会超过六品,授予的官职也是事多权轻的微末小吏。 整个魏晋一朝,就流传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说法,当然,发明九品中正制的陈群最开始的初衷也是好的,向曹丕建议实施这个政策,本质上还是想把地方选拔人才的权力收归中央,收归皇帝。古代嘛,加强中央集权,加强皇权是趋势,也是政治正确。 只是,生活中很多事情并不会朝着你期望的方向发展,总会有出入,同理,几乎所有的制度在设计的初衷上都是好的,比如两汉的察举制,一开始确实能举荐有能力的人上来,后期就是变成了士族瓜分权力盛宴。 现阶段的九品中正制也是同理,陈群想的挺好,后面司马家为了掌权,为了去拉拢士族,将权力让了许多出去,比如定品的州大中正,让渡于世家门阀,于是又变成了士族瓜分权力的盛宴,阶级上升的渠道又一次被堵死了,历史已经证明,上升通道被堵死的时代,政局往往动荡得厉害…… 其中东晋的特色政治——门阀政治,是为中国二千多年封建王朝中的顶峰。 观前视后,无出其右! 东晋小朝廷搬到建康以来,民间就流传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谚语,一开始受士族支持才坐上皇位的司马睿听说后,心虚的一批,于是某天上朝的时候,拍拍龙椅说: “茂弘(王导的字)啊,来,过来坐。” 让王导和自己这个皇帝一起坐龙椅上以示恩宠,也有几分把王导架在火上烤、敲打敲打他的意思,结果人家王导也不愧是人老成精的政治家,怎么会犯这种政治错误呢!于是他坚决推辞不说,还义正词严地回了一句: “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 意思就是天无二日,皇帝您就是我们唯一的太阳,您这个太阳都打算和光同尘了,天下百姓感受不到太阳爸爸的温暖了,可都没法活了。 可见琅琊王氏恩宠之盛,权势之大,皇帝也是如芒在背,以至于侧目而视,甚至连皇帝也只能委婉地通过捧杀王导,才能让自己心里的极度不满流露出那么一丝丝。 但同样的,话分两面,琅琊王氏获得的巨大权同样也是对当时对一穷二白皇帝的支持才有的,不可否认的是,门阀政治下,朝中权力几乎被高门瓜分殆尽,地方上同样有土著的世家大族,县官不如现管,皇帝虽然口含天宪,称曰天子,身份尊贵,但几乎政令难出,说的话不好使啊,本身就是人家士族扶持起来的皇权,腰杆想直一直都没那个硬气的实力。 作为中央士族代表的王、谢、桓、庾四大家族却轮流把持朝政,家族势力的作为一股又一股的政治势力,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东晋一百多年的政治好不热闹! 王导虽然谦虚,品德不错,没有被权力迷昏眼,王家人可不都是王导这般。司马睿傀儡当久了,也想掌权,作为王导的堂兄的王敦,于是就悍然在荆州起兵清君侧,名义上是觉得有人在皇帝耳边吹风,想削权,陷害我等“忠臣”,跟当时汉景帝时期七国之乱喊的借口一模一样“诛晁错,清君侧”……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要打掉司马睿伸出来想摸权力的爪子,而此刻的王导,却默许了王敦攻入京师维护琅琊王氏的宗族利益,打掉皇帝伸出的爪子,结果就是直接结果就是人家皇帝气急攻心,忧愤而死,被臣子气死的皇帝,果然政治家就没有小白兔,看似老好人的王导在自己利益受损的时候,下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庾亮作为皇帝妹夫在政治上被推到前台,粉墨登场,把控朝政,然而和王导不同,庾亮缺乏一个政治家的敏感,在他的领导下导致朝政乱成一团,致使发生了“苏峻之乱”,这一场大规模的叛乱在历史上也极为出名,作乱的苏峻直接喊出了要“死报造谋者”,要清君侧,意思就是咱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庾亮这个小人拉下马,于是乎建康又一次沦陷,而这一次,和王敦不同,建康宫城是实实在在被苏峻一把火烧了。 桓温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有篡位的野心,本身自己北伐也不是为了收复失地,更多是给自己捞政治声望的而已,所以桓温在第三次北伐前燕失败后,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然后就找了个皇帝不举的借口,直接废了皇帝司马奕,另立司马睿的小儿子司马昱为新帝,桓家再发展一代人后,桓温的儿子桓玄直接篡位,不过建立的桓楚就存在五个多月,然后就被大力出奇迹的刘裕一巴掌呼没了…… 谢安倒是老实,谢家和司马家的政治平衡被谢安拿捏住了,但是谢安的侄子谢玄一手创立的北府兵,全是些亡命之徒,虽然作战确实勇猛,但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北府兵在淝水之战后声名大噪,保住了南方小朝廷的狗命;另一方面,发展到后面这只军队直接东晋王朝的老命。 这些都是刘义符学习到的历史知识里面已知的一些时代背景,就算只了解了个大概,也能知道朝政有多乱,民生有多艰。 不管怎么说,现在又开始兵荒马乱的时代了,目前作为次等士族的刘姓,姑且也没有能扛鼎的人物,自家老爹是大兵头,常年在外东征西战,把脑袋别在裤子上讨饭过日子。 如果自己老爹打仗能一直赢下去,且能活得下来,按照如今的世道,倒也有极大可能阶级跃升。 “孙子都说,兵者,诡道也”刘义符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都不信。 “打仗的情况千变万化,哪里一直有一次都不输的将军呢,说不得不知道哪天见到的自家老爹就是一盒骨灰……” 现在刘家一大家子占据着曾经权臣司马道子居住的东府,整体活得还算滋润,但如果哪天自家老爹没了,按照自己的年纪,也没什么太多反抗能力,估摸着可能流浪要饭都是奢望,在群狼环伺的建康那大概率是被吃得连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来到了义熙五年,从义熙二年出生到现在,刘义符也没见到过几次自己老爹,到时在家里却是越来越混了,一言以蔽之,就是没人管。 印象中自家老爹就是高大魁梧,虽然生的浓眉大眼,但也颇为英武,而他几乎一直身着盔甲,就算在一起吃饭都是抿着嘴,皱着眉,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直男形象。刘义符和自家老爹都没见着几面,自家老爹也没多少时间来管自己,所以刘义符成了家里的“混世小魔王”——经常在府里上蹿下跳,整得府里鸡飞狗跳,去年君母臧爱亲死了,也就是自家阿爹的正妻,消停了这么一年,因为虽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却待自己极好,刘义符当时伤心了很久,于是整整一年都消停了。 刘义符自己是家中最大的,有一帮弟弟妹妹,刘义符一直都牙疼,自己老爹四十多岁才有的自己,除开自己这个长子,年纪最大的是君母的女儿,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女儿,且已经成婚,次序下来就是自己,四岁…… 不是,这打仗打的不至于这么没时间吧。刘义符不是怕被自家老爹捏死,都想问问他。四十多岁后,刘义符的弟弟妹妹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接连出生,廉颇还是黄盖啊,老当益壮啊!?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有小娃娃可以让自己搓圆搓扁,感觉还是不错的,然后刘义符就一直给他们灌输长兄如父,不能随意告自己状,有好吃的,好玩的要和自己这个兄长分享。 好吧,实际上刘义符也经常带自己弟弟妹妹混逛,偷鸡摸狗的混账事也没少做,自家弟妹觉得跟着长兄特好玩,哪里舍得告黑状,万一大锅生气了,谁带俺们出去玩?于是也非常的听话,也从来不搞事情。 下人们虽然会腹诽时不时会给自家小郎君擦屁股,但是刘义符超勇的,自己闯的祸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的时候,下人们给脸色铁青的张夫人汇报刘义符的混账事的时候,还会悄悄瞒过去一点,刘义符还会给他们点鸡毛蒜皮的好处,所以下人们有的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结来说就是上面不想管,下面管不了。 五岁左右的时候,刘义符慢慢听得懂周围人在说些啥后,然后就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自己老子的字叫德舆,这还没啥感觉,直到昨天,阿母牵着自己去送阿爹出征,据说要去讨伐北面有个僭越称帝的,实际上本来自家阿爹都没想这么快去搞他,然而对方非得要来摸一下屁股,来骚一下,劫掠点人口,于是就果断出征了,在举行的出征仪式上,自己的阿爹“德舆”气势磅礴地训斥军队,最后来了一句“……臣刘裕,当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中华之威仪,报陛下之恩也。”说的很漂亮,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裕,我是姓刘,那我老子就是叫……刘裕!?就是传说中那一巴掌把桓玄给呼没的刘裕!?” “……” 而且据刘义符了解,自家老爹几乎打仗就没输过! “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自家老爹可不是打仗的神么。 刘义符小脸震惊了,心中有一万只神兽奔腾而过。 第二章 纠结 目瞪口呆的刘义符,偏过头对着母亲奶里奶气、结结巴巴问道: “阿母,爹……阿爹的全名是叫刘裕,裕字是‘衣,谷’裕么?” 不是长者或者很亲密的人直呼其名,这是很不尊敬的,平辈之间互相都是都是称字称表,加上自家老子天天在外打仗,一年都见不到几回,刘义符对自己老子的名字居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别人一直喊他“德舆”“德舆”的,只是得知这个名字后,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了。感觉到自己慢慢便急速的心跳声,刘义符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阿母,生怕得到的是否认。 “是的呀,怎么了?”自家阿母张阙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儿子,童言无忌,对自家娃直呼自己爹名字这种大不敬行为也没多想,大军车辚马萧,卷旗出征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张氏就一把将儿子抱进马车,让车夫慢慢驾车往回走。 “呃,没事……”刘义符眨巴眨巴眼睛,内心的小人已经是激动的面容扭曲了: “我爹将来是皇帝,那我怕个球,建康横着走啊!”刘义符突然想到。 又过了一会儿,刘义符暗忖:“不对啊,等会,我记得历史上刘裕的长子好像是一个短命鬼来着,好像是英年早逝!?” “嘶……难怪我对这个刘裕长子没啥映像,我不会也难逃一死吧……” 张氏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傻乐,有些疑惑,欲言又止,又看到他沉默不语表情严肃,然后小脸拧巴皱成一团,继而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于是张夫人下定决心,准备回去找大夫来给自家娃看看是不是被外面的大风吹傻了,顺便再找点和尚道士做做法,嗯,顺便找点南疆的巫婆跳跳大神也不错。 张氏嫁给刘裕了也有段时间了,虽不是刘裕的一开始的患难之妻,这么些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五官不算精致,却也颇为温婉,生了孩子的身材略微有点走形,但看得出没生孩子前是个丰腴的女子,虽说张氏的娘家也并未有什么大的背景,也不如刘裕的正妻一起起于微末,患难与共,却很幸运的诞生下了长子,母凭子贵,所以家里的下人和其他的侍妾对她也颇为恭敬。 刘义符送完自己家老爹出征回来后就坐在胡床上晒着太阳,看着天空,眼神痴呆,嘴巴微张,状若地主家的傻儿子随即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定似的,起身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不行,我得早做打算,受不了,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在十七八岁被人砍了脑袋,然后后世史书几百字就带过去了。” 刘义符跑去找管家,问老爹现在是什么官,看看自己能干点啥正事防止自己被宰,绝不是想狐假虎威!认真脸! 老总管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了一长串老爹的头衔: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江、荆、司、梁、益、宁、雍、凉十六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徐扬二州刺史、豫章公、侍中、车骑将军、开黄阁、录尚书。 “……” “职位一直在变动,过段时间,郎主的职位估计还会变动,这应该只是暂时的。”老管家想了想,然后精准再补一刀。 累了,毁灭吧,躺平算了。 当天晚上,没心没肺的刘义符难得的失眠了,胡思乱想了很多,难怪自己对穿越的这个身份没啥映像,难怪又对自家老三的名字有点耳熟,按照正常情况,自己不就是那个扑街的宋少帝么!? 其实也不怪刘义符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桓玄已经没了,自家老爹的事业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武将有军功升得就是快,加上周围的人都对桓玄这个人讳莫如深,正常来讲,也没谁会和一个小孩子唠嗑这些东西,所以一直没搞清楚自己老爹的名字。。 原本历史上,刘义符除了一系列作死操作以外,自己被废的根本原因,还是没有实权,权力都在辅政大臣那里,和傀儡一样,废立的时候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当年汉武大帝刚登基的时候也没什么权力,就迫不及待搞了一个建元新政,然后就得罪了窦太后差点儿被废,错非是孙子,加上有丈母娘刘嫖给老太太吹风,皇位几乎不保。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当一个木头皇帝,不管不问,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总会有权臣上来蹭蹭这个位置,至于人家要不要进来,那不好说;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也不好说,如果是霍光第二,自己小命兴许保得住;如果是王莽第二,大概率会被扬成灰灰……所以培植自己的势力是非常有必要的! 从哪方面入手来培养自己的势力呢,刘义符陷入了沉思,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具特么现实的问题:我从哪里找人呢!?自己年龄摆在这里,心里要多种点碧树,没有谁天生就有王八之气,呸呸,划掉,王霸之气。一没有名声,二没有资源谁会跟你一个毛头小子混?跟在刘裕后面还能挣军功,跟在你刘义符后面吃空气么。 综上刘义符思考了一圈后,感觉现在自己的使命就是混吃混喝,顺便养成萝莉,安安心心等长大,咦,好像混进去一个奇怪的东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刘义符心想,大不了后面挖自己老爹人才不就行了,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刘裕还不知道自家五岁的小屁孩就已经开始准备挖自己的墙角了。 现阶段还是混吃等死现实点,反正还有好些年,嗯,刘义符暗中点了点头,于是又咸鱼躺下了,不过后面有段时间看着自家三弟“车儿”的眼神有点小怪异,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三弟“车儿”正是曾经史书里记载的宋文帝刘义隆,是原先自己被大臣弄死后的接班人。 “刘义隆”也是曾经响当当的宋文帝,“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句后世传唱度不低的词说的就是刘义隆,他想学汉武帝的“封狼居胥”,但是却没那个实力,被北魏军队撵着跑。 当然刘义符不知道的是,原本时空中自己还未出生的六弟在刘义隆死后也反了,然后和自己侄子抢皇位,兄弟间的关系在自己这个兄长死后,在皇位的诱惑下,迅速变质……按史书的记载来看都是一笔糊涂账,无怪乎后人只要一评价南朝政治的政治就是黑暗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可不是呢,就看上层一个二个都是政治投机的尿性,底下人为了投其所好,可不使劲造作呐。 可以看出,刘裕打仗虽然是把好手,教育子女上却一塌糊涂,不过他是天天打仗,几乎都在外面,想管也力有未逮,现在出了刘义符这么个穿越的奇葩,兴许会有些不同吧。 论创业,根据自己浅薄的历史知识也可以知道,老爹刘裕可谓是白手起家的典范,文化程度不高,就是一刀一枪凭着军功走到如今的位置,这种天选之子创下的基业,和朱元璋那种开局一个碗几乎也没差了,刘义符还是很佩服的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现在自己最大目标就是,先好好活下去,然后好好守住自家老爹打下来的基业,还有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弟弟背上好大喜功的骂名,绝不是自己想做皇帝,不想给自己弟弟机会,认真脸。 胡思乱想琢磨了一阵,刘义符下意识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瓷素碗喝了口水,然后头一歪,一下子喷了出来,小脸拧巴在一起,十分纠结,这玩意儿说喝起来像茶吧,又有点一言难尽,涩茶味混合着生姜和其他香料的味道,甚至还有盐味,这味道够酸爽,简直是茶艺界的黑暗料理啊。 回过味来整个嘴巴还有些涩,旁边的小侍女赶忙擦了擦自家小郎君的嘴角,然后刘义符就拧巴着脸,吐了吐舌头,旋即大叫一声: “刘三!”这一声奶音那是喊得撕心裂肺,掷地有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就……好似被人给后入了。 一个身穿棕色褐衣的小厮快步赶了过来,“小郎君有何事?” 刘三本姓王,长得高高瘦瘦的,算起来刘三今年也只有十五岁,但是进刘府也有好些年了,算得上是府里“老人”了,是家里人专门调过来照顾自己起居的,这么久了刘义符自认为和对方相处的不错,前几年孙恩在扬州这一带作妖,整得他举家逃难,刘三家里五个儿子,他又排行老三,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从实际出发,家里的农活也需要长子成年后打理,土地也大多是由长子继承,所以作为老三的他算是被忽视的那个,逃难后家里揭不开锅了,刘三自个儿找到人牙子来主动质押,抵换了米粮用来养活全家,后面刘裕府上需要男丁,又给卖到刘府上,就一直在此间生活。 这些年刘裕的官越做越大,府衙换得也勤快,府邸也越来越气派,有些下人并没有一直跟着,但是刘三一直跟了下来,所以后面给他改了刘姓,一开始刘义符却很不理解,姓都能改,这不是数典忘祖吗,曾经也私下里偷偷问刘三愿不愿意改回来,自己去给老爹求情,刘三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认为这是自己的荣耀,于是刘义符也没坚持,当事人自个儿都不愿意,胳膊也就不去拧大腿了,这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这是甚?”刘义符指着喝了一半的素碗说道,“这个玩意是茶?” 刘三急急忙忙赶过来,以为自家郎君又整了什么幺蛾子要自己来给他擦屁股,看到没什么事,总算是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弯腰拱了拱手道: “回小郎君,是有叫茶的,也有叫‘荼’、叫‘茗’的,今天天气有些反常热,煮了点来给小郎君消消暑,这东西清热效果不错。” 跟着自家小郎君,经常被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于是刘三被迫也了解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估摸以后茴字有几种写法,也给你整明白喽。 “……” 喝起来有点茶味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刘义符总感觉就想老婆饼里没老婆一样荒唐,这茶和自己映像中的茶好像有亿点点不一样捏。 第三章 忽悠 随后刘义符才了解到,这个时代,茶除了饮用,还有药用,后世作为“世界三大饮料之一”的茶,只是饮品,早就不是药物了,毕竟最早的茶正是神农尝百草后作为解药出现的,本身茶确实也有药用价值,所以其实并不奇怪。 当世茶叶饮用远没有发展到明清时期的冲泡的简便,哪怕是后世的大唐王朝,仍然是用水去煎煮茶水,不同于这个时代,唐朝对喝茶,已经有一套繁复的礼仪了,陆羽的《茶经》也奠定了茶道的基础,到了宋代,茶道已经成熟,宋代茶道还是日本茶道的老祖宗,我们所熟知的日本抹茶,最早就是脱胎于宋代。 当然在这时候,远没有发展到茶道那个地步,所以乍一接触这种加乱七八糟香料和调味品后煮出来的茶,对于刘义符来说不亚于黑暗料理,百茶百味,茶水口味都是自己调的,加什么,加多少,都是自己说的算。所以一开始刘三还以为是茶调的不符合郎君口味,还想问问加些什么东西。 问题根本就不是加什么调味品好伐,杀青都没杀,单纯晒干后就拿来泡水喝,这么大股子的青草味竟然有人喝得下去!?刘义符心里暗暗吐槽。 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脑子飞速在思考,刘三看到小郎君如此,心里泛出了不妙的感觉,每次自家小郎君一摸下把,家里就要鸡飞狗跳,不过刘义符暂时还真没有想在家里搞事情的心思,嗯,只是不在家里…… “刘三,这茶是从哪里买来的?”刘义符挥了挥手,屏退了小侍女。 “回小郎君,这是荆州的武陵茶,在一家蜀地商人新开的铺子买的。”刘三怀着忐忑的心,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这商人来建康有多久了?”刘义符眼珠子转了一转,又问道。 “据说是今年岁初来的京邑。”刘三回道。 “让人去查查他们的背景,详细一点,蜀地最近可不算太平。”刘义符感觉自己好像有主意了,先让人探探底再说。 “唯。”刘三应了一声后就转过头准备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 刘义符想了想,于是半起身冲着刘三继续说道: “哎,等会,汝办完这件事后记得再来一趟,还有事吩咐。” “唯。”刘三只得无奈地再应了一声。 “去吧,回来一起去厨房吃大餐。” “唯!”刘三顷刻就变得很高兴,可怜的刘三就想着快点办完事然后吃大餐,完全忽略了是在哪里吃。 看着刘三兴高采烈的背影,刘义符暗戳戳嘀咕:“年纪小就是好哇,容易满足,白嫖一顿饭就这么开心。” …… 晌午过后,刘义符吃完饭就又回到自己靠背胡床上晒太阳了,就这样懒于运动,竟然还不怎么胖,刘义符有的时候都会暗戳戳地感叹自己老刘家的基因真不戳。 刘三看着躺姿都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小郎君,见怪不怪,拱了拱手出声道: “回小郎君,已经查清楚了,这个铺子名叫‘泠瑟轩’,是一家蜀地客商,是一家南边长干里的大市新开没多久的商号。” 刘三说的大市,是位于淮河南边的长干里,三国时期孙权下令开设的大型商市之一,虽然众所周知,长干里是居民住宅区,但此时建康城的特点就是坊市交融,商区和住区界限没那么明显,有的甚至是前面店铺,后面住人,是不是很像后世的那种一楼商铺二楼居住的楼房?对喽,就是商住一体,只是此间个体户居多,大多都是自己的店面。是以建康这座城市除了皇宫和曾经的洛阳相差不大,但坊市制度和长安、洛阳都不一样,反而有点类似于北宋的东京城。 “什么时候来的建康?彼等可认识仆?”刘义符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问了句。 “多方打探,系为岁初才来,这点小郎君放心,只是……”前面刘三说的还是比较满的,但是第二个问题有些迟疑, “虽来的不久,许是听说过小郎君……但应该认不出。”刘三话也没有说满。 “想来也是。”刘义符倒也不疑有他,合理的推测,其实就算认识也问题不大,接着一招手说道: “走,吃大餐去。” 虽然吃过中饭没多久,但并不妨碍刘义符再吃一顿,对自己来说,点心和正餐不是一个胃装的……何况刘三到现在估摸着还没吃饭。 …… 半个时辰后,厨房传来一声河东狮子吼: “天杀的,又是哪个偷腥的狸奴来贪嘴……” 只可惜刘义符和刘三已经溜出门了,不然肯定能听得出是自家府上厨娘大妈的声音。而此刻他们两个正准备出门去“泠瑟轩”看一看情况。 厨娘在刘府干了有这么些年了,其实心里门清,就是发泄一下罢了。 “刚刚和汝说的事情可都记下了?”在和刘三说话的时候,刘义符似乎感受到了府里厨娘的怨念,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刘三此时换了身直裾深衣,这件衣服是往年过年时候赏赐下来的布帛,然后刘三找人做的一身衣服,不再是小厮那身便于活动的粗布衣服,看上去还有几分儒雅,不过此时刘三拧巴着脸,和谁苦大仇深似的,道: “小郎君,能换一个人么,就别难为仆了,仆真的不太行啊,去刘使君府上找阿秀不行么?” 刘三说的刘使君是刘穆之,自家阿爹麾下的左膀右臂,文臣第一人,领着堂邑太守的职位,所以刘三称呼他为“使君”,而“阿秀”则是叫刘秀之,是刘穆之的堂侄,最近一段时间寄宿在自己堂叔刘穆之家里。 刘秀之比自己大个几岁,在刘义符看来,刘秀之就是一“迂腐”之人,和刘穆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做事一板一眼,性格也感觉木讷讷的,之前去刘穆之府上的时候和他还有刘穆之的小女儿刘茵儿一起玩,甚至还没有人家小女生放得开,啧…… 不过刘秀之到是一个讲义气的老实孩子,以后还是可以多多相处一下,自己不老实,到是希望相处的朋友老实,啧啧,刘大少深得己所不欲,强加于人的精髓。 刘穆之要是知道了自己拉着刘秀之出门搞事情,用屁股想也知道他要和自家老爹打报告,刘穆之可是不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要和自己老爹说的,本来就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能让他知道就见鬼了。 刘义符回头看了看离自己家不远的刘穆之府,然后转过头抬头看了看刘三,扯了扯刘三的下摆,“循循善诱”道: “三啊,汝莫要有畏难情绪嘛,这是信任汝的实力,而且这个事情也没多大,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又不是让汝干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违法事,只是吹吹牛还有好处拿,汝还不乐意?”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快走吧。”说罢,刘义符就赶紧拉着刘三往前走。 刘三有的时候就挺纠结的,每次都被自己小郎君给骗,关键骗之前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也罢,下次绝对不搀和这种事情了,最后一次! 至于要是让刘义符知道刘三心里所想怕是要呵呵,最后一次,哎呀,嘛呀,真香型选手哪个时代都不缺嘛,我能让你逃出我刘大少的掌心!? 第四章 建康 之前说刘义符一家住的是东府,东府这片区域来头也大,是曾经的权臣司马道子修建的,司马道子是皇帝的一母同胞亲弟弟,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不过现在却连灰灰都不剩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刘义符看着自家住的东府,臭屁地发出一句感慨。刘三虽然不是很懂诗句,但是也觉得自家小郎君写得不错,嗯,先记下来。 东府位于建康宫城的东南处,修的位置和款式估摸着很符合刘裕的心意,于是刘裕起兵把桓玄打趴下后入主建康成为新一代的权臣后,顺理成章的又成了刘寄奴的居所。东府虽然地盘围得很大,但修得却颇为简朴,因为司马道子喜欢酗酒,然后乘着自家老爹醉酒的时候,“孝顺”儿子司马元显夺了自家老爹的权,于是没来得及修,后面司马道子又被桓玄给流放出建康了,不久就被处死,然后彻底就没机会修了。再后来就是刘裕打进建康,搬进东府后,一直在外东征西讨,也没什么精力来扩建。 当然,东府这个地方的位置也确实很好,山清水秀,景色优美,一看环境就知道非常适合养老,淮水就从东府的南面流过,在东府西面拐了个弯,向北流了一段后然后浩浩汤汤向西汇入长江,而这段曲曲折折的河道两旁自古就是建康的繁华之所在。这条淮水可不是发源于河南的那条淮水,这条淮水在后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秦淮河,只是此间还没改名而已。六朝金粉,十里秦淮,此间淮河成了建康长盛不衰的代名词。 除了南面毗邻的淮水,东府的西方向走一段路还有一条河流,从蒋山(紫金山)上蜿蜒而下,在山脚下汇成一池湖水,湖水再向南引流开凿,形成一条此时著名的人工运河“青溪”,最后注入淮水,自青溪再往西北走就是东晋小朝廷的建康皇宫——台城,这个皇宫是在苏峻之乱焚毁后又在王导的主持下营建起来的新皇宫,气势恢宏,不啻于曾经的中京洛阳。 刘义符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泠瑟轩所在的长干里大市,大致是在东府的西南一侧。 自东府出来,向南过淮水上面浮航(浮桥)后,再径直向西就到了长干里附近,自古这里就是建康有名的住宅区,住着形形色色的人,能住在这附近的,虽说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但至少都是此时的中产阶级,是有一定资产的地主,连王谢这等望族都在长干里居住,没钱没权没背景的人,还真没那个资格住进这里。 后世唐人刘禹锡笔下的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一下子就使得两个景点闻名遐迩,“王谢”两大家族就聚居在长干里附近的乌衣巷;朱雀桥则随着这句诗,成为了建康最负盛名的一座浮桥,。 当然,在此间,乌衣巷和朱雀桥也是鼎鼎有名,乌衣巷是因为王谢家族还在这里生活而闻名;而朱雀桥,则是因为它是作为最大的浮桥,并且还连接着建康淮水南北最大最宽的中心御道而闻名,桥的两侧也是极为繁华的商区和居住区,再往北走点,穿过朱雀门,你甚至能望见这条御道两侧的太社和太庙。 生活在建康的人们对这座浮桥没有圣地巡礼那般的激动心情,因为你要渡过淮水,一定要过浮桥,这座朱雀桥,此间人们习惯称之为“朱雀航”或者“大航”,如果说哪个土生土长的建康人要说自己从没走过大航那简直是丢人!天天都能听到、见到,自然是稀松平常了。 是以,在大航上见到很多对建康繁华感叹良多的人,请不要大惊小怪,因为他们往往都是外来之人。 “还要走多久啊!”刘义符受不了了,为了不大张旗鼓惊动家里人,刘义符没有选择坐马车,是选择走过来的,走了快半个时辰了,小胳膊小腿的,真是为难自己了。 “快了快了”刘三有些敷衍。 “汝这句话说了不下十遍了!”刘义符开始闹小情绪了。 “那小郎君也问了仆不下十遍了。”刘三不悲不喜,一下子就把自己主子给噎住了,不过两人关系很好,双方也都不会在意。 “不管,走不动了!”小胳膊小腿的刘义符受不了,于是罢工歇菜了。 刘三无奈,想了想还是背起了自家小郎君,走了一会,刘义符发现刘三不明显的喘气变得急促了,意识到其实他也很累了,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只是压抑得很好,没有怎么表现出来而已,于是刘义符拍了拍刘三,示意让他放自己下来,道: “休息一会,一会还是仆自己走吧,今天这个天气,走起来得感觉也不错。” 刘义符没头没脑的说了一通后,刘三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了个“唯”字,将刘义符放了下来。 隔了还是有一会,两人找到一个茶铺,才走进去休息,这个茶铺开在路边,并未开在闹市里,其实做的生意目标也很明确,就是给来来往往行人歇脚喝水的,当然,你都占我地方在我这里歇脚了,我卖你一碗水不过分吧。 这个和后世要去小店用支付宝换现钱一样,总归会买瓶水或者买包烟抑或是买个零食啥的意思一下吧,中国人的人情世故自古以来就是一门学问。 刘义符进门特意叮嘱了店家茶叶里不要放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后,这才施施然坐了下来,刘三一开始到是没坐,刘义符拉着他坐了下来说: “不在家里,没有其他人,仆等之间也不需要太过讲究的。” “唯”刘三应了一声,也不矫情,他确实累了,于是也坐了下来,用袖子擦擦汗,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开茶铺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店里的小二,没想到却是汉子自己的铺子,又当老板,又当招待的小二。他的浑家低着头正在柜台上拨弄算盘,这么小的一个店,也不知道在算些什么,不一会儿,汉子将两碗茶端过来然后放下,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不过说起算盘,此时的珠算只能说有了雏形,是远没有发展到后世甚至可以用算盘来计算火箭公式那么夸张的地步,说起来珠算发展到鼎盛还是要到元代以后了,此时用算盘就是单纯用来做一些简单的算法。 说来也奇怪,刘义符喝不惯这个时代特色的“黑暗料理”茶,不过人在渴的时候,喝着这个茶叶,虽然还是有那股子的青草味,终归还是喝得下去了,砸吧两下嘴,好似还有点回甜,果然人只有饿过渴过才知道食物的来之不易,朱重八当皇帝后再去喝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缺少了曾经的环境,就算食材没变,做这个汤的老婆婆人没变,但是已经喝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果然人如果缺衣少食,总归是会荤素不忌的,就好像在沙漠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自己的水喝光了,为了活下去,就会自产自销,这样的人数见不鲜,这种自救措施也没任何人会指摘,人在绝境的环境下常常能忍受一些平时所不能忍受的,而爆发往往也在绝境里,不得不说很神奇。 平心而论,当然刘义符还没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许自家老爹倒台了,自己要饭的时候会感受到人间冷暖,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吧,刘义符心想。 只是此时的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会到这一步,更没有想到,这件事后来还留笔于青史。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第五章 大市 两人在茶铺休息了好一会,俩人继续徒步上路。 此时在长干里的西侧郊外,一帮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群紧追着前面的一个带着黑纱帷帽,遮住面容、身着暗灰色贴身衣服的女子,女子这身衣物看起来就是方便夜里行动的。 夜行衣本身不能是纯黑的,夜晚行走走在稍微有点月光或者烛火的地方,远远看去就是一团没有人却在移动的影子,非常的显眼了,想要不惊动他人,估计要祈求发现之人都很胆小,这样他们见到此景,一下子被吓晕了估计就出不了声了…… 扯远了,这些人追着这个女子也有些时候了,期间偶尔会跟丢,大多数的时间就会立刻察觉到对方行踪紧紧跟上,是以,两边的猫抓老鼠游戏已经持续有一天一夜了,紧紧地黏住,并未让对方能挣脱,所以那些江湖人士打扮的人,明显也只是便装,这等追缉手段,并非一些江湖人士三脚猫功夫就能办到的。 一众人在郊区你侬我侬,视野比较开阔,但是一进入长干里,这可就不一定了,本身建康就没有城郭,都是些竹篱笆作为城墙,长干里本身就在淮水南边,环境也比较的宽松,,更重要的一点长干里城防几乎延伸不到这里了!那对方如果真的混进去了大市,那可就真不好找了。 那帮追的人明显也意识到了,领头之人暗自憋着一口气,加快了追赶脚步,后面的手下也紧紧跟随,但他心中也泛起了也无奈,前面那个女子像是打不死的雌小强,被自己和兄弟伙黏了这么久,还受了伤,没抓住不说,现在还要被对面挣脱了。 领头之人都有点佩服这个女子,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坚强,不是因为上头说了死活不论,如有可能,还是想亲手活捉来审问其出身。 不过,对方要是逃进了大市,那就不是死活的问题了,而是捉不捉得住的问题了。 女子捂着腹部逃命,前方的长干里已经很近了,回头一看,发现原本保持的距离正在被对方慢慢逼近,她倒也没慌张,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往身后一撒,顿时身后传来一阵纷扰的声音: “什么东西?” “有暗器!” “啊,我的眼睛。” “蠢货,只是些沙子……”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女子拼着最后一口劲,逃进了长干里,不出意外,追了一会,,长干里的人因为众人的突然闯入陷入了一些惊慌,但是街上行人人摩肩擦踵,加上建筑繁杂,很快就又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仆等去找大市有司请求关闭集市,搜查人犯,不知可否?谅大市有司也不敢……”有属下向领头之人提出建议了。 “胡闹,仆等本就是便衣行事,将军根基本就不在建康,岂能如此跋扈?”领头之人毫不客气打断。 “可……刘裕已经北去……”属下觉得没必要。 领头之人摆摆手: “仆去找大市市令通融一下,象征性搜一搜就行,搜不到……一天一夜了,仆等也是尽力了。” “唯!”上司拍板,县官不如现管,虽然还有个顶头上司,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手下一帮人哪还不明白,这已经到了尽人事听天命的地步了,搜不到回去便统一口径应付一下就是了,反正本来也不是我们的职责,于是几个人商量好后,就都往司市的办公地点赶去。 …… 话分两头,历经千辛万苦地两人总算站在了泠瑟轩门口。 “回去的时候去车马行租辆马车吧,不用驶进府里,到东府外面就可以下来自己走了嘛,不然这也太远了。” 如果刘义符知道有这么远,绝对不会逞强要走路来,老老实实找辆马车不香么,其实造成这个原因除了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以外,还有就是错误估计了建康城的大小,本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加上先入为主认为这时代的城池本身也不会有多大,于是就造成了这种美妙的误会。 现在的建康城,毫不夸张的说,现阶段就算没有发展到这座城市的顶峰阶段,居民活动范围那也已经有后世大唐王朝规划的长安城三倍大小了,李唐王朝甚至连规划的地方都没住满人! 要是步行横穿建康城,不好意思,只能是像现在这样走断腿了,只是刘义符绝对不会认错的,改错可以,认错绝对不行!决不能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什么?你说现在不需要?总有一天需要的! 泠瑟轩是双层建筑,二楼前面挂着隶书所写的“泠瑟轩”三个遒劲大字的牌匾,匾额比较大,中间的鎏金因为时间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暗了,刘义符就站在门口,抬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匾额,似乎要看出花来,刘三就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小郎君。 良久,刘义符似乎觉得时间有些长了,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对着刘三说道: “走吧,进去会会,别忘记和汝说的事情。” 刘三不情不愿,扭扭捏捏,不清不楚地道了一句:“唯。” 刘义符也没搭理他,径直就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就有一个伙计问想要点什么,刘义符先摆了摆手,说自己先看看,于是伙计也就没理了。刘义符转了一圈,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商号装修的还是不错的,一些木头用料甚至和自己家里的有些木料是一样的,门口走进十几步的右侧是柜台,里面站着有一个胖胖的四五十许的掌柜,他正在用布擦拭一些看起来像古董的瓶子,刘义符打量了对方,掌柜也有感觉,抬头向着刘义符点头致意了。 逛了一圈下来后,刘义符店里卖的东西颇杂,感觉什么都有:瓷、屏风、木柜……等等,有个特点就是大多数的东西都是比较大宗的,小件物品几乎看不到,刘义符心里一动,对店里伙计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汝等商铺可有分号?” 伙计摇摇头,示意并没有分号,独此一家,刘义符点了点头。 “不知小郎君想买点什么?”掌柜见状,适时地出声了。 刘义符见胖掌柜很有礼节先向自己搭话,先一愣,随即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侧规规矩矩的刘三,哪里还不明白,刘三习惯了这种规矩,但这种行为明显就透露了一种信号:地位不同。 这怕是穿帮了呀,刘义符内心有些小崩溃的扶额,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 “仆是陪阿兄过来看看茶叶,听闻此间茶叶不错,所以想来再买点。”说罢,把站在自己身后的刘三拉了一把,拉到了身前。 没什么存在感的刘三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强笑一下,拱手道:“对于贵商铺,如雷贯耳,不知可否看看上等茶叶?仆在此间并未看到很好的茶叶。” 嗯,好尬……刘义符心里默默想到。 刘义符和刘三商议的有一点就是自己年纪太小,有些场合,年纪不可避免地会导致让人看轻,让刘三来装一装自己的兄长,方便掩饰一些行为,比如……自个儿太早熟……。 直到刘义符出声示意,掌柜似乎才意识到刘义符不是一个人来的……当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刘三习惯了隐身,一时半会竟然让对面掌柜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么大一个人。 胖掌柜有些稀奇地打量了一下刘三后,道: “可以,看郎君的模样也是识货的,此间好茶皆在二楼,可跟仆来二楼看看茶叶。” 说罢,掌柜放下手中的布,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引路。 “不知掌柜的贵姓?”刘三此刻似乎才找到了一点感觉,赶紧出声问前面的掌柜。 “免贵,姓张。“胖掌柜走在前面,快要上楼梯的时候,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道, ”另外仆的商铺是有分号的,是最近才开到建康城,那个伙计才来没多久,所以并不清楚。” 张掌柜说完,一拱手,转身继续在前面引路。 刘义符扯了一把刘三,示意他走在自己前面跟上张掌柜,刘三会意,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无意识的习惯出卖了自己,已经漏出了黑脚。 …… 第六章 露馅 二楼相较于一楼而言就稍显小了些,布局上有江南建筑的特点,比较精巧,修建摆放得也是蜿蜒曲折,一眼不能望尽。 二楼卖的东西也不同于一楼,一楼是卖大宗物件,二楼则是小件物品居多,目之所视的就有诸如皮、革、玳瑁、玛瑙、水晶等等,不一而足。 东西卖的小巧,修建得也如同小家碧玉一般,颇为秀气,打个不恰当的类比,大概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长得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结果一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装修得粉粉嫩嫩的,一股浓烈的反差感扑面而来,当然这个还没这么夸张,只是说这个胖掌柜人不可貌相啊,不会是个受吧,刘义符内心腹诽,可别看上了我这个“五好少年”了说,咱性取向很正常,刘义符心里胡思乱想。 也是欺负张掌柜不会读心术,不然知道刘义符要是这么腹诽他,估摸着在背过气之前会先把掐刘义符给掐死算逑。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刘义符的担心倒也没错,老刘家的基因一直都不错,虽说自己便宜老爹常年从军的缘故,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然而其实本身的底子是很不错的,作为小孩子的自己不是自吹,长得那是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加上中国古代的龙阳之好一直不绝,发展到现如今,是更上一层楼,刘义符表示自己很担心。 上层贵族和一些有钱人也从不避讳某些爱好,有很多权贵有钱人家里都养着娈童,背背山在古代虽然同样不是太能被主流价值观,但也绝对没有到喊打喊杀的地步,自先秦以来,男风就不曾断绝。 远的龙阳君、弥子瑕姑且不说,就说自己的祖宗,两汉的老刘家的皇帝,尤其是西汉的皇帝大多都是双插头,作为皇帝你必须要传宗接代,这个算是你的使命,然鹅有汉一朝,几乎只要是个皇帝都养着有男宠。 东汉皇帝可能还不太明显,西汉尤为突出,自刘邦起后面皇帝的屁股几乎个个都是歪的,而且宫廷里还有些不太对的歪风邪气,甚至于,汉景帝时期,作为宠臣的周仁,不仅能随意出入后宫,甚至连景帝宠幸妃子的时候,一个带把的大老爷们还能站在一边观摩…… 当然,以上反映的刘家老祖宗的行为,仅代表曾经的老刘家,现在的老刘家可没这个传统!刘义符心里想道。 而从汉代上层屁股歪掉开始,经历了魏晋这么些年的发展,到如今,史书记载的就成了“自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仿效,或至夫妇离绝,多生怨旷”。 咸宁和太康是晋武帝司马炎的两个年号,也就是按照史书来说,西晋以后的社会风气是男人养男宠的比例都要大于女色了,当然,有所夸大,但能说明一个事实,世人是不怎么排斥这种风气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钱有权的狗大户都以养男人为荣,而男宠的长相标准也是向女子的柔美长相标准看齐,嗯,就是红楼梦里说的“兔儿相公”。 刘义符曾经就怀疑过,四大美男有三个都在魏晋南北朝,按照现在这帮人的审美,这些美男都是女装的一把好手,只可惜四大美男三个已经嗝屁了,还有一个兰陵王连小球球都不是,就也没法印证,不然“看杀卫玠”绝对有刘义符一份,印证一下曾经这帮人是不是有女装大佬的潜质。 咳咳,扯远了,刘义符思绪简直放开了想了很多,但实际上时间也没过多久,那边胖掌柜拿出了他们这边所谓的极品茶叶——是用两个木盒子装的,一边道: “小店卖的最好的是两种茶叶,一曰‘浮梁茶’,此茶产自豫州;另一曰‘武陵茶’,产自荆州一带” 讲真,这俩茶叶,刘义符前世都没喝过,武陵茶还没啥感觉,但浮梁茶刘义符听罢却来了精神,无他,曾经被白居易的《琵琶行》折磨过,现在都还记得那句“前月浮梁买茶去”,其实浮梁茶后世也非常有名,盛名之下无虚士,才经得起如此夸,不过话又说回来,茶是好茶,就是这做茶的工序,在刘义符看来就是浪费,不亚于用极品大红袍煮茶叶蛋一般。 “荆州现在是叔父的地盘,是算自己人,豫州现在是谁的地盘来着……”刘义符心里闪过一丝感想。 刘义符说的这个叔父,名叫刘道规,其实他也没见过,只是知道他是自家便宜老爹同父异母的弟弟,据说刘义符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镇守荆州了。 胖掌柜拿来的茶叶是摆放在木盒里面的,一打开,看到所谓的茶叶,确实和后世揉捻后再晒干的茶叶不同,这个茶叶一看就是没有揉捻过,直接晒干或者是煨干的,茶叶子显得比较的大,卖相上来说,和后世那种茶叶两相比较后总感觉差了一截,总是觉得还是揉捻过的细细的蜷缩的干燥茶叶才应该是茶叶本来的样貌,也许这个是作为见过精品茶叶的后世人的小小执念。 另外从口感上来说,不管是武陵茶也好,还是浮梁茶也罢,那股子淡淡的青草味挥之不去,明显还是那个问题,是杀青或者说晒青没有到位。 三人在席子上跪坐下来,一开始刘三下意识地就想跪坐在自家小郎君的身后侧,刘义符赶紧拉了他一下,要是这么明显区分地位的不并排跪坐,这踏马立马就知道两个人根本不是兄弟关系,这还伪造个勾八啊? 刘三也会意,屈膝往前靠了靠,和刘义符并排坐在一起,刘义符年纪小,不太适应跪坐,加上平时胡床坐习惯了,跪坐得摇摇晃晃,有时还有刘三帮扶一下。 胖掌柜见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没有说话,仿佛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打开了两个盒子,在得到胖掌柜的许可后,刘义符小心用手捻了一片,放在嘴里尝了尝,对这个茶叶的味道有点数了,确实这味道不出所料,没有那些蜂蜜,糖水,盐还有那些香料来调味,这股子的青草味确实有点重,然后刘义符偏过头对刘三道: “阿兄也尝一尝这个茶叶吧,我们看看是否要买点。” 刘三脸上不动声色,天知道他心里腹诽了多少东西,不过倒也没表现出来,装作小郎君的兄长就要就要有学有样,拿起了一点茶叶,放在嘴里品了品,像模像样地还说了两句,然后就不吱声了。 刘义符一开始还以为他开窍了,结果说了两句又不吱声了,哪还不知道他的心理,只好无奈地撇了他一眼,这能怎么办,属下半撂挑子了,做上司的还不是得接上继续干,于是道: “阿兄比较沉默寡言,掌柜见谅。” 张掌柜不置可否,似乎是为了暖场,心念一动,说道: “不妨事,两位可以慢慢看,慢慢品,这样吧,仆就让人去泡点茶,郎君可以尝一尝此间的茶水。” 于是乎,胖掌柜就吩咐侍女去泡一壶武陵茶过来,不一会侍女就着托盘放着三个沏好的杯子和一壶水,在此期间刘义符和刘三一直在小声地商量着一些事,茶来了也没有第一时间端起来喝,倒是对面的胖掌柜端起来一直在喝茶添水,然后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刘义符和刘三的窃窃私语,并未出声。 察言观色是优秀商人的的基本品质之一,无疑,胖掌柜沉得住气,默默地观察对面两个客人的言行。 “看此景,怕是对方并非单纯来买点茶叶的,是哪里出问题的么……”看着对面一大一小的两个“客人”,张掌柜的思绪随着氤氲的茶雾,也飘了起来…… 第七章 合作 没有过太久,对面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商量妥了,张掌柜也意识到了,放下茶杯,端做好静等对面开口,于是刘三出声道: “不知东家有没有改良这个茶叶的想法?” 说这句话,自然是刘义符的意思,借着刘三的口说出来,不过确实正如他所说,有些话,小孩说出来就是没有太多分量,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出来,尤其还是刘义符名义上的“兄长”,至少看起来还想那么回事。 张掌柜有些驼背的腰一下子就坐直了,下巴的褶子都不见了,他身体微微向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态,道: “不知郎君准备如何改良??” 张掌柜得知“兄弟俩”可能并不是来买茶叶的,第一时间也没有表现出不悦的表情,脸上反而呈现出颇有兴趣的神态。 刘三不吭声,良久,刘三磕磕绊绊,好像有口吃般的道: “仆……仆以为……” 刘义符还以一个无奈的眼神,暗暗拉了一下刘三,不中用啊,这么紧张干嘛…… 然后刘三立刻闭嘴了,刘义符也是无奈了,只能自己上了,刘义符跪坐的小身板挺直了,让自己显得更高一点,气势更足一点,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缓缓道: “冒昧问一句东家从事茶叶一行有几年了?” 胖掌柜转头看着刘义符淡淡说道: “约有三五年了。” “冒昧问一句,蜀地茶叶也是闻名遐迩,仆闻东家亦是蜀中之人,为何不贩卖蜀中茶叶?” 张掌柜神色一凛,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娃娃,然后道: “此事,系仆之家事,难以悉述,恳请见谅。” 刘义符点点头,表示理解,至于是真的理解,还是假的理解,那就只有他心里知道了。 没有过多纠缠此事,刘义符一拱手,道: “皆为仆尝读史,闻有‘陆纳杖侄’,茶本朴素之物,象征名士之情操,以之标榜节俭,然此世间之茶,多以葱姜和之,酱盐调之,多有重味,不能以之标榜清流礼俗,故有此说。” 咦,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笑,累得已经出现幻觉了么,刘义符慷慨激昂地叙说自己观点的时候,好像听到一丝丝的笑声,快速瞥了对方和旁边的刘三,没有异常,也就当自己听错了。 刘义符说的“陆纳杖侄”这个事情是自己前世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史料,陆纳是三吴地区本土的大士族,有一次谢安跑来做客,原本陆纳打算只用点果蔬再加点茶水就算招待了,其实就等于没准备,客人上门摆个果盘,给杯茶水,这在后世来看,如果有人上门做客,还指不定私底下怎么骂你抠门呢,但当时的名士却不会这样认为,他们更加在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不慕名利的清誉。 陆纳的侄子思维比较“超前”,做法就俗了点,于是当他得知谢安要来,就提前准备了一顿很丰盛的筵席来招待,陆纳当时没发作,谢安走了以后,陆纳就把他侄子给打了一顿,认为他坏了自己的名声。 引用的这个事情其实就是想说明,茶是清贵的东西,既然之前的人都把他和简朴绑定起来了,但咱们喝的茶太重口味儿了,花样太多,不符合名士身份,这喝茶打开的方式不对,得换! 然后刘义符顿了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瘪了瘪嘴,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 “所以仆认为,茶无需放过多调味,且尽量轻便简洁饮用即可。” 张掌柜点了点头,虽然没听说过“陆纳杖侄”出自哪本史书,但是他也听明白这个小朋友的意思了。 “但郎君可知晓,世间有百味,且众口亦难调,如若无加之以调味,这茶叶味道……说是难以下咽也不为过。”张掌柜适时地面露难色,显得这个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刘义符心中暗暗骂道。 “仆知晓,但此事亦可为。”没办法,刘三扶不起来了,只能靠小爷自己来,刘义符一边想一边道, “现在是四月,应该还有一茬新茶,不知道东家铺里是否还有未晒干的新茶?” 张掌柜想了想,脸色有些古怪,然后才苦着脸道: “昨天有一批才到的豫州的浮陵新茶,却是都已经晒干了才运过来的,所以小店并无没晒干新茶。” 刘义符卡了壳,沉默了一下,自信的小脸上有些郁闷的神情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接着道: “那东家是否知道有卖新茶的地方?” 张掌柜看着刘义符几乎没变化的神情,暗自点了点头,才道: “小郎君可是要买一些未晒干的新茶?不知需要多少?” 刘义符想了想,自己得要找茶叶师傅来揉捻才行,多多益善,多做点实验吧,于是道: “先来一百斤吧。” 这话一说,对面的张掌柜心有一点惊讶,但是这么些年走南闯北,大风大浪的都经历了,所以表情管理相当到位,没显露出来,倒是旁边的刘三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小郎……小弟要这么多茶叶干嘛?” 吓得孩子差点把称呼都叫错了,不过一百斤对于茶叶来说也确实不少了,此时的重量单位,历经秦朝统一度量衡之后,官方标准一斤大约是250克,相当于后世的半斤,一直沿用至今未曾变过,但就这么算,哪怕是没晒干的茶叶,足足25公斤,这量也不少了。 插一嘴,所谓的度量衡,不是很多童鞋认为的动宾短语,三个都是名词,“度量衡”分别代表的是“长度,体积,重量”,也就是说,秦朝以后,这三个单位都有官方标准。 刘义符乜了刘三一眼,其实喊没喊错这都无所谓了,对面掌柜也不傻,都表现成这样了,多半也知道了自己才是做主的那个,不过三肯定是不清楚,也好,看他能保持多久才能意识到,刘义符心里暗忖。 胖掌柜确实是个人精,全程没有问价格,也并未因为对方年纪小而轻视,所以刘义符倒也不怕身份被说漏嘴,至少胖掌柜很有礼貌,全程是给足了面子,这和刘义符刻板印象中,古代商人轻义重利,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感觉不太一样。 其实,刘义符的认知倒也不能算错,只是因为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对这个时代的认知有所偏差罢了。 首先,胖掌柜这个人能在建康城开起连锁商铺,还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易与之辈,居大不易,只是人精般的看出了刘义符的身份不一般,且没有知根知底之前,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年纪小就出言不逊,开口得罪…… 其次,晋朝的社会风气不仅不仇商,还特别崇拜那些非常有钱的商人,且不说上层有石崇王恺为代表的斗富行为来炫耀自己的财力;这个时代,各个阶层都有大批信奉“钱可通神”拜金主义拥趸,甚至将小钱钱叫做“孔方兄”。惟钱是求的社会风气大行其道,而刘义符很多地方都暴露了他不差钱…… “仆自有用处,东家能否提供这么多?”刘义符小脸神色不慌不忙。 掌柜皱了皱眉头,道:“倒也不是不行……如果郎君不着急,仆可以向其他商铺的东家问一问,凭仆的人脉,兴许还是能找到符合郎君要求的茶叶。” 这个胖掌柜把“小”字不动声色的省略了。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此时胖掌柜心中才没了那半点轻辱之意,恭恭敬敬地问起“哥兄弟”二人的名字,刘义符表情不变,拱手道: “仆名为刘义真,这是余兄刘义符。” 没错,刘义符自己用的是二弟刘义真的名字,给刘三安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刘义真奶孩子现在只会喊大哥六六六,跟在自己身后摇旗呐喊到处乱窜,带他混了这么久,用用他的名字也不过分,刘义符心想。 “演戏演得不够合格啊,以后要搞政治这可要不得。”刘义符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他到没有太多怪罪刘三,本身刘三就没有假扮他人的经历,有些破绽倒也情有可原,主要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露的馅也不少,所以才有此一叹。 “那仆说个方案,看看郎君是否能接受。”胖掌柜如是道。 “请说。”刘义符小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郎君宽限仆一二天,去凑齐这一百斤新茶,然后送到贵府,不知可否?”张掌柜如是道。 刘义符心里暗道一声聪明人,然后做沉思状想了想,回答道: “可以。” 这个胖掌柜也并没有问自己出身,更没有谈钱的事情,虽然不会少他的钱,但这种谈话的方式无疑让人很舒服,相处这么一会儿,对这个商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值得一合作,那这样不妨把话说开了,于是又道: “这样吧,不妨告知东家详情,是这样的,仆翻看家中典籍,偶然间看到有一种古法制茶,只留下一些关键的步骤,具体的操作已经遗失了。” 顿了顿,状若回忆后,刘义符接着道: “不过根据书中的描写,用此法烹制的茶叶,冲泡出来汤色清澈,滋味醇厚,入口回甘,唇齿留香,可谓上佳;仆买这么多茶,自然是想把这种冲泡的技术给复原出来,选中东家,也是听闻东家信誉不错,所以想来合作复原这个技巧。” 没错,刘义符虽然知道绿茶大致的步骤是“杀青,揉捻,干燥”几个步骤,但是能做出能冲泡的茶叶,就这几个词,知道一些步骤是没用的,必须实验出可行的操作步骤,是以,刘义符原本的打算是在这里买了茶叶后再去找一个懂茶,并且会做茶的的人来捣、研究,不过后面想了想还是算了,为了节省精力,并且这个老板还算知分寸,待人接物方面还不错,于是就干脆和对方合作,自己技术入股算了,省时省心。 张掌柜心里暗骂一句“小狐狸”,一开始遮遮掩掩这茶的用途,哪能不知道一开始哪有和自己合作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对方的神经,才让他开口。 其实张掌柜也好奇的要命,要这么多茶叶干嘛,但是人家又不说,你总不能冒冒失失地去问吧。 知道后,沉思了半晌,道: “不知郎君要仆如何去做?” “易耳,东家既然是有做贩茶生意,那手下必有懂茶制茶之人,仆只要向东家借一二人来研究此法即可。” 胖掌柜思索片刻,立刻点头应允,道: “如是,仆三天后命人将茶叶送到贵府上,并支懂茶制茶等二三人一同前往府上听候郎君调遣,请郎君放心,三人都是仆的心腹之人,不必担心泄露。” “另外,郎君只给五十斤茶叶的钱即可,人也不需要给工钱,郎君只管使唤。如果此制茶法确实不错,值得推广,那仆愿意做主每年给小郎君三成的分润。”胖掌柜顿了顿,继续道。 刘义符想了一下,睁着大眼,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说道: “仆以为,这个配方值四成。” 张掌柜也直直地看着对方,良久,突然哈哈大笑,他笑得非常畅快,下巴的褶子又清晰可见了,然后吐了一个字: “可!” …… 第八章 宋书 “太宗孝文皇帝讳义符,小字车兵,太祖武皇帝长子也,母曰张夫人。晋义熙二年生于京口。武帝晚无男,及帝生,甚悦。 帝少时,聪慧而狡黠,五岁能诗,七岁能文;义熙五年,辄同荆商使茶之事,家喻而户晓,然与民争利,获訾财无数……” ——《宋书·卷四·太宗本纪》 ——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后,刘义符就起身作揖准备告辞了,至于刘三,已经彻底边缘化了,他也很懂扮作工具人,彻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刘义符是已经习惯了,当他起身告辞的时候,刘三也跟着一起作揖,张掌柜才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似乎才意识到还有个人……所以说,三啊,你这存在感也忒稀薄了。刘义符腹诽道。 另外,你要说为啥刘义符不自己主导开发,独占大头利润呢。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刘义符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妥协,也属于无奈之举,如果刘义符已经成年,已经到了开府建牙的年纪,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他当然不会像现在这么干,基本的思路就是,找自己府上的懂茶之人捣鼓研究,然后自己找销路,做成规模独吞,好处几乎都是自己的,难道不香么? 但是……这不自己还没这个实力嘛! 一来,自己年纪确实太小,有些场合,也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去做。 二来,自己也没那个势力,把这个事业做成规模化,倘若自己规模一开始就没做大,贩卖的体量过小,一开始能吃到螃蟹,能捞到先发优势,但发展到后面也一定会有其他商家仿制,那个时候就没任何优势了,那这个利润实际上也是很有限。。 所以综上,刘义符就想的是找一个商人合作,将这个配方卖给他,让他买断这个配方,自己也有第一桶金,何乐不为。 没错,刘义符一开始打算的是直接卖配方,没有想搞这些有的没的,结果因为对方的一些小心思,对这个配方还有一定疑虑,想用分成绑住自己,免得被耍了。 毕竟在胖掌柜看来,一个还没见到影的配方,多多少少有点不太靠谱,看起来对方的衣着也不差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的惯犯,那倒不如把对方也绑进来,这样对方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义符要是知道胖掌柜的想法怕是肚皮都要笑破了,对方既然已经主动提了,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后面规模做起来,就让你小子知道这四成的利润有多恐怖。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对方也却也无可奈何了…… 另外,刘义符甚至还考虑过,整出来一些名堂后,向某个名士推荐一下,把这个发明茶叶新制法的名声挂靠在他名下,不过后面这个心思就淡了,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来让他捧这个臭脚,这时候真正名士,那可真的是不流于俗名;汲汲于名的名士,送他一个终南捷径,又总感觉自己亏了…… 人啊,就是这么贱,况且自己对这个时代的所谓名士,知面知人不知心,鬼知道对方是不是白眼狼,这个年代,其实和孔子他老人家活着的春秋时期一样乱,列国纷争,大国无弱交。 东晋内部同样如此同样如此,强则强,弱则亡,这就说明了只能以强者的姿态一路走到黑,任何软弱的表现不会让你被人同情,只会让同床异梦的某些人,狠狠地咬你一口,是以,刘义符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孩子,哪怕心智不是,也不想被人当做傻子一样骗,谁知道有多少人会明着暗着觉得自己好欺负,然后来占便宜呢。 当然,这两个选择其实都有一定好处,前者现阶段能利益最大化,后者能养名,只是我这小倒霉蛋孩子,还需要什么名声,是小钱钱不够可耐么。于是乎,后者刘义符想了想,就没考虑了,孔方兄到手上那才是硬道理。 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就是因为面子工程没好好做,这件事能让他后悔不迭,说到底政治家哪能不做面子工程的。以至于后世的史官挖出了刘义符这段经历后,兴冲冲地把这段经历当做皇帝黑历史记录了下来,好你个皇帝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然跑去掺和低贱的商事。 小刘同志也在后世史书里留下了:“与民争利,获訾财无数”的黑历史记录。 当然,小刘同学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实际上,因为自家老爹自己也算个公众人物了,一言一行,总会被有心人留意下来…… 现在的史官和不管你什么春秋笔法,也没有唐太宗那种和史官硬刚,开皇帝看自己起居注的先河,史官有什么东西可都是秉笔直书,从不整幺蛾子的。 历史上,北面魏国的崔浩就因为史书写得过于老实,把作为游牧名族的鲜卑族做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写得清清楚楚,什么自己祖上某个皇帝娶了自己的漂亮儿媳啦,某个皇帝娶了自己的漂亮小姨啦,某个皇帝打了胜仗下令屠城啦……诸如此类。给人苦茶子给扒得干干净净,这特么皇帝能不恼怒么,是,没错,我祖宗缺德事干的是多,但你个龟孙这样写,真的有在乎我这个皇帝的感受么? 崔浩就因此被皇帝砍了脑袋,当然崔浩死了被诛九族,连同其他士族一并被株连,这其中也有皇帝在借题发挥,从而来打压北方日益抬头的门阀士族,不必说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咱先不表…… …… 临行前,刘义符索性也不假刘三口来问对方问题了,靠不住刘三了,问问题直接自己上: “张东家是益州人么?” “仆是荆州人氏,只是家里世代在蜀行商。”胖掌柜愣了愣,倒也没隐瞒。 刘义符想了想,感觉对方没有什么荆州那边的口音啊,官话很标准嘛,自家便宜老爹在家的时候,有一些荆州士人会来东府拜访,有不少人常年在荆州生活,多多少少都会带着荆州口音,但这个掌柜的金陵雅言却非常标准,倒是颇为少见。 刘义符转念之间就思量了很多,于是自己就随口应付道: “蜀地,可不太平啊。” 胖掌柜笑笑“郎君放心,仆与谯纵没有任何关系,纵使有,作为商人来说,也只能是仇人关系,现在益州脱离我大晋,商路不通,仆等蜀商大多厌恶之,怎会和彼等伪朝有关系,不若仆也不会将商号搬到建康。当然,若郎君不信,两天以后钱货两清,仆不打扰就是。” 胖掌柜一发直球打过来,直接把刘义符打的有点懵逼,他还在想事情,所以也是信口说的,当然心中也未尝没有那点顾虑,然后这点小心思驱使着他不假思索的把话给吐出来,吐完后刘义符就觉得要遭。 果不其然,对方貌似有点生气了…… —————— ps.解释一下开头关于那个太宗的庙号,我这么定也有自己的考虑,原本历史上的刘义符因为被废,只有一个少帝的谥号,莫得庙号,而在古代称呼一个皇帝的全号往往是庙号加谥号的顺序,刘裕的全号是刘义隆追封的,高祖武皇帝,汉代的全号是整个封建王朝的发端,所以皇帝追庙号和谥号还算比较守规矩,但三国时期从魏国开始,整个庙号系统就开始乱了,曹操庙号是太祖,曹丕的居然是高祖,然后曹睿来个烈祖,甚至曹睿这个烈祖还是自己活着的时候,迫不及待给自己安上去的,简直让后人笑掉大牙…… 然后在五胡乱华的背景下,北方胡人建立的众多的小国家皇帝的庙号也是各种“太祖”“高祖”,南朝的庙号在整个五胡乱华的大背景下,也显得比较乱,刘义隆不是开国皇帝,却捞到了一个太祖的庙号,把高祖丢给了自己老子刘裕,不过呢,这个高祖大概率是刘义符定的,所以按理来说,如果刘义符正儿八经没被废,他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当然,刘宋这次的庙号更改可能不那么有名,说起改庙号,最有名的应该是明代嘉靖朝的“大礼议”,之后朱棣就成功从明太宗升级变成明成祖的事件。在武宗皇帝无子死后,嘉靖皇帝作为旁支,却继承皇帝大位,成为历史上又一例小宗入主大宗的著名例子,嘉靖皇帝为了自己这个皇位能名正言顺,于是希望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进入太庙,按照“三昭三穆,亲尽则祧”的原则(当然明朝比较特殊,天子是九庙而非七庙),把离自己关系最远的朱棣的儿子仁宗朱高炽一脚踢出太庙正殿,迁进偏殿的祧庙,给自己父亲进入太庙挪了窝,后面在面子上做了补偿,将朱棣太宗庙号改为成祖,把朱棣给捧高,并承诺不会动朱棣太庙神主位…… 一个庙号牵一发动全身,直接能把宗室内部宗亲关系玩成了政治,魏晋南北朝则是稀松平常,可想而知,那时候的礼制有多乱。 嘉靖皇帝十五岁登基,一上台就知道自己没什么班底,然后打着宗法的幌子下手,实质上就是培植党羽,加强自己的皇权,不可谓不聪明,反观历史上十七岁的少帝…… 第九章 拿捏 胖掌柜说的谯纵从今年年初开始变成了风云人物,他原本就是蜀地大士族,前两年桓玄窜逆的时候被人拥立,趁乱割据了蜀地,自称“成都王”,嗯,蜀地不算古蜀国,迎来了他的第五次分裂。 直到不久前,谯纵才把蜀地反对他的势力清除的差不多了,谯老六一开始也是比较的实诚,求爷爷告奶奶,求自己手下不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哇,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哥我不想当这皇帝啊,于是谯纵又是跳水自杀,又是磕头求饶,就是不想当,但没办法,手底下人铁了心要扶他上位,谯纵一开始确实是勉强上位,各种权力也被属下架空了,自己这个皇帝是个摆设,但是现在嘛,嘿嘿,清洗了一遍国内势力,体验了站在顶峰的权力的美妙,然后就刹不住车了,开始膨胀了,想和东晋板板手腕了。 今年年初开始,谯纵这个老小子就和北面的后秦眉来眼去,打得火热。他先是派使者去长安见后秦皇帝姚兴,向后秦称臣,姚兴也是个小机灵鬼,为了搞晋人心态,想着反正自己也吃不着蜀地这块肥肉,那还不如恶心一下晋人,看起来这个小弟还挺听话,于是反手就派人回礼给谯蜀政权,直接赐谯纵九锡,和皇帝待遇一样,后秦官方背书站台——我认你这个皇帝了,于是后秦和谯蜀尿到了一个壶里,姚兴承认了谯纵的割据势力。 晋朝肯定不干啊,我大晋作为正统,你个什么狗屁大秦,胡人的伪朝,沐猴而冠,披发左衽的玩意,咱们衣冠正朔,怎么可能承认伪朝册封的伪朝,秦和晋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因为边境挨不到一块,所以还战争烧不起来,两个国家只能干瞪眼,打口水仗。 晋蜀两个两边贴贴的两个国家就不一样了,谯纵铁了心要跪舔后秦,于是西北方向晋蜀两个地方的边境年初开始就剑拔弩张,关卡林立,确实如同张掌柜所说,因为这事,现在蜀地商人都不大感冒谯纵这个老六,这么多关卡,活活地断了自己的财路啊。 这些事情刘义符让刘三去查过,也是知道的,一出口便自知失语,泠瑟轩和蜀地官僚没什么利益纠缠,不然刘义符也不会来,加上自己还蛮喜欢这个掌柜的性格的,看对方有些生气,于是连忙道: “非也,仆只是担心东家从蜀地甫来建康,怕有诸多不便,便想着若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只消仆力所能及,知会一声,仆可尽力帮一帮。” “如此,便谢过郎君了。”胖掌柜也很聪明,甚至连不舒服脸色很快都消散了,这变脸简直是收放自如,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是在找台阶罢了,也并不想太过于难为对方,于是一拱手,作揖道谢,表示承了对方情,这事儿就此揭过。 “不敢。”刘义符也拱手回礼,心中却是暗忖,我还不信了,你能让我一个小屁孩干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当然,现在刘义符还顶着自己二弟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再干脆点,用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假名字,刘义符也想过,一则是以后说不得还要和这家铺子多打交道,少不得知根知底;二则刘义符后面也估摸着自己被这个胖掌柜看穿了,弄一个太假的名字多少也没那个必要了,有机会,刘义符会让人把这事儿挑明白,省得后面合作得事情多了,对方真要知道了,心里多少都是疙瘩。 什么?你要说为什么刘大少不自己挑明实际关系?你这是在打我刘大少之前的脸!前面自己说的是兄弟关系,现在反过来咬自己一口,刘大少拉不下这个脸。 两个人被胖掌柜送出门后,相互客气了一番,然后主仆二人就准备去车马行租赁一辆马车。 两人沉默了半天,刘义符憋出一句话:“三,汝演技太差了!回去多练。” “难道还要去学说学逗唱么,仆又不是俳优”刘三小声嘀咕。 淦,还顶嘴。 “你还有理了?”小刘同学“恼羞成怒”,其实本身他心里也没多生气,本来自己也有问题,就是想让刘三知道自己的态度,其实穿帮都是小事情,问题在于不能消极怠工啊。 老板都是这样,你能力差,没关系,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但是首先态度要摆。刘义符看出来,刘三对自己不感兴趣,或者说不能理解的事情,往往是不太上心的,哪怕是自己老板的交代,也是得过且过,应付了事,这还了得,有些事情必须讲明白。 果然,刘三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心里是如何犯嘀咕的,刘义符知道这回的问题其实没那么严重,他下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绝对还会再犯,但是不要紧,至少有前例,咱到时候能好好掰扯掰扯。 “刘三,汝不是探听了说这个掌柜有习惯会留一部分未晒干的茶叶,自己烹制么,怎么问的时候对方说没有?”刘义符转了一个话题,也不想和他多烦,表现一下自己的态度,目前阶段让对方有点数就行,对刘义符来说,主要还是出的问题不大,那就没必要死缠烂打揪着对方不放。 刘三也很冤枉道: “回小郎君,是的呀,这个胖掌柜是有这个习惯的。” “会留多少,会不会是自己泡茶喝的?”刘义符问道。 “不可能,仆调查过了,掌柜喜欢喝这种,会自留三五十斤新茶,自己晒干后烹煮,但郎君一开始根本就没说要多少,不可能一斤都没有!” 刘义符皱了皱眉头,站着回忆了一下张掌柜的态度,突然想到发现,自己在问新茶的时候对方确实是思考了半晌,并非直接拒绝。 于是私下里暗忖,对方这种态度要么确实没有这么多货,要么是因为要自己喝所以不想卖,要么就是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然后以此拿捏自己。 刘义符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一个人的行为对他有什么好处,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行为动机,只是有人有道德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有的人就是没有……简单粗暴的这样去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刘义符不是坏人,当然他也绝非烂好人,不管你对别人有多好,只要不是亲属,总会有人把你的忍让与迁就当成软弱无能来践踏,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教训。 前世的时候,刘义符在自己的大学宿舍里就是那种抹布般的老好人存在,宿舍里的卫生几由他一人承包,舍友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来帮帮忙丢丢垃圾啥的,发展到后面,宿舍几个人就开始有了惰性,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至于发展到某次自己生病在宿舍休息,没打扫卫生,结果那帮舍友还责怪自己,说自己没打扫卫生导致宿舍扣了卫生检查的分,让班级丢脸了…… 当然,舍友肯定有问题,刘义符现在想起这些事最痛恨的是自己,那个助长舍友懒人性格的烂好人的自己。 现在回过味来,发现这个东家简直是个人精,刘义符当时还觉得这个胖子,不懂得这个茶的价值,让自己占了天大便宜。好好想一想,他这样做其实也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没猜错,对方大概率是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早已知道,拿捏的态度让自己承一个小小的情。 其次,面对自己画的大饼,没有拒绝,没有推辞,也没有露出不耐,反而满足了自己的需求,甚至面对利益并没有想着独享,而是选择分利把自己绑上他的战车,有了股份,这样在配方上肯定不能留一手,需要毫无保留。 这样一个的商人让渡这么多利益来态度对待自己,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这样看来,如果说没有特殊的目的话,刘义符是不信的。人性,永远都是自私的,为自己合理的争取最大的利益是每个人的本性,没人能避免。 你拿捏我这种小孩也没啥用啊,刘义符暗想,刚刚的话也是,是不是听不懂咱这是客套客套?死胖子,不会真觉得一个小屁孩对你有啥用吧。 沉默了一会儿,刘义符开口道: “那应该吾等被他给骗了……” “他骗我们上门的客干嘛,最后还不是卖了?”刘三有些不解。 刘义符小脸一脸严肃,随口道:“仆也不知道,兴许对方是闲得慌呐”,自己也看开了,咱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呐,死胖子走着瞧…… 第十章 女郎 两个人在车马行当找了辆马车,那肯定是都不想走回去了,得亏这里是大市,作为建康最大的商市,卖的东西和提供的服务都非常齐全,不然一般的草市还真不好找。 刘三一开始的建议是坐价格更低廉的轿子,被刘义符一口否决了,刘义符给出的理由是轿子太颠簸了,受不了,当然只是托词,只要钱到位……实际上刘义符,心底对于将人作为牲畜来使用还是有抵触,哪怕选择更贵的马车,哪怕在别人来看自己非常败家。 刘大少也明白,自己也好,古人也罢,有些价值观是长年累月形成的,当世之人改不掉,自己也不是说这么短短这么三四年就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某些价值观,刘义符也不会强迫他人去接受自己的那一套,当然如果有机会,自己收拢了一批人,也会适当改变一些他们的理念,不过大概率要以后坐上那个最高位置才行了,不奢求改变太多,比如要是刘义符敢在在西元前玩岷煮共和,你自己敢放权,那用屁股也能想到绝壁会被人老成精的老油子官吏直接架空,然后被官僚主义的铁拳教做人…… 当然,如果自己身在某个盛世,社会安定,也并非皇族,注定登不上那个位置,穷极一生也只能成为一人之下,那对这种只能通过“天人感应”来压制的极度膨胀的权力,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免掉自己的乌纱帽,要了自己的狗命,对于所有人天然就有着不讲理的生杀大权。 要是其他人,可能觉得习以为常,但自己却会有着极度不舒服的排斥,会想反抗一下,那就少不得所谓的“结党营私”,以来发展势力,最后还有可能成为史书记载的“乱臣贼子”。 当然这并非刘义符天生就是一只二五仔,屁股决定脑袋,在什么位置看问题就是什么位置的视角。 不急不急,改观念什么的以后慢慢来吧…… 不过在刘三的视角看来这是郎君体谅自己,如果乘轿,自己只能步行跟着,但坐马车,自己也能和车夫一同坐在车厢前。 …… 泠瑟轩的张掌柜待人接物确实没的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一个优秀商人的“素养”,张掌柜做的很不戳。一个情商高的人,和他说话会让人如沐春风,非常舒服,面对其他人尴尬的时候,也总能巧妙地打回圆场。 对方是客人,身份还吃不准,是以,张掌柜不会因为年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人都是精明的,莫欺少年穷这种打脸事情,嗯,正常遇到地机会很少。是以到了最后,张掌柜还是规规矩矩起身按照送客礼节送了刘家“两兄弟”出门,待人礼节挑不出半分毛病,然后才转身又回到了二楼。 胖掌柜刚上楼,就发现二楼刘义符刚刚跪坐着的蒲团被放在了一边,原来的位置上多了一个新蒲团,跪坐着一个看起来约十三四岁的女郎,嗯,看起来对方可能有点洁癖。 女郎面容姣好,不施粉黛,脸蛋略尖,清澈的眼睛随着张掌柜的身形,倒影出对方的身影,左眼下方有一颗淡淡的泪痣,使得她的眼睛平添三分妩媚。 现在的女子大多喜欢穿襦裙,她却穿着更为复杂的曲裾汉服,衣裳也只是素色,并未有其他繁杂的花鸟鱼虫等等的刺绣图案,头上浅浅别着一根头钗,将头发松松挽起,女郎身着朴素了些,气质却浑然天成,如果刘义符刚刚在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女郎,绝对会腹诽,这黄毛丫头虽然身材还没有长开,脸蛋长的还是真不戳。 这个年纪的女子,刘义符如果来看来,对方绝对处处透露着青涩,但是嘛,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多都已经当妈了,有的甚至是几个孩子的麻麻,而看这个女郎并未开面,是以判断对方还未出嫁,可以说是“大龄剩女”了。 人口一直是历朝历代的重要资源,有汉一朝强制规定女子十五不婚要加倍交税;唐宋规定都是十五男子,十三女子就可结婚,但没有强制性,夹在中间,更加混乱的魏晋南北朝,战争等人为因素造成的社会动荡从而人口锐减,只能被迫将适婚年纪提更早,这个女郎一看就还没开面,还没有结婚,所以在此时称作“大龄剩女”也没啥问题。 刘义符不知道的是,他老子早就知道他在家里上蹿下跳的黑历史了,只是懒得管,并且早有想给他订婚、早点结婚的心思,有了家庭就能让大儿子能收收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而且自己一直南征北伐,总是没啥时间,这不不久前才刚去镇压北面闹腾的燕国么,估计刘义符知道了也会目瞪狗呆,五岁订婚,那老爹您打算几岁让我结婚?坑爹呢!哦不,坑儿子呐! 小刘公子从小内心就戏多,他知道自己有些东西要是说出来,会气死很多人,但是这些人气死之前,分分钟会被这些人干掉鞭尸。 张掌柜看到对方,也没流露出什么意外,仿佛习以为常似的: “卿刚刚一直在旁边屏风后面吧?” 女郎大眼弯了弯,漏出丝丝笑意道: “叔父上来的时候,妾正在此间看书,无奈只得让人拿来一张蒲团,躲在屏风后。” 张掌柜也有些无奈,人老成精如他哪里听不出来这只是借口,只是侄女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自己这个叔父多多少少也有点自责,旁敲侧击过几回,也有过类似的让其自己选择的机会。然后自己这个侄女却没有这个想法,也不好勉强这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这么些年了,心里的坎也该过去了吧,要好好给自己侄女某个姻缘…… “卿觉得刘义符如何?”张掌柜开口问道,嗯,心思不言而喻了。 女郎哪里不懂叔父的心思,无奈地开口道: “妾私以为刘义符略显木讷了些,刘义真不错,但就是年纪太小了。” 张掌柜点点头,对“兄弟俩”的看法基本类似,不过姻缘大事也不可能这么草率,只是先探探底,看看自己侄女的择偶有什么标准。 女郎倒也不疑有他,自己年纪毕竟摆在这里了,叔父心急也正常,这种情况也不下几回了,毕竟比起媒人说和,叔父还是很尊重自己的意愿,那个小郎君倒是不错,只是人确实太小了。 “对了,卿博闻强识,可知‘陆纳杖侄’这个典故出自哪本史书?”张掌柜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转了一个话题。 张掌柜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可是经常喜欢自比谢道韫,她常常惋惜谢道韫嫁给了木讷的王凝之,他也深知自己侄女确实有这样的才华,对于自己的婚姻,也并非没有类似的恐惧,只能说还好自己这个侄女并没有了联姻的压力,不幸中的万幸吧。 谁知对方“噗嗤”一笑,回答道: “刚刚听那位小郎君说的时候,妾就差点失声,陆纳有些名声,此事妾亦有所耳闻,但绝非出自史书。” 于是女郎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张掌柜说了。 原来,这个陆纳本身就是晋人,东晋又没亡,人家前几年才挂掉,哪可能这么快就跑到史书上去,这是常识问题,所以这个女郎是笑这点。 陆纳的亲戚里,往上推个几代的东吴大都督陆逊倒是已经登上了《三国志》了,当然也亏陆纳这个人本身在士族里面也很有名气,“陆纳杖侄”这事在当下也挺有名的,所以两人倒也没有起疑心,只觉得是小朋宇想高大上,引用了点东西掉书袋而已。 不过显然这个女郎也是博闻强识的人,了解到的东西也颇为庞杂,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忽然间,女郎似乎想起一个事情,然后开口问道: “妾记得叔父明明有未晒干的新茶,为何和那个小郎君说并没有?” 张掌柜笑了起来,笑罢后才道: “这就是汝不懂商了,其实道理很简单,那个小郎君一开始问是否有未晒干的新茶,仆就知道,彼可能想要买,然此货并非寻常货,但若仆和那个小郎君直说有,那双方实际上还是买卖之间的往来,更没有没什么人情可言,但仆说没有,需要借助自己的人脉,需缓个二三天,彼等得到的没那么轻松,那就得承仆之情,当然这是小情,分润利润才是大情。” 说道此间,胖掌柜不禁有些得意,当然他也没和侄女说,分润也只是个噱头,有得赚最好,没得赚咱也不亏不是。 “叔父这样做值得要让一个小孩子承情么?”女郎有些好奇道。 胖掌柜笑了笑,“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人了,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人,孔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这个小郎君身份不简单,仆还是有点识人的小手段的。” “首先那个年长之人必定不是他的兄长,有可能是朋友或者亲戚之类的人物,其次,这个生意实际上是以小郎为主,大郎不善言辞,估计女郎也听出来了,那个郎君年纪虽小,却显得老成,遇意料以外之事也丝毫不慌张,待人接物井井有条,对于如此小年纪的孩子来说难能可贵啊。” 总结一下,其实张掌柜说的就是“早熟”,嗯,他要是知道刘义符两世年纪加起来差不多三十岁了估摸着就能理解了。 胖掌柜顿了顿,微微抬头做回忆状,接着道: “那个小郎君身上穿着的可是咱们蜀地的文锦,现在一匹上等蜀锦可是值两万钱,这还有市无价,可见这小郎君家中并不差钱,是有势力的,所以不如结下一段小小的香火情,说不得日后就有大用。” 真正下定决心让刘义符予取予求的行为被胖掌柜全盘接纳的原因,可能刘义符都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身上的蜀锦…… 胖掌柜看了一眼女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你啊,不过大的不行,小的如果合适,嗯,这事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女郎听罢,笑着说:“叔父不愧是有玲珑心的,想的方面也多。” 胖掌柜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让人去打听一下“刘义符、刘义真”的真实身份,他其实也将信将疑,对方用的这个身份是真的么…… 第十一章 杀手 刘义符主仆二人找到了车行,准备租赁一辆马车回去,打死刘义符,他也不走想回去了,建康太特么大了。现在刘义符准备化身氪金玩家,花钱买体力,美滋滋。 这个时代的车行大多是以贩售和为主,有的时候也会承担类似镖局的业务,同样也有租赁马车甚至人的业务。 进入一个车马行,双方商量好价格后,车行也派了一个车夫帮忙赶马,驾车可是个技术活,君子六艺对“御”也是有要求的,连车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都要节奏统一,略显夸张,嗯,打个不恰当的类比,你开车上公路,一般人有个正常的驾照就行了,但有了驾照,你丫就想要上秋名山上当老司机,那抱歉,没有狠活你就只能在别人后面吃尾气。 同理一样,车行的车夫要求低一点,只要有驾照就行;而君子的六艺的驾术则需要你能在秋名山上跑,嗯,倒也不需要你跑得和那个送豆腐的那个一样快。但你若是让一个驾照都没有的普通人来开车,而且车祸发生率极高,他敢开,哪个乘客敢坐捏? 是以给一般人这马车还真就玩不明白,刘大少自己就是和刘三出来的,又没人跟随,哪里来的马夫,所以也只能就近在车马行租一个了。 马车从后院牵到了前院,看见那个车厢,刘义符心里没由来的一凉,不过也没多想,于是就踩着马夫拿下来的杌子进车厢。马夫把杌子收了起来,然后一个侧身坐在车厢前面木板的右边,刘三就坐在了左边,他要给车夫指路,所以也坐在马车前面,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和自家小郎君坐一辆马车。 车厢里,刘义符刚一进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本能地感受到到有些不对,想要往后退,突然感觉脖子有一阵发凉,刚想要出声,就被一把制住,然后就被明晃晃的刀子堵住了后面的话,接着一个细若蚊吟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 “不要惊动他人,无事;不然,死!” 刘义符小脑瓜飞快转动,一听到这么直接的话,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就熄灭了不少,然后立刻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谁,还是出门接着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咱可只是个孩子啊,你这样威胁祖国的花朵,不讲武德,后面准没你好果汁吃。小刘同学一直不停地腹诽,然后默默,既然不出声就没什么危险,那用眼神打量总没问题吧。 小刘同学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女人带着帷帽,被黑纱遮罩着,身上的暗灰色衣服贴合体态,一看就是特制的,为便宜行动而缝制的,刚刚对方的低闷声音大概也是为了不惊动他人,显得略微嘶哑,听得出来是个女声,对方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左腹的位置,似乎受伤了?刘义符暗忖 “小郎君,回到府上约要一刻钟,可以休息片刻,一会到了仆会知会郎君。”刘三的声音从车前传来。 刘义符看了一眼对方,女子努努嘴,示意他回话,然后又拿刀把,捅了两下刘义符的后背,意思也很明显,可以回话,但别乱说话,不然身上多个窟窿。 麻蛋,这情况怎么像张麻子绑师爷的那个场景,说不出钱在哪里脑袋搬家,什么,哭也算时间。 咱这是乱说话脑袋搬家,刘大少自嘲一下,然后迅速盘算了下形式比人强,暂时没法摆脱对方,暗道一声晦气,出声道: “可。” 坐在前面的刘三倒是不疑有他,自家小郎君回话回得慢了些,也只当是太累了,正在休息,没有太多精力。 女郎居高临下,制服着刘义符,这个小娃娃不哭不闹,慢慢地也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了,原本以为这么小的小孩,遇到这种事情大概率要大哭大闹,到那个地步,也只能打晕对方,自己加紧逃命。 其实双方都有一些美妙的误会,刘义符觉得对方是针对自己的,从而这样威胁自己,其实女郎只是怕刘义符大哭大闹,搞得场面没法收拾。 车厢内动静小了下来,女郎这才看清这个小孩的脸,心里突然一动,眼睛中闪出了一丝好玩的神色,然后用一贯低沉嘶哑的声音俯视问道:“汝父是谁?” “刘毅。”刘义符开口,嘴巴有些含混,“毅”和“裕”含含混混,似乎有些害怕地把自己父亲的名字说错了。 女子虽然蒙着眼,若能摘下帷帽,能看到她眼中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你是刘毅的哪个儿子?” 刘义符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身份上纠结,还暗骂,淦,这听力是要闹哪样,这么含糊都能听清么,你怎么不去考英语专八?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 “仆系私生子。”说道这里,刘义符感觉有点不对了,对面怎么上来就问你老子是谁,还有这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是咋回事。 “私生子?” 女子声音抬高了一分,让人听上去有些惊疑不定,但摘下对方的帷帽就能看到眼神里掩盖不住的戏谑笑意,马上就能会意到对方这个语气是装出来的。 当然,刘义符说的刘毅这个确有其人,当年和自家便宜老爹一起,最早商议推翻桓玄的时候,在京口(镇江)率先起义的二十个人里面就有这个刘毅,他和刘裕一样也是北府兵出身,桓玄把北府兵原本的头头刘牢之逼自杀后,这二十个人就掀桌子拉起几千人的北府兵旧部,大力出奇迹,一战直接把桓玄给摁死。 在这过程当中,一开始众人就是推举刘裕当的盟主,所以后面推翻桓玄后,封赏和官职也是他们这些人里最高的。 本来这个地位也是自家便宜老爹事事亲为,出血出汗在最前线杀出来的,有人心里会犯嘀咕,至少表面上都认可了刘裕的地位,独独刘毅这个愣头青三番五次在公开场合叫嚣,觉得自己地位不应该在自家便宜老爹之下。 这货甚至觉得反了桓玄后,东晋内部太和谐了,只恨没有生在秦末时代,想和刘邦项羽一较高下,总的来说,说刘毅蠢也好,率性也罢,言行之中能看出他的野心,就是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就是胸无城府了。 想到这里,刘义符突然想起来,荆州是自己叔父刘道规在镇守,豫州是刘毅的地盘!他开府的地方就在豫州。 淦,人家为了不在建康受自家老爹的鸟气,举家都跑去豫州了丫,扯什么自己是刘毅的儿子,扯你个小瘪犊子呢,这踏麻万一穿帮了就搞笑了。另外,刘义符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等会进了东府,那就洗不清了,必须要弄清楚,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或者说,是对自家老爹有敌意。 “呃,仆的意思是说,仆是刘毅的私生子,然后从小一直寄宿在刘裕家,两个都是仆的父亲。”刘义符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稀奇眼神,连忙填坑,只可惜在对方眼里就是越描越黑。 女子脸色一阵古怪,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眼对方,仿佛是才认识他一样: “刘车兵汝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二爹?” 虽然语气是反问语气,听起来却是异常肯定的语气。 刘义符顿时头皮发麻,对方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小名给喊了出来,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一直便有。” 刘大少也看不清女子黑纱下的脸色,也猜不透这个女人想干嘛,你绑票就绑票,玩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只听她又低声道: “汝好像很怕妾?” 淦你嬢,如果可以,真想一把八十米的大砍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看你这个小娘皮怕不怕,刘义符心中一万只草泥大马奔腾而过,嘴上却小声说:“不敢,看到女郎的那一刻,被女郎的容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自己的帷帽还没摘呐,这小义符从小就爱说实话,油嘴滑舌,嗯,长大一定不是个好人,女郎看着他思维跳脱地想着,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刀收了起来,放开了刘义符,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颤抖着耸肩,低低地笑了起来。 刘义符愕然地看着这个笑得有点跳脱的这个有点跳脱的女郎。 女郎像是笑够了,又像是动到了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刘义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女郎偏过头对着刘义符又道:“妾不会对郎君如何,刚刚有所冒犯,实为无奈之举,万分抱歉,请小郎君不要声张,妾坐在靠着休息一下就可,一会妾会主动离开。” 说罢,对方似乎也不担心刘义符会突然跑出去大喊大叫,拖动着身体缓缓挪动到了马车的角落里,坐下来假寐,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捂着腹部的左手一直没放下。 方才一直被这个女郎威胁着,刘义符也是方寸大乱,一直在胡思乱想,那种性命不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四面环水的孤岛上,惶恐又无助,一时也没能静下心来思考。 现在对方却主动地放开了自己,细细打量着对方,回味着女郎的说话方式和语气,这种熟悉感越发强烈了。刘义符呆看着对方,暗忖对自己这么放心么。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似曾相识感,让自己心里涌现出一股荒谬的感觉,他的智商突然随着对方把刀拿开后连升了几级,连忙开口,虽然对方没说怎么离开,但他怕自己不开口问清楚,女郎一会就算跳窗也是要走,于是道: “卿在被追杀?” 等了片刻,女郎沉默,捂住腹部的手用力了一分。 “卿受伤了?” 女郎还是不语,右手拳头微微紧握。 “卿暂时没有方便的去处吧?” 女郎感觉沉默是金,呼吸有点不顺畅。 “卿是不是孙姊姊” 对方爆发了,拿手掐住了刘义符的脖子,当然也没用力,就象征性的掐住,然后晃了晃,有三分调戏的味道,然后道: “汝知道还安生点,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对方也懒得淑女自称妾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直接开始用比较粗鄙亲昵的“我”字,然后开始对刘义符动手动脚地打闹。 没错,古人很少用我来自称,“我”这个字原型是一把斧钺,对于很多信奉鬼神的古人来说这个字是凶器的代表,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虽然这个字很早就有了,但是古人很少用,很多时候用“我”自称会被认为非常粗鄙…… 我淦,你这个女人不讲武德,明明是你先偷袭然后威胁咱,然后想着挑逗本大少,被拆穿了还恼羞成怒了说。刘义符心里暗暗吐槽。 孙妙容其实也只是压抑的太久了,她自己平时是很注重礼节的,做了太久的别人,做回自己的那一刻有一种解脱的放松感,所以她就借着被刘义符拆穿的机会,放松了一下心中的少许苦闷,孙妙容和刘义符打闹完,对自己的胆大妄为也有点吃惊。 不过他们的打闹有点惊动了车厢外的刘三…… 第十二章 搜查 刘三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转头喊道: “小郎君发生了何事?” 刘义符回到: “无事,只是休息的不安生,从长椅上摔了下来,汝不必管,仆自己能处理。”隔绝了一层车帘,车厢里刘义符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唯。”刘三倒也不疑有他,转头继续给车夫指路,免得走弯路又浪费时间,小郎君精神听起来没啥问题就行。 车厢内 “孙姊,汝这是受伤了吧,看样子还伤得不轻,是谁干的?” 孙妙容已经摘下帷帽,比较起她的曼妙体态,她的容貌就逊色了一分,孙妙容的脸属于乍一眼看着不算特别惊艳,但是越看却感觉越为耐看的类型,不过她的眼神里透露的是深深的倦意,刘义符看着捂着自己腹部的脸色有些苍白的丽人,眼中闪烁着心疼。 “孙姊”名叫孙妙容,年纪也不大,只有十六岁,之前和刘义符是一起生活在东府的,难怪会有这种熟悉感,这个年纪已经成为时代的老女人了,至于为什么没结婚嘛…… 孙妙容听着刘义符的关心,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小义符还是关心自己的说,还是小义符好,默默关心自己,也不会在乎自己去干了什么,当然咱也不能让他担心: “没事,正常执行任务,出现了一些突发状况而已……” 孙妙容微微发白的脸故作轻松,双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作为小孩子的刘义符一年之间变化还是蛮大的孙妙容没认出来,孙妙容又带着帷帽黑纱遮住了面容,又刻意压低了声线,刘义符也没认出来,所以一开始见面就闹了一个乌龙,还好孙妙容认出了刘义符,许久没见的两人,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戏剧性的形式再次相遇了。 两个人就在车厢里聊了起来,孙妙容有意识地避开了任务的内容,也不打算和小义符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让他担心,刘义符也意识道了孙妙容的遮遮掩掩,也知道对方暂时不想和自己说这一年去干了点什么,两人也很有默契地对这事情就没去多提,在车厢里,两人低声地交流内容也只是曾经在东府的家长里短,不过孙妙容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不会久留的态度,让刘义符变聊天边琢磨怎么让孙妙容留下,最好是直接回来就不要走了…… “孙姊,一会先别着急走嘛,仆还有很多话想和汝说呢,就先跟仆回东府吧,先把伤口处理一,不然仆实在是不放心。”刘义符苦口婆心地劝道。 聊了这么久,刘义符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孙妙容是个有点固执且认死理的女孩子,看对方的样子,并不想过于麻烦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回了建康,那只是退而求其次先让孙妙容暂时去东府清理一下伤口,先让她回去再说。 这个试探还算在孙妙容的底线上,客观地形式也让她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刘义符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孙妙容思考了片刻,缓缓道: “诺……” 答应就好,刘义符松了一口气,生怕她连东府都不回,待会儿真就直接跳窗跑路了。 马车行驶了一会,要出大市的门的时候,被迫停了下来,然后刘义符就听到了刘三在和练人争吵,皱了皱眉头,掀开车帘,准备瞧瞧是什么情况,只见两个侍从一胖一瘦,站在马车一边,拦住不让走了,其中瘦侍从板着脸硬邦邦地道: “这是为防止有关人员携带违禁物品出入,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 看了一会,周围人都在关注着刘三和胖瘦的哼哈二将争执,都没怎么在意车厢探出的一个小脑袋。 听了一会,大致了解了情况,现在大市的大门都有人检查,而且看这打扮,看起来还不像大市令的人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手。 刘三是被对方的态度气直接炸毛了,直接和对面争执了起来,凭什么刚刚进大市的时候不检查,现在出了就要检查了,老话讲朝令夕改这还要一天呢,这才多久点时间,满共不超过两个时辰吧,而且看这个样子,进入大市的人还没有要检查,很明显这个检查只是针对要出集市的人,这算哪门子道理。 再者说,大市里哪里来的违禁物品,这里要能卖那种违禁物品,被举报后,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大市里面的官员分分钟教你做人。 什么搜查违禁物品,这理由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简直就假得离谱,但是很多时候就是形式比人强,有些时候不是你有道理就说得通的,在封建社会,阶级的参差能能让人绝望。 有些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人要找你麻烦,似乎能给你一个理由就是他们的恩惠了,你敢反抗就是罪加一等,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气是绝大多数人无奈的选择,于是很多人都让对方搜查,心中也只能阿q一下,还好不搜身,不然彻底有辱斯文,精神胜利法在哪朝哪代都是百姓颠破不破的运行法则。 刘义符观察了一会儿,这么一会又放行了一些人,他发现对方倒确实没有搜身,甚至连小件的物品都只是象征性的搜那么一搜,意思这帮人大概率是在找着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身上是藏不住的偏大的物件。 大件物品,大的……那有没有可能不是东西,而是……人? 刘义符然心里一跳,本能地就想到了孙妙容,对方不会在找自己的孙姊吧?想着孙妙容身上的伤,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脸上板着脸道: “汝等确定要搜仆的车马?”众多视线随着刘义符的出声都转了过来,刘义符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那个胖侍从,自己没感知错的话,探出车马的的时候那个胖侍从就瞥了自己好几眼。 “当然……不会……抱歉打扰了,郎君您请便。”板着脸的瘦侍从反应也很快,被自己的伙计踢了一脚脚后跟,立刻就意识到可能有问题,马上就改口。 “嗯……”刘义符鼻孔长应一声,表示对方还算识相,显然,那个胖侍从应该认出了自己,也非常识趣地提醒了自己的伙伴,于是刘义符又把帘子拉了下来。 末了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刘义符又掀开帘子,把两个窃窃私语的侍从吓一跳,刘大少才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冲他俩说道: “这辆马车是仆刚不久才租赁用来代步的罢了,想查马车来历去北面的那边车马行去查,有任何违规问题来找仆便是。” 板着脸地侍从竟然还有些跃跃欲试地感觉,不是旁边的伙伴拦着他,估摸着还想立刻就跑去行当那边验证一下。 刘义符心中摇摇头,不过他才不管这俩货,拽拽地把帘子放下来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板着脸,起码在气势上绝对不能露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光让其他人看轻,也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他琢磨着要是俩人不认识自己,或者假装不认识,直接带人要硬闯车厢来搜,那乐子就大了,只能试着自爆身份,把自己的符牌丢他脸上,仗着是高官显贵的小孩胡搅蛮缠,偷偷让刘三叫大市的官吏来,让他放自己走,只是传到家里,多少会挨一顿板子。所以刘义符其实也没太好的办法,所以不如一开始表现得强硬一些,让对方退却。 “那人是谁?” “汝不知道?” “不知……” “彼为豫章公世子阿。”说这句话的胖侍从声音都大了几分。 “豫章公……刘……也是刘公?” 外面没有声音了,马车经过的时候,刘义符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内心砸吧了一下嘴暗忖: “装x还有人捧哏,这马屁拍的有水平。”倒也没太在意对方的那个“也”字,无他,姓刘的太多了,刘公也太多了,谁知道你是老几,但你要提到豫章郡公,那必须是自家老爹刘裕! 孙妙容虽然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苍白的脸紧张的微微有些泛红,看到刘义符应付掉对方,松了口气,刘义符看到她的神态,大致也猜到了对方就是来找孙妙容的。 孙妙容就看到刘义符笑了起来,以为猜到了始末对方在嘲笑自己的狼狈,不禁有些羞恼: “汝笑甚?笑妾被那些人追得如此狼狈?还是狐假虎威汝父威名有了成就感?” 嗯,孙姊这点还是没变,还是那个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孙妙容的自爆也印证了这次的搜查确实就是来找她的。 “没什么,没笑汝,只是突然感觉自己不需要没那么急迫了。”刘义符和孙妙容一起生活过,知道对方毒舌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针对熟悉的人,而且是在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才会发动的技能。 所以刘义符还是解释了一句,免得对方误会,只是这句解释的话就有点显得没头没脑。 “莫名其妙……”果不其然,孙妙容翻了个白眼,也没去纠缠,自家这个小郎君虽然早慧,但有时候还是会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小孩的话有时候就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刘义符砸吧一下嘴,嗯,不理解哥的感受算了,哥也懒得给你解释…… 第十三章 反思 刘义符发出那句感慨,其实还是胖侍从提了一句“豫章公世子”,和那种一句话、一个词让人泪崩的本质是一样的,戳中了一个人最敏感的点,让人记忆深刻,刘义符也是,是以,他还是映像深刻地记住了这两位哼哈二将的长相…… 本来自己就还不是豫章公世子,不是老爹指定的继承人,而这个胖侍从有拍马屁的嫌疑,并且还特意加大音量让他听到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刘义符发出那个莫名的感慨,只是因为那个胖侍从无意之中点醒了他,让他联想了一些事情,现阶段,其实没有必要那么急迫的去挤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其实按道理来讲,自己不论从身份还是地位来讲,都是最有可能成为刘裕接班人的,成为世子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迟早的意思就是还没发生,哪怕这个概率是九点九九成,那也会存在有变数,但顺着历史发展的脉络来看,哪怕历史上的刘义符那么的混账,刘裕还是将自己立为了接班人,所以没道理,这世还能被废长立幼喽…… 本身刘义符现在最多只能算作豫章公的长子,在大家看来只是最有可能的接班人,而刘裕其实也想看看再大一点后,几个儿的品性如何,再做决定,但是,这个几乎在所有人心目中,哪怕是自己老爹心目中的未知选项,在刘义符心中确然是已知的。 只有,也只能是自己!必须要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气魄! 当然,自己可以去赚钱,可以去发展势力,这些都是欧克的,没问题的,作为豫章公的长子,有些事情凭借身份做起来还是非常简单的,比如……印子钱,当然刘义符也会去做这种生儿子没某个眼的缺德事;同样也有很多事情做起来因为年龄的原因,并没有那么顺利。 实际上也没必要这么急切,自己还小,以后还有时间,哪怕按照原先的历史走向,自己什么也不做,成为刘裕的世子几乎是板上钉钉,不需要这么急迫。 刘义符嘴上说着要躺,这一系列的操作还是透露出他自身隐约的焦虑,那个历史上被砍了头的少帝,有段时间一直都是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说要躺平,也其实是对现实作为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的嘲讽,他的内心还是渴望着摆脱掉那条注定的命运。 大地上,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来讲,没有人会愿意那么早早死去,大多数人都是一条命(当然刘义符是两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死后还能不能再穿越,想来也是不大可能了,第一次做人,活得随便点无所谓,第二次做人,自己的起点都摆在这里了,刘义符不想死得籍籍无名,更不想如同原本历史的那个少帝般,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死得那般窝囊。 不过,现在想来,哪怕以后的臣子真的要砍自己,那特么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而在此之前,就算有再多的意外,只要自家便宜老爹不出问题,那自己就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自家老爹会不会出意外?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刘义符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老爹最后会到哪一步…… 马车停靠在了东府不远处,按照刘义符原本的意思是和刘三两人到这里了后就下车走回东府,不过现在车厢里多了一个人,刘义符探出了小脑袋,道: “仆多用两个时辰,汝可将马车赶到后院马厩后先行离开,两个时辰后来取。” “回小郎君,这……这怕是不合规矩阿……”车夫有些为难。 刘义符在车里闷闷地道: “仆不占你便宜,两个时辰过后多给卿二百钱,期间马车折耗,有任何损失,照价赔偿。” 车夫顿时眉开眼笑,这算得上是底层百姓的精明吧,他小算盘可打的门清。 这二百钱可不同于这小郎君租马车的钱,那是已经给付给了车马行,这个可是实实在在直接到他本人手上的外水。 而且,就这样算起来满共只是多两个时辰罢了。大不了,回去复命的时候,就说行人太多,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这二百钱不就到了自己手上了了么?这可抵得上自己七八天的工钱了,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精明的车夫怕是对方反悔似的,连忙点头哈腰忙不迭道: “仆这就帮小郎君把马车赶到马厩。” “刘三,汝先回府,去账房支二百钱来,让账房记账的记在仆名下,仆随着马车先去马厩一趟。”刘义符没有探出头,车厢里面的孙妙容有些难守,刘义符就一直陪着她。 刘三皱了皱眉头,从刺激啊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有种掀帘瞅瞅自家郎君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冲动,但是刘义符说话的语气也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情绪,也只好应下来: “唯。” 于是刘三跳下车后,给马夫指了下去后院的马厩的路,该怎么去绕,然后就先进了府里,车夫将马车缓缓往后面的马厩赶。 车厢里,两人没有再说话,刘义符看得出来,孙妙容说话非常得吃力,刘义符让她平躺了下来,心里有很多话也要等对方休息了再说,毕竟孙妙容看起来就异常的疲惫了,刚刚能和自己说话都是硬撑着,不想让自己担心。 马车缓缓行驶进了后院,最终还是没能进马厩,毕竟车厢太大了,不太好进于是先停在了后院里,有几个丫鬟见到马车进来了,过来看了看情况,见到自家小郎君从马车中探出了头。 不少丫头都是嘻嘻一笑,主动问刘义符有啥要帮忙的没,刘义符只是一挥手让她们先走,你别说,丫鬟里面把刘义符当奶孩子看的还真的挺少,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个小郎君非常“早慧”,于是丫头们欠身行了一礼,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想的是赶紧打发掉这帮小丫头,让孙妙容好偷偷摸进房间里去,伤得有点重,但只能这样委屈一下孙妙容…… 刘义符和孙妙容闲扯了这么久,旁敲侧击也只是知道孙妙容是受的刀伤。正好,他看到自己房里的霓裳丫头也在,霓裳的一袭素衣被风一吹,让她显得有些高挑,实际上却不满于是他叫住了对方,拉拉她的裙边,把她到一边,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她俯身下来,霓裳有些好奇的低头,见自家小郎君对自己耳语了两句…… 结果让霓裳吓了一跳,慌忙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家小郎君,确认他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才略微放下心来。 无他,刘义符给和她说的悄悄话着实有点吓人,竟然让她偷偷摸摸地去买点金疮药,她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家小郎君受伤了,随着刘义符的视线瞥了一眼车厢,霓裳马上就会意了。 小机灵鬼! 此时,有个丫头走了过来,她倒没有问刘义符需要帮什么忙,刘义符也认出来了,他是自己母亲身边的丫鬟“明珠”,明珠是自家阿母的贴身婢子,却一直是在刘义符那边,无他,刘义符院里的三个丫鬟:霓裳、羽衣、玉树都略微小了点,最大的霓裳也只有十四岁,有些东西,得要一个年长的人来带一带她们,于是自家阿母让明珠来了,是帮忙,同样也是监视。 刘义符挨打后,不止一次很想知道,这次是不是明珠姐姐告的状,然后非常想知道明珠究竟打了多少次自己的小报告…… 第十四章 亲事 明珠行了一礼后,对刘义符说的传的是自家母后大人的话: “叫那个小兔崽子回来后就立刻来找我。” 刘义符叹了口气,嗯,明珠小姐姐真的是一字不漏地转述呢,敬业得真的是让人感动的快哭了呢。不过刘义符吐槽归吐槽,明珠就是这样认真到有些死板的小姐姐,倒也不是很在意。小刘同志叹气的最大原因,还是没瞒住家里人,回来还是得先过自家亲妈那关,还是躲不掉阿,想想怎么编理由吧。 边整理衣服边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然后小刘同学对下人们吩咐道: “走吧,别在这里围观了,本郎君又不是珍稀动物,别看了别看了,没见过小帅哥啊。这马车在这里先停一会,一会有人来处理的,快走快走。”刘义符赶完人,竖起指头,对着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霓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办自己吩咐的事情,小丫头嘴巴还是牢靠的,拎得清楚,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点刘义符还是颇为放心…… 刘义符和孙妙容商量的是,车赶到后院后,就先暂时停放在此地,等后面没人了孙妙容就先偷偷溜去自己房间,刘义符一会回来再帮她处理伤口,现在自然是要赶走其他围观的吃瓜人群。 小丫头们也不怕刘义符,看到小郎君没从外面带什么好玩的,最后陆陆续续笑着离开了。 刘大少回到马车后嘱托了孙妙容两句,无非也就是关心和注意的点,后者闭着眼躺着,伸出手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示意让刘义符赶紧走,别打扰自己休息。估摸了下时间,确实应该去了,他倒是不担心孙妙容会直接跑路,小姐姐有时候拽拽的,其实实际上是个傲娇,答应了对方的事情,孙妙容就不会轻易反悔。 从后院往东府西边的院子走,自己和阿母是住在那里,东府院落群里的一个两进院子,刘义符住前院,自己阿母住后院,是以,刘义符进了院子后立刻往后院赶。 四五月份,白天慢慢变长,已经酉时,太阳还沉在山边并未下去,将云朵染成橘黄色,透过浮云罅隙,阳光洒进院落,使之镀上了一层金漆,院子中三三两两的人在打扫院落,扫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微风轻拂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夕阳的温暖的照耀,天地万物都在被她温柔地轻吻着,或许整个建康能被夕阳所照耀的地方,所有人才能享受这份宁静吧,白天,总能让人收敛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刚一进入自家阿母的院子,刘三从自家阿母房间里出来,看到刘义符也是叹了口气,迎了上去,刘义符看到这个情景,暗道不会要遭吧,不知道把和自己出去的事情说了几分出来,这要把和别人谈生意的事情说出来少不得要被念叨,但是刘义符不想被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阿母有说什么么?”刘义符显得有些焦急。 刘三眼神有些躲闪,“嗯,夫人那里无大事,小郎君放心。” 嗯? 刘义符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态度是什么鬼,没什么事情你不能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之前演戏都演的不行,不得不说也有好处。 “那……她那边什么态度?”嗯,刘义符还是想问。 “小郎君见了夫人就知道,夫人态度……尚可”刘三好像也不愿意多说,一拱手溜了。 刘义符见状,暗骂一声,不讲义气,最后磨磨蹭蹭也磨蹭进去了。 张氏跪坐在蒲团上,正襟危坐,板着脸没有说话,似乎是生气了,刘义符见到自家阿母这样,心里倒是有底了,自家母亲做出这种很吓人的表情的时候,往往她是不怎么生气的,于是刘义符就跑到张氏怀里腻着撒娇,扭动地像只猫一样,然后连连道歉说好话,咦,不愧是才四岁大的小孩,出卖自己的身体的简直用得炉火纯青。 刘义符心里有本碧书,名字叫《如何扮演好四岁的孩子》,作者,刘大少。 果然张氏看着自己儿子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瞧瞧多大的人了,还和个狸奴一般。” “不嘛不嘛,儿长不大。”论少儿表演秀,还得看咱小义符。 “好了好了,起来吧,出去玩了就玩了罢,下次多带点人,只有刘三一个人跟着让汝阿母如何放心的下?” 反正好话不要钱,刘义符说了很多,又许诺了很多,这种时候,就得顺着对方的话走,不要乖戾什么事都好说。 看来刘三就是单纯地说自己出去玩了,也没多嘴,嗯,还是不错的,也没什么大事嘛。谁知道刚插完旗,自家阿母就开口道: “汝父给汝说了一门亲事,左长史袁士深的庶女袁氏。。” 嗯? 这特么,什么东西啊?刚回来就告诉我这么刺激的事情? 被自家老娘一击破防,刘义符直接凌乱了。 第十五章 袁氏 在刘义符深刻认识到不能乱插旗的惨痛教训,并做出了深刻地检讨后,然后就想到了那句经典的插旗:打完这场仗,我们就回家结婚…… 小刘同志心里默默哀叹一声,呸呸呸,毒奶刘速速退散。 张氏也没管自己儿子的古怪态度,继续开口道: “汝父临走之前的和我讲过,不过很快他们就去了北面,左长史也跟去了前线,不在家中,只有一众家属留在建康,明天拿去看望下汝舅姑她们,听闻这些年她过的也比较惨阿。” 好家伙,舅姑都开始叫上了,刘义符也知道自家阿母也只是口嗨一下,当着人家的面肯定不能这么叫的。 当然,作为准亲家母的自己也会一起去,这么说,张氏只是让刘义符有个心理准备,明天就别乱跑,不要鸽了人家,别整得像今天这样,四处疯跑,有事的时候想找个人都找不到。 然后自家母亲就缓缓介绍起来了这个准“亲家”的一些背景来: “左长史一家是出自陈郡袁氏,正儿八经的可是高门士族,只是对方嫁的是庶女,说起来咱们也不算高攀。” 鉴于刘义符已经被订婚信息已经轰得头晕得七荤八素,持续蒙蔽了,只能听到自家阿母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讲了对方的来历,什么身事苦难啊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 现在刘义符才体会到古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自由恋爱,自由婚姻?不存在的,只要双方父母满意就好了,尤其是父亲的态度,而这个婚事……正是刘裕拍板的。 父母都还健在,婚姻这事儿你就没法自己做主,尤其是正房,不然指腹为婚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就是在这个时代来的,同时指腹为婚的一定是门当户对,中国两千多年的婚姻观念包括一些习俗都是在此间形成的……总之一句话,婚姻方面父母的话堪比律法。 婚姻不光是你要娶个媳妇儿,很多时候家族的利益混杂在婚姻里,在亲亲相隐的家族魏晋南北朝,家族利益,都需要让步,就像这次,自家老爹刘裕未尝没有通过婚姻来深度绑定陈郡袁氏的意图。 什么?你要说陈郡谢氏?嗯,人家暂时看不上你这个泥腿子般的低等士族,就算刘裕已经快位极人臣了,在人家眼里还是暴发户,你刘裕这个人我是惹不起,但我就是不想鸟你…… 说起陈郡谢氏,就另外插一嘴,这次袁家商议,嫁的是侧室王氏的女儿,母族在江左没啥地位,背景也不复杂,但袁湛的正妻来头就大了,是太傅谢安做媒,让其娶的自己……侄子谢玄的女儿。 谢玄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面对北方前秦,未雨绸缪重建北府兵,然后打得苻坚鹤唳风声,草木皆兵的狠人,直接打得北方已经统一的“秦朝”倒退回了“春秋战国”,嗯,某种程度上,要是嬴政失败了,下场不会比苻坚好到哪里去…… 这么说,好像一个姓袁一个姓谢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哪里扯得上关系?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亲戚,而且血缘关系还很近:谢玄是谢安的侄子,袁湛是谢安的从外孙(谢安兄弟的外孙),而他自己的正妻是谢玄的女儿,放后世的话妥妥的近亲婚,甚至袁湛的老爹也是娶的是谢安亲侄女。 只能说,陈郡这两个大家族盘根错节,除了感叹一句涩会涩会,贵圈真乱,其实也能从中管中窥豹出所谓的家族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嗯,“红楼梦”诚不欺我…… 其实中国自先秦开始就有明确的说法不支持近亲结婚,只是古今对于近亲概念有差异罢了,此时对于血缘的划分没有后世那么科学专业,古代结婚信奉的是同姓不通婚,意思就是你只要和你结婚对象不是一个姓,那你俩就不是近亲…… 自家阿母啰啰嗦嗦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刘义符选择性地失聪,大多数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嗯地不停敷衍,有些东西还是听进去了些,刘义符这才了解到,这个素未见面的袁氏和自己一样,不是嫡母所生,只是因为是庶出的女儿身,让她失去了很多宠爱,在东晋这个极度唯血缘论王朝,女子最大的不幸她都占了——庶出,女儿。 自己的这个便宜外舅袁湛,袁士深出身陈郡袁氏,门第很高,但人过得和隐士一样简朴,做官从不吃拿卡要,就靠着点微薄的俸禄养活家人,是以袁家整个一大家子过都很清贫,生活条件一直不是很好。 主家的丈夫都过得如此苦哈哈了,何况一个妾呢,更不要说作为妾的王氏还拉扯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娃,甚至这个女娃一开始还不受待见,期间母女俩的艰辛可想而知。 “哦,对了,现在只是说媒阶段,袁氏女嫁过来不是正妻……”张氏末了补充了一句。 小刘同志简直就是目瞪狗呆了,啥玩意,订婚就算了,还先娶的是小老婆?刘义符一脸蒙蔽,心里暗暗嘀咕,不会是自家老母亲之前给老爹吹了枕边风吧,还有怎么口风这么严,都没听说啊。 张氏要是知道刘义符心里想的,怕是气血上涌,第一时间就要先拍死这个不孝子,哪有这样膈应自己老娘的…… 第十六章 背刺 下人们对于这些其实有听到过这些个风言风语,甚至某些大嘴巴子在府上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了,不过谁会没事在刘义符面前嚼这种舌头根子? 平时一些府里的无关紧要的八卦,他们会和刘义符分享,这个事情他们也是万万不敢。 小郎君对自己这些下人好,确实没错,一来,他年纪太小,二来,最重要也是现在不是小郎君当家做主,要是刘义符脑子一热,跑去问自家阿母了。 然后这些个风言风语借助张氏真的传到刘老大耳朵里,一个弄不好,所有人都要吃挂落,挨板子,再严重点就是逐出刘府。 能在庞大的刘府讨生活的,没人是傻子,就算是有傻子也混不下去,有些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要有点数。 另外,东府待遇好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刘大少的府上,出了东府能不能找到相同优渥的工作都是其次,最大的问题是有没有人敢收刘裕赶出府的下人……答案是有,但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恶心刘裕,也犯不着。 自然,刘义符不知道的是,这件婚事刘裕亲自拍板的事情,起因就是刘义符在家太能闹腾,“恶名赫赫”,他倒是想直接给刘义符娶一个三媒六聘的大老婆,奈何找来找去没发现合适的人选。 当然,这其中考虑的人选,很大程度上刘裕看的就是对方的出身。 曾经和他起家的那些个兄弟关系是铁,同甘共苦,也都有权了,结亲家可谓是亲上加亲,但几乎都是和他一样的出身,说起底蕴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最扯的是算来算去他这个算半个泥腿子的出身竟然是最好的…… 是以,这帮兄弟家里就算有年龄合适的,长相也不错的,刘裕还是很不满意。 倒是后面无意间去袁家做客的时候,相中了左长史袁湛的女娃,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娃一定得是我儿媳妇。 然后刘裕就问了问袁湛,搞了一通后,发现只是他的庶女,一时间觉得有些可惜。 刘裕一开始想的是,要不指婚给那个自己不算太喜欢的三子刘义隆算了。 结果刘义隆的母亲跑来恶心自己的结发亡妻,心里没点碧树,刘裕直接学汉武帝,杀母存子把她给砍了,后面这婚事就没太多做考虑。 不过后面转念一想,干脆给自己大儿子当小也不戳,对方只是个庶女,也不一定非要作正室,加上刘义符这个小兔崽子一直在家不消停,把他的婚事先订下来再说,后面早点成婚于是就拍板了。 在出兵的前一天,刘裕和刘义符母亲张氏通了通气,让她找个时间带刘义符去袁家那边走走,毕竟是准亲家了,也顺便可以让两个小孩多多培养感情。 当然这些事情刘义符还不清楚,甚至自家三儿的母亲没了他都不知道,毕竟东府太大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也不久,刘义隆住的地方的下人全被下了封口令,然后全部遣散出了建康。 刘裕走后,没过多久,就让人把刘义隆先暂时送到了刘道规家里,又有刻意在瞒,是以这件事还没传得沸沸扬扬,那段时间后,刘义符都没见到自己的三弟,至于能瞒多久,那也不好说。 这次北出伐燕,刘裕在行军途中刘裕直接考虑过继刘义隆给自己无子的弟弟刘道规,准备掉时候试探一下镇守荆州的这个弟弟,看他愿不愿意。 插一句嘴,袁家小姑娘的亲身母亲是叫王氏,本身王氏出身不是高门,有些姿色才被袁湛相中,袁湛也是个刻薄寡恩的主儿,生的女儿这么些年甚至都没见过一面,还是刘裕上次去做客的时候瞅到了,才让他知道有这么个女儿,事情是这样的: 某天,刘大跑到袁湛府上打秋风做客,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女娃,觉得长得不戳,于是就问袁湛,哎,老袁,那个女娃是谁长得还不错哦,那是谁家女娃? 结果袁湛来了句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把那个女娃叫过来问了问这娃的双亲,这才知道这特么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袁湛当时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连说亲都没和自己儿子说,刘裕想的是小屁孩可能连结婚是啥意思都不知道,殊不知…… 所以,鉴于这些狗屁倒灶的家庭伦理大剧的狗血背景,刘裕是更不可能和刘义符说…… 然后就造成两眼一抹黑的刘义符心里还有些疑惑:陈郡袁氏嫁的虽说是庶女,但毕竟是作为高门,这么容易就嫁了?还是做小? 其实理清了里面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先不要说袁湛自己本身就在刘裕手下讨生活,有些事情不太好拒绝自家明公,而且老袁家嫁的又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是以,袁湛倒也没有过多的排斥。 难怪刘三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看他那个怂样儿,张氏除了老生常谈的要看照顾好自己外,这婚事怕是老母也已经说了,这些东西也不好瞒自己的贴身小厮,早点通气给对方有点准备才是正常的。 第十七章 睡姿 母子俩人又说了一会话,张氏最后道: “汝都疯玩了玩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多半还没用膳吧?那赶紧去换身衣服,一会过来吃饭。”还是老母亲体贴,知道自己还有可能没吃饭,这么晚了准备着,不过多半又是刘三那个叛徒说的。 “诺。”刘义符应了一声,从自家母亲怀里爬出来走了,自己外出搞事情在自家母亲这边这关是过了,这么说不太对,不如说,其实本质上,自家老母亲并没有太想追究的意愿,态度上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只是,现在貌似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了,涉及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不过这年头童养媳不犯法感觉就是好啊……呸……感觉简直太特么罪恶了,发明这个制度的人简直罪大恶极,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强烈谴责! 刘义符其实对袁氏这个小姑娘没什么恶意,只是对于自己的婚姻没法自己掌握有着一丝不舒服,刘义符还是无法放下,后世那种婚姻是两个人选择这个观念,感性上让刘义符本能的排斥和厌恶;理性上,从这个时代整体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这么小订婚乃至未成年就结婚在这个时代就是常态,并非刘义符一个小孩能改变的。 哪怕是后世,也有着婚姻本质就是利益交换的观点,这个观点的拥趸还不少,那这个时代的最大利益就是家族,这么一想,刘义符心里好受了不少。 毕竟,中国人自古就遵从百善孝为先,而在谷梁派提倡的这个亲亲相隐的时代,婚姻的重要依据,一方面体现双亲的话就是至理,父母之命一方面体现了父母的话的权威,另一方面,就是家族意识更为深入人心。 除开后世观念的作祟,刘义符对这个小姑娘的身世是有些怜悯的,自己虽然不是嫡子,但好歹是也是个长子,起码刘老大的家业最后还是自己来继承。 对方作为一个小姑娘,要嫁人还有陪嫁的嫁妆,自古以来,传统婚姻都讲究互相往来,男方会有聘礼,同样女方也要有嫁妆,而且如果女方的嫁妆少了,还会被婆家所轻视。 话又说回来,袁湛自己都这么穷,作为一个妾又能有多少资产,能凑合多少嫁妆呢,自己一家倒是不在乎对方的那点嫁妆,如果要是嫁给一般人,女方的嫁妆少了,不光是婆家轻视,自己丈夫都有可能看不起…… 罢了,也只是个订婚而已,双方又只是小孩子,倒也没那么多什么婚前男女不能见面之类的礼俗,以后就多走动走动,大不了,以后哥罩着。 十里八乡的孩子谁不知道咱刘义符的名头……刘大少臭屁得很。 看看小萝莉,自己周围都是大姐姐,老是被调戏,总算能主客易主了。看来咱的养成萝莉有第一个目标了,刘义符心想,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屋子里的那个女“刺客”,不要让她跑喽。 哎,想到这茬,刘义符有点心累…… —— 刘义符从自己母亲房间出来后,就往前院走,准备回到住的院落,路上正好遇见了自己房里的小丫头玉树,于是顺道就让她打一盆热水拿几条毛巾,放到住的屋子门前就行,玉树诺了一声,就去办了。 轻轻推门踏进房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到了最小,刘义符这个这个屋子是厅堂和卧室连体,厅堂并没有见到孙妙容,于是他就往右边的卧室赶去,果然看见孙妙容昏睡在了靠背胡床上,头微微偏斜,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乎还在做着梦,不算倾国倾城容貌的孙妙容此时的睡姿却有着绝妙的和谐。 刘义符赶忙去确认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发现气息平稳,应该只是累得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正巧此时传来了“咚咚”两声敲门声,声音的冲击一下子使得闭着眼的孙妙容“噌”地一下就睁开了眼。和眼前的一双清澈双眼大眼瞪小眼…… 孙妙容略微惺忪睡眼一下子就变得精神了,见到眼前有个东西,心里一惊,差点直接狠手,发现是刘义符才缓过神来,随即懊恼自己警惕心怎么变这么差了,这还好是小郎君,万一换一个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随即又担心自己睡姿是不是太不雅了,被对方看到不知道会如何嘀咕…… 刘大少也被对方有些过激的反应给吓了一跳,雾草…… 听见房间里有些异样的动静,门口的小侍女也不敲门了,直接开口: “小郎君,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八章 揶揄 刘义符听出来是霓裳的声音,道: “没事,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 之前刘义符让自己去买创伤药,霓裳那个担心啊,但是看到自家小郎君貌似没什么事,加上刘义符又吩咐不要乱说,也只能自个儿暗暗担心。 这是真怕自家小郎君出事了,霓裳现在都有点鹤唳风声,从外面买了药就急急忙忙地过来,听到动静,还吓了一跳,差点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刘义符也急忙让孙妙容躲了起来,他倒是不怕小丫头知道然后去乱说,霓裳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只是本来孙妙容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回来的,现在多一个人知道也没什么好处,刘义符也不太想让自家丫头承受太大压力。 不一会,刘义符就开口道:“进来吧” 霓裳就轻轻推门进来,小丫头手里捧着装热水的铜盆和几条干燥毛巾,刘义符有些奇怪自己之前不是吩咐玉树来做的么,于是就问了问,小丫头解释说,中途看到了玉树,正好也要来帮郎君送东西,就主动帮她揽过来的,顺便,也给自家郎君打个掩护…… 把铜盆放在桌上后,虽然知道没人,但是霓裳还是下意识地望了望刘义符的身后,然后小丫头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一包外敷药和一卷纱布,递给了刘义符。 刘义符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意识到她的担心,不觉有些好笑,于是重重一跺脚,“嗷”地怪叫一声,小丫头浑身一抖,一个激灵,然后迅速回过头,低头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嗔怪,就这样看着刘义符,刘义符“嘿嘿”一笑,也不作答,挠了挠头,然后将对方的手里的东西小心接了过来,似有几分抱歉。 和霓裳叮嘱、闲聊了两句,便打发她走了,霓裳乖乖巧巧地向自家小郎君欠身一礼,略微弯腰小步倒退了出去,低头的眉头微微一蹙,快速瞥了一眼卧室床榻的下方,一切发生的火石电光,就在刘义符转身地时候…… —— 关好门后,刘义符转身回卧室,已经看到孙妙容又重新坐在胡床上了,喝着一杯热水,这个热水应该是不久前才送到房间来的。 雾草,藏哪里的,这么快的嘛。刘义符腹诽。 孙妙容要是知道他想的,会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八成会嗤之以鼻,也绝对不会说自己刚刚实藏在床榻下面。 看着孙妙容端着喝水的玉杯,刘义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还是放弃了。 刘大少看出来了这是自己的杯子,人家孙妙容都不在乎,自己说出来怕是要被对方的毒舌喷死,算了…… 孙妙容倒是没在乎这些杂七杂八的,本来以前就是刘义符的婢子,刘义符倒是一直都不在乎家里婢子用他的东西,而且孙妙容想的是,一个小屁孩而已,用用怎么了,殊不知…… 再者,你要试试让刘三来用用试试,刘义符能和他急…… 刘义符将铜盆踉踉跄跄搬到一张小胡床上,不知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什么,孙妙容略微苍白的脸扯出了一丝笑容,揶揄道: “方才倒是忘记了,小郎君何时多了一个‘二爹’。” 怎么喝水都堵不住你的嘴呢,还不是你吓爸爸我,不得不让我编一个身份。刘义符朝着孙妙容小小翻了个白眼。 想搞事的人儿旧事重提,刘大少甫一惊,但是脸上不动声色,不能露怯、不能尴尬,不然这个小魔女会追着你调戏。 果然,看着刘义符这样,孙妙容也兴致缺缺,道:“妾的伤口多有不便,郎君便先出去吧,妾自己来换药。” 第十九章 挽留 见外,真特么的太见外了,以前洗澡时候赤诚相对都没有这么见外的,大了一两岁竟然这样对咱。刘义符非常伤心。 不过倒也说不出“我来帮汝”这种混账话,是以,刘大少也就乖乖的左转出厅堂,孙妙容也没有多想,只是外面待多了,远不如在东府来的轻松,自然而然由生出来的一种避讳的想法罢了。 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还有些痒痒的,似乎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等了一会,刘义符开口问道: “孙姊,不如在东府多休息一段时间吧。”说到底,刘义符还是放心不下孙妙容在外面闯荡,尤其因为自家老爹的缘故…… 孙妙容其实也听出来,自家小郎君说是只让自己留几天,潜台词就是想“腐蚀”自己,如果让自己回念起东府的那段时光,说不定自己还真舍不得走了。 可惜啊,确实想留下来…… 双方都沉默了,刘义符的问话孙妙容回应的只是沉默。 “妾好了。” 一会,孙妙容自行换好伤药后开口说道。 刘义符回到卧室,直直地看着对方,看着孙妙容眼神躲闪,似乎这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郎君眼神会石化似的,不敢直视,小刘同志不由地暗叹一声,今天,现在必须得要逼着对方表态,尽管真的留下来的把握不是很大…… 沉默了半晌后,孙妙容然后才道: “算了,妾本是将死之人,不敢劳烦郎君……” 就算有心理准备,刘义符听到她这一下子拒人千里的客气态度,还是“蹭”地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知道对方的性格,刘义符有些时候还是会被气到,犟驴不想自己连累别人,那有没有想过自己受伤了会有人担心? 刘义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拿麻绳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妞给绑了丢在柴房里调教一下。 深吸一口气,刘义符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愤怒之中做出的事情往往是不计后果的,人都是这样的,冲动做出来的事情,冷静下来后,所有的担忧和恐惧会像洪水猛兽一般,尤其是在冷静之后发现自己做错了,这些行为会在意识面前变得更加清晰。 所以说,先不说这个念头对不对,自个儿才四五岁,也没那个能力干这种事,真要干这种事情,也要有这个能力才行嘛,更不要说这种行为实在是……刺激……不对,无耻,这种行为简直是厚颜无耻。 冷静下来以后,刘义符闪烁片刻,想了很多,自己生气发火没有太多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尽量少去做,往往带不给自己多少好处。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微妙了起来,孙妙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似乎是为了缓和点气氛,便开玩笑地说: “妾多留一段时间便是了,何况当时要走的时小郎君怎么不挽留妾身呢?说不定当时妾没有接到这个任务,说说情就留下来了呢” 刘义符也没好气的道,“鬼知道阿爹是让汝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汝当时走的时候,阿爹和仆说汝过一阵子就回来,谁知道汝去当的是有死无生的女间谍”。 “是生谍,本来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妾自己的问题罢了,和君侯无关……”孙妙容蹙着眉,似乎是 “汝是大谁,并非司职间谍,而且这种危险的事情阿爹怎么会让你这种女子去做??”刘义符瞥了她的一眼伤口愤愤然道,用一句疑问略微地试探一下对方的底。 他也好奇孙妙容这一年究竟去干了点什么,只是也熟知对方性子,如果孙妙容不想说,你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之前马车上孙妙容微微昏睡的时候,自己悄悄看过对方的伤口处,口子划拉的非常之大,牵扯的时候甚至和皮肤上的布帛粘合在了一起,稍微动作大一点,对方就疼得蹙起了眉。 刘义符问这个话,肯定也是知道一些孙妙容的底的,他知道孙妙容是一个女大谁,至于为啥小刘同志知道这么多,嗯,其实原因很简单,他老子刘裕商议事务并不避讳他。 有一回和一些人商量大谁的相关事务的时候,说的比较隐晦,刘义符也猜到了七八分,甚至关于孙妙容的任务内容,加上刚刚相处的一些时间,刘义符也推测出了五六分,只是不知道孙妙容究竟是针对的是谁。 “郎君从君侯哪里听到了不少东西嘛。”孙妙容笑语盈盈道,明显也是知道这个“早慧”的小郎君从自家老爹哪里偷听了不少东西。 第二十章 大谁 生谍,说的好听点,可以活命的间谍,问题是那也只是相对的,生谍被发现了确实可以逃命,不像死谍那种一咬牙毒药灌口直接自杀那么直接,但你也要跑的出来啊,哪怕是生谍被抓住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活路,好一点就是痛快的直接自杀,如果不幸被抓住就是严刑拷打,折磨致死。 从对方的伤口判断,刘义符当然知道这看起来并没有如她所说一般那么云淡风轻。 孙妙容能逃出来,固然是足够机敏,不客气地说,要是她没有足够的运气,早就死了…… 天空响了几声闷雷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老祖宗说的晚霞行千里有时候也会失灵,不过至少雨下的不大,刘义符听着雨声,这样判断着,两人阴郁的心情,总让人会想起在乌云后面躲躲藏藏的阳光,需要一个契机才能透过罅隙,而落下的雨成了乌云消失的契机。 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从紧闭的窗户里听来闷闷的,有人说,看雨是一种心灵上的解压,听雨则是感情上的宣泄,刘义符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但他又觉得可能是雨声牵扯到了人们的注意力,让人忘记了暂时的烦恼。 “那必须啊,咱老爹的家业就是仆的,这怎么能算偷听呢,这叫提前了解业务。” “自家小郎君有时候就是会用些奇怪的词语”孙妙容心想,佛教中善恶思想行为是为“业”,“务”指代某事,当然此时的佛教一些已经传开来了,用这个“业务”二字来指代,倒也挺有意思的,开口笑道, “汝有本事当面和君侯说呀”刘义符告饶,连连叫起“好姊姊”,不知不觉间,两人气氛缓和了。 刘义符也看得出来,孙妙容灿烂的笑容里多少有些勉强,知道这一年对方并不容易,能姑且留下来就实属万幸了,后面再慢慢想办法让孙妙容一直留下来,大不了,先藏个几年,等自己便宜老爹回来以后再求情,说自己情根深种,非她莫属……呕……不至于不至于,就是类似的意思,总之想办法留下对方不要恶了自己老爹就行。 小刘童鞋说的大谁,并非是专门的间谍人员,而是一个官职的名称,明面上就是守宫门的小官,暗地里也会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们的上级是公车令,对的,你没听错,大谁所在的组织是官方背书的。 公车令是正儿八经的八品官,汉代开始就有了,武帝时期的东方朔就干过公车令,八品官,不算很高的官职,待遇各方面也不是很好,不然当时东方朔也不会急着从这个位置上跳槽。 不过那个时候公车令还是卫尉的属官,现在改属到门下省,没错,就是三省之一的门下省,在此间就有了雏形。 门下省最高长官是侍中,副长官是黄门侍郎,自有三省制度开始,门下省的基本框架都是沿用,只是人员数量有所不同。 大谁作为门下省的三级部门,明面上同样有职责,和唐代的不良人类似,他们除了要缉拿凶犯、治安一方、审问犯人的权力等等,私下还有一批大谁以及编外人员则行走在阴影里。 当然明暗两处的人手是分开的,都是大谁,两者却是截然不同的职责,在这个特务机构还不曾盛行的时代,大谁就扮演的这个角色。 不要以为特务机构都是锦衣卫,公车令现在就是个小透明官员,作为公车令的直属,大谁在此时混的也不好。 尤其考虑到东晋的风气,世人多好面子,且注重名声品性,加上门阀士族也痛恨类似的专权特务机构,曹魏的“校事官”作为特务机构,在曹操·死后被士族们喷得体无完肤,乃至于慢慢被架空。 士族明面上会抨击他们不人道吧啦吧啦的,但实际上,他们所担心的,要么是因为自己权益被侵害,要么是自家宗族权利受损从而反对罢了。 所以,在士族专权的东晋,特务机构一直没有什么生存土壤,像明朝那种把“锦衣卫”独立出来变成皇帝的走狗,乃至于人人自危的机构,在此间不成立,是以大谁只能暗中便宜行事。 什么?你要问为什么这个组织会有女子?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孙妙容背后有人,他们这些负责的事情大多都见不得光,本身来讲,人也是活在阴影当中,也并不在乎是男是女。 再者,孙妙容甚至只是大谁的编外人员,不同于真正的大谁,是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的,唯一的和官方有联系的,只有他们的俸禄,钱米是官方发放,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寄禄官。 第二十一章 维艰 作为一个三级部门的小吏,肯定是会有有职责的,和唐代的不良人类似,他们除了要缉拿凶犯、治安一方、审问犯人的权力等等,私下还有一批大谁以及编外人员则行走在阴影里。 当然明暗两处的人手是分开的,都是大谁,两者却是截然不同的职责,在这个特务机构还不曾盛行的时代,大谁就扮演的这个角色。 不要以为特务机构都是锦衣卫,让人闻风丧胆的,也没有事无巨细到官员吃喝拉撒,甚至每天晚上到哪房小妾休息这样,无孔不入这样的夸张。 公车令现在就是个小透明官员,作为公车令的下属,大谁混得也很差。 考虑到东晋的风气,世人多好面子,且注重名声品性;更重要的是,门阀士族为了自身利益,天然地就痛恨类似的无孔不入的机构:三国时期,曹魏的“校事官”作为特务机构,在曹操·死后被士族们喷得只能暗戳戳地当孙子,后面就慢慢被架空了。 士族明面上会抨击这些专权机构不当人子,侵犯隐私之类的吧啦吧啦,但实际上,他们所担心的则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让这些专权机构名正言顺的架构起来,自己还有家族的权益一定会被侵害,更不要说在座的士族里面,少不了家里的腌臜事。 凌驾于百官智商的特务机构掌权了,意味着皇帝大权独揽,遇上那种君臣冲突的时候,作为皇帝走狗的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是会采取非常规手段来达到目的,是以,这帮士族心里门清,这种加强皇权的机构绝对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政治上。 当然这帮士族反对的理由不能这样说,这特么的刁机构损害我家利益了,不能搞。所以只能通过抨击特务机构的不人道等等弊端来否定它的合理性。 所以,在士族专权的东晋,特务机构一直没有什么生存土壤,像明朝那种把“锦衣卫”独立出来变成皇帝的走狗,乃至于人人自危的机构,在此间不成立,大谁也只能是偷偷摸摸地在暗中便宜行事。 什么?你要问为什么这个组织会有女子?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孙妙容背后有人撑腰,而且他们这些人负责的事情大多都见不得光,本身人也是活在阴影当中,也并不在乎是男是女。 再者,孙妙容只是编外人员,不算有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这点刘义符都不知道。女子当官的苛刻程度,在此间世人看来,不啻于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孙妙容唯一的和官方有联系的,只有他们的俸禄,钱米是官方发放,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寄禄官。 公车令的顶头上司就是侍中,之前刘义符被老管家暴击,像报菜名似的,说出的刘裕一大啪啦的职位里,就有侍中一职,当然那些职位里有很多加衔、虚衔,不过侍中可不是虚衔,正儿八经三省之一门下省的最高长官,孙妙容也是最近两年才跟着炙手可热的刘侍中,但一直没怎么受到待见。 刘裕倒不是说排斥孙妙容这个人,相反他还极为欣赏孙妙容他老爹,只是刘裕天然对这个盛行阴谋花招的机构极为厌恶,不单单是刘义符自家老爹厌恶,之前也说了,从整个时代背景来说,现如今世人对于这种阴暗的职位会有种天然的排斥,而特务机构发展的土壤,要从门阀士族已经衰落唐代开始,面对权势日益强盛的皇权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后面发展起来的不良人、皇城司、锦衣卫、粘杆处等等的这些个特务机构,地位超然,权力极大,享“誉”后世。 自家老爹总是会安排一些乱七八糟的棘手任务给暗部大谁,按自己便宜老爹的说法,大谁,本来就是要完成所谓的不可能,不然我养你们干嘛? 士兵冲锋陷阵,卫国舍死,堂堂正正,比你们这种暗杀的刺客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嗯,后面几句话是刘义符推测自家老爹的心理得出的结论,看他对自己手底下的士兵和对自己手底下的大谁的态度就知道了,亲娘和后娘养的区别,好吧,以上都是臆测,刘义符就是不忿为什么自己老爹要给孙妙容指派这么危险的任务。 至于刘义符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他老爹在家商量事情的时候有时间不会避讳刘义符,一来刘义符是自己儿子,年纪虽小,却异常聪慧,不会乱说话;二来本来就有心让刘义符做接班人,经常不在家里,没有办法好好教育孩子,所以让他多听多学也好。 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刘裕还是会避着刘义符的…… 不过每次结束后,刘裕总是会和刘义符说不要在外面乱说,不然屁股打烂,此时刘义符就是表现出作为一个孩子的害怕,点头如捣蒜。 其实刘裕也没想到到刘义符基本都听懂了,谁特么能想象三四岁大的孩子,话都说不利索,思维已经早熟成这样了呢。 孙妙容也是某次无意间才发现了这个小郎君有些“早熟”,刘义符也知道孙妙容是一个女大谁,然后又共同小秘密的两个人后面就越发熟络,直到孙妙容被刘裕派出去执行任务…… 第二十二章 侥幸 双方就这样各怀心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期间刘义符也不打算开口干涉对方的一些行为了,免得被“刺激”到,直到霓裳跑来敲门,说阿母传饭了,于是刘义符也只能好言嘱托了两句,让她别被发现之类的,推门走了。 刘义符颇为纠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孙妙容又何尝不纠结呢,之前无意扣下一个小孩做人质,没想到是自家小郎君,在自己认出对方,对方却没认出自己的时候,那种由衷的兴奋,抑制不住想隐藏身份捉弄他的恶趣味,都显得那么熟悉。 但是,伤口撕裂的痛楚瞬间就提醒了自己,这并非重逢的时机,有那么一瞬间,孙妙容觉得,这仅仅是上天在对一个临死可怜人的最后一丝怜悯,想到后面把自己追杀德如此狼狈的的那些人,自己能够勉强苟活下来,代价是彻底暴露,任务也失败了,一地鸡毛,一事无成。 想到此处,孙妙容的嘴就颇为苦涩,自家老爹下派的任务,自己大包大揽却没完成,现在刘义符给了一个选择的同时,何尝又不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考虑再三,孙妙容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却是也不好和刘义符说,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哪怕比较“早慧”,也实在是做不到留下来依靠完全的让他去给自己的行为擦屁股。 这倒并不是说孙妙容心中不想留下来,她嘴巴上说不想留,可她心中对刘义符让他留下来有着期待,之前兴许连孙妙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隐藏在心里的期许。 有人挽留,总会让人觉得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所遗忘,这是令人欣喜的,尤其是在如此举步维艰的时候。 是以,之前听到刘义符让自己留下的时候,孙妙容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又暗骂,颇为痛恨这个软弱的自己。 女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有的时候从语言上来说就是他们的正话和反话,这大抵成了一门学问。 诸如像孙妙容遇到这样的困难和危险的时候,作为一个女子来讲,还是希望能有一个陪伴自己的人,能有一个倾听自己声音的人,有一个宣泄自己情绪的人,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五岁大的的孩子…… 不管哪个时代的女生,她们内心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全感,哪怕是后世的天朝标榜的男女平等同样如此。 单从社会群体来说,女子属于弱势群体,特别是普通女性人群,无论体形,亦或是力量的爆发上都比男性弱小,有危险的时候更易受到伤害,也更希望此时得到呵护…… ———— 刘义符走去了后院,心里还挂念着孙妙容,生怕她乘着这段吃饭的时间直接跑路了,如果刘毅此时回到刚刚的卧室当中,会发现房间里正在上演着他不想看见的一幕…… 话分两头,刘义符的大丫头霓裳,踏进了刘义符的卧室,当然,现在也是孙妙容所在的房间,脚步很轻,仿佛身上没有重量似的,让人觉得如果霓裳从高空落下,都能让人给稳稳接住。 孙妙容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虽然有纠结,心里还是不知不觉间偏向于留下来,哪怕东躲西藏这么一二年,后面君侯回来问罪,自己一力承担,是杀是剐,也毕竟“幸福”了两年。孙妙容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时间倒也不疑有他,道: “小义符这是忘记带了甚么东西了么?” 回答她的,不是刘义符的声音,虽是一个意外的但却又格外熟悉的声音: “妾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妙容姊回来了。” 孙妙容此时侧身抬头,眼前熟悉的身影显得有那么些模糊,也听得出来是曾经一起在东府共事的霓裳的声音: “哦,是霓裳啊。” 孙妙容松了口气,霓裳算是除了刘义符外,能放心的人之一了,不用担心她会泄露自己的行踪,孙妙容心里还在暗忖,怎么霓裳走路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她的武功也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被发现了……不过,她很快就没有这个心思继续乱想了,因为霓裳接下来的话让孙妙容如遭雷击: “妙容姊一年前不辞而别,跑去刺杀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动静传来,现在看你伤得这么重,有逃回了东府,怕是失败了吧。” “汝……汝怎知的!?是谁告诉汝的!”孙妙容愕然,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睁得溜圆,樱嘴微微开阖,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绊,精神都有些痴呆。 孙妙容显然没想到曾经共事,亲如姐妹的霓裳,突然把自己老底给揭了,而且似乎对自己这一年的行踪知根知底,这让孙妙容心里如何不慌…… 第二十三章 残忍 “妙容姊这一年都不见人影,有心人怕是都知道了一些风声了吧。”霓裳浅浅一笑,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孙妙容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先不说霓裳为何就径直就跑来小义符的房间;霓裳本身知道的内容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婢子所能接触到的范畴。 小义符是经常混迹在东府,君侯大大小小的会议里十之七八都有他,知道一些内幕很正常,即便如此,小义符也不知道自己要刺杀的对象是谁,然而听霓裳的口气,恐怕她知道了七七八八。 思绪闪烁后,孙妙容换了一句话试探道: “汝知道妾此行的目的?” “本家,豫州。”霓裳说的不多,但对于孙妙容来说也足够听懂了,一时间,孙妙容觉得自己都有些恍惚。 哪知,霓裳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妾就是猜测一下,没想到还说中了。”看到孙妙容的表情,霓裳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说中了。 回魂的孙妙容没有说话,就看着对方,有些复杂,又有着戒备,以前的时候霓裳看着温婉,实际上心里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之前相处了那么久,然而现在一时间竟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了,又着了她的道,被她炸出来话,也不对,对方有可能只是托词,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莫非,霓裳其实是…… 看到孙妙容的表情,霓裳置身处地,也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所想,于是缓缓解释道: “妙容姊不必担心,妾不是谁的卧底,也不是谁的间谍,妾一心一意对待小郎君,姊姊相处了这么久,也是知晓的,若有反志,也不会像此般自爆家门。” 孙妙容转念一想,却是如此,没等她继续琢磨,霓裳继续开口解释道: “妾知晓此事,也是推测的,今天南边长干里那里传了些风声来,说是豫州那边来了一些便衣官差,追捕潜入大市的逃犯。” “司市的杨大人据说一开始的态度非常强硬,不允许对方大肆搜查大市,扰乱正常商业秩序;那边就扣帽子下来说杨大人窝藏罪犯。”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双方各退一步,杨大人允许他们在出入关卡处,去搜查出入之行人,据说后面因为没找到人,此事不了了之,加上小郎君今日正好去了大市,又在此地见到了汝,那只有可能是……” 孙妙容听罢,之前心中只有九成的猜测,这才彻底确认,对方确实是追杀自己的那批人,这般大张旗鼓也是为了搜寻自己 一时间,孙妙容又颇为庆幸,庆幸自己随意躲藏的一辆马车,租赁人正好是小义符,不然,虽然借助了大市繁杂的地形甩掉了他们,自己受了这般重的伤,不及时处理伤口,一旦恶化也是凶多吉少。 “汝确是有玲珑心的啊。”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猜测得大差不差,霓裳这个推理能力每每都让自己叹服。 接着,霓裳并未让孙妙容心中再有过多想法,向前一欠身,行了一礼;直身后,表情严肃、直截了当道: “妾希望妙容姊养好伤就离开东府。”霓裳顿了顿,然后继续道: “不要连累小郎君,现在君侯世子未定,郎君虽有极大的机会,然毕竟还未确立,若君侯北征回来,听闻这些风言风语,又该做何感想?包庇自己属下?是否有其他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小郎君的聪慧早早就带给了他名声,同样给带给了他早于同龄人的压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形地放大,不说别的,东边那位可是做梦都想让自己儿子上位阿,再一步说,现在君侯只能立世子,若后续取典午而代之,未尝不能入主东宫。” 典为司,午为马,合曰“司马”,其意不言而喻。 若刘义符听到霓裳这番话,绝对会目瞪口呆。抛开这些劝说孙妙容离开的“混账”话,就算有理他也会激烈反对;但是后面,尤其是最后的话,包括了今后的一些发展的趋势,霓裳竟然猜到了大致! 刘裕现在四子四女,按理来说,只要没确立世子的这么些年,几个儿子都有机会,刘义符是知道结果的,他又不可能和其他人说! 作为长子的他,可能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二弟刘义真,和生母孙修华住在东府的东面厢房,刘义真一个三岁大的屁娃娃,天天跟着刘义符到处瞎混,哪里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霓裳担心的是她的母亲孙修华所显露出来的野心。 霓裳听闻三子刘义隆已经被君侯送出了东府,而四子刘义康才出生没有多久,还只是个婴儿,是以暂时还没什么威胁,所以,霓裳说的也很明确了,就是希望对方养好伤赶快离开东府,不要被孙修华抓住把柄,连累了刘义符! 第二十四章 冒头 双方都没有开口,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夜晚的黑幕逐渐拉长,静谧的长夜里,雨声敲打屋檐,声音就显得如此清晰,愈发急促的雨水顺着房檐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叮叮咚咚”雨水洗净了屋脊的尘埃,滋润了万物后,在院落里汇成一条条的小溪,有时候风比较大,屋檐连线的雨水还会被风吹进屋子里,洇染开了房里的地砖。 整个屋子,就好像陷入了亘古不化的寂静,只有雨声一直滴答了千年…… 正好此时冷风沁人,静默不动的两人如两尊形态的泥塑,霓裳率先从泥胎里醒来似的,起身把开着的门给关上,房间里的灯光显得就有些昏暗,霓裳关了门回来又给灯添了点油,拿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烛芯,让蜡烛更加明亮些。 孙妙容的目光就随着对方的动作逡巡着,打量着,但眼神并未聚焦,也是在静静思考着,霓裳知道自己开口说的话过于残忍,也是需要给对方一些时间思索。 良久,孙妙容开口道: “可以,妾能方便行走后就离开。” 末了,孙妙容怕是对方不放心似的,补充了一句: “最迟不过二三天。” …… 刘义符赶到后院,已经备好了饭,在经济物质都发展不起来的如今,大多数家庭都是一日两餐,一般百姓,晚餐因为照明不便、节约粮食等等的缘故,都是能省则省;而较为富裕的人家不缺这些,所以一天三餐乃至于四餐的都有,四餐就是再多个宵夜。 当然,能住的进东府的刘家,肯定算不得前者。 刘义符边用银筷子扒拉着鸡黍饭,边应付着老母亲的问话。 鸡黍饭,就是鸡丁和黍米混在一起蒸煮的一种饭,饭桌上还有着一种肉质鲜美的鱼,一问才发现是后世已经灭绝的长江鲥鱼,刘义符就多下了两筷子。 刘大少疯玩了一天,张氏在一旁不停地问东问西,生怕自己的好大儿出现了什么问题,毕竟,他是自己在东府的唯一指望,刘义符则是有一茬没一茬地回答着,想着房里还有个病号,回起话来也是颇为的敷衍。 吃完饭,漱口、洗手后,母亲张氏突然开口问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是卿所作的?” 刘义符第一反应,淦,谁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了;第二反应,就想到今天白天无意中感慨的一句诗,第三反应,刘三把自己给“卖了”,和张氏说的。 我虽然没和他说要禁口,但这特么不是多嘴么,刘义符心里暗忖。要是这会还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估计张氏也不会信,只得道: “儿之前随口说的,是听闻一位先生讲的,并非儿所做。” 张氏点点头,没点破,敷衍神功一脉相承,是以她才不信,自己这个儿从小就早慧,总之见多了别的士族“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张氏想的是我儿怎么就不能是神童了,这还比那些沽名钓誉,请人捉刀的伪君子强多了。 张氏文学素养不算很高,跟着刘裕这么些年,交往的人形形色色,一些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培养出来了的。 刘三和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听到这首诗就感觉这首诗绝非凡品,刘三说过后,张氏马上就托人去问了建康城的某位大儒,刘义符来吃饭前刚刚来带了一封信和一张请柬。 这位大儒信中先客气了一番,然后适时地表示了自己的惊讶,自己活了近四十年,从没有听过这句诗,称赞了一番这个作者的文学素养,然后觉得应该是刚问世不久的诗句,不然早就传唱天下了,还准备特地邀请作诗者来参加文会,并附上了一张文会请柬。 张氏当然是要把自己儿子给推过去,她可精明着呢,这个文会都是些大佬,要是自己儿子能扬名立万,那最好,如果自己儿子真的是随口抄袭的,有人跳出来认领,那大不了使点银子,“买下来”就是。 凭借这首诗,也能和在座的大佬混个脸熟,拓展一下刘义符自己的人脉关系网,以后有求于人的时候至少总比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生人强吧。 第二十五章 睡觉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而人情社会,讲究的就是一个“熟”字,在此间,可能更多的讲究是同姓同宗,血脉相承,那不是一族的呢,就只能靠多走动,多交谈。 你要想和这些大儒坐在一起聊聊天人家不卵你,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没有来往,遇事再去求,难免会有很多的敷衍。 刘义符想的是自己已经应付完了自家老母亲了,大概率是没想到还有个大的在等着自己。是以着急着回房的刘大少,对张氏压抑着的兴奋,使自己面部表情略显怪异的情况也没有太多注意。 张氏兴奋的自然就是那张请柬,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喜从天降,原本只是想和一位大佬打好关系,结果人家直接送请柬过来,给了你认识一堆大佬的机会,这如何不让她兴奋。 —— 雨变小了,丝丝雨滴,自己就能连成线了,如蜘蛛丝般不细加留神,就看不出深浅,用嘴一吹就能晃荡许久,或许春雨生命力更加顽强,因为她没法被吹断。 回屋子看到孙妙容还在,刘义符略微松了口气,说到底,就算孙妙容要走,刘义符看来至少也要养得白白胖胖没有后遗症了才会放她走。 关于晚上的休息,毕竟只有一张刘义符自己的床,孙妙容原本想的是就在外面胡床上休息,凑合一个晚上得了。 刘义符当然拒绝了,以后怎么可能天天都让她睡胡床,江南晚上寒气特别重,加上屋子里虽然有火炉,但并非能把所有空间都熏热,加上刘义符又担心一氧化碳中毒,每天都会开一些窗户透气,是以睡觉的时候还是得靠被子来封印。 等以后整出地暖以后就没这些麻烦事了。刘义符暗忖, 之后,他让玉树又打来一盆热水,擦拭身体用。刘大少没让玉树进屋,小丫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差点哭出来,以为哪里恶了小郎君。刘大少当然也不能直说自己屋子里藏了个人不方便你进来吧。 刘大少只好搬来一张木椅子,爬上去,拿着手巾擦着小丫头的眼泪,然后好言好语劝慰了小丫头,又找了个不方便的理由,才让小丫头止住了哭声。 孙妙容坐在里面,听着刘义符和玉树的对话,有些好笑,小孩安抚大孩,旋即神情就变得有些苦涩。 刘义符的床榻是足够大的,两个人睡绝对是绰绰有余,五岁大的娃娃,禽兽的事情是干不了,今晚也只能禽兽不如了。 刘大少深表遗憾。煮熟的鸭子飞了固然让人恼火,但这毕竟不符合客观规律,煮熟的鸭子放在面前,自己却没有牙齿,这才是不得不惋惜的。 刘义符一开始的打算是让孙妙容睡在里面,自己在外面好照顾她,结果对方死活不愿意。刘义符于是也没坚持。 梳洗完毕,两人正面躺在床上,依稀看得见轮廓,一大一小,一长一短,一男一女,中间还是隔着半个刘义符的大小。 双方都有些紧张,两个人躺下后双方的心跳就成了最大的动静,那也无怪乎有人骂人的詈语就说对方睡觉的姿势是躺尸呢。 盖着两层罗衾并不是很冷,只是两人中间的空隙会窜风,就显得保暖的罗衾也不耐寒了。刘义符侧过身,看着对方的位置…… 孙妙容整个人有点心乱如麻,当然并非因为是异性的缘故,屁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又亏欠了小郎君,有些事情,尽管小郎君已经不在乎,说不定都遗忘了,但自己也并不能当做没发生。 察觉到旁边的异动,孙妙容侧过头,发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在盯着自己,距离好像变近了不少,凉凉的左手攀上了一双温暖的小手,孙妙容忽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连忙转过头,长吸一口气把情绪压了回去,闭着眼,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自家小郎君在一个明媚下午的练字,还依稀记得那句诗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自己心中喃喃自语:“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小义符把头靠到自己的胳膊上了,他应该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了吧,毕竟小义符一直很灵性,就是自己现在的表情,还好是黑夜,不然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窝囊表情也太丢脸了。 “妙容姊,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抱着我睡觉?” 细细地声音传来,让孙妙容心尖一颤。 “好。” 雨已停了,月亮探出了头。 “不管何时,卿就是余行走人世间的月光。” 眼眶有些热热的孙妙容心想。 第二十六章 拜访 翌日 刘义符醒来,迷迷糊糊,伸手往前探了探,空空的?咱的人形手炉呢?咱那么大的山丘呢! 刘大少一下子就惊起了,一转身,就看到了霓裳立在床边。 “霓裳,那个……呢?”刘义符有些焦急,刚想问出口,回过神来才想起霓裳应该是不知道孙妙容的存在的,于是嘴巴急忙刹住车。 “什么东西?”霓裳适时地显露出疑惑的神色,嗯,装得还挺像的,小霓裳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实则在刘义符醒来之前,两人甚至又见过一面了…… 果然,看到霓裳的态度,刘义符放下心来,想着孙妙容应该是藏起来了,之前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忙掩护,孙妙容都很难潜进东府,更不要说还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同样,如果说她要离开,如果府里人掩护,她基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跑出去,当然如果这一年对方的功力见长了不少的话,那也说不准;或者还有除自己外的内应,怎么可能嘛,呵呵呵…… 是以,刘义符倒是挺轻松的,在霓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去后院自己母亲张氏那里一起吃了早膳,江南人的口味早饭都偏清淡,少荤腥,刘义符倒也习惯了。 吃完饭后,刘大少就准备开溜,张氏慢悠悠地和刘义符说,今天别乱跑了,还要去见未婚妻! 然后张氏想了想自己儿子的种种前科,感觉不是很放心,于是直接就把他给扣下了,一会儿就备车去! 淦,刘义符急得跳脚,昨天因为孙妙容的事情,这茬都快忘了。 昨天跑去泠瑟轩几乎耽搁了了一天,让自己老娘颇为不放心,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也算刘义符自己“咎由自取”,现在也只能祈祷孙妙容好好藏好等自己回来了…… 刘义符颇为无奈地被自家老娘盯着,坐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建康皇宫的方向行进。建康皇宫是俗称,准确来讲应该叫台城,后世唐人韦庄诗云:“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说的就是此间的建康宫。 袁家就住在台城,袁湛自己生活简朴,从不吃拿卡要,过得和苦行僧似的,但并不代表人家一点家底也没有,作为陈郡有名的两大望族之一,有一个位于皇城内的祖宅不是很正常么? 什么?你要问为啥袁家在皇宫?这就要说到此世的皇宫,和后世明清紫禁城可不一样。台城虽大,却并非所有地方都是皇帝禁脔。 俯瞰台城,可以清楚看到一个南北走向的长方形轮廓,中间套着一个南北走向的小长方形则是皇帝起居生活地方,其余的,有朝堂,有高级官员办公区,当然,也有王公大臣的住宅。这些区域共同组成了建康台城,作为真正意义上皇宫的建康宫,就是中间大长方形里的小长方形那一块。 当然,一些背景比较硬的大人物,甚至可以在皇宫前面建宅子,皇宫大门有好几个,其中东面一座门叫南掖门,对着南掖门就修着一个私人豪宅——“杜姆宅”。这是东晋第三位皇帝成帝的杜皇后……的母亲修的私人宅子。 这种宅子在此间是可以有,然而要是在皇权高度集中的明清,不亚于骑在皇帝头上屙屎,你敢在紫禁城大门口对着修一栋华丽的宅子?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当然,建康城可不止算这一点的地方,为何此时的建康能远超长安洛阳,就是因为这座庞大的城池在不断地在鲸吞周围的土地,把他们都纳入了建康的范围。历史上,有南一朝,建康几乎一直在向外扩建,这才造就了“龙盘虎踞美江东”之称。 袁府,在台城东侧的建春门南面,当然,相较于其他的宅邸,袁府确实寒碜了些。刘大少感叹一下。 习惯了东府的阔大,刘大少再来看这边鳞次栉比的住宅,有感觉差了那么点味道,按理来说能在建康这块寸金寸土的地方能安下家来,其实也不小了,但是一比较就相形见绌了。 就好比后世买房,你买了个大平层,别人连连惊叹,可当去看到人家的独栋别墅,排除掉厌烦的楼梯,还是会感觉到自己家的空间少了。 嗯,有些不太恰当,但是大致的感觉是类似的…… 第二十七章 外姑 迎面走来一个梳着高髻,插着金步摇的女子,眼袋略垂,有微微鱼尾,身着深色大袖长衣,她的后面跟几个襦衣长裙的女婢,看着这阵仗就知道其身份尊贵,加之保养得极好,一时也难以窥测出对方的真实年龄。 高髻正式场合女子梳的较多,对方也算给了自己一行人足够的尊重了。刘义符这才听旁边人说这是袁湛正妻,谢安亲侄女,谢玄亲女儿的谢氏,同样,也是袁湛跟着刘裕北伐后,男主人不在建康,袁家的主心骨。 刘义符瞪着眼睛看着袁家主母,纯洁的大眼睛“布灵布灵”非常可爱,心里却在想,这阿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阿。不过这帮人都不知道“徐娘”是谁,但如果有人这么称赞一个女人“老”,哪怕是赞美之词,也容易被女人给小心眼女人给嫉恨上。 是以,刘大少很清楚的知道祸从口出的厉害,没有实力之前,就和自己祖宗刘邦一样,老老实实当孙子,嗯,有实力了再喷……现在只需要在外人面前扮好一个乖乖的、遵守礼法,孝敬长辈的无害小男生就行了。 张氏和谢氏互相见过礼后,刘义符肯定也不可能就一直呆自家老母亲背后,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我这个丑丈夫……呸呸…… “见过袁夫人。”刘义符向前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张氏笑着对谢氏介绍: “我儿义符。”谢氏扯着嘴角,似是勉强地笑着朝刘义符点了点头。 几个人寒暄一阵,刘义符也不哗众取宠,就乖巧站在一旁,问到自己的时候才出声回应个两句。 看着面前乖乖巧巧,粉雕玉琢的小义符,谢氏第一映像倒是很不错,心情还行下,产生了一点其它想法,于是用打趣说道:“卿怎么一直叫夫人?” 众人视线注视下,那种目光的重量确实让人不是很好受,面皮薄的人脸很快就会红得发烫。刘义符搔了搔面皮,发现自己脸皮好像长厚了点,理由就是自己脸红竟然感受不到脸上温度了,于是刘义符扭捏一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一礼道: “见过外姑。” 外舅是岳父,外姑就是岳母。 刘义符心里清楚,这个女人并非自己要娶那位的生母,但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下,这一声“外姑”只有谢氏才受得起,就像小姑娘的生母王氏,在这种场合甚至不能堂而皇之地来打量自己的女婿一眼,刘义符表情有些僵硬。 笑语盈盈的张氏的眼神里些复杂…… 私底下,就像自己母亲张氏,更喜欢将那个可怜人王氏叫做外姑,这,可能就是同为妾的感同身受吧。 谢氏倒是颇为惊讶,本来想着引出这个话题,也没想着对方能应自己,想着的是自己接上,结果对方直接喊出口了,是以眼睛里都是笑意,不住地点头赞许,由衷露出笑意道: “好,好啊。”寒暄后,谢氏将刘义符一行人引进袁府。 边走,一行人边交谈着,谢氏对这个东床格外关照,不停的嘘寒问暖,刘义符倒是开始一句一句地敷衍着。 小郎君很上道,谢氏是越看越满意,女婿半个儿,嗯,要不是礼法不太对,谢氏都有认个假子的冲动。 不过刘义符心里却不是很开心,袁氏的生母不知道,这个女人算是鸠占鹊巢了人家的名分。 刘义符也知道这个女人从自己利益角度来说,做的其实没什么问题,自己的反应也颇为完美。她也只是想通过自己这个小孩的口,广而告之,早早定个名分,但是刘大少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女人感官变差了,这算什么,大妇的主权宣誓么,宣誓对妾的绝对控制? 道理是道理,感觉是感觉,人有的时候并不是道理就能说得通的,作为一个记忆体的人,却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动物,是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的。 狗走在路上会撒尿做标记,老虎会撒尿圈地盘,谢氏本质上和这些行为没有什么区别,谢家大族的气量不过尔尔,刘义符心里很不舒服。 刘大少表面上也还做不到老狐狸那样云淡风轻,但是小孩嘛,多少都有些特权,表情略显怪异也只当他是不习惯而已,哪怕刘义符有早慧之称,也没人会去想一个小孩一下子想了这么,堪称异类。 第二十八章 冷血(1) 刘大少心里现在是很不开心,走着走着他咂摸出了点味道,这个笑语盈盈的女人,看着和和气气,对自己颇为友好,实际上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谢氏在名分上,大义上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无可挑剔的,厉害的人,就是懂得利用规则给自己来刘义符总觉得不是滋味,为何一定要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将小姑娘的生母排挤的如此卑微呢。 刘义符之前虽然没有见过王氏,霓裳却悄悄地给刘义符指认了对方:一个身段颇为不错的年轻女子,身体略微佝偻,显得局促地站在一个角落。 王氏自己也明白,这种场合,并不是自己能乱开口的,尊卑,是此间的天! 刘义符也知道谢氏这个女人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做的其实没什么问题,反而颇为完美。她也只是想通过自己这个小孩的口,广而告之,早早定下个名分。 但是刘大少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女人感官变差了,这算什么,人家生母都还在这边,这句话算的是大妇的主权宣誓,对妾的绝对控制? 道理是道理,感觉是感觉,人有的时候并不是道理就能说得通的,作为一个记忆体的人,却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动物,是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的。 狗走在路上会撒尿做标记,老虎会撒尿圈地盘,谢氏本质上和这些行为没有什么区别,谢家大族的气量不过尔尔,刘义符心里很不舒服。 刘大少表面上也还做不到老狐狸那样云淡风轻,但是小孩嘛,多少都有些特权,表情略显怪异也只当他是不习惯而已,哪怕刘义符有早慧之称,也没人会去想一个小孩一下子想了这么,堪称异类。 刘义符觉得有些恶心,有对这个“外姑”,更多是对自己的恶心。 对这个提前就认下的外姑,他有确实反感,但这不是主要的,更多的是无法接受自己主动喊对方“外姑”那一刻,竟没有多少的不适。 刘义符很伤感地想,自己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在两种生活方式彼此交汇融合的时候,他有些悲观的发现,可能要不了多久,作为后世人的魂灵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吧,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让曾经的自己都赶到陌生的人呢。刘义符有些惶恐。 不过相较于刘义符的不适,谢氏脸上笑容就显得更加灿烂,不管这个笑容是真是假,至少比起一开始,这个妇女扯着脸皮勉强的笑,看得出还是走心了些,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对刘义符的上道行为做的改变的回应。 谢氏心想,无怪这小孩被旁人赞誉“早慧”,有点东西的,虽说陈郡袁氏的血脉做小是委屈了点,但……那又如何?又不是自己的亲女儿,自己才懒得管。 说的不好听一点,身为谢氏血脉,哪怕后面刘裕倒台,因为姻亲刘家被牵连,和刘裕走得很近的丈夫被杀,自己都不一定会死。 冷血么?冷血;现实么?现实;但是有用么?在此间生存,太有用了。 至于那些听闻的,刘义符闹得建康城鸡飞狗跳的事情?哎呀,小孩嘛,哪个小时候不调皮呀,这说明很有活力嘛。 要是换一个才华横溢,文质彬彬的谦谦小君子刘义符,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老爹刘裕归西了。那抱歉,谢氏绝不会正眼瞧一眼! 第二十九章 冷血(2) 刘义符想,谢氏如此着急着表态站场,如此急迫地扯旗,也许有迫于现实的压力,比如袁家准备把他休了之类的云云,但是如果考虑到她高门士族,尤其是还是谢家嫡女的身份,刘义符就觉得她大概率就是绿茶行为。 士族就是如此,婚姻讲究一个“利”,门当户对的本质,除了两位让两位新人地位上的差距接近,还有的就是双方家族结为姻亲能平等地各取所需,这就是士族的婚姻。 何况,真要算势力,陈郡谢氏比陈郡袁氏地位高多了,何况谢氏还援助过袁湛,袁湛还真直不起这个腰杆把对方给休了。 婆家的强大对要长期生活在丈夫家里的妻子的生活质量是有很大助力,而娘家的强大则体现在丈夫休妻时,要顾及一下娘家小情绪。 说起来袁氏这个姓也辉煌过,曾经袁氏执牛耳的,辉煌的汝南袁氏早就成灰灰了,嗯,说的就是和人妻曹争天下的袁绍袁术…… 是以,个人婚姻永远是立足在家族利益的基础之上达成的。古代婚姻奉行的先上车后补票,相处得好,多少会有些感情在。遇上琴瑟和鸣,相濡以沫的一对儿那更是稀少。 然而,作为士族的夫妻哪怕感情再笃厚,遇到和家族利益冲突的时候,家族就会逼你去让道。王献之和郗道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王郗二人都是高门联姻,门当户对,作为王羲之的儿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和自己父亲在书法界并称“二王”,也是才华横溢的翩翩佳公子了。 更加难得的是,王郗二人本就非常恩爱,但就像童话唱得那样,王子要和公主安稳生活下去,一定要打败从中作梗的恶龙。王献之也很快遇到作为“恶龙”的新安公主司马道福,作为皇帝之女要逼婚,王献之抗争恶龙,被逼得自残都没有用。 最后结局就是,皇帝一纸诏书,自残成瘸子的王献之最终被迫休掉了郗道茂,然后娶了新安公主。王献之也颇为无奈,自己抗争过,最后和郗道茂先后就郁郁而终…… 而这,只是一个此间婚姻下的缩影,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利益至上,感情次之,“一家养女百家求”求的是窈窕淑女,求的是辗转反侧的梦中倩影,还有就是求的利益…… 更不要说哪怕发展了一千六百年,到了所谓的民国仍然还有迅哥儿和朱安这样的悲剧;哪怕后世,天价彩礼数见不鲜,还有就是没了嫁妆…… 哎,罢了,刘义符,尽管有诸多不适,自己还是要尽快学习并适应好这些规则。 还是那句话,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刘义符并不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脑子里“先进”的思想就一定先进,有些思想,跨越一步是叫人类文明的进步,跨越两步是惊世骇俗,跨越三步就要被人当成疯子了,事不过三,步子再大就容易扯到丹了,那就不是惊世骇俗了,而是要被当成异端绑上火刑架了,嗯,真到那一步的话,那哥白尼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小刘童鞋心想…… 第三十章 铺垫 刘义符暂时不想惊世骇俗,也不想被人当成疯子,更不想被当成异类干掉,是以,只能慢慢试探这个世界的底线,以免越界以后最后的下场不太美妙。 刘义符觉得自己孩生到至今已经有五年有余,一直是一个正常小孩的正常形象,拥有着一个小孩从小应有的活力,绝不是想带着一帮熊孩子闯祸成为孩子王(划掉),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个时代的底线,以免年纪轻轻上了火刑架,英年早逝。 很多时候,很多人还是能看出这个小郎君想法还是很不一般,不过尚可,很多人也会是当做小孩的天马行空。 刘义符不太懂那些从成人时代穿越的人怎么没被当成异端,前后的行为差距明明那么大。 有时候刘义符自己都在想,如果想别的那样从青年时代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这层小孩保护皮,这种前后的行为反差,刘义符估计自己大概率会和汉武帝的太子刘据一样,被自家老爹当成不类己的异端,然后“大义灭亲”…… 谢氏当然知道对方的主要目的不是来看自己,门口的姿态已经做足了,进门自然没那么大的表现欲了,在正厅,双方入座后各个闲聊了一阵,张氏和谢氏总归是妇人家,妇人有时候自是喜欢到处逛,谢氏就提议去自家后院的园子走一走去赏花。 袁家虽贫,那也是相对众多士大夫家里的贫,真让他们和泥腿子比贫穷,还会觉得掉价。当然,有些“必要”开支是少不掉的,比如花园。 刘义符到现在还没见到自己的正妻嘞,请别急,就好像是男女要滚到一张被单上,总归是会有前戏作铺垫的,就算谢氏再清楚不过刘义符一行人的目的,也不可能这么急吼吼地像是送女般的把人送到刘义符跟前嘛。 谢氏自己的心态是上述的这个心态,做事的话还是不能这么做滴…… 两个女人逛花园,当然没把刘义符带上。此时一个襦衣长裙小婢弓腰朝着刘义符行了一礼后,侧身伸手延请刘义符,示意对方跟随自己走,尽管刘大少现在只是个小豆丁,对方这一系列的礼数却挑不出半分毛病。 刘大少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从蒲团上起身,跟在略微有些弯腰、低头小步趋走的小婢身后。 行走在曲折的抄手游廊中,偏转一点头就能看到苍翠的景色,此刻已经出了太阳,阳光恣意洒落,叶片托着的水滴如水晶般闪烁着光芒,昨晚的雨将院落洗得透亮,如……轻青的玉。 进入垂花门,刘义符似乎看到了张爱玲笔下的女子,不对,女孩子,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小小的脸,小得可爱。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顾盼生姿。 少女,不对,应该是女孩,她在屋子在缘侧正对中庭的地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蒲团上,似是出神的望着庭院的景色。她似乎听到了旁边的声音,身形微微一怔,如小兽般动作谨慎,怯生生地转过头来瞧来人。 第三十一章 女孩 小婢带到后,带微笑朝着刘义符欠身一礼后就退下了。他自个儿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就是此次的订婚对象,袁氏。 刘义符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和字,周礼婚前六礼里,第二步才是问名,加上本身女子闺名就比较隐私,所以不熟的人,女子闺名不知道非常正常。 思索片刻,刘义符脱口了一句话: “仆好像见过卿。”这句在后世经典的搭讪台词,后世用烂了但是在此间好用的土味情话。 刘义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还有其他的话可以说。兴许,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理想对象的那个样子吧。 袁氏红润的小脸“腾”地变得更加红扑扑的,非常可爱,小嘴嗫嚅着不知道什么,小手搓动着身上的锦衣,小小的心脏“怦怦”直跳似是紧张,也似乎是……心动。 后来,两人成婚生活后,刘义符时不时地就会想起这个场景,两个人在缘侧靠近中庭的地方,一站一坐,互相看着对方,噢,有一个眼神会紧张得乱飘。然而,双方都会想起这句似是调戏的话;至于袁氏,一直会想起当年在阳光下耀眼的刘义符,瘦小而似是强大的身形,都会感觉自己当时脸被太阳晒得热热的。 刘义符小步挪动地走上前,看到她身边还有一个蒲团,想来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啊,刘义符于是也很自然的跪坐在了女孩的旁边。 女孩一直没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刘义符,刘大少一开始也有点拘谨,两个人并排坐下来后,刘义符才慢慢地放开了,毕竟接触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侃大山侃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天南海北的似乎都去过。 是以两人对话的更多的时候,都是刘义符讲完,袁齐妫偶尔说两句,有的时候袁齐妫会细声细气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者被逗得咯咯笑,更多的时候还是像刘义符的捧哏一样。 小女孩对刘义符说的内容是真是假,暂时还没那个分辨能力,也没怎么想比自己还小的郎君,怎么会去过这么多的地方,这么只是觉得对面这个小郎君真的好厉害,袁齐妫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对方。 别人讲话的时候,眼神在对方身上一直注意着,不停地有反馈,会让说话的人觉得自己的话对方是听进去了,这是一种尊重。 演讲的主讲人如果说在台上唾沫横飞地激情演讲,而台下听众却低着头玩手机,左耳进右耳出,主讲人看在眼里,虽然不说,心里却绝不会很舒服。 对于小姑娘来说,她虽然可能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她只是会下意识地用眼神去追寻刘义符的神态,他的一举一动,正因为是不懂,刘义符知道她并非装模作样实则心不在焉地在听,说话的欲望难得有了满足,感觉自己身体都有点飘。 当然刘义符也觉得自己的话,对方是爱听的,一些表情和细节不似作伪;不过她也确实爱听,因为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小郎君口中却非常有趣,然而却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讲过。 两人聊得深入了后,刘义符才意识到,对方也不过比自己大个一岁多,但看上去不管是身形还是谈吐,却好像同龄的大了三岁,显得比自己还早熟。 这个年代的女子承受了很多,承受了早婚,承受了生育,承受了婚姻后家里的一切,甚至会承受年老色衰后的冷落,但几乎有点地位的男性都给不了一个女子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承诺。不过,对方把自己的名告诉了刘义符——袁齐妫,而这其中的概念,不言而喻。 刘义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何况自己父亲定下的还并不是正妻。自己现在没法也没能力去改变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只能通过自己的行动和态度来守护一丝“良知”,哪怕是“渣”,也尽量要一碗水给端平喽…… 第三十二章 山海 “卿喜欢听故事么” 在扯淡完关于后世的高楼大厦,纸醉金迷的生活,刘义符想换个话题了。因为……心累了,他发现自己东扯西扯,有些在后世是稀松平常的东西,在此间就是天马行空,难以理解的,这些事情可以说是自己假托在书上看到的,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却没法说得很清楚,。 初见以为是个小仙女,熟络没想到是个小话痨。小孩子又好奇心重,现在两个人慢慢熟络后,对方好奇宝宝一样地问来问去,饶是自己还算会扯淡,也被这小娃整的有时候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这样还不如讲一些此间现成的故事,讲一些特定的内容,终归好圆回来一点,实在不行,就两手一摊,别问,问就是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咱也不知道。 所以刘义符才有此问,准备换点东西扯……讲讲。 袁齐妫皱着眉头似是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后,才点了点头,其实袁齐妫不见得有多喜欢故事,但是不知为什么,只要是他讲的,她现在都想尝试去听一听,哪怕真的不好听,也不好笑,自己也愿意笑给他看…… 刘义符想给她讲的是《山海经》里的故事,后世那么多脍炙人口经典神话故事的都是出自此书,诸如: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后羿射日、精卫填海、丹朱化鸟等等。 而且后世很多关于山海经的绘画本,成了孩子的启蒙书籍,足见其经典地位。同样的,《山海经》这本书因为莫得版权费,加上异常好用,也广泛运用于各种小说、影视、游戏当中,隐隐和三国有的一拼…… 只不过现在刘义符现在想的就是山海经里面的一些故事,当然前提是要把其中的背景解释解释,其实山海经有些描述的内容真的非常有意思,刘义符相信要勾起一个孩子的兴趣,并不难。 “卿看过《山海经》么?”刘义符又问道。 袁齐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过。 何止是没看过,大多数孩童连《山海经》这本书听都没听过。 刘义符倒也不意外,古今的孩童读的启蒙读物完全不同,现在孩子大多读的一些识文断字的书籍。 比如,秦朝李斯编撰的《仓颉篇》,西汉扬雄写的《训纂篇》,司马相如的《凡将篇》,史游的《急就篇》,三国时期蔡邕的《劝学篇》,东晋顾恺之,嗯,没错就是画画那个,也写过蒙学用书,叫《启蒙记》……虽然蒙学的书籍有很多,还好的是每本书字数却不算多,读起来佶屈聱牙的也就认了。 这些蒙学书籍里很少有那种像后世那般,绘画与识字结合,用图画吸引孩子的启蒙读物。更不要说这些启蒙读物绝大多数特么的还有这些思想家,政治家夹杂了大量私货在里面,自己这个穿越者都读得吃力,更不要说真让几岁的蒙童去理解这些政治家文化家成熟的个人思想,其中传递的深奥理念,刘义符只想说一句,坑爹呢,这是! 比如在李斯的《仓颉篇》汉代小孩就不学了,你让一个三观都没确立的孩子上来就去理解李斯在《仓颉篇》里灌输的成熟法家思想…… 呵呵,这些书后面一个二个接连失传刘义符真的一点不奇怪,特么的给人看的定位就有大问题! 不过……刘义符这里想点名表扬一下顾虎头,不愧是职业画画的,写的书也是字画结合,虽然读起来也是佶屈聱牙,不过总体上当小人书去看也马马虎虎还行…… 你要问为什么刘大少这么清楚,还似乎对这些书有这么大的怨念,嗯,因为刘大少现在虽然才五岁,作为早慧小郎君,也要上蒙学……是以,刘义符每每想起,只想像某位大太监一样竖起大拇指给这些写书的人咬牙切齿来一句:你清高,你了不起。 是以,《山海经》作为启蒙读物,还是要等到印刷术发明传播开来才行,现在书籍都是手抄,费劲不说,容易有误不说,还特别容易失传,并且手抄之人不是都有顾恺之那样的绘画功底的…… 所以袁齐妫没听《山海经》这本书太正常了。 要说《山海经》的定位话,这本书在此时并不算的启蒙读物,更多是作为地理书出现的,现在很多人都找不到地方就是了。 只是就算如此,仍然有很多人认为这些地方如同蓬莱仙岛一样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直没人找得到而已,嗯,仙人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居住的地方哪有那么好找……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不过后世有人发现,确实很多地方是找得到现实对照,至于古人是怎么知道的……刘义符表示我也不知道啊,那些人对咱来说不也是古人呐…… 同样的,《山海经》里记载的虚构地名和神奇物种,组成的一些略微荒诞的故事,此间之人同样深信不疑,变相的可以理解成咱老祖宗夸大美化后的神话版历史,不然怎么那么多神话故事里有历史人物出现人定胜天呢,当然这些看法都是见仁见智,就不展开来过多表了。 当然,这本书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诸如历史、地理、生物、水利等等非常丰富,刘义符前世也没有仔细研究过,至于为什么兴起想讲《山海经》,也许《阿长与〈山海经〉》是一个理由,“三哼经”的故事让自己印象深刻,刘义符觉得,给小女生讲讲山海经里面的东西也不错。 刘义符暂时没给袁齐妫直接讲《山海经》里的故事,很多东西都是幻想出来的,加上袁齐妫本来就没接触过《山海经》,你要是不把里面一些东西解释清楚,那些怪异的生物能把人听得一脸蒙蔽。 所以,刘义符先讲述的是山海经里的一些异兽,通过这些异兽再去讲出他们背后的故事。 讲的内容其实无非就是青丘九尾狐、应龙、天狗、帝江、夔牛、饕餮、白泽等等一些书上耳熟能详的异兽,刘义符讲了一些,发现小女孩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后面就开始让袁齐妫自己挑选感兴趣的,刘义符再讲给她听。 这些很多故事本就曲折迂回,加上刘义符讲得确是吸引小孩子,嗯,最主要是不怕尴尬,一些挤眉弄眼的表情,略带夸张的动作,加上逗趣的口气,对平日里本就没怎么接触过这种表达方式的小女生来说,直观反映就是被逗得“咯咯”笑。 看着对方的反应,刘义符是有成就感是有成就感,就是觉得嗓子快冒烟了。 刘义符知道对于很多小孩子来说,讲故事的内容有的时候反而不是很重要,有些时候语气口吻就特别夸张,吸引小孩子的同时有些人觉得这样很不错,但有些人就觉得这种简直尴尬得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还好现在明面上也就他们俩人,刘义符当然不会天真以为现场真的只有他们俩人,就是不知道在暗处观察的有几个人…… 有些时候,这个安静的小女孩纤细得令人疼爱,和那些上蹿下跳的淘气包一比,一时间就让人觉得她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成熟得让人心疼。 小女生薄薄的嘴唇微微开阖,专注地倾听着,时不时好奇地问问,其中描写的一些异兽问题,饶是刘义符自己讲的内容,也差点应付不来袁齐妫,她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逐渐把问题带偏,诸如, “大禹的夫人是九尾狐变的?”袁齐妫睁着好奇的眼睛问着刘义符。 “不是,九尾狐只是撮合他们两个的媒人。”刘义符这样回答道。 “那什么是媒人?” “就是婚姻的介绍之人。” 谈论的话题逐渐歪楼。 ……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吃九尾狐?” “因为能长生不老。” “什么叫长生不老?” “就是一直活着不会死,而且还是青春永驻。” “那九尾狐的肉好不好吃?” “……”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吃货。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明明是一直能年轻!刘义符心里无力吐槽。 这大概就是说的,越年轻的人越感受不到老年人对于生机的渴望,小姑娘估计都没这方面的想法,也许只有我这种两世为人的才会如此怕死吧,刘义符自嘲道。 一阵相处下来,两个人倒是没了一开始那么的拘谨,刘义符是心态上的,袁齐妫一开始被告知来人身份,身心一直都很紧张。 小姑娘放松下来后,身形没有一开始那般坐地规规矩矩了,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鸭子坐,没有凭几,也没法自己侧靠后者前倾卸掉身上压在腿上的重量,嗯,简单来说,就是自己腿麻了。 察觉到刘义符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鸭子坐,没说什么,小姑娘一吐舌头,看着对方没有要对自己说教的意图,就还是这样舒舒服服地坐着了,尽管这一点不闺秀,屁股磕着脚一直压腿都快没知觉了,要是这样放松,很多人都会纠正自己的坐姿,不过这个郎君人还不错哎,没有像别人那样一直说自己的坐姿。 “妾想知道,郎君是从何处知晓这些故事的?”乘着没人,乘机放松的鸭子坐的袁齐妫看着刘义符,有些好奇说道。 “予曾经看到过一本绘本的‘山海经’……”话才说了一半,刘义符意识到要遭。 果不其然,好奇宝宝袁齐妫继续问: “什么是绘本?” 刘义符只好解释道: “就是那种带人物立绘,把每个异兽画出来的书。” “……” 袁齐妫没说话,用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义符,就差把“我想看”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似乎刘义符只要说出“拒绝”二字,就是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升温 刘义符看着对方的神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关于推理的动漫,名字是啥忘记了,只记得男主角的推理能力很强,而女主就是一个好奇宝宝,每次遇到问题,总会直接求助男主。 这是一个男女在推理古怪事件的过程当中相爱相杀的故事……不对扯远了,刘义符想到的是这个女主每次找男主帮助(麻烦)的时候,她的标准动作就是会凑近男主,用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看着男主,宛如美少女战士变身前的特定过场。 女主眼睛亮亮的,很好看,就是亮亮的眼睛一直这样看着你,希望你回应她的期待,然后每次都会大声说着她的标志性台词:“我很好奇”,场景让人印象深刻之余,多少也会有些羞耻。 每次看到屏幕里女主缩进距离凑过来的时候,刘义符这个屏幕外的人都感觉很有压迫感。 当然刘义符有理由怀疑,虽然这个女生实际就是想做一个让男主往前冲,自己在他身后摇旗呐喊的小喽啰,把男主当成了自己的外置大脑兼工具人…… 看着袁齐妫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放在下巴下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动漫里女主般凑近了来的动作。 刘义符本能地侧了侧身子,倒不是讨厌对方这个做派,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女生这一群体相比男生在体能思维等很多方面都会有劣势,但作为男生对立的性别,对于天性来说,男生对女性的追求平迫于繁衍,迫于生理等等因素是必不可少,《关雎》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种可以对女生说出“除了生孩子男生干不了,还有什么男生是不能做的”直男发言,来彰显作为男生的优越,刘义符向来鄙夷。 嗯,其实那句话本来也不是搞对立的,一开始只是用一种夸张的口吻称赞一个男生多才多艺罢了,只是被人传烂了罢了。 不过,正是由于男女分别代表了一阴一阳两种秩序,就算此时男性有着天大的优势,女生有些时候对于男性多少还是有一些优势。 当然,客观上来说,此间很多没有士族背景的女性大多时候都是作为男性近乎“附属品”而存在,于有对身世不太好的又貌美的女子而言,她们的容貌反而成了许多身世悲惨的诱因,世间男子会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红颜祸水,不外如是。当然,刘大少姑且还没这个以权谋私的想法…… 还有就是同龄女生做这种贴近男生距离的动作时候,总会有些暧昧感,虽说年纪并不大,此间女孩毕竟要早熟一些,在襦衣的贴合下,此时身段已经有了初步的形态,尤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儿,作为他的小男人,尤其这个请求对自己来说,只要钱到位也没多困难的样子……从各种角度上来看,自己好像真的无法让人拒绝她的请求…… 两个人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大致上连心境都是一样的,总之在这种行为上,女生大体是会有些优势的。 如果是自己死党刘秀之说想康一康,然后还凑过来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刘义符想着就一阵恶寒,想着自己肯定会把隔夜饭给恶心出来,请你康康我的大宝贝要不要呀。刘大少在吐出来之前先会把刘秀之给一巴掌拍飞。 如果是关系没那么好的人,那刘大少当然会履行……想多了你,真当刘大少这边是有求必应的万事屋啊,怕麻烦的刘大少直接会把之前说得话吃掉,什么?我刘大少说过这个话?肯定是你幻听了,本少从来没说过!大概率就是这样做一个小老赖给赖掉。 不过现在对袁齐妫的话,赖是没法赖掉了,于是刘义符叹了口气: “那过几天予差人送来……” 此时此刻,刘义符心里想的是回去就要立刻马上找一个会画画的,连夜赶工画的异兽,直接现画一本《山海经》出来。 “噢……”袁齐妫听闻,虽然已经如愿以偿很开心了,但是总觉得自己没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袁齐妫似是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了,像受惊的小鹿般惊跳着缩回了身子,虽然袁齐妫只比刘义符大一岁,其实也懂了男女之防,下意识就觉得两人的距离不是很妥。同样,袁齐妫倒也没有排斥和对方的距离。 此时几个婢子正好端来了两碗蜜水,两张凭几,还有一些时令水果,两个人能喝口水,吃点东西润润喉,顺便还能往前靠一会凭几,让略微有些坐麻的腿放松片刻,顺带还能转移一下这个小丫头的注意力。 袁齐妫的腿早就麻了,只是之前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刘义符说着《山海经》,在和刘义符聊天的时候,一切的时间似乎都变慢了,也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算后面变成鸭子坐腿根处还是略微难守,现在送来一张凭几,袁齐妫赶忙把东西放在一边,找了个姿势舒舒服服靠了上去。 其中一个小婢放完东西后,低声说道:“夫人让妾等知会郎君一声,半个时辰后赶去前厅用饭。” “知道了。”刘义符应了一声,转头看到袁齐妫那里也有人在低声和她讲。几个人离开后,袁齐妫提议趁着这半个时辰,自己带着刘义符去转转院子。刘义符思索片刻,就答应了,打趣般的说道: “卿别予带进了一些不该进的地方就是了,扣下来关了柴房可就麻烦了。” “真要关柴房了,妾陪着汝一起便是。”袁齐妫脸蛋红红的似羞含嗔地瞥了一眼刘义符,似乎有些恼怒郎君假设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前提。 下了雨,地上有些湿哒哒的,刘义符去让人到自己马车上拿来木屐换上,袁齐妫见状,也去换了一双自己的小雨靴,鞋底有一层木板,上面有密密的木钉,这样一来效果和木屐也相差不多,木屐要漏出脚,女孩家的小脚丫毕竟比较私密,这方面女孩子终归是要多注意些。 穿好鞋子,两个人从蒲团上站起来,沿着中庭的石子铺成的小路行走, 沿着庭中小石路走着走着,刘义符想了想,问道: “汝家的柴房有窗么?” “有的,”袁齐妫仰头思索片刻,转头朝着刘义符说道,“就是窗户有点高。” “高点也没事,咱们是两个人,到时候可以垫着翻窗逃出去。”刘义符想了想,既然要考虑后续了,不妨在发散点思维,自己不就想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嘛,高点也没事啦。 “那多不好意思啊,要是这样,妾先出去以后马上找人来开柴房门。”袁齐妫有点儿羞涩,如果真发生了,女孩子家家的体力可能拉不出刘义符。 刘义符弯腰摘了几朵颜色各异的花,花朵在雨滴滋润后分外的娇艳,适合采摘,闻了闻花香,刘义符听见袁齐妫转头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阿姊在想什么,汝比予年长,而且来者是客,自然是予先出去啊。” 刘义符特意称呼袁齐妫为阿姊,表示对方比自己大,要爱幼,不要和自己抢顺序。 不过这个傻狍子明显没意识到,竟然还妄想依靠袁府的力量上演美女救王子,也不想想假设的就是袁府关了自己。 但估计真要发生了,刘义符估计这个姑娘真会像傻狍子一样,一开始跑得欢去搬救兵,不一会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热闹,最后又会像这个神奇的物种一般被猎人迅速近身,然后打昏后重新扔回柴房——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好啊,这个人竟然想踩着自己开溜,还想把自己丢下来。袁齐妫抱着胸,一噘嘴,乜了刘义符几眼,显现出不高兴,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其实她也知道,刘义符多半是开个玩笑的,只是自己不知为什么就想当真了,或许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吧。 “瞧瞧嘴巴都能挂油瓶了,这不是说着玩呢,等会给卿赔个礼。”刘义符笑道,女孩心思不定,他们有时候就颇为喜欢讨论这种既还没发生的,又是小概率的、还让人两难的事件,并乐此不疲地那这些问题来“考验”男方,似乎每个时代的女生都有不讲理发脾气的权力。 嗯,只能说刘义符丝毫没点碧树,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着玩呢,就应该付诸实践,来一场小黑屋调教,划掉。 可能她们不在乎是结果,更在乎的是自己所在意的男方的态度,就像后世小女生用烂的考验真心的问题,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了…… 就算是知道对方目的,刘义符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问出这个两难问题的人就很愚蠢,拿一些没有发生过的小概率事件问题来考验干部。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妻子问的出这种话,真能问的出口,每一个丈夫都会觉得自己妻子疯了,这个倒霉妻子除了会拿到一纸休书,还会背上“恶妇”的骂名。 而且退一万步讲,要是在此时真的发生了这种小概率事件,且只能救下一个人,所有男人都会毫不犹豫都会救自己妈,不然世人能把你的脊梁骨戳断,天地君亲师,老婆……没有位置…… 袁齐妫说完,也对自己的反应也有些吃惊,按照道理来说,自个儿也不是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呀,都怪眼前这个人,一点都不体谅自己。自己就很想很不淑女的给他两拳,怎么一开始还觉得这人文质彬彬,颇有礼貌呢,这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罪过罪过,都是刘小郎君的错,要是他不逗自己,自己也不会这样,哼。袁齐妫心想,可是,万一小郎君认为我是一个为了小事就无理取闹的人怎么办呢…… 小丫头心思重,相处了这么些时间,双方以后注定了又是夫妻关系,袁齐妫不一定懂夫妻之间要干嘛,但她至少知道后面自己已经注定要嫁给刘义符,进入刘家大院,加上自己对现在多少有些在意对方的看法,对于自己在意的小男生,想用生气的方式撒娇,也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小丫头呀,真是矛盾呐。 第三十四章 手环 “瞧瞧你,这种事情都还没发生呢,汝就在这里想东想西的。”刘义符无奈地摇摇头,袁齐妫在自己前面慢慢踱着,自己跟在袁齐妫身后又摘了几朵花,拿在手里捣鼓着,掐掉了一些花茎上比较尖的突刺。 刘义符其实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双方本就明白都是这只是玩笑之话,就是架不住女孩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这个时候能怎么办呢,还不是也只能哄么: “到时候予给汝带《山海经》的时候,带点好吃的给卿吃,予是真心赔罪的。” 袁齐妫觉得自己不生气了,她突然有了隐隐约约有了些自我的认知,有了些朦胧的感觉,但是她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无理取闹更多的还是想引起对方的关注而已。 其实这种情况,男女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会努力展示自己,吸引对方注意力的道理是一样的,小一点的男女生心思都是一样的,小男女生和成人的行为不一样罢了,本质都是一样的。 说得再不客气点,其实和那些鸟类用诸如镜子、玻璃片、珠子、彩色扣子、金属小片、硬币等等闪闪发光的东西来吸引异性是一样的,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可能,在有些鸟看来对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鸟行为,但有的人在男女之情上不也是这样的么?不然傻鸟真的是形容鸟的么? 同样灵长类的人类就更加复杂点了,成人会含蓄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小孩没见识过那么多,他们的手段往往有时候会看起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有的小男生,为了吸引自己在意小女孩的注意会行事粗野一些,精力旺盛的他们,有的会用各种“亮眼”操作去吸引对方,有的甚至都会选择去折腾、捉弄那些小女生以此来达到目的,效果嘛,往往就是南辕北辙,容易把人家小女生弄的更讨厌,而女生在这方面就做的比较含蓄,最多就是撒娇发脾气罢了,只是有的时候太过含蓄,导致小男生读不懂罢了。 “关于我自己的无理取闹更多的还是想引起对方的关注而已这件事”,这个像轻小说般理由的话,是可以说的出口的么?小女孩的心思复杂,又怎么可能会和刘义符说这些私密的事情,毫无顾忌诉说自己心里的情感,毕竟哪怕再有好感,今天也只是第一面而已。 说到底,袁齐妫也只是有一个懵懵懂懂的感觉,想让眼前这个小郎君多关注自己一点点。 这个人像是在挠自己的心一般,以为这次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想到此处,心里还有些咯噔地空落落似的,不愿意多想,哪知道对方竟然要还要过来亲手送书,好像,不久就能再见到他了吧,想到这里,心里如同猫儿抓挠一般心痒,身体要飘起来似的,连周围看了的熟悉的景色,似乎也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明媚了起来。 袁齐妫步伐都轻盈了几分,身体舒缓地几乎要轻哼出来,今天天气真好。袁齐妫心里感叹道。 刘义符的视角里就是见到原本还气鼓鼓的小丫头,一会儿因为自己一些话又眉开眼笑,也只能感叹,女孩的情绪就像猫一样多变而难以捉摸,刘义符歪着头想了想原因,认为应该是自己亲自送食物的诚意打动了对方……嗯,某种意义上,刘大少说的倒也不算错。 这种事情原因什么想想就好,结果好不就好了,结果好了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嘛。但刘义符不,他就是想嘴贱一下,不过还是颇为含蓄的从一个故事讲起: “这是予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讲之前,刘义符含蓄地先打了一个预防针。两个人从中庭穿过,来到后面的园林。察觉到好像变了一个环境,于是抬头环顾了下,发现已经被袁齐妫领着从庭院进入了一个园林。刘义符看到前方有亭子,就提议坐坐看看园林风景,一边走路,一边交谈,还要一边摆弄手里的花,一心几用也有点不太方便,万一掉旁边人工湖里就搞笑了。 环顾了一周,刘大少粗略对比了下东府,心里大致有了点数。 修得不错。第一时间,刘义符对这个心里评价了四个字,这是针对园林的。 可以穷吃喝,不能穷体面。第二时间,刘义符心又评价了十个字,这是针对袁府的。 袁府都是建康有名士族的“贫困户”,看来也比较片面,只是袁湛这个人像苦行僧过得苦哈哈而已,袁家毕竟还是有底蕴的,从这一大家的吃穿上看得出来,甭管私底下他们是怎么吃的,怎么艰难的,但是在对客人的礼数上,吃的穿的,您可挑不出半点毛病。 “前面有个亭子,去休息一下予再讲这个故事可好?”刘义符开口道。 刘义符一开始和袁齐妫是并排走着的,不过刘义符忙着侍弄手里的花,走着走着就有点落在袁齐妫的身后了。 两人走进亭子里站着休息一会儿,并没有坐下,只是因为亭子并未有长椅,也没法坐下来,袁齐妫随意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山石绿植,百无聊赖地转回头来观察着刘义符手里的动作。 刘义符之前就在时不时地弯腰挑挑拣拣,采摘一些花朵,袁齐妫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刚刚又在生他的气,现在已经(单方面)原谅他了,刘义符这段时间来来回回摘了好些花,都在手里弯七扭八。 袁齐妫细细打量了一下看形状的话,刘小郎君是编了一个环儿么?不过她暂时还没问出来,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并不如他讲的故事吸引人。 “是山海经里面的故事么?快讲快讲。” 袁齐妫站在刘义符身边,看了看刘义符手上摆弄着的环儿,不过现在还是刘义符口中接下来的故事更加吸引自己的心神,嗯,不是咱想听,是这个人啊,他非要说给我听的,不听还不行,拒绝了会让他尴尬而已,于是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了。 教科书般的真香心理活动,俗称,傲娇。 自我催眠下,袁齐妫于是心安理得地催促刘义符快讲故事。 刘义符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感叹一句,现在“蹭得累”(傲娇)现在还有市场咩。 “不是,是突然想到的,并非山海经里的故事,也不相似。”刘义符瞥了一眼,察觉到对方的脸色有些古怪,也没太在意,接着回忆似的想了想,讲起了故事: “两个男子结伴出行,其中一个人说‘今天要是能捡到金子就好了。’另一个人表示见者有份,这金子得平分,结果一开始说捡到金子的那个人不乐意了,自己捡到的凭什么分你,两个人为此打出了狗脑子……” “噗。”袁齐妫很不淑女地抿着嘴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对着两个人愚蠢的行为弄笑的,还是对“狗脑子”这种新奇的表达逗笑的。 刘义符手里的东西逐渐成型了,是一个小小的花环形状。等到袁齐妫笑够了,刘义符慢慢接着说道: “两个人争吵得脸红脖子粗,谁也说服不了谁,找了一个当地颇有名望的一位老儒生,请他来评评理,应该怎么分配,那个老儒生开口就问‘汝等捡了多少金子?’,结果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说还没捡到呢,老儒生大怒,‘莫不是在消遣乃公!’,拂袖而去。” 袁齐妫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感觉好像,似乎,这是在揶揄自己?小手握拳锤了刘义符一下,酝酿了一下,准备重新生气,然后用小情绪告诉刘义符,自己是真的哄不好的。 刘义符手上的小花环也差不多编好了。 没等袁齐妫生气,刘义符预判了对方的反应,把收尾的花茎弯折了塞进一开始编好部分的里侧,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花环就编好了,编的很漂亮,刘义符摇了摇手上的花环,连忙接了一句: “把手伸出来。” “郎君要做甚?”被眼前的漂亮花环给吸引,袁齐妫好奇地看着刘义符手上,好像似乎大概也许……是在编花环? 袁齐妫感觉的没错,准确来说,刘义符就是在编的是一个手环,两人走在曲折的碎石路上,刘义符为了摘这些花,步伐慢了些。 一开始在缘侧打量中庭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有不少花朵,当时刘义符就想编一个花环,不过一开始的打算是编一个头环。原本不过看着这个花有些润,带头上不好,加上编起来复杂不说,工作量也有点大,不如做个小一点的手环。 “这个是戴的手环,”刘义符看了看对方的手腕,感觉应该差不多大小,接着说: “来,把手伸出来。” “是给我的么?”袁齐妫有些惊喜,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花环这种礼物,伸出手来,刘义符给她带上了。袁齐妫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对,想着给汝赔罪的东西一时半会也送不来,这不现成做一个嘛。”刘义符抬头看着对方的脸,扯谎眼皮都不眨一下, “予觉得给金银财宝赔罪太俗气了,这个是予自己做的,礼轻情意重,希望卿喜欢。” “谢谢。”袁齐妫有些羞涩,也没有太过去追究她刚刚讲的那个有点冷的故事究竟是不是针对自己了。盯着手上的手环发着呆。 刘义符编的时候把靠手腕的茎都藏起来了,是以戴起来倒是不硌手,就是刚刚刚带上的时候有些冰凉。 袁齐妫突然想到,这花环好像是在惹自己生气,在酝酿小情绪之前,刘义符就开始在采花编了,好像,并不是专门编来给自己赔罪的,又有点小情绪了,不过此时刘义符已经走出亭子了。 不过,这个鲜花手环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袁齐妫羞涩地想着。 第三十五章 合桌 袁齐妫,今年六岁,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的一个非常特别的礼物,很开心,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编给自己的,自己才……才不会好好珍惜呢,哼!袁齐妫心想,随即有懊恼自己这么没骨气。 不过抑制不住的,笑容从嘴角溢了出来。 不能这样啊,袁齐妫,你怎么能被他的一个花环就收买了呢,这是一个多么掉价的礼物。袁齐妫有些恨自己不争气,竟然被一个花环就给收买了。 袁齐妫慌忙地收住了自己抽动的嘴角,看了一眼刘义符的方向,看到对方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禁有些气恼,送了东西就跑,竟然都不问问我喜不喜欢,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花环,抬头又看到刘义符身形走远了,袁齐妫也从“生气”的臆想中回过神来,慌忙地跟了上去。 她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生气了,现在只是觉得刘义符应该再哄哄自己而已,她享受这种感觉。 刘义符送的花环礼物袁齐妫虽然嘴上逞强,甚至有些嫌弃,心里还是甜甜的,美滋滋的。 礼物就是这样的的,哪怕是后世那些的女孩甚至是女性虽然在网络上好像很现实,想要各种贵重物品,各种炫耀,实际上那只是对于自己一些小小虚荣能得到别人注意的满足。 她们谈论着一些名贵包包,自己在用的某某著名化妆品,无非就是想让别人多看到自己,被别人抬高,甚至于被别人仰望,也许她们在网络上缺乏一些实干的精神,但在线下,大多数的女生都没有这么夸张,没几个女人动辄就找你要成千上万的包,女人要礼物不在于礼物本身,要的是一份你的在乎。 所以礼物不在于多么贵重,在于心意,送就要送独一无二的,才撩人。这个道理不但适用于成熟女性,也适用于小女孩,简直完美。 而且咱们的刘大少两世为人,深谙此道…… ———— 两人逛了一圈,明面上也只有两个人,实际上刘义符一开始就能肯定周围绝对有袁家的人远远观察着自己二人的行踪。 刘义符猜测的也确实没错,两个人这段时间的行为早有人和谢氏做了通报,她和张阙在一起,也并没有避讳张阙,听完了仆人的报告,才笑着对张阙说道: “两个小辈交谈得倒是不错。” 半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两个人出了园林来到了前院厢房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就有两个小婢自然而然地上前领着刘义符、袁齐妫二人分别去换衣服,期间也早就有人准备好了热水干毛净,供以净手净面。 速度准备的这么快,要说没人盯着自己俩人的行路历程,刘义符是一点不信的,只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自己又和一个女子在单独相处,如果不是因为有婚约,因为是小孩,估计第二天就要被传的满城风雨。建康城就是一个漏风的破屋子,看似能住得下人,实则四处漏风,被人一眼望穿,有些事情不说,并不代表大家不知道,只是可能畏惧你的权势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时代的长舌妇就不会乱说话了,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 有些泄露的信息甚至会传到本人的耳朵里,会让你觉得简直是赤身裸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私密可言。 两人换好衣服,进入厢房,谢氏和张阙已经在一张长方形的食案旁坐下了,但旁边还怯怯站着一个妇人,刘义符在袁府大门口也见到过她,就是被旁人指认给他的,袁齐妫的生母王氏。 刘义符二人问礼后,也跪坐在了席上,期间袁齐妫不住的瞥了王氏几眼,这时候谢氏才让王氏坐下。刘义符心里长叹一口气。但他现在也帮不了什么。 现在东晋偏安南方,菜的口味多以南方为主,南方菜的当然是以建康为中心,益州菜、荆州菜为辅,当然北人带来的长安洛阳等地的北方菜也多有,只是有些食材种植不方便不说,换了一个地终归不是曾经的味道了,加上东晋这么近一百年的扎根江南,虽说还有些士人百姓习惯于吃北方菜,但是毕竟早就没有第一代人那么强烈了,上下对于江南本帮菜都没有了太大的抵触。 这顿饭没有分餐,大多数和家里人吃饭的时候,和后世一样,一般还是合桌吃饭居多,只有上下级非常明显的时候才会用分餐,比如皇帝宴请群臣,你见到有哪些个臣子敢和皇帝围圆一桌,互相夹菜的?都是分而食之,以示尊位。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都可以视为上位者纡尊降贵,礼贤下士了,如果是哪个君王这样干,哪朝哪代这个君王简直都可以被视为求贤若渴的贤君明君了。对于臣子来说简直是可以肝脑涂地,以死报之的…… 当然,如果说刘义符长大了继承了豫章郡公爵位,自己的妻妾女眷,宴请的时候也要分桌,因为他是有身份的成年男子了,小孩不必太在意这些。 菜式不算很多,有缹茄子、三丝银鱼羹、石首鮰鱼脍,还有一些北方胡人传过来的一些菜品比如炙烤羊肉等等,席地而坐,每个人都是一张食案,是以,食材的分量倒是真的不大。 其中有道凉拌莼菜,还有莼菜鱼羹,鱼吃多了,刘义符倒没什么太大感触,倒是这个莼菜刘义符觉得很好吃,爽口鲜嫩,清爽q弹,颇为满足。 张翰张季鹰就是曾经就是因为想念吴地的莼菜鲈鱼辞官回家当吃货了,也难怪,确实好吃。说来江南人也少说有不爱吃莼菜的,凉凉滑滑,口感很好,像刘义符这么大,没吃过莼菜的倒是比较少。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张阙这个和张翰本家的女人口味却和张翰完全不同,她并不喜欢莼菜,刘裕本来就聚少离多,西厢的刘大少一家就三个人,母亲张阙、自己这个长子、还有就是妹妹刘惠媛。一家人关系比较亲密,加上又都是小孩和大人,所以一直都是合桌吃饭。 平时逢年过节,刘裕又在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倒是会聚在一起,男女老幼分开各围成几桌,也没煮过莼菜。 是以在能自己咬得动食物合桌吃饭的这些年,刘义符完全没吃过莼菜,现在第一次吃,刘大少就有点爱上了这个菜的口感。 其他的菜虽然口感也不错,但和东府的菜式大差不差,有些都已经吃腻了,倒也没有太惊艳。 新鲜感很重要啊…… 第三十六章 两方 东府 “妙容姊确定要如此么?”刘义符房间里,孙妙容坐在胡床上,面前站着的是霓裳,她来给孙妙容送吃的。顺便和孙妙容见一面,商量一些事情。 张阙带了自己屋里的几个下人去袁府,所以刘义符并不没有带自己屋里的丫头去,正好还给今天有时间又碰了一个面,当然,偷偷摸摸见面的两人还是背着刘义符的。 “对,既然有可能成为小郎君的累赘,与其真的东窗事发后,大家脸上都不光彩,那不如妾现在就离开。”孙妙容态度坚决地说道。 霓裳朝着孙妙容面露歉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妾说话也重了些,本意并非这么快就想让妙容姊离开,只是想让妙容姊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孙妙容心里嗤笑一声,你要真的是不想这么快赶我走,我当时说过几天就走的时候就该出声,而不是等到现在自己明显已经下定决心了,再来劝自己,这是做给谁看呢。 这件事确实不能连累到小郎君,对方也确实一心一意在为郎君考虑……不过霓裳这个狐媚子,怕是也有上位的心思吧。 想到此处,孙妙容不禁多看了霓裳两眼,一切的起源,都源自小郎君的那些玩笑话,童言无忌,就怕这帮小狐媚子当真了,不过自己好像也只大霓裳一岁来着。 孙妙容脸红了。 霓裳见孙妙容没接自己的话,反而还了面色古怪地瞟了自己几眼,自个儿还脸红了,有些疑惑,随即很快就看到孙妙容回复了正常,正襟危坐,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时间要不霓裳自觉视力不错,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样吧,妾手有些不便用力,不如霓裳汝代妾代笔写一封信,改一下笔迹,就说我去意已决,让小郎君不要担心。”过了一会,孙妙容如是道。 “妙容姊手上的伤很重么,妾竟然没看出来,万分抱歉”末了,霓裳皱了皱眉头,“改变一下笔迹,倒是可以,就是要和我说一下汝的字体风格。就是不知道小郎君是否知晓妙容姊手不方便,不会露馅吧?” “不碍事的,就是难以用力,郎君不知道我手也有伤,不打紧的。”孙妙容慢慢回答,头上漏出冷汗来,她准备换药和换纱布,捂着小腹喘了几口气。霓裳见状赶紧上前来帮忙,说来,这药还是霓裳去买的来着。 换好药,折腾一会后,霓裳在孙妙容的指挥下,代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又将信吹干,折在刘义符的床头。 “接下来妙容姊准备你去哪里?”霓裳开口问道。 “妾身上还有点钱,去租一个旅店便是。”沉默片刻,孙妙容这样回答,看似是有计划,但霓裳又如何不明白,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旅店鱼龙混杂,可并非什么好去处。 霓裳摇了摇头: “妙容姊这样可不行,汝看这样可否……” 孙妙容听着霓裳的话,慢慢变得有些目瞪口呆,然后思量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 袁府 谢氏看张氏吃得比较少,莼菜也没动几筷子,还以为是厨子做的饭不合对方口味,张阙推脱是没有设么胃口,谢氏点点头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后,又和小丫头玩耍了一阵。 谢氏过来先支开了袁齐妫,然后拉着刘义符问是不是自己母亲胃口真的不好,还是因为是有招待不周。 刘义符笑着安慰道:“外姑不必担心,阿母对莼菜兴致缺缺,加上她的胃口本就不大,吃的就比较少,绝没有对贵府有不满。” 虽说刘大少说的很含蓄,谢氏还是听懂了,张阙不太喜欢莼菜,嗯,这倒是个失误,忘记让人去问他们一家人的忌口问题了。 过了一会,张阙来向谢氏表达要离开的意思,谢氏也似是挽留了一番,并未太过坚决,只是上马车之前对刘义符说: “小郎君可以随时来东府玩耍啊,不要太过拘礼,小孩们可以多走动加深加深感情。” 张阙和刘义符应允了,过段时间本来也要找机会来送书的,有谢氏递了一个由头,刘义符也能更加光明正大的出入袁府 不过,吃饭的时候刘义符就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家里还有个孙妙容,只是不知道孙妙容有没有藏好。 袁齐妫站在旁边朝着刘义符挥手告别,刘义符也回应了,王氏也扯着笑脸前来打了几声招呼,其实她有点不大乐意刘义符一直来,在她看来,未结婚的男女婚前就不能随意见面。 不过现在袁家一把手就是谢氏,她都应允了,什么男女大防,那只是相对的;何况两人只是个孩子,互相交流一下感情也没什么的嘛。这是谢氏的想法。 王氏也听到了,没有出声。她可就不这么想了,看着谢氏的眼神都有几分隐晦的厌恶,男女婚前来往不管什么年纪都是禁止的,在王氏的传统观念里,这个是违背礼教的,简直是罪大恶极,至于为什么谢氏会允许,那只是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女儿,只是当做了一个联姻工具而已…… 这期间,种种因素的加持下,刘义符就简单和王氏打了个招呼,就是加上招呼甚至和王氏没有说超过三句话! 当然也是因为有王氏的地方,正妻谢氏也必定在,总不能越过谢氏不理去王氏侃侃而谈吧,总而言之处处能体现到,妾的地位确实有许多不如,哪怕是自己的亲身儿女,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势且地位稳固的大妇,几乎难以有翻身之日。 …… 第三十七章 交心 马车中,刘义符和张阙并排坐着,马车缓慢行驶着,张阙侧头看着刘义符,恰巧对上了刘偷瞄偷瞄自己脸色的视线,不禁有些好笑,笑骂道: “小兔崽子看什么呢。” “没,就是觉得阿母今天格外漂亮,简直如西施在世,貂蝉复生,儿不禁多看了几眼……”刘义符见状,赶忙送上彩虹屁。 嗯,谁能拒绝得了一个小孩的实话呢,何况还是自己家儿子,张阙有些也不例外,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不过,张阙对这个儿子也不要太熟悉,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当然对方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沉湎了一会,回过神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说吧,汝又要阿母帮你什么忙,是又要钱,还是又要帮汝收拾甚么烂摊子?” “阿母简直英明神武……”刘义符吹嘘的好话就和不要钱似的竹筒倒豆子往外冒。 “别废话了,赶紧的。”张阙白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自己儿子的彩虹屁。 刘义符“嘿嘿”笑了两声,有些难为情似的说明了来意: 想去开一间食肆,需要自己老娘赞助点。 食肆,就是这个时候的饭店,和后世一样,小一点的就是那种不算卫生,手一摸桌面就黏糊糊的苍蝇馆子;大一点的馆子就和客栈类似了,会提供住宿,只是两者一个是侧重吃,一个是侧重住。 本来按照刘义符的意思,他其实更想直接开茶楼,但是思来想去,茶叶在现在并没有走入寻常百姓家,而且受众只有那么点人,平常百姓饭都吃不起,哪有闲工夫吃茶。开茶楼还真不一定有食肆来的靠谱,毕竟民以食为天,甭管人家需不需要,客人就不是一个体量,再说,那些人虽说经常喝茶,但大多都是身份清贵的人不见得会来和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一起喝茶。 是以,刘义符觉得,还是开食肆好,并且作为吃货大国的一员,后世好多东西都吃不成,实在是不能忍,不如开一间食肆自己研究吃的…… 但是开食肆,肯定要盘楼,建康人流位置好的地方几乎都是寸金寸土,刘义符那点零花钱估计浪花都掀不起来,所以只能找自己母亲要;至于要不要开在金康,还得等自己研究一下建康的物价水平后再做打算。 就是现在,刘义符也没打算马上就拿钱搞事情,只是先提一嘴,给自己老娘打个预防针,后面的动作,钱不钱是其次,后面茶叶推广了,自己应该不太会缺钱,到时候万一真缺点钱杀的 只是借此机会和张阙通个气,自己这个年纪,没啥自主能力,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瞒着家里,多少透露点,少吃独食,东窗事发人尽皆知后总有些人能帮着说点话…… 顺便,可以把孙妙容拉过来做幕后上的老板娘,前台就安插个明面上的傀儡,自己隐藏在幕后的幕后,对方查到孙妙容以为就知道真相,没想到自己还在幕后……嗯,完美。 张阙盯着刘义符,皱起了眉头,她倒是不担心刘义符是撒谎骗自己的钱,只是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明,但是就不太用在正途,老是喜欢去研究商贾之道,这可不算大道啊,于是忧心忡忡地对刘义符说: “车兵要要耽于此道?” 刘义符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家老娘好像怕自己在赚钱道路一去不复返,他也没办法和对方说什么发展经济的角度,商业和农业都是一样,主要是要打压商业抢夺农业劳动力现象,以及不法奸商。 当然,这没法说,先不说张阙听不听得懂,这些东西,在重农抑商的农耕时代,就没法摆到明面上来说,哪怕有些时代是说一套做一套,但基本的政治正确,是每个执政者需要不动摇的,刘义符不想自己屁股都还没上位,就传出自己好商的名声,倒是自己大权在握,不需要在乎别人看法的时候倒是可以透露一二。 于是刘义符笑着说:“阿母毋忧,儿自是不会沉迷商贾之道……” 他站在为了推广美食、推广茶叶的角度出发,表示自己追要目的不是为了挣钱,在传播美食和传播饮茶文化的过程当中,有得赚就赚点,当然主要还是弘扬茶文化的主旋律,把泡茶这个从“古籍”中翻出来的先进文化提前出现,把煮茶直接捏死在襁褓,大致的意思是这样,把张阙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让张阙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在此不过是玩票而已,那她就放心了…… 不过她还不知道,还有半句话刘义符还憋再心里,有得赚当然就要大赚特赚。 这番表态让张阙放下心来,自己生儿做长子可是做继承刘裕家业的,现在还小,去经商玩票,怎么随意折腾都行,但是把真要把这个当做事业中心了,自己生这个长子干嘛? 要是她知道刘大少还真有这个心思,张阙非要气死,不过会在气死之前先把刘义符打死算逑。 “对了刚刚走之前汝外姑找你何事?”张阙突然想到,之前他俩背着自己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义符说了缘由,再把自己的回答也一并说了,张阙略微沉思一下,自己儿子的回答虽然比较委婉,不过都是人精,对方应该也猜出来了自己不太喜欢莼菜,不过也无伤大雅,下次还有大不了就再少吃点,不过看起来谢氏也不是那么低情商的人…… 张阙遂不再纠结,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汝和袁齐妫相处的如何?” 嗯,虽然这事情谢氏哪里已经有人和他们俩说过了,但还是想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嗯……还好吧”刘义符害羞地说道。 “汝等不是相谈甚欢么,汝还用花给她做了一个手环来着。” 刘义符嘴角抽动,有些无奈: “你们在哪里偷看的!?” 虽说知道暗处有人偷窥,没想是自己老娘,也不对,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搞事情,然后和这俩闲得慌的妇人去说的。刘义符越想反而觉得后者更有可能,自己当时是没发现附近有人的,如果是偷窥,她们也不会纡尊降贵,偷偷摸摸来观察俩小毛孩的情情爱爱…… “不是交流得不错么,怎么,敢做不敢认么?”张阙眼神带着笑意,用略带揶揄的口吻说道。 “……”您老人家说是那就是吧,不过刘义符觉得自己更多是的感情是关爱小朋宇的心思,就算这样说,自己老母亲肯定会笑着嘲讽自己,而且会嘲讽地更厉害:噗嗤,多大的人,还学别人老气横秋。 猜到了个大概,刘义符也没兴趣去和张阙争辩。既然如此,还不如少去多嘴。 沉默是金。 老娘知道自己儿子尿性,儿子当然也知道自己老娘是个啥情况。 彼此彼此……刘义符这样想。 马蹄声在石板官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着悠扬的长风裹挟的柳絮,马车逐渐远离了袁府,向着东府驶去…… 第三十八章 心动 刘义符一行人正在快马赶回东府,而此时的袁府中的一间房间里,袁齐妫跪坐斜斜依靠在案几上,不过她的注意力都在放在案几的花环上,慵懒的像只猫儿似的,时不时拨弄两下自己心爱的毛线团,显得无所事事似的,看似颇为高冷,并不在意线团,实际上主人一拿开,她就会迅速起身跳到主人怀里,漏出小尖牙,张牙舞爪,奶凶奶凶的。 袁齐妫每次扫过这个花环,脑海中就闪过了一个身影,心就跳的越发快,她只能趴着伸手似乎在做坐位体前屈般把这个扰乱自己思绪的小东西挪开,又舍不得让他离开的太远,于是将脸也趴在案几上,用食指手伸进花环中间逗弄着,似乎只要这样,不需要见到那个让人心乱的东西,根茎在掌尖留存过的温润触感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 袁齐妫就和狍子一样,把头埋在地里,就算是好奇到死,这个让自己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他怎么敢这么孟浪的呀”袁齐妫心想,只是说出这句话的女孩子的内心的好似只想构筑一道马奇诺防线,好像有这句话就能掩饰掉自己在他面前流露出的“丑态”,凭什么他能够云淡风轻毫不变色呢。 一定都是他的错,就算还是小孩子,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就牵起比他大女孩子的手呢,怎么还能这么如此自然的把手环带在自己手上呢,怎么能像……想那个什么似的呢。 小丫头还没能准确的把“登徒子”这个词语给描述出来。 也可能是因为心乱了,不愿意去想…… 袁齐妫所在的这间屋子不算很大,瞥一眼就能看见全貌,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卧房,人在安全或者令人舒适的房间里,总会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慵懒,小女孩在这里颇为放松的姿态看得出来这是她所住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的放松。 当然,这间屋子并不是只有袁齐妫一人,她现在还和自己母亲一起住着,并未有属于自己的闺房。 不过王氏现在正在想办法要给她弄一间了,袁氏刚刚还和谢氏在讨论这方面的事情,谢氏不置可否,并未马上答应,只是打算说拖一拖,等自家老爷回来后再商议。 谢氏当然知道王氏的意思,无非就是男女大防,能避则避,现在谢氏给双方见面的借口是两个都是小孩子,没有啥关系的,要是袁齐妫有了自己的闺房,那就是等于待字闺中的女子了,正常情况下就是不能男女进行见面了。 谢氏那边在打太极汤色,没什么结果,王氏有些恹恹的不高兴,回到房间,准备盘问一下袁齐妫。 此时,袁齐妫听到门口有动静,袁齐妫急忙起身跑进去,踮起脚尖把花环放在里侧自己经常使用的一张高桌上,用香帕盖住,很快地做完了这一些列的动作,孙妙容提起裙子轻声跑了起来,然后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高桌的香帕是否违和,很快做完并确认了一切后,孙妙容又坐回了原处,又和原来一样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要是没看到小丫头刚刚的动作,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不过,若有人来仔细倾听一下她的心跳,就会发现她比刚才跳的还要厉害…… 袁齐妫抬头看到了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人,是自己的生母王氏。 一见面,王氏就问东问西的,生怕自己闺女少了块肉,袁齐妫心不在焉地听着,大多数的话都是说刘府的,都不算什么好话,有一茬没一茬的应付着。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袁齐妫感觉到了自己老母亲有点聒噪。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心思让她有点羞愧。 见自己女儿有些惭愧的样子,王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卿不必担心,我已经和谢淑说了,让其尽快安排一间闺房,不必担心婚前刘小儿来过多的叨扰,以至抛头露面。”谢淑就是谢氏的名字,妾氏直呼主妇其名,私底下也看得出来对于对方并非有多少的尊敬,在大庭广众下面上的尊敬,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于身份的敬畏,甚至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恐惧。 袁齐妫是已经听习惯了,道不觉有他,只是听罢后,下意识快速地瞄了一眼里侧的高桌,更加闷闷不乐了,好像自己连累了小郎君似的,又有一丝庆幸,似乎,阿母不知道自己的小宝贝。 女孩的满足总是那么美好又简单的呀,在她们的世界里,处处都是欣喜,欣喜只要能丰盈心窝,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她们们又是那么的简单,简单到有一个花环,他们的心里就能开满整个园子的鲜花…… 第三十九章 心动(2) 袁齐妫左耳进右耳出的应付着自己母亲,正襟危坐的样子显得无奈又可爱,不过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有一个小婢进来和王氏说,谢淑这个大妇正在找她!让她快点过去一下。 王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知晓了,随后就来。”转头又看着自家闺女,打量了对方片刻,突然惊觉,她也是个小有姿容的小美人了,老刘家的好色那可是“有口皆碑”的,以后能不能拦住刘义符不来见自己女儿,还真没有多少把握。 见到自己生母没有说话了,袁齐妫有些奇怪,又察觉到好像对方的视线,抬头见母亲瞧着自己发愣,袁齐妫有些娇嗔地推了自己阿母一把: “君母找,阿母就赶紧去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元娘可要把妾身的话听进去几分啊。”点点头,王氏准备起身离开,元娘是袁齐妫的乳名,长辈称呼乳名算一种爱称,有亲近之意,王氏现在说来却有那么几分恳求的意味,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在女儿的这件事情上,可能由不得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养育的女儿却她的婚姻大事却没办法掌控,这让她心中有些不甘心,恳求也好,教训也罢,只希望女儿还能听自己的。 交代的比较着急,王氏虽然感觉自己女儿的状态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多关注,父母的话总要听吧,嗯,应该是生母的话总要听吧,听进去少在婚前去联系刘义符,传出去名声不好,指不定刘家哪天就没了,到时候悔婚都没人要娶了! 王氏自己的考虑朴素而精明,不能说有错,也算是对自己女儿的拳拳关心吧。 直直地看着自己母亲离开的身影,直到对方把门关上,袁齐妫才好像回魂似的随着视线飘忽到了里侧的香帕上。 起身慢腾腾地踱过去,将手帕掀开,拿起花环带在了自己的手上,花已经略微有点蔫吧了,但是并不妨碍小女孩带着它,仔仔细细盯着它出神。 一开始表现得恭敬谦让,结果熟络以后却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明明这个人这么讨厌,明明他一直在揶揄自己,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心里一直都是他的身影呢?那种心中悸动得有些发疼的感觉又是什么原因呢,真的不明白啊。 难道这就是夫妻的感觉?不对,还没有成婚呢。 袁齐妫想了很久,嗯,对一定是故事,一定是他讲的故事的原因,我喜欢他的故事。 但是自己真的有些讨厌这种未知的情绪啊…… …… 在还不能称之为女孩的袁齐妫在自己哀愁着,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种心情肯定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心绪 连谢氏可能都没想到,本来是想让两家亲家打个照面,熟悉一下,顺便让两个娃见面聊一聊的,如果让谢氏瞧见这个反应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直接把人家的女儿心给撩走了。 此时的罪魁祸首刘义符回到东府后,现在也是心情如麻,原因就是看到了床头上留下的那封信…… 第四十章 狐疑 从袁府回来,刘义符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对一个单纯女孩造成了怎样的难题,就算知道,也会心怀愧疚……个屁嘞,加大力度,让她更加喜欢咱才是对的! 最好能像琼瑶剧那样,让对方把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嗯,把啰嗦墨迹给砍掉就更好了。 包办婚姻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一开始自然谈不上有多亲密,但是双方培养起了感情那自然是你情我愿了,刘义符当然也不希望对方完全的就变成了陈郡袁氏的一个联姻机器,为的是绑定到自己父亲的战车上、 更多的,刘义符还是希望袁齐妫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喜好,如果她喜欢上了自己从而愿意嫁过来,那比她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嫁过来,当然会好很多。 刘义符自然也是希望她是怀着喜欢自己的心情来到东府的,而不是自己夫君是谁长啥样什么性格都要等到结婚哪天才能知道…… 不过刘义符吃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匆匆忙忙了,他惦记起了东府还有一个在逃嫌犯,总感觉早上没见到孙妙容的人,有点问题,虽然当时孙妙容应该并没走,这点刘义符可以肯定,但是现在他怀疑孙妙容是不是准备收拾跑路了,不好意思出来。 这个念想甫一出现,就如野草一般在刘义符心里疯狂生长,刘大少越想,越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心里从吃饭开始就心心念念惦念着孙妙容别跑了,吃饭的时候老母亲张阙还在纳闷自己儿子怎么吃的这么快, 结果还是让她给跑了,难怪早上起来就看不到人了,这是怕面对自己啊。 刘义符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了那封孙妙容“写”的留信。一时间大为焦躁,他倒不是生对方的气,而是担心孙妙容的伤势问题,刘义符也知道,在没有自己老爹的允许下,去收留他的手下,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的,但这不找不到老爹人么,事急从权而已。 本来开那个食肆也是想让孙妙容直接进入管理层或者做一个幕后老板之类的,让她在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同时,也能避避风头,结果她直接跑路了。这让刘义符觉得像是对瞎子抛了媚眼——白费功夫。想到这里刘义符不禁一阵气馁。 不过随即,刘义符就恶狠狠地想:下次找到孙妙容一定要先关小黑屋调教! 深吸两口气,刘义符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细细地看了这封信,遣词造句的习惯和一些运笔习惯等判断下来应该是孙妙容本人无误,毕竟这么久了,习惯这方面还是很难改的,就是这漂亮娟秀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等会,漂亮的字? 刘义符心底闪过一丝狐疑,右手拿着那封孙妙容写的辞别的信,左手摸着下巴,慢慢地坐回了胡床,眉头紧锁。 他想着,已经有一年没见到过孙姊的字迹了,虽然一些写作的习惯看着确实是孙姊的习惯无疑,但这些并非不可模仿,如果有人帮她的话…… 昨天晚上,孙妙容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自己因为太激动的缘故,睡着的比对方晚,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重点是,刘义符不小心磕碰到对方右的时候,力道不算很重,孙妙容还是细细地痛苦呻吟了几声,不一会儿额头就起了细密的汗珠——直接惊动醒了对方,不过刘义符那时候是在假寐,感知到后,孙妙容细细一叹气,用左手把刘义符搂得更紧了些,右手腾出了更多的空间,免得又被磕碰到了。 刘义符后面仔细看过,孙妙容的右手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应该只是手腕受了轻伤,没法用太大了力,所以刘义符也没太在意,但是现在想来,这封信,用的娟秀的笔迹,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手腕受了伤的人所写的字,而且孙妙容又是右撇子,不可能是用左手写字的。 那如果假设真有人帮她,会是谁呢,是东府外还是东府内的人呢。这两天进进出出东府的人也不少,那些人有可能呢…… 所以,静下心来后,刘义符起疑心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是判断出了孙妙容的手应该是有伤势的。 刘义符坐在屋子里,思考着这样那样的可能性,此时他的大丫头霓裳站在屋外,瞄着刘义符的屋子,有些心虚,她不用太过想也知道,此时小郎君肯定发现了那封信,脸色是决计不会很好看的。 不过霓裳还是难以遏制地想去看看自家小郎君的反应,想着应该没有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吧。 小丫头知道这样靠近“案发现场”有些冒进,但总是有些心痒,想回去看看,和那些犯人的心理是一模一样,不过到没有犯罪重新为了回去欣赏自己犯事儿的案发现场,从中获得成就感这么闲得丹疼,有的就是想看看“警察”刘义符是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的,争取下次……哦,抱歉,这事绝对没有下次了。霓裳心里想着。 敲了门后,叫了声郎君,刘义符在里面叫着等会,霓裳想着小郎君应该在处理那封信吧。 不一会儿,刘义符打开门,霓裳亦步亦趋地踏进房间里,跟在小郎君身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床头,发现信封果然不见了。 “有什么事?”刘义符在胡床上重新做了下来,看着霓裳问道。 霓裳快速地收回目光,小丫头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隐瞒刘义符的事,大多小郎君都能理解的,也无关紧要,甚至他们有的人还会给张阙和刘裕通风报信郎君“混账事”之类的,这些刘义符大多都是知道的,最终都会反馈到他身上,比如告密之类的,自家老爹老娘总要找他谈心吧,老爹老娘倒是从没打过自己,就是听多了耳朵容易起茧,他都知道这是自己府上的一些人告的状,但很多他都是一笑了之,不会去追究是谁说的。 这些事情,很多霓裳也是都知道的,她甚至都知道那么些个告密的人,不过她也没有去告过密,但是没想到一隐瞒就直接把孙妙容给瞒走了。 刘义符也没想到,那个帮孙妙容跑路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面前…… 第四十一章 怀疑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郎君房间里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霓裳有些小慌乱,不过基本的一些思路还没乱,还是口吃清晰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有些时候啊,这个小郎君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在他面前,一些下人总是会犯嘀咕,觉得他是不是哪个上古先贤转世,嗯,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转世理论猜的倒也没错,只是不是往前推,而是往后算了。 刘义符点点头,表示可以把床单被褥洗了换一床,昨晚上两个人睡一张床,后面被子里多少还是有些潮热的,房里的一些事情主要都是霓裳在处理,所以刘义符倒是没觉得她说的有什么奇怪的。 打量了自己的大丫头两眼,总感觉和平时的她相比有些怪怪的,不过她给的理由倒是没什么问题,房间里一些事情倒也确实是霓裳在处理,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小洁癖,刘大少习惯于天天洗澡,不管天气多冷,都要洗,所以让霓裳清洗一下有些出汗的床单也没有问题 不过刘义符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倒是突然想起来,后世的犯罪心理学有种说法说是潜逃在外的犯人喜欢回现场查看,欣赏自己留下来的“作品”或者说准备收集资料,查漏补缺看看下次哪里能完善的。 不过小刘童靴也就嘀咕一下,一开始也并不认为这是刘义符属实也想不到,那个罪魁祸首还真敢跑来案发现场,他心里还在打趣,不会真有那种案发现场跑来参观案发现场的吧,难不成就是霓裳? 不过刘大少也就是想想,他倒是没把霓裳当做第一怀疑对象,现在刘大少的第一直觉更加相信是府外有接应的人,昨天正好来了袁府,刘大少的打算是得先去查查通行出入的人,看看有没有接触到西厢这边的人。 霓裳一边收拾东西,一直偷偷打量着小郎君,刘义符现在在沉思事情,倒也没有太过注意,否则会不会真的起疑心而非用一种打趣的心态来审视霓裳,这还真不好说了。 …… 今天下午,刘义符本来可以悠闲地度过,再次好好批判一下万恶的封建社会,被孙妙容这个小丫头直接搅黄了,刘义符一直悄悄咪咪地在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更加坚定了刘大少找到对方要关小黑屋的决心。 找了一个下午,查了一圈,貌似都没什么问题,东府依旧歌舞升平,昨天的马车带来的外来人员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外来人来西厢这边,刘义符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搜索范围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至少孙妙容并不是被绑架了,而是自己主动选择离开了,这个小妮子,真的是头犟驴。不过想想也是,能在东府毫无声息地绑架走一个人,那几乎是不可能是事情,哪怕这个人是黑户,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有人做的极其小心…… 不对啊,吃完晚饭后又坐在胡床上的刘义符突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接连踱步起来,东府防御得这么严密,孙妙容不在已经有一年了,这些年一些布防不说全都换了,也大致改了个七七八八,勉强算得上大换血了,就这种情况下,孙妙容是怎么毫无声息地跑出去的? 这难道不是非常熟悉东府内部的人做的?而且能大致知道东府防御缓解,这个人只怕身份还不算很低,就算想到这里,刘义符也没想着往自己这边的人去想,刘义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有人内部联系上了孙妙容帮她跑路了,和孙妙容的关系一定不差,可是是谁呢,愿意冒这个风险…… 不过刘义符虽然怀疑起了东府内部应该有人给孙妙容打掩护让她跑了出去,但毕竟有一年了,之前府上和孙妙容交好的人也不少,整个东府又大的一批,龙蛇混杂,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摸清楚孙妙容以前的交往人员,是以,推测到这种地步,刘义符也只能无奈地断掉了线索。 要是霓裳知道了,自家小郎君从一封信就推测了这么多,估计也会吓得不轻,万幸的是,从结果上来讲,最后还是没怀疑到自己头上…… 第四十二章 准备 刘义符倒腾了一个下午,愣是是没找着人,虽然有所怀疑,这时代也没法查指纹整个测谎流程啥的,刘大少就算想通过府内的内鬼找到孙妙容的人,现在也是抓瞎,没有什么线索啊。毕竟东府自己说了也不算,这件事情也没法大张旗鼓地去宣扬,无奈,刘义符只能将寻找孙妙容变成一个半放弃的状态了。 现在只要知道孙妙容是主动离开的,且暂时没事就行了,寻找孙妙容的事情那就后面再说,毕竟他隐隐也猜到了,孙妙容似乎是不想拖累自己,所以走的也是这么悄无声息,自己倒也真不好大张旗鼓去找…… 既然能自己走了,说明伤势就没问题了,自己才不管心她了呢,还有,刘大少小脸面色狰狞,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恶狠狠地想着,这个不省心的小娘皮迟早要给爷关进小黑屋里好好反省一下。 当刘义符打算放弃找人,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实施自己的“凌辱”计划的时候,刘三跑来提醒了一下他,明后天的样子,大市的泠瑟轩那里就要送新采摘的茶过来了,这两天事情忙的昏天黑地,事情忒多,刘义符确实差点把这茬给遗忘了,这可关乎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刘义符叫着刘三一起赶紧奔向了厨房,因为再晚点厨房想找人都找不到。杀到厨房,那边那个年轻的厨娘看着刘义符的眼神都有些戒备,她就是当时河东狮吼的那位,于是弄得刘大少好不尴尬,不就是带着刘三偷吃了一顿么,何必惦记我这么久了呢。 说明了来意后,厨娘才把戒心略微放下了,不是大晚上来偷嘴吃的就行,不然明天的食材又要额外准备了,刘义符只是让小厨娘去准备一点东西。 首先让厨房给自己匀出一口足够大的锅和灶来,后面可能几天都需要用到,又让厨房准备妥当了足够了柴火,还有几个大的晾晒用的干净的圆簸箕,这些簸箕都是用竹子编的,类似于笸箩筐一样,这些圆簸箕中间编稀一点漏出孔来就成了我们熟知的筛子。除开筛子,其实簸箕这些东西后世农村都一直存在,晾晒一些玉米粒、酸菜、豇豆之类的都会用到。、 略微一沉吟,就答应了刘义符,东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厨房修的也很大,少一口灶也没有太大影响,给刘义符的那个灶的位置也比较偏,倒也不咋常用,这点她都能做主,明天和掌勺的厨子说一下就是。 嗯,这些个损耗来说虽说零零总总,虽然鸡零狗碎的可都要算成本,都要算在用材折耗成本价里,得找张掌柜报销,刘大少可是精简持家,可不许说他小气,说他小气他肯定会和你急。 刘大少也快穷疯了,毕竟现在什么进账都没有,甚至连小孩子的压岁钱这个年代都不流行,连点名正言顺的入项都没有。倒不是说没有压岁钱,只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刘义符还记得,今年大年初一过年的时候,刘义符开开心心去翻自己枕边拿属于自己那一份的压岁钱的时候,只翻到了几枚制作精美的铜钱,正面雕刻着“去殃除凶”几个字,背面雕着龙凤图案,这铜钱碧格看起来是高,就是怎么就这么点呢,这还不如自己平时的零花钱多呢,给爷搞什么灰机呢,我可爱的小钱钱呢,我辣么大的孔方兄呢。 后面起床的时候,刘大少问霓裳自己的压岁钱是不是没给,霓裳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钱,说这个就是,当时刘大少就目瞪狗呆,石化了好久。 霓裳向刘义符还证实了,这些铜钱还真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个能买东西的铜钱,这是专门请人制作的“压岁钱”,就算铜钱币值混乱的东晋,这些钱也流通不出去,这就是专门拿来佩戴用于辟邪的,典型的有钱没法使…… 得知这个真相的刘义符简直是目瞪狗呆。特么的……天知道刘义符内心里爆了多少粗口。 所以孩子是真的穷疯了呀,可怜可怜吧。也怪不得刘义符这样恨不得把一分钱当两分钱使,以前没必要,现在慢慢开始有意识的要攒自己家底的时候,这些地方自然而然的就注意了起来。 当然这里指的穷疯了是他所用有的可支配财物太少了,你要说那些刘大少享受的,那都是属于自己老爹的,不是自己的小钱钱呀。 这天晚上,刘义符又没睡太好,有些挂念孙妙容,这晚睡的不是很安生,苦了在外面在值夜的霓裳,一有风吹草动,就得往里屋跑,后面刘义符也被整的不好意思了,叫霓裳好好休息,自己安静动静变小后,霓裳也略略放下心来,在外屋值夜总算能躺了下来,刘大少其实也困了,想得太多动来动去所以才没睡着,不多会刘大少眼皮子打架,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之前,迷迷糊糊地从孙妙容身上想到了霓裳身上,说起来,和孙妙容一起睡的那天晚上,是谁值夜来着,好像也是霓裳吧…… 第四十三章 理由 泠瑟轩很守时,张掌柜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东府门口,很快就有人来西厢房这边通知刘义符有人来找他了。 这件事情还惊动了张阙,急急忙忙过来查看,还以为是除了什么大事情,后面知道了是自己宝贝儿子弄出来的阵仗,问清楚是受刘义符邀请前来来制茶的人员后,张阙转身就离开了,最后是没好气地朝刘义符翻了个白眼,盯着刘大少看了几秒,转身就离开了,倒是自己三岁的妹妹刘惠媛跟着张阙探头探脑,看着自家阿兄好像要搞事情,兴高采烈地就跟着刘义符去了,张阙对刘义符的眼神警告就更加明显了…… 刘义符倒是读懂了自己老母亲眼神里的意思,作为她的亲生儿子,刘义符非常明白自己老娘究竟是什么性格:人前不会落你面子,反而有问题还会处处维护,但是完事了你得给咱一个交代,还就就是……不要带坏自己亲妹。 刘义符无奈低头看了一眼肉嘟嘟的小豆丁刘惠媛,小妹纸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阿兄,倒是把刘义符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牵起了她的手,前去招呼马车上来自泠瑟轩的三个茶师,三个茶师饶是心里明白 所以刘义符明白,自己老爹不在,那老娘那关还是得过才行,不过张阙哪里倒是不算很难过关就是了,只要顺着她的思想说下去,自己老爹……等自己老爹回来再说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嘛,刘义符暗忖,谁能一口气就能吃能一个大胖纸呢,这绝对不是摆烂!咱也绝对不是没想好如何应付自己老爹,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认真脸。 刘义符,把自己老爹先丢到了脑后,让人将三个来自泠瑟轩的茶师请到了后厨,现在山高皇帝远,自家老爹跑去北面打燕国了,打完仗回来还不知道啥时候了呢…… 顺带一提,刘裕北伐的国家虽然是叫燕国,但是是从作为宗主国的后燕里面分裂出去的,史称“南燕”,不过作为南燕的宗主国后燕,现在的地盘在蓟州、平州一带,和南燕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了,不过南燕倒也不是主动当二五仔从后燕独立的。还有至于刘裕为啥要打跑去打南燕,这话就得好好唠唠了。 不同于南方只有一个东晋王朝,哦,现在蜀地还多了一个跳反的谯纵……不过南方相比于北方五胡十六国的盛况,已经好很多了,当然北方说是十六国,其实不止,因为北方王朝更新迭代的很快,北魏统一北方后史官就选择影响比较大十六个国家,编写了《十六国春秋》,这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五胡十六国”的由来,同时也能说明为啥十六国里没有魏国,那这史官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把自己生活的国家,给自己饭碗的,还是自己顶头上司建立的国家,编写进“春秋”这种书里面,嗯,前面崔浩的尸体还没烂完呢…… 当然十六国说明的也只是王朝更新迭代的快而已,有些国家并没有同时并存,不过饶是这样,北方也同时存在着十一二个独立政权,各自为政,这甚至还没算比较偏的少数民族政权。 比较大的独立政权比如北魏已经初见北方霸主端倪,占据着北方大多领土,再次之前,北魏皇帝拓跋珪率大军和原先霸主之一的后燕在参合坡打了一场,本来双方打的你侬我侬,结果后面后燕皇帝死了,北魏长驱直入直接把都城中山(现在河北定州一带)给打了下来,直接就导致了后燕领土被拦腰斩断,分成了上下两截。 北面一块地是后燕本部所在,后面随皇帝慕容宝龟缩进了蓟州、平州(河北、辽宁)一带,首都中山丢了,慕容宝于是又回到了蓟州老家,重新定都回了龙城,准备慢慢舔舐伤口。 结果后燕国内风起云涌,政局动荡,还没等北魏打过来呢,国内那简直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短短两年时间,后燕就换了五任皇帝,最短的一个和袁世凯一样只当了八十三天皇帝,有一点和袁世凯不同的是,至少袁大头下岗后,后继者都是祸不及家儿,一大家人平平安安;这个年代的皇帝下岗,那可不比一般时候,那直接都是满门抄斩,没过几年内后燕就被外人篡位直接灭国……当然这是另外的事情了,咱暂且先按下不表。 重点的是南边的南燕那一块,才是刘裕如今想拿下的地盘,而在当时,南燕的立国可谓是异常艰难。后燕一分为二后,南边领头之人是慕容宝的叔叔、驻扎在邺城的慕容德,这位气运之子见势不妙,直接就放弃了邺城南下进入滑台,然后又觉得滑台是四战之地,在属下的建议下,又向东边跑到山东半岛一带的广固城,看北面乱成一锅粥,于是自己在广固称帝建立了南燕, 这段在北魏四面围剿逃出生天,最后立国的经历真的堪称小说主角,值得再开一本书好好说道…… 后面似乎南燕的好运都被慕容德给耗尽了,首先慕容德因为没有儿子,慕容德就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慕容超,结果这个慕容超是典型的二世祖,享乐第一,也没什么城府,之前为了讨好后秦送了歌舞伎跪舔后秦皇帝姚兴,结果没过多久,今年大年初一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时候,发现人都没几个了,于是感叹特么这简直不是人活的,只是这样,这也就罢了,结果慕容超直接一拍脑门,准备想派兵外出,目的竟然是为了抢人,组乐队! 西面的后秦是咱南燕的跪舔对象,北面的北魏让自己认识了谁才是爹,东面……东面是大海,没法抢,那就挑一个南边的“软柿子”,于是就入侵东晋,枪在手,跟我走,杀……杀晋军,抢乐队! 慕容超一系列的脑摊操作简直让刘裕大喜过望,原本刘裕就苦于北伐还是西征中举棋不定,而且国内反对的征战的声音也不少,除了刘裕自己,没人想因为军功再弄出一个桓大司马。 就是没想到啊,正好北面来了只小白兔把刘裕这只打瞌睡的老虎当成了小猫咪,还想给他带上小铃铛,甚至顺便还想捋一下虎须,刘裕还正愁没人来捋咱虎须,周围安安分分都没法师出有名,一时间不知道找谁下手立威,慕容超的这些操作堪比瞌睡来了就送枕头——简直说是求之不得,于是刘大当家当即拍板先打南燕,得到了东晋上下一致同意…… 刘义符后面知道这些内幕的时候,当天晚上就多吃了三碗饭,南燕的活宝皇帝,这一通操作简直太下饭了! 听到动静跑来的奶孩子刘惠媛倒是一脸兴奋,刘惠媛是刘义符的同胞妹妹,今年才三岁,肉嘟嘟的,非常可爱。同样,小丫头也是自己母亲的心头宝,父亲的小棉袄。 昨天刘义符一大早就被叫醒去袁府,本来是还要喊上刘惠媛早上没起得来床,张阙直接让她一直睡了,刘义符虽然是混世魔王,对自己的妹妹也是极好的,可能因为前世是独身子女,对于有个妹妹的感觉有时间还是很新奇的,刘大少对于带坏……呃,对于带坏人深恶痛绝,真心希望妹妹身边都是像自己正直、勇敢、谦逊、好学的优秀人才,哪怕只有自己高尚品德的四分之一,那简直就是对方家里烧高香了。 结果张阙可不领情,每次刘义符出去厮混张阙都会严厉警告:刘义符汝自己瞎混没事,汝要带坏妹妹,腿先打断,暂时就特么不要用了! 于是刘义符几乎从没带自己妹妹出过门,但并不妨碍两兄妹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好。 这不,听到阿兄要在后厨搞事情了,小女孩早上飞快地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好,吃好了早饭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阿兄赶到了后厨…… 第四十四章 专攻 张阙看着刘惠媛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刘义符去了后厨,加上不知道刘义符在瞎勾八折腾什么东西,张阙心里很是不踏实,叫了一个贴身小婢过去看看: “汝去看看小郎君在弄甚么,隔半个时辰就来向来禀报,汝认为有紧急的情况可便宜立即汇报,如有必要汝可先阻止小郎君让其先停下来后再禀。” “唯。”小婢低头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 刚刚早饭吃完没多久,现在还没到中午饭点,后厨大多都是在准备伙食,而大多都没开始动火,只有早饭的余温让整个厨房的温度有些偏高。 泠瑟轩来的三个人,有两个是兄弟二人,兄长名为卫温,弟弟名为卫玉,两个人略微显老,看起来约三十来许,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名字叫穆念元,这个姓倒是有点少见,刘义符多看了几眼对方。 刘义符是和刘三一起来的,刘大少还想拉着刘三当挡箭牌,谁知道几个人直接向自己拜了一拜,卫温开口道: “小郎君可是将仆等和东家骗的好苦啊。” 刘义符“嘿嘿”笑了两声,哪里还不知道已经露馅了,于是也回礼拱手,口称抱歉: “小子之前姑妄言之,也是恐被怠慢,故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见谅见谅。” 本来说,他们要是没认出自己,还能继续搞事情呢,虽说后面在东府一阵子后应该还是瞒不了多久,但还是那句话,刘大少不会自己说出口,咱丢不起那个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 “今天就请小郎君多担待了。” “好说好说。”刘义符客气地说道,刘大少对于不熟悉的人一向都很有礼貌,熟悉了嘛……那就不好说了,参考和袁齐妫相处的流程,一开始很有礼貌,后面就…… “好说好说。”咦,怎么还有奶声回音的啦,所有人都掉头看看是谁在说话,三岁的刘惠媛照着自己阿兄的姿势,摇摇晃晃地拱手作揖,学着说话呢。 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多少也被冲淡了些,刘惠媛眨巴眨巴大眼睛,漏出了疑惑的神色,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些人要发笑呢,明明自己是照着阿兄来做的呀。 …… 君子远庖厨,哎呀,小孩子又不是君子,怕什么,管子都说过: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的最大。 再说真的要掉书袋的话,深究一下本身孟子这句“君子远庖厨”在原文语境里,说的是君子看到牲畜被杀从而不忍心吃它们的肉,说的仅仅就是一种不杀生的心理状态了,所以才要让仁爱的君子远离厨房,只是拿这个比喻说明君子要仁德而已,并非是真的让君子远离厨房,但后世一些腐儒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断章取义,让这句话变成大男子主义下男人好吃懒做的强有力借口了。 现在还没盛行那种微(断)言(章)大(取)义(义)阐发圣人之言的八股时代,问题不大,后面谁真的要和我计较这个,咱也不打算讲道理了,就让他尝尝走夜路的时候享受蒙头麻袋,夜沉淮水的灭口套餐。 刘义符略微一沉思,黑暗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这件事就轻飘飘的掠过了,遇到后再说。 …… 刘义符了解到,三个人里面,卫温的茶艺还是比较高的,说起一些茶知识来也是头头是道,而且,看得出来,卫温对于茶叶是有很强的执念的,行了,那你就来炒茶吧,弟弟卫玉就帮忙搬弄一些箩筐之类的物件,剩下添柴烧火的事情自然就是…… “穆兄,麻烦汝烧一下火。”刘义符赶鸭子上架,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敌意,这让刘义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别看了,赶紧给小爷起火去。 不一会,刘义符就知道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穆念元一张脸几乎花德得认不出来了,屋子里也整得烟熏火燎的,一行人赶紧都出去,顺便开门通风…… 得了吧,刘义符转头看着灰头土脸的穆念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准备叫个人来替他,结果一旁观摩的“河东狮吼”小厨娘倒是有些受不了了,她自个儿本身就有点急性子,见到这情形哪能有点着急上火呢,是以没能刘义符喊来其他人,就是火急火燎地让穆念元离开灶口,然后自己亲自上。 刘大少朝着苦笑不已的穆念元摊了摊小手,然后让跑来监视的张阙小婢打盆清水来让他洗把脸。 刘义符和转身又和小厨娘叮嘱了两句,添柴不要太急,尽量让火大小一致,不要忽大忽小等等一些注意事项,小厨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妾入厨房七年有余了,石头城时期跟随君侯,算来也有五年有余了,郎君可放心。”说完,若有若无瞥了一眼穆念元。 哦哦,那还真是久了,自己还是在娘胎里来着。刘义符心想。这个小厨娘基本从讨伐桓玄时代就跟着刘裕了,那个时候自己老爹还没搬来东府,一直驻扎在石头城来着,干掉了桓玄,后面慢慢等朝政稳定了,中央权力交接得都差不多了,刘裕也不太适合让一大家子都住在石头城那种军队要塞里面,于是挑了地方,搬到了司马道子的东府来。 刘义符于是就好奇地问了问对方的情况,小厨娘一边动火一边闲聊,刘义符知道了这个“河东狮吼”的小厨娘姓李,她家里还有个女儿,夫家姓周,是在建康城里开着一间衣布店铺。 术业有专攻,确实是如此,就哪怕是小小的烧火这个东西,没有点技巧也得老老实实吃灰。 估摸着那个胖掌柜也没想到这个茶叶要从烧火开始吧,刘义符看着穆念元的狼狈样,有些好笑。不过很刘惠媛可不会给对方面子,小丫头咧嘴,漏出了两排刚长好没多久的乳牙,很不厚道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弄得穆念元没好气地咕哝: “喝个茶还整这么麻烦,矫情……” 卫温看着刘义符的叮嘱,对刘义符这个小豆丁的映像改善了不少,一开始张掌柜打听到,当天来的小不点才是正主刘义符,张掌柜告诉了嗜茶如命的卫温,卫温对刘义符的年龄有点犯嘀咕,但也基本没有犹豫地就来了。 张掌柜对刘义符身份有惊讶,不过对于这个老狐狸来说,早就觉得刘义符身份有些问题,所以也没有太意外,倒是卫温有些失望,不认为一个才四五岁大的小屁孩能拿出什么所谓的“古制茶法”。 不过现在对刘义符这个小不点却有些刮目相看,不管最后制成的成品究竟结果如何,至少做事的态度摆在这里了,看得出来这个小郎君是个注重细节之人。 卫温是个真心爱茶之人,要不然当听到自己东家说这边有新的品茶之法,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了呢,不管这个炒制之法究竟可行否,至少这些细节处能看得出来,确实不像信口雌黄的,不由的对最后的成品又多了几分期待。 第四十五章 古籍 当然跟随卫温前来的其他两个嘛,刘义符相处了这么段时间也算看出来了,基本上就是跑过来凑数的…… 卫玉还好,是被自己阿兄拉来的,做事的态度也端端正正的,倒是穆念元因为之前烧火的缘故,现在一直不停在念叨,简直堪比长舌妇,而且似乎一直再针对自己,看哪哪不顺眼的那种针对,特么不久让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干活丢了面子了么,至于这么针对劳资么,刘义符几欲有把他的嘴个封住的冲动,默默地在心里对他狂翻白眼…… 听多了,就当蜜蜂嗡嗡就是了,习惯了就可以选择性忽略了,刘义符也看出来了,基本上这三个人里面,就是以卫温为主,所以一直和他在聊关于茶叶的一些东西。 而且卫温惊讶发现,这个小郎君对于茶之一道颇有见识,似乎还有不少的研究,虽说刘义符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小豆丁,而且这个小豆丁特别叛逆,喜欢用晒干的茶叶直接冲泡的这种歪门邪道,但同样,卫温发现刘义符对煮茶也颇有研究,诸如选水、煎水、茶具等等一系列见识,刘义符都娓娓道来。 尤其是关于水的选用,以及煮水之法,唬得卫温一愣一愣的,简直让其大开眼界,恨不得马上回去就实验一番: 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 又水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蓄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 煮水煮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谓弃其啜余,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 …… 随即,卫温细细琢磨了两遍刘义符说的这些个理论,有些反应过来了,听刘义符说的理论,这些严谨,甚至有些严密得过分的选水和煮水思路,没有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品尝、实验,怎么可能得的出来这些结论,刘义符不过才五岁,又哪里有时间去研究这些,生而知之的人卫温才不相信,联想到刘义符说的哪本“古籍”,多半是出自哪本书里的,卫温这才倍加重视起来,连忙问道: “小郎君这些理论,可是同此制茶法一般,从哪本古籍中看到的?” 刘义符点点头,也没否认,只是说: “有些内容是的,但制茶法不是……” 刘义符倒也没骗他,陆羽发展了茶道,完善了相关的理论,但其所在的唐代仍然是以煮茶为主,所以编撰的《茶经》自然也是煎煮茶叶的理论,煮茶体系之完善,对于此时的形如原始人的黑暗料理煮茶方式,就是降维打击,不过真正让茶叶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冲泡茶叶,要等到明清时代才流行开来。 现在刘义符在干的,就是准备直接跨步前进,准备直接跳过煮茶阶段,直接跨步进冲茶阶段,嗯,到时候如果可以,也发展一下煮茶吧,刘义符觉得茶道这玩意还是用煮茶的形式更有味道,再进入冲茶茶道阶段(比如工夫茶)。 卫温也不疑有他,忙道: “小郎君可否将那本古籍借仆一观?”卫温想,确实,咱就看亿眼就行,绝对不会赖着不还滴。 事实上,卫温已经起了把这本“古籍”不惜重金也要买下来的心思了,什么?之前不是声称绝对不相信对方没有本古籍嘛,哎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这本书一看就是懂茶之人写的,弄的卫温心痒痒的,之前说的什么吞回肚子里不就好啦,反正刘小郎君也不知道。 刘大少要是知道,保不齐心里会啐他一脸,不过现在刘义符倒是一愣,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卫温,心忖倒是低估了卫温的爱茶之心,在哪里掉书袋搬弄,结果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特么自己从哪里找一本茶叶古籍?这借口就是自己编的,就算能给他“找”一本古籍出来,内容写好,也很难伪造出古代书籍的那种感觉,而且还不能用纸张,只能用竹简…… 刘义符只好硬着头皮,找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烂的理由说道: “这本书当时出土的时候就是剩下一点制茶法和予刚刚说的那些理论了,因为存放太久了,找到没过多久后面就腐烂了,我当时见这个竹简要腐烂了,只得自己先将其背下来了……” “可惜,可惜,可惜啊!”卫温连说三个可惜,这种成熟的理论必不可能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而且秦末历经战乱,项羽一把火把咸阳宫烧了,也烧掉了咸阳宫里的秦国藏书,很多诸子百家的书籍就此失传,有时候能见到只言片语都实属万幸,所以卫温倒是不疑有他。 说起来,卫温对这本茶书籍的感觉,突然有种当初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了,一开始对这个“古籍”嗤之以鼻,到现在求而不得,我太难了。卫温想着。 第四十六章 火热 两个人谈论的热火朝天,卫温越谈那是越心惊,刘义符越谈越入境,旁边人则是越听越迷糊,尤其是刘惠媛,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环绕四周,然后朝着小婢问道: “姊姊,阿兄是在说天书么?” 婢女:“……” 众人:“……” 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现在是刘大少的主场,无关闲人等赶紧退散。 卫温现在对刘义符倒也是颇为的敬佩,无关乎年纪,只在于学识,一开始的时候,卫温只觉得刘义符只是在东府闲得丹腾惯了,想找点事情打发,不见得有多在乎,甚至觉得那个“古籍”都是幌子,后面慢慢觉得刘义符做事比较细心,而且看起来比比同龄人要成熟,现在则是极为钦佩。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卫温觉得,刘义符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各方面的前置都做到了极致,是个做大事的人。 在场的除了卫温能跟得上刘义符的思路,穆念元也勉强能算一个,连个人倒是都颇为佩服这些个小不点,哪怕这些观点借鉴了“古籍”,但能如此毫无滞涩地阐述出来,且有理有据令人颇为信服的语气,没有自己的观点在里面,卫温是不信的,正因为刘义符这种自信而强大的语气,让卫温觉得刘义符就算没有一个作为刘裕的爹,凭这张嘴,他也一能混的很好。 …… 卫温对于刘义符谈论的茶中还有所谓的精神追求,引申出的为人之道,以及透露的一丝丝……治国之道,好吧,卫温第一感觉是把茶和“治国”联系起来的刘义符简直是真能扯淡,尽管自己不太在意,还有些不屑,不过卫温不没有因此就看轻刘义符,不光光是在于他豫章公“世子”身份,更多的是这份见识和谈吐,说话的语音语调里有着极强的感染力,不知不觉地就想让人去信服。 嗯,简单来说就不是久居人下者…… 要是卫温能知道领导力这个词,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有着极强的领导力不是居于人下之人。领导力就像美一般,似乎,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刘义符更加的适合作为一个领导者,旁人因为他是豫章郡公长子,默认他就有了这个能力,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包括张阙,也是觉得自己儿子简直是个天生的政治家,不过是刘义符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当局者就更迷了。 谁又能说一个说出成熟观点,还能自洽的人是一个蠢材。卫温越到后面曰回过味越想,那真的是越心惊。 虽然很多卫温是极为赞成刘义符的想法的,比如对茶要品,少调料,最好不加,茶以本味为最妙,另外饮茶之人应有茶德,不过茶德这点在此时已经有雏形了,陆纳杖侄就是最好的例证,但并没有形成理论,刘义符进行了补充说明。 讲究这些理论卫温越琢磨越觉得可行,中国人一直讲究格物致知,茶未尝不能体现一个人的心境,将茶和道德之间彻底绑定。 卫温私下里将刘义符的话大致分了两个方面,一是喝茶之人通过品茶修养自身,提升自己对于万物的感知能力,进而达到“雅”的境界;二是以茶为师,品茶的过程中,知己,知人,获得智慧,提升自身多方面的品德。在烹茶、沏茶、品茶的一系列过程中,来追求和体现某种道德理想和精神境界,这也是更高层次的饮茶目的。 刘义符说的内容旁征博引,很多观点听起来就令人耳目一新,看得出来这个小郎君涉及面也是颇广,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卫温听得暗暗心惊,心中感叹自己对于茶的见识还是少了,这些年过于相信自己的茶艺,忽视里对于茶理论方面的研究,不过他也同样意识到了,之前的煮茶方式无法成为后续这么多内容的载体,百人百味,每个人都会拥有不同的理解,而只有将茶定味成一种大家所普遍接受的时候,且成为此新茶之开拓奠基之人时候,这些理论说出来才会令人信服,才会有所依托,不然群魔乱舞,各执一词,就如同春秋战国一般,互相思想容易争乱不休。 开拓者,奠基人,无论哪一种都是令人激动得颤抖的身份! 想到这里,卫温不禁心头有些火热,现在就是看这个茶叶究竟但不担得起这个本味的时候了,只有这个茶的品质经得起捶打,这些理论才会有用武之地! 第四十七章 刺激 刘义符一通吹到天上去的大道理,让卫温惊为天人的同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这回过了就要好好回去再次潜心研究茶道,听了刘义符的话,他意识到喝茶并不是单单改善其中味道的问题,它可以承载很多的精神,说来里面的确大有学问。 没错,作为爱茶之人,卫温也不喜欢这个时代很多人调的大料茶。 卫温也是发扬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传统,连忙询问这些理论的书籍出自什么,看这架势还是想白嫖一波,刘义符无语地看了他两眼,这还真没办法,想让对方白嫖都没法,这全是后世的一些理论,于是刘义符就说这是有仙人托梦,传授茶道,然后让自己将这些理论传下去。 对这种明显一听就是借口的言论,卫温也没有追问,他是不信这些的,敬鬼神而远之,也不说怪力乱神的,但这个时代,信奉的大有人在,既然对方不愿意多说,那我就去请教认识的大儒,问问他们这些言论是出自哪里,再不行就拖他们互相查一查,卫温有极大把握相信他们听到这种圣言,一定会有所兴趣的,甚至会自发去发动自己的关系去求证,“朝闻道,夕死可矣”并不是一句泛泛之谈,此世的大儒同样把这个当做自己求学的准则之一。 想到此处,卫温就想起某位狗大户家里的藏书,简直要闪瞎自己的钛合金狗眼了,顿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随即卫温又有些担忧,刘义符说的这些茶之理论,精于此道的自己都闻所未闻,那些个狗大户平时藏书虽然卷帙浩繁,却是一个二个藏得非常严实,守着个书简直像个守财奴一样,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相关书籍是记载刘义符说的这些言论的。 魏晋南北纸张的流通虽已经使得书籍传播成本下降了一大截,书籍流通性较之竹简的秦汉时代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在刘义符眼里,此时的书籍流通还是不够顺畅。 作为四大发明之一的印刷术毕竟还没有问世,加上世家大族敝帚自珍,一般有学问的人家里藏书很多,但是很少拿出来给世人分享,你可以说是知识垄断,书香世家,同样的,传播不便也有了极大的阻碍,现在要流传书籍,只能人工进行手抄,这样一来其实书的成本还是很高。 不过,在朱雀大航附近俨然已经有了规模化的书店,各种不太珍贵的书籍都能在那里买到,珍贵的书籍,自然还是被卫温称之为狗大户的士族所收藏着,就像龙守着金币宝藏一般,没有自己允许靠近染指的人,会被迎头痛击。 想要一览他们家中的书籍还得通过借阅,还有一种方法秘书省,秘书省作为皇家图书馆,馆藏也是任何一家士族都没法比的,后者没点身份的更加没什么资格进入。 卫温这个人,还是颇为好面子的,本来他想的是,准备先去问问这些个理论是出自哪里的,结果被刘义符搪塞了一番,也颇为郁闷。 一样同样也在谋求现如今的茶道变化,只是他的理念和刘义符改茶之制法不同于的是,卫温还是没能跳出煮茶的窠臼,他所设想的是能调出一种可以符合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口味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同时能极大程度上保留茶的本味。 因为他认为,茶本身味道就已经足够令人回味了,只是其中需要用其他味道来进行中和。 刘义符觉得他的想法算不得多创新,只不过是从“重口味黑暗料理茶”变成了“轻度重口味黑暗料理茶”,他要真从煮茶直接想到了泡茶,刘义符估计还会来个“天王盖地虎”的暗号来试探试探他是不是也是后世老乡。 刘义符听说了卫温的想法,对此改进是嗤之以鼻,先不要说味道这个东西本身众口难调,马后炮来讲茶道自唐代发展了那么一千一百余年,发展到后世都那么成熟了都有人不喜欢茶叶的味道,而且茶叶加调味品,每个人的计量都是不同的,个性的影子太重了,哪怕真有一二人煮的茶加大料符合自己口味,也很好喝,但那毕竟是个人开发的,没有共性共情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大众流传的,所以刘义符可以断定,煮大料茶,就是会被人民群众所淘汰,煮茶只是在找不到茶叶正确打开方式,作为泡茶的过渡方式而存在着的。 当然,刘义符不会这样说,他只说我这种方法是上古遗留,那绝对是顶呱呱的,你们这种煮茶不是我说,不是我针对你们这些煮茶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当然不过说法就有些不客气了,类似于你们喝的茶在刘义符看来就是拿来给畜生喝都不如,当然没那么夸张的贬低啊,迅哥儿笔下的九斤老太还会委婉的说,一代不如一代,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吹的太过了,把对方贬得太狠了,引起对方的好奇和不服输的心态就行,当然最后能打脸成功那就太完美了、 刘大少大致就是这样的意思,结果来讲,确实成功激起了卫温的好胜心,这让本就自诩精于茶叶的卫温如何能接受,立刻摆开架势,准备锅热了就自己亲自上阵炒茶了。刘大少乐见其成,连忙指点了一些炒茶的注意事项,免费劳动力啊,不用白不用。 其实说心里话,刘义符也并不是说真的就看轻了煮茶,宋代点茶作为茶道的巅峰时刻,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至少对于影响中国周围一圈的小弟,茶文化还是一道利器,不然也不会传道日本马上就风靡全国,衍生成了日本抹茶茶道文化。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自己后面有机会还要发展煮茶茶道呢,冲茶煮茶并行,更符合国情,不过现在没那么多心思,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来推行。 而刘义符现在“羞辱”对方的茶道,只是让卫温在愤怒之下,尝到了冲泡茶叶的极大优势,从而羞愧纳头就拜,匍匐在冲茶的旗下,成为一员走狗,究极反转打脸……好吧,简直是小说的剧情,扯远了扯远了,没那么夸张。 实话说,这就是刘义符想看对方最后震惊的一点恶趣味而已。 刘义符虽然没有喝过宋代点茶究竟如何美味,但就这个时代的煮茶,他可以极为肯定的说,现如今那就是一坨屎。 尤其是喝了冲泡之茶,在喝了此间的茶叶,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茶叶的鲜爽醇厚、回甘生津,还有留在嘴巴里的淡淡苦涩之味,唇齿留香,余香袅袅,不绝于嘴,哎,真特么的怀念。 现实就是“啪”地一耳光,做什么梦呢,喝茶的一点乐趣都莫得了,只有盐巴味和大料味,简直就是喝了假茶,你对得起我们这种用血汗钱买你们茶叶的人咩,惹捏嘛,退钱! 咱知道这个时候的好的盐和香料都很贵,但也不能一点茶味道都喝不出来吧,如果刘义符这样说,卫温肯定会驳斥,那不加大料,不加盐,不加其他味道,那股子草味难道就好喝么?喜欢大自然的味道,你怎么不去学兔子吃草捏? 嗯,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杀青的问题,为了以后不受黑暗料理茶的摧残,炒茶势在必行。 也是时候让这帮所谓的爱茶之人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第四十八章 炒茶 架好锅,两个人闲聊扯淡的过程中,小厨娘咳嗽两声,表示锅已经烧热了,不过刘义符总感觉她这个咳嗽也有是在打断自己少说废话的意思,刘义符站在胡床上,感受了一下锅的温度,感觉差不多了,让人倒了半斤鲜茶叶,开始指挥卫温炒茶,卫温也不含糊,撸起袖子,跨开双腿半蹲着,左右手各拿一双筷子,呈夹菜状,在锅里翻滚起来——开始翻炒了。 很多炒茶的杀青方式都是直接上手炒,这样对茶叶感知的效果会更好,卫温听刘义符说了这种方式,原本打算直接像他说的那样上手,刘义符连忙拒绝了,他还不想让卫温炒一次茶还得练铁砂掌…… 一般动手炒,都是些经验丰富的大师傅,他们才能更加准确的感知出茶叶的变化,具体炒成什么情况才算好了。 说穿了,大家都是菜鸟,别看刘义符理论说的头头是道,在炒茶这一实际行动上,和卫温没有本质区别,甚至炒茶要费的体力还不如卫温,大家炒茶上就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都是新生儿,还没学会走路呢就像去学跑了,不把你跌个狗吃屎才怪了,用筷子、锅铲炒茶也不是没有,虽然极品茶叶都不会用这些,都是用手,但……现在又有谁在乎呢…… 当然后世发展到机器炒茶,相较于人而言就更加精准了,但往往少了一些烟火气,茶叶毕竟还是人喝的,机器炒的终究是没有那个味。 现在刘大少是没得选,只能费时费力地用手工。 不过一些名贵的茶叶如正宗的碧螺春、龙井基本都是用手来炒,而且这些名贵茶,往往都是炒茶经验丰富的大师傅出手才能保证其质量。 是以,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锅炒茶,也不存在老师傅不老师傅的,步骤得当,品相过得去就成,刘义符也没想过有第一锅茶就可以比肩那些浸淫炒茶十几二十年的大师傅。 本来刘义符也是准备让卫温感受一下炒茶的步骤就行了,感受完了象征性炒两下就换一些力气大的来顶替卫温,毕竟炒茶还是挺累人的,本来卫温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本来卫温也就是想象征性的做两下样子,交给其他人,嗯,君子远庖厨……体会体会得了,结果这么一通相处,卫温对这个古籍是真实存在着的,而且对其中所谓的“古方”炒茶,深信不疑,于是自告奋勇自己要把这锅茶叶给炒完。 中国驰名老双标了。 很快,卫温心里就后悔了,这炒茶是真特么累,这才炒了一刻钟,刚把一次杀青弄完,立刻就腰酸背痛,刘义符可不管他,把箩筐摆出来,让人来进行揉捻。 卫温听刘大少说揉捻后还有两次杀青,简直是如丧考妣,真男人就是知道自己错了,面对自己选的路,咬牙也要给弄完。 不过看着卫温如此之虚,倒是让刘大少生起了,后面一定要好好锻炼的想法,所谓的养尊处优,动也不动,那人过三十就是如同卫温一样稍微运动大点就会不行,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啊,尤其还是腰子…… 卫温在炒茶,那么我们亲爱的刘大少在干嘛呢,当然是站在一旁陪刘惠媛玩耍呀,顺便和卫温一起唠嗑,显得一脸轻松,万恶的资本家嘴脸,只会使唤他人给自己干活,自己还乐在其中…… 第四十九章 茶成 后世制作的茶叶,精炼一下无非就是三个步骤,采茶、炒茶、泡茶,此时的制茶,只是没有炒茶而已,最多只是摊晾茶叶,所以茶叶的青草味怎么也消不掉。 和唐宋不同的是,唐宋时期很多煮茶的茶叶都已经是烘焙干燥的茶饼进行碾磨成渣渣后煮在水里加大料一起喝,这样茶叶本身的青草味就会去掉了,然而本质上,这还是煮茶的形式。 不过中间一步的炒茶,却也是冲泡之茶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刘义符专门问了问卫温,泠瑟轩他们拿过来的两口麻袋装着的茶叶是昨天前天晚上采摘没多久的,快马加鞭送来建康的新鲜茶叶,经过了一天,这些个茶叶已经蔫吧得有些蜷曲了。 其实按照标准的步骤,炒制前最好先将茶叶进行摊晾一段时间,让其均匀减少水分,再炒茶最好。 此间茶叶摊晾一段时间,最多就烘焙一下就直接开始煮了。 摊晾这个步骤如果改变了温度、湿度、时间还有可能将茶叶其中的物质不同程度的变化,成为制红茶、白茶、乌龙茶的第一步的“萎凋”,他们拿的茶叶是袋装的,虽然也减少了留一部分茶叶里的水分,终究不如加了摊晾步骤的茶叶水分来的均匀,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口感。 茶叶里面的一些知识点,有些对刘义符来讲确实是常识,但这个“常识”是历经了明清两代成熟泡茶的理论后,更加系统的知识,这些内容显得非常庞杂却异常有理,也无怪乎卫温三人对刘义符的茶知识惊为天人。 几人也是连连感叹这里面的学问不少,连称“受教”。刘义符此举虽然让对方心悦诚服,但也绝对称不上之前刘义符歪歪的那般能吊打原始人,让对方纳头就拜那么夸张,知识是是相互的,卫温这么些年的研究,积累下来不少有关茶品的知识,也让刘义符都这个时代的茶叶发展有了更深层次的多了解。 半斤新鲜半失水分的茶叶,就这样歇歇停停,翻炒冷却,冷却翻炒来来回回至少要三次,这种翻炒茶叶有个专业术语叫“炒青”。 来来回回的这几次的炒青虽然都是杀青行为,但是准确来说目的其实是不一样的,第一次杀青加揉捻是为了去除水分,二炒则是为了留住香味,三炒的时候就已经是熟茶了,这三次炒茶,除了温度要稳定以外,锅中的炒青温度要逐步降低。 用心炒制好茶叶满打满算也得要两个时辰,最后摊开才放在圆形竹筲箕里面均匀摆放阴干,为了加快速度,还特意进行了烘焙,加速了这个过程。 还好之前已经下过了雨,南方的天气润润的,能找到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也确实不容易,不得不说上天还是助了一臂之力。 就这样,鸡飞狗跳,忙活了几乎一天,烘焙阴干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最后看着面前的成品,在刘义符查看最后完成的茶叶品相后,舒展眉头宣布制茶初步成功了。 参与其中的几个人都快激动不已,尤其是卫温,都快流泪了,只能说真的……太特么不容易了。 刘义符看着这些茶叶,最后的品相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达到了后世茶叶的那种情况,但是七七八八绝对没问题了,心中也不由得感叹,终于能喝正常茶叶了,我太难了,为了一口喝的,也是拼了。 此时无聊得出去玩耍的刘惠媛也走了回来,好奇地看着这一群又哭又笑的神器人类,在刘惠媛的孩生中,小时候行为奇怪的几个大叔,一直印在了自己脑子里。 刘惠媛一听说有吃的喝的,马上眼睛又瞪大了几分,亮晶晶的极为期待。 听到是那个圆筲箕里面的绿条状的叶子来泡水喝后,刘惠媛小脸有些发苦,因为她下午的时候,偷偷去尝了尝,好苦,这是孩生当中吃到过最苦的东西了…… 随即刘惠媛当场就拒绝了,这简直就是毒药,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的,但架不住刘义符使劲地忽悠,声称这个玩意儿只有泡水喝才好喝,然后又质问刘惠媛是不是偷吃了,然后骗她之前是在晒里面的毒素,如果直接吃了这玩意过一天就会烂肚子。 刘惠媛吓地小脸一白,连忙摇手说自己绝对没吃过,没拿过群众一针一线,然后又哭着求自己阿兄千万别让自己烂肚子。 嗯,其实刘义符是知道自己妹妹下午偷偷摸摸地在那里偷吃阴着的茶叶的,有人和他说过了…… 然后刘义符就继续忽悠,说这个只有喝过这个泡过的水,才能治好。 也不知道刘义符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扯淡的理由的,类似的逻辑就是,一种毒草竟然需要这个毒草本身泡的水才能治好,简直就是扯淡,架不住刘义符说得极有感染力,还真像那么回事,于是刘惠媛抽吧着鼻子,表示愿意试着喝一喝。 刘惠媛心想,阿兄折腾了这么久的这玩意,一定是有正确的打开方式才对啊,不然这么苦的东西,也妹人会喝呀。 一旁听着刘义符吓唬自己妹妹的言论的一行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也没有人去拆穿刘义符的把戏,只有小厨娘砸吧了两下嘴,脸色有些发苦。 刘义符当时还有些奇怪,知道后面她私底下跑来找刘义符,也想讨碗茶喝,因为这个一直在兢兢业业烧火的小厨娘带着哭腔说自己也偷吃了那个阴干的茶叶…… 就这样,刘义符看了看吃下“毒药”的刘惠媛和小厨娘,哭笑不得,只得说每个来参加炒茶的都可以分到一杯冲泡的茶水,来品尝品尝,顺便“消毒”。 半斤茶叶也不多,但应付面前这些人绰绰有余了,刘义符也为了让所有人都“试毒”品尝一下,看看反馈如何,于是他拿出一部分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品尝一下这个新制成的茶叶。 只有广大人民群众认可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嘛。 第五十章 品茶 刘义符让人拿来几只素肧杯子,茶被均匀分到杯子里,“素胚勾勒出青花”,白净的杯子似乎与绿色的天然就非常搭,整体营造出一种淡雅的美感,显得相得益彰,早已在茶壶中准备好的热水这样一冲,绿叶随着漩涡激荡开,随着热水翻涌,刘义符想,要是有玻璃杯子就更好了,那会更加有感觉,有机会得整一个。 其实现如今并非没有玻璃,只是烧制困难,技术没有太大突破,玻璃杯类似的玻璃器皿也不少了,但并未大规模的运用,此间更多将玻璃称之为“琉璃” 琉璃并未大规模使用第一是成本问题,烧制困难,第二则是实用性,易碎的属性确实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并且此间的玻璃也并不透明,你可以把它称为有色玻璃,美感上也不如透明玻璃。 是以,种种因素下,玻璃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应用,哪怕上层人士,用量也极少,中国的使用一直要到清朝,玻璃器皿历经了这么久的发展后,才逐渐流行起来,作为“水晶的”透明玻璃那是更加没影子。 刘大少想的肯定是用透明玻璃。透明玻璃制作又不难,带石英砂含量多的沙子再和天然苏打一混合,进行烧制就行了。 据说最早发明玻璃的是腓尼基人,这个民族是欧洲古民族之一,在地中海一带也称王称霸过,让不可一世的希腊人和罗马人都吃过苦头。 腓尼基人也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民族,他们最早也是无意间发现的烧制玻璃的配方,利用天然碱和石英砂混合烧制得到的,捂着这个配方,他们制作出的透明玻璃使得欧洲都为之疯狂。 腓尼基人靠着这个透明玻璃配方发了一笔横财,没办法,谁让这个成本就是这么廉价呢,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刘大少心里想着,烧制透明玻璃得要用到纯碱,纯碱在没有工业化规模之前只能利用天然碱矿。 而中国最大的碱矿后世被发现在河南桐柏,而桐柏现在又在后秦手上,这一连串关系理下来,刘大少都一阵头疼,任重而道远啊。 在喝茶之前刘义符还是按照流程进行了洗茶,洗茶这个步骤,有人认为是鸡肋,有人认为是必要,现在还没有这种烦恼,不过存在了这么久的洗茶,成为茶文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这是不容置喙的。 最后茶好了,静等了一会儿,茶叶舒展开来,茶汤也逐渐变成了浅绿色,发出阵阵香味。 卫温闭眼深吸一口气,显得格外的陶醉,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杯,用袖子掩面,仰头缓缓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 清甜,回味,极品! 这是卫温此时最为直观的想法。 也许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后面卫温成为制茶大师后,总觉得今天的茶叶才是最美味的。 刘义符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和以前喝过的茶叶还有一点不同,但基本大差不差,可以有七分相似的原味,也不急,有这个味道也够了,慢慢改进吧。 环顾四周,在场的都或多或少好奇地喝了一口,众人反应也各异:婢子是有点面露难色;穆念元和卫玉喝了口,点了点头;小厨娘抿着嘴,眯着眼,感觉有些不好受;刘惠媛则是小脸拧巴着,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好喝,不过刘义符估计她是怕烂肚子,结果反而是喝得最干净的的…… 刘义符把众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点了点头,表示不出意外。这里面,就是卫温觉得,这个茶叶简直是人间至味道,卫玉和穆念元果然一问觉得还不错,就是最后的涩味有点喝不惯,整体来说还是能接受;至于几个女性,那是真的有点喝不来了…… 第五十一章 论茶 看到众人的反应情况,刘义符心中有数了,习惯喝茶的人能快速地接受这个方便而又看来暂时还是满足不了广大人民群众了,刘义符这次制作的是绿茶,这种茶叶一直占据了后世很高的市场份额,也就是说清爽的绿茶是爱茶之人的最大公约数。所以姑且将什么红茶、白茶放一边再说吧,嗯,因为刘大少也是绿茶的爱好者,其他茶都是“异端”! 不过这样一搞,提前把炒青这个概念引入了茶叶当中,刘义符觉得唐宋比较受追捧的蒸青团饼茶大概率就没有出现的契机了,要不后面发展茶道时候将团饼茶和茶道联系起来,制定一套礼仪,作为茶文化往外拓展的先锋,现在周围一圈都是土著,后面就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泱泱大国的文化魅力了。 其实正常来说,茶的好坏品质,没点时间浸淫此道的,喝起来基本差别不大,可能容器的好坏更能影响到一个喝茶素人的感受。 不过仔细一想,刘义符到觉得这并非什么坏事。 原本刘义符想的就是先满足不差钱的人的口感,那些上流的人估计会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就和红酒一样,把顶级绿茶打造成身份的象征,也是能成为一个充满着“艺术气息”的饮料,最好发展成透明高脚杯和茶叶,走红酒的路让红酒无路可走,一杯茶和报纸再也不是老干部标配的刻板印象,说起来摇晃的绿茶杯,就感觉很上流。 当然,高脚杯啥的,刘义符心里还是歪歪的歪歪的,拿着高脚杯去冲茶,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变态,普通玻璃杯就够了,黄豆汗,差不多得了。 正常的套路应该还是在茶叶品质上多下功夫,而不是走这种“歪门邪道”。 比如,将“明前茶”这种概念引入进采摘里面,这时候的采摘过于原始,不太注重季节采茶,浪费了不少适宜时间的极品茶叶;又或者将炒青技术再研究的透彻点,不是像自己这样全凭技术,相信会有专业的人士研究透彻的;再比如将烘焙的技术更进一步,将花茶窨制引入进来,使得茶叶沾染花香,要是兰花香,哎哟,花中四君子,感受一下兰花的熏陶,是不是会让你整个人都升华了? 以上这些,刘义符其实并没有和胖掌柜透底的,《菜根谭》讲,报答别人的恩情同样也要留有三分,何况是生意来往,刘义符又没骗他,只是留有了几分余地罢了。 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礼,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这是刘义符前世的惨痛教训。 相对而言,刘大少对胖掌柜的感官其实是不错的,后面如果相处的不错的,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告知给对方,循序渐进,也算对得起对方给自己的这四成分红了。 …… 茶水本味醇厚香浓,没有到那种几瓶的情况,肯定是比之前的大料茶要好喝多了,众人只是说有喝不惯的,但这卖相这口感,没有人说难喝的,哪怕是最小的刘惠媛也是嘟囔嘴,觉得这个茶水发苦而已,要是加点蜂蜜就好了,这倒是让刘义符又想到了后世畅销的某款畅销凉茶饮品,老少咸宜,年轻中年之人也爱喝,简直是通吃啊。 当然,冲泡茶水绝对是会变成茶叶中主流的,绝大多数人只要曾经习惯甚至只要喝过煮茶的,一定能感受到出其中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冲泡比煮茶方便太多了。比如卫温,甚至嚷嚷着还要再来炒一次茶,这次找到了感觉,炒出来的茶一定会更好喝。 考虑到大家伙折腾了一天,天色已暗了,再加上他发虚的身体,众人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了下来,不然高低得给大家伙再整一手,身累心不累,瞧这弯腰弓背,红光满面,要不是一个下午的相处,不知情的还以为去插花去了说。 “小郎君,这茶叶余想带一些回去,给张溪尝尝。”卫温有些兴奋地说道。 哦,原来那个胖胖掌柜的名字叫张溪啊,刘义符这才知道。 “可以的,予还留了点茶叶,卫叔带回去便是。”两人的关系这段时间还不错,刘义符就直接喊他叔了,卫温也坦然受之。 冷静了片刻,卫温突然有些犹豫道: “余很看好此茶的前景,然余所担心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说完还瞄了一眼四周,似乎意思是周围人的反馈除了自己以外,都不算很好。 刘义符笑着说,“叔不必担心,只要茶是好茶,酒香自然就不怕巷子深,予对张掌柜自有说法。” 卫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又道: “另外,余还有一个一问,这种茶炒制繁琐,且靡费颇多,恐非常人之家可消遣的……” 刘义符点点头,卫温思考的还是颇为全面,想了想回答道: “此事,予亦有考虑,到时也会和东家说清楚,自是有方法增加产量的。” “好,有小郎君这句话,余相信此茶定能闻名天下!”卫温对炒制之法的茶叶还是颇有信心的,爱茶之人可以说,没有不喜欢的。 刘义符想的是,这种繁复的精品茶叶,自然定价是不可能太低的,后面可能还有窨制的茶叶,这些工艺就更加的繁杂了,尤其是这个时代,还是以人力为主,机器生产还没有影呢,所以手工茶再怎么也不会太便宜的,尤其是像这种,半斤茶炒制一个多时辰,这种成本就下不来。 当然,下沉的市场也需要把握,将炒茶推广开来,少不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如果要炒制出符合大众都能付得起的价钱的茶叶,那必不可能如此去制作,只能将工艺减少掉一部分, 刘义符没有和卫温说,他看得出来,卫温是一个君子,君子有些时候对于这种东西是极其不顺眼的,刘义符也不知道卫温会不会对这个有所反感,君子可欺之以方,刘义符不告诉他,也不算欺骗……吧。 这种如果说茶叶就保证精品,产量低一点也没事,先走高端路线,打开士大夫阶层的市场,上行下效,自然能带得起来,不然,刘义符有道理相信,娈童的风气都带的起来,没道理一个小小的茶叶都带不起来,实在不行,咱就拿钱开路,半卖半送,咱就不信整不起来…… 过段时间,刘义符会再去一趟大市和胖掌柜商量这些事情,这倒是没有骗对方,当然如果真的质量数量暂时没法做到兼顾,那就先保证质量走上层,提高产量并的问题先放一边,只要价钱够高,就能覆盖掉成本带来极高的利润,古代盐是和后世雅片一样都是极具利润比的产品,不过严禁私有,前者是统治者为了收税,后者纯粹是损害人健康,茶在塞外能卖出天价本身就是讲究一个我有你无,且是你必不可少的供需关系,才有这种效果,同样,在勤劳的中国人民的智慧下,恐怕不久仿制品就会满地走了。 先把品牌名声打出去,山寨遍地走也是要个二三年去了,后续的这些运营还有的变化,一开始哪怕真的产量跟不上,那就假戏真做,变成真的“饥饿营销”就是了,或者仿照后世那样将一些没那么讲究制成的茶叶和精品茶叶区分,变成不同等级,分个一二三四等之类的,也不是不行。 刘义符相信自己只需要一年,产量就能有所改进,到时候快速占领市场份额后,让别人喝口汤什么的也不是不行,毕竟吃独食是要遭人恨的。 …… 几人起身准备告辞了,留饭都没留住,一定要先回去了,刘义符也能懂对方的心情,也并没有强留了。 小婢明珠这时候跳出来,对刘义符说一会儿赶紧去找自己阿母,啊,孩生艰难,又要找借口了…… 三人走在游廊里,刘义符多看了卫温两眼,卫温也是个秒人,送到了东府大门处,小厮把马车已经牵过来了,卫温先让卫玉和穆念元先走。两人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看了两眼卫温,拱手后先上了马车。 卫温暗忖,怕是刘义符还有话想单独对自己说,于是特意走到了最后,等上车前,果然刘义符开口 “小子听闻《易》有云:“日新之谓盛德”。又云:唯变所适,故除旧布新,革故鼎新乃时代发展之潮流,然世间多魑魅魍魉之小人,亦会阻挡大势,恳请卫叔转告东家,请多注意。” 这并非刘义符多想,历史上太多新事物出现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哪怕有了长足的铺垫 “诺。”卫温拱手一礼应下,表示知晓,刘义符也回礼。 “能否请教小先生,世间何以生如此多之小人?”卫温突然问了句让刘义符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小人就是坏人,还问世界上为啥一直有坏人,这不是摸不着头脑么,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咋知道别人是啥想法,只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呀,不过刘义符反应也快: “不敢当先生,请姑妄言之,非小人无以养君子。世间本就君子少而小人多。” “何以见得。”卫温有些好奇问道,这件事困扰了他好久,总得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这段时间的相处后,面对这个早熟的小郎君,他总感觉,刘义符会给他一个他苦苦追寻的答案…… 第五十二章 此志 刘大少第一反应,这是不是卫温在考校自己,如果这个问题处理好了,两人的关系未必不能再进一步……我说是正经的关系,不许想歪。 但……隐隐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但刘义符不愧是大忽悠本悠,沉吟片刻后,就立刻开始胡扯道:“君子少而小人多,就好比治世少而乱世多。” 卫温马上就问: “何也?” 他突然来了兴趣,小郎君没有理解到他心里的意思,不过也怨不得自己,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没想到对方好像理解成了……问对……他心中未尝没有答案,不过能听听对方的一些观点,也不错作为东府最有力的接班人,只要刘义符接了班,成为话事人,对方一些执政思想还是很重要的,现在能窥探的的,这个早慧的小郎君,似乎很早就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对于他的执政理念,卫温还是颇有兴趣的。。 “治世所以少,乱世所以多者,就如同君子少而小人多也。君子一开始并不少,上为圣明之君出而君子多;小人一开始并不多,庸君出而小人多。” “然”卫温点点头,表示认可,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打算纾解一下自己内心的苦闷,并不指望一个小孩子能给自己一个什么像样的答案,扯犊子还是刘大少能车,这句话很对,反应的社会现象也是如此,就是有点空。 “那小郎君以为,此治世耶?乱世耶?” 刘义符沉默没有说话,朝左右看了看:“上非为圣明之君,固愿知白守黑,为式天下。” 卫温笑了起来,有点意思,随即又低声说道:“仆等就等着圣明之君出世。”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义符两眼,转头准备登上马车。 突然间,刘义符福至心灵,大声说道: “小子敢请一言:‘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与卫叔共勉!” 卫温身形停顿,转过身来,卫玉二人听到动静也探出了头,只见到长揖在原地的小郎君,自己的哥哥慢慢弯腰回礼,道: “受教了。” 卫玉和穆念元两人探头探脑,作为弟弟的卫玉,心里震惊之余,又颇为复杂,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哥哥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嘴上和行为上都谦和又率性待人,但自从那件事以后,卫温的率性和谦和对待所有人都会有了距离,他能感受的出来,自己的这个哥哥,这一躬身,是对刘义符是真心以待的。 来不及多加感叹,他就看到卫温转过头来,吓得两个猥猥琐琐,鬼鬼祟祟的两只老鼠赶紧收回头,缩进了马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卫温也不管他们俩的小动作,自顾自地大笑几声,登上马车离去。 自己心里的问题刘义符解答的不是很完美,毕竟刘义符也不是自己心里的蛔虫,也不可能恰到好处地搔到自己的痒处,不过刘义符的一些想法,倒是对自己有所触动。 是了,自己那么在乎他人干什么,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 我辈岁讲究学而优则仕,仆虽然不敢称自己为贤者,但是,要是所谓的“明公”担不起“明”这个字,那就是对方并未有识人之明,这个举荐的官,不当也罢! 本来是让卫温叮嘱张溪多注意,不要被其他商人的复制大法给背刺了,要做好商业机密的保护,这特么后面怎么成了一场答疑问对…… 不过在新生事物会被抵制这一点上,刘义符是可以预见的,任何新生事物出现不管先进与否,一开始总是会收到抵制的。刘义符将茶叶发展推进了一大步,未尝不是想观察这个时代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程度。 这些发展虽然先进,却必定会冲击已有的茶叶市场,引起本身抵制,一定要处理得当才行。 结果嘛…… 刘义符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多想了,还以为一开始对方在考校自己政见,感觉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不过不要紧,其实他也并不赞成这个所谓明君识人论,但在此世,人的品性就是很重要的一点,比如汉代以孝治国,皇帝谥号里多带“孝”字,察举里也是举“孝”“廉”之人,德行就是政治正确,哪怕作秀,名声也不能差。 要是上面被认为德行不正,你的晋升之路必不可能太过顺畅,皇帝独裁下,指定一些官吏,这种情况,更多还是本身就不合理选拔机制所导致的。 才德兼备的人实在是少数,才德兼备还要有世家身份的人,就更少了,这些人发现了可以身居高位,但大多数人是没法做到才德兼备,一心为公的,尤其是士族,哪怕是后世两千多年的天朝,也做不到,这是既是人心也是人性,无法杜绝,只能通过外力来加以约束,法律是道德的下限,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绑架别人的,但是在没有法律和共识,没有标准,绝大多数人很难自发做到道德层面无缺。 这个时候,监管机构的作用就体现了,监管机构甚至不啻于用严刑酷法,当然,自己不能在史书上背上“刻薄寡恩”的君主形象,得找人背锅,历史上的张汤、后世的周兴、来俊臣,这些史书上的酷吏,没有君主的背书他们手上沾的血能让搞事情后还安稳做到这个位置上?例如张汤,武帝没有背书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就用“腹诽”这种可笑罪名就杀了九卿之一的颜异。 法不能丢,确实很好用,同样,儒家的皮也不能丢,外儒内法就是治国核心,实际上,法家确实很好用,但说到立牌坊的话,少不得儒家,这帮儒家,大多都是好高骛远还小心眼,黑了自己老刘家的祖宗刘邦几百年,嗯,得谨慎处理,不然小爷的一世英名就毁了,咱的目标最低可是成为咱们老刘家的刘恒……去掉他一开始被群臣当木偶时候的生涯,对于自己来说,文帝简直就是完美皇帝。 最低……刘大少心里爽歪歪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当然,这些东西肯定不可能去和卫温说,很多东西已经涉及到了刘义符自己心里的私欲了,谁知道卫温这个君子能不能接受得了,在自己没有实际权力之前,刘义符这些心思不会向外界表露半分。 —— 《宋书》记载:初,乱世之际,卫温尝问帝曰:“世间小人何其多!何为?” 帝对曰:“君子少而小人多,亦如治世少而乱世多。” “何也?” “治世所以少,乱世所以多者,正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盖君子初未尝少,圣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尝多,庸君出而小人多。” “敢请问之,乱世耶?治世耶?” 帝默然,后曾言:“朕闻有凤见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飞向苍梧山,朕愿为此凤,使天下归心!” …… 第五十三章 前后 刘义符送走三人后,转身就往东府走,顺便打发掉了一直缠着自己陪他玩的刘惠媛,让她去洗漱去休息了,年龄越小,自然是越渴睡的,年纪越发大了,脑神经细胞自然是死的越多,所以睡眠会更加的浅,睡眠质量也不会很好。 看了一圈下来,那个李小厨娘人也不见了,估摸着应该也去睡了,古人晚上没有什么熬夜的夜生活,也许早睡才是唯一的乐趣,至于像苏轼那样把张怀民床板掀了两个人半夜起来散步的,毕竟是少数,主要人家也是烦恼到失眠,刘大少……刘大少吃好喝好也烦恼到失眠。 不对啊,这些人怎么回事,不管比我大的还是小的都睡辣么早,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就在刘大少在哪里腹诽的时候,明珠气喘吁吁地跑来,过来道: “小郎君可……可算找到你人了,赶紧去夫人那里,她在找汝。” “呃,赶紧赶紧……”刘义符刚刚又忙了这么久,几乎又要忘记这茬了,连忙跟着明珠往张阙那里跑。 …… 来到卧室里面,张阙板着脸,刘义符见此状,心里有了计较,连连说到: “阿母,今天儿忘记来给您请安了,真的抱歉阿……” “汝还知道有我这个阿母?”张阙装作脸上不虞,她倒是没有生气刘义符这个,只是因为刘义符没有提前给自己打招呼。 “仆知道错了,以后有事一定会合阿母说的。”刘义符软声软气,他也知道自家老母亲是个顺毛驴,凡是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先应承,后面再慢慢地让她消气就成,问题不大。 “这个不是要不要和妾身说的问题,汝自己能不能少在外面疯啊。”张阙语重心长,听起来话就是不重。 看自己老妈都主动转移了话题,刘义符马上从善如流,说道: “是是是,阿母教训的是,儿一定遵守……” —— 翌日 建康城郊,朱雀航北岸附近,今天天气很好,御道两旁的杨柳和槐树在风中起舞。 之前刘义符去的长干里左侧就是御道大路,御道两边交叉种植的就是槐树和柳树,四五月已经开始逐渐回暖了,今天天气也很好,往北面望过去似乎都能见着有些缥缈的建康皇宫,此时柳絮已不再飞舞,槐花却吸引来了许多的蜜蜂,微风一漾,带来的丝丝凉意,风里和着槐花的清香,花香醉人,适宜的天气让刘义符感觉自己疲软的身体被风吹的更软了,御道是石板铺成的路,路面很宽,让六驾马车并排走都不成问题,此刻皇帝并没有出行清场子,所以御道上人来来往往也不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嗯,真特么适合搞事情,昨天自己对阿母信誓旦旦的保证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几个孩提围在聚在一起,当中的赫然就是着刘义符,除了刘义符,几个孩子在一看就不太聪明的亚子,有的还冒着鼻涕泡,流着哈喇子,但是要是有认识他们的人,一定会惊出下巴,有刘穆之的幼子刘贞之;王弘的儿子,王锡;徐羡之的长子徐乔之;谢晦的儿子谢世休;甚至今天刘穆之的小女儿刘茵儿也被刘义符拐带出来了,当然还有其他将军和文官的一些儿子,女生就只有刘茵儿一个,刘穆之不在…… 今天刘秀之没出来,据说他过几天要离开建康了,到时候刘义符要去送送他。 第五十四章 搞事 “大将军今日要意欲何为?”冒着鼻涕泡的刘贞之奶声奶气地问着刘义符,刘大少前段时间自封“大将军”,手底下的一众都是什么“鹰扬将军”“伏波将军”“都护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等等,总之碧格很高,实际上大将军开府建牙后,手底下的人应该都是长史、参军、别部司马、给事中郎或者什么掾什么属什么曹之类的,如果都叫这么些个……那碧格也太低了,于是刘义符一拍脑门决定的。 “今天汝父家里是不是在宴请宾客?”刘义符没有直接回答,转头问王锡,王锡年纪比刘义符大点,人也彬彬有礼,有时候刘义符就觉得他很虚伪和闷骚,这么小就开始懂得做外貌工程了,长大以后不简单呐。王锡其实看上去都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实际上比谁都要在乎,你要真认为他不在乎这些,他会和你急,于是刘义符给了他一个“卫将军”的称号。 事实上,确实如刘义符所料,当时给他卫将军的时候,王锡确实表现的满不在乎,甚至有些不屑,回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体都是轻的,还兴致勃勃地问自己老爹关于卫将军的一些知识,知道卫将军这个职位是仅次于大将军的,那兴奋劲简直是溢于言表,搞得王弘还莫名其妙,还以为王锡想从军,还准备苦口婆心的劝导,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是,于是王弘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得知是和刘义符一起鬼混的回来的后,王弘心里点点头,表示果然,旁敲侧击发现刘义符没给自己接班人的长子灌输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才放下心来…… “是……”王锡点点头,表示应允,他老子王弘正在过三十岁的寿辰,王锡现在也是偷溜了出来的,他准备晚点的时候再回去。 “那今天目标就是,你们家的筵席,冲冲冲。”刘义符呼啦一下,就有时候刘义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抱有着这么大的热衷……呸,才不是因为自己也是小孩子呢。 刘义符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小孩子思维的影响,有些时候就是显得非常幼稚,嗯,比如现在准备干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小孩子不偷鸡摸狗那还能叫小孩子么!? “一会成功后,七三开。”刘义符酷酷地说道,刘义符盯上了王家的贺礼,整点出来那岂不是美滋滋。 “怎么咱们分七成?”王锡有些纳闷。 “七成是人家的,咱们分三成。”刘·师爷·义符表示不屑。 “嗷……”王锡听懂了,其实这是刘义符打算从自己家搬东西来救济百姓。虽然不理解刘义符怎么老是热衷于救济泥腿子,这种事情不是偶尔做做样子就可以了的么,不过自己老爹也不会在乎这些的,他知道了估计反而会支持的,就从自己家拿点就拿点吧,王锡也不在乎。 “现在咱们先登坛拜将,余这个大将军还没有登坛拜将过,咱们得要有仪式感”刘义符还是想玩,小孩子嘛,不玩还能是小孩子么,当然我只是陪着他们玩,不是我想玩的,刘义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想玩! 殊不知,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要登坛拜将的…… “诺!”一帮狗头军师可不知道,高高兴兴地准备拥立刘义符做“大将军”。 刘茵儿有些担忧: “虽然知道汝等是玩,就不怕被家里人知道了么?”她也有份,虽然阿父刘穆之不在建康,平时也很疼爱自己,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天知阿父会不是打死自己…… “茵儿别怕,有问题予挡在最前面!”赵伯符胸脯拍的震天响,就是到时候不知道值几个钱。 你别到时候第一个就叛变革命了,刘义符心里暗暗腹诽道。 一帮小兔崽子找了一个土堆,当做拜将台,刘义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包裹,里面有自己找人做的一堆东西,有个金印,还有从自己家里拿来,自己不常穿的红色衣裳,以及自己平时带的玉佩,当做山玄玉啦。 欧克,准备完毕。 刘茵儿用清脆的女声说着旁白:“择日以授钺,入太庙,西面立,亲操钺,以授将军(刘义符)” “从此以往,上至於天,将军制之。”王锡接着唱和,客串了一把“皇帝”的台词,这话是刘义符教他的,刘义符自然是没和他说这是皇帝和将军说的台词,只说是礼官讲的,要是说了,值不得这帮小兔崽子都得吓死。为此,刘义符还特意选了一个地广人稀,荒无人烟的郊区。以防有外人人来“观礼”,看着阵势懂点情况的怕是吓都要吓死。 说完,王锡把一根木杖当做“钺”递给了刘义符,象征着权力的赐予,刘义符弯腰恭敬接过来,放在一边。 “……兹任命刘义符为大将军,制曰‘可’。”王锡宣读玩诏书后,又奉上了武冠,绛服,金章,山玄玉。 刘义符都一并穿上了,也不难穿,套上就行,刘大少轻装上阵,全都准备好了。 晋制,大将军的服饰就是武冠,绛朝服,金章紫绶,佩山玄玉。 武冠是自己制作,帽子两边插着的羽毛武弁大冠,十分简陋,衣服是穿着自己不常穿的一件红色衣服,山玄玉就是自己平时佩戴的玉佩,解下来就当山玄玉了。 这里面值得说道的就是这个金章紫绶,这方大印还不小,是一方铜制的青州刺史印,按理来说,官印制度应该管理的非常严格才对,只是架不住自家老爹太过豪横,直接扣下来。 这方大印,是自己老爹卸任的青州刺史大印,自己便宜老爹领着十几个州的军事,也不在乎多一个刺史少一个刺史的职位了,于是出于谦虚,把自己谦让的人设立立起来,顺便也别让吃相太过难看,于是刘裕主动辞掉了青州刺史,也就是说这个大印暂时没用了,就给了刘义符玩。 后续接任青州刺史的官员,连大印都没有,后面问刘裕要,刘裕直接说找不到了,让他去找皇帝再要一份……嗯,这要放在皇权集中的时代,刘裕这种就属于典型的反例,要拿来砍头的;现在嘛,那当然是……皇帝老老实实让人重新铸造了一方刺史印,给了那个刺史,史上混的最惨的刺史有木有,自己的身份凭证都被人霸占不还了…… 刘裕其他大印都保存得严严密密的,独独把卸任的青州大印就给了刘义符玩,后面印多了,刘裕自己都忘记还有一个“青州刺史”的大印在刘义符这里,就算知道了其实他就不在乎,大印不就是拿来把玩的么,让自家孩子感受一下,刺史,就是这么个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刘裕拿刺史印来教育孩子,不行么? 皇帝:啊是是是,您说的太有理了。 刘裕后面忘记了这个大印,结果就是这个刺史印就一直在刘义符手里,现在刘大少收拾收拾,把这玩意装饰一下,给这个方印包了一层黄纸,穿上了紫色的绶带,就当做了“大将军印”……就是不知道刘裕知道后会怎么打死自己这个不孝子。 有时候刘义符都不由的感叹,刺史作为封疆大吏,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人臣之极了,结果自家老爹说丢就丢,那可真的算得上豪横。 礼成,刘义符成了大将军,一个连束发都没束的孩童直接带冠了,这可羡慕坏了一帮小兔崽子,纷纷考虑得给自己也做一个武冠。 “嗷,打土豪,分田地。”一帮这个时代的最大土豪的崽崽,朝着王宅所在的乌衣巷走去。 其他的都能穿身上,只是这个青州刺史印,太大了,自己身上也不好带,能带上也不舒服,今儿个,兔崽子们集体开会,自己肯定不会带刘三出来的,所以没让帮忙拿回东府,现在也不好单独顺遂自己打道回东府……好吧,其实是刘大少怕回去了就出不来了,最好能找到一个地方暂时放一下。 这个是在建康城的西郊,几人找的地方已经远离御道,地处也人烟稀少,搜寻了一会儿,还真让刘义符找到了一个破庙,刘义符把大印拿布包好,暂时放在了那里。等“偷鸡摸狗”回来 …… 住在乌衣巷最有名的就是王谢两家,这条乌衣巷就是他们两家的宅基地,世代在此,琅琊王氏从王导一带开始,就家世显赫,而王锡的父亲王弘正是王导的曾孙,也是这一代王家的实际领头人,王锡就是王弘的长子,王弘在刘裕手底下石仅次于刘穆之的二号文臣,刘裕对他也是颇加信任,至于是不是为了拉拢世家而做的样例,这就不好说了。 此次北伐南燕,刘穆之是随军出征出谋划策了,而王弘则是留守在建康,现在他正在宴请宾客,过自己三十岁的生日。 王弘现在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门童把客人迎进来,人多了后一会自己再去集体打招呼,不得不说,经过联姻,整合后的优秀基因使得这些高门的皮囊都还不错,鲜有歪瓜裂枣。王弘也是丰神俊朗,长须无风自动,要是没有紧锁眉头,可以称赞一声,好一个中年美男子……嗯,现在也可以称赞,好一个多愁善感的美男子,就只不知道王弘会不会打人。 刘裕现在不在建康,肯定是没法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很多有头有脸的诸如刘穆之等都随军出征了,之前王弘还有点惋惜,不过作为琅琊王氏,不缺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来,尤其是谢家,想到谢家,王弘还是有些高兴的,谢家一直都不太看好刘裕,现在刘裕作为自己的明公大势已成,只要平定南燕,谢家肯定会贴过来,到时候明公想不想用谢家,那可真不好说喽。 王弘心里很清楚,刘裕交好自己,甚至信任自己,很大程度上是拉拢士族而已,立一个态度,如果说真有高门惹恼了他,刘裕也不啻于秀肌肉,真把明公逼急了,把这些士族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也很正常。 第五十五章 胖揍 刘茵儿觉得很慌,如果放在后世,刘茵儿多半会用手机在某乎上提问:当了七年的乖乖女,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的朋友都是“坏蛋”怎么办?在线等,急! 估计会有友友起哄,男人不坏,女人…… 这次是刘茵儿第一次跟着刘义符跑出来疯,还是趁着刘穆之人不在建康的机会,刘义符撺掇出来的,发现这帮小兔崽子竟然在偷东西,好吧,其实不能叫偷东西,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偷呢。 最重要的是,王锡这个王家人竟然帮着一起偷,这让刘茵儿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惊。 不过现在,小女孩眼前没看其他的,就看着放的满满当当的玉石珠宝,刘茵儿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有些跳得很快,哪个女孩能拒绝这些亮晶晶而且很好看的珠宝捏,这可真是激动……好吧,想着这东西是怎么来的,这可真是令人害怕啊。 王锡现在鼻青脸肿的,看起来就像是给人狠狠胖揍了一通,不过问王锡,他啥也不说,再问就是任务已经完美完成,没有被人任何人发现,刘义符一帮小兔崽子没有大人的陪同下,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进王府,也不知道王锡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在后门外面守着接应王锡,来来往往了七八回。 刘义符是察觉到,他这脸伤的可是有点蹊跷的。王锡有一次搬一件大型玉佛像的时候久了些,回来就是鼻青脸肿,王锡宣称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受的伤,处理伤口的时候费了点事情。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刘义符是不信的,就这么大的玉佛像,有他半个人那么大,摔一跤还不得磕个稀巴烂,而且谁特么正好磕到把脸整得鼻青脸肿的,加上王锡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的态度,其他小兔崽子听到王锡的解释倒是没什么怀疑的,刘义符却是起了疑心。 刘大少推测了半天,最后觉得王锡多半是被揍了,想到此处,刘大少内心也吓了一跳。因为能把王府的长房长子给胖揍一通的人,还能让不敢透露半分的……不会是他老子王弘吧。刘大少心里一突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王锡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一行人的偷鸡摸狗行为是不是被发现了,可是,为啥王锡还是把这些别人给的贺礼都带出来了呢,这么一想感觉又不太对了,刘义符陷入了深深地疑惑,几个人呼啦拿着王府的贺礼从后门跑路了。 王锡告诉他,去城东的有一家当铺,可以当这些“战利品”,然后当铺旁边就有一家米行。 什么情况,王锡这个路痴什么时候对建康这么熟悉了?连方位都说得头头是道了?刘义符有些小疑惑。 可能刘义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王锡老子王弘和他说的!当然,王锡脸上的伤同样也是王弘打的。 王锡偷礼品的第三趟的时候,就被发现然后告知给自己老子了,或者说其实他拿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然后被自己老子给打了一顿,原因就是下人来告诉他,看见他儿子再把自己的贺生的礼物给搬出去,不知道要干嘛。 王弘还在纳闷,自己的长子怎么一大早就人不见了,结果就发现他在搬东西,不用问,大概率是刘义符指使的,这种离谱事情怎么可能不是刘义符整出来的。 自己马上气不打一处来,迅速堵住了正在搬一座玉佛的王锡,其实当看到王锡的时候,王弘气已经理顺了, 好吧,其实王弘自觉涵养还是不错的,也知道刘义符有些事情其实做的还算有底线,所以一开始听说虽然生气,但很快就压下去了,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任何时候不能被愤怒蒙蔽了理智。 想到刘义符,王弘就一阵头疼,自己虽然非常看好刘裕,但是就是这个儿子吧,能不能学学好,尤其是别带歪自己孩子行不行。 王弘绝对是不承认,有时候还是绝对刘义符真的是天资聪慧,就算承认他聪慧,王弘也绝对说没用在正路上,实际上也确实没用在正路上,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哪有不跳的,尤其像刘义符这个身份的孩子。最让王弘生气的是,为啥自己孩子每次都是被刘义符耍的团团转,而且还一脸开心的样子! 这些事老生常谈的事情了,不生气不生气,已经气过了! 当然,如果自己儿子把话说明白,说清楚这是要干嘛的,自己也不会这么下狠手,主要一问,王锡就支支吾吾的,和刘义符那混不吝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特么是我王弘的种?没了你老子,你能在这个世界活得下去!? 王锡总算是磕磕绊绊说清楚后,听说他们要准备去拿这些东西去当来卖,然后拿来赈灾,王弘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然后就挥手让王锡滚蛋,只是指定了当铺和米行让“帮助”他们处理掉赃物,王锡如蒙大赦,也没多想自己老子在笑什么,连忙答应后跑路了。 主要到这里,王弘都没有想过要打王锡,结果王锡走了几步,犹豫半晌,似乎是感觉赃物不太够,然后给王弘来了句 “阿父的寿诞礼物还能再拿点么?” 就是这句话,成了干柴上面的火星子,王弘心中“噌”地冒出一股无名之火,压都压不住,环顾四周,看到一根棍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家伙就一顿胖揍 王弘一边打一边骂自己这不孝子。特么懂不懂什么叫寿诞?寿,久也。你老子我还没白发苍苍走不动路,我特么才三十!其实这事情本来没多大,就是这个嘴碎的最后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罢了。 于是,王锡挨揍了。 王弘“噼里啪啦”一通胖揍,后面,王锡就变成了刘义符看到的那个熊样了。然后王锡让刘义符他们去指定的当铺米行后,就不愿意出门了,顶着熊猫眼出门么?我王大少还要不要形象了。 当然,这些事情,打死王锡也是不会说的,当然王弘就更不会说了…… 第五十六章 王家 没这点糟心事,王弘应该是开开心心地过自己这个三十岁的生日的,想到刚刚自己的长子接班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后面宾客看到王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弘也不好拂人家的面子,只是借口说今天身体不适,不便久陪。刚刚揍完自己的儿子,脸色已经好很多了。 真想把时间播回一个时辰以前…… 那时候,王弘过的是三十岁生日,脸上还高高兴兴地糟心事什么也没有,自己过生日值得庆祝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王弘刚刚拿到了前线的军情,发现南燕那个皇帝慕容超简直就是个草包,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这样看来自己的主公刘裕胜算极大! 尤其是还能看到谢家吃瘪的样子,王弘身体都有点轻飘飘的。 说起王谢两家的关系,那真是相爱相杀,王谢两家都是顶级门阀,都住在乌衣巷,彼此还都互相联姻,按理来说两家都住一条巷了,关系应该很不错吧,实际上两家这关系一直谈不上很好,就是互相利用更恰当点。 现在自己王家看好的刘裕隐隐有起势的节奏了,谢家其实一开始也是看好刘裕的,不过后面不知怎么的,变成支持北府兵的另一个将领刘毅了。 王弘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恶意地揣度觉得是谢家不太想和王家一起支持一个人上位,这就是见不得咱王家好! 不过理性分析来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谢家看不起作为泥腿子出生的刘裕,而作为左光禄大夫之子的刘毅更加受到他们的青睐其实也不足为奇。 在王弘看来,刘裕虽然是混子出身不假,但人家城府、手段哪个都不缺,而且善恶分明,情商也高,待人处事极为有章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出身其实也高贵,就是远了点,刘邦弟弟的后代,也算名门;反倒是刘毅,王弘特别不喜欢,刘毅虽然是左光禄大夫刘镇的儿子,王弘就觉得这人和王家犯冲,尤其是因为自己叔父王谧的事情,特么这人就是个愣头青,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名门之后,看不起泥腿子的刘裕,那请问你一个高官后代跑去做武将又算什么?自甘堕落!? 王弘这个好恶的牢骚,主观性很强,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定道理,至于为什么王家这么旗帜鲜明的支持一个反对一个,这就要还说道说道琅琊王氏和两位刘姓北府军军阀的“爱情”纠葛史了。 刘裕早年是个混子,游手好闲,不喜欢读书,还沾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两晋赌博自上而下都很盛行,刘裕也没能免俗,就因为赌博樗蒲而倾家荡产,欠了当地土豪刁逵三万钱,刁家是当时当地的大族,刘裕当时只是一个混子,输光了,还不起钱,刘裕就被刁逵吊起来打,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当时王弘的叔父王谧去拜访刁逵,得知到这件事后,主动给刘裕把这三万钱都还了,后面和刘裕交谈,王谧非常看好刘裕这个小伙子,当面就和刘裕说: “卿当为一代英雄。”这把刘裕高兴坏了,全村人都觉得他是毒瘤,是个无所事事的二混子,突然有一个人说自己是英雄,还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刘裕可不得记他一辈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裕很念旧,哪怕后面王谧做了桓玄的中书监,甚至还做过桓玄这个“伪楚”的开国公,桓玄死后,照理来说王谧这种人是要被清算的,但刘裕还是力排众议把王谧推上了侍中、录尚书事,还直接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扬州刺史也一并给了王谧。 要知道,扬州刺史可不比其他州郡的刺史,东晋小朝廷绝大部分赋税都来自于扬、益、荆三州,而且扬州还是都城建康所在,其地位更甚于其它二州。 同样,刘裕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后面刘君侯有发迹的迹象后,刁家有些害怕,就跑去投靠桓玄,还作死的把刘裕的参军诸葛长民绑了送给桓玄,桓玄身死后,刘裕把新账旧账一起算。 后面记载的就是自此刁家在东晋门阀里被除名,说人话就是刁家上上下下全部被小心眼的刘君侯杀了个干净。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自己主公非常爽快的一个人,这点,非常对王弘胃口。而且多大能力干多大事,从不贸然出头,等到有了实力了以后在和你慢慢掰扯,总之能不要惹这种人就不要惹,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之为——“狼人”,比狠人多一点,这种人有仇就是记你一辈子,严重一点的就如同刁家一样:咱俩必须得要有一个先去见上帝……嗯,或者是阎王。 有这么一层关系刘裕选中琅琊王氏,未尝没有想报答自己叔父的知遇之恩,不过琅琊王氏自从自己叔父王谧前两年死后,上一辈已经没有什么能扛得起大旗的人来了,这个担子就落到了王弘身上,每每想到这个时候,王弘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话又说回来,就是主公接班人的刘义符,这个灾舅子,一天天不学好,净给我整有的没的,不过年纪还小,要是再大点行事还是如此怪癖,咱就得找人来替主公育子了,嗯,现在有机会也要教育一下,早慧不是行事偏激的理由,也不是不教育的借口。王弘心想,就恕属下多管闲事了。 总之,刘裕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王家人很清楚,当然王弘也知道,但是刘义符不知道……甚至连刘家上上下下,刘裕对这些事情捂得严严实实,因为这是自己的黑历史,多影响自己一家之主的光辉形象啊,尤其是不能让自己孩子知道了……至少自己活着的时候不行,刘君侯还是有预感这些事情大多要进史书…… 话分两头,而王弘所厌恶刘毅,同样也是有理由的,在王弘看来,刘毅这个人,好大喜功,志大才疏,还喜欢说大话,出身好有什么用?就这种嘴巴漏风的性格,迟早会出事,哦,对了,前段时间密探说据说好像刘毅在豫州的盘龙斋吃斋的时候被人行刺了,啧啧啧,已经开始遭报应了,王弘记得当时自己就很幸灾乐祸…… 要是互相支持,政见不同,有事说事王弘都没道理会这样不待见刘毅,应该说王家人就没人会待见刘毅这个小瘪三的。就是当时刘毅讽刺自己叔父王谧是“两姓家奴”,直接开始人身攻击了,问王谧:“玺绶何在?”刘毅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王谧当时是桓玄的支持者,玉玺和册命文书都是王谧给的桓玄,后面桓玄“身死道消”,皇帝梦成泡影后,刘毅用这句话来讽刺王谧的。 你特么会不会说人话?这是王弘知道后的第一想法,当然现在王弘还没法指着鼻子去喷刘毅,主要身份差的还是有点大的,但这并不妨碍王弘为代表的琅琊王氏不待见他。 王谧本来就担心这个曾经在桓玄手底下干过的事情被人翻老底,现在被刘毅一讽刺,更加怕得要死,加上当时自己家族里有人作乱,直接就给王谧吓得跑出了建康,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结果就是王家作乱的人很快就被镇压了,王谧又给让刘裕追了回来,继续让他做中书监、扬州刺史,瞧瞧,什么叫信任,这种信任让王弘都眼热。 刘毅,还光禄大夫之后,就这点心眼?呸!王大人内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刘裕这个人是真的记好久记你一辈子,哪怕你有很多黑点,这些都不是事,王弘后面还了解到,王谧叔父去世后,葬礼办得格外隆重,该有的追赠、谥号一个不少,甚至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三个堂弟,刘裕都打算重用,不过位置肯定没有自己高就对了,在自己面前只能是弟弟…… 这些都是王大人心里的小九九,人前的时候,王弘的养气功夫那是一等一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整体还算不错的心情全都被破坏了。 结果刚刚收到了消息,广州那边的在乘着刘裕北伐,现在正在蠢蠢欲动。 王大人现在心情更差了。 第五十七章 质库 王弘简单陪了一下客人后,被自己儿子刺激到了,加上刚刚又收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在家里的王锡就再一次的倒霉了。 现在采访一下王大少的感受,他一定让马赛克遮住双眼,然后声泪俱下的述说现在的内心感受: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刘义符他们一起走,现在要在自己家里守着自己老子这一座爆发的火山口,我他喵的图什么啊,难受;想到刘义符他们在外面潇洒,难受加倍…… 王锡告诉他们的位置在东面的东冶城附近,从乌衣巷到位于城东的东冶城一行人花了不过半个时辰,得益于他们这帮兔崽子早早就准备好了好几辆马车,当然,这些马车也不是自己家里的,也是从集市租赁的,这是早就准备好等到事成之后就马上开溜。 众人离开乌衣巷的时候是你搬一座佛,我搬一座玉,手忙脚乱搬上马车,大件的搬不动,就略,王锡搬的也是一些小物件。就算是这样,众兔崽子也有种“好汉截取了生辰纲”的快意。 别的不说,主要是新奇啊,还有就是刺激啊。这自己能干得了?还得跟着我刘大少才行。 要说这动静也不算小,就是没人来理,众小兔崽子不由得赶到庆幸,觉得这个时间是在太好了,筵席的噱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自己一行人的操作简直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在此期间,感觉要有些蹊跷的就是只有刘义符,不过后面推测一番,觉得王弘这样做没什么道理啊,摇了摇头,遂也没去多想了。 此时刘义符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王锡告诉他们的当铺位置了,这个当铺位于东冶城西面的清安寺南面。 众兔崽子一通找,总算找到了一间小小的铺子,挂着“清安寺质舍”的匾额。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当铺并不叫当铺,应该叫做“质库”或者如匾额上写的称之为“质舍”。 质库,说白了其实就是当铺,更准确一点来讲,“质库”是后世所熟知的当铺的前身,当然此时的当铺各种制度还没发展完善,并且此时大多的质库都是寺庙在经营,平时很难见到一个私人开的质库。 同样的,这个质库挂着“清安寺质舍”的匾额,说明这个当铺就是清安寺开的,里面香炉熏香袅袅,还有来来往往的大和尚同样能说明这个理。 质库往后世发展,又一高峰时期就是在唐代。唐代的质库最为出名的莫过于柜坊,有人听着很耳熟对不对?耳熟就对了,因为你们可能知道柜坊就是中国最早银行的雏形,而且比欧洲的银行雏形是早了几百年。 在唐代,柜坊可以通过凭证“飞钱”(类似于支票)提取金银财物,于是从当铺中剥离出来形成了“票号”;飞钱再进一步到北宋时期就变成了“交子”,成为了最早纸币雏形,于是又从票号剥离出来成了“钱庄”。当然,最后发展成熟,形成这些完整的一套早期金融产业,已经要到清朝去了,最开始三者其实区分不大,当铺进一步发展就是柜坊,而柜坊某种意义上也是钱庄,三者职能基本相似,只是承担了不同的定位罢了,还有就是在不同时代职能的侧重点不同,仅此而已…… 这也是刘义符时常惋惜自己为啥不是出生在晚一点的时代的原因之一,后世很多东西都已经发展到成熟和规模化了,只需要简单改进一下规则让其更加完善即可,这个时候的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白手起家,比如这个时代的当铺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当铺光是利息就能有多暴利,更多的是因为寺庙闲得丹疼,自发整一点花活干出来的东西,这群大和尚最大的依仗还是他们的土地,质库所收取的利息并不高,要是咱要开当铺,然后一步一步发展到银行,那还得从经营理念开始讲起。 刘大少倒是想把当铺做起来呢,还是那句话,和茶叶生意一样,不做成自己的生意都是没那个实力。 当铺里面的水比茶叶生意还要深,里面乌龟王八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一来刘大少囊中羞涩,手上确实没那个本钱;二来很多时候当铺的黑真的超出想象,刘义符思量再三,没有那个强硬实力将当铺做起来,刘义符还是选择不去碰这些东西。 只有把一些规则变成行业准则了,一些灰色地域才能极大程度遏制,现在刘义符自忖自己还没有这么大能量,如果提前放开这座猛兽,告诉世人这里面的猫腻如何如何,先不谈如何禁止这些弊端,自己首先就要背上骂名,并且很大的可能就是自己遏制不住导致行业乱象,导致积弊从生。 哪怕就现在来说,当铺其实已经出现有联合压价赚取典当人的黑心钱的苗头了。这些典当行都是大和尚开的,所以也别以为这些大和尚吃斋念佛,对人慈眉善目的就感觉他们是个善茬…… 这个每每想到这些棘手的玩意,刘义符就非常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开摆,然后喊一声:阿爹,你儿子不想努力了。 刘义符有时候还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有些时候很厌恶自己这个身体某些地方是个小豆丁,现在啥都干不了;另一方面,有些时候有庆幸自己得亏年纪还小,这些东西都还能慢慢布局。 …… 王锡说的这个质库,其实也就是王弘通过自己儿子告诉他们的,位于东冶城的西面,属于这边是清安寺开的当铺。 刚刚路上经过小航浮桥的时候,刘义符这才发觉,浮桥北面再走一段路不就是东府了么,这隐隐约约都能看到东府的轮廓了。 这,巧了么不是,过了小航往东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清安寺。 此刻,小兔崽子们已经到了“清安寺质舍”。之前也说了,此间的当铺基本上都是寺庙开的,当铺位置在寺庙附近也不足为奇。 一行的小兔崽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质库,感到特别的新奇,家里基本是吃喝用度不愁的,就算有这个需求,也没大人会带这帮小孩进质库这种地方,所以他们对着这个新奇的店面都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刘义符就略微兴致缺缺了。稍微打量了两眼都在此时的“当铺”,真没觉得多稀奇,甚至心里还暗戳戳地觉得修得很简陋。 准确来说,此时当铺的铺面不是很大,由于还是佛寺开的,装修得也有佛家气息,香炉袅袅,其中几个和尚正在里面负责接待香客。 看到刘义符一行人,其中一个小和尚迎了过来,刘义符一行人的“货物”都还在车上,并没有拿进来,众人都是两手空空的,是以,小和尚询问了一番为首的刘大少,得知要典当的都有有些贵重的时候,惊疑不定地打量了刘义符两眼,然后马上就喊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和尚来做处理,这个和尚匆匆从外面赶来,一开始是面色焦急,看到刘义符一行人,心里一定,行了一礼道,和颜悦色地: “贫道法号慧可,各位小施主有礼了。”贫道这个称呼最早还真是属于大和尚的,刘义符也是知道的,所以倒也不惊讶,对面这个慧可和尚一颗锃亮的大光头,眉眼柔和,耳朵略大,到是生的慈眉善目,有一身忽悠……呃,外出化缘的好皮囊,君不见,只有想唐僧那样的和尚,才能满足大家对于和尚的印象么,外出化缘也没有那么多人抵触,换一个毛脸雷公嘴的人来,淦,那是谁,这特么是和尚么?你这个化缘化的斋饭还是人呐! 不过刘大少现在心里还徘徊这一个问题,于是问出口道: “大师傅的寺庙里可曾要受戒,点烧戒疤?” “戒疤?”大和尚慧可心里蒙蔽,脸上却还是那样的慈眉善目,丝毫看不出内心受到了刘义符乱七八糟问题摧残,“我寺受戒不曾要烧所谓的戒疤……” “哦,知道了。”刘义符点点头,不置可否,心中还在思考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戒疤,对嘛,这么不人道的东西,以后就应该好好推广! 为啥要推广?特么还嫌大和尚不够多啊。唐人杜牧都听说这个时代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了,当和尚都当成风尚传到后世去了! 哪里来那么多和尚嘛。 很多和尚,都是西贝货,不然哪里来那么多主动当和尚的人,因为有利益啊,很多都是老百姓为了逃税依托给寺庙而当和尚的,现在度牒制度也没兴起,有很大的漏子可钻。 中国的百姓,自古以来就是朴实而精明,只要给他们土地,他们就能乐很久,要是给他们不纳税的土地,他们简直会乐得给你建个生祠,立长生牌,一天三道祭祀,让你感受下什么叫香火不断。 那么多寺庙,那么多和尚,那么多假和尚!明着是当和尚,实则贪图寺庙那些不纳税的土地。而且寺庙占据土地不用纳税,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挂靠土地,和后世明朝农民把地挂靠给读书人是一样,因为二者都不需要交税! 佛寺还有一点让刘义符无法接受的是,除了土地,一些贵金属也因为佛寺的大肆修建而大涨,比如黄金就因为大量用于给佛像镀金,市面上的金子流通大减,从而致使金价大涨!此间的金价相较于东汉时期的金价,金额数上涨差不多有十倍!当然此间因为通货膨胀,币值混乱的缘故,从购买力的角度来说,可能并没有那么高,不过翻个五六倍是不成问题的。 这对于后面有意发展银行,要推行金本位制度的刘大少来说,简直是不可容忍的。 这些都得动刀子,刘义符心里暗忖,不过这些事情都要等自己掌权以后慢慢来。 提高当和尚的准入门槛,重铸和尚荣光,我辈和尚义不容辞,刘义符暗戳戳地想道。 慧可大和尚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脸冷静得看起来有些冷酷的小郎君竟然心里暗戳戳地在惦记着自己的佛寺的土地和金子。 寺庙虽说有不少信众,但是还好的是,天朝一直都对佛寺的僧兵有所戒备,僧人起义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真要发展到像日本那样,佛寺的武装力量甚至能影响到一方政权,那政局才是真的糜烂得不可收拾了。 要是慧可和尚知道刘义符心里所想,怕是第一时间就要扩展僧兵,把僧兵武装到牙齿,誓死捍卫自己清安寺的寺庙地产和鎏金大佛。 第五十八章 商议 问了慧可大和尚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后,刘义符也不纠结,大和尚也没过多的追问,双方打了个照面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刘义符突然间有点狐疑,这大和尚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么,自己在笑佛祖以后的命运,这大和尚在笑啥。 没等刘义符多想,慧可便喊了几个小沙弥前往搬运了下来,都是拿麻布兜着的,全过程没有用手直接去接触,搬来前厅,问过慧可后就闷头就跟着慧可往后面质库运,全都放到了质库后院的一间偏房里,准备在这里集体清点。 众兔崽子可不清楚,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要黑咱们好不容易的来的“战利品”,一个个都“嗷嗷”地叫了起来,慧可听闻出来后赶忙说明只是因为货物太多,找个方面单独清点,擦擦汗,惹不起惹不起。然后慧可为了证明全程没有猫腻,邀请一帮小兔崽子前往后院偏房里做个见证。 刘义符现在心里想的是,果然这帮和尚是深谙财不外露的道理,见微知著,果然这和尚寺庙的地下会藏着有金砖吧,要不然整个寺庙都是金子做的。刘义符心里恶意地有的没的揣度着。 日常内心吐槽被人发现就是要自己社死外加气死对面的刘义符,还是那个熟悉配方的刘大少。 慧可倒是没有像刘义符那样想这么多,不然得知刘义符心中想的早就不知道去见几遍佛祖了。反而慧可大和尚是老老实实的请一众小兔崽子进质库偏房里做见证,表示这个过程是公开透明的。 房间里有三个和尚正在清点,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两眼,便继续低头作业了:两个小沙弥正在清点,然后将所有物件都一件一件的统计好,登记在册,然后由另一个大和尚在估计了一个价位,整个流程走的非常透明,嗯,就是不知道这个价格透不透明。 刘义符是一众小兔崽子的领头人,也是他来统筹这些东西,当然,这群小兔崽子们也未必能知道这些玩意究竟值多少钱,很大程度上就是来图个热闹,图个新鲜的,或者是在大家的裹挟下做出的“选择”。 刘义符不清楚有多少人是真心是和自己混的,有多少是看重自己阿爹的身份的,或许这些人当中大部分的都是后者吧,刘义符倒是也不在乎。 也许,小孩子可能都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跟着自己就是为了好玩,但是他们的家长,他们背后的家族那未必就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在刘大少看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他们成长后能不能认可自己,或者现实点说,能不能帮得上自己。其实从内心上来说看,刘义符其实不太喜欢士族,这些特权阶级掌握了太多的社会资源却推动不了社会发展,不过这是时代背景,哪个时代都缺不了士族,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士族无出其右,其他时代的士族更加隐晦罢了。 拿自己老爹举例子,刘裕手底下如果都是寒门,那自然不存在这些问题,问但问题就在于,刘裕就算再偏爱寒门,也不能忽视士族对于政局的影响力,所以事实上就是,同样有不少士族在自己老爹门下供职。 不过很多有着士族身份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跟着自己老爹刘裕后,才逐渐变成家族中举重若轻的人,在刘义符看来,这未尝不是控制士族的一种方法,这些小兔崽子中,就是自己的希望,同样,在这群人中有不少寒门子弟,可能他们会成为新的士族,但最后刘义符希望的是,他们能认可自己。 在一群大和尚的帮忙下,清算了“货物”,估算在和慧可和尚商量后,一行人把东西当了约有五万钱的样子,刘义符也是看着他们清点的,也是听着他们的估算,心里也是粗略的算了算,大致能判断这个价格没什么问题,反而还有点感觉……好像这个价格还是那么点优渥的。 嘶,不是说好和尚当铺都会店大欺客的么,难道自己是那么恰好的遇到了一群好和尚? 刘义符还想等到对面准备黑了自己的时候搬出自己的身份,压死对面,将对方脸给抽一通来着,结果人家并没有这些骚操作,整得自己好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似的。 刘大少有些小郁闷。 没有太多问题后,众人准备把这些钱换成金子,然后好带走,不然,五万个铜板,想想就牙酸。 众兔崽子非常的高兴,这可是五万钱,换了差不多有十斤左右的黄金,黄金在此间也是硬通货啊,留下三成也能有个三斤黄金的说,一群人高高兴兴从质库离开,然后向刘义符告辞——之前说好了的,从质库出来后续操作就是刘义符来,这三斤黄金就当做是平时活动的活动金,众人也没有异议,虽然三斤黄金不少,但是在场的小兔崽子们在乎这三斤黄金的还真不多,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就是金子而已。 刘义符送走了众兔崽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后,刘贞之和刘茵儿还没走,刘义符刚想去上前去问问缘由,结果刘大少就被大和尚慧可给叫住了。 刘贞之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刘茵儿,小女孩明显还不想走,还想粘着刘义符。 “阿茵这是不打算回去么?”刘贞之声音有些闷闷的,察觉到自己妹妹好像不太愿意走,于是出声问道。 “阿兄会生气的……”刘贞之想了想,犹豫片刻,然后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阿父也会生气的。” 刘贞之搬出自己老子刘穆之,好像能增加说服力一般,当然,前提是如果能忽略掉刘穆之已经不在建康的事实的话,刘茵儿应该会好好考虑自己阿父这个因素。 刘穆之有三子一女,长子刘虑之、次子刘式之、和三子的刘贞之,还有就是一个妹妹刘茵儿,他们说的阿兄是长子刘虑之,至于刘式之……不提也罢。 “汝确定阿兄不会生汝的气?”刘茵儿鼓着半边的嘴包反问道,至于阿父,刘茵儿自然是主动忽略了。 刘贞之噎了下,想了想,皱着眉头又慢慢说道: “天再晚些,阿兄会担心的。” “天天就阿兄阿兄阿兄的,三郎汝能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刘茵儿有些生气,双手叉腰,气势上来了,睁大着双眼,咄咄问着自己的三哥,说完她就偷偷瞥了一眼刘义符的方向,小女娃还是有些在乎自己意中人的看法的。 刘贞之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眼神。 虽说是离得没有多远,刘义符也没刻意去听两人之间的对话,同样也没有察觉到刘茵儿的视线,此时他被慧可和尚给叫住了,两个人在谈论着一些事情。 慧可问道:“郎君可是姓刘?” 刘义符点点头,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姓刘的多了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从我姓名里找出什么花样。 谁知慧可并没有继续纠缠刘义符的身世问题,然后接着说道: “小郎君拿着这笔巨款可是有何打算。”慈眉善目大和尚似乎开始要忽悠了,刘义符心中警铃大噪,莫不是看咱年纪小要忽悠我这钱?这大和尚是要开始暴露他的本心了么。 “干卿何事?”刘义符有些警觉地说道。 “仆看小郎君来质典了不少物件,看起来也是有急事所以才会典当如此多的东西吧。”慧可低垂眼帘,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心中感叹良多,脸上依旧和颜悦色。 “是又如何?”刘义符皱着眉头,似乎是不满对方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和尚有事情就直接说,如果只是想唠嗑的话,大有人在,不必非得拉着余,余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说罢,刘义符作势要走。 “郎君且慢,容仆慢慢说道,”慧可只得苦笑,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仆看郎君似是有别事,需要用到此笔钱款,不如和贫道说说不紧要之处,贫道在此间还是略有薄名,兴许能帮到小郎君。” 哦,这是主动想帮忙,投其所好啊,刘义符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穿了: “那这样吧,大和尚汝可知道附近哪里有信誉还算不错的粮铺么?” 慧可心中一动,来正题了,赶忙接着: “当然知晓,这样,贫道回寺庙去换身衣裳,稍后过来带小郎君过去可好?” 刘义符思索片刻,觉得也不差,反正也是要找粮铺,这个大和尚到现在的表现来讲,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作为地头蛇应该还能再认识的粮商哪里要一点折扣价,也不错。 慧可大和尚换了身衣服,在前面带着路,刘义符在后面跟着,走之前,刘义符嘱咐刘茵儿和刘贞之赶紧回家去。 两个人来到一家米铺前,和“清安寺质库”修得品味有微妙的相似,不过从里面的伙计看得出来这起码不是寺庙产业,应该是某个和寺庙有所紧密联系的商人开的。 第五十九章 隐晦 刘贞之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刘茵儿,小女孩一直关注着刘义符的动向,看着样子明显就是还不想走,多半是还想粘着刘义符,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呃,不对,现在还是司马家当权的时候,不能这样说,简直是典午之心,路人皆知阿,嗯,这样说就没问题了。 “阿茵这是不打算回去么?”刘贞之声音有些闷闷的,察觉到自己妹妹好像不太愿意走,瞥了一眼刘义符,出声问道。 “阿兄会生气的……”刘贞之想了想,犹豫片刻,然后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阿父也会生气的。”刘贞之再瞥了一眼刘义符。 刘贞之搬出自己老子刘穆之,好像能增加说服力一般,当然,前提是如果能忽略掉刘穆之已经不在建康的事实的话,刘茵儿大概会好好地考虑自己阿父这个因素。 刘穆之有三子一女,长子刘虑之、次子刘式之、和三子的刘贞之,还有就是一个妹妹刘茵儿,他们说的阿兄是长子刘虑之,至于刘式之……不提也罢。 “汝确定阿兄不会生汝的气?”刘茵儿鼓着半边的嘴包反问道,至于阿父,刘茵儿自然是主动忽略了。 刘贞之噎了下,抬起头想了想,皱着眉头又慢慢说道: “天再晚些,阿兄会担心的。”刘贞之再一次瞄了刘义符的方向,发现他正在和慧可在交流着什么。 “三郎汝怎么一直再偷瞄车兵?”不对啊,一直都是自己偷窥,自己老兄看个什么劲,不会被他知道了点什么吧?刘茵儿心里有点突突。刘茵儿抓住了自己三哥在偷瞄刘义符,抢先发难,用大声呵斥用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刘贞之吓了一跳,内心腹诽道“还不是不放心汝,不然自己也不会和刘义符出来瞎混,没劲……”好吧,自己承认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意思的。 “还有天天就阿兄阿兄阿兄的,三郎汝能不能有自己的主见?汝有的事情应该要自己决定了。”刘茵儿有些生气,双手叉腰,气势上来了,睁大着双眼,步步紧逼,咄咄问着自己的三哥,说完她就偷偷瞥了一眼刘义符的方向,虽说是为了摆脱烦人的三郎,但自己这个形象可不太好,小女娃还是有些在乎自己意中人的看法的。 刘贞之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眼神,不过他还是能感受的出来,自己妹妹对刘义符有着不一样的态度,也许,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刘贞之作为一个三好小孩不太明白。 不过刘贞孩子倒是能感觉得出来,之前从弟刘秀之和刘义符一起在家里玩的时候刘茵儿就经常主动凑上去,刘茵儿每次的借口都是想和从兄刘秀之一起玩,有时候刘茵儿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真完美,自家三个哥哥都没怎么察觉自己的小心思,殊不知其实三个哥哥多少都有点感觉了。 刘义符在被慧可叫住后,两个人在谈论着一些事情。刘大少和刘贞之兄妹没有离得多远,刘大少也没刻意去听两人之间的对话,背对着他俩的刘大少,同样也没有察觉到刘茵儿的视线,反而是慧可和尚察觉到似是有人一直在关注这里,抬头望了过去,前面一直看到的是刘贞之的视线,这次看到是刘茵儿的视线,大和尚倒是冲她笑了笑。 刘义符看慧可的视线有所转移,便朝后看了看,发现两人还没离开,有些疑惑这俩崽子翅膀是变硬了啊,真不怕被自己老母亲打断腿啊。 两人在讨论这笔金额不小的金子的用途,当然大多是慧可在试探性地询问刘义符。 慧可看到刘茵儿的羞涩的把脸别过去以及一脸无感的刘义符后,心里便是明白了七分,起了一丝玩心低头对着刘义符说道: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刘义符一愣,很快接了一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然后有些犹豫的问道:“大和尚汝不会动了色念之欲了吧。” 慧可说的和刘义符唱和的两句其实是出自《诗经·周南·汉广》,讲述的是一个舔狗……咳,一个青年樵夫追求女子但是却求而不得的故事。 原本慧可是将男女二者的身份调换,来隐晦的形容刘义符和刘茵儿之间的关系,结果刘义符这个憨憨没听懂,直接反手往自己身上扯,慧可和尚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小郎君倒确实是博闻强识,就是要多加理解。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刘义符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不能看着一个僧人破戒的说,色即是苦,世间的苦难由我来承受吧。 当然,佛门中的色涉及到的范围很广,并不单纯的就是指的美色,眼睛看到的食物,鼻子问到的气味,耳朵听到的乐音,舌头尝到的味道,身体触碰的感觉都可以算作“色”。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本身是万事万物都有因缘际会,让人不要过分执著于外物。 不过慧可是听出来了,这个小郎君说的可不是广泛意义上的色,所有就是一脸黑线,鼻音略微有些重,咬着字吐息道: “想不到小郎君对我佛门‘大明咒经’也颇有研究阿。” “略懂,略懂。”刘义符谦虚地说道,回去就让人查查这个《大明咒经》是什么玩意儿,咱记得这句话不是《心经》里的么。 其实两个东西还真是一个玩意儿,后面刘义符一查就惊讶地发现,《大明咒经》的全称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有点耳熟对吧,这个版本是现在正在后秦的高僧鸠摩罗什翻译的;当然,它有着另一个版本,叫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能这个名字就熟悉多了,不过这个版本不是此间问世,是唐代时期的玄奘法师翻译的版本,《心经》同样也是大乘佛教的重要教义。刘义符比较熟悉的同样也是玄奘法师翻译的这个版本。 我这是让你谦虚的么?慧可心中腹诽。有了这个念想后,自己都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对着刘义符道歉: “是贫道自己着相了。” 慧可心中默念了三声佛号,老僧入定般地驱散了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责人先问己,恕己先恕人。”刘义符点点头,表示我什么都听不懂,但是咱接受了你的道歉。 这个小郎君也是个妙人儿,慧可笑了笑,不过本来也是自己挑起的这个事儿,咱干嘛要去瞎掺和。 大和尚慧可很快就把自己略微古怪的神色隐去,重新变得慈眉善目,和颜悦色。 谈正事…… 慧可换了个话题问道:“郎君可是姓刘?” 刘义符点点头,没说话,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姓刘的多了去了,我还不信你能从我姓里面就知道了些什么。 谁知慧可并没有继续纠缠刘义符的身世问题,然后接着说道: “小郎君拿着这笔巨款可是有何打算。”现在又变得慈眉善目大和尚似乎要开始忽悠人了,刘义符心中警铃大噪,莫不是看咱年纪小要忽悠我这钱?这大和尚是要开始暴露他的本心了么。 “干卿何事?”刘义符有些警觉地说道,这大和尚的态度,让刘义符想起了火车站的那些个骗子,低身下气地说自己钱包丢了,要借钱,结果发现这些人隔着一段时间就会重复这个谎言,骗的也不多,就十几二十块,就是很恶心。 刘义符想,这大和尚不会也要卖惨说“咱们清安寺现在破破烂烂的亟需要翻修佛寺,需要施主捐赠些,现在还缺这十斤黄金,不如……”可能没这么恬不知耻,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仆看小郎君来质典了不少物件,看起来也是有急事所以才会典当如此多的东西吧。”慧可低垂眼帘,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心中感叹良多,脸上依旧和颜悦色。 “是又如何?”刘义符皱着眉头,似乎是不满对方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和尚有事情就直接说,如果只是想唠嗑的话,外面的香客大有人在,相信不少人愿意陪你说话的,不必非得拉着余这个小娃儿,余后面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说罢,刘义符转身作势要走。 “郎君且慢,容仆慢慢说道,”慧可只得苦笑,心道:真是急性子。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仆看郎君似是有别事,看样子是亟需要用到此笔钱款,不如和贫道说说此事的不紧要之处,贫道在此间还是略有薄名,兴许能帮到小郎君。” 哦,这是主动想帮忙,投其所好啊,刘义符表示理解,只要不是对自己的孔方兄有想法那都行,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多半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后想示好,刘大少也不拒绝,于是点点头道: “那这样吧,大和尚汝可知道附近哪里有信誉还算不错的粮铺么?”找粮商其实都是一样,主要是价格合适就行,拿王家的钱救济穷人也算给王家积阴德,王弘应该会感谢我的,刘义符心中恬不知耻地想着。 王弘知道了这个无耻小贼的真实想法,多半会用气得颤抖着指头指着这个小兔崽子的鼻子骂道:“不是默认汝等这帮小兔崽子拿的,休能拿走我王家半片瓦!” 慧可心中一动,来正题了,赶忙接着: “当然知晓,这样,贫道回寺庙去换身衣裳,稍后过来带小郎君过去看看粮铺可好?” 刘义符思索片刻,应诺了下来,刘大少觉得到最后反正还算是要找粮商,谁找都是找,大和尚帮忙还省得我去动腿找,到时候把控一下价格便是。 这个大和尚到现在的表现还不错,倒也没有坑骗我们这些小孩子,到时候地头蛇应该还能再认识的粮商哪里要一点折扣价,也不错。 慧可大和尚换了身衣服,在前面带着路,刘义符在后面跟着,准备跨出质库。 走之前,刘义符嘱咐刘茵儿和刘贞之赶紧回家去。刘贞之拱手称是,刘茵儿不置可否,只是眼神还停留在刘义符身上。 刘义符见状,心里不禁有些头疼,两世为人,他其实也并非木头,隐隐猜得到之前大和尚慧可的意思,然后刘义符却是用那种近乎于插科打诨的语气回应,在告诉大和尚自己是个小孩子,这些东西啥都不懂的同时,未尝不是一种逃避的意思,刘茵儿还小,在刘义符看来,这未必就是真的爱情,不是刘大少臭屁,他是真的认为,对方有可能只是将对自己的钦佩之情错认为了爱慕之情而已,此时的女孩子被迫早熟,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后世这种情况要到中学或者大学里去了,而且往往是女学生和男老师的剧本,究其原因,还是很多女娃儿会比男孩子在这方面更加敏感些,从心理学的角度,她们更容易将这份类似于舐犊之情或者说敬佩之情找到一个合适寄托,误以为是爱情。 而且往现实一点去说,没有家里的应允,这段情,在刘大少眼中,真不一定有结果…… 第六十章 厥词 建康一进入五六月左右就特别喜欢下雨,难得天气好了几天,今天一早起来,天气就会写灰蒙蒙的,果不其然,现在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不过还好的是,雨不是很大,细雨绵绵,远处望过去的世界好像起了一层雾,模糊了人的视线;又好像江南女子披上了轻纱,雾里看花,显得格外美妙,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她便收拢了些自己的魅惑,让雨变得更小了些。 感受了下外面的雨不是很大,也不是那种特别绵密的春雨,刘大少倒也不做太多矫情,见慧可大和尚没拿雨具出门,自己也二话不说就跟着大和尚慧可往外走。 慧可和尚解释路上并没有多远,而且会有个小巷子伞具之类的不太好展开,考虑了一下就没有用了,刘大少点点头,表示理解。 刘茵儿想要跟着走,被刘义符阻止了,自己的三哥刘贞之也在劝,说刘义符没多久就会回来,小丫头这才放弃想要跟出去的想法,只是鼓着嘴包,双手环抱着,表达着自己的小情绪。 看得出来小丫头有些闷闷不乐,刘义符也是心里一笑,没去过多劝慰,后面小丫头自己找到好玩的后自然就忘记这茬了。 刘贞之得知刘义符心想的,怕是要大惊小怪对着刘义符指控自己妹妹的“小心眼”,刘茵儿的不记仇是要分人的,就这事,她最多一个生刘义符时辰的气,自己这些个哥哥怕是要被惦记上个三五天,总之,习惯就好…… 慧可和尚和刘义符二人出了质库大门向右走了一段路程,然后转进一条小巷子里,巷子里面的道路是用青石铺就的,一块一块,将地面皴开,雨水的浸润下,两边的高墙有种幽闭的感觉,青石路其实并不窄,正常情况下容纳两个人并排走没有任何的问题,然而两者还是一前一后,大和尚在前面带路,刘义符在后面跟着。 刘义符感叹良久,这种青石小巷子后世已经很少见到了,尤其是江南地区的青石小巷,很多都已经变成了自诩历史古迹招揽游客的噱头,其实已经不知道推倒翻修了多少回了,黑瓦白墙,不过是粉刷修饰的伪造,有的船开在曲折的江南水道上,明面上是撑着篙或者是摇着橹的乌篷船,实际上下面装着一个电动小马达,简直大煞风景。 看着这个自己经过的小巷子,刘义符还是没由来地联想到了永巷,当然了,也不是没想到那个进了课本的丁香姑娘…… 说来,永巷一开始并没有过多的政治意义,就是住宫女和妃嫔的地方,也许是因为环境合适,后面慢慢就变成了关押犯了事的宫女和犯了事的妃嫔的地方。 刘大少还没有去过建康皇宫,也没见过建康皇宫的永巷,但是曾经去过紫禁城,在乾清宫两侧那一条狭长的通道,据说就是明清时代的永巷,大致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紫禁城毕竟是皇室所在,修的肯定比这个民间修的小巷子要强上百倍。 永巷中间的路其实也并不窄,就是两边的墙,高的让人绝望,似乎两边的墙会向中间逼压过来,将希望压成了绝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然,刘义符提到那些景色,并非想厚古薄今,有些地方保存的还是很好的,只是有的东西,翻修的再好,也仅仅只是一个凭吊,不再有了他原本的意义,就和永巷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用途,更多的只剩下一个建筑,或者说,一种符号罢了。 紫禁城的宫殿修的豪华,永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则是压抑得宫中每个女人喘不过气;这些地面有点皴裂的道路,反而会多了三分意味,踏在青石的脚步路上面发出沉闷地“哒哒”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巷,面前的景色就豁然开朗起来。 两个人穿出来的地方是一条街道,两边都是商铺人家,支出来的露天摊位都掩盖在了伞盖下。 雨不大,街上的行人也走得太急,熙熙攘攘中略显三分闲适,这个地方谈不上建康鼎盛地方那样,接踵摩肩,张袂成阴,挥汗如雨那般夸张,但也绝对称得上繁华,足以尽显建康风流。 大和尚在前面走,刘义符在后面跟,走着走着,刘义符突然瞄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背影,于是刘大少驻足细细打量了这个背影一番,思索自己在哪个地方看到过这个人。 不消片刻,那人转了半个身,漏出侧脸,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束着发,看起来颇为憨厚,不过却他的长相相反,此人站在一间看起来就是烟花之地的楼前,左右踌躇,刘义符认出来了,这人正刘穆之的二儿子刘式之。 慧可转头看到刘义符正在观察着什么,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他正盯着秦楼楚馆,不禁有些愕然,然后就听到刘义符的声音传来: “佛寺附近也有烟花之地?不会影响大师傅们的清修么。”刘义符的口气中自带着三分揶揄。 慧可也不恼,念了一声佛号后,慢慢说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哈哈哈……”刘义符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弯下了腰,没想到反被对方拿自己的话教育了,于是说道,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说的是这个理了。” 刘义符起身瞥见刘式之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多半还是进去了,然后示意慧可大和尚继续带路。 两人现在是于是并排一起,慧可听闻刘义符吟的诗句,便道: “看来小郎君颇推崇陶元亮,此诗系他隐居所做,甚合我佛教义。” 刘义符才一愣,这才知道陶渊明已经做出这首诗了,不过这首诗刘义符也没打算做文抄公抄一遍的,只是觉得合适,下意识的引用了,自己又没出世,俗人一个,哪里有这个心境做得出这样的诗句。 不过既然陶渊明已经写了这首诗了[1],那也不需要假托他人所做了,就正好拿陶渊明来举个栗子,和大和尚进行“对喷”,于是刘义符笑着说:“五柳先生这首诗,确实有出世之念,立意深远,但未尝不是求而不得的牢骚。” “何解?”慧可有些好奇,他是认识陶渊明的,也明白陶渊明为啥会直接隐居,无非就是世道多艰难,自己无力改变。 “儒家讲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我看来,五柳先生完全做得到后者,陶家高门贵胄,却不想着如何改变天下,五柳先生何以至此?” “明知不可为?” “知其不可而为之,”刘义符小脸上格外坚毅,说道,“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顿了顿后,刘义符说道“……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刘义符心中马上默念,迅哥儿,抱歉了,这句话刘义符确实非常想说,而且也代表了自己此生的态度,有些东西可以让步,有些东西,是决不能让步的! 同样的,带给大和尚的震撼,确实非比寻常,慧可如同被定身了般喃喃自语: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慧可大和尚眼神望着前方,失神良久,半晌回过神来后,看着刘义符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仆还是很钦佩五柳先生的,他的诗作已经到了无我之境,仆不能及也。” “何为有我,何为无我?”。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刘义符还是把这首诗放在了很高的定位上,拍了拍陶渊明的马屁。 顿了顿,刘义符可不管已经有些震惊到呆滞的慧可和尚了,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大和尚听完后,顿时拜服道: “郎君大才,仆佩服至极。” 刘义符马上谦虚地说“谬赞谬赞”,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很爽的。然后刘大少想了想,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如玩个大的算了,于是对慧可道: “仆能理解五柳先生的意思,既然如此,就用一首歌来唱和回应吧。” 只见刘义符他潇洒往前走,慢慢踱着步,走几步路就吟唱着一句诗,慧可听出来了,是乐府的调子的《行路难》,内容自然是刘义符“自己”填词,然后用乐府调唱出来的: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烟雨霏霏,润湿身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偃仰啸歌,万籁有声。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心绪茫然,感情激昂。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老树开花,大器晚成。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问一答,超脱苦闷,前路多艰,仍能乘长风破万里浪,挂上云帆,横渡沧海,到达理想的彼岸。 慧可和尚听着越来越激昂的调子,主要是刘义符唱的内容,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彻底震惊地失声。 唱念完后,刘义符转身长开双臂,手肘弯曲,双臂虚抱前方,对着慧可和尚说: “这,就是小子对五柳先生‘饮酒’的回应。” ……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二楼间,有个身着青色直裾深衣的女子望着楼下的小不点,反复地说着这两句,良久,突然笑出来,似能使百花绽放,颇为动人,自语道:“看来阿弟彻底要名扬四海了。” …… 刘义符心跳得很快,末了想了想自己前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能打个九十分吧,十分的满分制,马马虎虎超出自己预想八十分,于是刘大少满意地转身继续向前走了。 走着走着,刘大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后悔,他想了想陶渊明的影响力,主要是陶家匡扶晋室建立起来的权势,好像不是自己能随意去碰瓷的呀,而且自己这种半作秀的态度,很有可能会恶了陶渊明,恶了陶家。 刘大少倒是不怕陶渊明复出政治打压什么的,他多半也不屑,只是就怕到时候陶渊明整一首诗说自己好功名利禄什么的,然后再整一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批语之类的,那自己就麻烦了,而且陶家从陶侃开始变成世家大族,对权力还是能施加影响力,自己老爹对这些士族都是以拉拢为主,陶家现在开始放权并不代表他们没法回到权利中心……不过陶渊明是不太可能了,但并不代表陶家其他人不行,要是他们曲解了我的意思,认为我是想踩着陶渊明上位的话…… 刘大少越想越羞耻,越走越快,后面却传来了大和尚慧可的声音: “小郎君莫要往前走了,那个粮商就在此处。” 刘义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注:[1]陶渊明写这首诗大约是在公元四一七年,和现在主角所处的时间有所出入,为了剧情需要,将这首诗提前问世。 第六十一章 熟人 刘义符觉得自己现在的血压很高,不自己的心脏就像刚捞出水的鱼一般抵死折腾得很快,在似乎快从嘴巴里呼之欲出了,装伯夷一时爽,现在回过味来,刘义符倒是觉得有些后怕了,现在感觉自己背后有点温温的,一开始激动得体温都有些变高了,一时间,刘大少有些分不清背后的湿了的袍服是被雨水还是汗水洇湿的。 看到大和尚震惊地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刘义符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至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咱刘义符,不是孬种,不是那种一遇到挫折就熄火的人,坚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而且作为自己老爹的继承人,是有“挂云帆济沧海”的远大抱负的。 不过让刘大少有点不满的就是自己最后那个小跟斗,让碧格一下子漏了,实际上也是刘大少多心了,谁能在乎这些,都被他的王八……划掉,王霸之气给震惊到了,基本没谁注意到最后的小问题,当然除了二楼那个笑得像个偷腥猫一样的女郎。 装伯夷有点小失败了,刘大少想,没关系,这都是小事,不就是特么兴奋之余走过头了么,自己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没有任何问题,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刘大少深得阿q精神。 刘义符转身闲庭信步地走了回来,一边走,刘大少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他思考到了这件事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有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经历这件事后,凭借刘裕长子的这个身份,这件事大概率会让会自己变得非常有名气。 不过刘大少害怕是来自陶家的,寻阳陶氏,也算一个大士族,只要是士族,又怎么能没点实力呢,但整体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嗯,小孩子才冲动做事,不经过大脑去思考;而成熟的成年人就应该学会考虑利弊关系后理智的判断,自己的身体虽然是个小孩子,但自己的思想,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所以这是咱深思熟虑后的行为,刘义符相当臭屁地想到。。 好吧,刘义符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理智的,因为孙妙容的事情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冲动, 孙妙容这个小妮子一声不吭就跑了,整的刘义符郁闷了很久。他后面想了想,觉得是自己的实力没有办法庇护到孙妙容,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根基太浅了,女人怎么会跟着你,刘义符痛定思痛,决定要加快自己势力的发展,只要到了自己老爹不能忽视的地步,那一切都不是事。 刘家人,都是不怕来自自己子孙的挑战的,怕就怕自己的后代是孬种。王夫之说过,“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其实这样的描述是不太准确的。汉末时期,确实有很多问题,但不得不说,汉代的君主至少在继位后执政能力上,都没有太大问题的,刘义符想的是要把刘家这个传统发扬光大。 好像,咱记得,好像自己老娘说过过几天有一个文会来着,回去问问,这也算个机会,一直在吐槽没人纳头来拜,那现在不如先把自己的名声给打出去,后面总归会有人来的,刘义符心想。 实在不成,这不还有自己老爹手底下的人么,刘义符手中的锄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关于自己有点怕怕的陶家,刘义符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有点鹤唳风声了,陶家虽也算是名门贵胄,作为暴发户的自己老爹也不差,何况自己还是用无我之境拍了陶渊明马屁的,这个境界应该是对他最好的赞美了,大概率陶渊明应该会放过会放过自己,剩下的主要是来自陶家的压力,不过只要陶渊明都不在乎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寻阳陶氏也算一个新贵门阀,和当时的陈郡谢氏起家很像,都是军功起家。只不过陶家不像谢家那般没有那种中坚人物一直扛鼎下来。谢家经过谢安和谢玄两代人,基本奠定了豪门地位,后面不说各个都是杰出之人,至少也能有一二人扛鼎,而陶家可以说除了陶侃一人,后续陶家子孙混的都不算太好,说是士族其实也有点勉强,但是架不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哪怕死的透透的,还被庾亮给踩了两脚,那也是曾经的骆驼啊。 为什么陶家如此显赫,这就不得不提到陶渊明的曾祖陶侃了,陶侃是凭借一己之力让陶家跻身士族阶级,成为一方显赫,同和谢安的一样,陶侃对于东晋王朝都有再造之恩。 之前还是庾亮当权的时候,直接逼反了苏峻,建康被苏峻一把火烧了,这也是建康有记载以来的第一次毁城,整个东晋被整得鸡飞狗跳,差点亡国,后面是在镇守荆州的陶侃,本来一开始和庾亮不和,庾亮也打压过陶侃,但后面人家还是不计和庾亮的前嫌,和温峤一起率军平叛,陶家自平叛苏峻之乱后,就走上东晋政治的舞台,只是好景不长,陶侃一死,整个陶家就没有能扛鼎的人站出来了,陶家不能说很快没落了,但也过得不算很好。 陶渊明是陶侃的曾孙。陶侃儿子很多,史书记载有十七个人,有名有姓出来做官的就有八九个人,陶家在东晋扎根这么久,错非和庾家有旧仇,陶家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理清了这些关系,刘义符心中安定了下来。自己还拍了陶渊明的马屁呢,只是见解不同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的,同样,刘义符也感觉以陶渊明现在的地位陶家应该不太会来和自己大动干戈,刘义符如此看重陶渊明,实际上还是因为陶渊明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太过于出名了,让刘义符下意识地就不得不重视起了陶渊明的评价。 随着大和尚慧可一起进入了一家粮铺,只是,这个牌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刘义符瞥见这个商铺的匾额,门口挂着的赫然就是“泠瑟轩”三个字。刘义符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胖掌柜张溪的那个铺子不也是叫泠瑟轩么,应该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刘义符略感丹腾,建康那么大,这都能再撞见么。 进去,果不其然,刘义符就看到了胖掌柜张溪。他看见二人,先对慧可行了一礼,略微有些惊诧地看着:“慧可大师,稀客啊。” 两人一看也是旧识,两人寒暄一阵后,胖掌柜张溪转头看着刘义符道:“刘小郎君之前可把仆骗得好惨啊。” 刘义符不置可否,他也想过张溪应该会去摸自己的身份,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两天竟然被他给摸清楚了,能在建康开铺子的商人,他们的关系网真的是不容小觑。 刘义符也回了一礼道: “仆年纪尚小,恐见慢于掌柜,多请见谅。” 大和尚慧可也颇为诧异: “汝等之间竟然认识?” 张溪调转身子,笑着对慧可说:“慧可大师不也认识刘小郎君么,自己之前和小郎君有些商业合作,故认识的,不知慧可大师是如何结识的小郎君?” 慧可就把前面的一些经历挑选了一些重要的和张溪讲了,顺便也把刘义符想要换粮食的诉求和张溪一并说了。 张溪低头沉吟片刻,说道: “此事可行,就是不知道小郎君需要多少粮食,如果要的不多,倒是没事,如果超过了一百石可能就不太行了。” 怕刘义符误会,张溪又解释道:“和郎君也算熟识了,仆也不瞒小郎君,说话就敞亮些,平时像这样的粮食交易,算是大宗交易了,但仆拿出几百石粮食其实都不成问题的,主要现在水稻还未成熟,加上君侯出征又带走了一批粮草,所以仆现在的极限也只能拿出一百石粮食。” 刘义符问了问现在粮食的物价,张溪也是很痛快地就给刘义符说了,然后直言:郎君可以去任意一家粮商,仆这个价钱一定是绝对公道的。 两人讨论片刻,刘义符了解了下这个时代的物价,表示也认可对方所说。 经过了这么些年战火的摧残,通胀也胀了,除了币值还是个大问题以外,整体的物价相对来说还比较的稳定,一般正常情况下,此间一斗米大约是一百二十文,斗和石是十进制,一石米也就是一千二百钱,在刘裕北伐的过程中,作为军粮征调了很大一批,现在粮食价格有所上升,一石米市价上涨到了一千五百钱,也算在能接受的范围。 石这个单位很奇怪,它既是容量单位,又是重量单位,根据《汉书·律历志》的记载:“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一石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的米,按照标准,此时的一斤米只有后世的二百二十克,换算到后世的五百克为一斤的话,一石就约为五十斤米出头的样子。 五十斤放在后世就是完全能供给一家三口一个多月的口粮,但此间的很多百姓都是一日两餐,百姓再省吃俭用点,也就是正常来说,这时候的一石米,养活一个标准的一家三口两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刘义符手上有五万钱,扣除一部分要拿来做活动经费,基本上换个三十石米不成问题,五万钱换个五十石米石绰绰有余的。不过这是正常食量来说,施舍也好,救济也罢,这些都是针对灾民和流民的,那就是另算了。 刘大少问清楚了市价后,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第六十二张 黑暗 这个价格确实还算比较公道,刘义符自己内心估量了一下,对方现在也是知道自己跟脚的,思来想去,刘义符也觉得对方没必要为这种“蝇头小利”恶了自己,毕竟和他还是商业合作关系,后面东窗事发了,也得不了好。 商量完毕,刘义符就应允了这个价格,随即刘大少不禁感叹,还是狗大户的商人好,不光钱多,粮也多,这不,张溪这个外来户,能在建康开商铺的,没点背景也是不现实的,这特么随便漏一点就能漏出几十万,要是再来一个人多,整一点武装力量,这特么在乱世都可以割据一方了。 不过刘大少想归想,美某帝可能是这个模式,至少刘大少知道这在西元前的世界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就算现在商人很有钱,那也必须依托官家庇护,很多就是官商,而且从“士农工商”的角度来说说,现在政府也不可能过于抬高商人的地位,哪怕现在对于钱非常盲目崇拜的两晋,对于有钱的商人,制度上的限制也是毫不手软的,比如仍然不许商人穿丝织品,鞋子要穿一黑一白,不能同色等等一系列的规定。 就和后世的贪官一样,很多人会说,我羡慕的是你的钱,不是羡慕的你的身份。 石崇王恺这种,百姓是羡慕的,因为人家不仅富可敌国,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但是你个臭做生意与民争利的商人咱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种想法在刘大少看来,纯属是统治阶级的潜移默化,还有就是小农经济对于商人天生的仇视,导致整个社会对于商人的态度有一种割裂的存在。 不过这些个明文的规定并不适用于所有商人,至少有背景有身份有地位的商人是不适用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原则上的规矩就会就会有例外,同样,虽然说张溪没有穿绫罗绸缎之类的衣服,但是人家至少不是一黑一白两个不同鞋子。 张溪的叫穷,在刘大少的心中,最多信四成,之前相处过归相处过,但这代表不了什么。 老话讲得好,人心隔肚皮,你对这个人的感官再好,对方未必就是真的表里如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逢场作戏那都是家常便饭,一身正经的皮下有一个阴暗的心这才是这个时代很多人的特点,俗称:“老茵碧”。 没办法,没有三两三,怎么上梁山,这世道,真就非黑即白嫉恶如仇的人是很难生存的下去的。 真得像自己老爹对手刘毅那样做到这个位置上还直接上纲上线,意气用事的,反而很少,所以刘毅的失败也是可以遇见的,嗯,刘大少直接批判了一番自己老爹的对手。 刘大少对于人心的揣测在此间只能是向恶的,无他,这就是一个很烂的时代,如果每个人都是小白羊,那绝对会被吃的渣滓都不剩。 这些商人也绝非善茬,错非有政府压制着,一直鄙薄商人,打压商人的社会地位,这帮狗大户能像美某帝一样名正言顺的拿钱合法游说,很难说,士人所谓的节操能抵挡的住几波这样的糖衣炮,现在商人偷偷摸摸孝敬拿好处的也不在少数,至少,自家老爹刘裕也收到过不少商人的“孝敬”,这种东西没法断绝,自己老爹拿了,至少能把大部分的钱落在实处,有些人就是纯粹的中饱私囊。 换一句话讲,之前刘义符能对张溪这样“掏心掏肺”,把自己的目的直接摊开来了说,把茶叶的事情完全和盘托出,未尝没有借东府势的理由,这也是自己的底气所在,有自己老爹的地位在,也不怕对方当“老赖”,讹了自己。 刘义符也知道,像这种贿赂之风历朝历代都很盛行,这也是没有地位的商人为了自保的一种无奈之举,毕竟如果不是自己身份过硬,有个官身之类的,自己一没背景,二没靠山,在那些个大人物眼中,就是一个没有刺的刺猬,鲜美无比,让人馋得大快朵颐,只有通过“孝敬”或者赢得了官身,才能让自己长出刺,这个时候,在别人眼中虽然也很美味,但是对方一下口,能扎得对方满嘴血。 这种贿赂之风其实在宫廷内也尤为盛行,宦官作为天子近臣,历朝历代都是屡贪不止,有些宦官的行为甚至是皇帝默许的,把宦官推到前台充当自己的黑手套,用来充实自己的内帑。 这些都得改,刘义符心想,不过现在谈论这些还太早了,自己并未执政,但是这种风气后面必须得打压,比如说通过的立法,通过上面自发带头,在国家层面上予以打压,不然上行下效,国家风气就是被这样吃拿卡要、上下其手的小人给败光的。 之前张溪对自己的那些个态度,让刘义符隐隐有点感觉,对方当时大致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才对自己礼让有加,现在就没啥好说的,人家都把自己老底给掀出来了,自然是也没有翻脸的可能了。 大多数人行商,都是行商后去找庇护,刘大少自己的起点就很高,倒是没有了这方面的念想,所以张溪知道刘义符有意进入商场的时候,猜测到了刘义符的身份简单,才这样大方地给出了四成许诺。 刘大少要四成的底气同样在此。 所以,这还真让刘大少猜到了,瑞国要是让胖掌柜张溪知道刘义符的身份没有那么硬,这四成就算他已经许诺出去了,他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 黑么?嗯,有那么点黑,但还是那句话,这很现实。你没身份,给你四成你也保不住。 第六十三章 挽留 三人交谈一阵,得知刘义符是要用这笔粮食去赈灾,胖子张溪沉吟了片刻,道:“我说个法子,供郎君参考,当然采不采纳郎君说了算。” “请讲。” “仆是这样想的,不如这样,既然小郎君希望这批粮食用于救济灾民,那不若给仆一天时间,仆将粥棚等一应器具给郎君置办好,到时候郎君过来便是。” “这……”刘义符皱了皱眉,有些犹豫,条件听起来不错,而且也不需要自己额外劳心劳力,但就是感觉不舒服怎么回事。 自己是为了打土豪分田地的,然后现在躺着把名声给赚了……这,这叫什么事啊。 “而且这三十石米,给郎君也不好处理啊,难道是都要运回东府?”张溪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刘义符的软肋,是啊,难不成自己真要把这些米都运回东府么,不如让对方处理好了,再多花点钱便是。 刘义符于是就没有强求了,点点头便答应了,张溪又告知刘义符明天会让人来东府接他,到时候去救济点就是了。 既然都麻烦人家了,那就索性麻烦到底吧,刘义符这次倒是很干脆地点头应允了。 刘大少是自认为是从善如流听得进去建议的,这些都不涉及到刘义符原则性的问题,他是不会特别强硬的反对。 …… 刘义符和张溪的商量并没有避着慧可,于是大和尚就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二人商量,在两人商量好了这件事后,刘义符就不在纠结此事,两个人拉着慧可,三个人开始互相寒暄了起来。 慧可其实一开始就很好奇,刘义符和张溪是怎么认识的,说出自己的已问候,胖掌柜张溪笑着解释了,然后又对刘义符说,哪天卫温回来后,自己和他第二天又改良了那个制茶法,有所裨益,又是引得大和尚慧可的好奇。 因为这个茶叶还没上市售卖,所以还算是商业机密,所以张溪就当场征求了刘义符的同意后,将二人延请到偏房里,让人端来三杯茶水。 只是张溪瞥见侍女的时候,胖掌柜脸上的肥肉一抖,心道“祖宗哎”,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只见这个侍女面容姣好,眼睛左下角有一颗妩媚的泪痣……赫然就是当时和张溪席地而谈地那位似乎有点小洁癖的女郎。 刘大少感受不到张溪的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只是有点小诧异这个“侍女”,这些年在东府,漂亮小姐姐也见了不少了,乍一眼见到这个面前的女郎,还是会有一些惊艳感,这老倌竟然拿这么漂亮的女郎当侍女?暴殄天物啊,刘义符心里暗暗腹诽。 期间,刘义符打量了这个“侍女”几眼,对方端来茶水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张溪的身后,也垂着眼眸观察着刘义符,眼神中似有三分好奇,一分不解,剩下却是有几分莫名。 茶叶是用素碗装着的,清汤绿叶,是绿茶的典型特征,白色的碗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晰。 可能也是当时刘义符特意用素碗,让卫温觉得用素碗冲茶的效果很不错,于是便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几个人分了茶后,慧可端起一杯,细细打量,点点头,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品尝了起来,大和尚慧可很有灵性,对于好茶要品的这个颠扑不破的理念无师自通。 也许很多风雅的东西都是这样触类旁通的,真的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般,看起来就大煞风景不说,还掉自己的碧格。 大和尚慧可对这个茶叶赞不绝口,连连称呼这个和我佛有缘,一定要推广开来,让更多的僧人享受到,因为慧可和尚觉得这个茶叶对于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事实上,后世的佛门也确实非常重视茶叶,经常用茶叶来协助修行,这种风尚,风靡于佛门各宗各派,甚至的有些佛教僧徒,不惜采用编造神话或移花接木的办法,竭力把茶描写成是佛祖的恩赐和僧人的功劳。 瞧瞧,多能往自己脸上来贴金,论不要脸,还得是……咳咳。 所以,这种嗜茶叶的风尚客观上也确实促进了茶叶的发展,哪怕就现在来说,很多佛门也喜好喝茶,现在很多佛寺就有专门招待上客的茶寮或茶室。 而且大和尚慧尝过这种冲泡茶叶以后就知道了,这种大道至简,不加任何调味料的茶叶一定会风靡于佛寺的。 刘义符倒是抿了一口,回味一番,绿茶适合慢慢品味,温润香浓,让人心神荡漾,余味慢慢从牙尖、嘴角蔓延,唇齿留香。 好茶!千言万语的赞叹,汇集成了两个字,这就是对这个茶叶最好的赞美,商人不愧是逐利的,只要有利可图总能爆发出最为迅速的执行力。 老马诚不欺我,如果有一百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啧啧啧,刘义符心中不停赞叹,商人和资本家不得不说还是有共通性的。 不过刘大少倒是略微有些惊讶,现在早已过了明前茶的时间了,但是这个茶叶喝起来还是颇为爽口,而且制茶的工艺卫温应该应该还有改进了,不愧是嗜茶如命的人。 胖掌柜张溪看着二人回味的表情,略显得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枉自己和卫温这些天的努力,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侍女”站在张溪身后,往前走了两步,幅度很小的用手握拳,抵了抵胖掌柜的后背,张掌柜微微侧过头,眼神瞟了眼身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笑容说道: “看着二位行色匆匆,应该还没吃饭吧,现在虽然有些晚了,不如留下吃个便饭可好?”这个话主要是对刘义符说的,当然,张溪转头对慧可也说:“慧可大师不若也留下来,自然是有斋饭款待。” 刘义符和慧可二人都连连拒绝,慧可也是人老成精的,看对方的态度,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想留下刘义符和人家单独说一些事情呢,虽说自己是光头,当灯泡也不好。 于是慧可大和尚连忙解释道现在已经完成了和刘义符之间的交易,并无其他事情还要叨扰了,而且自己寺庙离得近,回去胡乱应付便是,不用劳烦对方特意准备自己的素斋。见状,张掌柜倒也不好强留,转头又劝说起了刘义符。 刘义符本来也是要拒绝的,但是慧可也劝说他留下来,因为东府离虽说近,实际上还是需要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车程的,刘义符想了想,便同意了。 然后刘大少就突然想到,自己来此间的时候,刘贞之和刘茵儿还在质库,有一些不放心,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俩走没走,于是刘义符提出想回去再看看二人的情况后再来。 张掌柜哪有不答应的,直说刘义符先去,自己备好筵席,扫榻以待就是。 第六十四章 宴请 回来的时候,少女般的天气似乎收敛去了自己的啜泣,天空还是有些不给面子,仍然像是蒙着一层灰雾般,显得灰蒙蒙的,但至少绵绵的细雨雨已经没下了,空气里混着清新的空气。 刘义符有些感叹,梅雨天气整得人有些心慌意乱的,总算是天气是好些了,还有些许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刘义符踏入质库后,下雨下得似乎是久了些,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让人想到是不是里面有存放的东西坏了的。 那种属于大自然的雨后清新的荷叶薄荷味,看来只能会东府再行体会了。 刘义符回到先跟着慧可大和尚回到了质库,走入刚刚一开始清点的偏房的时候,发现刘贞之已经不见人影了,只剩下了一个刘茵儿,刘茵儿看到刘义符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挽着刘义符的手: “车兵,我把三郎打发走了,咱们可以两个人好好玩了,然后汝再送我回去。” 刘义符心中是丹腾得很,你自己回不去么,怎么这事情就莫名其妙赖到自己头上了,不过刘大少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汝为何不跟三郎回去?” 刘茵儿撇撇嘴,似是有些兴致缺缺:“几个阿兄都无趣的很,大郎不陪我玩,二郎倒是经常出去玩,但又不带我;还有三郎,汝看嘛,出来玩一会就要管东管西的,老是管我……” 刘茵儿的大哥刘义符见过,一心以自己老爹为榜样,就是感觉多少有点志大才疏……呃,应该是未来可期,不能这样损人家,毕竟人家可是刘穆之的接班人,不过历史上,刘穆之的后人泯然众人,未尝不是他自己教育高压的问题。 还有被刘茵儿这样一说,倒是让刘义符想起来了之前在花街柳巷无意间撇到的刘茵儿的二哥刘式之,扫了一眼刘茵儿,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出去是玩自己的东西,要是被你知道了,你是肯定会缠着刘式之带自己去玩,带自己妹妹去秦楼,这画面,简直美的咧,这不是想想就刺激……不对,想想就败类,怎么能带自己妹妹去这种地方呢。 而且刘义符估摸了一下刘穆之家里的家教,对孩子的教育是一板一眼,有严格的规定,可能家里的教育压抑了让这几个娃的本性,表面上面在自己老子面前服服帖帖的,但是私底下一个比一个性格叛逆。 刘义符想起来,刘式之那副有点鬼鬼祟祟的模样,多半家里也是不知晓的,这要让刘穆之知道了,刘式孩子大概率是要被打个半死的。 不过这些有的没的,刘义符肯定不可能和刘茵儿去说的,不然到时候刘茵儿让自己带她去找二哥,那可就坐蜡了。 想着那个在家里老实巴交的刘式之私底下竟然会跑去那种地方,不禁笑出了声。 刘茵儿好奇地看着刘义符,刘大少赶忙转移话题,不然到时候又只能搪塞“我想起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所以笑出了声,大概率会被敏感的刘茵儿追着锤。 于是刘义符问刘茵儿要不要一起去胖掌柜那里吃“中下午饭”,等吃完饭后自己再送她回去,刘茵儿点点头同意了。现在确实已经是下午了,说是中下午饭也没毛病。 刘大少和慧可打了声招呼,便和刘茵儿离开了。 …… 重新回到泠瑟轩分轩后,刘义符在一个小婢的引领下,往内部走,这个分部更多的像有人家居住的,所以前厅其实更像一个工作室,用来接待一些客人的,后院和很多富贵人家家里的构造别无二致。有所不同的是刚进入内庭,面前就是一洼小池塘,里面浮着几朵荷叶,荷花见不着盛开的,倒不是因为已经蔫了,小池塘里是有几朵的,只是还是花骨朵,所以也没有那种“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触感。 这间院落装修得还是有江南名居的小家碧玉之风格的,只是从整体来看,修得倒是有北方坞堡的感觉,前院和后面独立开了,后面四周有着屋子,四四方方的,中间围着一个三层楼高的阁楼,只是北方的坞堡很多可以作为军事根据点,四周角落往往都修着有角楼,而这里并没有没有角楼这种过于有明显军事意义的建筑,毕竟这里是建康,而且还是,不过整体修建的还是颇为大气。 刘义符一行来到一件屋子里,推门进来,里面的饭菜已经摆好了,虽然食物不算很多,但是胜在用心,每个菜品看起来倒是颇为精致,也许也是饿了,这顿饭让刘义符能大快朵颐。 刘义符和刘茵儿都吃的很满足,各个菜品做的很精致,刘义符倒是注意到了,菜里面竟然有猪肉,这个猪肉处理的还不错,并没有没有什么骚味儿,而且自己好久没吃过猪肉了,乍一吃还挺想念的,毕竟在后世,全球一半以上的猪都是咱们给消灭的,是实实在在的产猪,吃猪大国,在东府一般都是吃羊肉……和牛肉。 在《水浒传》里面,经常能看到一帮好汉吃东西吃牛肉,也是体现出对于世俗礼教规则的对抗,正儿八经来说吃牛肉在原则上是违法的,当然,有原则就会有例外,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天天都有“病死”的牛可以吃,比如……东府。 另外,猪肉倒也并非不能吃,只是有一些过不去的坎,比如儒家就宣称“君子不食溷腴”意思就是猪狗的肠子和人很像,咱们要有爱心,就不要去干同类相残的缺德事了。 还有此间的猪肉有人会称之为贱肉,是贫困户用于改善生活的无奈选择,为啥叫贱肉?一来很多猪是有些没有阉割过的,猪骚味很大;二来饲养环境糟糕,猪吃的东西很多都是泔水或者粪便,这样养出来的猪肉质很糟糕,这也导致在明代以前,猪肉的推广几乎是通过苏轼一己之力推开的。 有道是: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篇苏轼的《猪肉颂》,后面传播开来后,让猪肉的档次都上了一层,后世很多地方都流传着苏轼贬谪处所创立的,不同的东坡肉做法。 加上其实本身就是吃货大国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刘义符倒是不在乎这些,只要处理得好,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此时苏轼可还没出生呢,猪这个物种远没有后世那般地位颇高,现在往往都是六畜里面颇为不受人待见的肉食,有改善伙食能力的,往往都不会选猪来打牙祭。 也因为刘义符对于猪肉似乎是毫无抵触,倒是张溪又高看了刘义符一眼,因为虽然这个猪肉处理的很好,但还是有很多高门之人是不吃的,不乏是因为“相煎何太急”的原因,其实还有着这个肉很大程度和自己不匹配的情况,前面也说过了,很多猪肉出栏的环境就很糟糕,吃的也是大粪,这样这些自诩上流的人物如何能接受。 吃喝完毕,刘义符想先把刘茵儿送回去,结果小姑娘闹情绪了,好说歹说,之后一定会带她出来玩,刘茵儿才嘟着嘴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刘义符见张溪似是还有话要说,刘义符就让刘茵儿先等他一会,两人找了个房间,那个媚态的婢子摆来蒲团,刘义符也是多看了立在张溪身后的那个婢子两眼。 不过很快他就不在意了,果不其然,张溪是有事情找自己的,胖子开口问道: “之前听卫温说,郎君似乎是对这冲茶的器皿也有所研究?” 刘义符心里一跳,眼珠子快速转动了两圈,似是思考着一些问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到真没想到,张溪是为了配套茶具而来的。 “本来过几天想来请教的,正好现在遇见了,择日不如撞日,”张溪屈身前倾,笑着说,“郎君可否指教一下,如果合适,仆也能一并推而广之。”他的食指在不住的打着大腿。 刘义符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对面,目光扫了一眼张溪的手势,然后推脱道: “仆当时和卫叔交流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言,谈不上多合适。” 张溪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这样,不管合适与否,小郎君只管仆讲,如果合适,仆做主可以让利给郎君三成,一如之前。” 刘义符不置可否,商人往往一开始都不会把自己的底线说明白,这些刘义符都懂,于是刘大少也他打了个太极,然后缓缓问道: “张掌柜也经营茶具?”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比不得贵府家大业大,只是混口饭吃。”胖掌柜连连摆手推让。 “张掌柜谦虚了”刘义符呵呵笑着,心里腹诽老狐狸,对方何尝也不是在腹诽刘义符小狐狸呢。 接着张溪又说道,“这个只是配套推广的,还得这种冲泡之法盛行后才行,所以让三成,已经是给小郎君的最大诚意了。” 张溪说的很诚恳,似乎 “这个茶具到时候,如果时机合适,自然会有名士出面推广,其效果未必比掌柜推广差,不如以待来日,等冲泡之法盛行天下后,再行打算。”刘义符不为所动。 第六十五章 茶具 刘义符这才想到,胖掌柜问起的关于茶具这方面,当时在家里炒茶的时候,休息之余,就是和卫温简单说了一下而已。 刚刚把茶叶做好,揉捻茶叶、烘焙冲茶的时候,刘义符是说素碗冲茶让茶叶更具有美感,然后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说有透明的玻璃能更好啊如何如何之类的。 没想到,就是自己随口一说的而已,卫温连这个都和张溪说了,更没想到对方竟然煞有介事地拿着这个东西来问自己。 卫温对这些理论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此间确实还没有人系统的阐述过关于喝茶需要用怎样的茶具这种理论。 刘义符当时和卫温也只是讨论的只是关于茶具的一些很基础的知识,包括像盖碗、紫砂壶、玻璃杯还有类似银壶之类的冲泡选用,很多都是浮光掠影,草草地提了一嘴。卫温就给记在了心里。 这些东西可能在后人看来,只要是懂一些茶叶的,就是非常基础的知识,没普及前就是一大片荒芜地。比如紫砂壶和银壶都不容易将自己本身的味道沾染到茶本身,还有银煮出来的水会更好之类的,这些摊开来说,讲究很多。 茶道兴盛如此之久,到了后世也有这些讲究,就充分说明,茶文化里面,是有很多可以深度挖掘的东西的。 不过这些其实刘义符没打算现在就细细说明,究其原因,在刘义符看来,这些暂时还没有到普及的时候,毕竟连冲泡这个东西还只是雏形,然后就去讨论关于用什么喝茶,怎么喝茶,那也是没影的事情,还是那句话,大料茶,要那么多讲究干嘛,等冲泡的精细制茶法推广开了,自己在把这些东西推广开来就行了,所以兵不着急。 对方如果想要,开价合适,自己给他们说了也行,但是这个三成的价位明显没有达到刘义符心中的预期。 不过刘义符觉得对方也并不一定会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万一胖掌柜心血来潮整了一个特色的茶具,刘大少怕是要哭笑不得。 还是等自己有主动权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个事情吧,配合着茶道一起推广。 说白了,这件事成也好,不成也罢,都不会影响自己推广茶叶的后续的计划,所以究竟卖不卖给对方,这个是要待价而沽的,是以,刘大少还是有这个底气和对方斡旋的。 “这个茶具到时候,如果时机合适,仆会请人出面推广,不如以待来日,等冲泡之法盛行天下后,再行打算。”刘义符不为所动,实际上他也是真的这么想的,现阶段就没有必要。 听刘义符的意思,张溪也懂了,刘义符是不大想继续说这些门道的,除非真的是有让他心动的利益,否则刘义符应该是不太会想说这件事了。 不过张溪对于这个茶具还是真的很好奇,出于商人的直觉,他总感觉刘义符说的茶具,并不会那么简单,至少也能让自己有不少的启发。 加上出于对刘义符之前拿出茶叶的考虑,张溪对刘义符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于是一咬牙,说“这样吧,如果合适,仆愿意出五成的分润……” 怕刘义符不信,张溪连忙补充了一句: “这些全部可以签字画押,字据为凭。” 刘义符这才有些动容,正色起来,没想到这个老狐狸竟然愿意让五成,这利润可真不少了,果然,世间一切,有利行遍天下,对于这五成的利润,确实值得刘大少好好考虑了,沉吟片刻,刘大少想了想,道: “这样吧,既然东家愿意当敞亮人,那仆也不藏着掖着,详细地把这些都和东家说清楚。” 刘义符从袖袋中抽出一个用布包着的比筷子粗一些的长条状的东西,张溪好奇地看着刘义符打开,发现是一个黑乎乎想炭一样的东西,于是好奇问: “此物……” “炭笔。”刘义符随口回了一句,然后让张溪拿来一张白纸,自己就在白纸上涂涂画画起来,不一会,一个盖碗的形象跃然纸上。张溪好奇地看着 东府里面有请老师,除了那些佶屈聱牙的启蒙书籍,刘义符需要吟哦讽诵以外,书,作为君子六艺之一,刘义符也有被要求,所以还是有在被强制地练习毛笔字,只是,毛笔字还不太能入目,然后刘义符就想起了前世自己也喜欢涂涂画画,不如做一只炭笔,方便自己的握笔。 除了习惯,还有就是因为炭笔其实也不难制作,新鲜柳条剥去外皮,用火烧制成炭就行,徒手拿自然不行,容易整黑手,绑上布就行,所以就变成了张溪所看到的“炭笔”。 刘义符没多解释炭笔,只说了下这个和毛笔一样能写出字来,但是比毛笔方便点,不需要研墨而已. 张溪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炭笔”,有看了看画出来的质感,发现这个应该是某个植物烧黑后的产物,和黑炭的质感差不多。要是刘大少知道,心里会给他竖一个大拇指,这洞察力,可以的。 刘义符在白纸上三下五除二画出来后,直接先解释了盖碗的概念,胖掌柜点点头,然后示意让人拿来一个茶盏,只见这个茶盏通体是淡蓝色的,周身还有仙鹤展翅的图案,整体就如同一个小碗一般,与碗不一样的是,上面盖了一个盖子。 看到这么一个玩意,刘义符一愣,发觉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类似的盖碗了,混了这么些年,竟然特么没见过,也不管刘大少,东府众人貌似没有饮茶习惯,刘三也是找了点来给自己小郎君“尝鲜”,这下倒是让刘义符有些尴尬。开局不利啊。 不过看张溪拿来的盖碗,刘义符敏锐的发现个中有不太一样的,并无茶托,于是刘义符就和着这个茶盏,画出了正儿八经的三才盖碗,顺势把其中的有所缺漏的打上补丁,补充解释了什么叫三才盖碗,什么叫盖、碗、托,然后三者所对应的正是天、人、地,然后和其中也蕴含儒家的一些思想,是和文化人绑定的。 接着,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学”,自己绝对不是沽名钓誉,于是刘义符系统的讲述了关于盖碗的种类。 刘大少是边画边说的,所以为了迎合速度,这画的就比较潦草,有一个大致形,主要通过讲解细数了盖碗其中的种类,有比较经典的撇口盖碗,有类似于像夺宝盖碗,还有折腰盖碗、方形盖碗、圆融盖碗、马蹄盖碗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形态各异的盖碗,让张溪大开眼界,另外刘义符还举例了后世常见的,诸如紫砂壶、银壶、煮茶的茶道时候需要用到的六样茶具:茶桶、茶勺、茶针、茶漏、茶夹、茶匙等等…… 这些也让立在张溪身后的那个侍女美目中异彩连连,讲到兴起处,对于张溪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侍女都没注意到。 相较于后面说的那些茶壶、银壶之类的,张溪还是对前者,那个茶盏的衍生品——三才盖碗更有兴趣些,因为其中结合起儒家思想里的“天地人”的思想,就像茶叶本身和君子一般联系了起来,张溪有种直觉,这个东西一定能在茶文化里成为经典。 察觉到对方的心思,刘义符也是从善如流,于是主动说道: “这样吧,既然张掌柜对于这个有兴趣,后面仆详细地把一些东西给画下来,让人送到泠瑟轩,仆也不需要五成那么高的利润了,三成就行。”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此间盖碗已经有雏形了,刘义符索性也不用隐瞒太多,他现在最大的贡献就是加了一个茶托,然后引入了其中对于思想的绑定,他厚不了脸皮还做不到要五成那么高的利润,见状,张溪也是投桃报李: “那不如这样,仆在给小郎君加一成,算作四成,和之前茶的利润相当,如何?” 好的商人,真正懂得赚钱的商人,总是懂得分享,只赚取有限的利益,如果可以赚十分利,一个成熟的商人往往只取九分,把一分让给对方,这样可以皆大欢喜,生意越做越顺利,越做越长久。深谙此道的刘义符还是颇为欣赏对方的态度的。 所以刘义符也不矫情,点头便应允了下来,当然这四成也只是针对的盖碗的一些思路,后续对如果张溪对其他茶具感兴趣,那在价钱就另外再说。 张溪突然想到,问了下刘义符玻璃杯是什么,刘义符说类似琉璃,但是纯净透明,张溪又问刘义符知不知道如何制造,刘义符笑着说不会,胖掌柜讪笑,也知道刘义符可能是搪塞自己的借口,毕竟自己筹码还不够,刘义符能说出这么多东西已经算及有诚意了,他不指望对方真的掏心掏肺全都给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全给讲清楚了。 玻璃这个东西,刘义符打算和火药一般后面好好利用,毕竟其实两者难度都不算很高,现阶段也有了颜色各异的舶来品琉璃,工艺上也没有多难,只是就如同瓷器是属于中国,西方也有属于自己的机密技术——玻璃。 说穿了,就是石英砂和天然苏打混合烧制的。这些东西刘义符肯定不可能泄露给张溪,所以现在也只能搪塞对方。 不过张溪也不傻,相处了这么久,听卫温说了这这么多,从一个商人的敏锐直觉来说,他是绝对不信这些东西都是刘义符从古籍上看到的。 张溪更加倾向于应该是有人教刘义符这些,或者就是这个小郎君天赋异禀,自己“发明”的。而且刘义符有一句话说的对,后面要不要和自己合作不打紧,他可以另外找人,凭借刘义符的口才还有见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不说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至少是不能随便坑刘义符的。 等着吧,后面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个小郎君心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 在外面等着的刘茵儿,看到刘义符走出来,鼓起了嘴巴,刘义符也是好言安慰了。送出来的张溪和刘义符互相一礼,自此正式告辞。 马车里,刘义符先吩咐车夫把刘茵儿先送回去,再送自己回东府,虽然两家离得不远,谁先谁后,刘义符心里还是有数的,小女孩就是这样的,只要有安慰,顺着她的脾气来,她往往也能最大限度的原谅你,嗯,这算刘大少对付小女生的一点经验之谈吧。 把刘茵儿送回刘府后,刘义符突然想起来,自己老爹的青州刺史大印还在一个破庙里没拿回来,连忙让车夫改道,让自己去取。 虽然一天都灰蒙蒙的,好像时间没有变动,但实际上,算上今天一天东跑西跑,现在已经傍晚了,呃不对,应该说现在还才傍晚,反正今天也是疯玩了一天了,不差这一点时间,回去自己老娘的詈骂少不了了,多点时间就多点时间吧。刘义符已经进化成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远远的,就看到地平线处的那座没人祈求的破庙,有时候刘义符都在想,佛祖的香火说断就断,那些所谓的帝王衣冠冢,改朝换代后也同样没了香火,有时候甚至还为了衣冠冢所经过的路程重叠然后还打起来的,刘义符表示不可理喻,生前名和身后名,只要有名就行了,不在乎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所以,讲究心诚则灵,这些佛寺,侵占了太多社会资源了,得拆!刘义符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胸怀大志的刘大少,下了马车后雄赳赳气昂昂像一只小公鸡般,甫一踏入寺庙,脑袋一沉,给人打晕了…… 第六十六章 暴躁 却说刘义符正在想着以后把佛祖金皮刮下来充盈国库,想着“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的美美妙场景,前超文景,吊锤贞观之治,拳打开元盛世,想想这场景,简直美得冒泡。 正歪歪得美滋滋滋时候,吃着想象中的火锅,唱着歌的时候,就给人来了一记狠的,刘大少心里苦啊,难不成自己要三次投胎了?三世为人,也算吹嘘的资本了。 在昏倒前的最后一刻,刘义符最后想的是,咱还是个孩子啊,谁特么这么下得了狠手,第二反应是,老爹仇人太多了,这是得罪了谁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似乎,昏倒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刘义符强撑着,最后还是实在受不了头部昏昏沉沉地感觉,晕了过去。 …… 刘义符回到了自己的前世的某个夜晚,高楼大厦,每条街道上都有饮食男女在夜色的掩盖下低诉着自己的需求。舞榭亭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繁华异常,灿烂的灯光与柔和的夜色交相呼应。 又回到了那天让自己刻苦铭心的时候,看清了自己大学舍友的面目,然后在一起三年的女友也分了手,心情极度不好,于是拉着自己的死党一起出去喝酒,从小到大,前世的刘义符从来没沾过酒,唯一破例的这次,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被自己死党扛着回的宿舍,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刘义符当时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假酒害人。 这一世,刘义符从小长到现在,一直是衣食无忧,也从来没喝过酒,就是没想到现在也会如此头痛,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这是谁给自己灌了假酒来着。一时间,还有点回味? 喝酒可是属于成年人独有的放松感觉……自己喝不来那种辛辣的味觉就是了。 好像,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身体,好像还有点束缚感?喝了酒有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么? 刘义符兀地睁开了眼,刘大少是惊醒的,因为他突然回味起来,是有人把自己给打昏了的,现在怕是在人手上。 刘大少一下子睁开了双眼,视线有些模糊,应该是被压迫到了脑神经,影响到了视觉,不会自己以后就要这样模糊看人了吧,刘义符有些慌,他看到过那这种重击之下视神经受到压迫结果一辈子看东西都是糊的,不会要应验到自己身上了吧。 刘义符摇了摇头,强撑着把眼睛睁大,眼前慢慢清晰,还好,总算保住了自己眼睛。 看着眼前荒败的不似人间的场景。莫不是,自己又回到了地狱里又要重新投胎了?刘义符觉得这很荒谬。 扭动了几下身体,发现还是有知觉的,那应该还是在人间,然后才想到自己应该还是在那座破庙里,慌里慌张的,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刘大少心里鄙夷了下自己。 不用三次投胎回炉重造这么麻烦了,松了口气,这比什么都好,鬼知道还能不能有下一次,谁说得清呢。嗯,这样看来总算还是好事,对方没有杀自己灭口。 令人遗憾的是,不过那种束缚感并没有随着自己醒来消散,所那种压迫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是被绑了起来。 动了动身体,刘义符发现了自己双手别在了身后,被绑了起来。动了动,刘义符发现还绑得挺结实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自己还活着没见阎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刘义符也算知足的人了。 环顾四周,刘义符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破庙里,只是自己被挪到了破庙的庙后,侧身就能看到那个佛像的后背,刘大少视力很好,还能看见墙壁上的蜘蛛网,刘大少想到了威灵顿,也是被拿破仑打得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看到了坚持不懈的蜘蛛最后成功了…… 就在刘大少日常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并且看着蜘蛛网发呆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刘大少一直想着一些事情,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整得心里一突突,不过他现在倒也没一开始刚醒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对方如果想杀自己,那肯定自己在昏倒的时候就下手了,不必等着自己都醒了这么久了,连一点反应都莫得,现在才有了点动静。 说不得对方就是有求于自己,求而不得,所以搞了这么一出,很有可能就是今天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背后刺刀了。不过很快就被刘义符排除掉了这种可能。 刘义符醒来的时候四处打量,不动声色地掠过了几眼自己藏刺史大印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能看到自己藏刺史大印的地方,所以倒是便宜刘义符了,刘大少就暗暗注意过,看不出有人动过,也就是说对方并未发现。 然后仔细想想是自己下午愉快玩耍的那帮小兔崽子的可能性也很低,自己在这个破庙里藏东西是临时起意的,而且就算是今天的这个破庙附近,也是自己后面临时起意才来的,并没有事先说好的,算起来谋划的时间还不到一天,细算起来,时间太短了。 就算对方要准备动手,总要考虑考虑后果和所达到的目的吧。今天和刘义符一起浪的那帮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出事了,这帮小兔崽子的嫌疑肯定最大的,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干的,想逼自己身后的老爹……自己老爹都不在东府,图什么啊? 说白了自己那帮小兔崽子人家也未必知道咱是要来这个地方的,而且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一天还不到,自己把大印藏在这里,就有人跑过来蹲点守人了,这特么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呐。 所以刘大少倾向是旁人,甚至有可能是不认识的人,甚至搞这么一出那大概率就是出于巧合而已,如果只是巧合,不是针对自己的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阴谋,那至少现在就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刘大少这么想了一圈后,就开始在这边暗暗腹诽,特么这么狗血的巧合都能给自己撞见,刘义符啊刘义符也活该你倒霉。 所以现在刘义符除了心里有点慌,脸上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现,表现得还算成熟,稳重,大气!刘大少自己都有点臭屁了。 不过听到动静,刘义符还是忙不迭地坐起来,腾挪起自己的屁股,转身向后看去,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有求于自己’的绑匪,而是一个一个小女生。 这倒是让刘义符有些愕然。 刘义符细细打量了对方,小女生估摸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也可能没有这么大,毕竟很多时候女生的发育往往都是比男生要早一些的,有些看起来很成熟的往往比实际年纪小,这种情况也数见不鲜。 不过讨论年纪没有任何意义,刘义符也没问,这个小女郎也如同自己一般被反手绑着,小女郎生的底子看起来也是极好的,有点另外的就是眼珠有些泛青,天青色的眼睛反而平添了三分小妖异,不过这些在小女郎现在蓬头垢面的扮相下,显得那么的不起眼,此时小女郎的眼神里有些慌乱地看着刘义符。 看着对方被绑起来的样子,刘义符不禁心里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于是出声问道: “汝也是不小心被绑架来的么?” 不小心?小女郎愣了下,然后忙不迭道:“对的对的,妾也是不小心就拐到这边来的。”她顺着他的想法说了下去,语调有点生硬,刘义符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建康地区的官话,对对方是被拐来的信了几分。 “汝一个小女孩称什么妾,老气横秋的”刘义符有些鄙夷地看着对方。 刘义符倒不是没有怀疑之心,只是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就算怀疑又能把对方想的坏到哪里去呢,何况处境和自己都是一样的。而且第一眼刘义符总归不会太想把一个人的第一印象笼统地归纳成“坏人”“好人”贴上标签,总归是要细细判断的嘛,尤其是还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小女生,多少在信任上也有点优势。 就像,很多间谍,都喜欢用女间谍一样……不可说不可说。 不太对啊,他咋一点都不慌呢?小女郎有些纳闷。 “汝叫什么?”小女郎有些好奇地问道。 “刘义符。”刘义符如实说了,然后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反应。这些也没啥好隐瞒的,建康城很多人都认识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也就不认识,用假名骗一个拐来的女孩子,刘义符自忖,也没必要,不是藏头露尾的,自己还得要用大号泡妞,开小号准备便宜谁…… 小女郎兴致缺缺,没听过这个名字。 “汝叫什么?”刘义符反问道。 “这个时候汝难道不应该关心汝……和妾两人之间的处境么!?”小女郎气恼,这人怎么回事,你可是被绑架了,怎么能这么淡定。 “哦,是了,但是这影响汝告知名字么?”刘义符看着对方有些气急败坏地样子,也知道现在情况下,对方有些急了,但还是不可遏制地表现出想逗逗她的心情。 “沮……不对啊,女子闺名怎么汝怎么能随便打听呢?”小女郎不乐意了,自己还没嫁人呢,闺名怎么能随便说呢。 “乳名也成,余不挑的。”刘义符说着,背着转了个身子靠了过去。 “哎哎哎,汝干嘛……离妾身……离妾远点。”小女郎有些慌张连忙想后退。 “汝想什么呢,两只手被绑一起了,不方便解开,这是让你解开一下呢。”刘义符扭着头回头看过去。 小女郎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禁脸蛋有些红红的,于是也安安分分地靠了过来。两个人背靠背,摸索着对方的绳索。可能是考虑到被绑的是两个孩子,绑的那人对于绳子也没有过于紧绷。是以,虽说小孩子力气小,不过费了点劲两人还是互相解开了。 在此期间刘义符大致问了下这个比自己早醒的小女郎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大致知道了绑架自己和这个小女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刘义符更加确信了,自己应该是被误伤的,只是正好那个男的跑来这边歇脚,被自个儿给撞上了! 晦气,真就这么倒霉啊! 刘义符问对方人呢,自己两人都醒了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人,这人怕不是跑路了哟。 小女郎表现的有些心有余悸,说对方可能出去觅食了,所以先把自己俩丢在了这里,得赶紧抓紧时间逃命。 刘义符点点头浑然不觉有多害怕的模样:“所以汝叫什么?” 气地小女郎踹了他一脚: “汝的车夫还在前面呢,也被打昏了,赶紧去救他。” “哦哦。”刘义符忙不迭地跑到破寺庙前面,小命还是要紧的,鬼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走着走着,刘大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细若蚊呐地声音“居……居婉。” 刘义符愕然地转过头来,掏了掏耳朵,然后忙不迭地问道。 “汝说什么?” “妾身说自己的名字叫居婉啦。”简直愚蠢,小女郎居婉踹了又踹了刘义符一脚,心里腹诽这个迟钝的小郎君。 这么暴力干嘛。 “哪个居?”刘义符彻底转过身子,不急不缓地问道。 居婉抬头仰天,有些气急,自己要淑女要举止得体,哎,我这小暴脾气,怎么老是止不住想对他暴力呢,一定是刘义符太欠打了,自己对别人都是态度好好的。最后想了想还是道:“‘尸古’‘居’,居住的居,‘女宛’‘婉’,婉约的婉。” 最后小暴脾气还是没按奈住,快步走上前给转身过去的刘义符来了一脚。 刘义符愕然地侧身看着这个小女孩。 就这,还婉约的婉?汝是不是对婉约有什么误解。 刘义符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个除了长相在自己审美上,其他地方现在看起来就是一无是处的暴躁小女生好好讲讲什么叫婉约。 气得居婉想直接动手,哦,不对,直接动嘴咬他了,咬死这个龟孙算逑。 第六十七章 试探 居婉被刘义符的神烦态度气的头晕。刘义符也没再去多想这个烦人的小姑娘。径直去前面的寺庙大厅处,看到自家车夫晕倒在了路上,心里一惊,赶紧小跑上前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 有进出气,人还有救,刘义符松了口气,看来也只是被闷棍敲晕的。 使劲摇晃对方,把打晕的车夫喊醒,自己醒的比对方早,看来对方对成年人下手明显就比较重,所以废了老大劲,还差点直接动手锤人了,总算把车夫给摇醒了。 车夫姓钱,名大富。富贵逼人。寄托了自己家里殷切期盼,大富大贵,刘义符在心里殷切期盼对方可以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好好勉励,这特么别还没起飞就坠机了。 同样的,刘义符这才感觉有些庆幸,还好敲自己和钱大富闷棍的这个人杀念不是很重,不然万一自个儿交代在这里老娘张阙多半得疯…… 问了问钱大富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刘义符自己猜测相仿,钱大富见自家小郎君许久未回,就也摸上寺庙门,不出意外同样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就此倒地,没见着人长啥样,总之就是倒了,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刘义符。 郁闷。用一个词来形容刘义符此时的心境,刘大少总觉得这就是无妄之灾。 居婉很自然地跟在刘义符身后。 刘义符很转过头来,看着跟着自己的居婉,有些奇怪: “汝干甚?” “我没住的地方了啊,自然……”居婉后面越说越小声。 自然什么?自然想赖在本大少身上!刘义符心中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知道拐子拐带了这个小女孩,可能是要干点什么事情的,现在这个拐带儿童逃出来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去处,出于求生本能也只能赖着自己。 刘义符想了想要不直接把这小妮子给带回东府,想了想刘义符立刻给自己否了。 不是他不想,刘大少最优先的选择就是给她整成自个儿的侍女弄进东府,人是自己的,吃喝拉撒都在东府难道不香么。 然而刘大少合理判断了下如果现在就是拉着对方回东府,大概率是进不去的。 东府虽然说现在也是家大业大,但规矩也是颇多的,绝对不会收留来路不明的人,背景一定是可查的,现在刘裕身份水涨船高,对下人身份背景的审核更加严苛,尤其是刘义符身边,要是三代都明的原则上是没办法留在自己身边的。 按照对方这种情况,大概率会算作是来路不明的人。 刘义符掉头看了几眼居婉,把对方看得有点心里毛毛的,嗯,自信点,把大概率去掉。刘大少暗忖。 刘义符转身找到自己藏大印的地方,把那个将自己陷入倒霉境地的青州大印倒腾出来,想学王政君摔传国玉玺那样,让这倒霉玩意直接给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如是几回。 看着有些发神经的小郎君,钱大富很识趣地表示自己现在就是就是个暂时性的盲人,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而居婉就很不厚道地“咯咯”笑了起来。 刘义符乜了那两货一眼,又看了看这个铜印。 最后,刘大少还是缓缓放下了。 算了,咱忍了,传国玉玺是玉制作的,你这种用铜做的刺史印还不值得咱和你怄气。 才不是怕把这玩意摔烂了被自己老爹打断腿呢,哼! 几人快步离开破庙后,刘义符惊讶地发现,马车竟然没被牵走,又算是一件幸运事吧,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刘大少的信念,看着居婉的眼神都有点不善,就是被你这个小兔崽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哪位好汉误伤了。 转念又叹了口气,对方也算是可怜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缺卖儿童的拐子,不过只要是拐子,说来说去都不是个好东西。 三人坐到马车上。刘义符和居婉坐在马车里,钱大富在前面驾车,只是他现在惊魂未定,在保证刘义符和居婉的坐车体验同时,驾车那是有多快就整多快,刘义符除了佩服对方老司机般的驾车技术之余,也看得出来他很想快点逃离这个带给他心理创伤的是非之地。 小郎君的事情,钱大富没多问,甚至对于居婉,都是只撇了两眼,没有多做声张,不过回去自个儿的主母张阙肯定会向自己问话,那肯定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就完事了,当然不知道就不回答。 这种行为有点花头,但何尝不是钱大富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主子的事情,当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有时间就恨不得自个儿就是个小透明人儿,或者就是一个无情的驾车机器,啥也不用管,安心驾车就是了,可惜到他这个地步,有些时候多多少少就会接触到郎主和郎君的还有夫人的一些事情,这个时候,就要聪明地选择烂在肚子里。 当然,小郎君还没当家做主,夫人问起来自个儿子的事情,有些事情,只能说,这样就很容易得罪小郎君,不说,就得罪张夫人,实际上这个问题有点两难。 不过如果自己知道的少,那不就可以少回答了一些么? 这样也算两方都没得罪了。 是以,钱大富和刘义符单独出来,只能最大限度的少操心刘义符的事情了,遇到这种情况,至少小郎君没事,加上自己不乱哔哔,那自己狗命怎么都保得住。 刘义符也懂,他知道这事回东府后多半瞒不住自己老妈,甚至居婉也会被泄露出去,到时候自己去应付就是了,所以也没和钱大富多去扯一些有的没的。 这也算刘义符和下人们的默契,是以,刘义符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怪罪于钱大富。 刘义符和居婉在车厢里,车厢里还是挺大的,容纳两个小孩是绰绰有余,车厢里面,刘义符是安了类似的长座椅。 “坐。”刘大少吐了一个字,惜字如金,径直坐在了一边,然后指着另一边的座椅,示意她坐下。 “汝等已经开始普及马扎子了么?”居婉好奇地摸了摸靠着车厢的长凳子,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把折叠椅,转头对刘义符说道。 居婉还是有些惊讶的,虽说她是知道马扎在大晋是有普及的,没想到都已经开始有改良了,比如说……改良进了马车里的这种长凳子。 “马扎子?”刘义符一愣转头一看,哦,马扎啊,老京城人俗称的“马扎儿”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类似的说法了。“对,一般是叫做‘胡床’表示是从胡人那边流传来的。” 顺带一提,刘义符坐的这个长凳子,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让人加的,说是普及开来了还是有点不准确的。 居婉点点头,坐了下来,坐垫是动物毛皮的,坐起来软软的,非常舒服。 “听汝的语气,似乎是从北面来的?”刘义符顺势把话题挪到了对方的身世上,探一个底先。 说来,这种交叠椅子现在唤作马扎的原因也很简单,马扎这个东西本身是北方游牧民族在一次次的对外交流,朝贡贸易等等流传到中原王朝来的,本来就是人家发明的。是由于这些游牧民族外出在游猎过程中,歇脚不便,于是少数他们就把这种折叠凳放在马背上一起带着走,久而久之,这种在他们的马背上扎捆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就叫马扎了,毕竟虽然后世来说,确实是沿用了这个用途命名法的习惯,把这个东西唤作马扎,但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这种就是外来品,所以会叫“胡床”,而非本土的“马扎”之称。 是以,虽说刘义符听着颇为亲切,但此间有人能把胡床唤作马扎的,那肯定都是多少和北面沾点关系的。 刘义符想到这里,心里大概是有些数了,这样问借此顺便了解一下对方,顺便看看对方……老不老实。 果不其然,居婉点了点头。 确实,居这个姓也少见。刘义符心里暗忖。 “那汝应该是没有白籍的吧?”刘义符又再问了一个问题。 居婉还是老实地摇摇头: “妾只是一个普通家庭里面被人贩子拐来的可怜人而已,求郎君垂怜……” 说完,自己“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见到这个无力吐槽的口吻,还有这个蜜汁般的场景,以及和对方说话的内容,不知咋滴,刘义符就是突然想笑。 刘义符啊刘义符,你要忍住,作为专业的上位者,要处变不惊,无论多么好笑,都不能随意破功。 不过自己称呼自己为可怜人的你也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刘义符暗暗吐槽。 他也没去否认对方。至少,对方到现在为止说的一些事情来看,在刘义符心中是合理的。 就是……有点太合理了,让刘义符心里闪过一丝丝的不安。 说到白籍,是相对于本土黄籍而言外来户的籍贯册子,黄白籍就是此间的户口制度,正儿八经的土著居民都是黄籍,而从北面逃难来的人的总归也要有籍贯吧,他们的籍贯就是白籍。 再说通俗点来讲,黄籍就是正式户口,白籍就是临时户口,而黄白籍并行的籍贯制度属于东晋的特色籍贯制度道路。 按照常理来说,你作为一个临时户口,怎么滴都要想转正吧。按理来说,临时户口的人应该有很强的自发动力去转成正式户口吧? 实则不然,这是盛世的情况,此间就是恰恰相反,这帮临时户口的主很多就想占着白籍不想去黄籍了。因为白籍保留了很多对于北方来的人的优待,诸如免交税和免服役,这些原本只是给北方来逃难的人一点“人文主义”关怀。 但也要清楚知道,在封建王朝,老百姓身上最大的两个压迫就是繁重的徭役和极为苛刻的赋税。 但你只要是白籍,都没这些个糟心事儿,那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到了后面,持白籍者可不明考课之科,不修闾伍之法,免交税服役,俨然成了一个新的特权阶级。这种情况下,将心比心,谁特么脑子进水了想去转黄籍自发交钱? 当然刘义符知道,后面自己老爹会主持土断,最大的目的就是把临时户口的白籍全部转成黄籍,统统特么的都给劳资交税。 不交?不交试试!真当刘君侯的军队吃干饭的呐。 这些动人家蛋糕的事情,还是后话了。 不过现在东府里面除了有一定的奴隶是赤籍以外,有籍贯的无一例外都是黄籍,也算刘君侯以身作则吧。 刘义符心里知道对方肯定不可能有籍贯,但这些都是必要的询问,真要收留对方,至少户籍这块,对于刘大少这些特权阶级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主要是家里要清白,自己的身份站得住脚。 只要搞定了自己老娘张阙,问题都不大。 然后两方互相交流了一下,大多是刘义符在问,居婉在答。 “那汝是怎么到建康来的?”刘义符说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 第六十八章 交流 两个人深入交流了下,刘义符得知了居婉是从凉国被拐子拐带到建康来的。 凉国……? 刘义符脑门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特么是哪个凉国? 刘大少低头皱了皱自己的眉头,用小脑筋快速思考了一下北方的混乱局势,结果……愣是半天没想起来凉国是个哪个小国家。 这也不怪刘大少,本来前世就不是很清楚这个时间的历史,而且目前暂时也没有人和他系统的去讲过北方,尤其是西北的混乱局势,刘义符现在会一脸蒙碧也很正常。 并且,加上自家老爹刘君侯现在还没北伐到哪里去,目前的用兵重心主要还在蜀地和燕地两块地方,后者是自己作死,前者则是主动跳反,都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和自己手底下的人讨论的很多时候也是这两个地方的情况。 是以,虽然刘大少在东府悄悄咪咪地旁听了这么久,架不住很多时候刘裕都只是简单的提一下西北的糜烂局势,以及发生了一些极为严重问题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说一说,诸如不限于这个国家被灭国又复国啦,那个国家把自己主君背刺独立啦,或者是某个不讲武德的把自己老丈人干掉自立山头啦…… 总结一个字,乱! 自前秦的皇帝苻坚被东晋打得溃不成军后,北方就乱成一锅粥。说来前秦本来是很有机会一统天下的,只要拿下东晋这最后一步,结果,成功被谢家掀翻。 最直接的情况不争气的前秦经历了淝水之战后一夜分崩离析,成了大大小小的众多国家。 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大鱼吃小鱼地“河蟹”发展,现在东晋北方隐隐有了一超多强的局势。 一超则是有望统一的国家则是由是鲜卑拓跋氏建立的大魏,但是现在南方的晋帝国更多习惯称之为成为“后魏”,以区别三国时期的“前魏”。 而历史上,这个魏国有个更为有名的称号——“北魏”。与一超相对的“多强”,则是环绕“一超”魏国四周。 其实说“多强”都是抬举,除了那么一二个,对大魏有些威胁,其余其实都是些小国家。 以魏国为中心,魏国南面是东晋没什么好说的,魏国东面的是被拦腰斩断的两个燕国,而西边就比较乱了,大致可以分为是“三凉”和“二秦”外加一个之前提达到过要闹独立的“蜀国”。 你要问“三凉”和“二秦”,难道是是三个凉国,两个秦国? 对的,你没有理解错,这三个国家国号都是凉,有两个国家国号都是秦……坑爹呢,都特么不会起国名儿是吧。 实际上这个几个国家国号取成这个卵样,很大程度上是想争个正统,或者很多国号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地方的古称,这些君主都希望自己名正言顺地继承已经灭亡国家的政治遗产,也不想改。 当然,其实也没啥遗产好继承了,国君姓都不是一个姓了…… 而这种行为,翻翻历史也不是个例了,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补的一块遮羞布。 五胡一开始乱华灭亡东晋的时候,第一个打出旗号的刘渊建立的国家就是“汉”,而刘渊,给自己找补正统地位,找一个统治的合法身份的时候,瞄上了阿斗,咱俩都姓刘,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祖宗,得,直接把自己祖先给撅了,于是刘渊直接把刘禅当做了自己的祖宗,视自个儿为正统…… 当然,这就是纯属扯淡,刘渊是个正儿八经的匈奴人,甚至追溯起来自个儿祖宗还是匈奴单于;刘禅是个正儿八经的汉族人,刘邦后代,人种都不一样。刘渊姓刘纯属是因为是当时汉代为了安抚归附的南匈奴人,给他的祖先赐姓“刘”,所以,就是纯属刘渊想东拉西扯攀关系而已。 当时刘渊的单于祖先要是泉下有知,估计会气得从地下活过来把刘渊给掐死。 话收回来,这件事情上,刘渊可能做的自有苦衷,不过刘渊却开了个头,后面很多少数民族的君主为了自己皇位的名正言顺,就会绞尽脑汁去找正统。 实在是,自己祖宗八辈平民,有的甚至还是奴隶,得了,身份上找补不了,那咋办呢,有大聪明一拍脑额,就在国号上找补吧,于是可以见到五胡十六国里面很多国号都是搞继承制,你叫赵国,我也叫赵国;你叫秦国,我也叫秦国;你叫燕国,我也叫燕国…… 这里面不光是有并立的,也有那种为了前后延续政治,所以不动国号的,比如前凉和后凉,前秦和后秦,前燕和后燕…… 所以相同的年号动辄三四个,甚至有四五个的。 比如,刘渊定下的国号叫汉,结果不肖子孙后面改国号为赵,石勒从赵国自立后没动国号,史称后赵,和自己老东家打擂台;后面的西北地区也是前凉和后凉并立,实际上两个凉国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现在出现在关中地区的两个“秦”,以及现在西北地区出现的三个“凉”,也是个中典,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国号相同的国家其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于是就导致了刘义符至今都非常混乱西北局势,几个国号相同的国家更是一团乱麻。 真·整个“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山西西北地区(x) 大晋西北地区(√) 晋西北,大晋西北地区,嗯,没毛病。 刘大少地理不好,就不耻下问地问了下凉国在哪里,怎么判断大致方位的呢? 嗯,以魏国为标准参照的,这样刘大少心里才有点谱,估测了一番,发现这凉国离得还真远,刘义符心里忖度了一番,估摸着离建康有小两千公里路了。 除开刘义符自己所在的东晋,是自己生活的地方,最为熟悉,第二熟悉的就是北方的魏国了。 毕竟,刘大少再怎么不熟悉北方那些小国家历史,至少对北魏这个国家还是有印象的,说起大名鼎鼎的北魏孝文帝的汉化改革,只要接触过一些历史的,多少都有那么些印象。 刘大少可不想当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甚至于,刘义符知道北魏的某些具体情况还会此间很多人要更加清楚。 不论是按照还没改变的历史发展脉络来说,还是按照现阶段的实力来说,北魏都是目前最有可能统一北方的一个国家,而且趋势的基调在刘大少没来之前其实已经定下了。 就是现在多了刘大少这个变数后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目前,作为小屁孩的刘义符还只能皱着眉头,心里疑惑地发问,一个小女孩怎么会被人口贩子拐带到建康的这么老远的地方。 按照道理去自产自销的话,这特么也没必要千里迢迢跑这么远啊。 结果居婉解释倒是让刘义符觉得很有道理,也非常强大:因为据说有建康的权贵好这口。 当然居婉在说辞上说的还是很隐晦的,刘义符还是大致听懂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建康权贵有很多都馋她身子,那个拐子也听说了,于是拐子觉得来把居婉带来建康后能卖出高价钱,然后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一合计,于是就克服艰难险阻一路把她带来了建康。 很好,很强大。 一语双关。 涩涩是推动文化发展的重要推力。刘大少心想这句话简直是诚不欺我。 刘义符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这帮老涩批闲得慌的心理,自己都好歹玩玩养成游戏,等人慢慢长大,这帮衣冠老殷笔干脆是直接动手? 看来有异域之风的胡姬不光到哪个时代都有广阔的受众,而且此间因为胡姬不是大晋臣民,这帮老涩批甚至还可以荤素不忌。 呸。刘大少觉得不耻,暗暗啐了一口。听着居婉的话,刘义符的心里又那么一丝隐隐的不对,不过很快他就被居婉的状态整得想笑。 进入了马车,那个动不动就踹自己一脚的居婉竟然安分了不少,除了一问一答后,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让刘义符一时间竟然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难道怕自己也兽性大发?呸,我倒想,都还没长好怎么办事情,也就那些老茵碧下得了手,咳咳,我是说刘大少也没长好。 刘义符也就想一想而已,不过他应该是觉得对方太紧张了。毕竟,现在让她留下还是滚蛋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居婉也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能不能留下来的命运掌握在了这个小郎君手里,居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似乎,还挺紧张? 刘义符看着面前捏紧了自己小拳头的居婉,心中暗笑,你不是挺喜欢踢本郎君么,继续啊,赶紧恢复一下,咱还是喜欢你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在完完整整地听完居婉的解释后,刘义符低着头仔仔细细想了想,对方身世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小孩子能有多大问题嘛,简直小题大做。 不过对于某些士大夫的节操,刘义符也是有所耳闻的,倒是真的相信对方为了整这么一口荤素不忌而像这般大张旗鼓。 历朝历代走私军火都是屡禁不止,更不要说在此间还是个人命如草的世代了。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个市场只要利润足够还会越做越大。 这很正常。 所以,刘大少确定了对方身份和,现在想的是,如何合理的安排对方进东府,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那只能一会先把居婉安排到其他地方,等到回禀了自己老娘张阙,让给居婉整一个“合法”的户口后,再把对方接进东府。 今天晚上该如何过呢…… 随即,刘大少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居婉说道: “汝先等一下。” 刘义符掀开车帘,对着钱大富嘀咕了几句。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钱大富转头看了两眼车厢内,似是有些犹豫,不过也架不住刘义符的念叨,便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宅子 晚霞的余晖已经开始笼罩建康了,太阳工作了一天,也要下班了,差不多已经到了半下午的样子,刘义符大致估摸了一下时间,按照此间的说法大概现在应该是酉时了。 有道是:“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故酉时又叫日入。“日入”即为太阳落山,这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故称之为酉时。”不过现在是上半年,还是昼长夜短的时候,太阳下班前,还需要被迫加一段时间的班。 外面街道上、集市里、御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回家了停歇了,夜晚的快要到来就是安歇的最好信号,此时没有后世那般丰富的夜生活,并且照明不便,所以蜡烛,油灯等简朴的照明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奢侈物,既然都为生活劳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休息的好。 所以,此刻奔驰在路上的马车的轱辘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刘义符坐在车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有些气鼓鼓的女孩。 “看什么看?哼”色厉内荏的居婉故作凶恶地看着刘义符,随即也似是心虚地偏转过了头。 “呃,没什么,就是觉得汝长的很好看,多看两眼罢了。”刘义符作为一个小色批,他认为自己内心坦坦荡荡的,没什么不能说,他于是就实话实说了。 “登徒子!”居婉啐了一口,用清亮的童音骂道,朝着刘义符翻了个白眼。 “哦哟哟,汝还知道《登徒子好色赋》?,”刘义符这时候坐正在椅子上,微微向前挺起身,眼神促狭地上下打量对方,把居婉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然后刘大少微微缩回身子,摇头晃脑地背诵了一段辞赋大家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一段,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段话生动形象的表现了一个女子的美貌,算是对女性赞美的最好嘉奖。 邻家小妹真这么漂亮,宋玉还不动心,宋玉怕不是个背背山吧,毕竟也是有名的美男,馋他身子的应该也不少噢。刘义符总是有这样的怀疑。因为将心比心,虽然自己也是一个美男,但刘义符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邻家小妹,自己应该很难坚守自己的节操。 居婉有些灰糟糟的小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贝齿轻下唇,有些局促,似乎对刘义符这种有些露骨的称赞颇为不适应。她当然听得懂,她懂的比刘义符想的还要多。 “但是,”刘大少画风一转,“汝这样子,虽然长的符合咱的审美,现在也只能是丑小鸭。” 居婉不懂得为什么刘义符要把自己比作小鸭子,但是她还是听懂了丑这个字。 “刘义符!”居婉气急,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小灰脸,然后张牙舞爪,耸着鼻子,漏出虎牙,整个作势要冲过来咬死这个可恶的东西。 刘义符看到小女孩应该正在换牙,嘴巴里暂时看不到几颗牙齿,舞爪还算贴切,张牙就算了,几颗奶牙,自己皮糙肉厚别被崩坏了,总会居婉气急败坏模样在刘义符的严重就是奶凶奶凶的,没啥威胁。 面对噘着嘴,怒目而视的居婉,刘义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 “不过,咱不嫌弃,是金子总会发光,丑小鸭最后也能长成白天鹅的。” 居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似乎没想到还能有这一手,然后刘义符有继续说道: “汝知道宋玉,肯定也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讲究有对得上眼的得要主动去追求,恰好汝长的符合咱的审美,所以咱主动一点怎么了。” “这么美的诗句被汝这个登徒子糟蹋了。”居婉一仰头,一翻眼,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刘大少的不屑。 刘义符就微笑着看着对方,居婉被她看的小脸又红了一分,长的,确实还不赖,就是和个小鸡仔似的,一点也不强壮,居婉心里恶狠狠地吐槽道。 “哼,就你这样,狗才会喜欢你。”居婉双手一抱胸,闭上眼,偏过头,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居婉也体会到了刘义符的一些隐约的心思,小女娃感受得到,有些时候,刘义符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些话,也是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让自己没那么生疏。 女孩的心思还是颇为敏感的,尤其是早熟的女孩。 刘义符面对有些河东狮吼的居婉也并没太在意,说到底,还是自己挑衅在先,只是笑着站起来看了看马车外的景色,居婉眯着眼睛偷偷斜乜刘义符,似是有些做贼心虚,其实还有几分不想让刘义符看到自己眼中的羞涩。 “那咱就把天鹅烤了吃。”刘义符头也没回地直哼哼。 居婉眼中的羞涩马上就散了,立刻调转身体,用手小手乘着大腿,直起脖子,“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 “刘义符!” …… 有句话说得好,有钱人喜欢理财,没钱人喜欢存钱,刘义符觉得不太对,存钱理财各有各的好处,至少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只要温饱不愁就是最大的满足了,隔三差五能见着荤腥那就是生在天堂了。 刘大少这么些年还是霍霍了不少钱,同样也搞了不少钱,银行还没整出来,存钱没地方存,存自己家里容易被老娘打劫,于是刘义符心一横,干脆把所有钱全花了,对家里声称是全花了,然后偷偷拿着钱叫霓裳去整了两套房子。 也算是出于中国人落叶归根,有钱就要买宅子的执念吧,刘大少这么两年也是在外面整了两套房子。 毕竟古代商人也是,赚了钱就是买房,这大概就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执念吧。 家里人除了霓裳和刘义符知道,其他人还真不怎么清楚,代价就是为了保密两套房子买在那里也只能是吃灰而已,是以刘大少 刘义符刚刚突然想到了,所以特意和钱大富说去其中一套房子那里。 家里人隐隐其实并不算很清楚,这个宅子是霓裳出面买的,所以也是霓裳全权安置的,刘义符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总之霓裳说钱是够得,就陆陆续续整了两套,一套在东府北侧青溪右侧的富人区,一套在东府南边的丹阳郡城。 据霓裳所说,青溪那套房子因为是权贵扎堆居住的地方,宅子小竟也花了有两万钱,而丹阳郡城宅子反而靡费较少,不到一万钱就拿下了。 一帮兔崽子当时就在丹阳郡城郊外,所以现在刘义符就是转了一个方向,来到了丹阳郡城的宅子。 带居婉来的就是丹阳郡城里面的宅子,位置其实还不错,刘义符进去环顾了一圈,发现宅子还是挺大的,修的也挺好,不到一万钱,而且也没自己想象中的因为没人住,全是灰尘的感觉,看来霓裳还是有请人去好好打扫的。 买了这么久,一次也没来过,这个户主当的也真是搞笑。刘义符心里暗暗腹诽两声。 不过这样算不算金屋藏娇?啊,错了,草屋藏“碗”,谐音梗,扣钱!刘大少心里自娱自乐着。 刘义符环顾看了看,心忖这个价格,点了点头,也算自己占了便宜,丹阳郡城离建康离得很近,东府在淮水北岸,而丹阳郡一衣带水,就在淮水南岸。 或者说,其实本来建康也就是丹阳郡其中的一个县,只是因为东晋选中了建康在此地建都并营建皇宫了,这才把建康在丹阳郡这里地位变得超然了起来,托此原因,丹阳郡的最高长官也从郡守变成了丹阳尹。 以前是丹阳管着建康,现在可就反过来了,作为帝都的建康城,现在应该变成丹阳郡治所设在建康城内了,嗯,丹阳在建康郊外,没毛病啊。 不够帝都就是帝都,在就是在,哪怕现在变成来了建康城郊,咱也是一个郡的。 同样的,因为是帝都所在,无形的限制了不少丹阳郡的发展,其他几县远离了建康的政治中心,就导致了没多少有权势的人安置宅子,有权有势的要么在长干里,要么就在建康东侧的青溪安家,没人会选择在其他几县安置房产;并且有点追求的,也会跑到建康来发展,颇有后世北漂的感觉了。 打个类似的比喻,丹阳郡之于建康,就有点像类似后世大天朝的川陕四路之于省府蓉城,发展最好的蓉城确实对川陕四路的影响力提升有了很大作用,然而省府也在合并着周围的土地,夸张一点的说法,甚至可以说只见蓉城不见其它,蓉城的影响力一骑绝尘,但同样的,蓉城的畸形发展也压制着川陕四路整体的发展,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优先供给蓉城,乃至于从广大百姓的角度来讲,看到蓉城这样的发展,于是有点念想的人都想进入蓉城安家谋求机会。 此间的建康也是这个调调,或者说此间则是更加严重,因为作为帝都的存在,建康这里水深,王八也多,而且遍地都是大哥,很难惹得起。加上资源和政策的倾斜,造就了这个六朝古都的繁华。 只能说,这种畸形的区域发展模式有利有弊,小到小小的丹阳郡城,大到整个东晋,难道蜀、荆、扬三州作为天下二十二州的其中三个,却占了整个东晋赋税三分之二的模式就不畸形? 东晋偏安一隅肯定有所局限,这个赋税畸形你如果说不正常,其实也是有失偏颇的,拉到后世大一统王朝的明清时期同样也是极其依仗江南地区赋税,比如仅仅扬州一州的税赋,正常情况下,扬州就可以占到都是整个国家税赋的三成,而在巅峰时期甚至能达到四成! 封建王朝国情如此,其它地方受限于地形和资源倾斜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有些地区就没法长足发展,哪怕是经济已经是封建王朝鼎盛时期的北宋,岭南地区也一直都是贫苦地,很多都是拿来流放犯人或者犯官的,比如苏轼就曾经流放岭南;还有后世颇为繁华的山东半岛也是流放的聚集地。 所以这样说来,丹阳郡城的房价便宜是有道理的,丹阳挨着帝都,是它的幸福,也是他的不幸,有好的总是最先轮不到它,所以房价便宜也正常。 …… 还好,这个宅子里面生活的东西一应俱全,不过因为都是第一次来,刘大少也摸索了良久,安置好了居婉,得亏来的还算早,出城门还没到宵禁关城门的时候,还能从城门口离得开。 刘义符知道位置,但是自己也没去过,一时间也忘记了外面还有房子可以住,差点就破费让居婉去住客栈了,主要一个小女孩单独去住客栈,也不放心。 于是就让居婉来到了这个地方,然而既然带了钱大富来了,多少这个房子的信息就是瞒不住自己老娘了,这个房子就基本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了,刘义符能把居婉带到这里来,多少还是有心里准备的。 不过现在刘大少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了,青溪那套房子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暴露了,那可是花了自己两万个大洋呢,这要被家里知道了,尤其被自己老爹老娘知道了,自己还能不能留得住都两说。 老爹刘裕:你的就是我的,别见外,赶紧卖了拿来充军费…… 刘义符火急火燎地赶回东府后,不出意外,又被自个儿老娘叫住然后又给训斥了一顿。 刘大少心里倒是没什么不平衡,早有预料了,不过刘义符现在想的是:王休元还是会做人的,没把一众小兔崽子干的衰事和自己老娘讲。 不错,老弘,下次少拿点你们家就是了。 面对自己老娘的训斥,刘义符神游天外,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 第七十章 国子 第二天,刘义符一早就溜了出去,昨天晚上张阙把刘义符训了个狗血淋头,当时刘大少就唯唯诺诺的看着看着自己老娘。 鸡笼山,春秋战国时期就得此名,后面虽然多有更名,最终还是鸡笼山这个名字笑到了最后,你要说这山名字为啥要叫鸡笼山?说来也简单,原因就是这座山的山势浑圆,就像一个鸡笼,那你非要杠浑圆的为什么不能叫鸟笼……说来这地方后面真改名叫过鸡鸣山,山上的寺庙到不是鸡鸣寺,而是称之为栖玄寺,据说寺庙名来源于北面的栖玄塘。 不管怎么样,山上的寺庙香火鼎盛,山下则是有名的国子学,后世朱元璋时期设立的国子监也正在此处,历朝历代,国子学和太学作为国家的最高学府是只存其一,而东晋的最高学府就是要搞特殊,实施国子学和太学并立。 鸡笼山下的国子学,太庙面前是太学。 前者在建康宫的北面,一个在南面。 当然,如果非要争一口太学正统的气,一般还是以鸡笼山的国子学为首,东晋国子学也更加受到政府的重视。 为什么说这里是为首呢,建康太学是世界上第一所分科制的高等学府。这里面的狠人非常多,举个栗子,祖冲之就是在这里研究机械制造的,并且也是在这里的国子学推演出了圆周率。 可以说,鸡笼山下国子学的学术氛围非常浓厚,国家大力推广的同时,免不了有很多高官子弟都会选择到这里来镀金,这点,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 不过国子学就算镀金也要考虑到学子学业,可能上面也是考虑到这点原因,并没有将学校建立在闹市里,免得这帮公子哥被花花绿绿的建康城里迷了眼,乐不思蜀。 加上山上就有寺庙,晨钟暮鼓,令人“发聋振聩”;再者鸡笼山山麓脚下风景优美,环境清静,心灵可以受到双重熏陶,更有利于激发自个儿的向学之心。 不修建在闹市,国子学可谓是建筑连绵,修得规模也是颇为宏大,文、史、阴阳等馆阁修建得鳞次栉比,若起了一点雾,那就真的是云遮雾绕,宛若仙境。 不过今天天气正好,看不到雾,而国子学里传来阵阵读书声,虽然大多都是高官子弟,但里面的祭酒、博士(校长、老师)很多身份也不简单,大多都是侍中、常侍、黄门等高官领着老师岗位,谁要敢造次,都得掂量掂量,是以,这帮学生还算老实。 不过有几个人是真心向学,几个人是混过这两年继续花天酒地了那就不好受了。 不久,国子学下了课,一行人开始三三两两组成小团体,围在一起互相交流吹嘘。 有几个围拢在一起,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学子说道: “汝等听闻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否?” 另一个胖子马上摇头晃脑的接出了下半句:“各领风骚数百年。” 众人纷纷点头,连赞“好诗”“好诗”。 高瘦的学子环顾四周后,缓缓问道:“不知道各位是否知晓做出这首诗的诗人是何者?” “不知”“属实不知。” “兄台不妨告诉我等,是哪位同窗所做?” “对啊,仰慕已久。” 几个人倒是然后一愣,确实没怎么听说过作者。 这句诗最近在建康传唱颇广,可以说是很多人都知晓,但是却是极少部分的人才知晓这句诗是出自刘义符“之手”。 不知道,那就得虚心求教,于是有人向瘦子提问,问他是否知晓。 瘦子显然是知情的,然后他才慢慢悠悠地说出这首诗句的来历,并补充说明了这首诗仅有此一句,并不像全篇。 众人听闻是一个小娃娃所做,脸色各异,有的人面色难看,仿佛真的彼娘之非悦;有的人性质缺缺,事不关己;有的人则是面色兴奋,似乎感叹诗词一道,闻此道,万里可矣。 这首诗立意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若是在场的任意一个人做出来,众人心里虽然会有嫉妒之意,表面上则还是会友好相处。 但是这首诗却是一个五岁小孩做出来的,不少人觉得自己没法接受,而且你一个小孩子,夸什么海口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于是有些人还是抨击起了刘义符的狂妄。 众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和他讲道理他往往不会抨击你的人格,这种时候如果是刘义符在场,大概率就掀桌子,不讲道理是吧,那就讲拳头,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瘦高个双手平摊,举起后压低摆动,让大家能静下来,然后说道:“诸位可能要有所不服,但就从这两句诗来讲确实是做的极好……” “做的极好也就只有和两句诗。”有人不屑的反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酸的。 “诸位没有听过这位小郎君的另一句诗句么?”瘦高个有些奇怪地望着对方,这个安排,让人感觉他就就是专门来吹刘义符的,不知道是为了赞扬,还是为了捧杀。 第七十一章 所言 “这个小郎君是否还有其他诗作?”其中一个学子笑了笑,语气里有几分傲然,并且还似是有几分不屑。 看此人,长着一张宽脸,胡须不长,但是胡?却颇为浓密,下嘴唇略厚,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双眼如鹰隼般有神。 此人名叫顾明,字君厚,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顾家的族人,顾明的父亲名叫顾会,是曾经的侍中顾众的三子,吴郡顾氏也是名门望族,东吴时期在孙权手底下干事的东吴丞相顾雍就是出自此间,而顾众则是顾雍的族弟。 作为世家,顾明当然有着自己的骄傲,而且作为大晋王朝最高学府的一名优秀学子,他是打心里瞧不起刘裕这个暴发户,恨屋及乌,自然是对刘义符没什么好印象,觉得他这样就是哗众取宠……殊不知,刘大少自个儿都不知道这首自己无意间说的诗竟然传唱了这么久…… 自己在文学素养上绝对必刘家的泥腿子要深厚多了,刘义符才特么读几天书,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结果,瘦高个讲述:前两天刘义符和人出去郊游的时候,雨中徜徉,恣意挥毫写就。 讲得那一个上天下地绝无仅有,就差把刘义符当时作诗的场景吹上天了,其中又有一个人开口: “汝倒是说一下刘小郎君做的诗句啊,莫吹了,再吹牛要飞走了!” 说罢,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瘦高个倒也不恼怒,点点头,缓缓道: “当时刘义符小郎君做的这首诗,是为了论述有我和无我,并且将陶元亮的诗之位置摆的很高,谓之无我,自己却谦称自己的诗句只能算作有我之境。” “无我之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五柳先生之大作也;有我之境,‘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留小郎君所做也。”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在场的人许多学子沉默了下来,互相窃窃私语,在有人询问了瘦高个何为“有我”,何为“无我”后,众人窃窃私语地更大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这句诗不配。 相反,他们觉得刘义符这首诗“做”得实在是过于完美了。 大家都是有点基本的审美能力的,珠玉在前,没有人会自己舔着脸说自己能有把握整出这一句意境上乘的诗句。 后世有个笑话说aab,你们aa制,我舔着一个碧脸去。当然这也就是玩笑,聊供一哂罢了,真要有愣头青一头撞上去,让你认识认识什么叫正义的铁拳。 就选要捧自己人,也没办法把一个天一个地的诗句强行捧起来。说句不好听的,只有菜得旗鼓相当,才能互相捧臭脚。 这个瘦高个接着补充道: “此句子是刘小郎君修改过别人的诗句所得,而且只修改了两个字……” 在场一片哗然,似乎是温高到一下就能点燃的火药桶,一下子就激烈讨论了起来,似乎自己能通过这样抓住刘义符的痛脚, 可也不想想,这个人就是专门来吹刘义符的,不管是违心得捧杀也好,还是真心的赞美也好,还是那就话,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没有做好准备就上来吓吹? 众人又来了些兴趣,忙着询问是何人所做的原诗,不妨说来一听。 这些人在国子学环抱着的围成的一个类似大广场的地方,因为修在山脚下,地盘围得就颇为任性,原本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学院的学子。 这时候,在这个大广场上,来来往往的学子都围在了周围一圈,甚至瘦高个都看到了一位大佬,因为站在自己靠前的地方,混在学子人堆里,也被自己认出来,乍一眼看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一时间声音都变形了。 一行人围着瘦高个,一起问起来了原作者的诗句究竟是如何做的,瘦高个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 “这是小郎君听闻了之前有人做过一句残句‘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觉得此诗句作的并不好,特此改了两字。” 前面那位不停抚须的“大佬”的手停滞了下来,嘴唇紧闭着,略微低头,眼珠微微斜视着地面,眉头紧锁着,似乎在琢磨着这两句诗的区别。 周围的议论声音就没停歇过,瘦高个讲得口干舌燥的,这些话,九真一假,加了点美化后的内容,大差不差,基本就是这样的,瘦高个自个儿还是颇为敬佩刘义符的。 他也是国子学的学子,自然能体会到这两句诗中究竟有多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刘义符的两个字改的把这两句诗给彻底盘活了,立意一下子就拔高了几个层次,不愧是“神童”。 第七十二章 捧杀 第七十二章捧杀 在场众人啧啧称奇,不管如何,对刘义符的“神童”印象毕竟还是树立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刘义符小郎君的谈玄之能如何。”顾明开口嘀嘀咕咕道,其实某种意义上,顾明是认可了对方的才能了。 “顾君厚汝这是想去和刘小郎君谈玄耶?”声音不算小,结果旁边就有人听到顾明的唠叨,认识顾明的人也不少,于是某一个人开口了,就是这口开的,多少让顾明觉得对方像是在拱火,恨不得找到人。 士族很多都是谈玄高手,如谢家甚至谢道韫也是个中好手,他们有着丰富的典藏,在这个活字印刷,甚至雕版印刷都没有普及开来的时代,他们对知识天然就形成了一层垄断,而玄谈则需要有大量的知识积累,而且很多人都是天然的儒道双修,是两者的大家。 自然像魏晋南北朝这种,玄谈这些要求有深厚功底以及临场的反应力的对这些人是有着天然的优势的。 什么?你要问他们不是都推崇老庄的么,诚然,很多人都是推崇老聃,庄周的,但话又说回来,谈玄本质上是互相辩论,既然需要你去批判辩驳,如果你练主流的儒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对方给你抛出一个儒家的问题,你都接不住,或者直接会错了意。 就好比八股考试,考官出的题目,结果考生直接破题会错了意,那你不零分谁零分,同样,如果闹出这样的笑话,这个辩论你就已经输了。 是以,很多道学大家又是儒学大家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而顾明厚着脸皮也没法把自己归入清谈大家行列,但是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是小有名气的了。 换言之,欺负欺负刘大少是绰绰有余的。 顾明愣了愣,张这张嘴巴,潜意识里有股冲动很想直接答应下来,不过理智还是告诉自己这头可点不得,改口道: “非也,仆只是听闻此些诗句,觉得刘郎君的诗之功底并不逊色于我等,故下意识认为对方的玄谈应该不差,未曾想到对方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仆只是出于爱才心切,想与刘小郎君深入交流一番。” 顾明也不傻,枪打出头鸟,而且自己私底下怎么去看刘家这是自己事情,是好是坏都无所谓,觉得刘家是黑天鹅也好,觉得刘家是暴发户也好,觉得刘裕是国祚救世主也罢。 以上这些都是顾明自己暗戳戳的看法,一但真的摆上台面上要自己上纲上线的去承认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很有可能成为人家攻讦顾家的借口。 是没错刘义符这家暴发户,但人家可是实打实的掌权者之一,顾家在东晋官场上势力不小,但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只要刘家一天没倒,那就是东晋最大的权臣,以后说不得还会仰刘裕鼻息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再说不客气点,说不得自己以后就是给刘义符打工的。 自己就急吼吼地跳出来和刘义符打擂台,到时候刘裕携大胜归来,就算自己不死,后面再官场上也会处处掣肘。 而且就算能赢又如何,赢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又如何。 再加上……顾明瞄了一眼那个抚着胡须一脸笑意的中年男子,自己要是这事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也就别想去他家做客了,顾明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顾明很聪明,他就是只是以交流的名义邀请的刘义符,也没有用自己颇为擅长的玄谈对刘义符进行降智打击,这特么不是踩着对方上位,这是纯纯把对方当成沙雕。 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懂什么,嗯,正常情况下确实懂得不多。 顾明只推脱是交流,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情况,无非就是吃相好一点罢了。 因为顾明后面话锋一转,一直在不停地大肆赞扬刘义符的诗词之才能,有些熟悉顾明的人咂摸出味儿来了,顾君厚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承认才能比其他人差的人啊。 这么一想,这些人明白了,顾明这还是想要踩着刘义符上位啊,只是从玄谈变成了诗词罢了,而且就算这样一吹捧,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给了一个能从诗上面挑战刘义符的机会。 赢了,自然是名利双收,打败了神童;输了,也并没有那么可耻,后浪推前浪嘛。 啧啧啧,真是好心机。 不熟悉顾明的人连连称赞顾明气魄大,直接承认了对方诗道的成就,但是熟悉顾明的人自然是赞叹他的心机深厚。 第七十三章 博士 第七十三章博士 “好!”那个最前面的那个中年大佬听罢,细细一琢磨,惊觉地鼓起掌来,倒是吓了周围人一跳,有些人刚想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发情绪,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呢,简直和个村夫一样,看我来好好教育对方,不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结果有这个心思的几个人循着出声来源找到人后,马上心里就换了一副口吻:人家这是真心情,心之所发,情由心动,一时间难以自持,这是真性情! 嗯,谁说他是村夫我跟谁急! …… 中年大佬自然不知道差点被自己的学生给惦记上了,要不是顾忌自己身份,这帮人怕是要知道什么叫权贵的铁拳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中年人也不怕,他也不会在乎,不过现在令自己心疼是,因为刚刚听得太过投入了,竟然把自己宝贝胡须都捻断了几根。 中年人有点脸色发黑,一阵心疼。 简直造孽啊,刘义符这个小兔崽子,这个仇,咱就结结实实地记下了,过两日一定要讨回来。 不过好诗确实是好诗,就是不直接到有没有全篇,到时候得好好问问…… 周围的人也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其实刚刚就有人就有注意了,只是大佬比较低调,有人要给他行礼,也被他摆手拒绝了,所以一开始大佬的存在感并不算很高。 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没办法隐瞒了,结果就是众多学子都看到了大佬,包括瘦高个以及顾明看到“何博士”后都连忙躬身问好: “见过何博士。” “嗯。”作为他们大多数人传道受业的恩师,这点礼还是受得起的。 而后他一抚自己心头爱的长须,转头看了一眼顾明说道: “汝是顾明顾君厚?” “是。” “汝是吴郡顾家的人?” “对,家父顾会。” “嗯,余何汝父,也算是世交好友了。”何博士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过两天,余家里有一场文会,正好刘小郎君也要来,既然汝要和他切磋一下,不如也来如何?” 顾明心中狂喜,连连应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顾明心中清楚的很,说穿了,这个世交好友也算是对方的恭维词罢了,何博士最多认识自己父亲,熟不熟那是两说,不然怎么一开始没有邀请自己?现在因为刘义符的事情反而想邀请自己了。 还有刘义符,真没想到,这个小崽子竟然能进何博士的文会,哼哼,自己得好好准备,到时候发难才有说道。 不然,谁踩着谁上位那还真不好说。 顾明的一些小心思,有熟悉他的人察觉到了,但是人家也不可能这样去这样揭露顾明,别人信不信两说,万一顾明反咬一口,就说自己是仰慕刘义符的才学,所以才有此一说,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且这样一说,传到顾明耳朵里,这不是把顾明往死里得罪?大家都是熟人,没必要这样上纲上线,到时候撕破脸对双方都不好。 是以,看到顾明的一番作秀,成功进入了何博士的私人文会里面,这里面要说没有点酸味,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情的人后悔不迭,为啥自己当时没有吹捧这个诗句,确实也写得很好啊,但就是丢不下这个脸皮啊,怎么就不能学学顾君厚这样,吹捧完了再去找刘义符干架呢,不服可以啊,到时候交流一番,打着交流的旗号,这不就和何博士的关系彻底打牢了么,说不得小小年纪的刘义符就是个文抄公,啥也不会的到时候一碰他就被干废了呢。 于是众人看着顾明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觉得顾明是早有预谋,这样能搭上何博士的这条线。 要是知道众人的想法,顾明怕是会叫屈,鬼知道刘义符被邀请了,自己其实都有些后悔了,他想着,要是真的输给了刘义符,这个面子确实不会太好看,什么“神童”,那特么就是吹出来的,实质上刘义符就是一个调皮的倒霉孩子。 不过现在,顾明就不这么想了,哪怕最后输了,自己能凭借这个机会给何博士留下一个好印象,对自己名声那可是大有帮助! 何况,顾明自认为自己的做诗并不算差! 第七十三章 心思 七十三章心思 这天刘义符一大早就出去了,不过是在自己老母亲张阙的三令五申,耳提面命下才得以出去的。 张阙是勒令刘义符不得离开建康闹市,不得去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厮混。 刘大少自知理亏,自然是满口答应了,至于张阙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起因就是前几天的晚上两人疯玩后老老晚回来,张阙下意识地就觉得刘义符又是厮混了一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本意还是想先了解一下刘义符一天究竟干了点啥,于是下人禀报说刘小郎君回来后,张阙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找刘义符,她知道,自己去找他刘义符对有些事情只会油嘴滑舌地偷换概念,不如找他身边的人问问情况。 在这点上,刘义符倒是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过自己老娘的,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张阙从车夫钱大富那里知道刘义符被人敲昏了,两眼一翻白,差点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张阙急急忙忙地找到刘义符,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刘裕的政敌不择手段,开始祸及家儿了,于是还没等钱大富解释完这是个乌龙,张阙马上就急吼吼地找到了刘义符。 刘义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老母亲多少是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只是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流着眼泪仔仔细细看着刘义符没有出事,才略微放下心来,最后第二天还是请了郎中来检查,确保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一系列的操作整完后,刘义符才得了空闲和张阙好好聊一下当时的情况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钱大富究竟是怎么和自己老娘说的,有没有因为信息差变得非常离谱。 于是刘义符对张阙还是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当然主要还是针对于这其实就是一个乌龙上面,刘义符心里清楚,这个关乎到自己生命安全,张阙拿捏的非常死,自己也是费了好大口舌,解释清楚,这件事对方就是一个乌龙,然后把那个女孩子救了出来。 张阙严厉警告了刘义符“不得离开建康闹市,不得去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后甚至还想直接派一队人跟着,见自己老妈越说越离谱,刘义符赶忙制止,好说歹说地才放自己出来。 关于救出来的那个小女郎,张阙听说后,知道自己儿子想把对方整到东府来,当时也是不置可否。 张阙后面就派人去刘义符外面买的那个宅子里找那个小女孩了,只是……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没有找到对方的人。 那个宅子是刘义符第一次去,钱大富也是第一次去,又是比较晚的时候了,周围的情况夜有所不同,加上不熟悉,有可能找错了。 听到下人回报的张阙愣了愣,之后准备让钱大富亲自去看看。 张阙回想起来也有点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只是这件事,整体来讲透露出一丝诡异,让张阙有些不放心。 现在张阙却没有这个心思了,因为有人向她汇报了一件事,这件事,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相比,重要太多了。 而且想到对方大概率不认识刘义符,两个人能在建康这么大的地方再次遇见,那得是多大的概率? 张阙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不过必要的保护还是不能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大不了不让自己儿子察觉就是了。 但是没办法,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长子,只要长子在,基本上就是接班人的姿态,她可太清楚自己枕边人的性格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只要刘义符没有犯了什么极其离谱的事情,然后恶了自己老子,问题都不大,甚至,从刘义符现在的表现来看,不光是刘裕比较喜欢刘义符,据说他的手下很多对刘义符也有好感。 无他,比对出来的,虽然刘义符“混账事”做的很多,但是在大人看来,那无非就是孩子的玩闹,一点都不混的孩子,一点活力都没有,而且他们完全能看得出来,刘义符做事是很有分寸的,什么事情,至少什么事情都是在自己的底线疯狂试探,越过一点就能被打死的那种,嗯,想到这里,被刘义符霍霍过的一些人以王弘为代表表示,咱滴拳头……硬了。 第七十四章 又见 第七十四章又见 之前从清安寺那边的泠瑟轩分开后,张溪嘱托自己隔两天再来一趟长干里的的泠瑟轩一趟,说是茶叶还有改进空间。 一大早,泠瑟轩就派了辆马车过来,刘义符坐在泠瑟轩过来的马车里,驶向长干里,说来也巧,泠瑟轩安排的施粥地点正好在丹阳郡城附近,不过张溪让先去长干里的泠瑟轩,有些事情想和刘义符交代,那施粥赈灾大概也是下午的事情了。 马车行驶有一会后,刘义符远远地看到了大航,一座巨大地拱形桥浮在水面上,非常的显眼,刘义符心里一动,吩咐车夫从浮航上走过去。 这座桥正是之前提到过的朱雀桥,朱雀桥在建康一直都是重要象征,一般的枭首示众都是挂在城门上,客商来往,吞吐巨大,而在此间,枭首示众的都会挂在朱雀桥这边。 更重要的是,这座桥连接的两岸御道是直通建康台城的中轴,对的,你没听错,后世如同紫禁城一般修成左右对称的宫殿范本,在这个时代的建康皇宫就有了先例。 此时的建康与汉代长安洛阳以及后世大唐王朝的长安都有着很大不同,建康除了皇宫星罗棋布,层次分明,修建的一丝不苟,格局也是仿照的曾经的中京——洛阳城,但是在宫城以外的居民区和商业区的区的划分却并不明显,这又和曾经的洛阳城不太一样,这种布局也是因为建康此地和洛阳那种平原地带不同,丘陵,河流把建康周围分割成一块一块,为了充分利用土地,顺应地理条件,因地制宜,所以一开始并未像洛阳那般如同棋盘一样,把城里面的坊市分割成大小近乎一样的模式,商业区和居住区严格区分管理。 所以“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这般的长安、洛阳景象在此时的建康注定是看不到的,硬要比较的话,此时的建康更像是宋代的东京城,坊市交融林立,既是商业区,又是住宅区,看着迎风飘荡让人眼花缭乱的幌旗,听着走里串巷的货郎的吆喝声,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刘义符不禁感慨,不愧是都城,有些地方繁华程度有后世cbd的感觉了。 建康城,现如今比后世繁华的大唐王朝的都城都要来的大,城市里的常驻人口也比那时候多,城市的活力也无可比拟,每天吞吐的人流量让这个庞大城市的人们的精神面貌显得无比的自信,此时的建康城就是全世界最为繁华、最为先进的城市,没有之一。 古人特别喜欢种那些有象征意义的树,就比如说柳树除了诗词歌赋里面有“留”的说法,还有能驱灾辟邪镇宅的用处,槐树从先秦时候就有“宫槐”之说,“槐鼎”比喻“三公之位”,是“公卿之树”。 再比如说沿着这条主御道一直向北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建康皇宫,而皇宫的宫墙外种着的是橘树,橘子,又叫桔子,取吉利之意,宫墙内则种着石榴树,石榴树在此时的世俗看法里有辟邪之功效,同时石榴本身也象征着红红火火,多子多福,见一斑而窥全豹,一些讲究的东西就蕴含在某些不起眼的诸如种什么树一类的小事当中,看似随意,绿化效果也不错,实则大有深意,细究起来真的不得不叹服古人的缜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