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影卫》 第1章 超人也得贴发票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夜的宁静。 金属壁的走廊里瞬间全部断电，只有幽幽的绿光亮着， 几秒钟之内，应急电源迅速开启。 当灯光亮起时，警卫队已经冲进报警区域， 长长的走廊，警卫将两头围堵住， “别动！”警卫对着站在走廊正中的身影大声喝道。 苏言高高举起双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没有人想要冒险接近他， 警卫们手指微动，同时发射强效麻醉弹， 就在他们将扣未扣的那一瞬间，刚刚如塑像般站着的苏言忽然卧倒在地， 麻醉弹从他头上掠过，分别射进了对面的警卫体内，迅速发挥作用。 苏言不敢怠慢，从倒地警卫身上搜罗出烟雾弹与匕首。 在对方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冷兵器更耐用一些。 更多的警卫从四面八方赶来， “轰”一阵浓烟腾起，呛得所有人都无法睁开眼睛， 等烟雾散去，眼前早已失去了他们要追捕的目标。 忽然，有人的对讲机中响着声嘶力竭的声音：“s01号实验体向西南通风口逃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警卫们马上又涌向西南通风口。 赶到那里时，对讲机被紧握在僵硬的手中，它的主人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早已气绝。 苏言穿着警卫的衣服，伺机走向另一个方向， 警卫已经全部被调开，很快就可以…… 忽然，他顿住了脚步， 安博士替他做的电磁屏蔽快要失效了。 “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冰冷声音，直抵苏言的耳膜。 无论如何， 也不能让他们抓回去！ 苏言确定了一下所处方位，又继续前行。 · 实验大楼中心枢纽的大屏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正在飞速逃蹿。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负着双手，站在控制台前，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红色小点快要突破最后一关的时候，前方通路忽然落下厚厚钢板，将前路封锁。 红点反应极快，转身就逃，没跑出三米，又一道钢板落下， 两道钢板，与周围光滑严密的墙壁一起，形成了一个密封的盒子。 紧接着，两道钢板向前移动，眼看着就要将小红点挤碎在夹层中。 钢板停下了，从墙壁的缝隙中，喷出了烈性催眠药剂，就算闭住呼吸，也可以通过皮肤吸收，最多三秒，便可以放倒一头成年大象。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红点，男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通过控制台上的麦克风下达指令：“把他带到这里来。” 封闭空间中的麻醉药剂气体被抽尽，钢板缓缓抬起， 两道钢板后站着是黑衣警卫队，他们荷枪实弹，紧绷着神经。 s01号实验体是实验室中唯一一个存活的顶级活体实验样本，要是不小心弄死他，老板的怒火，他们无法承担。 站在第一排的警卫们惊愕的发现，地板上没有，而是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警卫上前，撕开小白鼠的身体， “啪！” 一枚沾着血肉的芯片落在地上，上面刻着大大的s01，如同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控制室里的男人透过屏幕看到了这一切。 “老板，我们马上会找到他的。”身旁传来惶恐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要活的。” “是。” 警卫们匆匆离开，屋里只剩下几个研究员惊慌的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威尔森？” 被点到名的研究员几乎站不住，他颤颤的应了一声：“是，老板。”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人体定位芯片还有改进空间？”男人一只手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他，“比如自动可以释放电击或麻醉剂，最重要的是无法取出。” “是是是……我，我这就改，这就改！” 男人似乎十分苦恼：“我没有让你改。轻易被人做出屏蔽场，这可不像你的水准。把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献宝给异性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给安教授的东西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不不不……”威尔森惊恐的瞪着双眼…… 枪声响起，警卫应声出来，男人厌恶的向门外走去：“处理的干净一点，我不喜欢尸体和血腥。” “安博士是否也要……”警卫请示。 “不，留着有用。”男人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 国际机场航站楼到达厅，手拉行李箱的旅客们纷纷从出口走出，有些人步履匆匆奔向乘车点，有些人的目光在接机的人群里巡梭着，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或是熟悉的脸。 一个手中推着最小号登机箱的年轻男子被夹杂在人潮之中，在他身边路过几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无意间看见了他，又低声与女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 接着，女孩子们忍不住集体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害怕他发现似的，飞快转回头，与他的目光对接后，马上红着脸转过去，自以为很低声的窃窃私语： “好帅，会不会是什么明星？” “明星哪有不戴墨镜口罩的？” “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在会合点，有一人向年轻的男人走来：“苏先生您好，韩总派我来接您。” “她终于决定对我下手了。” 来人笑笑：“韩总建议您不要看宫斗剧，有降智效果，她推荐您看看《在黎明中的风声里潜伏》。” 明泽私人医院。 被仪器包围着的苏言脸色不佳，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检查设备都砸在这个笑呵呵的医生脸上。 他在心中默默的背诵着《刑法》《民法》，以及回忆网上各种医闹的丑恶嘴脸，以此压住心中对被医疗仪器包围的不适感。 “放松放松，不用紧张，检查结果不一定是不好的。”医生以为他只是有些紧张，但是这个被送来检查的人身体实在与常人不同。 他结实的皮肉上，有许多已经变成淡淡白色的伤痕， 那是被锋利刀刃切开的痕迹，还有一些淡淡的圆形瘢痕，比最粗的输液针还要大几圈，大概是以前做过那手术。 后颈还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皮肉，伤口平滑，可以看得出肌肉组织有部分缺失，在被利器割伤之后，又被人用暴力撑开伤口。 医生心中默想：说不定这是韩家大小姐的特殊癖好受害者，难怪千叮万嘱不得泄露他一丝一毫的信息。 终于等到所有检查都结束了，医生对他说：“明天报告就会出来，在此之前，还要请你留在这里观察一晚。” 安静的私人病房，虽然房间布置的如同高级酒店房间，但是那些多出来的医疗设备，还是令苏言感到十分不舒服。 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过去种种： 无影灯下躺着的自己， 发出各种声音的仪器， 血液顺着透明软管，不断从自己体内流出， 还有被泡在瓶子里的人类器官， 一个接一个消失的同伴…… · 晚上十一点半。 被叫起来接客的苏言看着眼前的女人：“现在不是亲朋探望时间。” “我又不是你的亲朋。”韩蔓的话完全不客气，扔在地上都能砸出个洞来的语气与她甜美可人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 许多第一次与韩蔓接触的人，很少有不被这反差惊到的。苏言是个例外，当然，这并不是韩蔓录取他的主要原因。 苏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质存储器，递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里面和外面都没有病毒。” 韩蔓笑笑：“你还在记恨我送你来医院？” “不记恨，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苏言一脸的无所谓。 韩蔓：“不，我是为其他同事好。 今天听说你要回来，他们恐慌的好像听见希特勒要打过来的巴黎人，如果你不来检查，明天办公室里就没人了。” “他们没错。”苏言客观的做出评论。 “我就喜欢你这么头脑清楚的员工。”韩蔓起身离开，“明天出了报告就到公司来，今天不算你请假了。” 身后传来苏言的声音：“根据公司的出差管理办法，因公在医院检查仍属于工作期间，并且应支付全天的出差补助。” 韩蔓转头：“……全公司里，只有你一个人把公司所有的规章制度都看完了吧？” “人力资源部用心写出来的东西，如果没有人看，她们得多伤心。” 第二天九点，报告出来的同时，韩蔓派来的车也已经到位。 “早。”苏言坐进车里，向司机打招呼。 车里的屏幕忽然亮起，韩蔓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有几份资料，你在车上先看完，一会儿我会找你详谈。”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苏言自认为含蓄的表达了不满，然后拿起资料，仔细。 韩蔓的声音带着笑意：“很高兴你在学习与工作相关的内容，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资本论》与基金投资的实际操作关系并不是很大。” · 韩蔓安身立命的景利资本，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甲级写字楼， 主营业务简单来说就是寻找优质项目并投资，等养肥了再收获利润。 听起来很容易，只需要三步： 第一，有钱投， 第二，有优质项目， 第三，优质项目不会意外死亡。 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好心态， 就算所有投资都打了水漂，也不会自挂东南枝，而是去东南亚度假做spa，换个心情重新开始。 老板桌后的韩蔓将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她招来助理苑雪：“把尸体处理了，做得干净些。”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苑雪抱起桌上的几叠破产清算文件，飞快的将它们塞进碎纸机里毁尸灭迹。 · 办公室里一切都如往常，所有人都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苏言认真的低头贴发票， 要是不抓紧时间，就赶不上这个月的财务打款时间。 “我去，这么多。”路过的同事被苏言桌上如山一般的票据惊呆了。 她身旁的人十分同情：“二十多个人的发票，都得你一个人报啊？太可怜了。” 苏言面无表情的继续贴：“全组就我一个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病中垂死惊坐起，手挥胶棒贴发票吧？” “哈哈你这个人说话真有意思，”同事笑道，“说起来，你的运气真是好，所有人都感染了，就你没事，你……” 话还没说完， “咔咔咔”一连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而近，总助苑雪停在苏言面前：“韩总有请。” 苏言进门的时候，韩蔓正在认真的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示意苏言坐下。 “临江农业大学项目那边出了点问题，你明天过去一趟，这次是助理研究员身份，一会儿萧工会过来教你实验室注意事项。” 韩蔓没有再开口。 苏言等了一会儿：“还有呢？” “还有什么？”韩蔓抬起头。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需要韩总亲自说明？”苏言看着她。 韩蔓嘴角浮出赞许的笑意，想了想：“这次，你的身份只有张安年教授知道。其他后续的事情，要看这次任务完成情况再做决定。”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旁边有几个同事好奇的凑过来： “给了你多少奖金？” 苏言继续贴发票：“没奖金。” 私下给的红包怎么能叫奖金？不走公司账的都不叫奖金。 第2章 守护毕业论文 “苏老师好。” 早上九点，负责样品实验的学生们来到位于城郊的农大实验基地。 临江农业大学几块实验田都在这里，包括张教授的土地五毒元素处理项目，五毒指汞、镉、铅、铬、砷，通过各种方式的人工污染浸入土地。 地球可以不在乎这个问题， 靠吃农作物为生的人类不行， 苏言一向都认为“保护环境，救救地球”这种口号，不如换成“保护环境，救救自己”。 张教授的研究目标为通过植物根系吸附，达成净化土壤的目的。 景利资本一开始就是项目的投资人， 韩蔓布置任务时说：“那些老学究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防贼，你去好好守着智慧的结晶。” 与其说智慧的结晶，不如说是景利资本的未来收益。 现在有消息称这个项目如果获得成果，将会得到一大笔科研经费，并且有极大的商业价值。 有价值的东西，就代表着会招人眼馋。 就在这几天，实验基地的植株样品到了提取的时间，学生们会在这里进行植株采样并进行分析。 虽然，立着牌子写着“剧毒！” 虽然，有人守着。 虽然，看起来好像破草的试验样品一点都不值钱…… 但是，仍然挡不住好奇或是贪婪的人，对实验田里的样品下手。 每年都有项目组的样品被村民偷摘，去年最为惨重，有一整组研究油菜多头花序的项目组，因为样品田被洗劫，他们不得不集体延迟毕业一年。 今年，所有想要毕业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以保家卫国般的热情，护卫着他们的毕业论文数据。 能来守实验田的人丁不多，最早的采样要在凌晨五点，派女生在这种时候到郊区的村里，别说是女生害怕， 就算个别为了毕业已经急眼到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胆肥女生说要来， 学校也不敢， 若是出个好歹，只怕不是保研就可以把事按下去的。 苏言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被派到了实验基地，守基地，顺便帮学生们采摘所需清晨时段的植株。 离基地不远就是拥有土地所有权的村庄， 虽然就在城市近郊，而且建筑物与道路也不像过去那样的破旧，但是不管是村民的外表打扮还是行事作风，还是与城里的人有明显的区别。 当学生们来之后，田里已经到处都是学生，苏言也得以休息一会儿。 他来到村里四处走走，有村民认识他是守在实验田的老师，也没有多在意。 村里的年轻人不多，大多数都进城务工了， 只剩下老人孩子，以及照顾他们的大嫂子小媳妇。 女人们手里或摘着菜或织毛线或是补着衣裳，围坐在一处叽叽喳喳个没完。 苏言从她们的聊天里能听到不少“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的事情。 听着神秘，无非谁家男人在城里挣了多少，谁又装穷骗扶贫款了，谁家又怀第四胎了，谁家媳妇不甘寂寞跟谁家男人勾搭上了…… 今天又听见了一个新的消息，村头老王家给儿子娶了一个新媳妇，那婆娘看起来娇滴滴的，很时髦，不像村里的人。 有人说：“什么娶，就是买的！就他家穷成那样，他儿子丑成那样，还想娶这么俊的闺女？” “什么买的，别瞎说。” “我可都听说了，花了四万块呐！” “你懂什么，那叫彩礼！” “你倒说说，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 女人们的七嘴八舌吵得苏言头痛，有人看见苏言，召呼他坐下来“苏老师，坐下来歇歇，一早就看见你在地里忙了。哎，你们那地里，到底都种些啥啊？” 她们的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苏言说那些都是专门种来吸地下毒素的，吸完了，村里的水源都会变得更干净，然后那些植物都得专门处理掉，误食会被毒死。 苏言的学习资料里，还包括电视剧中夹杂的各种养生节目。吸收了各种“老中医”的精华，连城里的老太太都能给忽悠，对付这些不怎么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效果奇佳。 “如果真有毒，怎么会在村子里长着，多危险呐，万一谁给吃了出事算谁的？”一个胖胖的媳妇提出，眼睛里闪着犹疑的光。 这是投石问路啊，苏言心想，你就是个粪桶从门口过，都要跑出来蘸一口尝尝味儿的吧。 他一本正经的说：“要是贼进了你家，把你家的农药喝完死了，你得偿命不？” 胖媳妇嗓门陡然提高：“那哪能啊？” “对啊，我们那块地都用铁丝网栏着，有篱笆罩着，谁非得往里闯，中毒了，你说算谁的？” 看着女人们的表情，苏言认为已经收到效果，满意的离开了。 下午，实验数据被送回临江农业大学， 苏言也跟着一同回去。 实验数据与最终成果息息相关，也许这批数据与前一天相比没有任何进展，也许就已经可以得出成果。 “小苏啊，你太辛苦了。”张教授在实验室里看见苏言，也忍不住慰问。 清早五点就要采样本，这边的实验数据最终可能要过半夜才能汇总完成，每天他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没什么。”苏言客气的回应。 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苏言对盗圣的这句话发自肺腑的认同。韩蔓给的钱不少。 另一位女助研李清岚早已是一脸疲态，她不无羡慕的说：“你都看不到黑眼圈呢，怎么保养的呀？” “长不出来。”苏言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周围被刺激到的人群相拥而泣：“没办法，基因不一样。” “对。”苏言说了一句大实话，旁人只当这个傲慢的小子装了个逼。 张教授指导了一下几个重点操作后，交待李清岚做好统计之后，就离开了实验室。 夜深了，其它学生完成手里的工作后，也三三两两离开，最后只剩下李清岚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苏言发动汽车，忽然窗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能搭我一程吗？”李清岚问道，“张教授催我明天尽早把一个实验数据交给他，今晚我也得去基地守着。” · 简陋的实验基地有两间值班房，房里有床， 窗外风吹树叶哗哗响， 苏言坐在床上看片忙， 音效配着昏暗的灯光，电影里的主角坐在桌前看书，身后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 披头散发的女鬼伸着惨白的鬼爪向主角伸来。 一阵风吹过，苏言抬头，刚刚关上的门，已经开了。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随风飘动的白色衣摆，黑色长发，没有五官的惨白脸…… “女生房在隔壁。”苏言指路。 李清岚把脸上的面膜揭下：“对不起，那个，我能不能也睡在这里，总觉得外面有脚步声，我……我有点害怕。” “好。”苏言大方同意。 李清岚关上门，慢慢凑到苏言身边：“你胆子好大呀，在这里还看恐怖片？” “嗯。”完全没有回应的想法。 李清岚笑笑：“虽然我知道恐怖片都是假的，不过听到音效都会害怕，连厕所都不敢去呢。” 苏言伸手取出耳机，插在电脑上，房间里瞬间陷入寂静。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清岚脸色微红，咬着嘴唇。 楼上忽然传来了抓挠声，李清岚闭上眼睛尖叫一声，向苏言抱去，温温软软的一大团被她抱了个满怀。 质感不对，她睁开眼睛，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 苏言已经站在地上：“我出去看看地，你先睡。”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清岚再傻也明白苏言的态度了。 苏言刚刚躲出去，韩蔓的电话就来了： “快要出结果了吧？” 苏言：“嗯，出结果我就回来，不浪费公司出差补助。” “我是这么抠门的老板吗！”韩蔓颇为不悦，“我们又不是上市公司，审计没这么严。” “浪费公司出差补助”这句话韩蔓的确没说过，但时常在苑雪的嘴里说出来， 总助的话代表着总裁的意志，这是职场人的共识，当然韩蔓不承认，苏言也不能逼着她承认。 他转移话题，简单的挑重点进行汇报。 一通说完，苏言不再开口，等着老板垂询， 韩蔓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不止这么一点事吧，张教授可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再想想。” 苏言再次汇报，这次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 “哈哈哈，有人投怀送抱你也不要，她这是长得多丑？”韩蔓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苏言的声音里不带一点感情：“就大众审美来看，她们不丑。但是她们把我当白痴这件事，我无法接受。 一个已经做了几年实验的女生，不可能因为被酒精带火就吓得哭起来。 一个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只小白鼠的助理研究员，不可能听见老鼠的声音就往我怀里扑。” 听完苏言的汇报，韩蔓挂了电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偌大个办公室里早已走的空荡荡，苑雪拿着刚打印好的材料走进来：“明天开会要用的数据都在这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韩蔓飞快的将资料扫完， 将犹带着打印机温度的纸张丢在桌上：“我有一个问题。” 苑雪眉毛微微一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问吧。” 韩蔓压低了声音：“你说，苏言会不会是个gay？” 第3章 有故事的女人 晟华国际的季度高层会议。 满是图例的ppt投在墙上，韩蔓正在对景利资本的工作进行汇报，站在投影光的之下，她只能看见坐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她，玻璃片上反射的光，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讲解完毕，会议室的灯光大亮，她名义上的哥哥韩坤拧着眉头：“整个计划都很好，开发过程也算难得的顺利，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roi？” 韩蔓冷笑：“爸不在这里，你就不用显摆这些名词来掩饰你留学时多门不及格还差点被开除的事了，还是说你的母语能力贫乏到无法将roi翻译为投资回报率？” 完了，大小姐又要与大公子掐起来了，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逃离灾难现场。 “好了我不跟你吵，谈正事，ok？”韩坤摆摆手，“西非热带病的确是每次出现，都会引起恐慌，但是，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去开发吗？” 韩坤的问题，也是其他人关心的。 西非热带病如同幽灵，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当被外界知晓它曾经来过的时候，往往它已经将一整个村子屠杀殆尽。 潜伏期极短，死亡率极高，发病地区都在偏远的原始村落，几百人死光了也不会对这个庞大的世界有什么影响。 现代人谈起它的时候，就像谈一个普通的恐怖片而已。 别家公司不是没有投资开发的财力，而是大家都觉得把真金白银投资在这种如幽灵一般的病症上，还不如投在保健品上。 只有购买者足够多，利润才能得以最大化。 景利资本刚刚成立时投资的第一笔，几乎都成为当时业内聚会时必聊的笑话。 辉瑞与葛兰素史克这两家大公司在投入几千亿美金和数十年的研发成本后，不得不宣布放弃的项目，韩蔓居然还去找来了研发资料，企图接手。 结局当然也是失败，好在投入没有到惊人的程度。 据说韩蔓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民间高人”对她说大公司肯定有遗漏的突破方向，所以才撺掇着她把资料买回来。 拿到手之后，才发现，别人的研究已经全面覆盖现在的科研能力，不是哪个民间科学家一拍脑袋就能突破的。 饭局酒桌上的人谈起这件事，都会摇头：“花这么多钱去做肯定失败的事，韩家那个被惯坏的丫头，脑子坏掉了，韩健林也不管管。” 韩蔓行事嚣张早已在圈内家喻户晓， 像这次季度高层会议上，不讨论正经事，而是抓着一个名词而大肆嘲讽的事情，正常人都做不出来，无非就是仗着她的身份，旁人不想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行业内人士得出了一个公认的结论：韩家将来肯定是要给儿子继承的，女儿不过是由着她的性子玩几年罢了，过些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完事。 只是这次开发西非热带病的项目玩得有点大，重金请了国内外三十几位业内大佬开发治疗药物， 此前已经有科学家利用水泡性口炎病毒制造疫苗，但是只能取得理论上的成功，没有真正的病毒株，没有人敢保证理论上基因相似的病毒可以正确的激发免疫系统。 韩蔓竟真的组了一帮要钱不要命的跑去西非病源区。 结果一组十几个人，就只回来了一个苏言，其他人全部留在当地进行治疗。 苏言带回的重要数据，极大的推动了开发进程，小组里的人现在都已经脱离危险。 人命的事解决了，就要谈投资回报率了。 “感染西非热带病的人不仅少，而且穷，难道开发出来就是为了免费送药做慈善的吗？”韩坤从灵魂深处发出呐喊。 韩蔓对此的回答是：“像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说了你也不会懂。” 把她那名义上的大哥气得够呛。 对于是否能马上挣钱，韩蔓心中有数，她更好奇的是苏言，得知全组只有他没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运气也太好了？ 接着以为他没有在感染源到来的时候去上班，所以才逃过一劫，后来发现这个人不仅是全勤，并且早来晚走，比谁都积极。 甚至当初西非热带病项目组也是他第一个申请报名的。 苏言对此的解释是：加班费补助费可观。 根据对苏言的调查，他出生于普通家庭，父母也是普通人，并没有花钱如流水的女朋友，平时也没见他买什么。 韩蔓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钱如此渴望。 “我也对金钱十分渴望，为什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苑雪不满。 韩蔓关闭文档：“因为我在十多年前就对你好奇过了，初中同校，高中同校，大学还同校，你每天吃进多少卡路里我都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今天脚趾涂的指甲油颜色。”苑雪得意一笑，接住韩蔓随手砸过来的钱包：“谢谢老板，再见。” · 学生们与李清岚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候，苏言又到村里去了， 传说中的那个花了四万块买来的小媳妇儿正坐在女人堆里聊天，在一众人中间显得特别扎眼，大婶子小媳妇都直勾勾看着苏言的时候，她神情幽怨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这样，让其他妇人越发的哄笑， 村里的女人们说起那些男女之事，也不比男人含蓄。 村里的八卦，永远比病毒传播的速度还要快。 “听说她真的是被卖过来的，不过，是被她亲爹卖来的，就算她想逃，也没有地方可以回了。”苏言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玻璃窗外的青翠实验田。 李清岚打趣道：“怎么，你想救风尘？” 苏言微敛着双目，摇摇头：“我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哼，男人。”李清岚轻哼了一声。 · 这一天，苏言也打算等到数据汇总完成再走，张教授把他叫出去，刚与他说了几句话。 苏言照常开车往实验基地去， 车到半路，忽然手机响， 是守实验基地的男生，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有好多人开着车到实验田旁边，采摘将要成熟的作物， 等苏言赶到的时候，地里已是一片狼藉，原本果实累累的枝头，现在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秃杆。 等着数据写毕业论文的学生绝望的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张教授的项目实验田位置靠里，也被祸害了大半。 苏言拍拍那个学生肩膀：“你的样本是要定时采集的吗？” 定时采集的最大不幸就是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采摘，早了迟了，都会对样本有影响，就算样本找回来，也没用了。 学生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不可自拔，对苏言的话答非所问：“怎么办，我的数据，我的实验，全完了……” 苏言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出标题为《如何安慰别人》的内容：“对你悲痛的心情我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并表示理解非常遗憾让你感到如此的难过现在我会尽力帮助你减少损失。” 气都不喘的一口读完，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一遍：“你需要的样本是哪种？” 被苏言一长串标准客服用语轰得头晕止眩的学生抽了抽鼻子： “我样本都已经采好了，搁田边，一转身的功夫，他们就来了，现在我上哪儿去找偷了我样本的人啊。” 想到拿不到样本就没有数据，没有数据就没法写论文，没法写论文就没法毕业，学生揉揉鼻子，决定开始哭第二轮， 刚试了一个音：“呜……” 握在手里的手机就被苏言抽走了， 苏言长按he键，屏幕上跳出一行白色大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苏言：“明天八点闹钟。” 系统用机械的女声回应：“没问题，我已经把闹钟设到上午8点。” 苏言将手机还给他，学生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八点之后，我的项目要用测序仪，你的实验必须在八点前做完。” 学生茫然的抬起头，他不明白样本已经被偷走了，怎么还能做实验。 苏言的身影已隐入黑暗，远远飘来一句话： “别哭了，哭法太单调，全是5，连个6都没有。” · 宁静的村子，忽然传来刺耳的一声尖叫：“啊，救命啊！！！” 原本黑灯瞎火的村子被惊动，次第亮起灯。 事主家很快就围满了人。 出事的是四万元儿媳妇，她躺在床上，口角泛着白沫，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是中毒。”村里唯一的医生，刚刚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惺忪的睡眼看着床上的女人，吓得一激灵，哪里还看仔细看。 吐白沫，脸发青，不是中毒还能是啥，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家中还剩下一个老妇人，慌得拉着医生：“那可怎么办呐！” 医生内心比她还慌，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解毒，平时他也就给人包扎个外伤，打针挂水，开的药也就是感冒药与黄连素。 现在看这小媳妇的样子，分分钟就要挂掉，他哪敢插手，只是摇头：“快送城里吧。” 其他人慌慌张张的商议着上哪儿找车，村里有车的几户人家都怕人死在自己车上晦气，都各找托词不肯借。 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一声： “怎么了？” 众人纷纷让路，只见苏言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小媳妇的样子，神色凝重：“她刚去了实验田？” 一句废话，却被病急乱投医的老妇人当成了活菩萨：“求求你，救救她。” · 凌晨两点，丢失了样本的学生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延毕一年，明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外面传来人声：“还睡，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学生一脸懵逼的起来，只听见引擎响声在黑夜里渐行渐远。 地上，正放着他丢失的植株样本。 苏言开着车，送中毒昏迷的小媳妇去城里的医院。 黑暗的路上，只有车外的远光灯照亮前方几米处的路， 柏油路尽头，就是霓虹灯彻夜流光的城市， 漆黑的车内只有马达的嗡嗡声，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苏言的肩上， 后视镜里，脸色铁青，口角白沫仍在的小媳妇，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4章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很好笑？换个胆子小点的，车早翻了。”苏言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当当。 小媳妇咬着嘴唇低下头：“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借此离开村子，我真的不喜欢阿才，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求你带我走，好不好？” 声音凄婉，楚楚可怜。 “你不喜欢阿才，可是，你很喜欢我们的油菜？”苏言说得云淡风轻，小媳妇一脸的茫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关系，把你送去跟警察聊聊，你就能学会很多知识，等出来，你就能写个监狱风云的剧本。” “苏老师……我也是被迫的。”小媳妇娇滴滴的声音在黑暗的车厢里响起，“只要你放我一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她已经开始解衣服上的扣子…… “你说，做什么都可以？”苏言忽然开口。 哼，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果然骨子里还是斯文败类。 小媳妇心中暗自得意，更加娇羞的应了一声。 苏言：“那能把实验基地事故汇报给我写了吗？反正起因经过你都知道，不要少于一万字，还有你收了谁的好处煽动村民去抢东西的，是谁告诉你实验进度的，还有……” “去问鬼吧！”方才还娇滴滴的小媳妇，瞬间变成了母夜叉，扑上来就要掐住苏言的脖子。 红蓝色交织的灯光忽然在窗边闪动。 “你们在干什么？！”几只大号手电筒的光向车窗里照。 小媳妇衣衫不整，大半个白净的身子露在外面，努力的用手遮掩：“他，他要强暴我，呜呜呜……” “你，把手举起来，慢慢从车上下来！”联防队员对着苏言喝道。 · “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走了。”警察指着笔录的最后一页，让苏言签名。 从警局走出来，阳光明媚，一个熟悉的人影向他挥手，李清岚向他快步走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言微笑，没有说话。 回到临江农业大学，有人对着苏言指指点点， 背后传来只言片语： “……肯定有人替他交了保释金……” “不用拘留吗……” 苏言却不以为意，跟这些法盲没什么好聊的，强奸未遂那可不是交了保释金当天就能出来的事。 进了实验室，他首先向张安年教授询问实验数据的情况。 “不用这么紧张，”李清岚微笑，“所有数据都已经整理好了。” 得知不会影响最终结果之后，苏言紧绷的脸才微微有些放松。 “不必担心。”张教授也给予了肯定。 厕所里空无一人， 苏言在洗手台前看着自己的脸， 刚才的微表情不知道行不行？ 他重复了一遍方才问数据时的模样： 把肌肉紧绷起来， 再放松眉头与嘴角， 很好，完美的展现了情绪放松的过程， 果然还是要看老一辈艺术家的片子，此前女同事推荐的那些只会瞪眼面瘫的偶像剧完全无法进行有效的学习。 · 院里要开大会，有个老师还没到，相熟的老师召呼道： “小苏，能帮忙叫一下吗，李老师可能在动物实验室里没带手机。” 动物实验室离会议室不远，苏言一路走进去：“李老师……” 眼前所有人都穿着白大褂， 听见苏言进门，几个人本能的转过头，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带血的银色器具， 苏言停住脚步，好像被吓了一跳， 他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景，脑海里闪回着熟悉的画面： 银色的器械， 穿着白色手术服的孩子， 每一次被注射之后撕心裂肺的疼痛， 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无助挣扎， 还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忍忍就过去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李老师匆匆从后面绕出来，见苏言的模样笑着说：“你们搞植物的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吧，我家那口子也不敢看。” 苏言笑笑，随着李老师离开动物实验室， 自出生起，这种场面就伴随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躺在台子上，被称为“样本”的，不是兔子老鼠，而是他， 悲惨的回忆……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悲惨的。 起码，在苏言读过的所有书、看过的所有纪录片里， 过去不愉快的事对一个人来说，都应该是一个悲惨的回忆， 从正常人类的反应来说，就算没有达到ptsd的程度（创伤后应激障碍），至少会感到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但是，他却只是想起了往事，并没有在情绪上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果然如那个人所说，没有了七情六欲，也不是什么坏事。 · 项目组的论文如期发表， 确认发表的那一天，张教授很高兴，宣布晚上请项目组所有人吃饭，包括苏言和李清岚。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张教授举杯。 导师开心，气氛也活跃起来，学生们依次向张教授敬酒： “今年老师肯定能评上长江学者了！” “说不定还能当上院士呢！” 除了张教授之外，苏言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一个女生， 一个曾经假装自己被酒精灯烧到手，想搏他关注的女生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女人是为了商业目的偷我们样本的呢？” “是呀，几十个人同时下手，怎么就知道是她了呢？” 李清岚接话：“偷实验田的目的无非是占便宜偷果实，或是花好看。她放着隔壁组的大南瓜不偷，专偷我们组又丑又小的样本花，非常可疑。” “……”苏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因为我们组的实验田里装了监控，别人都嫌弃的走了，只有她折了几把花。” 感觉会是一个很神的推理过程，没想到说穿了一钱不值，学生们发出失望的声音。 女生又继续问：“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假装中毒逃走，所以借说要送她到城里，然后把她送进了警局的？” 现在李清岚都盯着苏言，等他解释。 “你们都已经是做学术的成年人，应该会自己找答案了。”苏言并不打算回答。 学生们兴奋的猜测着苏言是不是有医学背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女人根本没中毒。 苏言由着他们胡乱瞎猜，不再说什么。 唯一的嫌疑人中毒了，她要是真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所以苏言要送她去医院。 这就是无聊的真相。 此时学生们的脑补，已经上升到玄幻网文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上的气氛越发的热闹。 这个项目成功，不仅是出文章的学生可以顺利毕业，也不仅仅是项目奖金， 对将来要走科研路的学生，都是加分项。 光明坦途就在眼前，谁能不高兴。 除了张教授，苏言成了女生们敬酒的目标，嘴上说感谢苏老师替她们承担了清晨采样的辛苦工作，其实就是想看看苏言喝醉酒是什么样。 像他这样温和又自律的人，喝醉之后一定也会很可爱的吧。 女生们失望了，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轮流敬酒的人都快不行了，苏言还是酒到杯干，脸色都不红。 李清岚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家。 · 第二天清晨，精神抖擞的张教授刚到办公室，就被一个惊天霹雳打得没回过神来： 有人举报，论文数据造假。 杂志方面非常重视，派专人来核实此事。 所有的实验数据都由李清岚收集整理，张教授将她叫到办公室详细询问。 “只有一小部分数据……”李清岚低着头，盯着地面，“最后要采集的样本已经被村民毁了，根本就无法得到，就差那么一点点，我想，稍微合理改动一下……谁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张安年教授气得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那也不能造假啊！你不是不知道这篇论文发表在业内最顶尖的杂志上。” “我……我去对他们说明，说这篇文章的数据都是我提供的，是我弄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李清岚眼中含泪。 张安年教授一拍桌子：“就算全篇是你写的，通讯作者的名字写着是我，我也要负全责！” 李清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承认数据确实有误，撤稿。 这对张安年的学术生涯，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昨天宴上的欢乐还没有散去，今天就得知了惊天噩耗。 张安年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复仇得手，从心理上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苏言的声音忽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他反手关上门，站在李清岚的面前。 “你在说什么？”李清岚怔怔的看着他。 苏言摆摆手：“你爸叫李承平。” 听见这三个字，张安年好像被电击了似的一惊：“什么？！” “嗯，就是那个跟你抢职称失败的李承平。”苏言平静的说。 张安年将目光从苏言的脸上，又移到了李清岚的脸上：“原来，是这样。” “你……”李清岚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言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你爸当初为了抢在张教授前面出成果，不惜合理想象了数据，可惜，被张教授戳穿，不仅论文被撤回，而且还因此失去了超级种子项目负责人的身份，由张教授替补。 张教授也因为超级种子项目的成功，而获得了许多荣誉， 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张教授从你爸那里窃取的。” “难道不是吗？”事情被说得这么清楚，李清岚已经不想再抵赖， 方才还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模样不复存在，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当时他们关系那么好，这个姓张的竟然会出卖我爸爸，我爸爸可是一直把他当成最好朋友的！” “因为被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要同流合污，一起作奸犯科？”苏言耸耸肩，“抱歉，李博士，我不懂你的逻辑是在哪里学的。” “逻辑？”李清岚看着他，“难道活在世上，就只有逻辑和规矩吗？你没有听说过法理不外人情？” 苏言认真的想了一下：“听说过，但不认同。” 空气为之一滞，李清岚摆摆手：“你认不认同不要紧，反正，他的论文造假已经是事实。我爸爸受过的苦，他也要尝尝。” “抱歉让你失望了。”苏言递给张安年一张存储盘，“我想，你拿这个交给刊物那边，应该就可以解释了。” 文件里有详尽的样本数据，甚至还有苏言在实验室里的操作过程。 “不可能！样本明明已经全被毁了！”李清岚失控的大叫。 苏言有些困惑的皱着眉：“我不是很懂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每天守在实验基地的人明明是我，村民冲来抢东西那天，负责处理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一个根本不在现场的人，能振振有词的说不可能？” “……”李清岚被他的话噎住。 “你不会以为推出一个替罪羊，就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了吧？”苏言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是你蠢，还是你觉得我蠢。” 那天，小媳妇张牙舞爪的要掐死苏言，苏言刚制服她，就遇上了联防队员， 到了警局一调记录，她竟然是有案底的：贩卖人口。 简单一问，小媳妇就全交待了： 当初她被追得太紧，于是想办法把自己卖掉，借势到乡下避避风头。 只不过好日子过惯了，谁能受得了吃糠咽菜，新农村再好，也还是不如城里。 憋坏了的小媳妇想捞笔钱跑，正巧碰到李清岚， 李清岚假装无意向她透露，有一片实验田里种的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有几棵采下来，能卖几百万。 一个人去偷太显眼，法不责众才是护身符。 小媳妇在扎堆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对村民说：实验田里种着的都是好东西，男人吃了龙精虎猛，女人吃了美丽漂亮，老人吃了延年益寿，孩子吃了健壮聪明。 动手的当晚，村民们都奔着果实去了，只有她按李清岚说的，在张教授的实验田里寻找那几个挂牌的植株，但是还有几棵旁边有铁丝网，一时难以翻过去。 再然后，苏言就回来了， 她想着要把东西送出去，就假装中毒，村里没车，唯一有车的只有苏言， 像苏言这种文弱书生见过几个女人？ 小媳妇很自信只要哭着说自己的凄惨身世，苏言就一定会同情的放她走。 再不行就色诱，虽然她的脸蛋身材不是绝色，不过男人么，只要她勾勾手，没有不扑上来的。 没想到这个苏言油盐不进， 更没想到的是，苏言的车里也装着摄像头，到警局一放视频，什么都清楚了。 苏言看着脸色发白的李清岚：“你一开始想勾引我，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这样很伤人自尊的你知不知道？” “……” 李清岚全身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 “我爸出事之后，家里的房贷断供，银行把楼收走，我们一家只能挤在一个小屋子里，爸爸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我妈妈，一生清清白白，却遭此横祸，天天以泪洗面。 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她却连我的录取通知书都没有看到，就……就去了……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苏言摇摇头：“不知道。” 他平静的看着李清岚：“敢于触犯规则，本来就应该做好接受后果的思想准备。” 李清岚双眼泛红，瞪着苏言：“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这些年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 “平平安安读完博士，有一份稳定工作，”苏言向办公室门走去，“你没见过什么叫不是人过的日子。” 门慢慢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 景利资本总裁办公室。 “这趟真是辛苦了，委屈你在村里待了这么久。”穿着粉色衣服的韩蔓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语气十分的诚恳。 苏言礼貌的笑笑：“都是工作，没什么。” 韩蔓打开一个网页，上面是张安年教授科研取得突破进展云云，配图是张安年教授，还有一旁跟着的苏言： “这照片拍的不错，到底人长的好，就算是新闻照也拍的好看。” 韩大小姐的夸奖从来都不是没来由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古语很适合她一贯作风， 苏言没有表态，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韩蔓笑道：“晚上有空吗？” 按韩大小姐的行事作风，这只是一个开场白，并不是打算真的询问，只要她需要，有空与没空都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苏言没有表态，继续等她发话， “陪我……”韩蔓的声音忽然变成耳语一般的低吟，神情也变得媚惑。 苏言开口：“算加班费吗？” 第5章 晚宴不是为了去吃饭 全公司敢跟韩总谈加班费的人不多， 苏言是其中一个，苑雪是另一个， 反正都达不成目标， 在嘴上快活快活也是好的， “不是我不同意，是人力资源那边不同意，国家规定，月加班时间不得超过36小时。”韩蔓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一口又黑又圆的大锅扣在了人力资源部头上。 苑雪点头做认同状：“嗯，我们理解您的难处，说什么加班费呐？我的心里只有工作，穿久了工作制服，自己的衣服都没机会穿了呢。” 她手中拿着一套香奈尔高订礼服，三次量体，立体剪裁，这一身就是上万美金。 晚宴=工作场合， 工作场合穿的衣服=工作制服， 没毛病。 苑雪又将一套西装放在苏言面前：“来不及给你订做了，随便买了一套。” “loropiana？”苏言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这是意大利的奢侈品牌，面料用的是莲花纤维，产量极少，随便一身最普通的就要四五千美元。 韩蔓有些意外，她以为苏言只认识海澜之家， 正好抓紧时间洗白自己黑心老板的形象：“这套送你的，足够顶几个月的加班费。” 苏言：“能折现吗？” 韩蔓愣住， 苏言拎起西装向更衣室走去：“开个玩笑。” 韩蔓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转头看着苑雪：“你把他带坏了。”苑雪耸耸肩，对韩蔓随手扣锅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关上门，苏言一件一件换上浅灰色的衬衫，深色的外套，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平静的缠绕着领带， 标准温莎结。 怎么能不认识，某个人也很喜欢这个牌子，每次当这个牌子的衣服出现在玻璃墙后，就代表着有一种新东西要在自己身上试验。 连“厌恶”与“恐惧”的情绪都没有，倒也省了许多需要掩饰的功夫。 换好衣服回来之后，看见韩蔓与苑雪正说着什么，依稀听见苑雪说了一句：“……闷骚型的大概喜欢狂放主动型的？” “可是我前几天刚走的可爱路线。” “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也是……”韩蔓刚说完，忽然发现苏言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旁： “行吗？” 韩蔓被吓的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没上来，憋得脸色通红。 “哪里不对？”苏言陷入沉思。 苑雪转过身，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 又转回来，平静的将手中资料递给苏言：“不要在意细节，今天晚上要去一个晚宴，林致远名下的朗峰生物科技公司是我们重点投资对象，现在有确定的消息，已经有人盯上他们的新疫苗，需要一个可靠的新面孔暗中保护。” “细节”终于缓过神来：“带你去的主要目的是谈业务，不要分散过多精力在别处。” “好的。” 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韩蔓身着黑色晚礼服裙走在前面。 苑雪与苏言随在她身后， 踏入这个大厅，衣香鬓影扑面而来， 韩蔓所到之处，皆是笑脸相迎： “韩小姐。” “韩总。” 连带着苑雪与苏言也被当做心腹大臣，被热情包围着。 “蔓蔓。”宴会的主人林老夫人看见韩蔓过来，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转头吩咐身边人：“快把志远找回来。” 林老夫人拉着韩蔓的手：“又瘦了，听你爸说，你现在负责投资那一块的业务？哎，这行很辛苦的，女孩子不要这么费神，在家相夫教子，做做美容喝喝下午茶，不是很好吗？” 韩蔓的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对林老夫人说：“不行呀，景利也是我们家重要的子公司，不亲自盯着真不放心，我的助理自从谈恋爱以后，连班都不加了，要是连我也放手，那可怎么办呢？” 被韩蔓随手编排的苑雪内心如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 韩蔓给自己做的人设里，从没提过这档事啊， 不过，多年来的默契让苑雪迅速露出娇羞的表情， 一般人都认为自己领悟了一些什么， “你好。”林致远颀长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他客气的向韩蔓打招呼，同时也看见了站在韩蔓身后的苏言，点点头。 “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林老夫人笑着去招呼别的客人。 厚重的房门将热闹的宴会与室内隔开。 “商业调查组苏言。”韩蔓向林致远介绍，“这次的事由他负责。” 林致远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我们公司一直在针对六年前出现的新型冠状病毒开发疫苗，不过不仅是我们一家在开发，还有一些竞争对手，开发进度都差不多，不过我们在改变一些操作方法后，在技术上已经得到了突破。 网络安全部那里发现有人企图将与开发有关的机密信息外泄，不过被拦截成功。 我相信在专利申请成功之前，他们还会进行不断的尝试。 能得到资料的几个业务骨干已经被锁定，不过现在开发还在进行中，没有实际证据，轻易动不得，不能通过公司内审渠道，所以，要麻烦苏先生了。” 接着，林致远把他的计划说了一下：苏言以顾问身份进入开发组，观察嫌疑人员平时的行为，找出那个间谍。 “顾问？”苏言指出计划的缺陷，“我能指导他们什么？” 韩蔓微笑道：“不需要你懂什么，只要他们知道，你曾经是张教授的助理研究员，你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发表的论文上，就可以了。那些技术怪咖们都自信到自负，根本就不会问你什么，放心好了。” 苏言点点头， 原来安排他去临江农业大学，是去刷经验值的， 无论是出席学术会议的照片，或是论文上的署名， 都是为了他的身份不会很快被人戳穿， “现在项目组的研究范围包括，对相同基因序列的植物基因进行混合，提高植物中有效成份纯度，所以，你以植物基因研究的顾问加入，是没有问题的。”林致远补充道。 苑雪低声问韩蔓：“还要提高纯度？多放一点不就行了吗？” 韩蔓轻声：“你要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还是要两个身高九十厘米的男人凑合？” “懂了！”苑雪恍然。 又确认了一些细节之后，敲定苏言明天就去林致远那里报道。 “会不会是白倩那边下的手？”韩蔓忽然开口。 听见这个名字，林致远露出淡淡的笑意：“她？做不出这种事。” 从偏厅出去，林家夫妇与韩健林夫妇正凑在一处说话， 苏言敏锐的感觉到韩蔓与林致远两人几乎同时皱了皱眉，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志远，蔓蔓，过来。” 四位长辈的目光同时投向这里，两位被点名的不幸人士表情如同上刑场的烈士，下一秒就要高喊口号英勇就义了。 “他们，很痛苦？”苏言问道。 苑雪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两家一直想联姻，但是韩大小姐跟林大公子实在是太熟了，完全没办法产生令人发指的爱情，哈哈哈。” 原来正常人被强迫又不得不忍着的时候，表情是这样的。 苏言在心中默默记下， 身旁有人也在望向当事人双方如同被胶水粘在一起，虚以委蛇的强行相亲现场， 与那些因好奇而注视的目光不同，这个女人的脸上有复杂的表情， 当苏言想要进一步探究的时候，忽然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里出现， 被拥在中间的那个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金丝边框眼镜将儒雅的学者气质又提高了不少， loropiana的高订款穿在他的身上，温暖的羊绒也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有危险就应该逃走， 是符合行为逻辑的动作， 只是苏言刚才已经飞快的确认过地形， 身旁人太多， 几乎完全阻断了顺利逃亡的路线， 苏言心念转动间，那几个人已经到了他的身旁， 东方先贤有云： 敌不动我不动， 敌欲动我瞎动。 感谢先贤的教诲，苏言决定一动不动， 那几人与苏言擦肩而过， 走向林老夫人。 是了，不用逃，这张脸早已变了模样，他们不可能认出来。 来人有意无意的扫了苏言一眼，苏言手中端着香槟，神色从容，与苑雪谈笑风生，与周围其他人别无二样。 说了几句之后，那个女人便随他们离开了。 “刚才这个女人是谁？”苏言问道。 苑雪故作惊讶：“原来你喜欢她这一款？我会通知老板的。” “她刚才一直盯着那边，是在看谁？”苏言无视苑雪的做作。 这个男人真没劲，苑雪心中暗自吐槽，正经的说：“她叫白倩，她的公司伟诚药业与林致远是竞争关系，抢市场抢资源，这几年打得挺厉害。” 也是制药公司吗，那么，那些人找上她，是有什么目的？ 算了，好麻烦， 苏言微微闭了闭眼睛，想将这些事情从脑海中赶出去， 看来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 是时候离开这个城市了。 第6章 不受欢迎的新同事 “这是林总高薪聘请的植物基因顾问苏言，苏顾问曾参与过……”研发部主管陈康站在苏言身旁，笑容可掬的介绍。 同事们礼貌而机械的鼓了几下掌，以示听到了，开发正忙着呢，忽然被抓来开个迎新会，神经病啊！ 各自回座位之后，整整一天，果然如韩蔓所料， 没有人要他顾，也没有人向他问。 如往常一样各行其事，就当没他这个人。 不仅如此，苏言还感受到了明显的排斥，走过谁身边的时候，那个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将记录本合上，或是将电脑屏幕向旁边移动， 搞科研的人就好像寿司之神的学徒，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为导师打下手的阶段。 同样，付出会有回报，同样一个东西，搞了十几年实验的人两三个月就能完成的实验，新手可能要做一年。 如果是业界大神，天纵英才，也不会在公司里当什么顾问了， 专心在学术界，名声地位可以换来的东西，远不是只能领工资的人可以想像。 太年轻的顾问，只怕不是来当顾问，而是来这里偷学什么的。 午饭时间，也没有人邀请苏言一起吃饭，他也不在乎这个，到点就自己去了。 员工餐厅的食物很丰富，苏言点了彩椒、酸豇豆、蘑菇片， 一盘子花花绿绿，比起惨白的营养片对视神经的感染力度要大很多， 正常人，喜欢食物有不同的色彩，纯色的食物会让他们感到不悦， 尤其是纯白、纯蓝、纯黑等冷色调， 苏言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上的视频网站， 想要融入正常人的社会，要学的东西很多，要分秒必争。 · 下午苏言继续做透明人，偶尔有员工路过，扫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他竟然在玩游戏，大概是某种经营类游戏，小人推着箱子跑不同的房间，时而补门时而修窗。 这个顾问日子也过得太爽了！ 不过大家心中有数的不去招惹他， 看来不是偷师学艺的， 大概是谁家打招呼塞进来的小祖宗。 中午的时候，有人已经查过他曾参与的论文和项目了，名字远远的挂在第四作者上， 这下大家都懂了，果然是个混日子的， 想来也没什么能力， 有事别找他，有活别叫他， 权当他根本不存在就行， 省得惹下麻烦，得不止一个人去替他擦屁股。 “老向，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数据总是不对？”年轻的女研究员岳华低声招呼项目组组长向辰。 向辰是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头顶上的发量见证何为聪明绝顶， 他快速的掠过苏言的座位，向求助的岳华走去。 “离标准还差一些，”岳华无奈的看着他。 向辰仔细对比着数据：“试过上午跟你说的方法了吗？” “试过了。” 向辰又提出了一些可能，岳华都表示已经试过， 卡在关键节点无法推进已经有几天了， 其他相关的研究员也都忍不住起身去看看情况， 大家围在一处，七嘴八舌提出许多方案，又被一一推翻。 能支的招都支完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偷偷看了苏言一眼， 如果苏言是因为早上大家对他的不客气而故意摆架子， 现在是响起bgm，踩着傲然的步子，随手解决问题让人高呼大神果然真人不露相的最佳时刻。 游戏里的小人似乎在某个关卡里转圈，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苏言连头都没抬，似乎那边扎堆一群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顾问……”终于有人打破了打算把苏言当成透明人的计划，开口问道，“您看这个……” 苏言起身，走近，路过：“下班了。” 接着，就真的走了， 走了…… 二世祖可以走，岳华不能走，她不断尝试着新的方法诱导植物细胞融合，但是那两个植物细胞就好像发情期的雄性生物一样，互斥的厉害。 向辰也陪着他一起加班，岳华有些不好意思：“老大，再不回去嫂子要生气了。” “不会的，她很体谅我的。”向辰认真的查看细胞变化， 又失败了。 “唉……”岳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辰拍拍他的肩膀：“别急，你先去换衣服，我请你吃夜宵，换换脑子。” 吃饭时候，岳华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向辰安慰道：“都是从年轻过来的，不要着急，科学讲究的是积累，有时候也讲究的是运气和灵感，说不定偶尔一试，反而成功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道理人人懂，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谁会真心把宝都押在鬼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灵感和锦鲤身上。 岳华也只能随便应和了两声，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刚吃了几口，向辰接到电话，看了一眼号码飞快接了：“嗯？……我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岳华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快回家吧，别管我了。” 回到研究室，岳华看着已经折腾了很久的一摊，深吸一口气， 又拿起了实验器具， 她已经做好一切努力都白搭的思想准备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实验器具被动过了， 自己离开的时候不是这样放的， 也可能是向辰在离开前抓紧时间又做了一次尝试， 岳华心怀感慨的检查了一下容器里的内容物，不由一愣， 数值达标了？ 再三确认之后，没错，是达标了。 折磨了她整整一天的实验，想尽办法也没成， 最后，竟然是吃饭前的最后一次成功了？ 聚乙二醇的瓶子下面压着一张随手写下的便笺，只见上面写着：25%，35%，40%。 她愣了愣，忽然领悟， 此前的实验，都是将试剂一次性全部放入， 也曾试过按比例分次放入， 但是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向辰一次就成功了， 不愧是主管。 岳华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下班，打算明天再来感谢主管大人在工作中给予的大力支持。 苏言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着她走出大楼， 开工！ 上一次被系统截住的未成功传输，是从外部侵入。 到底是被种木马，还是主动植入木马，无从查起。 在那之后，实验室骨干的电脑被全面严格监控，无论是通过网络传输或是移动介质读取，都会被安全软件限制。 将涉密电脑完全与外部隔离， 连机箱也打开，所有硬件全部检查一遍，确保没有被附上任何可以传递消息的小零碎。 新药研发已经许多年了，到现在仍有一些重要技术环节没有被突破， 可以说，竞争对手们几乎都卡在相似的位置， 每个企业都在动自己脑子的同时，也如野兽一般嗅探着别家公司，抢跑到第一个的人，势必会成为其他对手眼中钉肉中刺。 苏言现在要做的，是给每一台被监控电脑再装上一个软件，在打开某些敏感文件时，软件会自动打开摄像头并传递视频给专人同步审查，一旦视频对面的人有异动，马上将电脑黑屏。 避免间谍使用拍照方式将数据传递出去。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要防杀手，明面上的侍卫远不如影卫好使， 通过大量的阅读和看片，苏言觉得自己就跟古代的影卫差不多，只不过自己保护的是商业机密。 装软件很简单， 开机，安装，发呆，装完。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等待装机的时候，苏言抓紧时间找了一部号称描写真实人性的岛国片： 深夜值班护士遇到两个假装生病的男人，然后发出了频率高低不同的叫声。 “原来这部是职业安全教育片。”苏言看着画面做出点评。 此时，电梯无声无息从一楼开始启动，慢慢的向上升， 玻璃隔门的电脑房间正对着电梯出口，泛着幽光的电脑屏幕，在漆黑一片的地方无比显眼。 电梯无声无息的开了， “啪”， 办公室灯光大亮，岳华大步走进屋，在自己的桌上寻找着什么，又弯下腰，仔细查看地面。 “只有你在吗？”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哇！”岳华吓的跳了起来，转身看见是韩蔓，拍拍胸口，“韩总好。” 自家老板与韩蔓的关系，人尽皆知，她什么时候出现在公司，都是在合理范围。 韩蔓看着有些慌张的岳华：“就留你一个人加班，你们公司的人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不是不是，我快到家才发现钥匙不知道掉在哪里，没找到。”岳华有些着急，“家里没人，要是找不到钥匙，就麻烦了。” 韩蔓点点头，半弯着身子替她找起来，最后在转椅的轮子下找到了两把串在一起的钥匙：“你的？” “哎对对对。”岳华握着钥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我们一起走吧？” 韩蔓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接起， 声音里透着正牌女友的高傲：“怎么半天都不接电话？……我在你公司……行，等你。” 挂线之后，韩蔓对岳华笑笑：“你们林总一会儿来接我，我在这等他。” 岳华点点头，转身进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韩蔓对电话里说：“她已经走了，出来吧。” 没有任何声音， “你不在吗？”韩蔓微微挑眉，刚才她在大楼外看见岳华去而复返，担心苏言暴露，紧随其后上楼。 岳华弯下腰的时候，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应该如何替苏言找借口， 不料苏言却并没有藏在桌下。 那么短的时间，他会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挂着隔离服白大褂的角落晃动起来，苏言从挂着的衣服后走出来。 “别怕，她已经走了。”韩蔓笑笑，“这么短的时间，也能让你找到这个藏身之处。” “不是短时间，是找了一天。”苏言纠正。他自一踏进大楼，就已经设计了多套方案，并在脑中演练。 如果有心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苏言今天玩了一天的推箱子小人游戏的房间，其实与公司的内部格局一模一样。 苏言重新打开其中一台电脑的屏幕，将它按正常流程关机：“我不是怕她去而复返，是怕她去而复返的时候没有借口。 电梯到十八楼需要三十秒，如果她进入电梯后，又忘记带什么东西，马上从电梯出来看见我，我无法解释时间差。” “想得真周到，不愧是我的人。”韩蔓赞叹的同时，不忘给自己贴金。 所有的电脑都已经装上了监控，苏言对每一张动过的桌子检查， 调整一下鼠标的放置角度， 将键盘上放置的框架眼镜，卡在某几个键的中间， 确保每张桌子都如它主人刚刚离开时一样。 苏言忙着收拾现场，无所事事的韩蔓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羽扇般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嘴角微微向上扬着，透着从容与自信。 摆放每一样小物件时，他的眼神与动作都透着专注与认真， 站在一旁的韩蔓就这么盯着他的侧脸，不由的看呆了。 · “韩总出现的很及时。”苏言握着方向盘，随口说了一句。 韩蔓从容道：“我真的只是来找林致远的，并不是跟踪你。” 后半句说完，她的下颔肌肉紧绷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悔。 苏言并不在意：“只要不降工资，我愿意接受一切监督。” 红灯亮起， 苏言将车停在线后，韩蔓的头发被安全带卡住，让苏言帮她整理。 此时，停在他们侧后位的一辆白色的雪佛兰里， 正有一台相机，镜头对着驾驶室的方向，快门连续闪动。 第7章 这是我应该做的 次日一早，一个名为《豪门千金密会不明男子》的消息传遍网络， 深夜、不明男子、名门千金、暧昧交缠的姿势……虽然现在明星豪门八卦满天飞，但是吃瓜群众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 “我是林致远的女友？我怎么不知道！”韩蔓看着文章内容，陷入沉思。 “才热搜榜第二名，不行啊。”韩蔓饶有兴味的刷着自己的八卦新闻，又看了看评论，无非是“有钱人真会玩”，“贵圈真乱”之类的。 更加不满：“一看这些号就是便宜的水军。评论都是复制粘贴的。” 苦命的苑雪在核对行程安排的空档，还要随时响应一下老板： “这段时间总是出大新闻，热搜榜前三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人家肯花心思抬你到第二，已经很上心了。 对了，昨天跟踪你的车已经查到了，是一家租车公司的。租车用的身份证是从三和买来的，但是发这篇通稿的人却是一个有名的狗仔，按说他用不着这么做。” 韩蔓眨眨眼睛：“两拨人吗？” 也许是新一代想要出头的狗仔，毕竟这行业也是新陈代谢飞快，几次爆料不准确不及时，就会被喜新厌旧的吃瓜群众抛弃。 狗仔而已， 男未婚，女未嫁，小小绯闻，有何可怕。 连花钱撤热搜都不用，不用24小时自然会有新的热点顶上来。 绯闻可以不管， 自由奔放响着来电铃声的手机不能不管， 韩蔓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正中闪着硕大的两个字： 亲爹 瞬间，这只红色的手机在她眼中，变得如同1亿吨当量的“大伊万”般的可怕。 · 景利资本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是母公司晟华国际是， 新一季的季报显示景利资本在投资收益上没有达到预期，虽然现在全球金融形势都不佳，但是不佳到利润环比减少79%，也是晟华国际旗下所有子公司里最风骚的数据。 季报公布之后，晟华国际的股票走势图如同韩健林的心情，一根阴线拉到底。 被亲爹召唤到办公室申斥的韩蔓把玩着头发，一脸不在乎： “你不让我学医，我不学。你让我做金融，我做了。像我这么听话的女儿，上哪儿去找。” 当初韩蔓一心想进医学院，韩健林语重心长的阻止：“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非逼着她学金融，说将来嫁到婆家，也是要懂理财管家的， 等她毕业以后，韩健林就对她秉承放养态度，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 富养女儿，不必太过拘束，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成立了全资子公司景利资本，做起了风投， 做风投是很好，但也要看投什么， 她最爱投的就是医药行业的新药研发， 谁不知道新药研发时间长，风险大，可能几代人投入青春，最终发现全部白费，也有可能投入数千亿，患者人数却寥寥，根本无法回本。 这次晟华的季报数据被拖累，就因为韩蔓执意要投的西非热带病项目实在耗资巨大，且至今没有收益。 韩健林气不打一处来：“已经有初步成果的东西，你为什么还非要再做一遍，浪费成本！” 韩蔓毫不退让：“他们做的那也叫初步成果？玩命弄死一个基因相似的病毒就算成功？那人和猩猩的dna还相似呢，怎么猩猩感染艾滋也就跟个感冒似的，人就死了？我这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再说，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的。” 企图跟女人在口舌上争锋是相当想不开的行为，不管这个女人是娘是妻是姐妹还是女儿。 韩健林深吸一口气， 都说出来混都要还的， 在女儿读书时没操过心的他，在晚年体会到了辅导熊孩子写作业的心梗感： “你还有脸说生意是有赔有赚？你自己看看，公司注册之后，你赚了多少？赔了多少！” “不要急功近利嘛，我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韩蔓昂起头，正红色的嘴唇从容扬起。 下一秒， 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的助理看见一道人影“嗖”从办公室里出来，连身子都来不及转，反手带上门， 门刚刚合上的一瞬间， “咣”，厚厚的实木门抖了抖， 接着又是“唏里哗啦”一阵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碎在门上， 紧接着，门上又接连传来各种质地不同的敲击声，里面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董事长的千金，从容的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袅袅婷婷走到助理面前：“上次在那个紫砂大师手上订的壶，现在不愁没地方放啦，去取吧。” 见惯大世面的助理在日程表上添加内容后，淡定的对韩蔓微笑致意：“小姐慢走。” · “叮~” 韩蔓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屏幕上跳出的新闻标题让她微微挑眉 《西非热带病再度现身连夺数命，已扩散至欧美》 如幽灵一般的烈性病毒，首次出现在发达国家，随着第一例病情的确诊，紧随而来的感染者人数报告飞速上涨。 瞬间恐慌情绪被互联网无限放大， 什么明星绯闻，豪门恩怨，在与自己切身利益之前，都是个屁！ 各大公众号与热搜榜就被与病症相关的新闻占领， 各国制药业的龙头公司纷纷加班加点， 此前国际上对这种病毒最深的研究也不过是通过基因相似的病毒尝试制作疫苗和药品， 推进最快的医药业巨头，也只是刚刚通过了第一期临床试验。 在全社会的紧张情绪中，林致远的公司里气氛却相当的热烈， 当初韩蔓请的专家团队做出的所有数据与初期抗体，都在林致远的手中。 “这么说，咱们可以开始生产了？”岳华很激动，虽然谁也不想看到药品有真用的上的那一天，但是做为科研人员，还是有那么一点想法，想知道此前付出的心血到底有没有意义。 “不行，我们的临床试验只做完了二期，国内对药品的临床试验要求是三期。”向辰摇头。 岳华抽抽嘴角：“可是印度二期就可以了，咱们国家就不能改改吗。” 临床试验的时间越长，新药开发成本就会随之增加。 向辰摇摇头：“人家喝恒河水都没事，你可以吗？” 想到恒河水里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岳华觉得背后一凉，不由缩了缩脖子。 · 没几天，又出现了一条爆炸新闻：国内第一例患者也被确诊。 烈性病毒有2-21天的潜伏期，很多人不过三五天就病发， 这位患者从回国到发病竟然挺足了21天，这段时间内他已经接触了太多的人。 将疑似者全部隔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更糟糕的是，这种病毒在患者体液里，可以存活61天。 也就是说，被他的口水喷过的人，都有可能染上这致命的病毒。 一时间，全社会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身在制药企业最大的好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同事们每天到了之后，都会非常自觉的到检验处，对自己进行一套完整的血液检查。 只有苏言每天如常，就连手都不会多洗一次。 “你怎么什么预防都不做，不害怕吗？”岳华好奇问道。 苏言摇头：“不害怕。” 有同事压低声音对岳华说：“离他远一点，说不定他已经身上带菌了，破罐子破摔想传染别人报复社会。” 此话一出，其他的同事震惊， 原本只有做实验的时候才要穿的全套隔离服，现在人手一件，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 苏言周围形成了一个空旷的范围，非常的显眼，他继续玩着手里的游戏，旁边是人还是鬼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 “韩蔓小姐的确看得很远，她综合了病毒出现频率与西非各国与世界国家之间的航空线路，分析出病毒如果再次爆发，将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因此在病毒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在已有的研究成果上，加强了对病毒的校准性……” 林致远的声音从电梯间传来， 众人一起抬头望去， 门口来了一群人， 其中几人虽然穿着便装，但从背部笔挺的站姿及全身散发的气势看，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 林致远在前方引路，向来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另一个细胞实验室……” 约摸五十岁出头的短发女性看着办公室里众人的装束：“植物实验室的防范标准比我们p2实验室还高？” 林致远显然也没想到自家职员们打扮的好像在cosy《生化危机》，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因为有我这个p4级的疑似病毒携带者。”苏言早已关掉游戏，面前的电脑上打开着一张细胞图，以示自己真的有好好工作。 “苏！言！”从林致远身后的人群里传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一个男人越众而出，大步走到苏言面前：“你竟然会在这里！” “竟然？上班时间不在公司我还能在哪里？”苏言困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林致远跟了上来，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钟宇紧紧的盯着苏言，“我得谢谢他，对我开了一枪。” 苏言与他的目光对视：“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8章 西非往事 对着钟教授开了一枪？ 两人的对话内容让人浮想联翩，一众人的脑中闪过“杀人越货”“恐怖分子”等等字眼。 “站远一点，别一会儿仇人相见打起来，不小心给溅上一身血。”这是众同事的共同心声，他们默默向后移动。 “当时你耍帅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嘛，你拿射大象的麻醉剂量射我，我聪明的大脑要是因此不保了怎么办？某刘姓军神可是为了保住脑子，做摘除眼球手术都不打麻药！”钟宇一拍苏言肩膀，脸上露出笑意。 原来是麻醉枪啊。 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苏言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情：“来不及等稀释药剂。” 身旁众人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苏言还在比划：“那个时候你已经把匕首放在自己脖子旁边了，哭着说不想死的时候全身腐烂，吐自己的器官。” “快吃饭了，不要说这些影响别人食欲的话。”钟宇赶紧打断他的话头，对身后的人介绍：“这是我们一起去采样的苏言，能够取得完整的毒株资料，与他的大力携助是分不开的。” “苏先生会参与这次项目吗？”短发女子问道。 林致远看了一眼苏言， 苏言摇头：“我是植物组的，不负责病毒业务。” 快下班的时候，钟宇又出现在苏言面前：“一起吃个饭？” 苏言一口回绝：“不，我还有很多资料没看。” “放松一点，偶尔少看一天，不会耽误你拿诺贝尔奖的。”钟宇极力劝道，“我知道有一家火锅，特别香。” 还没有学会怎么拒绝别人的苏言，就这样被钟宇拉去了新开的“沸腾火锅教”的店里。 “你是红汤还是白汤？”钟宇问道。 “都行。” “要吃什么菜？” “都行。” “喝点什么酒？” 苏言摇头：“酒精过敏，不喝酒。” “也是，在基地那么久你从来都不喝。”钟宇叫了一扎果汁。 等待火锅沸腾的时候，钟宇忍不住问道：“你不是研究动物病毒的吗，怎么回来又去研究植物了？” “怕传染，反正对我来说，改一条道不是很难的事。”苏言昂首露出偶像剧里看来的学霸式微笑。 不知为何钟宇不忍直视的扭过头，揉了揉额角，这才恢复镇定。 “那次要不是你，我早就交待在那个鬼地方了。”钟宇端起酒杯，“我敬你，求你别露出那么欠揍的二百五微笑了好吗？”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那一天西非大地的黄昏。 · 数月前，扎伊尔。 夜行动物们开始活动，发出频率不同的鸣叫。军绿色的帐篷里却一片死寂。 最终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先前被认为是普通感冒症状的头疼与肌肉酸痛，竟然是可怕的西非热带病。 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 在座所有人都对这种烈性病毒有足够清楚的了解。 国际红十字会救助站里有通过仿病毒造出的药物，也许有用，也许没用。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疗效， 而是这个原始的小村子，离最近的救助站，还有几百公里， 不仅如此，他们唯一的车还是坏的，一直说要修，但是缺乏工具，大家又忙着工作，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病患临终时的模样他们都见过，被病毒融化的胃从嘴里吐出来，七窍流血，最可怕的是，还会在病发后进入假死状态，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无差别攻击任何生物，就像影视剧里的僵尸。 “我……好歹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不能死的这么难看，万一给我家闺女见着了，她要做恶梦的。”负责专家小队安全工作的退伍特种兵许飞，身上挨过枪伤都不曾喊过痛的铮铮汉子，此时揉了揉鼻子，声音暗哑。 想到先前，自己还得意的拿着女儿的视频向同事们炫耀，许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都说出任务的时候不要提家人、不要说退休，我还不相信，现在真的给自己立了一个g。” 众人想说一些宽慰的话，但是大家都自身难保，苍白无力的安慰就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许飞已经布置好了自动爆炸装置， 最后一个人咽气的时候，自动爆炸装置就会被触发，将他们的生物活动痕迹全部抹除，断绝他们成为传染源的可能。 “苏言呢？”忽然队长发现帐篷里少了一个人。 这个负责对外联络与数据统计工作的年轻人，平时沉默寡言，在外向型性格占绝对比例的专家小队里经常被人忽视。 如果不是因为队长在认真思考给每个人写墓志铭，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竟然不在这里。 大家面面相觑，他什么时候走的？他进来过吗？他…… “得把他找回来！”队长拧着眉，死到临头的人，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静静的找个地方等死都不行，以西非热带病的烈性，他们在死前就准备好把自己给烧了，否则尸体会污染附近水源。 但是，在西非的夜，一群已经染病的人，根本无力去寻找另一个人，他们只能等待黎明的到来。 病毒已经过了潜伏期，随时都会发作， 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看见旭日再一次东升， “他也不会走多远的。”队长疲惫的闭上眼睛。 凌晨，钟宇吐出第一口血，他乞求许飞给自己一个痛快， 许飞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拼尽全力举起枪，犹豫着，钟宇不断的哀求， 血已经将他的前襟湿透， 许飞用力按下扳机，却只有清脆的一声“咔”， 最后一颗子弹，卡壳了。 “怎么会这样。”钟宇痛苦的哀嚎，他挣扎着四下张望，在桌上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把匕首，他紧握着匕首，对准自己的颈动脉，抬起手，猛然向下刺去。 “啪”匕首落在地上的血泊里。 钟宇紧闭着眼睛倒在地上。 苏言站在帐篷口，手中端着麻醉枪：“车已经修好了，走吧。” 他的身上满是泥泞，身上也有许多划伤，可是精神却很好，完全不像病发的患者。 帐篷里的人被他一个一个的拖出去，他却连防护服都没有穿。 许飞看着他，想要问些什么，终于难以敌过病毒带来的痛苦，陷入昏迷。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飘扬着一面旗帜， 白底，红十字， 小队所有人，全部活着到达了救助站。 从世界各国送来处在实验阶段的特效药，产生了奇迹般的作用。 ·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不也感染病毒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事了？”钟宇向锅里划拉了半碟肥牛片。 苏言正认真的夹着一片毛肚，浸在红汤里，认真的贯彻着“七上八下”的要诀，对钟宇的问题充耳不闻，那恭敬认真的样子，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在加了花生碎的海鲜酱里打了个滚，送进嘴里，直到咽下去，才好像大师做完早课似的抬头看着钟宇，他一字一顿的说： “因为我敬畏神灵。” 钟宇愣住了，虽然他知道牛顿到晚年也投入了宗教的怀抱， 但是这话从年轻的苏言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 “像你就对肥牛片大神不敬，它们会消失在锅里，不再回应你的期待。”苏言捞起满满一勺因为过熟而缩小的肥牛片。 钟宇伸筷子在锅里努力捞了几把，一片都没剩下。 钟宇飞快的打劫了一筷子放在自己碗里：“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逃避问题的方法都不换，你不觉得可耻吗？”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苏言面不改色心不跳。 见钟宇并不打算就这么忘记这个问题，苏言也只好老实交待：“还没有做完病毒检测的时候，我身体已经很不舒服，已经确定被感染， 就打算早点修车再赶去救助站，没想到车刚修好就痛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去找你们刚好看到你举起匕首。” “醒来以后，就不痛了？”钟宇睁大眼睛。 “嗯。” 如果不是钟宇知道特效药的保存温度是零下七十四度，他真的认为苏言私藏了一副救命药剂。 “也许是哈库那玛塔塔大神保佑了我。”苏言又往锅里拨了一盘鹅肠。 钟宇推了推眼镜：“你猜，今天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是什么人？” “军方的。”苏言头也不抬的打捞着冻豆腐， 钟宇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也能猜到？” “我又不瞎，他们站的姿势虽然不是标准军姿，但是一般人也不会那样站，还有……”苏言塞了一嘴的菜，不说话了。 想卖关子没卖成，反而被苏言挑逗的好奇心爆棚，钟宇好奇的盯着他：“还有什么？” 苏言努力咽下去：“还有今天早上推送的新闻说，军事科学院的医学研究所正在加快抗病毒药物的研究。” “正常人是看不到这种新闻推送的吧，你这是身在植物心在毒啊。”钟宇感慨道，想了想，不甘心的又卖关子：“那你再猜猜，军方来是干什么？” 苏言再次令他备受打击：“韩蔓说过，如果国家或者是其他研究机构需要这份数据的话，她就会把资料和原始植株捐出去。所以，他们来，应该是拿数据和原株的吧？” 钟宇沉思片刻：“她什么时候说的？” “我们刚到扎伊尔那边的机场时，电话通知我们要去的村庄后顺便说的，你听到一半就去了厕所。” 钟宇恍然大悟：“哦，哦……真可惜没有亲耳听到当代年轻企业家振聋发聩的公益宣言，花了那么多钱劳神费力的折腾，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借此机会，一瓶卖他个千儿八百的，没想到，她说捐就捐了啊。”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任性是公主的特权。” 苏言的语气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宠溺， 让钟宇忍不住想在他的脸上探究出一点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 韩蔓在办公室里努力压下了打喷嚏的欲望，揉了揉眉心，继续与林致远进行电话会议： “能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隔着加密网络传来林致远无奈的声音：“资料入库之后就没有再动过，今天提取的时候才发现资料页被替换，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许飞对记录本上使用的抗生素过敏，也不会注意到。” “监控有拍到什么吗？” “已经全部检查过，原始视频没有被改动的痕迹。” “其他数据是否正确？” “正在核实。” 由于出现了被替换的资料，林致远也不敢贸然将数据交出，只交出了已经完成等待临床试验的疫苗与药物，还不得不因此而编个理由拖延交资料的时间。 正准备从火锅店回家的苏言，手机响起，电话里传来同事李旭的声音：“请马上回公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