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 楔子 与风处刑之神 高天之上,没有如梦似幻的云彩漂浮,死白色的光线穿透每一个角落,空中漂浮的石块与断裂的骨节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只唯有狰狞骨架的尖嘴怪鸟,展开翅膀,摆动着九个脑袋,一边尖叫一边在乱石漂浮中穿梭。很快,在空旷回荡的尖叫声中,来到了所有漂浮着的物体围绕着的中心。 断裂墙垣围绕堆成一栋圆形的高大柱子,九头鸟围绕柱子盘旋而上,冲上看不到尽头一般的柱子顶部,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神”。 神倒挂着,在乱石弥漫与光线下,倒是显着一副安逸平和的样子。 但靠近了,才会察觉到祂的不同寻常,九头鸟稳稳地落在钉死在神双脚的青铜巨器上,九个脑袋摆动着,看着衣衫破烂,早已被高天的风侵蚀殆尽的神。 神的面孔是全身唯一一处不怎么磨损的地方,那双眼睛在苍白眼皮下静静地凝固,犹有生机一般。 这一切直到这里,都符合千百年间流传的历史,和千百年后,流传的神话。 但这一假设只在这里结束。九头鸟会成为荒凉的无天无地之处的唯一活物,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鸟。 或者说,唯二的活物。 九头鸟,或者镰鼬,或者奥丁的乌鸦之一——福金,很不客气地开口,“晚上到了,主人。” 风干得只剩脸的神,也确实生机勃勃地睁开了眼,一双黄金瞳流光溢彩,给苍白的这个世界添上一些生气。 神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是公元一九零八年了吧,上次你给我讲了马克思的书,这次又有什么的。” 福金深吸一口气,作为一只鸟,这个动作有点困难,他耐着性子,说,“这次我了解到的是和电气科技有关的……” “唉,当时就不应该留你,亲爱的福金,每天都是思想思想,概念概念,无聊死了,好怀念雾宁啊,可以和我讲好多故事的,上至龙族起始,下至诸神黄昏。”神翻着白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福金的话。 福金很气,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被钉着难受的人也不是他,只好迁就一下这个任性的神。 神努力往下凹眼睛,盯着福金站立的青铜钉,“磨损了不少啊,过一阵子我就能出去了。” 福金俯下脑袋,恭敬而肃穆地说,“高天的风永远等候您的归来,地上所映照的星光永远是您的眼睛。” 神又笑了,这次不再是轻松愉悦的笑,转为冰冷的讥嘲,“我的牺牲,只是为了成全别人。” 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脚上的钉子,霎时,狂风卷起,青铜旧物,不复存在,化为了寂静中漂浮的尘埃一员。 半朽的神消失了。 福金拍打着翅膀,围绕原本钉着神明的大理石柱盘旋而上,疾风托起他的古铜色骨架,云雾随风消散,半枯的世界树显露在空中,在遥远的另一端,还有过去一度辉煌的城池。 …… 一九零八年,通古斯。 大爆炸后留下的巨坑周围暂时无人靠近,而离通古斯和叶尼塞河有一段距离的下通古斯河,农民安德烈赶着猎狗,正从森林里返回村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停下来用酒暖暖身子。 猎狗安静地趴伏,安德烈也就放心地喝酒,感受劣质酒带来的些许暖意与辣意,盯着前路。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猎狗都没有起身警觉的情况下,从林子里扑了出来,一头栽进他的猎物里,安德烈猛地一惊,掏出猎枪,发现是小孩后,这才放松了警惕。 他没有察觉到,一旁的猎狗不是毫无察觉,而是受惊般颤抖着,一动不动。 安德烈把那个小孩拎起来,小孩的眼睛乌黑,五官秀丽,眼神却空洞无比,脑袋上随意地裹着一片不知从哪来的兽皮,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在积着深雪的森林里,实在有些惊人。 安德烈尝试着问小孩问题,他却只是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打猎的成果。 “要不你和我去村子看看?唉,算了,和你商量什么,要管你不管你不都是我的自由……”农民安德烈把小孩放下,随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风干的火腿,“我的东西给你吃,可够好的了。” 他开玩笑一般往小孩头上一拍,戏剧性地拍掉了他头上裹着的滑稽的兽皮。 一头莹白的丝线倾泻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疯狂地向孩子手上的火腿延伸,又伸向了农民的猎物。 仿佛拥有生命的白发开始生长,慢慢地挂在了周围的树木,石块上,所有被丝线牵连的物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蚀,安德烈看到那片普普通通的火腿,在小孩手里扭曲变形,沿着无数的丝线,化作只剩淡淡颜色的液体。 “魔、魔鬼啊!”安德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猛地掉头,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他最后的余光里,只有被莹白丝线包裹着的,男孩和周围的活物,他最后的庆幸,就是自己似乎真的跑得比那丝线快,丝线没有追上来,男孩幽静的目光只是尾随着他。 是他的错觉吗?刚刚那双眼睛,分明是金色的…… 仿佛裹在茧里的男孩,静静地目送他,看着手里、身边的东西被慢慢“消化”掉。 通古斯巨坑周边没什么活物可以消耗了,他凭借本能走出了森林,沿着河流一路往北,却意外的遇到了奇怪的活物。 这个活物会说话,也有可消耗的物品。 地上可怜的猎狗,全身都缠满了丝线,丝线还在贪婪地扩散,最终,包裹得只剩眼睛,最后,只剩随风而去的残渣。 男孩的白丝慢慢收敛,他的赤脚踏过刚才农民留下的东西——只剩残骸,沿着安德烈逃跑的路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黑色的眼睛依旧如常,拖着一头霜雪般的白发,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杀器,他看起来依旧漫无目的,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是这个被冰雪尘封的世界里最合适的旅者。 男孩走过的道路上,寂静无声,前路遥遥的村庄里,灯火亮起,似乎又重归平静。 他把脑袋重新裹上,僵直地走进村庄,人世间的烟火气把他包围,遥不可及的记忆被阻挡在村庄之外,停留在了通古斯的巨坑之中。 普通的村庄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客人,很多事情也重新开始运转…… 第1章 前传?半途 安德烈再回到村子后,人们都说安德烈简直变身为神的第一信徒了。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家人,只是先前买酒喝的几个小钱,买了木制神像与十字架,家里无时不刻燃着低级黄烛,有时甚至买了更昂贵的白烛。 在他心心念念的祈祷下,以及一个月来的平安无事安慰下,他终于确信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至于猎狗和猎物们去哪了,这些又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呢…… 直到有一天,他最小的儿子米哈伊尔,慌慌张张地来告诉他,家里多了一个人。 十二岁的小男孩从身后拖出一个更加瘦弱的孩子,发丝银白,闪着炫目的光彩,一双乖乖的黑眼睛茫然地眨着。 安德烈也确实目眩,直接晕了过去。 上帝啊! —————— 出乎小男孩米哈伊尔的意料,父亲晕倒后,母亲对于躲在家里的“陌生人”并没有多大反应,只当是无父无母在林子里活不下去的小孩,大大方方地指使他干活,再随便弄点食物给他吃。 在农户妻子眼里,躲在别人家里能有什么,讨个饭吃罢了。 米哈伊尔震惊地看着小孩拿着食物,先仔细靠近嗅嗅,再一头扎进去,不知道在作什么妖法。 “用嘴……”米哈伊尔拿着那块冻的硬邦邦的粥,掰开小孩的嘴,粗暴地塞进去,小孩眨巴着眼睛,背后原本蠢蠢欲动的白丝只好安分着。 真是的!他就在这照顾这个蠢货吗?米哈伊尔很不耐烦,自己好歹是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了,他不顾小孩到底吃不吃的进去,手劲一大,指甲划破了小孩的嫩嫩的脸,细细的血珠从伤口里渗出来。 这就流血了?嘁,米哈伊尔拿脏手在他伤口上狠狠拭了拭,不再理会小孩了。 他没注意到,那几滴的血液,鲜活地游走在他手指上,在他不注意时,散落在了空气中。 米哈伊尔觉着手上火辣辣地疼,抬手一看,自己什么时候也被划破皮了? 算了,他吮了吮手指,平日里没少干粗活,兴许是刚才碰伤了吧。 在奇怪的小孩正式成为农户家远房亲戚的孩子兼苦力后,村上多了一件新鲜事。米哈伊尔为此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大清早就催着小孩——他们都叫他阿列克谢了——起来干活,自己也边烧着茶炊,浮想联翩。 “……从城里来了一个大富人,说是来挑一个孩子去当她的弟弟呢,慈善活动,这种有吃有喝的好命……”米哈伊尔自言自语,他从没见过富贵人啊,只知道村长家家境不错,足以让他心生向往了。 他看着目前只会说“好”“对”的阿列克谢,继续自己的话,“这种好事显然不是你的喽。” 白发的少年扎着短短的马尾,一板一眼地干着活,充耳不闻。 米哈伊尔见他无趣,或者根本不懂,烧好茶炊,出门晃悠打听消息了。 阿列克谢手脚意外地比许多同龄孩子要麻利,做好所有事后,安静地坐在屋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等候下一场差遣。 而另一边的米哈伊尔,壮着胆走到了村长家外,看着那条通往外面的路,期盼着会有光鲜的人儿走来。 他进过城,知道城里的繁华与适意,知道高位者使唤他们的优雅与风度,而这个雪原上的高贵客人,有没有可能成为契机呢? “嗨,小朋友。”突然间,米哈伊尔耳边一热,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米哈伊尔猛地转头,看到一个黑发姑娘,裹着温暖整洁的衣袍,长长的辫子垂落胸前,十八九岁的样子,笑容干净而恣意。 他男孩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该不会就是那个城里来的贵人吧? “你就是……”米哈伊尔尽力控制好表情,回忆城里人的矜持与冷静,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对,你真聪明。你这么聪明,知道我来这是个秘密吧?咱们俩的秘密哦。”女孩笑眯眯的。 秘密?这……和传闻不大一样啊。米哈伊尔还是点点头,他要做的就是让贵人刮目相看,证明自己有资格做那个“好命的天选之子”,过上更好的日子。 “你是来干什么的,做慈善吗?”米哈伊尔小心翼翼地发问,言下之意是说,既然要收养孩子,不如看看聪明的他吧。 “不是。”这个回答,却打破了米哈伊尔的平静。 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是在寻找我自己的弟弟,他走失有一阵子了,我到处走走,没准能找到他,找到了我也就能离开了。” 女孩停顿了一下,再无奈地笑笑,“找不到也没办法,我也很乐意资助有才能的孩子呀,像你这样的。” 这句话才让米哈伊尔重归平静,他说他帮助女孩找亲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随口就问了一句关于女孩弟弟的样子。 “哎呀,说到这个,我弟弟很好认的,白化病,有一头的白发,一副不知晓人事的样子。” 白发,呆傻,难道—— 米哈伊尔反而怔住了,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好命的人。 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他这边和女孩匆匆告别,逃难一样地回到家里,女孩的意思很清楚,找到弟弟,就不需要资助别人作慈善了,慈善有很多形式,她可以稍稍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让那本属于某一人的好运,切碎了分散给大家,而到时他能到手的,估计就只有一块面包那样的份量吧。 米哈伊尔抓着阿列克谢往屋里走,看着他呆滞的模样,突发奇想,拿起了一把剪刀—— ——半个月后 来到村里的贵人,最终决定了好运人的人选,正是安德烈家的小儿子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自幼心眼多,村里人倒也没什么异议,只是感慨。 名为奥古斯特小姐的贵人,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十二岁的米哈伊尔,再转向那个逐渐远去的村落。 几分熟悉,却又很快消散的气息,让她对于这个最后跟着她走的孩子有几分狐疑。 她的弟弟,真的不在那里吗? 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的村落里,安德烈也作出最后的决定,儿子发达了,将来也少不了父亲的,他决定进城当工人,带着几个儿子女儿一块,他早已不再想起某个冬日,森林里怪物吞噬他猎物的那副景象了。 阿列克谢脑袋上被米哈伊尔剪的光秃秃的,只好一直带着一顶帽子,他看着大人们交在他手中的一袋粗粮和几个钱,加上还穿在身上的米哈伊尔的旧衣服,看看农户家四周,以及夜间黯淡无光的村落。 他终究还是没有去处了。 那就学他们,去城里吧。 第2章 前传?变质 一度没落的奥古斯特家族,在某一场德国贵族的聚会上,公爵夫人有幸得到了沙皇伊丽莎白一世的接见,女皇的继承者只能是沙皇家族的远亲,她需要一位不很强大的没落贵族,来给她手中的权利一个外部的保障。 这一眼,女皇相中了没落的公爵家,带走了聪慧的凯瑟琳,并在沙俄雪原与树林阴翳的熏陶下,将她变成了叶卡捷琳娜。 奥古斯特家在这时一度闪亮,但没落的贵族并不能从远嫁的王后那里取得太多的好处,正相反,这个家族在某一天,彻底地沉入了暗处,不断褪色。 公元1914年的冬天,来自叶尼塞河的男孩米哈伊尔已经蜕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他坐在温暖的安乐椅上,翻着所谓贵人——领养他的姐姐洛伊丝——的家谱,自从叶卡捷林娜大帝去世后,这个家族的家谱再也没有继续下去,停在了最后的那个名字上。 洛伊丝?奥古斯特,继任家主…… 米哈伊尔伸手抚过最后的那个名字,字体娟秀,会是姐姐自己写的吗。 他来到姐姐身边已有六年,不同于他单纯的对于温饱问题的想象,洛伊丝小姐给他布置了许多任务,而米哈伊尔的努力也让这份对教育的热爱收获了丰硕的成果。 他对于家谱,对于几年来没有任何变化的年轻女孩家主,对于她的四处漂泊,背地里的活动,都不想追究,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回来了。”洛伊丝推开门,属于莫斯科冬天的气息从门的缝隙中透进来,米哈伊尔立刻换上自认最好看动人的笑容,起身迎接,“姐姐,我很想你。” 洛伊丝一听,却凝滞了一下,“你也不小了,还这么粘人。” 十八岁的米哈伊尔,身材高大,脸上的线条日益挺拔,在高等教育的雕塑下,俨然一个优雅大气的贵公子,年龄在他脸上残留的稚气又缓和了这份矜持。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变化,他欣然接受自己身上的魅力,并无时不刻地充分利用着它,米哈伊尔的嗓音很淡,很温和,他接过洛伊丝的帽子,温柔地给她拍拍雪,“姐姐难道不希望有人等吗。” 他说话的时候,脸往女孩子那里凑了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眸色微沉,却又很小心地立刻收敛了眼中的心思。 洛伊丝表情冷了冷,不怎么回应这份热情,交代完给米哈伊尔的任务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回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女孩的眼中绽出金光,她眼里满是嘲讽,伸手捧起了镜子,看着镜子中妖异的自己。 不管是人,还是混血种,她现在可都参透了。 不过,代价可真大啊,女孩撇撇嘴,丢下镜子,眼里情绪平复,黄金瞳也变回了原本的烟晶色,洛伊丝扑在床上,一边研究人的所谓“爱”与“欲望”,有时候真会恶心到自己。 或许……是自己的缘故,让米哈伊尔,这个胜负欲极强,有点野心的小男孩对她的崇拜,变质了。 唉,作为龙族,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过于私人的感情。 当然,米哈伊尔对于她的身份怎么想,都不要紧,知道真相又怎样,她有极丰富的经验让一个人永远闭嘴。 洛伊丝渐渐闭上眼睛,看着自己饲养的那只巨大的乌鸦,背对着窗户,轻轻扇动翅膀,黑缎般的羽翼展开,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好像……把什么给忘了…… 名为雾宁的“乌鸦”,在这一天,也成为天空与风之王忽视的存在。 他与福金不同,他为“王”持有所有的“记忆”,而代表记忆的,并不是无时无刻都有主动权,都能在世间发声。 雾宁只能默默跟随着主人,等待着这份记忆的另一位主人公来将这段故事唤醒,避免主人在千变万化的世界中迷失方向。 这就是他的职责,代替主人忍受着风雨岁月的打磨。 —————— 洛伊丝?奥古斯特在久远的家史中,成为了神秘的转折点,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人会去追究奥古斯特家主是谁,或者是什么了。 作为米哈伊尔的姐姐,作为黑道里一家之主,或者作为龙王,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得已,不同的原因。 她当初寻找双生弟弟的目标,因为偶然发现了一个染有纯血龙类气息,实质上却只是一个普通混血种的男孩吸引,这才打断了她在西伯利亚的行程。 至于离开了村庄的男孩阿列克谢,他茫然地继续着与安德烈一家相遇之前的日子,信步走在雪原之上,遥遥千里,日夜不休。 而米哈伊尔对洛伊丝表白的这个1914年的冬天,像是怪事齐聚的季节。 经过几年辛苦跋涉,一路上,瘦小的阿列克谢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凭着自己的动手能力,在城市喧嚣中凭着别人的同情,走过了大陆,来到了法国巴黎的街上。 他看起来还是个平平无奇的乞儿,若有人知道他用怎样的时间,跨越了怎样的距离,大概就不会这么直率地从他身边掠过。 男孩裹着旧斗篷,光脚站在路边,每到一个城市,听着街道与人群的声音,他都能很快掌握不同种语言的只言片语,他站在教堂门口,听着钟声,以他的丰富经验,这里有吃的。 只要有东西吃,反正他不怕冷,他可以继续他的旅途。为什么要走下去?不记得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教堂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见习修女服饰的年轻女孩拿着扫把走出来,正要扫扫门口的雪,看到了先是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扫把,后来略带失望地移开视线的男孩。 这也太明显了点。她偷笑,走过去看着执着站在门口的男孩,这个孩子要饭的方式有点笨拙,不会是耗得教堂不耐烦了才有吃的吧? “孩子,你想要吃的,别单单站在这,说出口来不更容易吗?” 阿列克谢看她一眼,这个女孩很和善,一边扫雪一边和他聊天,还特意把他引到一块石头上,扫干净了让他坐着。 没有介意阿列克谢对她话语的无视,修女继续自己的话,有几分稚气地说,“我叫玛莎,是个见习修女,其实我家里家境还可以,是我自己要当修女的。” 男孩觉得必须得回答了,“我一直是阿列克谢。” 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而且这孩子还有个外国名,可能是对法国语言还不熟悉吧,玛莎回过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这个孩子。 骨瘦如柴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夸张,眼睛里也灰暗无比,头发似乎很久没剪了,脏的看不出颜色,透着一点灰白,玛莎暗想,迷途的羔羊是否就长成这样呢…… 阿列克谢则很安静地看着她扫雪,期待她什么时候放下扫把,拿出点吃的给他,如果是钱的话更好。 可玛莎纯真的心境里,则一遍遍地回荡着圣经里的诫言,爱人,爱上帝,帮助迷途的同胞。 玛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列克谢。”她收拾好门口,走过来蹲下,温热的手拉住了男孩,阿列克谢一惊,但看到玛莎眼里纯粹无比的善意,也就竭力忍住了。 “你考虑一下留在大教堂,就当作我做的善事,至少在这儿能过得好一点吧。” 玛莎的绿眼睛随着她的话语,善意与多情赋予她不同于平日里迟钝的光彩,一下子照亮了她被冻的发红的脸颊,少女含苞待放的美好,此刻都包含在她的一片温情中了。 阿列克谢没有遇到这样的事,这一次玛莎提出的暂留“收养”,在他远久的记忆中,与农民安德烈一家的收留,似乎不大一样。 玛莎牵着阿列克谢的手。 “在法国,我可不惯读你的俄文名呀。” “哦,那你可以叫我男孩。” “好吧,奇怪的男孩,你叫我姐姐就好,我还不是真正的修女呢,你还不能叫我……嗯,像院长那样的‘嬷嬷’之类的……但上帝说,人人都是兄弟姐妹,我就可以是你的姐姐,好好照顾你。” “好的,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喊着玛莎“姐姐”的时候,男孩暂时感受不到以往靠近人群的排斥感,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一股怪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是什么呢…… 第3章 前传?激化 这是阿列克谢呆在修道院的第31天。 他自己都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能坚持在一个地方那么久。 但是玛莎给他保证了最低水准的温饱,又让他跟着教会收养的孤儿们一起念书学习,这日子很难不过下去。 而玛莎每天早上都把他叫起来,陪着他一起扫雪,再偷偷塞给他一些小点心,自己做的小礼物什么的。 阿列克谢单调的日子中,多了一项常规:围上玛莎的披肩,在她扫雪的时候听她说话,陪她聊天。 小男孩打着哈欠,为什么玛莎就是不找别的孩子呢。 “我家境在整座修道院里算是最好之一了,有大大的壁炉,独立的书房卧室,我在家还有点心吃。”玛莎很热衷于与阿列克谢谈论她的家庭,父母和睦,生活宽余,足以让她感到满足了。 但是男孩一般对此保持沉默,玛莎很容易理解为这是他对此的不信。 “你不懂,我舍弃舒适生活来教堂受苦,毕竟有一颗对上帝虔诚的心,再说了,有我为父母祈祷,他们也能过得更顺心呀,我又不是永远离开他们了。” 阿列克谢心想,我也没说不信嘛。 但玛莎的快活与活力,似乎都只展现在清早一个人干活的时候,一旦进了教堂,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阿列克谢终于有一天发现了这个差别,为什么她总是一个人干活呢?为什么进了教堂,哪怕同样没有什么人在,她那些充满希冀的话就不讲了呢? 玛莎只有一次,语速极快地回答他道,“这是对我们父的敬重。” 而最近几天,玛莎就算在清早干活的时候,话也变得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甚至没有叫男孩起来陪她去。 晚祷结束后,阿列克谢没有去睡觉,而是偷偷从宿舍溜出来,看到玛莎一个人,跪在冰冷的祈祷室里,双手合十,身子不住地抖动。 阿列克谢想,这么冷的天,跪在地上不得冷得发抖。他走过去,拉了拉玛莎。 祈祷室的蜡烛早就灭了,阿列克谢看不清玛莎脸上的神情,只是突然被她紧紧抱住了。 他突然感觉,这个一直微笑,一直心系众生,温柔善良的女孩,此时此刻给他的拥抱,很是沉重。 男孩不自觉地回抱她,“玛莎姐姐,这样会比较暖和。” 这句话如同火焰熄灭后的余温,并不足以重新温暖偌大的祈祷室,玛莎就这样抱住阿列克谢很久很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回了宿舍,沿路上,哪怕管事的修女走过来,她都没有打招呼或者解释男孩跑出来的缘由。 阿列克谢在这里的第31天就这样结束了,但在第32天的时候,他难得克服了自己的懒惰,早早地起了床,奔向门口,却没有了那个扫雪的见习修女在那里。 教堂新来了一个门房大叔,老人正解着大门的锁链,嘴里自言自语到,“雪可算停啦,希望春天快些来啊。” 阿列克谢直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坏事发生了。 —————— 玛莎不在的日子里,男孩才终于感觉到了自己依然孤独,在教堂的孩子里,依然不合群。 先是他“白毛鬼”的外号,由给他们上课的修女叫起,修女一见他就连连祈祷,说白发是不详的,是魔鬼的惩罚,孩子们见到男孩,自然也就对他避而远之。 阿列克谢记得,玛莎给他洗头的时候,只说这是白化病的影响,还说他的头发颜色像雪一样,配上这张脸并不很怪。 他意识到,自己很想念玛莎了,小修女一直希望他能乖乖叫她姐姐,他却老是用玛莎称呼她,让她有些不被满足的小气恼。 他突然很想再叫她一次“姐姐”。 阿列克谢一想到这里,扔下舀汤的木勺,坚定地走向了管事嬷嬷,很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见他的态度如此,老修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尖锐的言论,只是保持沉默。 阿列克谢抬头,如今他已经能熟练流利地说法语了,“上帝保佑你,嬷嬷,我能打听一下见习修女玛莎去了哪里吗?” …… “玛莎……那个勤快的孩子吗,也是个不被神垂怜的孩子。” “家里都破败成那样了,还天天吹……咳,还这么虔诚,可惜,她们家的罪孽啊。” 阿列克谢奔跑在黯淡的巴黎街道上,扎起来的马尾在脑后摇晃着,他有一次停下脚步,透过巷子,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另一条街,还有琳琅满目的贵人绅士,装饰华丽的马车。 仅仅是一街之隔。他脚下立刻又动了起来,他在玛莎离开的那天就该出来找她的。 家里穷得活不下去,家人把她送到教堂,有什么罪孽? 只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罢了。 可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以出卖身体以活命的姐姐被醉汉打死在街头? 因为家里还有在与病魔抗争的幼弟没人养活? 因为父亲母亲都死于贫困? 所以,本来被家人保护的玛莎,只好担起了责任? 可她能干什么?她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因为家人为了活下去,舍弃了清白清高,就是罪孽吗? 阿列克谢停在一条窄小杂乱的街上,月色朦胧,照在堆满杂物的便宜租房上,他凭借老修女只言片语的特征描述,找到了一家处于隐蔽位置的酒馆。 刚靠近门口,木板门内传来男人们粗放的欢笑声,这笑声在阿列克谢听来,各有各的沉重,震得他脑袋疼。 这不该是玛莎该来的地方,她比那个老修女更适合那座简朴但温馨的教堂。 他推门进去,里面很拥挤,正好容得下这个瘦小的男孩,目光浑浊的男人女人们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自己的事情,只有几个稍稍年轻的人看着小男孩,麻木地笑了一下。 阿列克谢的视线被挡住了,他拨开人们,搜寻这玛莎。 找来找去,酒馆里的流浪歌手换了一首又一首曲子,卖笑的女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挪动,男人往嘴里灌下一口口的酒。 阿列克谢累了,他站住脚,看着眼前穿着艳丽又显得廉价的女人,捂住口鼻。 他只是想来带走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女孩。 正当他因为疲劳和饥饿有些晕乎乎的时候,本来在粘稠地板上扭动的一个人影,猛地拽住他。 男孩抬头,看到了涂抹着妆容,穿着显然是她姐姐衣服的玛莎,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嘴角下撇,失去了曾经在教堂的那份笃定与自信。 阿列克谢看着她脸上闪过的惊喜惊愕,很快变幻的厌恶与躲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他不该来这的,他应该乖乖守住玛莎留给他最好的最后一面。 玛莎丢下了刚才还在应酬的过客,丢下了想傍上大款解决这一切的想法,牵着男孩,走出了热哄哄的酒馆,来到冰冷的街上。 阿列克谢只是一直叫着,“姐姐,对不起。” 玛莎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看到他那头白发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在教堂辛勤干活,纯净无比的女孩,但看到男孩眼中的了然,又发觉自己绝无可能回去了。 她只是木木的,看着空气说,“这条街很脏很乱,你别再来了,拐卖小孩子的也有。” 阿列克谢点点头,“姐姐,我想去你家看看。” 玛莎想起来自己在教堂给他胡驺的那些关于美好生活的幻想,冷笑一声,还是牵着男孩的手,离开了酒馆。 她带着阿列克谢爬上楼梯,从某块木板缝隙中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摇摇欲坠的门,看到阳台上挂着的显然是成年男子的衣物,阿列克谢明白玛莎现在是靠着那个男人生活了。 “我弟弟死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把男孩轻轻往里一推,关上了背后的门。 阿列克谢也如她一般淡定,说了声,“玛莎姐姐,在家里休息一下。” 他看玛莎呆呆地在原地没有动,伸手掏自己的口袋,他想说自己把一些东西拿给了教堂的孤儿,从他们那骗来了几个钱…… 可背后突然亮起来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酒味落下,“玛莎,你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阿列克谢没有马上回头,只是惊诧地看着玛莎缩起瘦小的肩膀,脸上突出的颧骨越发明显,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惊恐。 男孩刚要转身,皮带就狠狠抽了下来。 玛莎尖叫一声,“阿尔特先生,你又喝醉了!放过我们吧!” 阿列克谢用手摸了摸脸,黏糊糊的,这是血吗? 他跨越了半个大陆,还真没这么被人揍过!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心里越窜越高,在他怔住这段时间,玛莎护住了他,又替他挨了不少打。 掺杂在女孩无助哭声中的,能让她还没有放弃这般卑贱活着的,只是想留在这个世界的愿望罢了。 玛莎离开教堂后,还有几次祷告过上帝呢? 阿列克谢能听到她边哭边说道:“我只剩你这一个‘弟弟’了……” 男孩原本在黑暗处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他随手抓起一张松散凳子,轻而易举卸下了凳子的腿,迅速地挣开玛莎的怀抱,用闪电般的速度绕到了男人面前,没人看清瘦小的男孩是如何一跃而起,将木条狠狠砸在男人头顶的。 刚刚还在施暴的壮汉,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刚要重重地倒地,阿列克谢忙半跪下,尽力拖住男人,减缓他下落的势头。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熟练。 玛莎忘了身上新伤旧伤的疼痛,先是呆坐着,后猛地一跃而起,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男人一动不动了。 “死了?上帝啊!”玛莎脱口而出,上帝这个词在她嘴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思。 “死了!”玛莎低声笑起来,又很快低落下去,她看了眼阿列克谢,也没心思去疑惑这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是怎么杀人的了,现在该怎么办? 等警察来抓捕她吗?这次她可不干了,她不想再逆来顺受了。 她拉住阿列克谢的手,拿起那根木棍,狠狠往男人身上打了几下,呼出一口气,转头对男孩一笑,“阿列克谢,我们去赚钱吧!” 玛莎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纯粹的,快乐的微笑,她奔向卧室,打开了男人平日里锁住的匣子,里面是十几支崭新的枪支弹药,玛莎还翻出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联系方式,甚至还有少量的钱币。 1914年冬日,雪晴的第二天凌晨,在贫民窟的一个暖气设备年久失修,大火弥漫,死伤数量可观。 1914年冬日,雪晴第二天的夜晚,一个年轻女孩凭借实力与身边的神秘杀手,在异国硬核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女孩被人称作玛莎,寓意“苦涩叛逆的女人”,手段无情凶残,除去她身边那个凶恶的帮手,随着自身的成长,也变得更加强大危险。 只要能活下去,能达成交易,没有玛莎下不去手的订单。 第4章 前传?起点 十五岁的阿列克谢托着腮,坐在餐桌前望着跳跃的炉火发呆,自从他们通过那死去男人留下的名单,成功地从某一位走私贩子手下,混上了在莫斯科与巴黎之间的“商道”头子,玛莎日渐忙碌,与阿列克谢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玛莎自己也学会了用枪和短刀,通过自己与生俱来的貌美与演技,似乎也不再需要阿列克谢动手了。 只有等玛莎回到家的时候,男孩会在门口等待,她一进门,他便乖巧地喊声姐姐,帮忙拿东西,或者招呼客人…… 而玛莎会流露真心的疲惫与放松,抱抱纤瘦却挺拔的男孩,和他谈着大大小小的事。 阿列克谢看着炉火左右摇晃着,总觉得,很久以前,自己就习惯了等待。 每当他觉得生活开始平静下来的时候,老天总见不得他安分,这一天,外表上毫无相似之处的姐弟两人,从莫斯科启程,回到了巴黎。 冬春之际,巴黎的街道尚未苏醒,玛莎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微微一笑,再看了眼保持沉默的阿列克谢,“回到起点了呢。” 男孩没有回答,他专注地在脑袋里回顾任务的明细,这次抢夺拍品需要他的身手,他在考虑必要下需不需要见血…… 玛莎看着他,总感觉他身上现在充满了戾气,和她一样,没法变回当初那个精怪一样的孩子了。 这样的日子,同样没有尽头。 …… 华美的拍卖会在剧院内部举行,洛伊丝一边和熟人打着招呼,尽力无视身后英俊飒爽得似乎在发光的米哈伊尔,龙类超常的听力一边探寻着众人的低语声。 “……果然是在追求那位吧……” “可这怎么说的通……从某方面……” 洛伊丝按按面纱,这个米哈伊尔,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聒噪,也是个麻烦呐。 她径直走向拍卖会的负责人,作为合作者之一,她特地来熟悉熟悉西欧这边的“行情”。 毕竟,她来合作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古玩珍宝。 洛伊丝与拍卖会老板交谈着,一边将他有意无意透露的信息与自己所搜寻到的对照,梵卓家,兰斯洛特家,还有…… 这是,她胸口突然转来一阵突兀的暖意,她扭头看向米哈伊尔,米哈伊尔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眼中的憧憬没有收住,尴尬极了。 但这都不重要了,洛伊丝排除在想入非非的米哈伊尔,借机离开负责人,慢慢走向后台堆放拍卖品的地方,眼睛在黑暗中,颜色变换。 刚才,分明是言灵的波动……也可能是,同类感应! 仅仅是一瞬间的判断,洛伊丝往前一步,伸手一抓,一声惨叫随之而来。 洛伊丝瞪着眼睛,看着被抓住马尾的白发少年,少年的拳脚还算灵活,却没什么章法,加上他身材不高,洛伊丝很容易地应付过去了。 她揪着男孩,把他的脸粗暴地往光亮一处翻,被揪住小尾巴的阿列克谢还没反应过来,他不过是来偷一件特殊的拍卖品,这么简单的任务,怎么会这么收场? 而且这个女人的眼睛……金色的,好吓人啊! 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也是一对黄金瞳。 阿列克谢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我居然失败了?这怎么可能?就这个女人轻轻伸手一抓? 此时的洛伊丝也顾不上仪表,指着手里的男孩,另一只手压下他的挣扎,“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眼,嘴里小声用走私贩子的暗语嘀咕着骂骂咧咧,“我不认识你!” 这话一出,洛伊丝所有的兴奋都没了,一个手刀劈下去,男孩吃痛,嚎了一声,怔了两秒,又炸毛了。 负责人和米哈伊尔站在一边,看到优雅美丽的家主用了三四次足以劈碎石头的手刀,才劈晕了男孩。 优雅的家主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再吩咐人把这孩子捆起来,一套行云流水的话术,给负责人找了个借口脱身,潇洒离去。 她走得很快,甚至忘了还呆在原地的米哈伊尔。 负责人很理解青年的呆滞,自己单恋的女孩还有如此粗鲁的一面,足以让他的梦想破灭了。 但米哈伊尔并不是看到了洛伊丝的暴力,他从那个白发烟晶瞳的少年身上,看见了风雪里叶尼塞河边的村庄。 —————— 等米哈伊尔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回到暂住的地方时,进门正好看到洛伊丝拿着剪刀,桌上放着瓶瓶罐罐,正给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修理仪容仪表。 阿列克谢还处在受挫的震惊中,老老实实地坐着,洛伊丝把他的头发洗洗干净,参差不齐的长发让她左右为难。 她一边剪,一边给男孩讲述道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家伙,失忆了!我是你姐姐!亲姐!” 米哈伊尔看着女孩手里飞舞的剪刀,那仿佛就是当年他拿着剪刀,在小男孩头上狠狠下手的样子,自己从别人那偷来的好日子,似乎用尽了。 而阿列克谢听到亲姐的言论,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剪短后的头发刚好够他扎一个短短的辫子,有着怪异颜色的染发膏在他头上一缕缕蔓延,往常那个宛如来自与世隔绝之处的少年渐渐消失,另一张年轻女孩的脸挤进了镜子,同样烟晶色的眼睛,相似的清秀的五官,阿列克谢突然感觉到,自从这个女孩拉住他头发那一刻起,自己心里往常的疏离感与孤独感怪异地消失了。 他伸手按按胸口,和玛莎待在一起也不一样,胸口有一阵熟悉的暖意。 洛伊丝看他仍旧不怎么明白的样子,粲然一笑,捏捏弟弟的脸,“没关系,慢慢来,我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呢。” 说罢,乌鸦雾宁看到另一位主人回来了,受天性的职责驱使,正要飞过来,试图唤醒主人,洛伊丝却挥舞着梳子,把它赶开,雾宁只好停下来,看到洛伊丝深沉的目光,也就停止了自己的活动。 米哈伊尔站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看着小男孩的头发被染成深色,看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抱着弟弟的肩膀肆意欢笑,他僵硬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漫长的回房路上,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双冷漠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逼得他无法转身,一进门后,又是无助又是紧张地喘着气。 结束了。自己的价值到此为止。 第5章 前传?新篇 一阵忙乱过后,玛莎在惊惶中被请到了奥古斯特家。 看样子,洛伊丝小姐对顽劣的阿列克谢也有点没招,思来想去,好歹人家和弟弟相依为命多年,又失去了关于过往种族的记忆,情分自然比对她深厚。 洛伊丝抿着咖啡,看了眼玛莎和贴在她身边的少年,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满脸的抗拒。 显然没在听她们的对话,洛伊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不经意的一眼却让玛莎更加紧张了。 以她目前的实力,只能算黑道里的小鱼小虾,机缘巧合地见到这个家族,又证明了多年相伴的弟弟是人家的家人……她没有理由再带走阿列克谢了。 可她如今也孤身一人,况且……玛莎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手腕,几番踌躇,没有开口,只是恳切地看着洛伊丝,点点头。 家主会意,伸手一把张过挤眉弄眼正得意“玛莎来了我就不用在这疯女人家当什么失散多年弟弟”的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大惊失色,挣扎起来,俄语法语夹杂着说,“奇怪的大姐你要干嘛!” 玛莎看洛伊丝揪阿列克谢一点都不手下留情,生怕他疼着,急忙站起来,洛伊丝瞟了她一眼,她这才慢慢坐回去。 年轻的家主扯扯少年的脸,坏笑了一下,“当当家长,把你的教育都补回来!” 于是,阿列克谢的德智体美劳全面教育开始了。 为了不让他逃避,玛莎也得跟着学,毕竟她答应了要做奥古斯特家的人了。 洛伊丝把乐器美术语言政治学全面对阿列克谢输出,一边处理家族事务,一边东跑西跑,带着阿列克谢顺路求师,在法兰西学了交际与礼节,在苏俄学的学术和音乐,去意大利学了建筑…… 阿列克谢心想,“怎么连建筑都有啊!” 他发现,随着好学生玛莎的不懈努力,玛莎已经在超越他了,甚至,逐渐和洛伊丝合起伙来,督促他学习。 奥古斯特家主逐渐从高贵冷艳的美少女,变成了暴躁年轻家长,操心着孩子的思想品德,学业素质。 当阿列克谢第n次从政治课逃学,溜到了家外面,洛伊丝总会在雾宁的第一时间情报下风暴赶来,拖着玛莎,玛莎熟练地从脚上脱下十二厘米的高跟,递给洛伊丝。 家主微微撤步,腰部发力,把手中的鞋往前一丢,精准砸到了正在某酒馆前发呆的少年脑袋上。 经过玛莎多次验证,阿列克谢好像很难折腾坏,她也就见怪不怪,帮着洛伊丝督促弟弟了。 少年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此时玛莎递上了另一只鞋,并在狂奔的家主后,慢悠悠地捡起刚才的第一只鞋,为什么洛伊丝不扔自己的呀…… 时光飞逝,在这一家子满世界跑的旅途里,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十年,洛伊丝依旧没法阻止雾宁对阿列克谢的洗脑,雾宁操着好听的烟嗓,把龙族上下几万年的历史都给阿列克谢扒拉清楚了,并告诉少年,他也是龙类的一员,希望以此唤醒过去那个天空与风的主人。 少年眨眨眼睛,只当这只乌鸦,其实是一直会说话的鹦鹉,或者工业时代的新奇产物,他对龙类,对洛伊丝的“事业”,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相信。 倒是他亲姐,并不希望他过快地恢复记忆。 至于其中乐趣,大概就是看他痛苦汲取过量知识的惨状罢了。 雾宁太了解这个顽劣的主人了。 但他了解得还不够。 玛莎快要三十岁了,却在鸡飞蛋打平凡日子的某一天,心脏衰竭,在阿列克谢的眼前,咽了气。 少年简直没法理解死亡这件事,他穿着黑色的丧服,坐在玛莎惨白的遗体边,翻着她留给他的日记。 贫穷家庭琐碎的小事,教堂里的钟声和鸽子,很久没写是因为落魄街头,重新动笔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直觉自己的死必来得突然,留下了念想。 “我的弟弟列克谢,在加入这个家族前,我隐隐约约意识到,或许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别人要学很久的知识,你不需要同样长的时间;别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与身手,你仅在那决定性的一天,就激发出了本能的力量…… 我听到过那只奇怪的乌鸦和你在对话,可那种语言,我从未听过,试探着问你,你却说乌鸦在讲历史。 头一次听或许会信,但次数多了,总有奇怪之处可以发现。 如果我过早的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许能见到你,还有洛伊丝呢……” 少年面对玛莎冰冷的身体,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烁,最后定格在他从一个巨坑中坐起,望着漫天白雪飞舞的画面。 洛伊丝站在弟弟身边,对玛莎微微颔首,感谢她陪伴着大家坚持走了这么久,为这一切做出的贡献。 玛莎的去世,让阿列克谢认识到了,世界上或许真有另外的“真实”。 比如此刻,他脑海中涌入的,陌生又熟悉的一帧帧,对应上雾宁用龙类的语言,诉说的那些历史。 洛伊丝看待少年的肩膀,从紧绷到慢慢陷落,上前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脑袋,“久别重逢,我的弟弟。” 少年脸上那一份青涩的顽劣消失了,只有赤金色瞳孔中,透出的怠惰和疲惫。 但姐姐的拥抱让他舒服不少,他抬起手,略显敷衍的拍拍洛伊丝的背,“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没少折腾我。” “我回来了。” ———————— 把玛莎安葬在了一个清幽的教堂后,姐弟二人的话反而变少了,之间的距离却依旧如常,姐姐不耐烦和嫌弃的眼神,弟弟懒懒散散唯唯诺诺的各种回答。 此时的阿列克谢,突然提起来那个叫米哈伊尔的人,恢复记忆后,他把在村庄里的事告诉了洛伊丝。 因为米哈伊尔意外沾染初生龙类的龙血“黄金圣浆”,染上了龙类的气息,却只算个普通混血种,少年也就懒得再追究,他是怎么态度恶劣,怎么心怀龌龊想和养姐喜结良缘的了。 但洛伊丝却开心地笑了,她打算借着这一点,开展一项新的“业务”。 这就是“血清”的来源。 自认被抛弃的米哈伊尔为了虚无缥缈的自作多情,当起了实验对象,以永远做奥古斯特的家臣,留在暗面的世界。 远在地中海的某个新秀家族,探听到了这个有着宏伟前途的实验,远渡极东,开展了加图索家与暗面的第一次合作。 洛伊丝与这个从未有交集的家族合作,也不是没有另外的原因。 在阿列克谢眼里,自从她见了一面那个叫古尔微格的女人,态度就微微转变了。 而趁着苏联光明纪元的到来,接着奥古斯特家留在极东的政治根基,代号“Δ”的计划,在西伯利亚的覆雪上进行…… 1992年,改名为秦离的龙王,再一次漫步在雪原之上,心中拟定了另一个计划。 1992年,“Δ”计划破产,叛徒米哈伊尔在加图索家的帮助下,瓜分了“Δ”计划的遗产,却在法国巴黎死于暗杀。 1992年,黑天鹅港爆炸,消失在了圣诞节。 1992年,名为秦离的少年,在黑天鹅港消失前,遇见了一位同类…… 1992年后,在欣欣向荣的华夏,南方沿海的小城里,迎来了一位独来独往的少年,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扇门,在布满爬山虎的墙上,两个小小的孩子相拥…… 新的篇章开始了。 第6章 二零零九 2009年,夏。 有点杂乱的公寓内,秦离对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电脑桌面,一边登录星际争霸,一边在临时文稿上写电子日记。 自从离开姐姐自己来中国,他……好像一直这样无所事事。 他其实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嗯,他可以这么解释,韬光养晦也是计划之一嘛! 教科书上对天空与风之王,只有这样几行字: “天空与风之王,游离于人类所知的历史之外,史上从未现身,是迄今为止最神秘的龙王。” 神秘好啊,神秘感才有魅力,秦离感觉自己在人类世界混迹这么多年,懒惰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懒惰”,这还是当年诺顿给他的评价,这家伙向来看不起自己。 现在多写点日记,万一哪天他像黑白王之战那次,又成炮灰了,又变成姐姐的挡箭牌或者又不小心摸鱼致死了,留下的这一点东西,下回醒来的时候看一看,一能防止记忆紊乱导致的尴尬,二还能提升提升自己的为龙处事能力,改天再把这种实用的技术和习惯传播出去,减小龙类苏醒记忆紊乱弊端负面影响,推动龙族茧化流程性改革,促进龙族新发展! 通古斯大爆炸后那些日子真是惨不忍睹啊! 而自己那个姐姐,天天神神叨叨“啊,我们的孩子走向了新的王位”“啊,新的时代,新世界如同审判一般降临世间”,中二病有进一步加重的趋势。 虽然自家老姐看起来,脑子不灵光,但秦离他毕竟亲历过那段人与龙类合作推翻黑王王座的历史,知道他这个姐姐,谁都能盘算进去。 “隐藏在历史中的战争,揭开了序幕。” 黑白王的战争,刻在了青铜柱上,却真伪难辨,又下落不明; 印度和通古斯的神秘爆炸,是否能将线索引回黑龙尼德霍格? 还有“夏之哀悼”,尼伯龙根…… 秦离心里一凛,战争开始,自己是否还是如往常一样无动于衷?突然想到了她……还有机会问吗? 秦离用手机和姓名为“未知号码”的人敲了几句,盘起来的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开着星际争霸的游戏界面,轰轰响着bgm,和夏天的蝉对叫着。 眼睛一扫,看到好友列表里“明明”上线了,便放下黑色的vertu,等着对方搭话。他知道,这家伙上线绝对会来找他切一盘,谁让他软柿子好捏,每回都是百分之百完败呢? 明明:切一盘?大哥你这次可别放水啊!赢得都没意思了。 qin:。 秦离可以想象到这个家伙在他那台老式电脑前抠着脚,接或者没接鼠标,抓着红点操控,满脸得瑟的样子,那一股汗味,栩栩如生。 算了,我懒得动,再让你赢一次好了,也不是输不起。 一旁的手机上还显示着与“未知”的聊天记录,在秦离看完后的几分钟内,字迹隐去,只留下了空白的对话页…… ———— 一局结束,对面“明明”的原子弹摆成了一个“v”字,秦离打出“gg”的字样,关掉了星际争霸的页面。他仰身向床上栽下去,要应付那个奇怪的家伙,演技真的得好啊。 幸亏在黑白王之战中,自己作为那三分之一的叛乱者,接受过白王神谕,对于“精神元素”,他起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被侵蚀,哪怕仅限于此。 不然,这套间谍的把戏,就玩不下去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适,又要忙一些自己毫不关心的事情让人很不爽,但他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回复”望着闪烁的空白键发呆,啊不,斟酌。 斟酌了很久很久,电话铃终于响起。“你每次都非要我打过去好接受你的回复是吗?懒成这样!” 对面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嗓音相当稚嫩,还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一张粉粉嫩嫩又精致可爱的脸蛋,不过此时这个粉粉嫩嫩的男孩绝对非常不满秦离的态度。 秦离闲散一笑:“只要我不回答,你为了和我联系,不还是得乖乖打电话?” 当然是,能偷懒则偷懒。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朽木不可雕也”的想法了。过了一会,对面男孩没好气地说:“要是有屠龙英雄去杀你,你干脆懒得反抗得了!” “哦那不行,我的美好生活是建立在健康生活基础上的也。”秦离半真半假地应付着,这个路鸣泽,总是摆出一副亲密无间,天真无邪的样子,搞笑,他们很熟吗? 不过为了自身的利益,与他保持一定的联络,没什么坏处。 秦离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只是在路鸣泽行动的背后,总有天空的眼睛在看向事物的深处。 比如,路鸣泽间歇性有规律的活动,都与世界暗面动向息息相关。 这次他现身,一定是“那扇门”要开了。 而此时的男孩还在戏谑着,秦离也顺口回答,扮演自己千百年来的怠惰形象设定。 “签订契约吧,来自魔鬼出于兴致的邀请,接受吗?”戴着铁面具的男孩狡黠地笑了,吟诵台词一样地说。 这是他见到路鸣泽第一面时,他说的话。 秦离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了戴着铁面具的男孩,走出了灰色的黑天鹅港。 关于龙类,旧世界和新世界,作为龙王,他也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他抬头看着西伯利亚的雪原,自己作为暗面的一员,却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去推动这个世界运转过。 这不成契约的关系,或许能成为他利用的棋子。 然后……秦离就来了这个二三线的小城,一个小小的孩子,拖着一点行李,翻着一年年的报纸,看到苏联解体,再看到香港澳门回归。 他在这个城市盘桓十来年,曾经在人类世界中混迹使他适应生活变化毫无阻力,终于,让他等来了路鸣泽的再次现身,还有一个长相衰颓的路明非。 没有完整见证黑王覆灭的他,无法准确判断,这个衰衰的路明非,有什么可贵之处…… 与内心懒癌的一番抗争后,秦离顶着自从1992年来没长一毫米的身高,穿上皱巴巴借来的校服,重温姐姐曾经对失忆的自己硬核灌输的各种知识,开始了世界史上罕见的龙王进校园生活。 读书上学,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艰苦的任务呢。 第7章 卡塞尔之门 实践证明,在普通人类中,用懒来掩饰自己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秦离穿上校服,每天精准踩点到校,拎着包无视老师和年段长愤怒的目光,悠悠入座。各大小考试应答自如,成绩稳定在段二十以内,体育课成绩出人意料,一反懒人作风,1500米似蛟龙出海,凡是田径类样样优秀,唯有球类不甚热情…… 龙王上学,可真新鲜。秦离翻着眼睛,看着田径场,周围同学看着他歪着嘴冷笑,不由得愣了一下。 根据姐姐那套贵族礼仪,仪容仪表很重要,秦离将发懒时间缩水了十分钟来修理自己的外表,看来效果相当不错,又或者这是因为他本人并不自知的天生丽质……啊错了,是英俊潇洒。 有不少人类少女甚至轻声细语来打扰他的懒人生活,一个姓陈的特别拖拉别扭,先是问他喜欢读书吗,读什么,对玛格丽特杜拉斯有什么想法……最后,愿不愿意加入文学社啊诸此之类的话,好在秦离长得还文质彬彬,除了身高不太够,最后顺利加入文学社,挣扎着学习如何混入两脚兽的校园生活。 尽管他演出来的效果不错,收获了一批人类朋友,秦离还是会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中的“异类”。 都说流着龙血的东西会互相吸引,看来还是相当有道理。路明非这衰小孩,虽然他的不合群和环境脱不了关系,但他对于那种牛逼又悲伤的“血之哀”的处理方式倒是和秦离一样——懒得去想,从来不想。 再看看那个从白天帅到晚上,冷着一张帅脸的楚子航,其实对“异类”也多留了个心眼,哪怕是别人眼里与他云泥之别的衰仔路明非,楚子航也没有半分蔑视,只是默默看着他。 或许楚子航现在不会做些什么,但秦离觉得他将来必定会有所行动。 这么想来路明非都要读大学了…… 秦离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点开电脑上的qq,换上小号隐身进入班群。 得关心下这家伙的情感生活。 谁让他人类代入感那么强,偷点懒都不行。敬业,太敬业了。 老大你托福分数老高了啊……英语狂人名不虚传……可是听说路明非的托福英语也是不错哎呀那个秤砣……笑话那是托老大的福,托福嘛…… 秦离百无聊赖地划着聊天记录,看着这些人商业互吹,又是谈大学,又是讲成绩的,还顺带踩踩路明非。 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路明非呢? 秦离的手指停住,对了,说起大学,根据路鸣泽的情报,不出意外今天有意外啊…… 卡塞尔之门。 —————— 秦离看了看表,靠着“时间零”的辅助,他瞬间从家里收拾好来到了丽晶酒店楼下,十七把椅子整整齐齐地排着。 今天是他作为“卡塞尔入学陪衬”和路明非他们一起面试的日子。 卡塞尔摆明了冲着路明非来,又用些平庸的掩饰手段,像这次这样请了整个年段水平参差不齐的人来陪路明非面试。 而且这个数字“17”,如果秦离没记错,好像是路明非的生日…… 这就有点画蛇添足了。秦离笑笑。 该死,忘记准备了,错过了成为预科生的机会,只好冒险拼拼演技了,还得靠言灵作弊来弥补迟到的时间。 等候大厅里,路明非邋邋遢遢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衣服松松垮垮,头发像是没梳过,像一块用旧的抹布一样晾在椅子上,很配他颓唐的表情和下垂的眼角。 秦离刚进去的时候,听到他在一片沉默中发出了怪笑,一旁的陈雯雯在小声提醒他。 秦离在路明非身边坐下,打了个招呼,心里估摸着路明非在想要是他和陈雯雯都没选上说不定就可以在国内读大学了,想来是觉得“初次暗恋还有机会”。 路明非对他咧嘴一笑:“秦你也来了……” 对啊,早上才在一块打星际,下午就来干活演戏了,还要看你为了一个文艺妞纠结,真麻烦,秦离微笑。 他内心一百个不爽。活这么久,我真是搞不懂人类的暗恋……不,明恋我也不懂。 不过路明非话没说完,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打开门,苏晓嫱就被请了出来,赵孟华进去五分钟被赶出来后,就到陈雯雯了。 路明非用秦离认为的憧憬又无望的目光目送陈雯雯,不吭声了。 “秦离你成绩那么好,会去考国外的大学吧,就像这个卡塞尔什么的。” 唉,又要费口水聊天。 秦离暗自叹了一口气,“肯定的啦,家里……家里也这么希望。” 路明非只是呆呆地转过来看他,秦离一怔,对啊,那他不就……仅有的几个朋友,又少了一个,两个……以后朋友们都在外地,外省,外国,这个家伙估计会在新学校的某个天台上坐着,久久地看着城市的灯火,想着或许很久才会出现的下一个朋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孤独?秦离把双手交叠在胸口,看着这个十八岁的衰小孩把自己的孤独最小化,变淡,忽然想到他竟然也能算路明非的朋友,也就是打打游戏,借借作业,下课时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烂话的伴。 像是为了安慰他,秦离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不出国也行啊,在国内有多少朋友啊我,挺好。” 路明非又冲他笑了笑,“到时还一起玩,我带你啊。” “那可不行,这游戏累人,就不能玩点简单的……”秦离的话起了作用,正中“朋友”中心,路明非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悲伤了。 一个人因为孤独而去忽略孤独,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没有时间让他去思考人类的感情了,门开了,陈雯雯脸色不太好地走出来,路明非马上迎上去,开始找话说。 “下一个,路明非。对,就是你。”名为叶胜的考官朝路明非点点头,那小子有点诧异,还是跟了进去。 是时候了,该演戏了。 秦离起身,一个领域随之触发,他绕着等候的场地走了一圈,这里碰碰那里挤挤,又踢了踢桌子,周围的一切流速似乎都被放慢,最后,他发现路明非的面试意外地快,便缩小领域,将气体流速控制住,准备开飙演技。 路明非眉飞色舞地走出来,如释重负。路明非刚和陈雯雯神清气爽地聊着走到外面,“下一个,秦……”室内桌椅轰然呈放射性塌陷,物件凌乱,秦离倒在叶胜面前,叶胜的嘴还僵在他名字的第二个音上。 里面的女孩也冲了出来,“不是最后一个了吗,怎么……” 叶胜忙将秦离扶起,瞥见了他那对流淌着黄金的眸子,里面有意义不明的符号在悠悠转动,他身边的女孩也怔怔地盯住那几个符号…… “啊……你这个学生多么奇怪,居然挑在面试结束后觉醒……”叶胜回过神来,想起来面试似乎已经结束,他正扶着椅子照顾秦离。 “叶胜!”酒德亚纪低声提醒。 “啊,抱歉抱歉,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考虑到你的学历上有不少地方优于常人,这场面试的结果会交由古德里安教授亲自评定,这是联系方式,如果你被录取了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 “苍白的”秦离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事情,太奇怪了……幸亏是最后一个。”很好,这场“觉醒”还算自然,没人起疑,就这样混过了面试。 最后临走前,叶胜还在和酒德亚纪轻声说:“这自然觉醒真是随时随地……还真是受混血种群聚程度的影响……论文里也可以讨论一下……” 秦离无声一笑,回头问道:“卡塞尔学院,对吧?” 卡塞尔之门。 第8章 诺诺 小插曲结束了,秦离大步离开酒店,相信古德里安教授来了之后,一旦与叶胜或亚纪接触,也一定会受到他催眠的影响,在脑海中自动形成“秦离,男,疑似自然觉醒者,面试回答与路明非不相上下,但较为科学”的“认知”。 接下来……秦离从书包里掏出一副黑超,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绿化带边,就看面试结果如何了。明天古德里安教授一定会赶来见路明非,不管他刚才面试的到底怎样,秦离必须确保那扇门开得大大的,让路明非这只鸵鸟安全过去,自己才好蒙混过关。 他快步走上斑马线,考虑着对策,但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观察,以他对文学社那帮人的了解,还有路明非对陈雯雯这个初次暗恋的感情,暂时还推不出他们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没好事。 路明非是个固执的人吧,为陈雯雯做了蛮多的。秦离想起他那张衰衰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这小子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个少见的好孩子。 不管怎样,卡塞尔之门一定会为路明非开启,这是命运,不是剧本,不会有阻碍情节发展的因素存在,他要抓住一切机会,不再成为剧本里的配角,而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一部分。 秦离忽然在街角停下,远远地看见了一个明媚的女孩坐在一辆黑色雷克萨斯里,耳朵上的四叶草坠子反射着银光。黑车停在了丽晶酒店门口,叶胜在门口等着那个女孩下车,这个时候,秦离听见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叶胜对她说:“诺诺,路上不累吧?” 诺诺?这个名字好熟悉,秦离想着,在路边的长椅坐下,用手机记录下那个女孩的大概面貌,忽然看到了自己设置的星际争霸的锁屏图,灵光一闪,难怪熟悉,他和路明非都添加过一个叫做“诺诺”的玩家,天天盯着好友列表发呆的时候难免会瞥见。这不可能是巧合吧?秦离打开前两天找姐姐要来的附件,里面的内容他之前懒得去看,现在看来这家伙还挺靠谱的…… “陈墨瞳,昵称诺诺,喜欢深红色,三围是……” 停停停!这什么鬼玩意?居然还有“心里一直站叶胜和亚纪这对cp并多次要求他们结婚”这种资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秦离狠狠按灭手机,不愧是会让自己补十几门课的老姐,他努力让自己心中吐槽的洪水流回去。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考官,居然会有路明非的游戏帐号,看来了解不少了……她是否会干预路明非的选择呢?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这个念头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 秦离回到公寓后,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以备不久后的出发,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表演,应该没什么疏漏,就算有,他还能趁着开学前的空隙时间赶上下一批招生,路明非大概也不用操心了。 简直没费什么力气!秦离满足地倒在床上,一边刷着qq,一边在电脑上把自己的经历编全。 “叮”的一声,群里多了几条消息。秦离点开,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陈雯雯:毕业前我们文学社搞一个聚会吧 秦离眼睛一亮,来了。 路明非:好哇好哇,地点在哪里 ……电影院?不对劲,有点猫腻,这一点都不像是告白的地方……啊不,告别…… 等下?告白?告白! 后面都是提醒文学社聚会的注意事项,秦离对着装什么的直接忽略不计,只看着路明非透过屏幕的喜悦与得瑟,只因为陈雯雯叫他和她一起去收钱买票。 秦离阴沉地笑了笑,终于让他抓着文学社这些人的幺蛾子了。 他当然不会露面,只是盯着看了看地点和具体时间。 过几天有瓜吃了,难得他有了点兴趣。 次日早上,秦离看见对面楼的路明非和他叔叔婶婶,甚至还有那个身高体重成双成对都是160的路鸣泽——秦离一想到他好歹有上170顿觉安慰——穿的整整齐齐,开上小宝马直奔丽晶酒店方向,早饭过后这一家子回来了,秦离把头从笔记本上抬起,透过窗户,看到路明非的婶婶脸上难看,愤愤地数落着后面耷拉着脑袋的路明非,看来要么是对这家伙狗屎运的不满,要么是路明非做了什么让她无法理解的决定。 秦离心想,这家伙怕不是要为陈雯雯留下来吧,那他得使什么招数才能把那扇门打开……想来一阵后怕。 这天是文学社聚会的日子,一直坐在窗口监视路明非的秦离合上笔记本,把手机揣在裤袋里,往头上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走出了公寓。 他搭上公交来到下午聚会的商场里,在距离电影放映厅不远处的一把公共椅子上坐下,观察着人来人往。 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耗着,临近聚会时间了,秦离放出几只“镰鼬”,搜索着周围的信息。 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声音,像是有一群人聚在那里……秦离认出了陈雯雯弱弱的嗓音,还有类似翻动钞票的声音,再就是赵孟华的几个小弟在打闹……秦离开始觉得不对了,人怎么一下子都集合在那,除了小天女和路明非,可以说是全到了。 有一个中年男人道谢和承诺的声音,秦离悄悄朝卫生间挪去,却和一个飞奔出来的大女孩差点撞成一团。 秦离回过头来看那个女孩,“陈墨瞳?”再看看卫生间门口,陈雯雯的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赵孟华在给他的演员们下指令,一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他所想象的把红包递给毫不知情的某个蠢货的滑稽场面,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秦离抿着嘴,慢慢地转过身,继续静静地坐在放映厅对面的椅子上,在他们走过来时压低帽子,看着他们错开顺序,做出刚到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和真正刚刚才到、换上赵孟华准备的蹩脚西装的路明非打招呼,秦离心里莫名窝火,他真的一点都不懂这些人类,他很想做点什么来排解自己心头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可这不是他的风格,莫不是自己在人类里待久了,居然形成了那种叫做“正义感”的东西? 秦离紧紧抓着帽檐,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有无人能及的速度与权能,大可以直接抽空放映厅的气体让这些人的台砸掉,但绝不是解决办法。 他看见路明非拿着中华牌香烟与放映厅的师傅交谈,看着那个中年人拍着胸口承诺,把香烟塞进早已被钞票塞得满满的口袋,而路明非的计划他也从听到的一些片段推出一二:表白陈雯雯,放手一搏,放弃了卡塞尔。 这么馊的主意也不知道谁给他提的。如果是平时的秦离,一定会说哎呀呀赵孟华他们真是帮了他好大一忙,彻底断了路明非的痴心好让他走进卡塞尔,但今天已是最后期限,也被路明非拒绝了,这次连陈墨瞳都跑了,想必是对这个傻逼的无药可救失望透顶。 但秦离不愿这么想,他决定在他们的演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前一脚踹进去,然后说…… 秦离一边想着解救路明非又气死赵孟华的绝佳语句,一边站起身来,通过“镰鼬”监听着里面,双手握拳,小腿准备发力,他一定要把路明非拖进卡…… “哒!”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秦离的注意力一时之间转移,暂时忘记了放映厅里的局势,很快,他看见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紫色套裙,全身崭新,艳丽夺目,眼里带的是坚定决绝的眼神,利如刀剑,深红色的长发恣意飘扬着,满满是十九二十岁女孩的神采,身后跟这两个小跑的年轻女孩,拿着好几件价值不菲的全套西服。 “陈墨瞳……”秦离下意识地开口,轻声念叨着,但是这一声被三个女孩的高跟鞋声盖过了,他看见陈墨瞳在放映厅门前刹住,眼睛盯着自己的玛丽珍高跟鞋,一双在暗处眼睛闪闪发亮,她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干脆又用力地推开了门。 白光如利剑撕裂黑暗,天使降临,扫视着,透过那道来自天空的缝隙,秦离看见了路明非蹲在一线白光中,抬起了那张麻木的脸。 第9章 浑水摸鱼?川野 芝加哥火车站站台,秦离在站台上百无聊赖地啜着可乐,耳机里放着westlife的soledad,心里也十分soledad。 他接到曼斯教授的通知,来芝加哥乘火车,已经等了一个上午,身边只有一个脏兮兮乱蓬蓬的怪人用各种不同语言说着同一个意思:“一美元,一美元有木有啊……大爷行行好赏几个子吧……” 秦离把头靠在行李箱拉杆上,肆无忌惮地和那个看起来无比专业的乞丐对视,这套对于他这种懒王可没用,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来好好观察这个还算英俊的灰眼男人。 来自一米七五近成年男孩的灵魂审视看得一米九的职业乞丐眼角抽搐,扯扯嘴角,大意是“你够狠,我没辙”,秦离收回目光,继续考虑着自己无比惨淡的处境。 他,一个本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人类视野中的纯血龙类,因为某些目的,居然要跟随路明非读到高等教育,最后还要去往遍地疯子和神经病,以屠自己这种生物为信念的半人半龙的学校,想想就觉得自己的龙生无比幻灭,悔而不及。 生而为龙,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秦离觉得自己的龙生发展方向扭曲了。 几天前在放映厅外的情绪荡然无存,现在他要陪着那个被“初次暗恋对象”疯狂打脸又因此陷入第二次暗恋的傻逼进校园了。 铁轨微微震动,秦离连动一下都不肯,看1000次列车进站,他观察到普通的乘客对于这一列神秘莫测、行踪不定的列车并无甚反应,心里对这个学校有了几分底。 而那个职业乞丐盯着他看,一直盯到秦离从发呆中察觉他的目光,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瞬,才继续转回在站台上乞讨。 秦离缓缓起身,那个乞丐绝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也是一个混血种。他最有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或者监视观察某人,比如说……路明非? 路明非居然和他不在同一批,不会是有人要整他吧…… 秦离拖着箱子扬扬眉头,走上车,这是给a级学生发的早车,古德里安教授对秦离的印象不错,临时汇报给校长让他评级。 秦离考虑了一下,要在卡塞尔参与高层活动不能离路明非太远,就展示出a级的水平。他对着车上模模糊糊的列车员拉着声音说:“alex,秦离,报道。” 列车员检查了一下他的车票,对他点点头,“欢迎,秦离。你看起来可真是淡定啊,学弟。” 秦离拉动嘴角,尽量做出友好的样子,走进通道去换上墨绿色的校服,看到站在包厢口的马丁教授,忙走了过去,准备接受入学培训,天,又要演戏了,好麻烦啊。 —————— 马丁教授和秦离一起下了车,入学培训很顺利,中途马丁教授去帮曼斯教授办了点事情,秦离注意到他临时接到命令,补派了最快的一列车去接路明非。 曼斯教授还真是不信任校长的判断,延长了两天才去接路明非,那个家伙说不定都被人高马大的专业乞丐撕巴撕巴吃了。 秦离坐在车窗边,因为曼斯教授的命令,他们这列车沿站停下,又是去和芝加哥当地政府交涉,又是去检查调度档案,秦离在车上逛了两天,发现除了几个校内的人员,几乎没有新生。他也只好听天由命,坐着这趟慢公车去卡塞尔,这速度都能让路明非的专列赶上来了。 现在,卡塞尔深山诈骗团伙……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大门前,马丁望着秦离,而秦离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内部,这大有“眺望那诗和远方”的意境。 “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能控制情绪的孩子,人小鬼大的,我看你刚才接受入学培训的样子,也只是稍稍有点惊讶。”马丁教授瞥了一眼秦离,声音从口罩里闷出,模模糊糊的,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 稍稍?自己的演技很差劲吗?还有教授你那个“人小”也太伤人了吧?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演。 “不不教授您误会了,我只是比较懒,不太有多余的动作。”秦离回忆着老姐平日里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想向教授证明他是个好孩子,有血有肉,不是冷静超然的小天才。 “对了教授,今天大家都在上课吗?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秦离左顾右盼,试图转移话题。 马丁教授神秘地笑笑,又开始了例行的唠叨:“这件事你等一会就知道了,现在我们暂且先进行一些必要的手续,以后曼斯教授才是你的导师,不过他最近忙着和校长在一块。我上的课程是入门魔动机械学,整个一年级我都会和你们打交道,二年级后面则是曼斯教授,所以,目前一切听我安排。你是最早一批车来的,不会有什么麻烦……” 秦离心里一百个问号,这话怎么回事,我都表示了很相信这世界上有龙类了,怎么还不让我回宿舍睡觉……而且这句话这么暧昧,这些混血种贱民又要玩什么…… 想归想,秦离还是顺从地走进一间屋子,看到一个亚洲面孔的男人坐在两口黑箱子边,男人一看到马丁教授和秦离进来,就鞠了一个标准日式九十度躬,秦离木着脸,回了一个礼:“哦哈呦。” 名为富山雅史的男人有点惊讶,用中文回答道:“日本人确实挺好认的,毕竟我这个身高……小伙子你的日语说的倒是真的不错。” 马丁教授摆摆手,打断了这段寒暄:“开始吧,尽量节约时间,我相信他没有什么问题,在车上的反应平静得让我吃惊,倒像是为没有太惊讶而感到不好意思。” 富山雅史惊奇地打量了一下秦离,秦离感觉自己现在像刚切好的生鱼片,冷的可以冒出烟,但他面对众老师的打量也只能这样,要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貌似会变得更可疑。 这个手续没什么意外,向学生展现龙族奇迹,就是鳞片和标本,最后那条红龙秦离多留了个心眼,飞快瞟了一眼后迅速后退,一是为了表现出对龙类的戒备,二就是怕自己的身份让幼崽起什么反应,他可不是路明非,不是响当当的“s”级,要是发生一些超常事件可不是一个“a”级身份可以掩盖的,间谍最需要的就是低调。 一切顺利,马丁教授给秦离详细讲了选课表后放心地让他去填表了,并建议他到处走走看看,宿舍楼可能要再过半天才好进去,至于他那一点可怜的行李已经被校工部扛去宿舍了。 秦离的失望溢于言表,马丁教授有事去教务处了,他现在身上哪哪都不想动,却又不让他回宿舍休息……秦离开始思索到底为什么不让去宿舍,又琢磨要不要自己去找时,看到又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从另一间会议室里走出。 秦离坐在喷泉边没有动,放空脑子准备发呆到傍晚宿舍可以入住,对那个人影直接当做没看到,眼神颓唐,四肢无力。而那个人很快消失在他视野里,秦离继续望着百慕大草坪发呆。 忽然,他发现身后除了喷泉的水声还多了一个呼吸声!秦离的警戒指数直接上调至最高,手肘最先向后撞去,身体随之转向,猛地抬起膝盖朝着那人的胯间…… “停,停停停!我不是有意吓你的……”手上那个家伙笨拙地伸手挡住秦离的膝盖,连连叫唤。 秦离立刻松手,看清了背后的人正是刚才作了秦离发呆时看到的“组成卡塞尔校园风景”的新生,俯身道了个歉,抬起头时他仿佛看见巨型金刚! 眼前与他同级的新生身高近一米九,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校服勾勒出的壮实优美的曲线,还是个清秀的少年,一双纯朴明亮的眼睛,线条挺直干净的脸庞,黑色的碎发挠在耳上,后脑勺的头发则长及肩膀。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日本人,你叫我川野就好!”大高个儿好像还挺和气,对秦离龇牙一笑,中文说起来一股子东北味。 秦离的内心是崩溃的,有没搞错?日本人?我刚才看到的富山雅史怎么和你差这么远?!还有你到底吃了什么身高变异成这样啊? 秦离还不知道,在今后浑水摸鱼的日子里,身高的硬伤仍持续发作…… 第10章 浑水摸鱼?温蒂 秦离的龙生阅历增加了,他正在陪一个放大版东瀛鬼子吃午餐。 秦离拿着叉子,左边戳戳酸菜,右边戳戳猪肘子,卡塞尔的食堂看来有点糟糕,懒王都有点下不去嘴。 刚才差点误伤同学后,川野却把秦离拖到了食堂,说不打不相识,吃个饭就认识了。 川野倒是蛮有兴致,“他们说不久后会有新生招待宴,不过和今天是一样的菜色,我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干脆就带你来一起尝尝!因为我也没尝过美国大学的菜。” 秦离的心情降到冰点以下,不,你就算吃了也没用,因为你这位东瀛鬼子吃饭吃肉都不带嚼的,抓起猪肘子就往嘴里扔算咋回事。 难道这就是长高的秘诀?秦离终于挖起一大口酸菜,尝试着往嘴里扔,学着川野的吃法,不超过十分之一秒就被呛住了。 秦离抓了张纸擦擦嘴,含泪咽下那一大口菜,问了那个憋在他心里那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来和我打招呼呢?”这句话,意即:你长这么高还来招惹我,现在才和你接触多久我都要变成二货了! 川野却摆出了认真的表情:“因为,直觉告诉我,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秦离额角流汗:“哪一样?” 川野放下空空的盘子,说:“我从来没这么兴奋过,因为我看出来你是和我一样懒的人!” 这信息量之大,秦离如临大敌,这个新生如此敏锐,难道…… “难道你也会精准踩点上学?” “啊,技术一般啦,不过每天都在进步。” “从不主动交作业因为课代表为了收齐会走到你座位前?” “那是自然!” “能巧妙便捷地让生活中与你无关的要素替你完成一些任务?” 川野用手指敲了敲下巴,仔细想了想,“我还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不过既然秦君做到了,想必我可以向你请教。” 这下轮到秦离激动了,论高傲美丽的龙类想必不可能有懂他的懒癌,但若混血种中有这种知音也是挺满足的了! “不过我看秦君你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对于自己要做的事一定是完成得既有效率又有质量了。” 川野已经回到了镇定自若的常态,刚才去那么贸然搭讪秦离主要还是因为他并不喜欢花功夫考虑繁杂的社交,他相信像秦离这种“我懒”写在脸上的人只需要简单的搭话就可以了,至于后续交情则完全取决于秦离会不会继续懒下去。 秦离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说到要做的事,在进了校园的新生中还没有看到路明非。 他还没想够,忽然看到一些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踩着小碎步佝偻着跑过食堂门口,手里拿着…… “枪?怎么回事?”川野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对面端坐如松的秦离问。 “我想还是别去管吧,在校园里应该不会有事。”秦离泰然自若,想起路鸣泽对他的调侃,要真是屠龙英雄来了也没事,他已经把自己的卵藏好了。 自从小时候非常遗憾地从姐姐那里知道卵不能批量生产并储存来满足他的懒癌,而且不学造卵自己啃老姐的幸福生活会和他说拜拜后,他每次醒来都无比迅速地为自己铺好后路。 看着川野有些慌乱,秦离忙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同情着混血种们不能造卵,而在川野眼里,这个小个子的中国人满脸大局在握,无比可靠的样子。 很意外的,校园马上又归于平静,秦离和川野试着走出食堂,环顾着冷清的校园。 猝不及防,警报声大作,两人脸色一变,秦离心想夭寿啊莫不是自己真的露馅了要全卡塞尔就地捕获!卵什么的只是说说他还是很想多发几年懒啊! 他开始暗自酝酿着言灵准备高速取胜,观察四周随时随地可能冒出人来的角落,紧张使得他烟晶色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金色。 川野赶紧拉着秦离靠在一面墙上,警报声一停,红色队服的人和黑色队服的人自两边鱼贯而出,全副武装,离秦离他们越来越近。 秦离:吾命休矣! 但,黑红的人影在那堵墙前短兵相见,墨绿色的秦离和川野加上绿化带完美融入入侵者大战的华丽背景秀。 “不是冲我来的,那就好……”秦离心头大喜,但马上给川野的紧张给冲没了。 “那边弹幕太密集,我们找个地方躲着,保证生命安全……”川野拉着秦离匍匐钻出树篱,钻进刚才入学培训的建筑物,在通道里横冲直撞。 秦离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看着到处都是的尸体,神色怅然:“他们为什么不用言灵啊,那不是更快吗……” 川野拉他穿到另一栋建筑物的一条巷子里,回头瞟了他一眼,无比震惊:“你这种时候还能一脸“你们不够优秀”地问出这种问题……学校里怎么会有枪战啊喂!” 找到一个僻静的小通道,两人靠墙休息一会,但枪声虽然逐渐减弱,却朝着这边靠近,秦离看了看脚边的尸体,试图寻找几件能用得上的武器,突然看到地上的几个叠罗汉一样的人,正是路明非卧在古德里安教授的手臂下,很蹩脚的在装死。 这小子……倒是会随机应变,秦离不由得佩服了,他干脆拉川野倒在富山雅史的旁边,学路明非装死。 枪声停了,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在广播里交谈,看来是黑红二队的指挥官,秦离老觉得那个冷冷的声音莫名像楚子航是怎么回事……他看到川野装死人无比投入,表情如丧考妣,刚想抬起头看看是否结束了,超常的听力告诉他有人来了,忙又躺倒装死。 “诺诺,是我啊……”是路明非的声音,看来来的人是陈墨瞳,这傻子以为得救了,秦离心想。 一声枪响,秦离知道陈墨瞳估计完蛋了,“还是太慢了……”接着是她倒地的声音,还有杀她的人向敌方喊的话。过一会忽然又没声了,秦离有点诧异,路明非呢? “借我躲一下……”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秦离看见一个女孩钻进了高个川野的手臂下,川野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反击,秦离忙按着他,低声说:“是新生。” 趁着旁边两人互相打量的当儿,秦离看到路明非提着刚才在富山雅史身边的ppk,走出了巷子。 他,他一个新生要干嘛?他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双方队长决斗的地方,不是被陈墨瞳的死刺激到了吧…… 秦离惊诧万分地看着那个孩子的背影,张开了领域,他当然懒得去管路明非会不会受伤——他是在听着动静,有点好奇路明非想干啥。 刀剑碰撞的声音,每一下都干脆利落,快如闪电,然后是一个有点外国口音的男人询问,几点枪声,再是另一个男人在说话,像在认输,接着来了一阵枪声。 秦离的眼睛微微睁大,路明非……这个老是衰衰的孩子,下了杀手……他清楚地听见了被掩埋在枪声中的那个词——“逆臣!” 路鸣泽……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孩子……但这种暴君的怒火真是太像了,让人脊背发凉。 一阵铃声打破寂静,秦离猛地坐起,二度陷入迷惑状态。又有什么? 不过他看到护士医生鱼贯而入,还有一个秃顶老头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路明非则丢下了枪,比秦离更迷惑。 川野也爬了起来,“这什么情况……” “好像是类似真人cs的,在这里我们叫它‘自由一日’。”临时找掩体一起装死的女孩也坐起来,声音平静沉稳,眼神幽深,金褐色的长发披在肩上,面相平和,身材瘦长,戴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了祖母绿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那种冷静又变态的学术狂。 秦离问:“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不也是新生吗?”他朝她的校徽上努努嘴,上面刻着“一年级”的字样。 女孩依旧十分平静,说话声音很小,刚好让秦离和川野听到:“预科生,温蒂?维瓦雷尔,交个朋友吧,二位。” 就在说这句话时他们三人一起站了起来,秦离感受到了距离不超过两小时的创伤再次发作…… 这是一个身高一七零的姑娘,穿上粗跟皮鞋几乎和秦离比肩……秦离知道法式长棍乃法兰西军用武器,但为什么连他们那本土产的混血种也长得像长棍…… 第11章 深夜寻密 在温蒂的解说和老教授的嚎叫中,所谓的“自由一日”结束了,川野,还有秦离,一边听着温蒂为他们普及校园势力分拨,一边看着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秦离看到楚子航和那个叫做凯撒的金发蓝眼意大利人都一言不发地坐着,罪魁祸首路明非微笑着装着无辜,看来这厮也察觉到自己玩大了。 “那个狮心会的会长!好厉害!中国人!”川野一看到楚子航,听了温蒂对他的种种事迹的描述,连声赞叹,“可我还是不太敢靠近他,他那双黄金瞳真是又帅又吓人。”川野很快又显得有些失望,“秦君,你在看什么?” 秦离忙把视线从凯撒身上移开,“没什么,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觉得加图索这个姓氏颇为耳熟……” “一个有钱的混血种世家,有名是很自然的。”温蒂紧紧盯住秦离,有点惊讶地发现他在提到加图索家时,表情异常的冷淡,居然还有几分厌恶。 在三个人继续讨论的当儿,校长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原来曼施坦因教授歇斯底里犯了,正和校长抱怨,“你心爱的百慕大草坪都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昂热风轻云淡的说:“凯撒可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曼施坦因你也该习惯了才是。凯撒,”昂热不再理会曼施坦因,“作为学院里最富有的学生,我想你不会介意出钱修复我的草坪吧?” 凯撒冷冷一哼:“悉听尊便。” “……路明非,刚入学就撂倒了凯撒和楚子航,你要比上一个s级做的更漂亮啊!”昂热终于挂断了电话,这一结束,秦离觉得大厅里的温度骤降,学生会,狮心会,参战的学生们齐刷刷地把如狼似虎的眼光往某个人身上投去。 秦离本不大理会,直到听见校长说的最后一句话,才知道早有人迫不及待地把路明非干的傻事给卖了,秦离一边为着路明非的反应暗自好笑,一边想这校长的水有多深,看到分管宿舍的管理员来找几名新生,秦离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终于有地方休息了! 川野和秦离向温蒂打探着新生注意事项,一边答应请她吃个饭来感谢她的海量情报,温蒂有点腼腆地笑了:“谢谢你们……不过我觉得比起急着感谢我,你们还是先多操心一下明天的考试。” “什么考试?”一听到这词,一想到又要费劲做题,秦离开始慌张,和川野同时问出这个问题。 “别担心,就是血统评级,真正的评级,决定你们是否有资格留下来,并不需要费什么大力气。”温蒂看他俩这么大反应,脸上多了几分“我是过来人”的优越感,优雅地扶了扶眼镜,居高临下地安慰着他们。 秦离:就这?我一个黑王直系亲属加白王名誉党羽,难不倒我。 “等下回宿舍后你们还得去找施龙泰老教授,听清楚,不是说执行部的施耐德教授,他是授课老师,要为你们普及一下言灵的概念。” “又干嘛?” “具体的嘛,就是用一个言灵来初步测试你的血统,言灵?皇帝。我不能再透露喽,不然风纪委员要来抓我的包了。祝你们好运。”温蒂和二人友好地挥挥手,朝女生宿舍楼走去。 秦离和川野无精打采地走着,很快就在另一个集中点找到了温蒂说的测试老师,川野在忧心着自己的血统,秦离在心里抱怨着今天的戏真是有够多。 卡塞尔用黑王专属言灵测试摆明了是他们从未发现过白王血裔,要么就是有什么高级机密不可透露,他一听到言灵名字就知道自己要演戏了。 都是和白王短暂结盟那会,老姐用“神谕”作为代价交了出去,现在的他对言灵?皇帝可是不会有反应的。 今天的戏还不够多吗?装正常,装可爱,装死,装装装……他现在很想用手机砸晕在通古斯醒来的自己。 秦离忽然想起一件事,川野是日本人……等下,日本貌似是…… “川野君,你是日本本地人吗?日本黑道很出名呢,你和黑道有没有过什么交集?”秦离小心翼翼地问。 川野看起来有点为难,“啊……是这样,我妈妈是东北人,我爸爸是二战时我那个当医生的爷爷和我的东北奶奶生的,我其实小时候一直住在东北,后来才回日本读书……不过我爷爷也不算是日本人,我家祖上还和俄罗斯人扯上关系过……”川野抓抓脑袋。 可以,够乱,难怪中文说的一股子地道东北味,这有白王血裔的基因也得给你家祖上磨没了。秦离面无表情。 不就是假装黑王后代么,憋个黄眼,发几个呆就好了嘛。 秦离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到极致,彻底虚脱,教授对他疲惫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再看祖上大混血的川野,也有着适当反应,看来这是白王血脉与黑王前所未有的和平结合的一大结晶,秦离心想。 “秦离和川野,还有古斯特,你们一间宿舍。”宿舍管理员对秦离和川野说,递给他们几张表格。 “嘿,两个懒人聚在一块,真巧!”川野看来挺满意,秦离却想着以后是很难清净了,看来得经常去钟楼或者教堂躲躲人群。怎么想起来我这么社恐? 秦离和川野走着,川野负责找宿舍在几楼,秦离忙着把钥匙串出一把拿给川野,以后秦离就是舍长,这样一来以后要违纪就容易多了,不过那是后话了。 秦离和川野走到了临楼梯的一间宿舍,打开门,一片漆黑,他们俩的行李静静地立在一旁,川野乐陶陶地拖过行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扒出来扔到床上,随便摆了摆,看到秦离还靠在门口望着外面。 “秦君,你用那么伤感的姿势看什么?”川野靠了过去,“你看诺顿馆还没熄灯,看来今夜凯撒是睡不着了。” 秦离这才关上门,走了进来,“s级就是s级嘛,有点小挫折,我倒觉得没什么。”川野说着,正要往床上倒下去。 秦离把宿舍的灯全打开,忽然看到川野身后有一个隆起的东西,像是个人,手上还有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 秦离猛地喊道:“谁!”他一手直接把一米九的川野提了过来,上前一步,一手掐住那人的手,准备下狠劲把武器卸了,川野站在秦离后看得分明,想起了什么,扑过去拦着:“秦君住手!你忘了我们还有个舍友!” 秦离愣住,把川野的那一堆东西拨开,先看到一只瘦骨嶙峋,还长着不少毛的手臂,那“银光闪闪”原来是川野的剃须刀…… “啊……”秦离尴尬地后退,都忘记了道歉,刚才唯有名字曾出现在表格上的舍友,古斯特从那堆东西里“长”出来,是个有几分营养不良的瘦弱大男孩,相貌平平,神情冷漠,轻轻地说:“东西压我,我睡觉,你的床,那边。”说完,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把自己埋进被窝,继续睡觉。 他要是没这么淡定,这么有涵养,跳起来吼两嗓子,秦离和川野可能还会自在一点,现在古斯特的平静搞得两人尴尬极了。 秦离率先动起来,把川野的物品拿走,再返回来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自己倒没什么行李,不一会就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铺上,看着川野乱糟糟地忙得团团转,这家伙的自理能力堪忧,怎么活到现在的,秦离暗自想。 秦离打开笔记本,按照温蒂说的,找到了守夜人讨论区,注册了个id“秦王”,再找找温蒂的id“米迦勒”,她一下子发来了不少消息,又是讨论今晚前十爆红的帖子,什么路明非对“皇帝”的言灵没反应,又像黑进了学校系统一样,居然发来了新生名录。 秦离无言以对,仔细看着时,川野突然凑了过来,拿过电脑,找到了古斯特,“预科生!今年这届太强了吧!”川野压低声音,一副过度惊讶的样子,秦离无奈地笑笑,拿回电脑,一脚把某大哥赶下床。 秦离早就料到,卡塞尔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试探过路鸣泽也不肯透露,要么他与这所学校有什么牵扯,要么就是他知道的太多,不能相信秦离。 秦离想来想去,以路鸣泽的能力,自己也在他的“监视”下,想要调查卡塞尔,有点困难。 路鸣泽“窥视”别人的原理,在没有网络的时代,秦离是没办法研究的,但现在,从接近他以来他所用的设备,秦离可以摸索到一些了,梦境,某种意义上,神经系统里的“网络”电流,加上与龙族血脉的混合…… 秦离轻笑,自己的行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拿出笔记本,自己的动作变得轻柔缓慢,在旁人看来,似乎与平常无异,但事实上,一个领域已经展开。 普通混血种的“时零”,只是天空与风之王权能的分裂,对于初代龙王而言,真正使用权能,是互不干涉的,用言灵来称呼,还是小瞧了代表“神权”的天空与风。 秦离只需要考虑在领域内外动作的衔接,不要露出马脚就好。他用笔记本打开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神秘文件夹,这是某人准备好的,黑卡权能。 他看了看时间,正是深夜,这张“拟黑卡”却没有动静,难道有人正在系统里活动? 秦离只好小心地等待,一段时间后,系统终于通行,秦离一番搜索,找到了一个远古的卷宗,竟然是图片形式。秦离放大,开始阅读。 附件1:血统评级 ……根据亚伯拉罕契约,判定混血种是否属于同等阵营,等级以英文字母代替早先的希腊字母,一切结果由学校最高领导人判定,校董会可提出建议和质疑并复核。——摘自《卡塞尔校董条例第十章第一节》 附件2:表格 秦离比对了一下数据,再看看每年入学新生的真实数据,发现总有那么几十个在数据里消失。 “灰色名单?”他想了一会,这估计就是筛选出来或由校长控制,或由校董控制的强大混血种s级的群体,执行与龙族最高级秘密相关的任务。 原来屠龙也分明暗两面,他动动嘴角,手轻轻一划,看来路明非这个几十年来的“又一个”的s级,这消息透出去真是别有用心。 “造武器吗,昂热。”秦离点开第三个。 附件3:学籍档案,ad195912 文件里记录人的姓名刻意以代号代替,秦离猜想这是他听说的四十多年前昙花一现的,那个吞枪自杀的“s”级学长。 ……s级,血统优秀,成绩……一年级后展现出非凡的实力,后在执行作战中意外觉醒第二种言灵,校董深以为异。 二年级时行为怪异,举止暴戾,在一拍卖会上滥用言灵之力抢夺拍品,时而性格变化,暴虐嗜血。 校董和校长及校心理教员进行排查,发现该生为白王血裔,被白王系某伯爵次位的子系入侵,被诱导开发尚未命名和出现过的112位后的高危言灵,入侵精神和时空,自言掌握“先知”,“预言”说出了校内机密“尼伯龙根计划”,甚至指名道姓,欲图干扰未来事件发展轨迹。 学院校董会别无他法,清除该生,其精神内龙类却趁机复苏,占用身体,但最终因篡改精神和时空的言灵滥用,血统纯度不足承载,爆体而亡…… 1966年,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与校董决定将“皇帝”作为评级标准之一,在入学辅导前期根据eva数据初步判断。 秦离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眉头渐渐拧起来,这个学校的秘密还真不少。 危险的白王血裔……和身份模糊的路明非…… 校董会会最看重哪一部分呢?秦离关掉电脑,看到讨论区还在热火朝天,看来3e考试后,该去各个部门摸摸底子。 第12章 开局之时 秦离能说什么呢? 3e考试他和路明非在同一考场,他在角落里看着路明非带着大黑眼圈进来,不少人窃窃私语,才想起昨天一天路公公拿下前十头条,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考试时他一直盯着路明非看,显然他准备充分,一直在作弊,不过诺玛的摄像头居然没看到他的行为,让秦离心生疑惑,昨晚那个呆在学校系统里的真?黑卡……不会就是给路明非作弊开路的吧。 看来这学院里,要罩着他的人了不少。不一会,路明非趴桌上了,秦离暗暗佩服,真是经验充足而老道。 秦离看看自己的答卷,都画完了,抬头看到前面的路明非仍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前排一个冰雪一般的俄罗斯小女孩。 女孩的白金发辫高高盘起,好似冠冕,衬得她雪白的天鹅般的脖颈优雅颀长,娇小的身躯透着一股劲竹的韧性,像雕塑,也像精灵,让人不敢靠近。 秦离也在桌面上趴下,但睁着眼睛,观察周围发着疯一样的学生们。他在过往的回忆中搜寻着线索,想着自己那个如今不知道在哪的姐姐,想着当年黑天鹅港的那次被他打断的赫尔佐格与邦达列夫的密谈,想着不知所踪的破冰船…… 校董那里有好多他想知道的东西还有那个被认为天空与风之王的李雾月,那是一场有预谋的进攻,但姐姐却没有和他解释半个字……夏之哀悼的核心却并不是这单纯的人龙之战…… 最后,想到自己近期的苏醒,这最让他感到恐惧,他醒来时能感觉到有别的龙王醒来,并且与他不同,是被人为唤醒,这意味着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相互吞噬的事情,并且还有那位至尊的苏醒…… 不管怎样,他们还是会凭本能来找路明非,秦离必须把握机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希望自己能带着洞察世界的神权继续行走,见证那个所谓的新世界到来,并成为推动世界运转的一部分。。 “白色的神明,驾驭着风和雷电做成的宝座,在天上巡视着四方。 他黄金的面具,反射着世界黄昏的光芒。 伟大的主神奥丁亡于沼泽居住之狼芬里厄的口中。 他的儿子维达尔,不会让吞噬日月的生物独活! ……” 秦离莫名哼起这首自己写的小诗,一想到往事,就避不开那本《爱达》。 新世界的光彩,他能否真正抗住那所谓“诸神黄昏”,再次驰行于天际,俯望世间? 过去自己错过的历史,真是他所听到的那样吗? 这一次的战争,似乎不比上一次简单。 加图索家……算是老朋友了,秦离眼神冷了冷,还有这个卡塞尔,也是海一样深不可测,不论是那些看起来乐呵呵的校长们,还是在车站偶然相遇的古怪乞丐。 “考核结束。”诺玛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秦离爬了起来,看着陈墨瞳依次收着座位上的答卷。 这一切都很乱,线索和相关的人和事太多了。千年前姐姐也是这样应对的吗? 这次或许只能靠自己了。秦离递上卷子,没有看陈墨瞳。 想要了解校董,势必要了解如今的加图索家。 学生会,是不得不进了,秦离都不清楚这凯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继承者,社交经验不算丰富的他,难免觉得不自信。 不过……有几个人让他挺有兴趣的,可以先试着通过一些普通的活动,接触接触。 就从融入卡塞尔这个集体开始好了。 ———— “考试结果出来了!”川野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大呼小叫,秦离近期与他相处以来觉得这正牌东北混血种挺憨的,好糊弄,偏偏是个欧皇,还经常天真无邪地不知道自己有多牛逼,他都有点嫉妒。 还有点吵。 “秦离君,我的结果出来了,你是什么言灵?”川野两眼放光,刚刚知道自己的言灵测评,兴奋得不行,“我先说好了,我是‘青铜御座’,变成金刚!” 哦,倒是和你挺配的,秦离不禁又被暗中羞辱到,“我还是‘a’,言灵是……”秦离突然停住,说出言灵意味着以后不能随心所欲地用其他言灵来偷懒了,必须慎重。 “无尘之地”对于清洗身体甚是方便,不过有点大众,又不那么帅;“时间零”帅是帅了,还可以用于睡懒觉和作弊,不过用这个也太出众了;“风王之瞳”就算个辅助,伤害不够高啊更不用说什么“阴流”了…… 秦离的心理活动高速运转,好像为了掩饰身份还不好用天空与风一系列的言灵,不过其他那三位王室的言灵一点都不适合偷懒…… 秦离的嘴一个劲抽着,豁出去了!为了懒人生活! “风,风王之瞳,好像是这个。”秦离在心里为自己失去的刹那,时零等等痛苦不已。 “好帅的名字!我还听说了一些名字超级拉风的言灵!曼斯教授的‘无尘之地’,还有守夜人的‘戒律’!可惜了你不能给我展示你的言灵了。” 川野讲起来简直滔滔不绝,大哥,这里可不是某英国魔法学院,这可是军事堡垒,有我们几个在的话你们可没几天安生日子好过,你需要冷静,也别想看我的技能了。 秦离在床上倒下,对面的古斯特对他们的谈话向来置之不理,只是静静地读着书,这一点让秦离很是欣慰,对上这么一个话少的舍友,川野的自来熟都发挥不了作用,才能给他留下一些静静发懒发呆的空间。 “对了川野君,早上校长通知了一部分a级学生去干嘛了?”秦离问。 “说是摩尼亚赫号执行任务时出了点差错,需要一部分血统优秀的学生去解读龙文。”川野的圆脸忽然严肃起来,看了眼不动声色看着《龙族谱系学》的古斯特,“我的评定结果是b+,自然没资格了。” 一阵沉闷的钟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结束了。”川野走道床边瞧了瞧,“希望他们一切顺利啊。” 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大自信,因为川野看到英灵殿飞出了白鸽,篱笆上系满了白手帕,他并不知道这已是哀悼。 秦离依然一动不动,摩尼亚赫号对上的不知是哪位,但这番景象,凶多吉少。 “秦君你可赖了一早上了,曼斯教授今天没课你也不想动动吗?”川野一脸无聊,看着床上安详的秦离。 秦离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穿好衣服,“不,我要出去的,你们二位慢聊。”说完光速消失在宿舍门外。 川野目瞪口呆,大着胆子瞅了瞅古斯特,像是要化解突如其来的尴尬而说了一句:“哈,秦君其实一点都不懒嘛……我以为我已经算是精力旺……” 古斯特放下《龙族谱系学》,站起身,一个箭步走向川野,川野忙后退到自己的床边,然后……古斯特走到堆着书的行李边,拿起了《言灵入门学》,坐回床上,无视变得更加尴尬的川野,继续读书。 —————— 秦离一直大步流星走到安铂馆里都没停下,雄赳赳气昂昂,一直耗到有人主动来和他说话。 “听说学生会换届,管弦乐团缺人?报名,乐队小提琴手。秦离,alex,水平的话给我一架琴我拉给你们听。”秦离没好气地,语速极快地说。 来搭话的学生被他简短有力而又气势逼人的话吓愣了,一旁有人反应过来照办秦离的话,秦离二话不说,一首《流浪者之歌》拉得淋漓尽致,那叫一个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众人在面试通过后一致对他表示欢迎(恐惧?)。 “首席小提琴有人选了,你拉的这么好先做第二小提琴吧。说真的首席小提琴手来的时候简直和你一个风格。”乐队指挥满脸明理人的笑容,“提琴的钱一律由学生会基金会支付,秦同学可以带回去作练习用处。” 秦离看也不看,点点头,拿起琴装进盒子里,“不过阿列克谢(alex是亚历山大的昵称,大名是alexander,alexyei即阿列克谢是希腊读法)同学你可真会挑时候,明晚上加图索主席就要开一场舞会呢,想必是用得着你这人才了。晚上记得来排练。” “哦,我会准时。八点吗?” “是的。有劳了。” 秦离冷冷回了一个礼,走到门口又回头,“这样算加入学生会吗?”他又问道。 “放心,我知道你是新生,我会和主席汇报的,手续也可以替你办,你只要再来一趟就行,我们欢迎……”乐队指挥满脸笑容。 听到有人主动替他跑腿,秦离的脸色柔和了不少,友好的挥挥手,走着走着来到了英灵殿外,手机里显示邮箱有一封来自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邮件,校长回来了? 秦离收起手机,看着篱笆上的朵朵绢花,天色变暗,英灵殿的雄鸡也黯淡了。摩尼亚赫号虽然是凶多吉少了,校长这么快回来也许是发现了什么。 他走过钟楼脚下,“守夜人弗拉梅尔,你们可要好好主动爆出一些我感兴趣的消息啊,我省得到处当间谍去打探。” 过了一会,背着提亲的少年又转身看着灯火通明的安铂馆和冷清的诺顿馆,最近的校董太过安静了,他根本没法渗透到里面去,也搞不清楚从哪里下手,或许那个满脸老大哥般牛逼的凯撒?加图索会是校董的重要资产……找机会接近吧,秦离微微一笑。 暗下来的天色下,有一个笔直的身影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在黯淡的天色中犹如风中挺拔的孤竹。 楚子航夹着几本书,微低着头好掩饰一下自己的黄金瞳,一边是一个短发的中国女生在与他交谈,还有前几天刚认识的温蒂在和他们讨论着,应该是学术问题,温蒂两眼放光,手脚不停地挥动着,说的慷慨激昂,夸张得几乎像个精神病人了。 真的是楚子航。秦离站住脚。 温蒂一看就是那种又聪明又变态的学术疯子,狮心会倒适合她。 温蒂偶然一偏头,看到了秦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微微扶了扶眼镜和他打招呼,秦离点点头,抓了抓琴盒的把手,找地方练习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温蒂在他转身走后,盯着他的每个动作,仔仔细细,黑框眼镜下闪着清冷的光。 第13章 闻香识故人 灯火辉煌的宴会场上,秦离穿着一套干净素雅的西装,虽非名牌却是裁缝量身定做,他拿着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首席小提琴手早早来了,在一边默默看着乐谱。 这位怕不是那位“皇女”了,秦离看着俄罗斯小女孩像冠冕一样盘在头上的白金发辫,挑了挑眉毛。 秦离并不愿和路鸣泽“明面”上的人打交道,那样会把事情变得很麻烦。于是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盯着台下那位金毛蓝眼的意大利帅哥。 嗯……秦离纵使很想深深地看透这个人,不过他用尽全力面面俱到地分析后,对于凯撒依然只看出他的帅气,多金,领袖气质,中二思维……怎么说呢,是个不错的孩子? 秦离摇摇脑袋,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就是这么浩然正气的吗,未免也太好看穿了,很纯正的一个孩子?还是说,是他们体系庞大,教育全面,让这位继承人藏得如此之深,还能在学院里培养势力…… 一席席白裙从眼前掠过,秦离抬眼看看到得差不多的宾客们,女孩们像一朵朵轻盈的白云,穿着黑西装的男生们一个个风度翩翩,凯撒在门口亲切又不失领导风度地和每一个进来的人问好。 路明非正站在深紫色的陈墨瞳身边,浑身上下透着怂味,身上租来的西装更显出他的呆头呆脑,不少学生会的成员巧妙地用几个简单的眼神和动作含蓄地表达对他的不屑,路明非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他却全然不知,注意力集中在陈墨瞳和表现得不大自然的凯撒身上。倒是和他一起的那个汉子挺镇定……怎么有点像车站上的乞丐…… 零忽然动了,秦离注意到她的头偏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能让她观察到凯撒和路明非那边的状况又不至于显眼,秦离发现这个姑娘不大像个少女,更多的是战士般的机敏与谨慎。 路明非和那个叫芬格尔的家伙忙着大嚼龙虾和生鱼片,一个是因为蹭免费高级夜宵而高兴,另一个是因为吃东西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满意。 真是……同病相怜,可怜。 乐队指挥准备就绪,秦离架起琴,心里想着要是路明非能在乐曲开始前溜走,他的囧态就可以早一些救回,一旦舞曲开始,无关存不存在感,他的自尊怕是会被碾成渣渣,窘迫会达到顶点,到时候这些吃完的美食能否再回馈一下安慰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指挥稍稍嘱托了几句,秦离看着路明非似乎终于想走了,想着指挥还能多说几句。 好景不长,乐队指挥一个动作,舞曲开始了,秦离不敢再分神,注意力集中在手,眼,耳上。迟了,现在谁也救不了路明非了。 路明非和芬格尔兜兜转转,尴尬异常,最后,两只散发着臭气的黄鼠狼,紧紧抱在了一起,艰难滑稽地挪动着。 黄鼠狼想抓蝴蝶,却因为蝴蝶而撞了个满怀,依旧臭烘烘地抱在一起,嫌弃着对方不是胸大屁股翘的美女。 几轮过去,秦离看着芬格尔和路明非两只黄鼠狼跳探戈跳得还激情四射,虽然到处想扑女伴但每一次都狼狈地被挤出来,他竭尽全力压住笑意,板着脸,拉着琴。 这曲结束路明非还是有机会溜的,难为他给秦离这晚上添了点乐趣,等曲子一停就让他缓缓去吧。 拉完最后一个音,秦离如释重负,刚抬头想看看那个怂货,就看到其他人整齐划一、默契十足地跟着指挥的节奏,开始了下一曲序章。 秦离还好反应够快,没有落下音符,心里瞬间搅成一团,瞪着那个指挥,那个学生会干部依旧慷慨激昂地比划着,仿佛他吃了上一曲之后的停顿是天下最理所当然的事,秦离不禁怀疑起这是不是和路明非有关系。 真是可怜,路明非脸上的慌张与尴尬再明显不过,周围跳舞的人脸上的嘲弄也越发露骨,秦离看看凯撒,他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本正经的谈笑风生,这种人显然不会整出这种又小又有点恶心的操作。 但这种人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吧…… 他瞟了一眼零,她依然冷冷又准确无误地拉着琴,秦离放弃从这些人中找到变数,只好看着路明非被他们无缘无故羞辱一晚上了。 他抬着有点麻木的手,今天晚上他一定是脑子烧坏了,来摸加图索家的底,结果是个贵公子天真无邪;他还得主动来这拉琴,手酸脖子酸全身难受,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晚上真是让他失望,自己就应该听从天性的教导在宿舍里发懒。他感到自己的情绪很糟,特别想扔了琴砸了这个场回家睡觉。 他正暴躁着,没感觉那个女孩身边空气的温度开始下降。 “吱————”一声带着几分杀气的提琴变音生生撕裂了有些人的笑脸,零自顾自地揉着弦,把琴弓推到最上面,弓弦分离,变音的回声还在,零高昂着胸部,放下琴,走入舞池。 乐队指挥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其他人也迷惑不解,指挥对着换着鞋的零百般示意,可惜徒劳,皇女殿下没赏给他一个眼神。 秦离看她换好鞋,觉得是报复的好时机,瞬间带头开始了舞曲,接替首席的位置,其他乐手好在训练有素,被迫立马跟上,指挥也只好被迫回到舞曲中。 《一步之遥》,很经典的探戈,影帝阿尔帕西诺的经典,秦离的心情开始好转,拉的激情四射。 银色的身影凌厉地切进圆中,零女王的气势压住了别人的得意,也压过路明非的怂气,逼得他和一起抬头挺胸,跳着默契统一又决然完美的舞步。秦离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旋转着,很佩服这个姑娘的勇气与强大的气场。 一个身高只有未成年少女的白金发姑娘,却跳出了《闻香识女人》里盲人中校的倔强与凌厉,又不乏魅力,这已超越了舞曲本身,跳出了《一步之遥》里的生命力。 曲终,零的鞋跟还在敲击地板,声音清脆,仿佛是精灵的舞蹈,裙摆层层叠叠,上下翻飞,秦离想到这样的精灵比什么蕾丝裙少女团养眼多了,凯撒的趣味真是低级。 清脆的打击声戛然而止,让人意犹未尽,等路明非稳稳当当地拉住了她,大家才反应过来,零的衣裙像施了魔法一样收拢,有一种慢动作镜头的美感,四周掌声如雷。 秦离放下琴,默默看着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们,这两人明明身高,气质哪哪都不像,但真的站在一起的时候,又奇妙地很和谐。他觉得这些混血种,真是很奇妙。 曾经……也有人这样,被鲜花,灯光,掌声所包围,万众瞩目。 不过当他马上又听到凯撒开始慷慨激昂地演说,确立了凯撒在他心中“天真无邪一身正气还有点中二傻”的形象后,刚才的美感全给这小子破坏了,直接从“皇帝的探戈舞曲风”变成“罗马政客煽动人心传教风”。 零已经不见了,秦离拎着琴盒,向宿舍楼走去,这个晚上还不算太糟,没白来,毕竟路鸣泽的部下还是蛮有意思的…… 他忽然刹住脚步,围墙外……有东西侵入……还是…… 发现那是什么后,秦离拔腿就跑,找到了“自由一日”藏身的地方,释放出“镰鼬”,所幸守夜人的“戒律”管不着他,他私下可以随心所欲地用着言灵。 有纯血龙类进校园了,秦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那是诺顿! 第14章 一步之遥 秦离靠着墙,脑子里浮想联翩。诺顿的能力他很清楚,他并不是怕和他对上,只是这个时候诺顿出现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一想到以前那些恩怨情仇…… 他要是和诺顿对上可能会直接铲平卡塞尔,路鸣泽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把他抓回去做成手撕龙肉。 哼,还不是那个诺顿整天气来气去,动不动就喷火,不就是他以前欺负了几百次康斯坦丁么。 秦离愤愤不平,这家伙要是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而来找他,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还是先躲躲,实在不行……那就铲平吧,反正路明非也没那么容易死,简单粗暴,容易实行,还可以解决威胁龙类龙身安全的一大隐患卡塞尔,那些陈年旧事不去查也罢。符合我懒王作风,好,就这样。 这时,秦离突然感应到居然有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潜进卡塞尔了,只有极其微弱混血种的气息,看来是使了什么手段吧,常人发现不了,但初代种,毕竟是初代种。 秦离放下提琴,走到监控死角,一跃而上,在高处观察,这场入侵仿佛早有预谋,偏偏在昂热刚回来…… 等等!他突然明白了,昂热必定带回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有这出,再回忆一下聚会上是否有异常…… 秦离想起皇女零绚烂的身影,眼眸微沉,莫非与路鸣泽有关? 少年轻笑一声,那既然如此,捣乱就少不了我了。 —————— 诸多学生都拿着武器出来了,秦离从墙角冒出来,假装加入避难新生的阵营。 他换上了新生的衣服,一边四处乱走,一边观察天上地面,寻找着入侵者的身影,既然是老板安排的任务,只要追着他们就能知道内幕了。 学生会刚才还在莺歌燕舞的女孩子扎着裙角,端着枪,警觉着,秦离扫视一周,有点古怪,陈墨瞳和路明非居然不见了。 但眼前更重要,他终于凭借超常的视力,看到了夜幕中在房顶间跳跃的孤单身影。 这pose摆的……秦离无语,脚步一转,跟上了那个飞贼一样的人的方向。 远离了新生人群,秦离快步走向黑影进入的图书馆,同类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他很快定位到了在看地图册的飞贼老唐。 秦离身形快速一闪,靠在书架上,差点没叫出声,诺顿……居然是他! 这副样子,他也失忆了吗……难怪。短暂的惊诧后,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那这次可有趣了。 言灵?时零,秦离成功躲过监控器,掠过在书架上翻找地图的诺顿,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货会迷路,要这样不得迷路在自己家里。 不过诺顿,或者老唐只觉得脖子后一阵微风掠过,什么也不知道。 秦离用提前准备好的黑卡数据备份打开冰窖的门,飞速前行,看来校长从中国行动回来带了不得了的东西,现在估计正在和卡塞尔的研究人员们研究着呢。 他不能就这样贸然闯进去,时间太久容易暴露,过了一扇门,秦离被水流冲进一个超大型玻璃缸内,他抱住了一条惊恐无比的鲨鱼,鲨鱼在他怀里几乎要昏死过去,又不敢动弹,满脸无辜。秦离对鲨鱼撇撇嘴,他会在这里等诺顿,跟着他进去,挑最佳时机下手。 想到怀里这大白鲨的鱼生中难得这么乖巧呆萌,秦离还有点想笑。 诺顿来了,秦离松开这条”傻鱼“,躲进角落,大傻鱼和诺顿正面杠上,在这二重惊吓后彻底癫狂,咬死了一条鱼躲洞里去了。 秦离悄悄跟在诺顿身后,心里想着命运三女神,他们正在通向诗蔻迪……通向命运的远方。 谁能料到命运的另一端是什么样子呢?秦离看着诺顿的背影,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和他这种流着龙血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同一种,和龙王诺顿没有任何关系。选择安逸,对谁也不坏。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秦离默默地看着诺顿如何混入浴池,又如何凭着一张大众脸搞到衣服。 他满意地看了眼自己封在防水袋的手机。他才不是老板部下那种没有智慧的人,送个手机却不配防水袋,让他们的年轻人瞎闯龙潭虎穴,偏偏是这最关键的时候进水了。 秦离混入研究人员中,躲在角落里,他懒得管这群一无所知的混血种,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份功夫可以省省。 昂热果然也在,这老头经历了夏之哀悼必然万分警惕,秦离小心地站在一边,昂热看着那个黄铜罐子,低声说:“这是……青铜与火之王的骨殖瓶,我们将打开历史新的一页。” 原来是康斯坦丁啊,秦离垂下眼睛,盯着那个简陋的“卵”。 所有人热烈鼓掌,他看着诺顿演得尽职尽责,要是不弄死他的话给他催催眠,没准这一世的龙王就和混血种同一战线了,那维持世界和平可真是容易多了。 “一百年前的错误决不能再犯。”昂热看着诺顿作为“解剖”人员走近黄铜罐,低声说。 那不是你可以决定的。躲在暗处的少年,他在冷笑。 诺顿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犹豫,突然他一下蹦上去撕开防护服往罐子里看,这一招吓呆了秦离身边的这群人,而墙角的秦离,只是默默看着康斯坦丁这位失去记忆的兄长。 诺顿保持了俯身向下的姿势,仿佛悬崖边的人望向深不见底的谷地。 “哥……哥……” 诺顿看得很认真,仿佛要钻进洞里。不过很快,他猛地甩头,举起枪:“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马上局势逆转,昂热首先反应过来,举起双手,秦离大惑不解,这老头这么听话?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并非所有人都和校长一样听话,一名研究人员眼疾手快,拍下一个红色按键,警报声瞬间充斥在整个空间。局势再次逆转。 诺顿开始慌乱,踹开几个研究人员,回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骨殖瓶,夺门而逃,昂热指挥着众人追了出去,脚步声逐渐远去,秦离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捡起了滚在地上的锡瓶。 “就这样任务失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靠不住。”秦离看了看那扇密封门,慢悠悠走近了石英玻璃舱,按下了打开的按钮。 “警告!该操作将导致龙穴开启!操作禁止……”严肃的女声在空间里回荡。 “保持安静,诺玛,这是见证神迹的时候。”秦离切断电源,只留下猩红的警灯闪烁着,面无表情。 “献与伟大的黑王尼格霍德……”他轻轻抚摸着玻璃罩,轻声念着上面的文字,里面有东西在剧烈颤动,强大而危险。 时隔千年,又见面了,康斯坦丁。 “真好!你没又让我等待太久!” 秦离掏出折刀,他毫不犹豫地下刀,带着切水果的神情,轻松切开了石英舱。 “最好的武器还是你们做的拿手。”秦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条裂缝,把锡瓶口对准往里倒。“可惜我们从未结盟。” 灰锡溶液诡异而缓慢地在舱内爬行着,黄铜蛋发出的响声越来越大,秦离没耐心再看下去,转身就走,“可惜,你哥哥并不能来唤醒你,只是一步之遥,却要我一个外人来插手,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任务和美元,真是好笑。”秦离轻声哼着《一步之遥》,拉开了门。 “欢迎回来,康斯坦丁。” 黄铜蛋仿佛在溶解,在沸腾,发出嘶嘶的咆哮,末日般血色的警戒灯仍在闪烁,刚关上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很快,灯灭了。 第15章 师兄 “我的名是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熔铸青铜的海洋。” 秦离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走出了图书馆,不远处的教堂已是一片火海,浑身是火的人影浑浑噩噩的走着,留下一个又一个漆黑滚烫的痕迹。 “哥哥,哥哥……”那个火人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和这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静态的高温。 那个龙类走到了草坪上,空气中飘荡着吟唱的声音,秦离听着一阵一阵的枪声和高温爆裂的声音,缓缓地爬上一栋建筑物的楼梯。 秦离伏在栏杆上,短发被风掀起,静静地看着校园被火光照成赤金色,着火的魔鬼悲伤而焦急地咆哮。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和康斯坦丁碰面的时候,想起他自报身份的神态和语气,狰狞而平静,诺顿在青铜宫殿中冷冷的看着他们。 诺顿对待康斯坦丁很是严厉,不过眼神会相对温和些,康斯坦丁就不一样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黏人的病号。 他相信诺顿对待这个弟弟在内心深处有着和人类感情相似的爱,一次也没有真正吞噬他。毕竟千百年来,那是唯一陪伴你的,永远可以放心的最亲的亲人。 诺顿化名为李熊时常常在外,插手政局,如鱼得水,过往的记忆中,秦离来过一次那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和一袭白衣的康斯坦丁相对而坐。 “这是什么?”秦离指指桌上的一个大箱子。 “哥哥打的刀剑,名为七宗罪,你看。”康斯坦丁伸出手,扳开箱子,一整套刀剑扇形打开,银光似水流淌,刀柄上的雕饰复杂而神秘。 “又开始为杀我们做准备了啊,哦,你也在内?”秦离扶过最短小的“色欲”,感受着精雕细琢的工艺,这套刀剑将是史上最顶级的杀戮武器。 康斯坦丁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很久不出声。 “你怎么不说话?”秦离把刀放回去,合起了嗡嗡叫的炼金刀剑。 康斯坦丁停笔,静静沉思着,黄金瞳中漫过惆怅,“我想帮他,靠他的能力在这样小这样乱的地方做不成什么。” “小屁孩别多管事,你比我还傻,别乱来。”秦离难得关心他一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好几串青翠水灵的葡萄,“给你的。走了,下次见大概得双方小心,难为你哥哥给我们每一个都找了个缺陷……或者叫额,特性。” 秦离还记得那个简洁屋子洒满阳光的样子,白衣的少年行动不便,眼神因为忧愁又有些空洞,长信宫灯静静地聆听。 可等秦离走上回去的路时,也就离开诺顿他们不久,火光从背后映来,隔着几座山头,秦离能听见惨叫声,看见大火照亮了天空,还有暴怒龙王绝望孤独的咆哮。 康斯坦丁这个傻小孩,只有这种极端的自我牺牲吗……他的哥哥会理解吗? 龙和人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但无奈有些至高的情感并不论种族界限,虽然有些龙类竭力使自己与人类的一切区分开,但秦离觉得龙这种生物,并不真的和外表看来一样冷血,或许是在世上找到仅有的同类不容易而产生的珍视感,孤独感,驱使他们去挖掘内心深处的东西。 他们是完美的,但完美并非与过去隔断一切,与情绪彻底分离。秦离想到黑王在杀白王后的痛苦状态,觉得不只混血种,甚至龙类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本身,盲目地尊奉教条,那也许是真正的完美,但即使这样再多的完美也只能算作一个单位。 不远处的楼顶,路明非拿着狙击枪,瞄准着,秦离感受到昂热领域的波动,他对康斯坦丁出手了,路明非在瞄准到康斯坦丁的时候,脸色苍白而错愕不已,秦离看他脸上的情绪变化得分明,能想到路明非觉得那个龙类……只是个跑丢的小孩,只是要找哥哥回家,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扣动了扳机,却打偏了一些,秦离看着失去双臂、额头流血的康斯坦丁用小孩一般的神情笨拙地躲闪着,下一次见……你却马上要永远消失了。 秦离虽然心里有几分触动,也只能静静用眼睛记录着这个龙类时隔多年与他第二次相会的情形。 在秦离的视角里,路鸣泽此时正站在惶恐的路明非身边,亲切地揽着路明非,手里拿着一朵白玫瑰,对路明非笑着,一边指了指下面战场另一边的一个狼狈而匆忙的身影。 诺顿惊恐地要逃离这个疯子学校和那个鬼魅一样缠着他的生物,他要回去领自己的美金,事情结束后还来得及和路明非游遍美国…… 整齐的上膛声,实弹射击已经就绪,康斯坦丁鼓动双翼飞速扑了过去,在弹幕降临前,站在距诺顿一步的地方,展开骨翼挡住了火力。 路鸣泽消失了,白色的玫瑰从空中落下。 秦离看着那朵玫瑰在枪声、火光、嘶吼声中碎裂,烧毁。 那个孩子的身影永远地坍塌了。 他的哥哥呆呆地盯着他的笑容,眼里全是对回忆的恐惧。 it''sjustastepaway. 一切都来不及了。 —————— 不知道秦离这次的捣乱,算不算给路鸣泽添了堵,原本若是诺顿唤醒康斯坦丁,或许兄弟两双双觉醒,卡塞尔会被夷为平地,路鸣泽也可以以此为起点,对路明非做出一些事情…… 现在康斯坦丁死了,诺顿出逃,路鸣泽多出了麻烦,秦离自己也多少能把握他们的去向。 康斯坦丁的龙骨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卡塞尔手里,意味着他和路鸣泽,对于龙骨,是一样的起跑线。 至于出逃的诺顿,秦离思索,后面再想办法吧。 现在,他需要在没有老板监视的校园里,自由活动几天。 比如,先应付一下累人的实战课。 懒王的天敌啊!秦离心想,就算要深入卡塞尔和路鸣泽的计划,也不想吃尽过分勤快的苦头! 下一堂课是秦离最不喜欢的近身战教程,开始教导他们各种招数,学会使用各种武器,甚至第一堂课就是和几位师兄师姐实战演练,全程练习实践,秦离连坐一坐都莫得,还要听川野对于他最近如何很运气不好地抽出了掉落了自己并不想要的限量限定装备角色andsoon,秦离感到自己在人类社会其实是混不下去的。连打游戏都在下级阶层,等待着革命起义的光。 干翻欧皇,就是非洲人崛起的日子。 另一块场地是二年级的,秦离看到楚子航一如既往,安静地听着课,看着演练,手里抓着一把木刀,浑身却散出杀神的气息,再加上那对黄金瞳,想来能和他过招的人三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吧……这个混血种倒是符合“完美”的标准,连脸长得都那么到位,到现在都没女朋友?情商负数的吧。 川野看到秦离在走神,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楚子航,顿悟了,对着老师举手发言:“老师!一会让狮心会会长大人来展示吧!” 教授耸耸肩,“你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好吗,再说你们还是新生,楚子航现在已经是施耐德的临时专员,不可能来给你们做陪练啦。” “就当个邀请好了,我是狮心会成员,我去替你们问,不过最先提出建议的还请主动请教。”温蒂插嘴到,还看了眼秦离。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提出来的,秦离翻翻白眼。 “对对!刚才秦君可是看了好久啊,一定很想和高手接触吧!” 秦离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川野,去你的高手!我不想整这麻烦啊!我特么真的只是发呆! 结果是,温蒂和川野,加上几个带着欣赏眼光的同学和老师,齐刷刷盯着他…… 秦离心里一咯噔,完了,自己撞上门了。 第16章 新角色? “会长大人好。”温蒂伸出手,楚子航面不改色地和她握了握,眼睛一转,看了看一边变成死灰色的秦离。 “我们秦离同学想知道师兄你有没有空给我们实战指导一下。”面对楚子航的黄金瞳,川野慌忙地找东西好让自己的视线稳住,看到凝固的秦离,便一边怯怯地请求一边拼命使眼色。 “会长……您这么优秀怎么没去和凯撒他们执行任务哇?”秦离充满恶意地发问,虽说要花功夫和楚子航对上一场,害自己懒不成的其实是川野那小子,不过还是很想把怒火转移到这家伙身上。 “校长没安排。”楚子航伸手拿了一把木剑,摆好了准备的姿势。 这下轮到秦离傻眼了,你这人听不懂嘲讽的吗……那就再来!“啊师兄你是a+级也怎么会安排不到哇?” “言灵对不上,用处不大。”楚子航收起剑,再走到器材架边,拿了一把给秦离。 秦离真是想跪下说大神饶命了,还没开口,教授抢先一步说:“子航,他的素质不太好,你记得多用点力,多打几下。” 楚子航点点头,“知道了。” 温蒂小姐!川野!我秦离记住你们了!秦离只好摆出样子,看着对面淡定的楚子航。 楚子航的持刀方法应该是日本刀术中的“正眼”,秦离思索了一下金庸小说细节,调整一下身体。 决不能赢,要在一分钟内输掉!节约时间! 独臂刀法!秦离主动进攻,楚子航似乎有点惊讶,拿刀挡了一下,秦离在和他的刀相撞前一刻迅速收回手臂,刀在手上挽花一转,倒拿刀一击,朝着楚子航的腿攻击,可惜被他闪过,楚子航想把秦离的刀踢出,秦离一个箭步拉开距离。 “这什么路数……”教授看怔了。 楚子航果然冲了上来,秦离迈着细小的步子,算好了距离,高高举起刀…… “他傻了吧,这是进攻不成要直接硬碰硬吗?这刀法也太土了,直接砍啊。”川野噗嗤一笑,看到秦离像拿棍子一样举着刀,说不清是滑稽还是笨拙。 温蒂白了他一眼……等下再解释好了,这假东瀛鬼子。 秦离猛地劈下,楚子航来不及全部闪开,从右肩到左下腹的刀弧他只闪过三分之二,最后三分之一与他的木剑相撞,两柄木剑同时开裂,秦离那把直接断开,施加在楚子航剑上的力度震入楚子航的手腕和腿部。 秦离看了看对手裂开的剑,那柄剑正指着他的喉咙,他拿手指掰了一下,木剑的裂痕变大,这把剑也碎了。 “我输了,连五分钟都撑不了。多谢赐教。”秦离拱手。 楚子航看了看破损的剑,“这是什么刀法。” “师兄不知道?金庸的独臂刀啊。”秦离扔掉破木剑,走回队伍。 “你刚才最后一招是来搞笑的吧,跟举锄头一样。”川野用揶揄的语调对秦离说。 “你才是个傻子,看不出来那是你们萨摩藩的‘蜻蜓八相’啊?”温蒂无语的翻着白眼。 蜻蜓八相,双手握刀,立于右肩处,右肘端起,远观如巨大的蜻蜓倒立肩部,故称蜻蜓八相。其步法使人看起来像蜻蜓断续式的飞行,故而名。在保持握刀姿势,接近目标后,突然挥刀从右肩向左下方猛烈劈下。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可谓势不可挡。即便隔挡,受伤的也只会是对手,不过蜻蜓八相对练习的质量和数量要求很高,练不到位的效果就和拿棒球棍砸人一样土。 “金庸的招式?又加上日本刀术。”楚子航轻轻摇头,“你能把它变成现实才真是想象力丰富,实践能力真强。” “金庸是啥?”川野看着温蒂,温蒂故意不去看他。 教授走过来和楚子航搭话,看了看瘫在一边呻吟说自己手好疼的秦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活宝了。这得是多喜欢看小说…… 秦离看着天花板,班级里对楚子航到来的骚动尚未平息,他认得楚子航,这不是楚天骄的儿子嘛…… 那个男人的儿子啊……秦离爬起来坐着,看着楚子航线条分明,又显柔和的完美侧脸,他来屠龙学院,可以看出他的努力与坚持,事事做得一丝不苟,但为了楚子航想要的结果,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下得去手。 刚才交手的时候,秦离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楚子航属于“失控”的状态中,那对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也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燃烧血脉的封神之路可不是轻轻松松能走的。秦离看了看楚子航,他命不久了。 —————— 课后,秦离一个人走进图书馆,绕开所有和龙类有关的区域,走到哲学那一区。 不仅是他不爱学习,还因为秘党这群人对龙类的误解实在是有点大,他上课听到和自己认知相差离谱的地方还得仔细做笔记,免得考试时出岔子,让这群秘党知道真正的历史可不行。 不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洗脑忘了本来对的是啥啊…… 秦离走到架子前,找到上次看的《马克思社会主义经济学》,正找着上次看到的地方,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低语声。 “量变是质变的必然要求,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要重视量的积累……”秦离循着声音看去,谁在图书馆里背高中哲学啊?真以为这没人…… 读书声突然停了,秦离听到书架背面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一个亚洲面孔的姑娘从书架另一边探出头来。 “hello?iamsorrytoannoyyou.”不遵守纪律的女孩友好地问。 什么情况,这位姐姐你对着一中国爷们说英语?这不是主修中文的学校吗…… “额,那,bonjour!”对面的女孩微微挥着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白净的小脸上泛起红晕,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着光芒。她好像还挺兴奋,看来很喜欢有一个对着别人秀外语的机会。 “Пpnвe?t(俄语)!goddag.(丹麦语)jonapot(匈牙利)boatarde(葡萄牙语).saluton.(拉丁语)。konni...”书架边的女孩像转转盘一样换着语言。 秦离:这人不大正常。 女孩走近秦离,看到他手上是中译版的书,惊叫了一声,“怎么是中国人!” 看来也不大喜爱同胞。秦离开始鄙视眼前的女孩。 “太好了!我终于碰到同胞了!”正相反,这姑娘再次两眼放光,这次的光堪比太阳黑子爆发加耀斑爆发……看过抗日神剧的秦离觉得这台词似曾相识——“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秦离汗颜,“一年级,秦离,a级新生。” “哦哦哦哦哦哦哦我是吴茗示。”女孩用最最标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 无名氏?逗谁呢?秦离又开始烦了,算了,懒得和她瞎扯。 “你在这!”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突然跳了出来。 秦离心里冷笑一声,这大概就是新角色出场的标配桥段了吧?他啪地合上书,走上前,我可是被东瀛鬼子虐过身高的,我现在已经强大了!来啊,来冲击我啊! 第17章 关于爱情 太阳的光线穿透层层书架间的缝隙,图书馆还没有点灯,可以清晰地看见灰尘在金光里飘飞。 一片死寂,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吴茗示被秦离突然上前的举止吓了一大跳,高大的男生半个身子还没在阴影里,而秦离则是愣住了。 他本来是想自嘲一下身高,结果一抬头就差点笑出声来,现在他的嘴在一个劲地颤抖,好容易压住笑意。 面前的男生虽说足有190的身高,不过脑袋长得方正到了极点,脖子足足有三分之四脑袋长,大大的脑袋在可与长颈鹿媲美的长长的脖子上晃晃荡荡。居然还剃着金板寸,深色的眼睛在镜片后眨着。 这怕不是长颈鹿成精了。 男生金板寸下的表情相当冷淡,居高临下地撇了一眼秦离,说,“这人怎么回事。” 秦离笑笑,让开一步,让吴茗示出现在光线里,“学长不要误会,我只是……” 接下来,秦离觉得自己仿佛看了一出现成肥皂爱情剧。 金板寸直接打断秦离的话,问吴茗示:“你和他在一起?好,不如你来和我解释解释,要不我来试试这个带着奶味的小学弟。” 吴茗示忙回答,“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是我们的学弟!再说了,你也没资格天天盯着我和谁在一块!以前那一些你还想重来一次吗?我不要再被你束缚!” “小茗,我是在担心你!我已经放下了阿尔塔,我已经为我过去错误的偏爱感到羞愧,愧对你的默默付出,我……”金板寸激动起来,看了秦离一眼,发觉说得太多,这才停下。 哦,多么精彩的故事,是励志又狗血的爱情也。秦离脸上挂着笑,看得金板寸浑身冰凉。金板寸皱起眉头,秦离的眼光盯得他非常不舒服,伸手想去抓秦离。 秦离一个低身,俯下身子,手里抓着刚刚的《马克思社会主义经济学》,一个转身,从乔的手臂下穿过,衣摆轻扬,站到了过道上。 “学长,在这里动手打人可是不对了,不过我不介意去训练馆切磋。”秦离故意提高了音量,不远处带着臂章的图书馆纪律管理员看了过来。 “恶人先告状?我可没有要动手!”乔冷冷的回答,吴茗示恳切地望了秦离一眼。 秦离觉得情绪拉扯的差不多了,就缓和了神色:“抱歉学长,你担心女朋友天经地义,但请听我解释,我和吴小姐只是发现双方国籍相同,有几分亲切感聊了起来,很抱歉引起了你的误会。” 吴茗示见状,拉拉乔的衣袖,金板寸看她的目光多少软了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秦离鞠了一躬,什么也没有说。 正巧这时图书管理员来了,居然是川野那小子。 “秦君,你没事吧?”川野上上下下看了看秦离,脸上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好奇。 “没事,刚认识了几个外国人,有点文化差异。”秦离看了看吴茗示和脸上带点惭愧的乔,知道这个人情到手了。 川野瞪大眼,文化差异?鬼才信咧,板寸都留了。 “这不是以前装备部的吴学姐吗!她很有名的!”秦离本以为吴茗示会自然一些,没想到她只是尴尬地看了秦离一眼。 “名词解释。”秦离再次发现瓜,川野脸上立马变得眉飞色舞,“哦,这是温蒂说的,她说……” “停停停!你一个纪律管理员不是来聊天的吧!”吴茗示涨红了脸,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盯住川野,瞪得大大的,秀气的小脸带上几分俏丽。 秦离听到这话正中下怀,拦下川野停不下来的嘴,“既然认识了,坐坐吧,几位。川野你继续看图书馆去。” 秦离走到一边拎起自己的帆布袋,掏出借书卡交给川野,把书放进包里,拍拍川野的肩膀,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离开了。吴茗示会心一笑,拉拉乔的衣袖,跟了上去。 川野懵了,他最近好像一直被丢下……室友打点滴不知道能不能带他一个。 —— 秦离把东西放在操场的看台上,自己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来,看到吴茗示清澈透亮的黑眼睛扫了他几眼落后几步,给乔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了过来。 “装备部的女孩子?你是怎么在一群疯子里活下来的?我听说他们可都是疯子,还有点变态。”秦离发现那双清澈的眼睛自己却看不出几分,谨慎地开了口。 吴茗示苦笑,小声说:“算了,这早传的沸沸扬扬了,让你知道也无碍。没错,我还像你这么清纯稚嫩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要进装备部开女流先锋,凭借我高度的革命热情和他们处得是不错,直到……” 秦离自动忽略吴茗示“清纯稚嫩”的嘲讽言辞,看了她越来越红的脸,表示想听,吴茗示没辙,没想到他这么不近人情,小声嗫嚅,“我进部长办公室发现他在对着门的地方放了小便槽,正在……还说什么‘再给力一点’什么的……不止如此,他们甚至热情地给我也做了一个……” 秦离不知道该换上什么表情,看到吴茗示的脸都快红得滴出血了,不大自然地接话,“这,啊,这个嘛……你真是赤胆忠心啊不对……不讲这个,今天我卖了你男朋友一个人情,打算回报吗?” 吴茗示脸色慢慢复原,狡猾地笑笑,“看来你了解了不少嘛。有什么事找我?” 秦离掏出水杯,拧开盖子,慢悠悠地说,“我上施耐德教授的课时有看到你送文件,亲自交到他手上,我就猜你是执行部的,还是和他很密切的,我想了解进执行部有什么要求。因为我才是一年级,这么早进需要有人帮我,毕竟我不像楚子航和教授很熟,无处崭露头角。” “你这么早进是要干嘛?”吴茗示眯起眼睛,“难道是……间谍?” 秦离噗嗤一笑,“想多了,我希望多有成就,以狮心会会长和凯撒大哥为楷模喽,我要真是间谍,还用得着光明正大地找学姐问流程?再说,学姐又亲切可人,聪明绝顶,谁要骗你?还不如去找楚子航。” “你就这么自信?你有什么特长呀?”吴茗示也笑了,虽然仍有几分怀疑,但思路开始跟着秦离走。 “我并不是要求马上就进,只是希望学姐给我一个机会,我的特长可以在下个学期自由一日的时候向你展示,到时候请学姐多多留意,另外,曼斯教授短期内不会回来任课了,我的教授以后会是执行部副部长卡斯特教授,相信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会变多。” 听他说完,吴茗示想了想,觉得秦离主要还是想要交个朋友,有个高年级的熟人自然是好事,又想到今天他对上乔识大体的宽容态度,也对他有几分欣赏。 “行,这阵子我会对你进行观察,有什么不了解的也可以大胆问哦。学姐很亲切的,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叫声姐姐,以后我带你啊?”吴茗示眯起眼睛,倒有几分妩媚了,狠狠地掐了掐秦离的脸,“你小子真是见缝插针地拓展人脉啊,咱们今天那么美好的偶遇都没氛围了。” 秦离含糊不清地说,“老阿姨,明明是你在图书馆大声喧哗还试图找我聊天好嘛?你忘了你对一个主修中文的学生一开口就是十几门外语,就是不说中文……” 吴茗示撒开手,退了一步,“唉,算咱们有缘吧,我的两件尬事都让你见着了。” “不,是三件,还有你痴情暗恋乔学长却要容忍他对别人的感情,真是感人的爱情,让我想起了大卫?科波菲尔……”秦离喝着水,冷冷的说。 吴茗示差点没被他气的七窍生烟,“好啦好啦毒舌小鬼,知道你的厉害了,回去吧。” 秦离拧好杯子,觉得吴茗示亲切倒是真话,这种有点娇气的举止,很像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只不过那个人,更傻一点。 秦离和吴茗示回到乔这边,板寸直男这回倒是明理了,默默拉着吴茗示的手,和秦离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三峡水库执行了十几天任务才负伤回来的英雄们,到宿舍分手了。 秦离打开宿舍门,看着眼前的情景,猛地关上门,再打开一次。这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劲,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再次伸手,打开门,看到川野穿着小裤衩,拉着古斯特,后者也穿着小裤衩,在给他……换针水。 “你们……这是爱的触碰吗?还是要深入交流?”秦离感觉自己的眼睛大概需要换一下了。这一片肉色,太辣眼睛,“还有你们打点滴就打点滴,干嘛穿成这样?” 古斯特开口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被你弃,伤害自己,我沐浴时发现,急忙送医,湿了所以没穿。” 川野连忙插嘴,“不是不是不是!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容易让人误会!我陪梵卓学长去吃宵夜,一回来吐了而已,刚好古斯特洗好了听到声音……”秦离无奈,去看了看洗衣篓里的衣服,回头说,“你别老是受别人影响和支配,自己总要有个主意,想不去可以说出来。” 川野小心翼翼地套上裤子,“学长最近和几个同学走的近,被阿尔塔学姐凶了,才拉我出来,他那么难过,又那么照顾我……” 古斯特也穿上衣服,手上居然也挂着点滴,机械地说,“据我统计,梵卓学长已有过十三个女友,包括康家姐妹,也就是那对他同时追求却被姐妹俩相互交心时发现,最后果断抛弃学长的姐妹花,可见学长的魅力之大,富有雄性风采。” 秦离努力地憋笑,原来古斯特不是真的书呆,这种事还是很懂的嘛,川野还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凶巴巴补了一句,“他又不是没搞过男的!两个!特别喜欢那种小小只,秀气的,比如秦离这种!” 秦离笑声戛然而止。 “川野君,明天训练实战咱们一起练。正好,我想再试试萨摩藩的蜻蜓八相,举举锄头对你我都很有益啊。”秦离微笑地转过去。“相信以后我们联合,一起用这招,天下无敌!” 川野迅速缩回自己床上,再也不敢吭声,抱着一本《炼金化学》,当起了鸵鸟。 第18章 家姐的信 秦离躺在床上,不再理会旁边那个逗比的委屈目光,把今天的事想了一遍,不是说和吴茗示还有乔建交的事,而是那些有些可笑的情情爱爱。 作为龙王,他对于这种感情一向不大擅长应付,也不懂怎么去描述,虽说龙类刚到世上时也只是刚刚睁开眼的孩子,但在这种强势的血脉传承下,再多的感情也会磨灭,能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执念。 秦离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或许是他自己有几分憧憬作为“人”的那段日子。 像吴茗示的那种深情,蛮感人的,看到心上人喜欢上别人却没有一句怨言,衷心实意地抱着美好的念头,可见她的心是有多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是坏事。 再看川野和古斯特,他们再怎么古怪都有“人”的特征,不是一味地机械思考,也不是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想法。 倒是秦离,每一步都精心计算,周围的人目前只是没有察觉,但日子久了就会发现他极强的功利性和效率,充满目的性的举动会过分显眼,实在不像是在社会中孕育出来的举止。 这样或许是因为他的懒病,他目前为止打交道都是靠高水平的心理分析和察颜观色以判断人的性格,他很清楚身边这些人却是真的用各自的方式来认识自己,或表现他们自己,这就是“人”? 反倒是他,只是分析判断,哪怕有变数也是超然冷静地应对,显得像没有真心,也不符合年龄。 再看路明非,路明非表露出来的始终是“人”,不过他环境特殊,自己学不来,还是龙王,再懒至少也坚定立场。 虽然和其他龙王信条大不相同,秦离依然把自己与众人的界限划得很清。 君主的臂膀可以是混血种,但也只是臂膀,他可不是那种孤胆英雄,只会一个劲自己往上冲,用人类的手段干扰世界机器的运转,这才是君王该有的手段。 他是代表“神权”的天空与风之王,拨转世界机器的暗面君主们才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一切。 不过……秦离看了看啃着书本一言不发的古斯特,这家伙真是下了大苦功,读书读得打吊瓶了,现在床头挂着吊瓶还在读,人类修仙这么强的吗? 看来混血种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虽说我永远不可能做到这样。秦离汗颜。 再这样下去……自己在生活中的那一份不自在,还有本能的对周围人划清的界限,早晚会引起怀疑。怎样做才能在人类社会里混下去? 他在仕兰那么多年,家境平平无奇,成绩不需要叫家长,同学们一个个后台硬,没什么人会来招惹他,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他打开手机,信息多了一条,是路鸣泽。魔鬼发了一张三峡水库的图片给他看,时值落日,水面一片猩红。 秦离笑笑,一个翻身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看来,事情又在向前发展了,自己也该行动行动。 秦离迅速收敛不真心的笑容,看着屏幕,电脑上是一个简陋无比的网站。 猎人网站,管理员id“nido”,从未现身,却多年来维持着这个交易大市场的和谐稳定,每时每刻都有大大小小的新猎人发帖和新交易达成。 这次路鸣泽就是精准定位诺顿的猎人id,才把他聘来演了这出好戏。秦离总觉得,这明明自个的东西,怎么免费给别人用呢? 不好吧。他用姐姐那套维权思想开始找理由了。 网站上各种各样奇怪的id,很多年逾百岁,还有的是家族id,其中有雇主,有间谍,也有像泄露龙族秘密的众多血统很差的猎人,他们的id则会被悄悄抹杀。 但奇怪的是这个网站并没有什么特殊进入方式,甚至对普通人类也开放,明目张胆地在秘党和各地混血种世家眼皮子底下活动。不过网站内外唯一的默契就是与龙族有关的秘密都打暗语。 秦离打开管理员的特权界面,输入密码后浏览了一下这么多年来的数据,路鸣泽整这一出,卡塞尔的视线都引向他的网站,这可不妙啊。 他用的无效id雇佣的诺顿,秦离看到的时候有点失望,可惜不能再添一次乱了,自己的放飞式管理虽然让路鸣泽钻了空子,却也让卡塞尔无从下手,查不到他。 想到这儿,他淡定多了,这时候,川野走了过来,秦离刚好处理完重要数据备了份,最后瞟了一眼名为“凤凰”的id,夏之哀悼的余党都在这混迹了,他这个网站还真是…… “秦君,这是今天你的邮件,我放桌上你没来拿呀。”川野把一个扁扁的袋子拿给秦离,秦离直接当着他的面撕开袋子,摸了半天,只摸出一个小小的信函。 “这是……”他看着秦离手上那封精致的信函,犹疑地接过。“羊皮纸?还撒了香水……你的情书?” 秦离额角青筋抽动,脑子里莫名浮现吴茗示和乔两眼对看眼泪汪汪的样子,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川野眼睛猛地一亮,“我去,这香味,这颜色,这尺寸,情书吗!” 秦离被噎的无语,只好慢慢打开信,根本拦不出川野凑过来的大脑袋。 信上没有川野所猜测的款款情话,只有两个工整的大写字母,“lv”。 “秦离你会喜欢买包吗……”大块头一脸嫌弃。秦离满脸黑线,“家姐的信……” 这么多年了,老姐的趣味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啊! 期末检测结束了,秦离简直没功夫去关心三峡水库回来的路明非一行人的种种事迹,虽然听到楚子航和凯撒共处一室为女友做饭确实有几分兴趣,但还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躲过室友的八卦目光和“热爱带香味高档信纸”的老姐取得联系……老被以为在写情书…… 秦离一次把信收在枕头下面,结果他天天刷牙吃饭换衣服全是一股子迪奥味,还被温蒂说真是个精致的男孩。 最后在秦离硬性要求下某龙放弃了写信沟通交流的优雅贵族风,加到了对方的号码,不过看来双方都懒,线上反倒不怎么联系了。 秦离是宿舍里第一个离开卡塞尔的,临走前听到川野在说路明非成绩差得惊人,还对自家凯撒老大的未婚妻抱有奇怪的幻想。 天下自古有情痴,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秦离耸耸肩,他也拿这个没出息的没办法,在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川野的无感告别——这家伙憨得煽情都不会,温蒂的友好告别,吴茗示的热泪盈眶后,秦离乘1000列车,所有属于少年的神情消失殆尽,他看向自己的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地址,是姐姐发来的。 黑石官邸,诺顿的骨骸。 他明白路鸣泽要做什么了。 第19章 面目 地中海,马耳他共和国,菲尔夫拉岛,金色鸢尾花学院。 时值春夏交替的时候,地中海的雨水变少,一天到晚灿烂毫无阻拦的艳阳光照在小岛郁郁葱葱的植物上,唯一的码头边金光与海水的蔚蓝交织。 一名修女裹着黑色修女服站在烈日下,阳光透过头巾,她脸上的沟壑反射着严肃专注。 一艘低调的小艇缓缓靠岸,船员停靠好后放上踏板,一把遮阳伞首先从船舱里探了出来,船员忙伸手去扶里面的人。 修女缓缓鞠了个躬,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用意大利语说,“万福,院长,一路幸苦了。” “哎呀,玛利亚?福文瑞塔修女,这么热的天何必等我这么久?”一口柔软的罗马口音传来,粗跟凉鞋踩在踏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撑阳伞的女孩走上岸,轻松愉悦地和周围的人寒暄,把伞顺势举到修女头顶,修女面对女孩的热情友好并没有很大反应,只是点点头,和院长向远处的建筑走去。 “这次去非洲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也购置了一些孩子们需要的物品和工艺品,回头送货人来了你核对一下。”女孩交给修女一张长长的打印单,笑盈盈地说,“学院里的事想必不需要我操心,我弟弟可有说何时会来?” “没有,洛伊丝小姐,他给您的邮箱发的最新一封邮件说他会在日本小住,再去中国搬行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名为洛伊丝的黑发姑娘走上台阶,收起伞,拎着身上朴实无华的牛仔裙,摘下脸上的墨镜随手别在衣服角上,她的眼睛是烟晶宝石色,五官端正清秀,线条莹润,一脸的人畜无害,各方面都像个中国人或日本人,却偏偏让人叫个外国名,还会说多个地区的方言,让很多人一直都疑惑她到底是不是亚洲人。 “那怎么办呀!我这个夏天怕不会无聊死!”洛伊丝一蹦,跳到正给女孩们上烹饪的老师面前,嗅了嗅某位学生的成品,轻轻摇头,往办公的地方走去。 福文瑞塔修女默默跟在她右后方,想着这么多年也没见您挂念过兄弟,怕也没多遗憾吧。 这个院长,总是奇奇怪怪的,却又娇俏灵动蛮讨人喜欢。 “这样吧,我再写几张请帖,请我弟弟的同学来陪我玩几天好了!他读的那可是贵族学校!有钱人多的是,我还能多捞几笔……” 福文瑞塔修女轻咳一声,“这不行,小姐,我们是信仰上帝的,不能贪婪,而且这是淑媛学院……。” 洛伊丝已经摆好了写字用具,把封蜡烧好,兴致勃勃地摸着羊皮纸,“您听岔了,我都说了是请名媛淑女来,放心,她们都有规矩的,不可能给学生带来不好的影响。” 福文瑞塔修女沉默,看了院长好一会,盯得洛伊丝不自在地回头,“怎么了?” “……您至少用点正常的通信方式吧,这发个邮件就能搞定……” ———————— 不论是作为人类还是混血种,甚至作为龙类,如果,你想要和秦离有什么翻来覆去好几遍都讲不腻的话题,那必须是秦离的姐姐秦洛,或者说,高贵美丽的奥古斯特家主,淑媛学院金色鸢尾花的校长兼投资人,洛伊丝。 秦洛和秦离极致的懒癌不同,从上上个世纪起,甚至更早,她就在世界各个角落游荡,汲取各个时代的潮流与学识,长期混迹在人类世界里。 这搁卡塞尔那群研究爬行动物的人眼里,估计就是高大上的样子,但在秦离眼里,似乎也有不少奇怪的后遗症。 用现在的话来讲,叫时代性中二病。 秦洛喜欢精致的生活,至今还保留用羊皮纸通信的习惯,只是因为她觉得这很贵族; 她在十九世纪曾是大仲马《基督山伯爵》在报刊上连载时期的狂热粉丝,后来甚至亲身深入伊夫堡去验证越狱是否可行; 以及她身边一些奇怪的部下……秦离摇摇头,还能在家里戴上中世纪假发吗?这能看嘛? 现在用羊皮纸给他打暗语,老姐又用某名牌来作为自己的署名,秦离回想起羊皮纸上似乎烫着金,散发光芒的“lv”,唉,这姐姐退化的,黑王看了都摇头。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心思单纯的姐姐,能护住他活过了白王的叛乱,成功避免了黑王被杀那场更大的动乱。 具体细节他早已不记得了,或许秦洛根本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只知道有一天秦洛带着秦离,在白王的王座下接受了“神谕”,再后来,叛乱途中,秦洛融入了人群,秦离则事先藏好卵,主动迎击前来剿灭叛军的诺顿,最终“死”在芬里厄的口中。 秦离的思绪稍停顿了一会,眼前浮现出那双平常时并不闪着金黄的光芒的烟晶宝石眸子,对面的龙类用一只爪抵在他额头上,“我们要活得最长最久,这才叫胜利!那些急急忙忙冲锋、吃掉自己最信任的去死的才是炮灰,没资格看新世界,没资格瓜分新的利益。” 天空与风一系在白王叛乱后便退场,而在黑王之死后获胜的人类所不知道的历史角落,也是秦离所没有参与的时间,秦洛重回历史潮流,占尽了黑王留下的大部分“遗产”。 这就是她的盘算。 难怪诺顿会以‘贪婪’来评价她,虽然不太准确,却也充分体现特色。 “请注意,前方有气流……”直升机机舱里,机长的声音响起,偌大的机舱里却只有少年一个人在门边独坐。 秦离看着门外的云朵,铺满窗子的白云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不明飞行物在轻轻起伏。 言灵?镰鼬。 他既然收到老姐的提醒,很快多留心一下,发现路鸣泽朝着日本去了,路鸣泽的专机上只有一件货物。 龙王诺顿的骨骸。 秦离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先他一步,好更全面地观测,路鸣泽要用这具龙骨做什么。 云层之下,新的秘密又产生了。 —— 秦离从高空笔直下坠,任由气流把他吹得东倒西歪,他翻了几下后张开双手,保持自己的视线对准更前方的一架直升机。 秦离眯起眼睛,算了算距离,操控风的权能,往前面直升机的后侧移动,面色平静的叹了口气,拉拉自己被吹的鼓鼓的短袖t恤,“阿迪达的呢,蛮贵的,别给我吹坏了。” 他的话很轻,好似与风的呢喃,这话刚出口,一直包裹他的狂乱气流突然安静下来,秦离满意地笑了笑,抓抓头发,打了一个响指,一双纯粹又带着点血色的黄金瞳亮起,巨大的领域迅速扩散。 风,云,天空,光线,全都放慢了速度,随着不规则领域的扩大和加强,视线里的目标飞机稳稳停在了黑石官邸,阳光下的黑石官邸像被调节对比度的机器操控,从暖暖的正常色调被染成了冷清的浅色。 秦离追上,颠簸两下勉强浮在半空中,他在领域里看到了主屋内部的水银方阵,装有诺顿龙骨的青铜箱稳稳地落在方阵中心,刻在地面上比头发还细的一道道槽里水银仿佛拥有了活性,往青铜箱涌去。 在他视线之内,另一个强大的空间产生了,覆盖住了整个黑石官邸,以高阶龙类尸骨为中心的炼金矩阵,不正是拓展尼伯龙根的方法之一么? 看来路鸣泽还是很看重龙骨的嘛,秦离笑笑,刚才放置龙骨的人出来了,是个高挑明媚的美人,穿着束身黑衣,总觉得十分眼熟…… 不过既然被秦离给看到了,这黑石官邸究竟安不安全,那可不好说了。 秦离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草草记下矩阵图案,担心被路鸣泽窥视到,迅速关闭自己的领域,回到了飞机上。 过了不久,飞机驶离了官邸,他最后望了一眼,从空中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官邸里面开始打扫卫生,这才回到了座位上。 黑石官邸能成为将来的计划之一,现在的关注点仍然在卡塞尔。 秦离打开电脑,看到了一封地中海来的邮件,看完打开列表,给温蒂发了条消息。 —————— 卡塞尔中国分部,bj。 王金泉抱着一沓沓的资料走进满是人的办公室,一口东北腔不停地和同事说,“总部最近不知道又要干嘛儿呢,要我们把全国各地进入学院的中国学生名单儿列出来,资料一一审查,还核对真假,难道出叛徒了?” 艾丽回她说,“别瞎说,卡塞尔哪来那么多叛徒,我看是校董又要秘密培养人才了。” “行,我看看……重点排查的是今年的s级路明非的家乡……出了不少人才啊,你看,楚子航,陈墨瞳……我都见过,诶对了,今年的预科生你处理了没?” “陈教授去处理了,首都只有一个姓夏的姑娘,其他地区不知道有几个。” 谈话很快就被淹没在纸张翻动的声音里了,艾丽仔仔细细地看着资料,王金泉戴上眼镜一行行在电脑上查证核对,突然,她觉得好一阵子没听到艾丽翻页的声音了,一转头,看到她脸色不太对劲。 “怎么了?” “这份档案好奇怪!” 王金泉凑过去看,“秦离?怎么奇怪?”艾丽拖过电脑,嗖嗖地查了什么,脸色愈发不正常,“这份资料的亲属关系和学籍都是空白的,这是谁写的资料?” 著名居然是古德里安教授。 “天啊,出了这样的纰漏,面试的时候不是叶胜和……”王金泉突然停住,感到提起来不大愉快的事,心里一酸,也就不提那两个名字了。 艾丽不耐烦地挥挥手,“要么这个学生有问题,要么,我希望,只是学院流程漏洞,我看以后就应该提议学生填一份,老师面试填一份,只靠录音和eva的数据难免不安全。赶快放到存疑的那一区,我顺便上报。” 王金泉拿起古德里安教授面试后填写的秦离的档案,走出了办公室,想着几十年来学院面试时导师根据数据写档案,学生只需签名和提供录音,好像确实有点不大安全。 她又瞟了一眼,看到“自然觉醒,受血统密度影响”这行字时,想起这个地方有路明非,楚子航,陈墨瞳……这种纰漏会不会是专门为什么人准备的呢?比如来历不明的孤儿?甚至……实验? 艾丽则没有想这么多,等王金泉走后,她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早就整理好的另一堆材料,藏在暗处的一个专员这时上前。 “雷蒙德先生,这个地区的都在这儿了。” 总部派来的专员默默地接过档案,装进袋子,掉头就走,艾丽最后看到一眼里面的某个材料,是一张报纸,标题很大,“2003年‘蒲公英’……”后面的字迹模糊,好像还有一张图片,艾丽不敢多想,便继续上报名叫“秦离”学生的档案缺失。 —————— 秦离正坐在坐在自己的公寓里面。对面路明非的房间还拉着窗帘,看来是还没醒。他正和温蒂聊着,突然心头一顿,感觉有点不大舒服。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起古德里安那老头子?他之前帮了我什么来着……秦离盯着屏幕发呆,眼皮有点沉重……可能是累了,歇会好了。他就这样下了线,学路明非的做派,拉上窗帘,脑子里划过一个又一个念头,说起来,他还没在学院里见过路明非,这小子还不知道他也进了卡塞尔呢……总觉得在他周围的人和安排好了一样,不管是老板还是昂热安排的,自己当顺其自然就好了。 美国,深夜,戴着睡帽的古德里安教授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眼睛,继续睡。 第20章 如常 秦离睡到第二天早上,手机设置的闹钟成功用一首《忐忑》叫醒他。他撑开眼睛看着屏幕,盯着时间,感到眼上传来到一阵阵疼痛,想到昨天没由来的不安,决定起床。 2010年6月30日,凌晨五点四十,秦离起床。 这样才有点像日记的样子呢。秦离穿好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一身清爽站在镜子前,头发短短的还翘着,显得他还有几分幼齿,立体的五官和烟晶色的眼睛让他有种外国混血的感觉。 换上自己那双旧的耐克跑鞋,踮踮脚尖,蛮舒服的一身,少年拎上一点零钱,打开了公寓的门。 六点三分,是邻居老健婶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就在下一条过道上,已经听到声音了。 “婶,早。”秦离笑着和她问好,一张清秀的脸,浑身上下都透着清风明月,而这一栋的老老少少都蛮喜欢他这种好孩子。 “唉小离你回来啦!哟,出国留学的海龟气质真好!我家那小子就念叨着你呢!”老健婶满脸堆笑,热切地看着秦离。“对啦,你领奖学金吗?家里有没有消息啊?” “嗐,你还不知道我家那个样吗,老爹还是在俄罗斯,有没再娶就不知道了,姐姐赚钱尽量供我,我妈嘛……”秦离很自然地念起多年来的套话,又适时地停下。 老健婶心疼地拍拍他,“没事孩子,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也认识你妈妈,会帮你的。”老健婶看着他,笑眯眯的。 秦离再次报之以灿烂的笑容,买好了早餐,一边啃油条,一边走过便利店,在以往路明非爱去蹭的摆书摊大爷的位置附近坐下,看着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认识的邻居,街坊,和他问好,还有带着小孩的,和这个快一年没见的“秦离大哥哥”笑笑闹闹。 有些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有些不知道,也都当是熟人,停下来聊聊。 忙碌的清晨在一点点过去,小区里的各种车辆进进出出,最早的一批上班去了,早餐铺的老板娘在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抹着桌子,许多公立学校的学生穿上校服,有骑车的,有走路的,也有结伴搭公交的。 他坐在绿化地边的石凳上用手机填着学院的打卡,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现在是六点五十了,每次一回到这个小小的地方,他对时间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这就是初代种秦离十几年来独居在这里的日子,虽然他一向懒,但似乎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尚未使他厌烦,尽管他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依旧是功利的——打造一个还算普通的人。 他的故事或许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话,但邻居街坊对他的关心却是真心实在的,再刻薄的人也没有无辜对他生发恶感,秦离看着一户户人家的小日子,就是厌烦不起来。 其实……在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家伙也在和他过着这种日子。 秦离走过渐渐明媚起来的街道,已经接近仕兰中学了,刚刚敲响了早读的铃声。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阿列克谢,玛莎还在身边的时候,秦离拿起小提琴,站在高高瘦瘦的老师跟前,还是个小小的孩子。 “还是要多加练习,太无所谓了。”老师牵过他的手,身上有雪天里特有的寒气,秦离任他牵着,听着他讲不大标准的俄语。 另一只更温暖也更细致的手拉过他,在他头上摸了摸,这时候已经快黄昏了,照在客厅里的阳光都变了个模样。 “在这里练,不许回家,直到老师满意。”明明手是暖的,身上也裹着披肩,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个斩钉截铁的感觉。 男孩不情愿拖着步子找了一个有太阳的地方,架起琴,琴上的指板夹有些地方都有了痕迹,但他拉出来的声音依旧不尽人意。 他面对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去看身后的老师是否走过来,不过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想来那个人走掉了。 秦离看着雪景,手没停,他很喜欢这种景色,宁静,洁白,他也喜欢日落的光,温和,恬静,这些比起琴声,更像完美无缺的音乐。想着这些,他停下了练习曲的演奏,拉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曲子,没有人听,反正不会有人发现他偷偷换了曲子的。 一曲拉完了,他有点累了,也就把手撤下,听到后面有烧茶炊的声音,这才转头,看到老师摸着胡渣微笑着对他点头,老师的妻子在给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倒茶,柳德米拉和安德烈在小椅子上晃着小脚,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老师用俄语夹着法语和秦离说话,秦离懵懵地听着,看到沙发上穿着雅致灰衣裳的女孩面带微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原来你喜欢这种曲子……照这么说来你拉的可是太好了!” 老师很满意,女孩递了一块点心给柳德米拉,秦离实在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等他。 “萨ls蒂的《流浪者之歌》,可在你心里不是悲伤晦涩或者洒脱,却是宁静和沉着,是因为流浪惯了?还是你真的很喜欢西伯利亚这片纯净的雪景?”女孩看看被阳光染成金色的雪,难得的晴天,眯眼一笑,“纯净美好的流浪,在你心里,浪漫,绚烂,和里面的音律相应……我也很喜欢。还有什么喜欢的曲子吗?” 那天,他断断续续又有些笨拙地拉了不少自己只听过没看过谱的曲子,老师一家还有女孩就静静地坐着听他的琴,不评论,只是微笑。 马上又要再见面了,秦离却提出要再回一次中国,他有点舍不得那些友善的邻居,也是想来梳理一下以前的那些事情,那些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会有人挂念他吗? 他拐到了青少年宫那边,今天周三,大家还在上课,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秦离想着事情逛着逛着,忽然听到有球弹落地和运动鞋摩擦出来的刺耳的声音。 空旷的篮球场上,穿着球衣的大男孩一个人打着篮球,转身,扣篮,球和人同时落地,球框发出金属振动的声音,一切听起来都很孤独。 秦离伸手鼓起了掌,打篮球的人转头看到了他,这才抱着球走了过来,“师兄今天怎么在这里打球?”秦离看着大汗淋漓还面不改色的楚子航,问道。 “来看老师,顺便打球。”楚子航点点头,表示还记得秦离,秦离笑了一下,拿过那颗球,说,“打一场?” 楚子航不愧是“独行的狼”,他的日子比起自己的还要单调的多,却也那么执着,秦离觉得混血种,不,人类,真的是非常有意思,毕竟都是伟大的自然养育的。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坦然的?离别就离别,等到再会嘛,自己真是老了,越来越怕分别,也怕久别重逢。 就这点看来,他很欣赏楚子航的独立顽强! 运球,绕过,防守……烈日下,球影闪烁,比刚才一个人打时变得更加迅速…… —————— 仕兰中学校长办公室里,校长面色紧张,看着坐在对面戴着墨镜的一男一女,他们身上墨绿色的衣服看起来价格不菲,没有名片,只出示了证件,说是什么局的,要求调查仕兰中学留学率。校长便交代教务处拿名单来,这不正等着,喝茶不喝,聊天不聊,只好大眼瞪小眼。 名单终于送到,二人立刻开始翻阅,校长刚想大喘一口气,被突然抬起头来的男人看了一眼,那口气顿时留了一半,“这个秦离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吗?” “秦离学籍不在这里,他是市一中的啊,不过好像是考了芝加哥大学吧,没说什么卡塞尔……” 话音未落,两人“啪”地扔下文件,开门就走,校长留得那半口气瞬间咽了下去。 第21章 瓜友 2010年7月16日,秦离坐在苏菲拉德披萨馆里,悠哉地蹭空调,一边和温蒂商量来找秦洛玩的事情。 按理说马赛到那里也不算远,不过这次邀请难免有旅游诈骗的嫌疑,温蒂答应的犹犹豫豫,秦离也没有办法。 他能怎么办!某龙那羊皮纸综合症死性不改,也不知道哪来的联系方式,直接给人家寄了一封稀奇古怪的信! 温蒂觉得奇怪在所难免,而且这无缘无故请她旅游,怎么看都像是要敲她竹杠,好在秦离有面子,这才答应。 所以那牛逼哄哄的政治游戏就是这么玩的吗?做事要不要这么直接…… 秦离百无聊赖地敲着笔记本,和“明明”又切了一盘,刚才心里一焦躁都忘记让着路明非了,手速一快,多点了几下,满屏就只剩下qin的黑龙尼德霍格划过战场。 “我滴个乖乖!这什么玩羔?怎么你们都会玩这个!”此时此刻,小小的卧室里,路明非打着扇子,想到解读龙文那次eva也是用的这招碾压了他,狠狠跺了跺脚,弧度过大敲到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刚想把qin扒出来再战一局,鼠标都接上了,却发现对方下线了。“……”路明非嘴角耷拉下来,也不知道秦离毕业后去哪里了,他是不是也不搭理他了? 其实秦离冤得很,他下线是不想一直挂着号让路明非以为自己在嘲笑他,这才打开qq和别人聊天。 他最近感觉懒癌都抛弃他了,一个原因是要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姐,表现非常重要,而且想到一些往事心里那种感觉很怪,只好另找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说睡觉,看小说……什么的。 另一个原因嘛……秦离瞟了一眼列表,他……居然加到了楚子航的联系方式,和他还有了不少交集。 自从上次切磋球技之后,楚子航最开始也沉默了好一阵,倒是秦离先释然了,他之前的纠结无非就是怕见他姐,这种心情有一点像《战争与和平》里的老骠骑兵杰尼索夫,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年轻时爱慕的“魔法师”娜塔莎婚后的样子,皮埃尔不在的时候,娜塔莎絮絮叨叨像个怨妇,只知道孩子,丈夫,家庭,不再唱她心爱的歌了,就像是“看到了一副心爱的人画得不像的油画”,那种微妙的变化和失落感,久别重逢的人最怕。 秦离纠结了一个上午,看到楚子航七年来孤独,自立,规律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作为龙王,真傻。 有一种态度叫坦然,有一种佛的修炼,叫楚……啊搞错了。秦离摸摸鼻子,笑了。 所以他开始主动和楚子航交好了,不过楚子航并不怎么喜欢和人交心,要不是秦离知道他初三那些事,还真会觉得这个人没感情,情商低成负数。 真希望有什么东西来打破这一块光滑如镜的冰面。到那时会是个什么样子?或许,真会有呢。秦离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 “北大光华啊老大太强了……诶,最近那个谁咋一直翘课啊……还有人居然开着房车来大学……”似曾相识的举动,秦离又在刷班群。 “17号苏菲拉德披萨馆,我请客。”赵孟华很豪气啊,秦离看着屏幕,手指轻轻一弹,闪电般的,以他八卦多年的手速,列出了一张去披萨馆的名单。 “这个,还有这个,有看头啊……”他圈起了几个名字,点了点,拿起手机,在短信编辑上打好了草稿,却并不发出去。“以防万一吧,万一我不成功……” 正想着,来自马耳他的信件又增加了,秦离点开,看到两个附件,一个是……他的档案……白的。 奶奶的,催眠失败了吗!秦离抓着头发,这个古德里安教授,怎么会……对啊,自己不能因为外貌判定一个人,秦离冷静下来,档案有问题免不了和卡塞尔校方纠缠了。 另一个附件上有一句话,“危险在身边。”还有在今天晚上的卡塞尔的“s”级任务。 秦离纳闷,老姐什么时候有卡塞尔内部的线人了? 不管了,先应付放下吧。 档案的问题好办,只要自己去马耳他不就可以往后推了吗?游击战术,行得通。不过……卡塞尔的“s”级档案在中国丢了……危险在身边……是谁呢? “秦离。”一个沉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兄?你怎么在这?”秦离回头,看到楚子航一身正气地走过来,呃,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看这家伙,到哪都是焦点。 “我在看班群聊天,今晚赵孟华在这聚餐嘛,居然没请我。”秦离耸耸肩,那样最好,不过楚子航却定定地看着他,“我记得你和路明非一班。” “是了,这不,赵孟华邀着人来这家披萨馆聚餐呢。有陈雯雯……不知道路明非还会不会来。” 楚子航似乎不经意地一瞟,秦离故意让他看到自己刚才列出的名单和作出的记号,也故意把记录拖到集合时间上。 看清楚了吗?师兄啊!秦离表面冷静,内心疯狂暗示着,今晚必有大瓜,不是衰仔逆袭,就是绿茶打脸。 “赵孟华和陈雯雯……我不太熟,他们怎么了?”楚子航淡淡的问,秦离会心一笑,“哈哈,不知道也,我只记得路明非以前超喜欢陈雯雯,现在暗恋另一个姓陈的,要说不知道是谁还真难。对吧师兄?” 楚子航抬起那张平静秀气又纯爷们的脸,看到秦离嘴上不夹杂任何感情看法地聊八卦,眼里含着的不明含义的点点笑意。 路明非啊,我这可是帮你找了个好靠山,这次绝不会像放映厅里那样了。 ———————— 2010年7月17日,路明非脖子上挂着马桶圈,出现在披萨馆门口。 “去去去!我们这里都是蹲式,不接受你的推销……”看到路明非身上乱糟糟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服务员,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的样子,秦离觉得居然有点呆萌。 秦离戴上黑色的棒球帽走向柜台,甜甜地笑起来,“姐姐你好,门口那个同学是我们班的,今天赵孟华请客吃饭,他是来赴约的,请让他进来吧。” 柜台的阿姨一看这小伙子长得端正帅气,又是彬彬有礼,这才把服务员拉了回来。 路明非急匆匆挂着华丽的圈,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还差点走错包厢。 他并没有注意到秦离,秦离点了一份巴西烤肉,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慢慢地吃,他能听到赵孟华和柳淼淼走过,然后是陈雯雯,最后是路明非。 这陈雯雯也真是的,自己留不住男朋友还要拖路明非垫背,害得他还要跟过来,不过跟来也好,楚子航极有可能已经接到了学院的临时任务,他必须把楚子航拉下水才能知道点内情。 刚好,师兄他那么八婆那么心软,是此次“路明非生日大瓜派送”的最好人选,至于秦离,路明非已经退为敌后战场,现在的主要矛盾和正面战场卡塞尔和地中海,为了减少暴露风险,要小得比昂热和凯撒的cp概率还小,他尽量少出现在路明非身边。 “付现金吧。”这声音沉着,清冽,莫名悦耳,秦离微笑。帅,太帅了。 “不用找了。”可惜,这是一尊坐落在桃花林的万年石雕精,蝗虫一样密集的桃花,瞎,白瞎了。 楚子航摘下墨镜晃了一下,照在他身上的光仿佛随着他的动作在流淌,柳淼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嘴唇,注意他说的每一个字。 白色上衣,洗的有点发白的牛仔裤,浑身都是太阳的味道,“楚子航,大家都是校友。” 一眼万年。 路明非走了,包厢内的一片寂静还热乎着,这活宝居然还风风火火地冲回来到陈雯雯面前……拿一个马桶圈……秦离透着门缝看了一眼陈雯雯,丑,实在丑死了,自己爱文艺,怪的了谁呢?他可不是路明非那种好人,还会伸张正义。 看到路明非上车时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蓝色的panamera轰鸣而去,秦离目送他们,也准备动身了,“生日快乐,路明非。” 第22章 姐弟 2010年7月17日晚,润德大厦前,大雨滂沱,砸在楚子航身上,也砸在撞向平衡桥的货车上,雨刮器沉静不动如同死尸,青紫的灯照进去没有司机的身影。 下一刻,火箭弹穿透车身,火光,爆裂。楚子航的瞳孔微缩,扔掉刀鞘,水一样清澈的光影抽出,斩开面前的一切,减速,起跳,重新进入大楼。 秦离敲打着电脑,通过监控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后,停止对润德大厦周围的监控入侵,启动林肯,往高架路方向开。 卡塞尔的ss级任务,他只能看到这些。抢夺什么资料,暂时也不清楚。 不过就这场短暂的战斗而言,却又有不少可以琢磨的东西。 无人货车他倒是见怪不怪,但凡远程黑入系统就可以轻易操纵,幕后主使大概了解楚子航不少底细,逼着他再一次亮出“暴血”的底牌,这是等不及要他进入校董咄咄逼人的怀疑视线了。 这个人,和下抢夺任务的人是同一个,秦离猜想。 秦离没想到的是,这个幕后主使居然这么肆无忌惮地用猎人网站在他眼皮子底下下单了……是真不怕他去查……老姐说危险在身边……秦离脸色一变,猛踩油门,立刻加速。 这特么的怎么就来了! 一辆比亚迪朝他的车侧垂直冲过来,秦离忙狠狠地转着方向盘,高架路上车寥寥无几,他的车反应不及,在岔道口被比亚迪生生撞进了另一条高架。 000号!我去怎么是这儿啊! 秦离看了眼电脑,迅速抽手拔掉u盘揣进口袋,转头对上比亚迪空荡荡的驾驶位,心头一凛,从车座下掏出武器,破门而出。 踩着车顶果断地跳下,他成功地离开了鬼魅一样的比亚迪,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些行李。 比亚迪仍旧顶着林肯,只是速度趋缓,秦离还没反应过来,一阵轮胎碾过雨水的声音高速靠近。 一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疯狗一样地加入了撞车阵列,用赛车一样的时速送走了前两辆车。 秦离皱眉,这次不假了,是谁在怀疑他,把他送到尼伯龙根里? 既然如此那就给它好好表演。 监控画面里,只拿着一把黑色绸伞的男孩身周冒出了无数黑色的影子,软若无骨地缠上去,连镜头都捕捉不到全景了。 一个怪影猛地出现,监控画面顿时变成雪花在闪烁。 掌握监控的人狂按了一会键盘,顿时扔下电脑,走到另一台电脑前,等了一会,不长不短,看到高架路边走着一个孤零零撑伞的男孩,正愉快地转着手里的u盘。 “出来得快,不能代表什么……出不来,也不好推断,还会惹火上身……不,不对,重点还是刚才画面不见了……”这人喃喃自语,“尼伯龙根里可能有别的东西……单纯杀出来……他到底……不,不……不可能完好无损,再试!” 秦离耳朵里正挂着蓝牙耳机,用余光瞟了一眼路边高挂的监控,“是,我此举一定引起它注意了。好,一有机会还是这样办。” 有意思。 ———————— 马赛,阳光灿烂,温蒂难得穿上了做工精细的小夏裙,戴着白色的大草帽,站着看海,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学术爱好者,一向内敛的温蒂,这次受邀去马耳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她社交里的里程碑了,只是不清楚秦离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艘华丽的能反射阳光的游艇靠了过来,粉色的窗帘,金光闪闪的装饰物,几乎和国旗一样大的家徽雕塑,还有甲板上整齐站立的一打白衣侍者,戴着他们金光闪闪的假发……俨然是十九世纪贵族出行架势。 温蒂的微笑有点凝固了,忍受着周围人越来越灼热的目光。最后,一如她打算的最坏的情况,两排的侍者,她在众目睽睽和白天点蜡烛盘的阵仗中僵硬地走上船,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去怎么看了。 难道这就是中国人吗……温蒂觉得脸烧的发烫,尴尬得快哭了,看到羊皮纸的时候就不应该答应! 她推开门,走上楼梯,看到了熟人,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秦离倚着某个套间的门,后脑的头发有些长了,随手在脑后扎成一个短短的小揪揪,这家伙好像是第一次穿好衣服,一身定制手工西服,全是黑色,没有纽扣上滚的一圈暗金色线也就真是一身丧服了。这一身配上他短短的超迷你马尾,一边随意一边整洁,倒也和谐,一双烟晶色的眼睛没了乱发的遮挡格外显眼,配上清秀的五官,霸气侧露,帅气……嗯,倒还真是蛮惊艳的。 一个穿着精致小黑裙的女孩从他背后冒出头来,面带俏皮亲近的微笑,直直的黑发松松垮垮地编成一根长辫子垂在背上,“你好温蒂小姐!暑假时间里打扰了呀!” ———— “弟弟说你们会长被困在芝加哥火车站了呢!刚好来我们这一日游,我这些年一直在和法国做生意,和你妈妈交情不浅呢!当然……”秦洛,也就是洛伊丝,端起咖啡杯并停下话头,等着温蒂接话,温蒂很紧张,“阿列克谢的姐姐好年轻啊!真是年轻有为。”话是这么说,刚才那个尴尬的画面大概会记一辈子。 秦洛的眼睛对上温蒂,温蒂觉得一股闪电像是击在她心上一样,她的眼光很犀利,秦洛会意,温和地解释到,“很抱歉,小姐,今天我的行程包括一点公事,代表我的家族和产业出行,只好用了学校的……” “不用管她,她就是公主病。还有奇怪的复古癖好。”秦离端起小蛋糕,一口一口地含着。 秦洛眼角抽搐,但还是当做没听到,保持着淑女的风度,和温蒂攀谈起来,不过温蒂可全听着了,也多亏了秦离那句嫌弃的话,她也放松了不少。 至少洛伊丝并非故意刁难,大概是真的……有点神经吧……温蒂捏着手里的帽子,看着秦洛友好殷勤的笑脸,再看看吃蛋糕的满不在乎的秦离,觉得姐弟俩长得还是很像的,虽然性格都很怪。 “拍卖会?”聊着聊着,温蒂微微抬起了头,看到秦离身上的正装和秦洛的装束,这才发问。 “没错,一个聚集法国各个世家大族的高级拍卖会,我是拍卖会的投资者之一,您若是没有去过的话,我可以带您去观赏一下。” 秦洛轻轻按了一下铃,一个侍者无声从门后出现,捧着一套衣裙,“当然,这也没什么啦,小姐当做一场复古的化装游戏也行。” 看到温蒂看着那套衣裙闪闪发光的眼睛,秦洛温和地笑笑,戴着手套的手趁机伸过去狠狠掐了一把秦离。 秦离冷冷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口,“那请问这位小姐,去巴黎坐什么船啊?” 秦洛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了,腆着脸说,“我……这不是让温蒂小姐有个地方换衣服吗?我没要炫耀这艘船啦……老土的要死哈哈哈哈……” ———— 巴黎歌剧院,只剩下了泛黄的旧墙,几座精致的天使塑像还算看得,虽然普通而陈旧,却有说不出的古朴和沧桑。 温蒂站着看着栋建筑的外墙,心里浮想联翩。 秦洛要去的地方倒不是别的什么高级又隐蔽的场所,而是这座曾在《雏菊》中出现的,一度被烧毁的歌剧院。 难道不是新建在了别的地方吗?怎么在原来的地方上建了一栋没有任何标志的建筑……温蒂站在门口,帽子上蒙了灰色的面纱,端详着“被烧毁的歌剧院”的种种装潢,想到这里曾经夜夜出入名流,包厢里的贵人举起望远镜,带着优雅的微笑攀谈,观看,或者调情。 房车里的姐弟俩怎么还不来?温蒂站得有些久了,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一个人打扮得这么精致杵在这不太好,走近了车门。 有两个声音在交谈,温蒂脚步一迟,什么事情……要背着谈呢……警觉的目光在灰色的面纱后亮起,她停下来,静静地听着动静。 不过…… 接下来听到的东西,差点没把她帽子吓掉。 “等下列克谢,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不能随时随地吵架。” “嗯,你说的对。” “既然如此,麻烦你从酒柜上下来,多危险~”声音很克制。 “那麻烦你先放下柜子。你不放,我怎么下来呢?”这边倒是彬彬有礼。 “你抓着我的头发,我怎么放柜子?什么都看不清啊,弟弟。” “姐姐,你揪着我的裤带,你不放裤带,我下得来吗?等下衣服坏了,你想看我的内裤吗?” 温蒂彻底傻眼了。 这样的画风,实在很拉垮…… 第23章 魅影 十五分钟后,在温蒂的热心帮忙下,秦离的裤带得到解救,内裤也不用曝光,秦洛的头发好歹没太乱,酒柜里的酒没有被砸碎,只是柜子上面多了两个鞋印,还有秦洛的手沾了点灰尘。 等从车里再出来的时候,秦洛挽着秦离的手,还是一幅优雅高贵清新脱俗的样子,刚才的失态跟没发生过一样,一身黑色的复古风及膝裙,轻薄的衣料缀着复杂的花边,脖子上挂着和眼睛同色的项链,是家徽的图章。 “洛伊丝?德?奥古斯特,阿列克谢?秦,温蒂?瓦琅蒂娜?德?维瓦雷尔。”脱了假发的侍从依次报出名字,门口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打开了老歌剧院的门。 秦洛轻轻点头,之后便轻轻捋捋头发,用天鹅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强大的气场让温蒂有些无法适应,本以为她只是个神经兮兮的大姐姐,现在看来,能独自经营那么多的产业,又有那么多的人脉,是她门缝里看人了。 进了歌剧院,秦洛并没有上楼去包厢,而是带着温蒂四处转转,跟观光旅游一样,说着这被烧毁的歌剧院曾经的繁华。 “唉,当时上演的多少歌剧,这里又是多么繁华,有露西亚唱的小调,有魔鬼罗贝尔的歌声,还有迪波儿的舞蹈呢!”秦洛丢下秦离,拉着温蒂的手,轻轻触碰墙壁上颜色不一样的地方,想来是修复时的碎料拼凑的,她眼里闪过很多东西,就像那些繁华,她亲眼见过一样……不知为何,温蒂对秦洛的感觉好起来了,觉得她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心里有很多事,好感开始慢慢累积。 这个夏天,本来都要孤孤单单回学校了,却脑子一热来了巴黎。不过少有人邀请她做伴,她心里暖暖的,特别是看到洛伊丝和她相处时的真诚的友好和关心。 她像是能看见温蒂渴望的东西一样,尽管也许是出于家族生意的目的邀请,却给了她实质上的友情。 又或者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希望他一个人在美国过得好些,多个朋友,对双方都不坏。 温蒂倒没注意到秦洛和秦离的家庭情况,听到两个姓氏时压下了心里一点好奇,自己的家里都乱糟糟,就别去过问别人的私事了,那种感觉自己最清楚。 “没什么人啊……”温蒂向四处谨慎地望望,话音刚落,不少穿着低调名牌或是私人定制的人走了进来,陆陆续续地向大厅散开,却没像秦洛他们一样认真地参观,消失在了和大厅相连的去往后台的宽阔楼梯上。 温蒂转头看了眼秦离,秦离刚好跟了上来,秦洛使了个眼色,他就接过秦洛的手机,到角落打电话去了。 “知道歌剧魅影吗?”秦洛歪着头,似在转移温蒂的注意力,轻轻笑着,眼里有几分调皮和戏谑。 “嗯,法国人的哥特小说,场景也是巴黎歌剧院……” “是啊,魅影生活在歌剧院的地下迷宫里,为了克里斯汀还毁掉了那盏最负盛名的水晶吊灯。多大的吊灯,掉下来就像最美好的梦境破碎一样,又引发了地狱硫磺一样的大火,烧掉一切美好和邪恶……”秦洛看着楼梯扶手上的艳丽的雕塑,轻声道。 温蒂有点入迷了,在这样的歌剧院里,烧毁过……还有那本小说里的莺歌燕舞,仿佛就在眼前…… 墙上不再破败,烛火一圈圈亮起,舞台上传过来隐隐约约的《汉尼拔》的大合唱,透过冰冷的灰尘,声线有几分扭曲凄厉,向往歌剧院的女孩在舞蹈,戴着面具的幽灵手上有一枝系黑绸带的玫瑰花,正从包厢上往下扔,四面八方都是掌声…… 大厅里不再是空空荡荡,提琴声,歌声,马车轱辘声,颜色不一的羽毛起伏,无数的人影在面前晃过,有些近得甚至可以看清脸上的样子。穹顶也不是空空荡荡的,挂着各式各样的幕布,还有那盏金光闪闪,承载着无数纸醉金迷的水晶灯。 “bravo……bravissmo……”空灵的声音响起,在一片片此起彼伏的喧哗声中格外突出,声音很轻柔,像在风里轻轻飘着的纱布,朦朦胧胧,引人入胜。朦胧中……有什么东西在晃……温蒂眨眨眼,伸手在眼前拨了拨,看到的是……黑色的套索!还有一面镜子,里面有…… “啊!”温蒂低叫了一声,看到秦洛正在她面前晃着一朵玫瑰花,这才回神。秦洛神秘地笑笑,把鲜花别回自己腰带上,“怎么,吓着啦?” 黑色缎带?红玫瑰?温蒂的手有点发凉。 温蒂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走到这来了,身处的已经不是刚才的大厅了,在一条像是后台工作人员走的小巷子里。还没等她回答,秦洛拉着她走到了一扇没人走的暗门,再次笑着说:“还有更惊喜的呢,我们一起去夜之乐章里瞧瞧,如何?” 秦洛推开了门,温蒂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 “走吧,过了迷宫,拍卖正式开始。小姐,请抬头,点亮我们的灯。” 歌剧魅影地下城的迷宫吗?难道是秦洛特意把书中的场景还原了? 只容得下两人的巷子两侧的灯随着温蒂的动作,兀地亮起来了。墙上伸出的两只雕塑成扭曲骷髅状的手举着烛台,为二人照亮了路。 秦离手上拿着一支看起来有些年份的手杖,已经在等他们了。“都通知过了,可以入场了。”他看了秦洛一眼,把手机还给她。 “来,顺着灯走,没有亮的地方可别去哦,都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秦洛轻轻执起温蒂的手,牵引着她走过安有骷髅手烛台的小巷,秦离在后面紧紧跟住。 温蒂心里不大踏实,这个拍卖会……也太艺术了吧……再回头看着秦离,刚才他消失了好一阵,是去干嘛了…… 秦离倒是自如地走着,跟着秦洛在巷子里拐来拐去,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用老久却不失典雅的手杖碰碰粗糙的石壁。 秦洛的大致路线温蒂暗暗记在心里,好在她方向感不错,这迷宫的尽头是一扇巨大厚重的铁栅栏,温蒂一边滤清刚才那几十个转弯的格局,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推断来看,这个迷宫应该是逐渐往地下深层落下去,一圈圈盘起来,逐渐变窄,看来这附近还有大量不断的液体在流淌,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还不等温蒂再去研究研究这骷髅手的灯如何亮起来时,所有的灯一下子“啪”地熄灭了,温蒂本能地张嘴要叫,四周密集又清晰的滴滴答答的水流声让她把叫声咽了回去。这就叫以声写静吗?温蒂竭力睁大眼睛,向一片黑暗中张望。 那扇门毫无征兆地升起来,还真就是最古老的那种下水河道的铁栅栏,两个戴着面具的金发侍从从里面打开了门,正在机械又规律地旋铰链。温蒂抬头望去,驱散黑暗的光来自天空,虽然在这里说天空显得有些好笑,但,那足够亮,足够美好,真像地下天空的太阳。 水晶挂坠间碰击的声响,像独立于栅栏门升起的沉重声响和水流瘆人声音的乐章,暖黄色的灯光顺着数不清的吊坠落下,笼罩在圆形的大厅里,盖在了纷纷入座的男男女女身上。歌剧魅影里的美梦一样的吊灯,此时此刻,就在这迷宫中闪烁。 ———— “奥古斯特小姐,好久不见!”一个粉粉嫩嫩的女孩子走过来,亲切地吻了吻秦洛的面颊,秦洛松开温蒂,秦离却丢下她俩找座位去了。 “怎么,你替你哥哥来吗?”秦洛微笑着问那个叫弗洛尔的女孩,“是呀,哥哥时间不够,我来帮他嘛,他少动一些,安全一点。”说起哥哥,弗洛尔有点发愁,看到一旁的温蒂,以为她也是“常客”,也就没多问,道别后乐呵呵地去交筹码了。 温蒂实在有点沉浸在这种神秘梦幻的氛围里了,真分不清是不是穿越来了书里。“小姐,请问——恕我冒昧,您是要购置什么物品吗?这会上的拍品都有什么呢?”看到秦洛往秦离那走去,温蒂跟在秦洛身后,谨慎地挑话说。 “不过是些古董,和炼金术还有龙族关系比较大,今天要给你介绍的是‘特别品’,每一年限量生产的宝贝,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死。感兴趣吗?” 秦洛背对着温蒂,看不到表情,说话像谜语一样,因而她实在搞不清这是否是玩笑话,温蒂垂下眼睛,也就不回答。 之前的怀疑又出现了……带她来这,有目的? 总共八个人,围着圆桌坐下,秦离递上黑卡,侍者对他点点头,开始说话,“各位,无需我再多说了,冯家族的弗洛尔小姐,奥古斯特家难得出现的三位客人,拉蒂艾涅家的安妮,弗雷德先生,夏朗家的热拉尔,还有德ls尔家的老莱恩斯先生,今年的特别货物‘时间’由于卖家的临时通知,只有三份,有要求,就是速战速决,计时一小时,毋需多言,请开始,各位。” “查克,为何这样匆忙?”弗洛尔惊奇地问道,瞪大了水蓝蓝的眼睛,“我们明明有权……” “弗洛尔小姐,这样不好吗?还是你家大业大却不敢来这社会实践?”顶着一头乱蓬蓬白发的莱恩斯似乎不怀好意,尖刻的声音直冲着单纯的弗洛尔。 桌边的众人开始低声讨论,秦离眼睛不离自己正在读的书,用不大的声音说到,“五千万美元。” 侍者查克转向秦离,空气凝固得比刚才更甚,水流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这一转身,众人这才注意到拿着本书的少年,忽略掉他身上很吸睛的服饰和有几分洒脱的发型,秦离笔挺的鼻梁还有还算柔和的面部和他眼里那份冷静形成另一个反差。 和秦洛不一样的是,秦洛的眼里总是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笑意,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而这个弟弟,眼里藏的,除了有看穿一切的犀利,就是一片让人不安的与世隔绝的淡漠,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远远向你走来的神明。 温蒂低低头,让人看不清眼镜后她的眼神变化,心里微微揪起来。 初遇秦离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似乎模模糊糊快要摸到真相了。 只是,程度还不够……温蒂的眼里莫名迸发出一股狂热的神气,有点畏惧,却又沉迷于这样的意境与神秘。 “怎么了?”秦洛看她这样,问道,等温蒂抬起头,只是怯生生地回应,“我没见过这样的排场,我在家里一直都……唉。”秦洛像是安慰地拍拍她,回到了僵持着的会上。 冷着一张脸的热拉尔机械地转过来,年轻的面孔,温暖的棕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矜持和老成,“敢问阁下是……” “alexei,我是老板,拜托你们快一点,我赶时间。”秦离一口流利的法语,表情倦怠,“啪”地用力合上书,随意往中间一丢,两腿交叠,嘴里的糖碰出轻微的响声。 其他五人,不,六人,加一个温蒂,瞠目结舌,这次连吊灯还有水流的声音都被惊讶盖下去了 第24章 金钱游戏 “五千一百万!”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看起来有几分稚嫩的小弗洛尔,她报价时忍不住拿眼睛去瞟秦家姐弟,揪住自己身上的白色小礼服,用一百万美元压下了自己的震撼。 “五千五百万。”身材高挑,化着浓艳妆容的安妮不甘示弱,不过是老板发话了而已,想再多也没用,再说了,万一他是个骗人的呢?那又如何?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闪电战”颇合她心意。安妮看到强压着情绪的弗洛尔,勾了勾红唇。 弗雷德和莱恩斯对视一眼,既然奥古斯特家带着老板来了,应该不是真的来竞争拍卖的,今年人尽管不多,但货物太少,又有时间限制,实际上在竞争的哪怕只有五家——夏朗和安妮他们并不了解,除去实力较强的莱恩斯或弗洛尔为家人志在必得的一份和弗雷德为转手发财而来的一份,也只有剩最后一份,这竞争压力前所未有地大。 弗洛尔镇定下来了,或许是从秦洛那里找到了勇气,她家大业大,连时间都没用上,怕什么呢?还有熟人在这。安妮的脸色却在微微改变,不禁有些急得冒汗,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努力顶住了弗洛尔越来越强的气势,慢慢攀升价格。 “三亿。”弗洛尔挺起腰杆,看向查克,“三亿一次,三亿两次,三亿三……”弗洛尔脸上乐开了花,那个手上和黑色密封箱子拷在一起的男仆仿佛已经在靠近,弗雷德冷冷一笑,这小丫头真是天真,“请继续,只剩四十分钟了,再这么慢老板都要出手了。五亿。” 弗洛尔一惊,立刻跟上,“快就快,六亿!”这次整整跳高一亿!温蒂算了算自家家底,加起来好像也只有十几亿的样子,她真想看看那货物究竟是什么,是否真有那样神奇如魔法的效果,值得这样的代价,让少女,少妇,青年绅士还有老年人为之疯狂。 “知道你有钱,可惜小孩子不能乱花钱,有时候多花的那一点,家族实力就降了个档次喽……六亿九千万!”注意到安妮想开口说话,莱恩斯故意抢在安妮前出手,安妮脸色一变,莱恩斯则带着病态的笑容欣赏她的怒火。 安妮拿出了一个奇怪的红丝线袋子时,她这是打算开始用时间加价了,弗雷德看她鼓鼓囊囊的小袋子和娇艳丰满的身姿,用轻佻的口气说道,“七亿,安妮夫人,不如请我去你的闺房里做客,我拍下来,给你优惠。” 安妮的脸涨得通红,只不过不是名门望族,在政界上好不容易混的有些起色,资金不像他们那样灵活丰厚罢了,这些人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八亿!”弗洛尔继续和弗雷德赌气一样对峙着,因为实在找不到拍卖要领,皱紧眉头,只好盲目地跟进。莱恩斯和弗雷德一唱一和,节奏极快,显然主要目标是弗洛尔,安妮被几句侮辱的话伤到,已经败下阵来,看来她也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插上嘴。热拉尔坐在温蒂身边,静静地看他们三人对峙。 “十……一亿一百万!”破十亿后,弗洛尔显然被莱恩斯的话吓得有些后怕,也就不像刚才那么冲动。弗雷德心想差不多了,也就住了嘴。 全场没人再竞争了,其他人有的在看笑话,有的在担心自己的处境,查克敲下铜锤“成交!十一亿一百万!” 那个弗洛尔心心念念的男仆终于走了过来,弗洛尔心里却不好受,不知道怎么回事价格就变成这样了,接过箱子后,一脸苍白地离开了会场,都顾不上和秦洛告别了。 秦洛冲弗雷德温柔地笑笑,“欺负小女孩给老板赚钱?你们的思维真是奇怪?” 热拉尔一哼,“这样的价格,传出去是必然的,弗雷德又想赚一笔了吧,看到不是小弗洛尔她父亲来你一定松了一口气。” 弗雷德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没有说话,温蒂看看又在认真读书的秦离,还有半小时,大家都沉浸在拍卖里,或许只有她还在想“老板”这个惊人的身份了。 秦洛注意到她看秦离的视线,偷偷压低声音说,“好奇拍品吗?”温蒂回神,脸上一红,不作声,秦洛从口袋里捻出一张纸片,温蒂看到一个小罐子的手绘图,还有德文“血清”这个词。 血清……温蒂的内心好比巨浪翻腾,用钱就可以买到的血统,人工制造混血种!这……违规吗?为什么秦洛敢给她看? 纸片草图旁边像是密密麻麻地介绍,用拉丁文写成,温蒂不敢多看又好奇,只扫到几个词,“蜕皮……进化?”她手一抖,纸片落在裙子上,秦洛伸手拿了回来。 “抱歉,我拉丁文还不太熟,暂时看不明白手稿。”温蒂脸上挂上了她所能作出的最完美的微笑,秦洛歪头用口型说,“不管你怎么想,你一定不会泄露秘密,我保证你会感兴趣。” 看秦洛做完口型,温蒂心乱如麻,逼着自己去回想、去领会这一天内的所有事情,还有一向孤僻怪异的秦离和这个看起来和善,娇小玲珑的女孩,温蒂努力捋清头绪,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为什么是她?她知道什么吗? 秦洛从容地回过头,“弗雷德先生,你刚才的报价,我往上跳两个亿。” 弗雷德大惊,本来和老莱恩斯配合得好好的,低价买下两份,再收那老头点利润,却被这女人直接跳到上一轮的最终价了,看到安妮离开了座位,向一脸淡漠的秦离连声道谢,那张傲人红唇此刻微笑着说着感谢的话,滔滔不绝,心里骂了句,他们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这拉蒂艾涅家有什么好处? “谢谢,洛伊丝小姐……”安妮的眼里终于又有了光,这次来真是猝不及防,又低估了冯家的实力,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傍上老板了。 “您放心,除了需要偿还的六亿八千万美元,请给我一点时间,二十五年的合同我回去会重新立一份,保证您在法国境内畅通无阻,也包括全权为您代理地中海沿岸的政、经方面的事务,都会为您开通绿色通道。相信我们家的那几位都会感谢您……” 安妮把头几乎低到了膝盖上,有政治上的王牌家族背景在,再加上和奥古斯特家一向有生意往来,洛伊丝还是愿意卖她人情的,用过药的后裔会有后遗症,但为了那点血统,为了能真正挤进欧洲混血种的高层,成为真正的无衔“贵族”,为了唯一的孩子能顺利地度过这次难关,再多二十五年,再负一笔债务,等他独立成人,扛起重任,自己这份快乐的、充满活力和绮丽色彩的“时间”就能省下来……不会舍不得的,她相信,她坚信。 有了血统,长此以往,哪怕要世世代代用药,也算混血种大家族的一员了吧!安妮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想象着未来在另一个“世界”的风光。 弗雷德怒瞪弗洛尔空荡荡的座位,几乎用着吼了,“十四亿!”这个数一出,莱恩斯不说话了,“老头,你还有一张三亿的卡,对么?”莱恩斯不吱声了。 “怎么,你怕一个真假难辨的老板不成?”弗雷德见他没有动弹,显然是不愿把钱加在他的数额上,“再多一点,我们就胜利了……” “你没有家族可以交换时间。”莱恩斯混浊的黑眼睛一转,弗雷德呆住了,“可是马上就是上限了……”他的语气软下来,多少遮掩一下自己的心思,不过,这话底气不足,奥古斯特家或者那个中国人背后有多少资金运转呢……听说只是教育机构而已……孤注一掷了,弗雷德拿出另一张卡,熟练的侍从接过,“十七亿!”这一次,他的声音格外洪亮。 秦洛微微一笑,“想知道运转资金?”弗雷德一惊,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没反应过来,铜锤落下了“十四亿零一美元三次!成交!”, “什么?” 不知何时,查克的声音被忽略在弗雷德的冥想和莱恩斯的低语里了,弗雷德暗暗叫苦,居然用一美元把他给打发了,真是耻辱。 安妮眼里泪光闪闪,扑过去打开箱子。进入贵族圈的希望!她摸了摸罐子,那上面的冷气碰痛了她娇嫩的手,想起这里面是地位的象征,这点痛又算什么!同时想起来的,还有每次脱胎换骨后的重归的活力与乐趣,她的眼神微醺,笑容沉醉。 一生的权势! 这一次,温蒂近距离看到了图纸上的实物。一只大得吓人的水蛭,标本一样悬在淡黄色的液体里,纹理清晰,饱满肥硕。 “还算顺利,没有伤亡冲突,这次的人经过筛选,不会有什么大动作,那个弗雷德也只是看上去凶狠,反正过了拍卖会再发生什么我们可管不着了。”秦洛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目送安妮迫不及待地离去,现在,最尴尬的莫过于弗雷德和莱恩斯。 “十分钟。”秦离看了看表,弗雷德彻底不装了,“十四亿!”老头微微一笑,“我说过,你没有家族可以交换时间,你输定了,我的十亿,加上三亿,再加十年。” “二十亿。你们真是忘了我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穹顶回旋,莱恩斯的动作一瞬间发僵,看到热拉尔带着优雅的微笑开口了,修长的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气质深沉,只是那双眼睛,那张脸依旧冷的出奇,苍白没有光泽,让人觉得和他的年龄极度不合适。 “弗洛尔年纪小,我不和她争……安妮家是有老板撑腰,那么和冯家可以匹敌的我,总值得这最后……” “热拉尔小子!拜托,我时间不多了!你不缺的吧,你有什么理由出如此高价?为难我吗?我老了,我更需要!我还有钱,那怕只再多一次血清,我还能多享受几年!”莱恩斯开始歇斯底里,热拉尔只是笑,“二十亿,查克。” 莱恩斯瞪大了眼睛,看着查克手里的锤子慢动作一样要落下,忙呼到,“加……三十年!”只有七分钟了,热拉尔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三十年,他还能活几年?拖着自己的疲老身躯,拉着家人一起为奴?热拉尔的脸色愈发阴冷,犀利的眼神不只对着莱恩斯,也狠狠地挖了一眼笑吟吟的秦洛,而秦洛只是微微歪头,纯真可爱。 查克并未停下锤子,三声响过,莱恩斯如闻丧钟,他张大了嘴,越过弗雷德幸灾乐祸的脸,盯着查克,“卖方有规定,你的家族,十五年上限,而且就算是十五年的价值,也没法抵那七个亿,先生,抱歉。” 莱恩斯起身,颤颤巍巍的,却没人去扶他,温蒂也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些人了,有的冷血无情,有的贪婪无度,有的单纯自负,有的卑躬屈膝,还有的居心叵测,却自食恶果…… 比如这个年老的莱恩斯,狡猾残忍,现在却站都站不稳,不过一点也引不起别人的同情,温蒂看他的眼光里只有鄙夷。 查克注视着热拉尔拷上箱子,刚要开口,“那么下面是普通货物的拍卖,休息间隔……” “啊!”一声狂叫,众人这才移回视线,看到莱恩斯扑向了弗雷德,弗雷德闪身不及,那把炼金的匕首就这样捅进他腹中,“死鬼,你……”弗雷德猛踹一脚,踢开莱恩斯,话都说不全了。 温蒂忙起身,却看到秦洛动都不动,只是注视着热拉尔,“我,我明白了!你这个拙劣的骗子!”莱恩斯怒吼。 温蒂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总觉得弗雷德的表现十分浮夸,原来,他根本就是在百般阻挠莱恩斯拿到血清吗? 热拉尔走近弗雷德,给了他药物,弗雷德匆忙一吞,伤口并不在要害,只是匕首上的毒素蔓延极快,必须尽快控制。 安置好弗雷德,热拉尔微微一笑,一转身的功夫,大手一扣,脚再伸出去绊住莱恩斯,就卸掉了莱恩斯的武器,“你不认识我了,我可认识你啊,莱恩斯。” 第25章 小动作 与此同时,美国,伊利诺伊州还是晌午,曼施坦因带着马丁教授和施龙泰教授,走进学院的仓库,不少身形彪悍的校工在来来回回地搬运着用各种各样不透光的尼龙布遮住的大型器材,马丁习惯性地掏出口罩,规规矩矩戴上。 矮小却蛮强壮的施龙泰看他这样,微微眯起灰色的眼睛,摘下单边铜丝眼镜,用衣角掖了掖,厚厚的嘴唇微张,“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毛病,真是曼斯会看中的人,规矩。” 马丁居高临下地调整口罩,并不理会这只老狐狸,两人这才静静地看着曼施坦因“指点江山”,嘴里的念叨依旧不停。 自从来了凯撒和楚子航,这家伙的血压越来越高了,周围的人看他的怒火一年比一年更甚,都自觉地在包里塞上一包降血压的药,或者中国的救心丹,就备着给他用。 今年还没开战就气成这样,下一周开学还了得? 难怪昂热那么起劲地提他作风纪委员主任,不就是看准了这曼施坦因小气,护短,精打细算,帮他把事都办完了,自己好逍遥嘛? 有他在,卡塞尔永远不会倒闭。 人来人往,有一道色彩斑斓的身影走了进来,整个仓库似乎都亮了一点点。 执行部派了吴茗示来,所幸她这个假期一直住在芝加哥,早了一天进校园,才没被工人运动延误。 时下还没正式开学,这家伙大大咧咧地穿起了自己的衣服,前天是热裤配条纹短衫,昨天是全套睡衣派对洛丽塔,今天则是低调一些的中国风夏裙,虽然说是最保守的款式了,但配上她笑盈盈的媚眼和小巧、笑起来微微发皱的鼻子,依旧光彩照人,身上凹凸有致的线条平时校服盖着还真看不出来。 施龙泰一看到吴茗示,看到他们执行部最可爱的小太阳,声音都变了,哄孩子一样问道,“施耐德怎么又让你跑腿。” 吴茗示微微躬身,“曼施坦因教授不也带着您来跑腿了吗?我可不能叫跑腿,什么也干不了。” 施龙泰爽朗地哈哈大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狡猾还是爱撒娇。” 再这么让曼施坦因一个人干活实在不好意思,吴茗示拿起一堆登记薄上最顶的一本,一边写,一边和两个教授聊天。 “小茗啊,你一向看得清,懂得识人,难怪和新生的关系那么好,以后毕业了有这样的优势,既有才干,又有胆识,交际又好,前途无量。” “谬赞,和新生好是因为有很多优秀的人嘛。对了,说起自由一日,我倒是想起一个挺不一样的新生,居然第一次见面就和我打赌了,赌的就是这个。” 马丁转过头来,吴茗示觉得自己引起众人的好奇,很是得意,慢悠悠地添油加醋,“这个家伙啊,说会在这一次大显身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后恭恭敬敬迎他进执行部!” “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被学生会狮心会两个势力夹死吧。”马丁带着笑摇摇头,不以为然。 吴茗示继续神经兮兮地说,“秦离还说,既要为学生会逞能,又要让楚子航开眼!” “秦离?那个资料缺失还造假的?他给我添了不知道多少工作量!”曼施坦因教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吹胡子瞪眼的,“就不该让古德里安去办事……” “造假?”吴茗示愣住了,施龙泰倒是摸着胡子冷笑起来,“你之前说他在图书馆给你面子,结果又大大方方地向你打听执行部?还真是‘大吃一惊’,无妨,校董的事情我们反正插不上手,不如好好看看他,我的想法一向和施耐德比较合拍,能用就好,好用就行。” 马丁眼睛一亮,“今年的自由一日,不如创新一下,我有个主意……” ———————— 巴黎歌剧院,地下城迷宫,莱恩斯瞪着热拉尔,努力地分辨着他的相貌,又对他浑身的杀气和手里的匕首畏缩。 温蒂扫视着空荡荡的会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查克还若无其事地吩咐人布置场地准备炼金制品和其他收藏的拍卖,秦洛找秦离要了一块巧克力,一点一点地掰着。 他们,好像都习以为常了。温蒂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其实情况很明了了,这个夏朗侯爵以前估计和莱恩斯有什么仇怨,特意叫了一个看起来恶毒又肤浅的人来诱莱恩斯下套,增加他的顾虑,最后错过所有货物,弗雷德演得还不错,温蒂可能是入门后太震撼了,还真没注意那么多细节。 事情都发生了,什么恩怨都没有用了。看到秦离和秦洛那么冷漠,再看看弗雷德带着伤还在椅子上仔细查看热拉尔送他作报酬的mint俱乐部的会员,温蒂觉得自己的心冷得发硬,在自己不知道的地下有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弱肉强食,善心太多,只是多余。温蒂也冷漠地拿起侍者送来的一份茶水,静静地品着。 秦洛虽然在掰巧克力,其实一直注意着温蒂的神情,看她那难以察觉的惊讶和迅速的镇定决绝,眼里不仅流露出满意之色。 “当年你怎么卑鄙骗走我女儿的血清,今天三倍奉还与你。”热拉尔并不碰莱恩斯,只是欣赏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莱恩斯,你的葬礼记得交代了,也算是给你玩弄过的无数女孩的交代。” 温蒂抿着茶,事情在这个满是迷梦和鲜血的歌剧院地下城,还会有是非对错吗。 血清,牵挂着情与仇,竟比人伦和道义更加重要。 热拉尔爽快地一挥手,弗雷德立刻跟了上去,剩下绝望的莱恩斯被几个侍者用绳子捆缚,“送”了出去。 看了一眼在看好戏的秦洛,温蒂知道有些话非说不可,就用之前谨慎的口气发问,“洛伊丝小姐,您之前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要解释?想让卡塞尔来收拾我?你不会的。”秦洛甜甜地笑着,温蒂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刚才那一刹那,还以为是黄金瞳。 要真是,那该是何等的璀璨,何等的气势! “看,你并不会告发我,因为,这或许会是你的机会呢?小温蒂,都说你是学术狂,这种时候压抑着干什么呢?”秦洛含着巧克力,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想试试吗?我之前说的那些功能是逗你的,其实……真正的用处,应该卖给你这种人。” 温蒂脸色刷白,猛地站起,好不容易平稳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波澜,低声说,“我……不大清楚您到底了解我多少,但,我,我知道我该走什么样的路。” “抱歉,我……去走走。”温蒂看了默不作声的秦离一眼,秦洛微微一怔,又立马堆起笑脸,和她挥手告别。 查克很忙,温蒂本想问个路,或者请个人介绍,但她实在是不愿和秦洛呆在一起了,总感觉她这个人是说不出的危险,秦离又总是沉默着,只好自己瞎走走。 秦洛看着她绷直的后背,嘴角几乎察觉不到地上扬,真的是去走走散散心吗? —————— 温蒂其实并没有走很远,看到铁栅门后的迷宫没有点灯,也就不往那里走,只是待在铰链那一边,看着侍者在一个单独用屏风隔出来的小角落里准备茶水糕点。 下一场似乎只是普通的藏品拍卖,圆形大厅另一侧一扇精致得多的大门打开,几十个穿着讲究,谈笑自如的男女走了进来,依次领到了自己的牌号,男人们步履匆匆,女人们则像轻盈的飞鸟一样,迈着优雅的步子纷纷落在分散的座位上。 看来那条阴暗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迷宫,只是给他们这些“特别宾客”单独准备的。 温蒂隐身在铁栅门的暗处,听着查克完全不一样的快活腔调和此起彼伏的谈话声,报价声,还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拍卖,这秦洛是黑白通吃吗? 侍者很贴心地给温蒂搬来了一张椅子,并问了她几个问题,温蒂礼貌地应答后继续从远处观察。 这是个巨大的圆形大厅,拱顶不高不矮,正合适那盏水晶吊灯把魅惑的光线洒向每个角落。查克所站的地方是舞台一样的阶梯,而刚才的拍卖会他们正是在阶梯上围桌而坐,现在那桌子用于摆放藏品,阶梯下一排排的座椅呈弧形,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剧院。 这个时候,温蒂才注意到大厅周围一圈长长的猩红色窗帘后面有道暗门,来来往往的藏品都从那里出入。 这么说,这个地下城除了迷宫,还有一层空间?温蒂不禁有几分诧异,又惊叹设计者的奇思妙想。 扭头看了看周围,没人,温蒂走出铁栅栏的阴影,一小步一小步地蹭到窗帘最开始的一端,偷偷拉开,是一道拱门,连接着深不见底的通道。 第26章 存疑的大动作 秦洛听着查克用“栩栩如生”的意大利口音说着法语,又一边通过各种俏皮话来拉动宾客们的情绪,满意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彩,眉目含情,柔和的嘴唇优雅地弯起,崇拜地盯着…… 手里的平板。 秦离托着腮,看她两眼放电一样扫视着一笔笔数据,十亿,十三亿,二十亿……那么多个零看得秦离失去了耐性,挪了挪腿,“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温蒂怎么还没回来?有钱又不分我,看什么看。” 秦洛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蛋,琢磨了一会,“温蒂可能自己玩去了吧,等会我再打给弗兰克问问。” 秦离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秦洛,秦洛知道他心里有事,这才把平板交给侍者,笑盈盈地等着。 “很久不见了,一回来就叫你做事……你怎么样?” 秦离的话有几分生硬,“我是……是怕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会呢,那么多年了,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我都没变,还是你的姐姐。”秦洛这一次真诚地笑了,伸出手,摸了摸秦离的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傻弟弟,咱们要一起夺取胜利的啊。” 秦离任凭她的手抓着摸着自己的头发,一阵暖意直达心里,平了平气,又问到,“那……为什么选温蒂?你可知她只是一个……” “不,温蒂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秦洛收回手,打开手机,翻找着弗兰克的电话,“你放心,这个问题,我会慢慢用事实来给你答案。” 秦离默然,看着她笃定自信的神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还以为她会选那种和她相像的,比如吴茗示什么的。 不等秦洛翻完通讯录,另一个号码打了进来,“小姐,出事了。” 秦洛听着电话,猛地站起环视大厅,看到红色窗帘边那把空荡荡的,很突兀地摆在那里的椅子,眼睛里的光多了几抹暗影,“大意了。秦离。” “在。”秦离知道和秦洛有关的事情是不可能发懒的,也就乖乖地站了起来,“有藏品失控了,貌似是在追着温蒂和几个普通的侍者攻击,去看着。” 秦离不满地挑挑眉头,这种破事……秦洛回头瞪他一眼,暗示说温蒂没什么战斗力,秦离看她那双冷冽的黄金瞳,叹了一口气。 —————— 迷宫。 温蒂满怀期待地想去后台参观,好不容易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几个好心的侍者知道她是老板的客人,也就和她攀谈起来,谁成想聊着聊着,就有个邪门的东西冲了出来,大开杀戒。 那几个侍者的血还黏糊糊地沾在她的衣裙上,温蒂尽量控制住声音,把衣服小心地撕开,拿着沾血的布片,光脚走在迷宫里。 迷宫里此时没有任何光线,温蒂背靠着墙,以防自己的背后受袭,一点点凭着记忆来找方向。 走得够远了,温蒂把布片扔在足够远的巷子另一头,那是迷宫里的一个十字路口,比较有迷惑性,自己再原路返回,摸索着粗糙的石壁和嵌在上面的骷髅灯,继续寻找方向。 那个炼金古尸,赫梯王国的古物,明明被裹得严严实实,居然还能发出怪叫,震退了一个个侍者,还真是小看了呢。温蒂笑了笑,她记得那位前辈古尸,似乎叫……同恩? 温蒂摸到了骷髅手灯,抓住,缓缓蹲下正打算绕过去,忽然,摸到的“骷髅灯”反抓住了她的双手! 粗糙不均匀的表面,粘稠光滑带着花纹的皮肤……温蒂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停留在了那双手抓住的地方。 正面对上同恩手上的布片,粗糙却又带着润滑油一样的物质覆在上面,冰冷又粘腻,温蒂下意识地转头,所有的慌张都变成了诡异的淡定,看清了那张逐渐从脱落的白布中露出,干枯而裹着土色的长满诡异花纹的脸,张开了被重金属封住的嘴,露出了人类不可能有的尖利獠牙…… 这一次,谁会来救她? 秦离一路找到迷宫最中心,找到了那块本是用来迷惑同恩怪物的血布,看着十字路口,四个方向,要尽快找到温蒂。耳朵接受着镰鼬带回来的消息,选了最近的路冲了进去。 秦离的黄金瞳渐渐燃烧起来,照亮了黑暗的小巷,跑过一对对骷髅灯,长腿一跨,又要经过一对灯时,一阵异样的风抚来,秦离眼睛微微睁大,“有什么东西在?”脚未落地,往壁侧一闪,旋转一圈再重新落下,风从他衣袖里钻过,身姿轻盈飞扬。 这对骷髅灯霎时连同墙壁被突破,水流猛的灌入,喷洒在秦离脸上,秦离来不及闪躲,眼睛一闭,一个黑影从破壁中闪出,伸爪直要取他的头颅。 赫梯王国的古尸,同恩,为了偷袭突破了坚硬的石壁,从地下河的方向突入了进来,原本滴滴答答作响的水声,像是天平另一端失去了平衡,巨大的水压将水压进巷子,秦离靠着反应躲开了第一击,却难免自己的身上湿透。 巷子里的水流逐渐平缓,可是另一边的节奏却不容停顿。秦离甩甩脸上的水,掰断那支破旧的手杖,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带血槽军刺,抡成旋转的圆盘挡住了同恩连续不断的爪,背撞在了墙壁上,他用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和柔韧性扭转身子,往后一蹬,让那鬼东西挨了一击,跌在了水里。 不见同恩起身,秦离喘了一口气,正要趟水过去,却听到水流掩盖下低低的吟唱,“怕你不成,要不是怕暴露……”他低声喃了一句,泰然自若地走过去,一脚踏下,线性的瞳孔缩紧,迸射出的金色照亮了水面,“见到我还敢造次!” 同恩一闪,留下了几尺白布,秦离一脚踏在水里,赤金色的眼睛微眯,这一次,挥起了手中的军刺! 扫、拨、压、劈,秦离随心所欲地逼着同恩退后,不断寻找新的突破点攻击,不讲任何章法,同恩的言灵被迫打断,恼怒地低吼了一声,扔下白布缠住军刺,跳出了这堵破墙,往前冲去。 秦离一迈步的功夫,踩着墙壁借力一脚踏在同恩的脖颈上,同恩像是怪笑一声,猛地抓住他的脚踝。 不对!秦离感觉自己好像中了计一样,这个同恩和刚才的行事方式不一样了,变得像个会思考的物件,还笑了! 言灵?君焰! 秦离猛地发力,原来是要这样把他逼入绝境,同恩的手太紧,他整个人还挂在空中,看着那火球逼近了。 似曾相识的绝境?和在高架路上的风格有些相近! “呵。” 他冷笑一声,无数气流开始涌动,他身前凭空立起了一堵风墙,水流竟靠着风的吸力站了起来,努力地阻挡君焰。“这不算什么,君焰楚子航也会玩嘛,哪有‘镜瞳’厉害。” 高温和水相遇的滚烫蒸汽只是拂起了秦离的头发,光影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交错,斑驳陆离,脑后的辫子微微飘起,并未打湿半分,秦离正了正武器,在同恩要再次开口吟唱言灵时,踩风而起,一刀割开水幕,再次从天而降。 同恩却并没开口,只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出小巷,秦离忙跟了上去,好不容易在拐角处追上,正要一刀插进他颈椎处好封住他的行动,同恩却用手遮住了脖子。 what?什么骚操作?秦离猝不及防,砍下了同恩一只手,一时的震惊却让他逃了,距离又拉开了。 脖子上会有什么?秦离再次侧耳细听,忽然,一个女孩的尖叫把他的镰鼬都要震碎了。 温蒂!温蒂? 偏偏在他要追上的时候? 他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但只有一瞬,便忙持武器找了过去。唯恐她被君焰伤到,秦离干脆拆骷髅手造路,打碎了好几堵墙,拨开碎砖,直接穿了过去。 温蒂的裙子破损得蛮厉害,腿上有好几处发黑流血的抓痕,肩膀上显然是獠牙咬出来的伤痕还在流血,看到秦离的黄金瞳,本就中了毒,受了伤而脸色惨白的她又缩了缩,秦离打量完她,这才看到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同恩。 怪了。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这一整件事都怪极了,先是秦洛一反常态地光明正大引诱一个小门家女,再是温蒂遇上藏品失控,还有尼伯龙根里不知道谁的手笔……秦离冷冷地盯着这具古尸,尽管他特别想把这眼神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有东西,穿,穿透了他的脖子,好多东西流了出来,就这样了……”温蒂紧紧抓着袖口,声音发抖。 秦离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温蒂,这才蹲下,要仔细查看刚才同恩极力护住的脖颈上的伤口,温蒂也尽力定了定神,站了起来。 她抬起脚量了量是否能跨过身边的那一堆不明物体,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跃,跳到了秦离这边。 “嗷!”同恩猛地张口,一口发绿的铜牙往上一张一合,秦离呆住了,温蒂也呆住了,回头一看,眼里还有泪花。 “我的屁股!啊!” 秦离忙把同恩卸下来,同恩不等他刀子落下,也失去了意识,倒了回去。 温蒂捂着自己的……咳,秦离脱下外套,别过头,温蒂鼓着腮帮接过,她知道,这家伙,绝对在笑! 第27章 缺损童年 巷子里的水声还在细细作响,温蒂的手冷得发颤,好不容易用颤抖的手把秦离那件外套绑在腰上,忍着一身的伤挪了几步,远离了地上躺着的支离破碎,死气沉沉的同恩。 她经过时,秦离悄悄抬了抬眼,想要越过温蒂的无框眼睛看看她墨绿色眼睛里的心思,温蒂却敏感地一回头,对上了他尚未消退的黄金眸子。 “秦,秦离。”温蒂弱弱地开口,只说了这几个字。 秦离垂下眼帘,翻过同恩,雕满暗红色花纹的身体上,白布已经在这场追逐站中消耗得差不多了,手也卸掉了一只,但他所在意的脖颈,有一个被打穿的洞,两个手指宽,透过那个洞能看到黑黝黝的石壁。 这一身的花纹是古代混血种炼金术的成就,而那脖颈处一定是所有花纹的终结处,起着神经中枢的作用。 温蒂,按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没有能空手打穿一个洞的能力,那这个既熟知炼金术,又有着非凡战力的到底是谁?而好好的藏品,又为什么会失控? 秦离就这样想了一路,直到秦洛带人寻来,离开迷宫,给温蒂治伤道歉,收拾拍卖会场,他的目光在温蒂?德?维瓦雷尔和秦洛之间转换,这周围的一切让他异常陌生。 这一切,是从去了西伯利亚,开始发生变化的吗? 还是数万年的那种战争要重演?或者更甚? 他其实真的不希望这样,什么权与力,每一次,他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怎么融入那个“自己”的族群。 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族群,总带着目的,功利,离群感,无处不在。现在,连自己的姐姐都不像以前那样能看透。 还是他根本没看懂过? 要不要还像以前一样,能懒就懒,视而不见? 秦离坐在后台的沙发上,看到那几个受伤侍者的惨状,想装作毫无波澜,似乎从今天起再也不可能了。 况且,秦洛的安排,纵使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怀疑,最终结果,还是她对。 秦洛不是没察觉秦离的不适与疑惑,因此,她不顾秦离的各种想要立刻谈谈的暗示明示,也不管温蒂表露出来的明显的疏离,转头对秦离笑笑,“阿离,我和温蒂说几句话,可好?” 秦离只是眨了眨眼睛,“好。” —————— 温蒂看着秦洛的头顶,她正低着头给温蒂的手扎绷带,头发是乌黑的,黑色深不见底,微微蜷曲,纤细的发丝束成辫子,看上去既乖巧又惹人怜爱。 但,美好的东西,大多危险。 整个包扎过程,两人没说一句话。温蒂的伤也确实没给秦洛抬头的机会,半个小时过去了,秦洛慢悠悠地卷起用剩的布条,看着温蒂急急忙忙地穿着衣服,理着头发,不愿留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样自然难不倒她。洛伊丝笑了。 “是回马赛,还是回巴黎的宅邸?”秦洛清朗的嗓音,像抽走了温蒂的发条,温蒂的动作极不自然地停下。 “怎么,刻意接近我,又要套话吗?”温蒂转过身,礼貌和温和全部化作戒备与冷漠。“血清的话,我不会透露态度,其他我不管你知道多少,但你的目的我绝对……”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问你是回马赛还是留在巴黎呀,什么血清,什么目的,我不过是看在你父亲也曾是我的顾客,这才试探试探你罢了。” 温蒂的眼睛睁大了,只是问问?自己隐藏了那么多年,有多少人知道她家与巴黎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对外说自己家在马赛,能查到这份上,还查到了父亲……无数回忆闪过脑海,她低头紧紧盯着地面,不再说话。 怎么可能没有别的目的。 “好吧,温蒂小姐,看来有时候阿离的策略确实快准狠。我也不打算和你再拉拉扯扯,没错,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拉拢你。” 温蒂忽然抬眼,尽力不流露出心里的混乱,“我?无名小户,家财寥寥,无父无母,继母也不重视我,奥古斯特小姐,你这样不真诚,原来也不大聪明。” “维克多?德?维瓦雷尔,你的父亲,人称‘老长棍’,承于你家祖上精湛的烹饪技艺,又在他全盛时游走于黑白两道,不过十年前你父亲出差俄罗斯回来后不久……去世了。” 秦洛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本小笔记本,带着戏谑的神情,有意不去看那个正受折磨的姑娘,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东西,“生母早逝,继母当家,父亲又是著名的学者,欧洲混血种社会一度的‘王’,你说你简单吗,维瓦雷尔(violet),”秦洛“啪”地合上本子,挂上小锁,“或者你更喜欢别人叫你,法国政坛的陨星,世家大族的新王,奥尔良的后裔?” 温蒂和她的眼睛对上,良久,还是她先挪开了视线,“你想多了,过去式了。” 秦洛把手背在身后,掰了掰手指,粲然一笑,“好吧,既然你这样想,我也就不强求,而我想有你父亲的前科在,你也没那个胆子去告发我。那,从今往后,你还是我弟弟的同学,这次巴黎之行可能不大周到,还望海涵,也别忘了……” 温蒂像是濒临溺亡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匆匆点了几下头,似听非听的,拿起自己的东西,逃命一样地离开了秦洛。 秦洛看着她匆忙单薄的背影,神秘地一笑,“别忘了……在你小姨面前找个借口。” —————— 秦离呆呆地等在地面上古旧的歌剧院内,看到温蒂一个人出来了,这才迎了过去。 “你没事吧。”秦离面不改色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里还有几分忌惮。 危险在身边…… 还是小心为妙。 “没事……我回马赛了,明天的飞机,回卡塞尔。”温蒂脸色苍白了些,其他一切正常,没有了在迷宫里的窘迫,倒是恢复了几分在学院里的矜持和冷静,厚厚镜片后的眼睛,一片深绿色掩盖着所有心思。 她还算友好地朝秦离笑笑,紧了紧手上提东西的力度,大步迈出了歌剧院。 秦离看着她,默默无言。走了也好,他也需要时间捋捋头绪,还有洛伊丝那边。 深夜,温蒂坐在大巴车上,回想着今天做梦一样、剧本一般的经历。 到底是她太不成熟了,居然真的去赴这样奇怪的约,最开始还真的被秦洛单纯无害的样子骗了,果然,温蒂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闭上眼睛,果然这个世界,没有可以随便相信的人。 这么多年来,都靠着自己,就算秦洛知道,又怎样?温蒂睁开眼睛,目光冷冽,这个世界是一部巨大的机器,她从不甘愿做机器的“原料”,她也想成为“开动者”,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方式,盲目地相信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只会像父亲一样变成别人口中的血肉。 父亲……温蒂眼光柔了柔,眼底里浮现出几分挥不散的怨意。 十年前,法国巴黎,布洛涅森林附近小墅。 八岁的温蒂坐在进林子的路边,靠着栅栏,乖乖地读着书,维克多?维瓦雷尔,此时的他,那一头曾经傲人无比的美丽金发,由于上了年纪,已黯淡了,只有堆满细细皱纹的面皮和善可亲,深陷的眼睛久久注视着女儿,像千丝万缕无形的丝线,挂在父女俩之间。 “温蒂,都叫你多少遍了,让爸爸出门吧,俄罗斯的生意可是好大一笔,可以给你的小实验室和图书室添好多东西!” 维克多半是为难半是不舍地劝着执意堵在路口的小女孩,其实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只不过会伤了女儿的心,那对他来说真是比吃三十年纯原味长棍还恐怖。 “爱洛伊斯说爸爸要给温蒂带新妈妈,我不要做别人的继女,也不要你到处乱跑,我要爸爸一直陪温蒂。这两年来爸爸几乎不回家看我,温蒂一个人很不高兴。你不让我看的那些书,我都要坐在这看完。”温蒂抬起脑袋,憋出很有气势的威胁话语。 维克多知道这个女儿自己有些惯坏了,可这次的事太过重要,来自俄罗斯神秘军火大亨亚历山大?布宁的邀请,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或许还是一个重振家业的好机会。 “温蒂。”维克多竭力板起了脸,尽力不去想拉雪兹神甫公墓里长眠了八年的妻子。 温蒂见状,合上了手里厚厚的没有封皮的书,跳了起来,大声喊着,“我去找妈妈!莉齐姨妈!我不要再见到爸爸!” 温蒂抱着书飞快地跑到了小花园里,年轻的伊丽莎白?梵卓忙接住扑过来拥她的温蒂,看着这个在耍性子不愿再次离开父亲的孩子,又无奈又怜惜,维克多看温蒂死都不回头和他道别,想起她那些孩子气又荒谬的借口,总觉得像她小姨乱驺的,心里烦闷,扭头就出了门。 等不到回应,温蒂发觉自己的伎俩似乎没有预期的效果,眼里明明已有了失望之色,也还是缓缓抬头看着伊丽莎白,“爸爸……走了?” 伊丽莎白沉默着,拍着她的背,手指抚过她的小脸,墨绿色的眼睛,和姐姐一样。 “乖乖等爸爸回来,就好了。” 等来的,确实是父亲,又不是父亲。 总之,温蒂见到他后,“爸爸”这两个字再也没叫出口,有也只是“父亲”。 他的那些总是藏着笑意与慈爱的皱纹消失了,皮肤白皙,一头用金子和宝石雕砌的淡金色的头发,灵动轻佻的蓝色眼睛不停地转着,宽大而线条凉薄的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温蒂抬着头,双眼无神,盯着父亲年轻陌生的脸,无意识地靠在伊丽莎白身上,把自己往后缩,父亲的年轻英俊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慌,心里破了一个大洞。 她从未见过这样闪耀年轻的父亲,自己有墨绿色的眼睛,金褐色的头发,除了和他一样宽大的嘴,如同陌生人一样没多少相似之处。 莫名的害怕和疏离,好像是父女之间那些无形的线,全都被斩断一般。 “哦,我想这是……我的女儿?你,小姐,你是伊丽莎白姨妈?我出去这些天你们可好?”维克多咧开嘴,白晃晃的牙对着温蒂闪了闪。 伊丽莎白?梵卓皱了皱眉,目光从维克多年轻的面容上,慢慢移到他身边妖娆年轻的女人身上。女人的肚子隆起,俨然是有身孕了。 温蒂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恐怖的直觉,这个人不是爸爸!不是!他,再也见不着了! 第28章 马赛曲 “allonsenfantsdpatrie 我们走吧!祖国的孩子们, lejourdegloireestarrivé. 光荣的那一天已经到来。 …… auxarmescitoyens! 拿起武器!公民们! formezvosbataillons, 组织起来!你们的军队! marchons,marchons! 前进!前进! qu''unsangimpur 敌人的脏血 abreuvenossillons. 将灌溉我们的田地!” 喧闹的酒席聚会上,温蒂穿着白色的小睡衣,坐在楼梯的阴影处,紧紧抱住扶手的大柱子,再往前一步就是下面的灯火辉煌纸醉金迷映在白色台阶上的明亮,她把脚往回缩了缩,让自己完全浸没在黑暗里。 冬天的深夜,巴黎市区新装修好的宅邸里,大大小小的侍从还未歇息,为会客厅,舞厅,还有餐厅里的权贵们准备着各种东西。温蒂抓扶手的手已经一截一截地凉到了肩膀上,光光的小脚几乎失去了知觉。 刚才是父亲领着客人们在唱《马赛曲》吗?温蒂死死盯着楼梯间的缝隙,他们谈到在巴黎的一桩什么拍卖的生意,为什么要唱这首歌?还用那么毫不在乎的讽刺口吻来唱……这首歌她以前和爸爸一起唱过,还是他教她骑马的时候。 为什么他变化这么大?不再和她讨论研究,开的玩笑既轻佻又没内涵,除却做生意越来越积极、花钱越来越畅快,对自己的关注越来越少。 明明以前在布洛涅深居简出,只有几个长期的合作伙伴,现在客厅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以前的那些熟人再也没来过。 也是,来了之后发现爸爸像变魔法一样变年轻了,估计少不了问问题。 小姨有一次骂爸爸和魔鬼做了交易,才变年轻。温蒂想,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伊丽莎白还总拿这种话来试图安慰她。 爸爸性情大变……什么也没和小姨解释。难道爸爸真像故事书里的一样,被魔鬼附体了?温蒂揪了揪衣角。 可那张脸,分明是父亲,虽然变得年轻了,她也能认出来。 小姨自那天后天天睡不着,还常常背着自己哭,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有人还记得妈妈吗? 温蒂已经冻得浑身发颤,肚子里也饿得直叫,手脚无力,她执拗地往缝隙里看,希望能看到维克多上楼来看看她,就会发现她在这儿。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温蒂的耳边渐渐剩下了大钟“咔咔”的摆动声,竭尽全力睁开眼睛时,天快亮了,楼下一片寂静。 又空等了一晚。 温蒂不自觉地呻吟一声,艰难地爬起来,往楼下走,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了,没有人在。 她搓搓手,沉下脸,沮丧地走向厨房,拉开冰箱,找到了一块巧克力填肚子。好苦。 又是一个人吃东西,要不然只有小姨在,新妈妈把爱洛伊斯都遣走了。 太阳刚刚从云里探出头来,温蒂往窗户那望去,只看到尘埃在一摸阳光里凌乱地舞着,和她一样孤独,妄想自己的舞蹈能入人眼,却不知道只有在寂静的阳光下才能勉强现身。 温蒂咽下一点东西,轻手轻脚地摸上楼,换好衣服,带上一点钱和那本爸爸出差前她抱着读的旧书,虽然那书页已泛黄,而且又厚字又密,她根本看不懂多少,还是像带护身符一样带着。 温蒂毫无阻碍地出了门,花钱在拐角的小广场边买了一枝白桔梗,在卖花老板惊诧的目光下,拖着娇小却疲惫的身板,独自往拉雪兹神甫公墓走去。 公墓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她费尽力气走到时,身上累出了汗,大口喘着气走进通道,走过一个个放置着摞起的抽屉一样的墓,通道旁原本精致的高大雕花柱子和圣徒像都落满了雪,整个墓园只剩下黑白灰三色。 温蒂曲曲折折地绕到一处长着秀气树木的墓室前,看着高大的白色方石叠起的墓,把花朵轻轻地放在了精致雕刻的圣徒脚下,透过生锈的铁制墓门,望了一眼祭室,过了里面的隔门才到母亲的墓,无奈她一个人跑来,又不好找父亲拿钥匙,只能坐在白色的高大石碑和圣徒脚边冥想。 前两天,小姨订婚了,新妈妈说小姨该搬走了,还怂恿自己跟小姨一起走……想到这些话,这些天她睡得不踏实,心里也因为父亲的转变失落得很,只好来母亲这里找慰藉。温蒂紧紧抱住那本据说是母亲带来的旧书,看着白桔梗躺在圣徒脚边,忍住眼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居然站了一个人,温蒂茫然地抬起头,怀里的书却被轻轻拿了起来。 “《基督山伯爵》啊,我也看过,看来你也很喜欢。”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娇嫩的女孩,说起法语来显得声音更加柔和温婉。 温蒂没有给反应,女孩则顺势坐下来,到今日温蒂已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的话特别多。 “你这么小看不懂吧?我来念给你听好了。” “嗯。” “……咦,你看这张书签,‘维克多?德?奥尔良,1950,还有查理?德?奥尔良,1895?难道……”女孩抬起头,看了温蒂一眼。 温蒂脑子里电光火石地一瞬,对了,爸爸似乎有提到过…… 家族的历史…… 等她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拿着那女孩借她的笔,在纸片上写下了“温蒂?梵卓?奥尔良”。 这是……她自己要求要写的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不会? “加油哇,下次要轮到你读给我听哦!”女孩拿走了纸片,留下了书,飞也似地跑走了。 偌大的墓园里,小小的孩子静静地坐着,看着那女孩离开的方向,耳边只有孤寂的风扫过空荡荡树枝的声音。 三年后。 ……又是一个狂欢的晚上,温蒂找到了父亲书房的钥匙,摸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 一开始,她真的只是想知道和“奥尔良”有关的东西,想证明自己家是否是那个姓氏的后人。但是,仿佛命运一般,她翻出了一份实验记录。 Δ计划。署名亚历山大?布宁。 ……制造混血种?新龙族?克隆技术……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存在?温蒂“扑通”一声落在椅子上,盯着资料上复杂的图示和各种结果,克隆?操纵法国混血种社会,再到欧洲…… 难道说……温蒂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眼泪无声滑落。 他,不是“他”! 原来赌气说的一句“不要再见你”,却一语成谶,生死两隔。 “温蒂?你怎么在……”维克多一推开门,看到温蒂坐在书桌前,抬起了被泪水糊满的小脸,“爸爸,你……扔了妈妈送给你的圣母像了吗……”温蒂的眼里充满了哀愁。 一提到那个女人,维克多不禁皱起了眉,大声呵斥她出去,温蒂抹着眼泪,匆匆离开,他没有注意到被她掖在裙摆里的一叠资料,只是不满又烦躁地“砰”地甩上门。 五年后,维克多?维瓦雷尔,失踪多时,认定死亡。家族大权落在了温蒂继母身上。 对此,十六岁的温蒂小姐紧紧拉着小姨伊丽莎白的手,不置可否。 整个中学年代,她瞒着伊丽莎白,住到了布洛涅森林的小墅里。 入夜后,温蒂打开地下室的门,里面是父亲从未对她提起过的他历年来收藏的炼金制品,居然有一具是古尸,能行动,除了不能言语,一切听从她的命令,在这林子里护卫着她,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 想不到爸爸还是古尸收藏爱好者,妈妈知道吗?。温蒂难得真心一笑,脸上多了一片幸福的红晕,是啊,这是她最最爱的小家……把书包放在小沙发上,走向了实验室里间。 这里就是“维克多”付出代价的地方,不管他叫得有多大声,有多惨,在这林子里,也只算是拉封丹故事里鬼魂的再现罢了。而对温蒂来说……温蒂打开买进了不久的小型冷库,里面是提炼出来的一份份血样,摆满了几乎整个架子,拿着ipad的她记录着分析出来的成分,面带甜蜜的微笑,荧光照亮了她稚嫩的脸。 看他在自己手下肢解,用那么多年榨干他身上所有价值,温蒂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不需要太多的社交闻名,只要掌握了资料上的技术,便能一步步去接触到暗面的世界。 这个维克多想替代爸爸成王?呵呵,温蒂想到了他那张放荡的脸如何消失在火光和痛苦的实验里,爸爸的皱纹在她眼里从不显老,不是跟那个家伙一样,看一眼…… 都恶心。分析完毕,温蒂狠狠甩手,关上了冷库的门。 这条路,她替他走完。 不过,她要变得更强,掌握更多的技术,单单手上这些数据,远远不够。 似乎有个卡塞尔学院?她转头看了看那本被她精心保存的《基督山伯爵》,祖母绿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 秦离踏上踏板,走进房车,看到秦洛坐在吧台边,执一只水晶杯,摇晃着血红色的液体。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泽,半透明的状态,迷惑而美丽,随着秦洛手的动作,在杯壁上晕出一圈一圈的痕迹,又很快消失不见。 “有正事要谈?”秦离拉过椅子,端端正正坐好,看着秦洛,她的眼睛没有了那层以迷惑他人器官的力量阻挡,已不是温和的烟晶宝石色,如今是光如白昼的黄金线瞳,清澈见底,却有丝丝血一样的雾气在若隐若现地漂浮。 “看你一个人活动有一阵子了,却更加摇摆不定起来。”秦洛抿了一口红色的液体,没有和秦离对视。 “战争……又要开始了。我不是摇摆不定,只是……你知道我一直没法融入那个群体,生来就不一样。”秦离依旧盯着她看。 秦洛微微一笑。 “这一次,你要扮演什么角色?”秦离继续发问。 “这一次,旧的王座即将坍塌,新的王将踩着封神的冰霜之路登基……这一次,我很危险。” 秦离忙抓过秦洛的手,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替我去。我现在的行事风格,是在为你铺路。” “不想变成诺顿那样,就听我的话,我还会回来。”秦洛再一次警告。 秦离没辙了,看来历史机器的某些重要部位开动了,无法停止,只是,从未参与过的他,居然要独自面对这些。 “没问题……以前那些事,不打算告诉我吗?” 秦洛再次笑着,“你自己已经找到了线索,不是吗?” “你是说路明非?还有楚子航和卡塞尔?” “我不会和你剧透的,你跟着路明非,知道的东西或许比我看到的更真实。” 如今战争的序幕已开,秦离也知道秦洛在即将苏醒的几位龙王里可以算是臭名昭著,耳熟能详,确实不适合再代表他们俩出面了。 这次,她把赌注放在他身上,让他去暗面博弈。 一如既往,秦离和秦洛的目标,依旧是当那个“战争获益者”。在他们对面的,有“太子”,还有整个卡塞尔,以及一直想瓜分遗产的某些混血种家族。更复杂的一场战争,似乎比万年前更难应付。 “我打算换一种方式。”秦离低声说。 秦洛说,“我也想……所以才交给你试试,这次和上次黑王白王不同了,也不枉我在人类社会混了这么多年,有许多可利用的棋子。” 秦离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专攻暗面。” “不错……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捏好了英国,意大利那一块不归我们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取好西欧和北欧。”秦洛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递给秦离。 “你早就认定了温蒂?”秦离翻开,一边看着秦洛,有些难以置信,十多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吗? “相信你可以搞定她,有了她和她们家,咱们才好对西欧下手又不至于引起加图索那些老蛆虫的注意。”秦洛眯起眼睛,邪恶调皮的笑意从眼里显现出来。 “……不,姐姐,根据我对她的了解,你学习我的思路并不完善。而且,我也并非事事都这么直截了当。”秦离翻到笔记最末页,原本还心怀赞叹的他瞬间面部器官非生理性痉挛抽搐。 秦洛一惊,眨了眨眼,秦离有点额上冒汗,“放心吧,我说了这次我来,不会搞砸的。你这样……这个大纲……能成功才怪……” 四个大字,“威逼利诱”。还有注解,“中国成语,软的不行上硬的”。 “姐你赚钱和交际时怎么那么聪明,不过间谍这活,还是我在行……” 秦洛狠狠踩了秦离一脚。 “什么你嫌弃我?我那是模仿你的行事好吗?你平时不都踢馆一样地招拢人吗?要是我自己来我肯定会制造各种各样的机遇比如给他们家来点经济危机再顺势扶温蒂上位啊……” “不对。”秦离摇摇头,“照资料上的,温蒂的执念不是贪欲,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野心大得要死,虽然是先天缺陷……” 秦洛无言,“好吧,还是懒人会打感情牌。” “她真正的心结,是父母亲和继母。” 秦洛重重放下杯子,满脸喜色,“great,战争已经开始,我们备战也不能落后。当年那些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作为反派的秦离,看着自己家大智若愚的姐姐,最好的应付就是无视她的中二。 有利可图,不择手段?秦离也不禁微笑起来,当一个迷人的反派,还真是挺爽的。 上一次洛伊丝漂亮地涮了黑王白王,这次,前所未有的,要涮那些所谓屠龙英雄的“商人”和“暴发户”。 …… “你这酒……” “酒?这不是,这是酸梅汤啊,你在中国没喝过吗?傻弟弟啊,怎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 “唉你记住,我是不喝红酒的,我的风格和某些那神经兮兮的不一样,我比较喜欢伏特加和二锅头……” 哦知道了,人家是品味权力,你是品味中二病。 就没见过拿高脚杯装酸梅汤…… 第29章 返校日 “卡塞尔比我想象中的复杂,野心也大,狮心会学生会的情况我目前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秦离给秦洛换上一个中国传统的黑釉宽瓷碗,把泡好的酸梅汤茶包浸下去,一边和秦洛聊天,“说到狮心会,还以为你的最佳人选会是那个叫兰斯洛特的呢,有家世有实力,尽管不清楚立场如何,也会先考虑吧?” 秦洛撇撇嘴,“他……哼,他们家当年彼得堡和莫斯科那事可没少跟着加图索家捞油水,我以后要找他算账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秦离哑然失笑,苏联解体那次事件估计是秦洛最耻辱的一笔了,以后干脆找个机会挤兑挤兑兰斯洛特。“接下来我还要回去应付校董,至于老板那边,你觉得如何?” “战争尚未开始的时候,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不如先想想这次局部小战争的筹码啊……卡塞尔有康斯坦丁,路鸣泽有诺顿,咱们可什么都没有呢。” 秦离提起酸梅汤茶包的手顿时停下,警惕地看了对面的秦洛一眼,“你要干嘛?” 秦洛搓搓手,端起有些乌黑又透着玫红色的酸梅汤,眼睛发亮,“哎呀看起来真是美味。” “你不是有了一岛的龙骨了吗?”秦离不依不饶。 秦洛答非所问一样,咂着嘴,“下一次我还要泡这汤,可惜这里没有现做的,只好买别人制成的喽。” 不愧是她,真是会让他人给自己做嫁衣,还说自己算计,她都要直接抢了,胆子也不比他小嘛。 秦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抿抿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温蒂那边我会处理,随时和你联系。” 秦洛的手忽的越过桌子,往秦离头上一扣,狠狠地搓起来,“放心,我也不会拖后腿的,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出面的话……” “嗯哼?” “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加油。” 秦离:我刚才没有感动到吧? ……“对于温蒂家的情况我们了解得尚少,特别是那个维克多,当然她的母亲那方也有许多疑点。奇怪,你这样的手腕都查不到吗?”秦离到了机场,拖着行李箱,和走在一侧的女孩低声说道。 秦洛刚才盯着他的小辫子看了一会,漫不经心地答到,“这件事牵扯到苏联解体时的遗产,维克多的情报不就是血清吗?那不是你的产业吗?” “我指的是……他怎么死的。” 秦洛垂下眼帘,也是,这件失踪案真的很离奇,平凡得让人怀疑,想深挖却总是一样的信息。“老长棍”怎么就这么没了?还是说他还活着?那为什么不回来这个中兴之地巴黎呢? “还有,我想提一下同恩,”秦离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它展露出的状态很不稳定,时而毫无逻辑,时而又像有预谋,我研究过那个一击致命的伤口,是有人瞄准了打,好像早知道那是致命之处一样,连我自己都是看它特意用手臂去遮挡才知道的。” “你怀疑温蒂吗?” “不——至少情理上不能这么想,卡塞尔的言灵测评她是a级,天演,当时手边没有武器才对,本身也没什么攻击力。” 秦洛看了秦离一眼,眼里夹杂着几分欣慰和惊诧,刚要开口,登机的广播传来了,两人等广播的声音过去了,对看了好一会,秦洛才笑着拍了他一下,“去卡塞尔,或许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切小心。” “再见,姐姐。” —————— 秦离又换上了墨绿色的校服,只不过脑后的小辫子依旧随意地扎着,一推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了正在大呼小叫的川野,打了鸡血一样,居然在给古斯特塞特产。 “川野君。”秦离带上门,跟古斯特点了个头。 “哇秦君!我想死你了!”川野扔开日本某地特产,扑了过来。 糟,一米九的金刚压过来了!秦离被他紧紧抱住,差点含笑九泉……啊不是,这家伙一个暑假没少偷懒吧,体重真没少长……这身高不会也在长吧,再长下去还是人吗? 不过这家伙真当他是挚友啊,这反应是真的蛮想他的。秦离想到这一点,只好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心里也怪舒服的。 像养了只大狗狗? “对了,你们知道楚子航的事了吗?”川野一松开秦离,立刻谈起了校园新闻,“听说他为了救新同学和普通民众,受了重伤,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芬格尔说看着校长亲自送他去医务室的。” 秦离皱眉,楚子航怎么会受伤?等下,新同学?他歪头看着川野,某川野会意,解释到,“就是个超级漂亮的小师妹,叫夏弥好像,已经有新闻部的人开始拉人投票选新校花了。” 这样啊……秦离登上守夜人论坛,简单浏览一下,留了一边耳朵听川野的唠叨,“这次自由一日狮心会要吃亏喽。” “不是有兰斯洛特吗?”古斯特居然开口了,秦离一惊,川野亦然,他这么说,这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说八卦了。 好像每场谈话都是以古斯特的某些行为中断的……好吧,真是冷场王。 “自由一日什么时候?”秦离问正在打游戏的川野,和已经预习起这一学期课程的古斯特比,这家伙真是……懒,没错,不过跟他自个的处处懒又不大一样,打游戏,聊八卦,都很积极,而自己除了被姐姐逼迫,从来不积极。 “twodayter.”川野怪里怪气地哼哼着。 那和吴茗示的约定可以兑现了……楚子航不在,可惜了,少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展示,只好靠虐狮心会来作入执行部的投名状了。 抱歉了师兄。 “等师兄醒了,我去看看他。”秦离把笔记本面朝墙壁,靠着墙,点开了猎人网站。 没人回应,那就自己去好了。他在后台浏览着各种id,楚子航上次的任务似乎和自己有点关系,那个唐威什么的……靠着这个网站没准能揪出那个“身边危险”。 刷着刷着,看到了一个黯淡的名字,老唐。 他停顿了,果然,自己和这个社会的契合度真是不够,做不到像姐姐那样干脆利落。 到底是有那么多年的情分……秦离垂下眼,手指没有在动,光标停顿在那里,眼前浮现出的是康斯坦丁的脸……过往的事早晚会忘掉的吧。 “嗡”,手机突然亮了。 咦……话说回来,路鸣泽确实很久都没找他闲聊了呢,明明以前话多得跟个娘们似的。 “在你孤独彷徨的时候,让我来给你温暖的安慰吧!” 秦离只考虑了一秒钟,点开回复打字的区域,再扔下不动。 这样,路鸣泽想聊天的话,只好自己找话说,省的他费事回他。至于对面的魔鬼,不知道会怎么看待秦离一贯的“对方正在输入”的神级操作。 套不出情报,给爷爬,莫挨爷。秦离心想。 “你又这样……我警告你危险在身边,小心明天栽坑里!” 切,怎么可能。 两天后—— 学生会,安铂馆。 秦离看了一眼所谓“全副武装”的紧身作战服,这东西穿在他身上绝对不是什么“超人猛男肌肉美感”,大概会变成“未成年人行为艺术”吧,这纤毫毕现的圆润的屁股轮廓…… 他看了一眼威武雄壮的凯撒老大,默默地咽下所有的担心,不管了,大不了用武器挡一挡自己那突兀又意外清秀妩媚像女孩一样的身段。 路鸣泽这个乌鸦嘴! 这跟裸着有什么区别啊! 凯撒身边的人似乎都挺忙的,秦离转了一周,没看到陈墨瞳,这鬼丫头就这么把男友晾这了……不过凯撒看起来不大高兴,按理说这种搞破坏的活动他应该最兴奋的吧,这次不发表“出征演讲”了吗? “老大,兴致不大高啊。”秦离靠过去,侧头瞅瞅他,上个学期以来和凯撒有一定的交集,以他老大的风度,倒是不讨厌秦离这样的“老实人”,而秦离自然打心眼里觉得凯撒是个“金毛”好孩子。 “楚子航没来,竞争没意思。”凯撒湛蓝的眼睛微微俯视秦离,楚子航受伤自己确实有些遗憾,而且那个家伙昏迷这么多天还不醒,也挺让人担心的。 当然,深层原因,还是波涛斐诺那场会议,那种施舍一样的恩惠,真是让人恶心,那晚本打算速战速决和诺诺定下婚,结果她收到短信后还像以前一样,没有确切答复。 直到今天,他都过完一个暑假了,也没见着诺诺。 不过……他再次认真看了秦离一眼,这个少年还挺心细,也挺鲁莽,注意到了他的不寻常。看着秦离一丝不苟地整装,等着领器械,并不继续追问,凯撒不禁满意地弯起嘴角。 内敛,心细,又胆大,蛮有趣的。 等得够久了,风纪委员马丁教授终于来了,却只带了几个简陋的筐。 “教授,这是什么?” “对呀,就算不再给我们弗里嘉子弹,也别把器械减少到这程度吧。” 看他一进来,几个平时话多活跃的干部立刻质疑起来,马丁教授神秘地捏了捏口罩,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同学们,自由一日创新啦,首先考虑到曼施坦因教授因为学院建筑过度破坏而逐年增高的血压,校方就给了自由一日一个新方案——” 他猛地揭开盖在筐上的尼龙布,“今天的器械,十分之七是冷兵器,也算是个小小的复古作战吧,考验你们真实水平的时候到了!该怎么分配,也是你们的事了!” “什么!?——”全体震惊。 最震惊的,莫过秦离。 我去!那我岂不是没有东西来挡屁股了?我的身材啊!我要换衣服! 第30章 自由一日2.0 在大家还在怨声连天的时候,马丁教授优雅地举起手在额角边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凯撒见状,走到那几个破框子边,仔仔细细地审视起来,原先起哄的干部也都安静下来,秦离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凯撒。 凯撒湛蓝的眸子扫过一个个筐,再掀开下一个筐的尼龙布,最后那个用精致又笨重的黑铁箱子装的无疑是那十分之三的“正常”器械了。 说是冷兵器,还真是实打实的“全套复古”,筐子很深,表层是相对崭新的武器,长剑,瑞士军刀,太刀,肋差,还有中国的柳叶刀,以及各式各样的匕首,军刺,大的筐里甚至有直刃重剑。 至于筐的下层……凯撒老大叫人翻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中国武术的表演刀,还带着穗花,日本专门配给医师等群体的不具攻击力的木剑,缠在一起的好几把双截棍,还有形似剧组道具的大铁锤…… 秦离伸手,拣出两样灰扑扑的东西,所有人的脸瞬间黑得不可思议。 镰刀……铁锤? 校方太黑了吧…… 秦离苦笑着叹气,放下了工农联盟的标志,凯撒眉头紧皱,有点心虚地打开最后那十分之三的箱子。 好在,这一次,他的眼睛重新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三十支装配有麻醉弹的枪支,有比较低配的沙漠之鹰,有硕大的柯尔特巨蟒,莫桑辛那干式狙击步枪最多,垫在最下面的是充足的麻醉弹。 “冷兵器吸引,小范围聚集,枪械集中协助冷兵器各个击破。”淡漠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众人只是认真听着,思索着,并未理会声音的主人。 秦离看到了姗姗来迟,试图拿起双截棍的路明非,不着痕迹地嘴角微微一抽,冷静地说。 凯撒再次认真看了看秦离,微微点头,立马着手开始安排,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又有点格格不入的冷面小孩,真是挺让人惊喜的。 他这么一提点,他总算清醒了几分,剩下的调度就是他的事了。 秦离看到川野给他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圈起手回了一个“ok”,他去年入学时因为碰上马丁教授有公事要办,几乎和路明非一样晚到,这期间了解了他不少,包括这个口罩精马丁教授喜欢中国兵法运筹帷幄,给冷兵器就是来考验学生们在缺乏火力的情况下,怎么合理部署。 毕竟不能真的用冷兵器伤人或者把人揍到晕过去吧。秦离心里在邪恶的笑。 秦离挑挑拣拣,自觉拿起了一把日本质子刀,光滑的刀面映着眼睛,让他想起另一个拿刀的男人。 对于往后,不再是自由一日的真正战场,楚子航会怎么想?路明非会怎么想? 秦洛批评过他徘徊不定,秦离觉得她说的不对,自己不是徘徊,而是有一种想要改写这个剧本的冲动。 “秦君,你居然拿了日本刀啊,其实还有一把ak,你不如……”川野穿着加大号的作战服,及肩的长发和雄浑的身躯形成极大的反差,有点让人看了发毛。他诧异地看到秦离悠哉地转笔一样转着长刀,裤腰带上拴着…… 镰刀,锤子。川野眼睛里失去高光。 “今天心情不好,想趁此揍人。还要纪念一下师兄。”秦离丢下这句话,听到凯撒已经开始部署,大步离去。 心情不好?真的假的? —————— “呜——”警报声鸣起,黑色作战服的人群从安铂馆鱼贯而出,有序地分成好几支队伍,分散去了校园各处。 新生报到尚未开始,今年大概不会如同去年一样需要有人装死了。 秦离一身黑色,虽没穿统一的衣服,但还是披了一件套装作战服里的短外套,有意跟着畏畏缩缩的路明非,把武器都贴着衣服藏好,长刀拎在手上。 绕过图书馆和食堂,一路上冷冷清清,秦离退到末尾,悄悄拉开距离,但路明非依旧在视线里。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这么护着他有点多此一举了。 白金的发辫这次没有盘成冠冕,而是斜斜地垮在肩上,小女王穿上作战服依旧英姿潇洒,娇小的身躯别有一番风味。 零出人意料地端着一把沉重的柯尔特巨蟒,一贯的冷漠,大大方方地走在路明非那队的隔壁路上,穿过建筑间的空隙可以看到她时刻与路明非同步移动。 秦离笑了,有人关心这傻小子也好,看来是不大需要他这个老同学了。 说不定哪天,俄罗斯小女王就把路明非给收服了呢。那那个闷货也许就会轻松些。 秦离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自觉地顾着路明非的,总觉得在自己是个很接地气的龙王呢。 姐姐说他这种行为很叛逆。 秦离耸耸肩,好吧,接下来找人出气去了。 他走过修复好的教堂时,一阵风吹来,秦离放慢了速度。 教堂一座圣像的下方,一只白皙的手端着望远镜,穿着校服,扎着缎带的女孩笑吟吟地往下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和得意。 秦离没有抬头,轻轻笑了一下,就此停下,慢悠悠地拔出了刀。 吴茗示放下望远镜,这以“稳定曼施坦因教授的血压”为由,接受了风纪委员组的委托,得到了整个自由一日的观察权,正好来看看秦离答应她的“投名状”。 看来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运气真是不好,一下子就撞进了圈套。”秦离面带“秦式天使微笑”,提着刀,声音不大不小,在教堂的雄鸡顶上回荡,“不过很抱歉,这么多人只有我进来了呢,你们很吃亏啊。” 吴茗示看他这轻松愉悦的话语,有点发怵,这家伙心情不好啊……居然有这么多表情,来大姨妈了吗? “当!”秦离挥刀,劈开了第一颗向他射来的麻醉弹,把刀面翻过来,看到了一个不小的缺口,不满的努努嘴。 “连出现都不吗直接打冷枪。”秦离叹气。 吴茗示还处于看他神速劈子弹的震惊中,刚打算再拿起望远镜看个究竟,秦离突然助跑,不轻不重蹬在教堂墙壁上,翻身一跃,借突出的一块雕塑攀了上去,长刀直指躲在雕塑拱门后的第一位狙击手。 阿尔塔,卡塞尔著名海王梵卓现任女友,居然在这里伏击他。 吴茗示惊呆了,秦离是要杀了她吗?他也没有麻醉弹,怎么可能解决的了…… 阿尔塔浑身都紧绷着,躲避着秦离似乎毫无收敛的攻击,竭力用手中的狙击枪抵挡着。 她被秦离的力道逼得练练后退,眼看就要从拱门上掉下去了。这臭小子!阿尔塔瞪着灰色的眼睛,狠狠看着秦离那张漠然的脸。 再退一步,就差不多了。她突然弯起了嘴角。 “砰!”秦离躲开了子弹,阿尔塔正要趁机举枪,却被不知什么东西一拉,朝着麻醉弹倒了过去。 怎么回事?她盯着慢动作一样靠近的麻醉弹弹头镶嵌的白色药粉,还没想通,就带着疑问闭上了眼睛。 秦离看了看另一只手上弯弯的镰刀,刚才拿下看似躲闪而推开了她,其实是勾住了她的皮带。 这玩意怪好用的。 不过他还好没算错,这个阿尔塔刚才那么有恃无恐,绝对有未出手的同伙。秦离笑着,拿起了阿尔塔留下的枪。 想获得武器,就得从拿枪的敌人手上抢。 没有发出的子弹……满的……秦离微怔,那刚才那不怀好意的第一发是谁…… 借助回声来暴露队友的位置?秦离躲在雕塑后面,细细地思考,谁会这么狠?有什么好处…… 不等他想够,就听到连续不断的枪声毫不客气地打在身前的雕塑上,“砰!砰!砰!” 吴茗示也傻眼了,因为那雕塑……被一把霰弹枪生生打碎了! 不要命了吗?这是追着秦离的命来的啊! “这下好了……曼施坦因教授又要气吐血了。”吴茗示弱弱地嘀咕着,刚修好还没半年的教堂啊…… 第31章 出气 没有风。 秦离的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这样静静地半跪在昏过去的阿尔塔身边,雕塑一般望着教堂下面。 他的余光扫到了被打碎的大理石雕塑拱门,拱门断得只剩下两侧孤零零地相对遥望,刚好把秦离完完全全暴露在射程内。 刚才的枪声,二十一下,霰弹枪居多,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打碎了秦离用于作挡板的雕塑拱门。仅凭着霰弹枪就能把大理石打成碎渣吗? 秦离依旧一动不动地半跪着,等待着,预料中的枪声却如蒸发殆尽了一般,再也没有响起。 他眼中的光芒开始变化,凝起了淡淡的金色波纹,不开枪是几个意思? 片刻,他脑中几次记忆片段一闪,原来如此。 他开始渐渐放松下来,支起另一条腿极缓地站起身,手里握紧了刚抢到手的狙击步枪。 “我可能被包围了,暗处的高手,这次算我输了吧。”他没有抬头,冷漠的声音在尖顶之间回响。 又过去了整整三分钟,没有枪声,连呼吸声都很微弱,秦离天生的超强听力在他说话后一直在仔细观察,可教堂却像是真的宁静之地一样,要不是有一堆大理石渣在脚边,他可都要认为狙击手是鬼魂,或者已经走了。 这次,终于确定无疑了。秦离的眼睛闪着骇人的金黄,带着可以说是温和的笑意。 刚才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真的是有点吓着了。倒不是没想到有埋伏,而是…… 秦离往后猛地一跃,手掌勾住建筑突出的一块砖作为支点往后荡,跳到了新的掩体后,“咔”地端起枪,从瞄准镜里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 枪声让秦离产生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就像某个雨夜莫名出现的无人轿车,或者某场拍卖会莫名出现的意外。 有人在对他下手了。 还明目张胆地在学院里试探他呢。秦离眯着眼,狡黠一笑。 很好,既然这么肆无忌惮地好奇,那他也不躲躲藏藏的了,就来陪你玩玩。 至于到底是谁,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尼伯龙根雨夜,迷宫炼金尸刺杀,还有几枪打碎雕塑却迟迟不肯了结秦离,不就是在试他的身手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的实力,秦离眨了眨金黄的瞳,一动不动,但是,早日弄清这件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狮心会的兄弟啊……刚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既然咱们现在相当了,不如干脆下去比?”秦离没有抬头,尽量发出较大的说话声,眼睛仍紧紧盯着瞄准镜,耳朵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吴茗示扶着圣像的翅膀,望远镜悬在脖子处,也警惕地注视着下面十米左右的秦离,她上过的实战课和参加执行部的活动可不算少,不过,不管是这些活动,还是以往的自由一日,倒真没这种剑拔弩张,势均力敌的紧张情况,明明知道是真人cs,这小子和那个脑回路清奇的狮心会成员硬是给演出了谍战片即视感。 还是没有动静吗……秦离犹豫了下,对方真是过分了,绝不出手。他想了想,耸耸肩,算了,他懒得和这神经病僵持下去了,直接出手结束这种尴尬吧,算是赠送给好奇心宝宝的一点小福利。 当然,秦离眯起眼睛,脸上是温柔的笑意,今天有其他事要做,他日加倍奉还。 秦离找到了枪上的背带,放下举着枪的手,用最小最迅速的动作把枪背上,镰刀又回到了裤腰带上,长刀出鞘,蓄势待发。 果然,他一有动静,对手也动了起来。 殊不知,秦离是为他/她动而动。 上膛声——瞄准—— 起跳—— “砰!”秦离的长刀一收,再次用牺牲刀刃换取安全的方法躲过了攻击。他在空中极速的一个翻滚,长刀撬在砖缝之间,蹬墙借摩擦力飞速起跳,落回原来躲的地方,把狙击枪拖到手上,毫不停顿地往某个地方开了枪。 “砰!”秦离侧身躲过另一发子弹,与发枪的那人再次同时开枪。 来回几趟,秦离始终没能把对手逼出原型,这一场速度,准头,反应力和计算能力的较量,真是前所未有,还是在不用任何手段情况下开展的。 对手的枪声许久再未响起,秦离持刀谨慎地往对面跃过去,只看到一把打光的狙击枪。人已经走了。 这个狙击手和他一样利用了教堂建筑物之间的回声,先是借声音暴露阿尔塔来吸引秦离,秦离由于习惯,还真被过分细致的声音所惑。不过,他也利用了对手迫不及待想逼出他实力的心理,找到了他/她的藏身之处。 刚才的几乎完全同步的射击,对时间、角度、速度的控制都要极强,但凡慢一步,就输了。 像一场赌局一样。秦离有点诧异的看了看损毁有点明显的刀刃,刚才真不是他不想闪避子弹,只是那几发子弹来势汹汹,给他的感觉相当不好,保险起见就拿刀挡,现在看来,在没有言灵的情况下,这样做无疑是最最正确的,对手的枪法好的离谱,不可思议的准头,还有这不可思议的穿透力,能损伤中级炼金武器的,不像是普通子弹能打出来的效果。 也是发现了对手的优势,他才选择出其不意,同时开枪,力图削弱对手的穿透力,耗到对手不行为止。所幸对手之前消耗不少子弹,否则这么僵持下去,秦离估计就操刀了。 秦离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枪,还剩三发,看看震惊又惊喜的吴茗示,咧咧嘴,算了,这样的人势必锲而不舍,来日方长,还会有机会对上的。 “学姐,好看吗?”秦离往下跳,无声落地,嘴里喊着。 “精彩精彩!算你赢啦!”吴茗示把手拢在嘴边,兴奋地喊着,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一切。 秦离呼出一口气,紧了紧握刀的手,眼睛恢复了正常,接下来,就是出气时间。 一码归一码,秦离表示气还没消。 ———— 到底生啥闷气呢? 大概就是,突然觉得老姐真看不起他,老把他当小孩,或者老觉得自己心软,一想到康斯坦丁和诺顿就莫名难受。 与白王叛乱,瓜分黑王遗产,说到底,秦离都是被秦洛安排在最最次的戏份,至亲,也仍然是相依为命中的各自为政。 摆脱不了胡思乱想,怎么好好当龙王? 实验楼底层,秦离在一堆深红色里挥舞着本来别在裤腰带上的铁锤,面无表情,瞄准了近身者手上的各个穴位,精准狠劲敲下,没有枪械声,只有各种肤色各种口音的狮心会成员们麻木、刺痛的惨叫。 秦离的锤子在手上华丽地转了一圈,轻松缴了众人的械,随手抄起有子弹的枪就是连发,偶尔有打来不及的,一个反踹,再补一枪。 卡塞尔的麻醉弹效果不比弗里嘉差劲嘛,秦离随手把手枪一丢,只不过没有那个血的效果罢了。 他随手抛出带着长柄的普通铁锤,铁锤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秦离自然地伸手,刚好手掌落回了锤柄上,在光照下转出了绚丽的弧度,像慢镜头一样,精彩绝伦。 本来在调控队伍力量的狮心会骨干看到这帅气的挽花,愣是被这一个穿着普通运动服的清秀男孩给帅到了。 如果不是他另一手还提着亮闪闪的刀,腰上挂了把灰扑扑的镰刀,脚边还踢着好几把枪,无数壮烈牺牲的“战士们”英勇地匍匐在地的话,大概原本会这么想的吧。 兰斯洛特刚刚安排完苏茜那边对付凯撒的事,看到监控里男孩天真无邪的脸和随意的几个动作,不由得皱起了眉。 今年,会长不在,真是够倒霉的。 偏偏还冒出了几个这么厉害的人才。 “咔!”屏幕猝不及防地发出一阵电流爆音,黑屏了,剩下来的三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兰斯洛特冷静地拿出了武器,不出声打着手势,这男孩独自一人闯到这来,显然是来“擒贼先擒王”的。 既然如此,也只好应对了。兰斯洛特淡定的神情也让几个成员安下心来,副会长有时候居然显得比会长大人可靠多了呢。 兰斯洛特带着人出了监控室,作战开始。 他们虽人数不多,但比起秦离那边剩下来的零散的子弹,却有绝对优势。 想到这里,兰斯洛特的眼睛泛起了自信,也照耀了队员们的信心。 秦离蹬上墙壁,从墙上的窟窿里拔出了镰刀,没时间去地上拆卸子弹填充了,他随手选了一把装着五六颗子弹的左轮,看了看手里的镰刀锤子,不由得感慨,这东西绝对绝对是神器,用途多,耐打耐消耗,还便于携带,这两个东西大可以横行天下,与板砖瓜分秋色,倒是那把日本长刀被闲置着了,提在左手上。 话说回来……他看了眼墙上的大窟窿,那原来装着一个监控,被他一镰刀下去,没了。他都这样挑衅了,希望兰斯洛特能乖乖送上门来。 虽然难免别有用心……但也算给老姐出个气。秦离扯着嘴角,心里很小人地开始打算盘。 这厢兰斯洛特贴着枪,靠近了与底层相连的门,停了一会,猛地闪身,正要举枪,却空无一人。 “副会长大人,这……”一位黄头发的男生狐疑地凑过来,有点侥幸地说,“看来是等我们太久以为没人,走了……” “砰!” 很可惜,他的话是说不完了。 黄毛男用最后的反应捂住了脑袋,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兰斯洛特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怎么能松懈了下来! “圈套吗?”兰斯洛特迅速从惊讶的状态中抽身,回到作战时的状态,是他太小看这个少年了,还真以为他走了。 当年的自己,只会指挥,倒也不会来设这种迷魂阵似的埋伏。 只是,人在哪里?他看到另一位骨干频频扭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底层,看她看得那么仔细却还在看,兰斯洛特可以肯定,她没有找到那个少年。 楼里静极了,连通讯器都没了声,几个没经验的成员被这沉默逼得更加紧张,兰斯洛特明白,这是对手的心理招数,营造了这种神秘又充满诡异的氛围。 只希望,队员们不要过分轻易地中招了。 众所周知,事与愿违。 第32章 大清亡了 和刚才秦离对上神秘黑枪手不同,这一次的狭路相逢结束得异常地早。 兰斯洛特自己还算镇定,却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优秀的。 这次留守监控调度室的骨干,除了兰斯洛特和一个四年级的女生,都是新鲜生脆的二年级,平时看着能力优秀,做起工作来游刃有余,现在看来,二年级就是二年级,学校安排的各种变态课程,还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说,现在这个,荣幸成为五人组里第二个倒下的印尼女孩,也就是刚才在频频张望的冒失鬼,在多次寻找秦离无果,又在匆忙中忽视了兰斯洛特的眼神暗示后,成功被秦离一枪爆头。 兰斯洛特也来不及去惋惜自己的人了,接着这一枪多少摸索出了秦离的藏身之处,正在谨慎地观察要怎么把他揪出来。 忽然,一件让剩下的人变得更加恐慌的事情出现了。 印尼女孩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结果,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底层里,又响起了枪声。 “砰!” 刚才黄毛男的脸上多了一个白印,打得他的脑袋往旁边一弹,磕到了女孩的脚上。 “嘶——”除兰斯洛特的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绝了,还带补刀的。 兰斯洛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成员,遏住心里的怒气,这个耍镰刀的小子根本就是来羞辱他们的! “躲在暗处放冷枪算什么本事。”兰斯洛特蓝色的眼中极冷,不屑地开口。 “是嘛,可这还是我刚才从贵会手上领教的,现学现用。”秦离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阿巴斯!”兰斯洛特大喊,名为阿巴斯?阿卜杜拉的黝黑少年猛地举枪,往一根承重柱上扫射,兰斯洛特趁机靠近了那根柱子,飞速地跑过去,一脚蹬上,用手扳住一角往上翻,正好看到了秦离努着嘴,一个铁锤把阿巴斯砸晕了,又分别补了两枪给阿巴斯和那个虽然有经验却被之前的氛围扰乱心境的女孩。 兰斯洛特惊得站住了,没再往秦离靠近,阿巴斯和那女孩的身手不算差,秦离……不论是反应力还是速度,似乎都在他们之上! 刚才从兰斯洛特大喊到阿巴斯倒地,阿巴斯用了一秒来举枪射击,秦离用了三秒扔锤子干掉他和那女孩。 现在,这个怪物一样的稚嫩少年,漫不经心地查看了下手里的左轮,压根没看兰斯洛特一眼,“啊,一,二,三,四,多补了一发,没子弹了也。”秦离的声音低低的,重新合上膛,蹲下把枪放在地上。 兰斯洛特心里一亮,还好!自己没算错,他果然缺子弹!锤子也扔到了下面,凭一把镰刀和一把钝口长刀,是奈何不了有枪的兰斯洛特的。 只要,他现在扣下扳机。 “你要扣扳机啊。”秦离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这金发蓝眼的法国帅哥。 他问得这么突然,兰斯洛特又一次愣住了。 就是这愣住的一瞬间,秦离的脚往前一蹬,几乎是斜冲向兰斯洛特,一个拳头,猝不及防,毫无保留地烙在了他那张尊贵得有点欠揍的脸上。 “什么?……”兰斯洛特被打蒙圈了。 “兵不厌诈,我姐说了,要先下手为强,管你的礼貌。”秦离一个转身,用镰刀绕在他手腕上,浅浅一压,正中穴位,兰斯洛特本能地撤手,既然没有用枪的机会了,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切入肉搏。 兰斯洛特冷静地接着秦离的攻击,秦离一手挥舞着镰刀,速度之快,划出了嗡嗡的风声,兰斯洛特用着学院教的基本格斗术闪避着他五指并拢、随时准备戳他穴位的手,秦离将太极拳和刀法结合,时而间进,时而迂回,兰斯洛特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这样的话,只需要再过一会…… 秦离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眸光一凛,调动全身机能与力量,抬手—— 跳击技,tobikomiwaza 本来已经趁机握拳出手的兰斯洛特心里一震,没想到秦离借着他的攻击,利用身体的本能反应作出了兼闪避和再次出击的最佳应对,正如跳击技的真谛,将本能反应速度化,优美化,在对手出其不意的反应时间内,绝地反杀。 那还是多少年的勤学苦练和怎样的天赋,才能把普通的基础招式发挥出这样的效果! 秦离跳得并不很高,用膝盖配合手里的镰刀,一段式! 兰斯洛特好歹是个副会长,抬脚一挡,有几分冒险地用力踹掉了那把镰刀,秦离却突然抽出了另一只手,双手紧握刀柄,另一只脚随之而来,算好时机踹在兰斯洛特高贵的胸口上,秦离高举着刀,用着最基础的剑道,最完美的身法力度,坚实的柄和膝盖给了兰斯洛特最后一击,他直接昏死过去。 秦离提着刀,环视了一圈,伫立良久,他…… 猛地比了一个“哦耶!” 看着承重梁下面静静卧着的镰刀铁锤,他真是太感动了。 神器! 再看看兰斯洛特,嗯,就算是晕过去也依然这么优雅,好歹和自己对上了十几分钟,不错了。秦离蹲下去细细端详,手指在他的腰处鼓捣了一下,拎出了一个通讯器。 “今天这账可不能算完……将来你们偷了抢了我老姐的,还得慢慢还呐。”秦离歪着嘴,逐渐黑化成为“歪嘴龙王”。 片刻之后—— 依旧是停车场,局势紧张,势均力敌,苏茜还是相当靠得住的,学生会这边凯撒和零也在奋战,川野非常自觉地当着肉盾。 至于路明非,零在瞄准之余瞟了一眼校长室在的地方,才刚开始,就被昂热神神秘秘地拉进他办公室了,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要开,没准和楚子航受伤有关系。 零重新转回头,脸上毫无波澜,这种事情,路鸣泽会操心的。 突然,广播里面传出了刺耳的“嚓嚓”声,在一阵几乎让凯撒的顺风耳崩溃的高亢鸣叫后,一个淡定的声音传了出来: “凯撒老大吗?大清国亡了,剩下的结局已经定了。” 大清国亡了?在场的中国学生们听是听懂了,都一脸茫然,莫名熟悉……只有躲在不远处教堂边小椅子上的吴茗示在捂着嘴狂笑。 苏茜终于明白了——这是兰斯洛特的通讯器! 败局已定,诺顿馆,就这样从学生会成员路明非手中,回到了学生会老大凯撒?加图索手中。 这无敌的逻辑啊…… 温蒂一言不发地听着别人的牢骚,摸了摸手上的狙击枪,弱弱地叹口气,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有点遗憾。 镜片后面她深绿色的眼睛,再一次闪烁着清冷的光。 —————— 校内医院宽敞明亮的走廊里,穿着校服的少年扎着辫子,轻轻地迈着步子,扭着脑袋左顾右盼,寻找着某一间病房。 护士们注意到了这个清秀的少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那双清澈的烟晶色眼睛像真的宝石一样,独特而干净,照着这个夏天最美好的光彩,像是预兆着一段最美妙的时光即将到来。 白色的窗帘轻轻舞动,窗边的绿植时隐时现,窗帘被日光染成了金色,病房里除了仪器细微的响动声,还有两个平稳的呼吸声。 秦离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注意到一个盖着毯子的小身影,不由得俯身下去,看了一眼。 女孩把自己蜷缩在小小的椅子上,乌黑的头发很柔顺,顺着她低头的角度垂了下来,半盖住了她线条柔软,完美无瑕的小脸,那张脸似乎由于昼夜不停地守候而有些苍白和憔悴了,长长的睫毛鸟翼一般悬着,微微颤动,抖落了一身的光阴交替,仿佛历数着时间。 这个女孩很美丽……秦离发自内心地感慨到,敬畏地重新直起身子,看到了床上盖着雪白的被子,脸色同样苍白的大男孩。 他看着楚子航放松的睡颜,低头摆弄了一下手里的花束,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不近不远地看着这恬静美好的午后美景,看着小猫一样的女孩和面容坚毅的少年,心里时而思绪万千,却又平复于病房沉默的光影之中了。 那是夏弥,在“中庭之蛇”救下了楚子航的新生。 秦离看着他们,嘴角不经意间扬起,心里一时忘记了老姐的谋划,还有对旧交们的悼念,他莫名地想起了路明非,想起了川野和吴茗示,脸上笑意渐浓,融入了安详美好的午间阳光里。 他轻轻闭上眼,尽力不去想那些事情,回忆着以往自己发懒时的感受,从知道战争开启以来,那样的时候,竟有些遥远了。 夏弥蜷在毯子里,安安静静的,楚子航躺在床上,脸色也是难得的平和。 这么看来,他们这般,竟是如此相配。 秦离坐在角落里,等待着他们。 第33章 八卦在线 楚子航的手摸到了被子,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后,缓缓睁开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多休息了一会,身体那种被电流刺激过的麻痹感和无力感消失了不少,现在也没那么疲惫了。 他微微转头,听到头发在枕头上磨出的轻微声响,看到了白色的天使蜷在椅子上,低着头沉睡着,像是在永远地守护着他。 突然,楚子航听到了一个手指轻轻敲着墙壁的声音,这才转过头去,看到了正曲着手指的秦离,楚子航有点惊异,想不到他居然来看望他了。 秦离看了眼夏弥表示理解,悄悄的走过来,一脸郑重。 “啪!”他把手里的花束往楚子航面前一抬,楚子航先是如往常一样的淡定,但片刻后,他看清了那束花,不由得脸有点黑。 那是一束康乃馨。 康乃馨? 楚子航耳边某个声音还在回荡……“说,你坟头上想摆什么样的花!”夏弥气冲冲的。 “菊花吧,黄色的……” “还不如康乃馨呢……康乃馨便宜啊……” ——回到现在 想不到,这坟头上的花,立刻就有人买了。 看着秦离一脸郑重,楚子航心里哭笑不得,一个路明非,一个“女路明非”夏弥,结果这个挺有个性的学弟,居然也是个逗比。 秦离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楚子航的表面依然平静,秦离就自觉地把康乃馨放进花瓶里,让楚子航看着,无时不刻都能看到。 楚子航:。。。 “为什么买康乃馨?”他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冷静地问。 “便宜。”秦离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挺好看的吗,难不成要我买玫瑰花吗?人家学妹要看到了,不得说我堂堂龙王……啊不对,秦王,居然对狮心会会长图谋不轨啊。 “你们在干嘛?”另一个声音传来,秦离摆好花瓶,这才转头,夏弥刚醒过来,睡眼惺忪的,视线从楚子航脸上,移到秦离手里的花瓶上,愣了一下,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整张小脸如初春的花朵一般绽开。 秦离更加迷惑了。 —————————— “我知道你,你是秦王师兄!”夏弥彻底清醒过来后,在盯着秦离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后,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我叫秦离。”秦离尴尬地修正到,“秦王是我的讨论区帐号……” “我知道啦,不过你一定很久都没上讨论区去看看了吧?”夏弥看他这样,摸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把手机猛地怼到秦离脸庞,搞得他吃了一惊,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你看,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叫你秦王了吧。” #秦王灭大清,历史详记。 #秦王灭大清音频 额……秦离一脸黑线,不是吧…… 这种事情能不能别当着楚子航的面说出来啊啊啊啊啊!非要让他在病床上知道他干了什么缺德事吗??? 秦离挠了挠脸,有点歉疚地看了狮心会会长大人一眼,正打算开口解释那只是自己比较皮,不是有意针对。 奈何楚子航已经坐了起来,抱着笔记本,在刷讨论区了。 “那,那个……” 完了! “你真的挺厉害的,一个人干翻了兰斯洛特他们十几个人。你喜欢历史吗?”楚子航抬起眼睛,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还好不生气啊,秦离笑了笑。 夏弥鼓了鼓腮帮,“又来了,神转折。” 秦离“淡定自如”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茶馆》里的那句‘大清国亡了’很有意思嘛,至于身手什么的,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楚子航点点头,再次刷起了讨论区,秦离也不清楚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可能没事了? “三师兄,你一定是社会主义的坚实拥护者。”夏弥突然对着手机啧啧叹道,“你看看这条帖子。” 呵,三师兄,真当他沙和尚啊。秦离很不情愿地看起了自己的“新闻”,是他抄着镰刀和锤头,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兰斯洛特他们身在的实验楼的情形。 幸亏实验楼里的监控被他给毁掉了,不然估计会有更加欠揍的视频被扒出来。 秦离默默掏出手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学妹怎么这么自来熟? 算了……他鼓足勇气点开自己的帐号,果不其然,一堆关注999+,有路人同学表示佩服的,有坚定支持苏维埃的,也有狮心会来骂他不要脸的。 他找到了最早的发自己自由一日表现的帖子。 很意外的,居然是熟人。 “米迦勒”,这是温蒂的帐号。 秦离不露声色地给她点了一个赞,再把手机放回兜里。 是啊,现在不能放松警惕,毕竟如果加入执行部,所有铺好的线路都要拿出来用了。 那边夏弥开开心心地从外面拎来了一个保温盒,秦离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清淡的小米粥,还洒了一点葱花,楚子航的手还抬不起来,新校花夏弥同学屈尊降贵地拿起勺子喂他。 秦离的直觉猛地一激灵,哦这!哦吼! 他赶紧捂住嘴边诡异的微笑,默默地观察着这两人,楚子航像个极乖巧的小动物一样,张口,闭口,咽,夏弥就拿着勺子舀一下,送到他嘴边,两人的脸离得不远,楚子航的能感受到夏弥那双白静柔软的手上传来的暖意和食物的热气,温和的眼睛常常和俏皮的女孩对上。 郎情妾意?恋奸情热?秦离双眼放光。 突然,楚子航眼睛一动,看到了正襟危坐捂着嘴的秦离。 秦离毕竟前前后后在人类世界里混了有百来年了,这种东西他最会嗑。 等到夏弥说学生会有事情走了后,秦离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兴致勃勃地坐到楚子航身边,神秘莫测地开口了,“师兄,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我要加入执行部的。” 神转折2.0。 楚子航点点头,这思维跳跃度他总是能神奇地跟上。秦离知道他还是挺高兴自己来看他的,虽然交情不算多深厚,但这次过后,楚子航对他的印象和了解又多了点,好感自然也是上升的。 “那么,师兄,我正重地问你个问题。” “嗯。” “师兄你是什么星座?” 楚子航愣了愣,才答到,“双子,六月一号的。” 秦离严肃地点点头,不说话了,楚子航实在想不通,就问他,“问这个干什么……” “师兄,一个女孩子对你很好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 “这种要根据实际判断的吧。”楚子航想,这和星座有什么关系。 “没错,那你身边有没有女性对你特别特别好,你完全无法产生介意的呢?” “我妈……”其实这话不真。楚子航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苏小妍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以及喝醉酒后不靠谱的各种撒疯,和她那“盘丝洞”姐妹们在家里真皮沙发上蹦迪斯科的样子,历历在目。 “亲人不算。” 楚子航沉默了,秦离看他这样,心里感慨到师兄居然是这种萌萌的,感情反应迟钝的,还是帮他一把好了,毕竟这也不算坏事哪。 楚子航居然是萌系的!像熊猫一样!秦离身边放射出奇怪的光彩。 他热切盼望着这座冰山融化开花的样子!秦离想到刚才楚子航醒之前那一副美好的景象,心里还是暖暖的,自己现在所为,真是和其他族类格格不入。不过秦洛能理解就好了。 嗑!c!p! “师兄,佳人难觅,姻缘千里求,一定要抓住机会啊!星座就是谈恋爱重要的指标啊!” 楚子航看着秦离带着革命党人上战场的决绝神情,握握他的手后感动地离去,面对这空荡荡的病房,有点无措。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么……难得他这么关心,不过以前好像也有人说过自己什么都不懂,是个超级迟钝的家伙。 可那个人是谁,他却有些记不清了……是个每天都在自己耳边念叨的家伙…… “……你都可以把一只海龟感动到哭了!” 突然,眼前浮现出的,是天使在他醒来时,身上带着新鲜的植物气息,暖洋洋的,从云端垂下眼帘,注视着他。 自己这是……楚子航愣住了。 仲夏的阳光,很美。 第34章 审判 狮心会,办公室。 兰斯洛特仍旧淡定自如地坐在位置上,却难免招来其他成员的八卦眼神。 这些天,守夜人讨论区有点异常,常年没什么新闻的狮心会,除去和凯撒学生会的明争暗斗的消息,又多不少热搜话题。 #打晕兰斯洛特级别的一百种方法 #秦王同款镰刀锤子——神器 …… 苏茜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朝兰斯洛特看了一眼。 兰斯洛特确实是被秦离生生打晕过去的,无麻醉无添加!纯天然肉身抗揍,你值得拥有…… 秦离用刀柄生生给他敲晕了,貌似还对他的脸颊做了未知的其他举动,兰斯洛特那天醒来脸是肿的,脖子根发青,通讯器也碎了,整个人头一回这么神志不清,双目无神,仿佛在思索着人生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啊天空好蓝……” 然后守夜人讨论区就变成了“秦王灭大清乃意识形态公报公仇?来看看间接目击者市民吴小姐的描述……” 狮心会奇耻大辱?苏茜觉得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学生会没品的人多,真正有实力的却少,因而先前兰斯洛特很少失败,这次是在狡猾和实力上输的一塌糊涂…… 狮心会的骨干们这次意外地没和其他干部去喷“秦王”和学生会,就总觉得那个一脸佛样又很幽默的男孩让人讨厌不起来,重点是他还挺好看的…… 兰斯洛特依旧淡定地处理着事务,楚子航在不在对他倒没什么影响,伙伴们心里的小声音他也没去多想。 “听说校董会最近要弹劾昂热校长。”温蒂推门走了进来,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手段,这些小道消息总是她最先知道并传达给狮心会,也因为这样她才成为了如此年轻的核心干部。 “拿什么弹劾?”苏茜看温蒂在她身旁坐下,顺口问她。 温蒂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托了托镜片,反光的镜片挡住了她的眼睛。 这一眼让所有人都看过来了,温蒂把手交叠,一字一顿地说,“楚子航。” —————— 校董会以楚子航血统存疑,准备以此扳倒昂热。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狮心会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 温蒂一脸冷静地看着楚子航手下的杀丕们郑重地达成一致,坚定站会长大人,突然在深红色人堆里发现了扮相滑稽,作为学生会“知名人士”却一脸同仇敌忾的路明非。 温蒂简单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感觉,就把头别了回去。 路明非本来还盯着桌子对面一个看起来和善又腼腆的姑娘发呆,突然发现墨绿眼睛的法国姑娘连和他对视都不屑,只好缩着肩膀看地板。 会议很简单,狮心会骨干迅速和芬格尔达成了同盟,并浩浩汤汤地结伴买花去看病房里的楚子航了。温蒂起身和苏茜收拾了一下桌面,远远看到了芬格尔和路明非奇怪的一幕。 学院八年败狗拿了一张a4纸给路明非瞧了一眼,路明非机械一般掏出面巾纸抹抹嘴,丢在了地上,整个人无声地凹陷下去。 就好似被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张纸一样。 那是凯撒和诺诺的结婚申请。 ———————————— “哈啊!”川野以地为席,以砖为被,舒适无比地从一堆碎砖碎瓦里款款起身,秦离穿着短褂坐在一根断裂的柱子上晃着腿,看到川野那妖娆曲折慢慢打开的贵妃一般的玉体……啊不对,是在砖头墙灰下金刚不坏的身躯。 古斯特就静静地坐在秦离身边,吊瓶好歹是保住了,他们俩从被“地震”晃醒后,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看川野睡觉,那么安详。 “嗯?怎么了嘛……”川野奶声奶气的,揉着眼睛,无数碎墙灰从身上掉落。 古斯特居然罕见地露出了看妖怪的诧异神情,呆呆地瞪着眼睛,秦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大惊讶。这东瀛鬼子的身躯之硬郎,从吃饭就看得出来,早就领略过了。 在砖石里能安睡的,估计全校就三个,川野,芬格尔,还有为情所困宿醉的路明非。 不过,秦离倒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趁着古斯特被川野拖住问情况的当儿,秦离整理着线索。 估计还是龙骨引来的动乱,毕竟“危险在身边”,这句话既然没改,那就一定是真的,他相信秦洛。 某些龙想要偷龙骨,终究校方和魔鬼不能坐视不理而任由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这才有昨晚冰窖的特大爆炸,可见战况之惨烈。 “呦,师弟早!”吴茗示突然从后面拍了拍秦离,身边跟着拿着一些应急用品的乔,笑容依旧甜美,却对所有人都一样。 “来看笑话?”秦离毫不客气地接过乔手上的毛毯,裹在自己身上。这板寸还不算太坏,今天看起来就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却也没什么敌意,估计也是被他自由一日惊艳到了。 惊艳……听起来有点怪。 “才不是呢……”吴茗示朝他眨眨眼,“你心心念念的执行部,不记得了吗?” 吓!秦离一个翻身,蹬的一下跳起来,吴茗示捂着嘴笑,她怎么那么爱笑,倒是讲啊……秦离无语,等她继续讲。 可乔却接过了话,“卡斯特教授要见你。快去吧。” 对啊,曼斯教授已经……想到那个从未谋面,葬身青铜峡的导师,秦离一顿,这才点头。 也罢,他们都以为摩尼亚赫号还在四处执行任务呢。秦离只好找人借了校服,换上后急急忙忙地吞口牛奶,往执行部大楼赶过去。 刚到大楼门厅那里,秦离还没来得及刹住脚步,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孤傲纤瘦的身影。 来自英国的中英混血,原名奥利弗?文福?梁?卡斯特,卡塞尔可媲美施耐德的人,只是比较低调一些。 他纤瘦而孤傲,头上的地中海熠熠生辉,嘴边还挂着一个白色的扩音器,朴素中山装衣角别着他的单眼镜片,眼神锋利。 秦离就这样站在了门口。 这老头看起来有点不着调……秦离忍下想笑的欲望,看着这个帅气的老头。 卡塞尔果然遍地疯子。 “你是秦离?”声音从扩音器里传过来,秦离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导师,初次见面。”他身体保持着鞠躬的样子,明亮的眼睛抬了起来,观察着前方的老头。 “嗯。成绩不错,能力也强,可以用。”老头点点头,关掉扩音器,走了。 秦离有点懵,“啊,执行部……” “等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叫楚子航带着你吧。”卡斯特回头咳嗽了一声,回答道。 秦离重新直起身来,真是个怪人,不过实力应该不简单。 不过能跟着楚子航,倒也多了靠近高层们机密的机会。 他眼中的光又冷起来,比如,施耐德。 至于自己的事情……不如等它自己来找他吧,秦离冷笑着,卡塞尔,确实有趣。 楚子航要怎么处理呢?他摸摸下巴,加图索家不是很喜欢搞昂热吗,还把可爱的师兄给拉下水,既然如此,那我就顺水推舟,让你们扑个空,空欢喜一场吧。 —————————————— 深夜,校董临时住所。 帕西拿出了昨天从楚子航那取到的血样,他在和弗罗斯特视频通话。 “换过血了,这血样没用。昂热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让你拿到血样。”弗罗斯特看完后立刻说道。 帕西微微低头,半边刘海垂了下来。 “没有怪你的意思。”弗罗斯特缓和了语气。“你不用血样了,我们的证据应该足够。” 帕西正要回话,突然,一声短信的铃声闯进了这场加密的会谈。 “暴血血样,就在门口,自己去取。——尼尔德。” 有署名,可发件人却是一行空白。 “是什么人,能够找到我们的私人联络……”帕西正要向一脸疑惑的弗罗斯特展示这条短信,突然,本是异色双瞳的他,两眼都染上了金色。 许久不曾说话的弗罗斯特,睁着漠然的双眼,那是一双流淌着金光而没有眼白的恐怖金瞳。 帕西木然地打开门,拿起了和可乐一般颜色的试管,走回电脑前。 惨白的电灯下,卧室门慢慢合拢,门缝透出的光亮在黑暗的走廊里无比刺眼,诺玛还在休眠,帕西还在谈话。 “我拿到血样了。”他不知道他已是第二次说这话了。 “很好,是暴血的特征。” 没人注意到,消失的另一只试管,和快了几分钟的时钟,以及漫步过走廊的扎着短辫子的男孩。 —————————————— 等秦离到楚子航病房里去的时候,差点没以为有人出殡。 黄白相间的花束包围了床铺,白色的被单,再配上一副挽联,或者花圈,师兄就可以新鲜地下葬了。 “今天晚了点。”是楚子航淡淡的低沉的声音。 秦离本来跟在夏弥后面,特意迟了一步,假装路过门口,听着他们私下的对话。 “银耳羹啦银耳羹~”女孩唱歌一般的话语泠泠作响,秦离不由得脸上挂上了姨母笑。 啧啧啧,瞧我这红线牵的。 秦离嘿嘿一笑,突然意识到身为尊贵的龙王在这听墙角似乎不大对得起自己的身份,这才悄悄走开了。 等秦离悠闲地逛回去之后,却再也悠闲不起来了。 他从吴茗示口中得知,校董会派来找茬的安德鲁已经正式宣战卡塞尔,即将对楚子航展开“审判”。 同样档案出了问题又没有校方关心的秦离,则是先于楚子航,率先被人揪了出来。 秦离这天单独一人,刚好离开川野他们时,立刻被风纪委员曼施坦因教授给逮住了。 “秦离,你跟我过来……”曼施坦因教授吹起胡子,仍旧一脸过分严肃的表情,堵在秦离面前,恶狠狠地说。 不过他发现这孩子很淡定地盯着自己的光头看了一会,慢慢地答到,“这就来,教授。” 风纪委员处,秦离先于曼施坦因诸人一步,一手揣在口袋里,另一手轻轻扭动门把手。 长桌已经坐满了这次校董的随行人员,核心人物安德鲁却不在,看来秦离的档案缺失血统存疑只是校董用来弹劾昂热的小小开胃菜,动用不到太大的力量。 来者不善,秦离眨着漠然的眼睛,看着一张张冷硬的面孔,看来这群人是看准了他没什么背景,就认定他是“绝对可疑对象”了。 还专挑着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来审他,真是好算计,看准他没什么名气,趁着大家为楚子航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打得卡塞尔又一个措手不及,是吧?秦离自然地走过去,拉开一张奢华又有些沉重的椅子,稳稳当当地坐下。 可惜,秦离把手支起来挡住冷冷的嘴角弧度,他现在可是“秦王”。 “人都来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秦离,你作为卡塞尔的一名学员,却在档案极度残缺的情况下在卡塞尔安然无恙地学习了整整一年多,对此,请问你如何解释?”看秦离如此冷静,一位长相刻薄说话也刻薄的中年女性操着令人厌恶的播音腔开始了审判。 “这我又如何知晓呢?当时的流程很是匆忙,古德里安教授确认无误后就签字了,也给我车票了,我自然是来上学了。”秦离开始绕圈。 当时他为了进卡塞尔对叶胜和亚纪使用了“森罗”,本是白王血裔才可使用的言灵,但由于自己受过“神谕”,也算白王血裔中的一部分,获得了其中的权。 虽然秦离篡改了他们大脑里的指令并写入虚构的认知,并利用血统优势和磁场影响将它扩散至能和这两人拥有直接接触的古德里安身上,看来这古德里安老头的身上有点内容,让那么强的“森罗”都走了样,没有完成。 按卡塞尔常年的招生来看,纵使没有缺失重要材料如此严重且还如此长时间不被发现的案例较少,但对于通过校长和诺玛审核过的混血种,资料缺了点都是芝麻大的小事,来了再补,也不稀奇。 虽说这也算是卡塞尔一个让人总觉得带有特殊目的的招生“漏洞”,但校董就是揪住了这个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身为龙王就这么容易混进来,确实挺严重——的问题,试图从这个小人物“秦离”顺水推舟,给楚子航和昂热那一方施加更多压力。 不过这件事情让秦离感到有点滑稽,身为龙王,没人怀疑过他,连校董都只是以间接目的来招惹他;现在他还得继续玩弄那一套“虚实结合”的路数,像忽悠吴茗示……啊不对,忽悠一下校董。 现在,他到要看看校董怎么给他加上个“莫须有”的罪过。 白人大妈很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因为看起来正常得很,她就再次扯着嗓子开口了,“如果卡塞尔的规矩真如其自身所说般严谨,又怎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曼施坦因教授忙开口,“身为风纪委员主任,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学员受理程序科学严谨,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尽力排查,我的同事马丁教授和他的老师对于秦离的印象也是……” “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如此长时间的漏洞是不是非自然因素制造的呢?”白人大妈,不,已经升级为大婶了,转过头避开曼施坦因,直逼秦离。 秦离面对着桌子对面的那双眼睛,微微低头,却不言语。 说这事严重,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为过,还是卡塞尔理亏了。 古德里安在一边近乎僵直地坐着,盯着这个男孩,心里揪紧了,他仍然觉得那是自己的纰漏,心里担忧着这个孩子是否会成为校董与校长斗争的牺牲品。 曼施坦因也不再发牢骚了,校董会如此怠慢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可他又不是副校长那种流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付这种假正经的虚伪资本家,还是老流氓管用……曼施坦因难得觉得自己的老爹有点优点,看他拖住安德鲁的手段,确实值得佩服。 秦离突然带着无比自信又灿烂的笑容抬起了头,用最清晰的声音说道,“各位不必着急下结论,我还有证据尚可一证我确身为屠龙者一员,但我请求给我一台设备,让我放上我的证据。” 会议室里又一次沉静了。 与此同时,楚子航站在了被告的席位上,面对着脸型走样的安德鲁和金发的帕西,左右黑红色的人们交错而坐,堂内一片喧哗。 第35章 焦点 过了五分钟左右,众目睽睽之下,在校董会代表与加图索家仲裁之后,一众狐疑地看了眼悠闲又自信的秦离,以及紧张得一动不动的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后,决定在经过重重审查的条件下,拿来了秦离所要求的设备。 也就是一台可以和会议室里诺玛全息投影相连的一台普通笔记本,仅此而已,校董——或者说加图索家,真没理由不接受这样正当的要求。 去拿设备之时,曼施坦因匆匆走到秦离身边,有点焦急了,“孩子,我们都相信你,你没必要……而且万一,万一不行的话……” 突然他又叫了起来,“都是你惹了这么多麻烦……算了,别扯上我就好!有什么证据你自己都拿出来!校长会看着办的!” 秦离心里有点吃惊,这个曼施坦因,平时对自己凶神恶煞的,原来也是个心软的,小气犀利的同时却真心实意地关心学生。 人果然是复杂的。秦离想。 “相信‘秦王’。”他偷偷做了个口型。 当时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在中国历史上,最喜欢的就是秦始皇嬴政,纵横四海,吞并六国,凭借实力站上了巅峰。秦离对那些司马家看法总是半信半疑,依然觉得嬴政是个雄才大略的英雄。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耐,能做好这件事,至少不让秦洛失望。 电脑拿来了,秦离简单操作了两下,在好几个人眼皮子底下,登入了…… 守夜人讨论区? 校董代表们有种和这个世界脱节的感觉,怎么这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都和副校长一样不着调,居然在刷讨论区? 看到某几条带着粉红色标签的帖子,曼施坦因不由得老脸一红,血压又升了上来。 #盘点各主任的恋爱史!照片资料细节齐全!想不到副校长他竟然……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曼施坦因要不是为了校长竭力忍着,都想把秦离直接送给校董会了。 这种副校长的半传人,不要也罢! “这位同学,你的证据在哪?”不耐烦的白人大婶开口了。 “稍等。”秦离接上诺玛的投影,让整个屏幕完整投入众人视野中。 眼下正是楚子航的焦点时刻,满满都是支持狮心会的声音,没有参加楚子航的“审判”的成员也纷纷在讨论区里刷着帖子,声援楚子航。 秦离定定坐在那里,看着被刷红的帖子一个换一个,等待着。 曼施坦因的心却悬了起来,他在等什么? 五分钟之后,在白人大婶要被秦离逼疯的最后耐心底线时,一波新的论调出现了。 #“秦王”被校董钻空!现已开始审讯;真相竟是…… 秦离微微一笑。 #声援楚子航秦离,卡塞尔人势在必得。 怎么可能!校董代表惊呆了,明明已经揪住了他身边没人,校方又在应付安德鲁的时候了……若是楚子航那里迟迟不能有结果,秦离这边落一个“血统审核不过关”还能给楚子航那边推波助澜。 这下好了,消息泄露,全卡塞尔都莫名被激励起来了!还变成了抗校董会统一战线,白人大婶咬咬牙,不是说这个秦离是狮心会的新晋死敌吗?还欺辱过兰斯洛特…… “曼施坦因教授,麻烦借一下您的账号。”秦离看到这里,转过头去,曼施坦因不敢不给他,忙登上了自己的账号。 秦离利用学院教授的高级权限,登入了狮心会后台。 #统一战线…… ……秦离划着划着,出现了这样一些帖子。 #“秦王”资料,超详细!且看小奶狼如何养成…… 这一刻,在座的包括秦离,脸都黑了黑。 不管怎样,秦离还是点了进去,标题虽土,但金玉其中,内容有用就行。 发帖人“米迦勒”,温蒂的帐号。 “秦离,男,1992年1月份生,父亲为德国人阿希特?奥古斯特,退伍军官,母亲秦妩,中国人,作家。 有一长姐于父母离婚后跟随父亲远行欧洲,现掌管奥古斯特家族,母亲秦妩因多年抑郁精神失常,送往精神病院不久后病逝。” 后面还有秦离多年与邻居间的关系友好消息,年年三好,优等,在父亲姐姐音讯全无情况下依靠邻居们苦苦支撑,努力上进,性格寡淡但心地善良……俨然一部励志史。 这……古德里安挠挠脸,嘴里得意地咂了一下。 往下再划,也是大同小异的资料,甚至还有秦离的学籍号,更加官方。 详细得秦离都特么想说温蒂侵犯隐私了……告她。 不过还是多亏了她……他这么念叨着,眼里却无半分感激,多的是阴冷的警惕。 “米迦勒”,是不是你呢,一直在幕后,准备审判我。(*米迦勒,即审判的天使。) 等这一切事了,雨夜空车,迷宫古尸,教堂冷枪,也该好好算算了。 那么,下一步…… 秦离无声发动领域,言灵?时间零。 作为龙王,天生就拥有绝对停滞的权能。 周围的一切,瞬间凝固。 秦离不紧不慢地掏出u盘,往电脑上一插,登出猎人网站的苍白画面。 id……未知……权限……最高。 输入…… 片刻后—————— 楚子航这边已有结束的样子了,当事人依旧淡定从容,狮心会的深红色和学生会的黑色交错而坐。 周围是学生们欢呼的声音,校董会气恼的声音,诺诺激动异常地拥着凯撒,夏弥开心地挥舞着花束,花瓣飘的到处都是,楚子航的脸上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给那个猫一样精灵一个难以察觉的,充满暖意的微笑。 水瓶对双子。 突然,他在人群中,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他转过头,一下子,透过密集而移动迅速的激动的人们,看到了他。 路明非犹如当年秦离看到的蹲在天使劈开的裂隙中那样,夹在人们的缝隙中,耷拉着。 这个天使劈开了黑暗,照进了光,却离开了,使得他的世界光暗分明。需要光的明亮,却再也挣不开那道裂隙;想要重新习惯黑暗,却再也无法拒绝光亮。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一直盯着。 “砰————”又是一次过分激烈的开门声,喧闹暂时消停了一会。 “大地与山之王fenrisulfr……在bj苏醒……悬赏屠龙!”执行部信息监控的人,出现在门口,高举着笔记本电脑,声音打着颤,大声喊出了这个如同核弹一样的消息。 “叮铃铃————”安德鲁的手机铃打破了这份沉寂。 “叮铃铃铃铃铃……”校董会,不,不只校董,学校这边副校长,教授的手机铃,也忙碌起来。 学生们都有点惴惴不安,龙的苏醒,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公开,会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 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呢? 夏弥重新坐了下来,看向楚子航,一双眼睛清澈而真诚。 楚子航突然举起了手,“各位,请允许我前往bj屠龙,这一次,我的所作所为,将证明我的血统。” ———————— 意大利,加图索家。 “铃铃铃铃铃铃铃……”弗罗斯特?加图索的私人号码蓦地响起来,他迅速地一划,看到这个号码,不由得郑重地接起来。 “喂,弗罗斯特老朋友~”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 “哦,您今天可有这雅兴打给我?”弗罗斯特嘴里说着轻快的话,脸上却无甚变化。 “少客套了,告诉你的人,别揪着秦离不放,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对方笑吟吟的。 “秦离?莫非……”弗罗斯特顿住了,但很快再次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我这就通知下去,实在抱歉,真是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对方先挂了电话。 弗罗斯特松了一口气,真是办事不力,了解不清楚就拿这么一个“有背景”的开涮了,幸好和她的交情还算可以,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他不再拖延,拨通了安德鲁的电话。 —————————— 会议室内,秦离早已解开领域,而报告芬里厄苏醒的人几乎同一时间推开了门。 “既然如此,我也和楚子航一起去bj,证实我的身份。”秦离带着白莲花一般受难决绝的神情,跟真的很震惊龙王出现一样,深情地说道。 古德里安教授似乎真被他的演技感动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心里想到,“真是大只又坚强的孩子!话少人狠,是个狼火啊!” 校董代表都面露难色,这才和两位教授商量片刻,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秦离转头看了眼依旧显示守夜人讨论区的电脑,有些放肆地歪嘴笑起来。 半个月前—— 巴黎,国际机场。 秦离刚刚在登机口告别了秦洛,正在思索温蒂和老姐计划的事情,突然,几乎同时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短信是姐姐留给他的:芬里厄已在bj苏醒,要布好新的舞台,拜托你推波助澜,万事小心。 今天,一举多得。 他早就对狮心会自家论坛的运作了解不少,楚子航手下多的是杀丕,学霸,一旦有新的对手出现,不可能不去细细了解。 不管校董用什么手段隔离他和学校的人,总有人会注意到秦离的“失踪”,也很容易猜到原因。 毕竟他现在可是“网红”啊。 只不过没想到是温蒂,真是关心他呢。秦离冷笑。 在得知自己被校董盯上之后,虽然为时已晚,但秦离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补好了自己的资料。 有了狮心会的证据,就算不能让校董信服,也能让他一切正常成为不争的事实,校董再怎么努力,也只会变成强制阐释。 详细又有迹可循的资料,谁会不信呢? 还利用了龙王的消息,瞬间转移注意力。还有卡塞尔一致对外的统一战线在,所幸他在学院确实够普通的,相信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他混血种的身份,就坐实了。 不过,说这老姐就是年纪大嘛,怎么一有龙王苏醒,她一下子就知道了?秦离想。 他认识的只有康斯坦丁和诺顿,也只能感应到他俩。 只能。 秦离耸耸肩,和教授告别后,拉开了门。 * 设定补充:血统感应 初代种或高级龙类间由于血统本源的相似,强度够大的时候能够产生感应,但前提是“有正面交集的龙类”,如果是血统过低或者不曾真正会面的,不能够感应得到。 可以根据言灵“血系结罗”来理解。 秦离和青铜与火兄弟有一段很复杂的往事,因而诺顿现身之时他能感应得到。 他在黑王时代被姐姐刻意保护起来,除了诺顿,康斯坦丁,几乎没有龙王见过他,他也没见过别的龙王。 所以,他不知道耶梦加得是谁,也不知道芬里厄。 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北欧神话里是芬里厄杀死了奥丁(可见3e考试那章里秦离哼的歌曲。) 杀死的到底是姐姐还是弟弟呢?还是另有替身? 第36章 人间值得 刚打开门,秦离还没来得及迈步,曼施坦因又冲了上来。 “秦离,等会。”他的脸有点严肃。 秦离心里一震,还是表情淡定地停了下来。 这是要坏事了? 曼施坦因的脸很严肃,“你……” 短暂的停顿。 “家里问题解决了吗?” 呼,吓死龙了。秦离赶紧恰到好处地作出懂事的表情,低头,垂眼,活脱脱一朵盛世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曼施坦因看他这样,习惯性皱起眉,不大自然地挠着闪闪发光的头,秦离记得古德里安教授倒是爱挠头。 一个院出来的,秦离暗想。 “卡斯特那老头子身为导师都不会管学生了,又惹乱子又缺钱的,学校也不是没有奖学金……”他习惯性地粗声粗气,“我可没说学校不管你,我自己陈墨瞳都操心得要死!” 真是个傲娇鬼呢,真是护短。秦离微笑。 “谁说我不管?”背后传来了一个很干净的低沉的男声。 秦离一回头,看到瘦瘦高高的卡斯特站在楼道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导师。”秦离再次鞠躬。 两人的眼睛对上,卡斯特盯着秦离那双透彻的烟晶瞳看了一会,嘴角微微一抽。 做得不错。卡斯特眼神示意秦离,秦离收敛了平时自然而然有的几分稚气,眼神微冷,狡黠生动。 “过两天楚子航要为任务作康复训练,你也一起来吧。”卡斯特转过身,“以后记得每天都来执行部打卡,作为临时专员。” “好的,导师。”秦离回头看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曼施坦因,心想这是得到认可了? 终于进执行部了……他和两个教授告别后重新从风纪委员那里拿回了手机,刷着讨论区。 #校董偷换血样造假! 呵,这一步的作用绝不仅是给校董的烟雾弹,更是日后让他们大惑不解的羞辱之一。秦离冷笑,点点手机,加进执行部的讨论组。 嗯?他看到一个名字,不由得停了下来。 “米迦勒”,温蒂?维瓦雷尔,临时专员,技术追踪部门。 戏都要一台演才精彩。 菲尔夫拉岛。 秦洛站在小教堂的钟楼上,在全学院最高的地方吹着海风,手里捏着手机,眼睛直直盯着海面上的太阳,面无表情。 过一会,手机振动,她抬起手,“喂。” “可还满意,暗中出手的姐姐?”男孩漫不经心地问。 “哦豁,我没有。”秦洛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也变得调皮。 “没有我的事情,你就没办法借口去找弗洛斯特放人,真实而自然。毕竟,你虽然和加图索家做着大笔生意,却一直很低调,生怕他们察觉到你,对吧。”男孩冷静地说。 “现在因为我的事情,你又可以继续‘自然’地接近加图索了……老姐为了复仇,也相当谨慎啊,生怕加图索的老僵尸认出你来。” “弟弟…….真是懂我。”秦洛靠在柱子上,刚才还紧绷的她一下子松了下来。 秦离沉默了。 很久过后,秦离突然说了一句,“老姐,对咱们的‘招生’计划,可以开始打基础了。” 秦洛有些诧异,“看来你心里有数了?” “没错,而且这件事和在尼伯龙根里、迷宫里的袭击与意外,脱不了干系,是一些你都查不到的事情。” ————————————— 秦离从执行部打卡回来,有意识地拐去了训练场的实战区,今天要和师兄一起练来着。 那份血样看似给楚子航添了不少麻烦,其实是完美的契机之一。吸引了加图索家,再吸引了校方,也给了潜伏在楚子航身边试探他的人一个诱饵。 上次无人货车失败了,楚子航并没有暴走,那个家伙的目的还没达到吧? 秦离心里的小算盘又嘎哒嘎哒响起来。 真是的,为了老姐,都没得休息了,难得来找师兄,干脆看他练吧,自己应付了那么多人,真是够累的。 他走进场地,找到了乖巧坐在看台上的夏弥。 “大虾米你来啦……”秦离打着哈欠,一屁股坐下。 “你才虾米,你全家都虾米!”夏弥狠狠瞪了他一眼,秦离歪歪嘴,别过脑袋。 楚子航在和凯撒对砍。凯撒的刀术很系统,几乎都是欧洲很有名的骑兵刀术,也有些颇有刺客风格的招式。 再看楚子航,他的刀法其实没有凯撒那么多花样,简单得多,很多都是基础的刀法,中外杂糅,再加上他勤学苦练,功底扎实,才有媲美凯撒系统剑术的模样。 凯撒和楚子航僵持了有一阵子了,村雨不停地和狄克推多碰在一起,银光四迸。 突然,凯撒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单腿发力,猛地跃起,举刀下挥—— 他找到了楚子航这一式的破绽,背后无法闪避。 跳马刀术,旧时骑兵的战术之一。 楚子航只好往下一缩,却被狄克推多阻碍了闪避的道路。 “我输了,这一次。”楚子航面色平静,握着村雨爬了起来。 凯撒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悦,伸手拉了楚子航一把,一脸老大哥的牛逼。楚子航万年不变的黄金冷眼瞟了他一眼,就再也不看了。 估计就秦离懂得面对老大哥的无奈了,他太理解师兄了。 夏弥赶紧为师兄鼓掌,“师兄你真行诶,这才出院第二天就恢复成这样了,难怪当时没被电死你那么失望。” “你说话可真像路明非啊。”秦离继续歪着嘴,冷嘲热讽。 楚子航走到夏弥跟前,高大的男孩,肩头上抹到了些尘土,头发有些蓬乱,浑身散着热气,就这样低头看她。 秦离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 夏弥睁着亮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补救一样小声开口道,“秦离,你……也去练练……” “不标榜你的银耳羹让病人好得快吗?”楚子航拿着系在腰间的毛巾,擦擦头发。 夏弥有点反应不过来,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哦豁,说是水瓶座做饭强,只有一个人吃到可不算数。”秦离托着腮,嘴角都要歪到太阳系外去了。 “知道啦,糖桂花……这不是做了吗。”夏弥从包里拿出了一小罐糖桂花,“真是麻烦的东西。” 秦离正要装模作样地伸手拿来瞅瞅,楚子航很自然地接过,仔细瞧着,“糖放多了,颜色偏深,冷藏的时间还好,新鲜桂花,效果确实不错。” 凯撒喝完水也凑了过来,一脸“我懂”地和秦离对了个眼色,“学妹的礼物就不要评价得这么学术。”说完还对夏弥笑笑,“说起来还没欢迎你加入了学生会。” “你加入了学生会?”楚子航没有抬眼,只是盯着手里的罐子,可秦离总觉得能感受到他从背后飘出来的各种八婆与唠叨声。 “对啊,路师兄,芬格尔师兄都在里面呀,而且学生会福利多好……”说到最后,夏弥的声音莫名小了下去,缩缩肩膀,犯怂起来确实有点像路明非。 “过几天去bj执行部会给我们准备器械,你也一起来挑吧。”凯撒把手搭在秦离肩上,意味深长地晃晃他,楚子航看了看这俩人,没什么大反应,只跟秦离说,“来练习,一对多,你以后进执行部也有用处。” “今天玩什么……啊不对师兄我今天莫名腹痛。”秦离赶紧捂住肚子。 凯撒很惊讶地看着他,楚子航仍旧面无表情,黄金瞳细细的瞳孔往下移,盯住了他。 一秒,两秒,三秒。 “我好了师兄,突然没事了。”秦离一脸郑重地站起身,拍拍裤子。 楚子航一脸平静,刚才还想问秦离要不要去医务室来着。 迟钝啊!就不会说让凯撒和我练自己去陪女朋友吗!植物园动物园水池食堂教堂校内有得是幽会的地方啊! 而且这家伙看到学妹和别的学长在其乐融融的聊天不会有意见吗?秦离狐疑地瞅瞅楚子航,手里随便拿了一把器材室里的匕首。 还是说……秦离再次把眼神在夏弥和楚子航之间来回移动,这家伙有意见,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有意见? 夏弥现在一个人坐在看台上了,周围还是难免有男生们回头看她,今天的她把头发放了下来,披在肩头上,耳侧别着精致的雏菊发卡,一身深绿色的校服硬是穿出了田园的感觉,清纯唯美。 算了,师兄你任重道远啊! 秦离迈步,走进了场地。 第37章 暗流 秋冬交集之时,室外训练场的温度依旧可观,芝加哥灿烂的阳光也没有轻易放过处在深山老林的卡塞尔。 秦离和凯撒拿着各自的武器,几个回合后再一次与楚子航僵持住。 “老大,咱们还是帮助师兄恢复他习惯的那些战术,他先前身体麻痹,躺了好几天,现在再研究新的没啥意义。”秦离停下,开口提议。 秦离变戏法一样丢着短刃,夏弥瞪眼看着短刃在阳光下的半空中旋转几周,闪着光芒,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将刀柄送回秦离手中,果然,“秦王”自由一日监控里耍锤挽花的技术名不虚传。 楚子航只是默默地点头,凯撒也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秦离的手的动作,随口答应着。 “唉,要是去执行部做点任务练手,不就方便了吗?”夏弥笑盈盈的,歪头看了一眼楚子航,眼睛弯弯,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柔软的长发垂了下来。 秦离白了她一眼:“跟路明非鬼混多了吧你,当做每日任务呢,还能领经验吗?” 楚子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布,已经盘着腿坐下开始擦拭村雨了,一边说,“每日任务,顾名思义,每天的训练日积月累,确实好过填鸭式的训练,又富有实效,是游戏中高效的练级方法。” “没错没错,孺子可教也。”夏弥得到肯定,学究一样抱臂点头,“从游戏中借鉴精神,师兄你也不是书呆嘛,虽然说话还是那么学术。” 秦离凹着脸,天啊师兄,学术式打情骂俏,太过分了吧。 ———————— 秦离穿着行动特制的服装,拿着分配下来的武器不知所措。 在楚子航丢下一句“施耐德教授和副部长交代过了”之后,在“每日任务”的灵感启发下,他被楚子航从食堂拖到了执行部来。 美其名曰,练手。 还是有着“暴力倾向”的师兄亲自指导。 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恰恰就有个b+级的任务。 秦离经验+1。 当然是不好了!秦离的懒病从这一刻开始对楚子航夏弥凯撒秦洛路鸣泽全体过敏。 我就不该老老实实的!他悲愤交加,楚子航唠叨的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校董有了龙王要找,也顾不上执行部再用楚子航胡作非为了。秦离僵坐在大巴车上,看着芝加哥的风景。 卡塞尔居然就这样把楚子航放出来了,放出来了!秦离咬着嘴,放出来祸害龙了! “你头一次出校园,可以好好……”楚子航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秦离看着师兄的帅脸,听着这恳切的话语,感觉似乎被安慰到…… 这是在关心他的课余生活吗?秦离发自内心感慨,啊,这校园外的灯光,这卡塞尔外的树木,这芝加哥的空气—— 只要不让他下车和危险混血种斗殴,一切都很美好。 “你可以好好观察地形,以后出任务的时候比较方便。”楚子航的话这才说完。 出个校园你……观察地形? 呵,所以还是不关心他,秦离放空大脑,仿佛认真看楚子航给他展示的地图,耳边是师兄的念叨和经验专业指导。 这个,钝,瓜,这种负数情商,连和学弟聊天都这么索然无味,还怎么追女朋友! “……这次任务比较简单,只需要数据辅助和基本的实战,适合临时加入执行部的新手,对方的数量与规模也能帮助我较好地适应战斗。”楚子航念着施耐德下达的文件,帮秦离连接好耳机,秦离舒舒服服地看着任务大纲。 耳机连上了,秦离摸摸耳侧,“你好。” “欢迎,alex,我是诺玛,很高兴再次见面。”温柔的女声响起,很快,诺玛帮他们接上了总部的频道。 独立运行的人工智能就是方便。秦离眼里又闪过一些心思,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子航专员,这里是芝加哥任务所在地某肉类加工工厂,临时专员温蒂?维瓦雷尔,待命。” 楚子航刚要应答,余光看见秦离身形一僵,这是怎么了? 太巧了。秦离转头对他一笑,看到了工厂外围的一些便装人员,是卡塞尔的执行部,同样首次执行任务的新人之一,温蒂,就在其中。 ———————— “芝加哥一座老旧的肉类加工厂,厂房年久但还算有人来走动。”在秦离和楚子航共同的频道里,温蒂冷静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报道着,秦离听得亦认真,他发现温蒂的中文居然可以这么好。 “最近厂房出现的异样虽然和普通的凶杀案很相似,但校方还是找到了很明显的炼金痕迹与异变陷入狂暴的混血种留下的痕迹,”温蒂将血迹斑斑的机床与刻着不明符号的黑暗角落以图片形式传到大巴车的显示器上,“这种任务不大需要大数据的辅助,多考验的是学员的实战能力以及后方辅助的配合。” 楚子航点点头,虽然是个b+级的任务,也依然认真。 “这一次校方将减少诺玛对我们的辅助,目的在于让新晋专员适应临场应变的能力,我等下会替代诺玛为你们安排方案。” 秦离没有说话,认真看起了这个任务的详细资料,目前的发现是有小型团体聚集在工厂里,利用不正规的炼金手段残害生命,而秦离他们的任务则简单得多了—— 清剿。秦离的嘴角又歪了起来,这种风格他喜欢,不愧是施耐德领导下的执行部,直截了当。 还有非混血种的普通人类掺杂进来,秦离想起了富山雅史,他可真是够忙的,总觉得比专员还忙,忙着给数量众多的普通群众洗脑。 自己的懒病先放一边喽,秦离等车停稳,伸手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毕竟,有些危险,不请自来。也是时候开撕了。 他脑后的短辫子被风卷着,几缕发丝拂过眼帘,眼底是如常的平静与纯粹。 夜色的郊野,温蒂坐在隐蔽的一辆普通轿车里,开着车门,低着头正在调取工厂的内部结构图,金褐色的头发服服贴贴地扎成了辫子。 她猛地抬头,没有表情的脸直接对上秦离。 秦离则不然,微微一笑,和楚子航整好装,走近了另一拨助手那边。 温蒂愣了愣,再次低下头,调整着地图解析的角度。 墨绿色的眼睛里,有一份不同寻常的不平静在沉沉夜色中,亮了起来。 —————————— “临时专员楚子航,临时专员秦离,临时专员温蒂,专员……凌晨三点一刻差一分,芝加哥某肉类加工厂,潜入准备。”诺玛的声音响起,秦离和楚子航早已经分别从预定的入口准备好进入了。 “校工部,以及其他专员,支援准备。” 凌晨三点一刻,野外十六摄氏度,行动开始。 秦离没大在意温蒂为什么会在潜入的列表里,只是按照计划书上的安排,从最顶端的通风口,轻轻卸掉破旧的障碍物件,往下窥探。 虽是废弃的工厂了,但那些人的活动,动静还是大,他可不能胡来。 风口正对下去,居然就是一台机床。秦离眼睛微微睁大,好巧不巧,嫌疑人一号出现了。 围绕着几只苍蝇的白灯泡下方,嫌疑人一号,一个身体健壮,却驮着背,佝偻着身子的白人男人,手和脸正诡异地埋在机床上,微微蠕动着,挡住了那机床上的不明物体。 秦离悄悄在窗户沿吊着自己,半个身子探进去,屏着呼吸,一边观察着下面。 炼金术也有邪术,真是新鲜。他倒要看看,是个怎么邪。 男人终于抬起了脑袋,整个人摇摇晃晃,秦离在的地点偏高,也就没有费劲去听什么。 这时候,他看清了机床上的“不明物体”。 一排排的标本,肮脏的腐血颜色,和最新鲜的,被符号刻得面目全非的—— 胎儿。 秦离的眉头狠狠皱起,眼里寒光骤现,他终于听清楚那个男人在念叨,或是吟诵什么了! 言灵?剑御,序列号82,操纵金属,磁场共振! 看来敌人也不简单,早早就发现了他,直接无差别攻击? 是他小瞧了敌人的五感了。 他现在只是卡塞尔的新生,只有风王之瞳。 耳朵边能听到旋转着的铁制品在嗡嗡作响,危险地飞速沿磁场线靠近,秦离没有再等,松开了抓着窗户沿的手,抱住膝盖,像跳海一样,往下跳。 下一刻,有风无浪,男孩落入了风王之眼,风波微漾,一切都包裹在了风的浪潮声里。 言灵?风王之瞳! 在别人是普通的龙卷风,但对于最熟悉风的他,风王之瞳,正似这名字一般瑰丽,神秘,又不同寻常。 这不只是气流的狂舞,更是风眼的怒视。 为剑御所吸引来的刀片,无法穿过风的屏障。 白色的风中,秦离踏风而行,靠着地心引力直直坠落,从风王之眼中如离弦之箭往下射出,两手一抽,炼金刀具直指下方,眼神凶狠,好似要刺穿这片土地。 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在泛着白光的风眼中,像一层极薄的纱,隔绝了风眼内外。 片刻之后,没有厮杀声,男孩的刀剑从男人的头顶刺入,风眼托起的铁制品也停住了旋转,叮叮当当地掉落在了男孩身围。 长刀贯穿头颅,后透出脊骨,风中无声的厮杀,与速度。 白纱般的疾风缓缓散去,秦离看着机床上的破碎肢体,垂了垂眼睛,抽刀,准备继续向前。 自己分配到的这个潜入点很偏僻啊,在办公室走廊的外围,算是行政区和生产区的结合部了。 楚子航他们在哪里呢? 他算是明白这些丧心病狂的混血种搞的事了,居然从医院剖了活生生的孩子来炼禁术,非法地获得血统,才产生了这么一个危险而血腥的团体。 这种事情,跟秦洛卖血清,不能一样吧……他有几分纠结了。 秦离刚一抬头想要找路,正在四周观察以辨认计划书上的指标时,背后,如同自由一日教堂对面幕后黑手的枪口,如同巴黎歌剧院地下迷宫里破枪而出的冰冷爪牙,如同雨夜高架上鬼寐慎人的无人轿车,黑漆漆的鬼魅,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背后,一架黑色的狙击枪,嵌着一枚宝石一般的,带着血红丝线的子弹,瞄准了秦离。 贤者之石。 第38章 只谈合作 透明的晶体,血丝一般悬浮其中,那是凝固的力量。 贤者之石,从龙类骨中提取的精神元素,专门针对一切拥有血统的物种,重者一击必杀,轻者…… 对于贤者之石,没有轻者。 堆起的箱子后边,黑漆漆的枪口,居于高处,对准了左顾右盼的秦离。 秦离毫不知情一般,似乎在调整着耳朵上别着的通讯器。 拿着狙击枪的手指,无声划过扳机,准确无误地缓缓摁下。 那是雨夜里的杀手,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秦离他们的黑影,早早地盯上了秦离。 围绕着黑色的狙击枪,一个强大的领域波动展开。 扳机扣动! “噗!” …… 西欧,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维瓦雷尔宅邸。 秦洛从容地下了车,随手向宾利里的司机挥挥,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悠然地靠近着这样一栋精致的小楼。 鹅卵石铺路,围绕着前庭中央的喷水池和小假山,环抱着大门,路的尽头是精致典雅的主楼,秦洛往大门边的小门望去,后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独立的花房小楼,隔着一堵挂满常青藤的白色粉墙,整个宅邸精致漂亮,保留了十九世纪的大部分风格,很合她的眼。 大门随着她悠然的靠近,缓缓打开,穿着低调而又充满贵气的管事来了,恭敬地用普罗旺斯口音问候,“欢迎,奥古斯特家主。” 秦洛微微一笑,一只手微微提着裙摆,踏上了鹅卵石的小路,一边欣赏着宽敞前庭大方的设计。 主楼二楼的某个套间里,一只线条柔软的手微微掀起窗帘,手的主人看向了穿着蓝色棉布裙子,踩着粗跟绑带凉鞋的明媚女孩,女孩恣意又明朗的笑给整个庭院都增添了一份秋日的闲适。 窗帘后手的主人——一个妆容精致,表情殷勤得有些过分的带笑的女人,眨了眨美丽又精神的蓝眼睛,手指微微扶着金发髻,匆匆忙忙往楼下走。 到了走廊,女人越过扶手从楼下往下看,秦洛正大大方方地走进管家为她打开的门,和周围的人们说笑着。 “洛伊丝小姐,院长。”女人有点忘乎所以地朝着楼下喊了一声,这可是她们家这么十多年来最重要的交易伙伴之一,虽然见面少,但私下的通信没有断。 女人也很憧憬这奥古斯特家主能跻身于混血种世家中,办着最有名的女校,本人也如此优雅大方,年轻有为。 秦洛闻声,抬头看着激动异常的娇媚女人的脸,报之以粲然一笑,“好久不见,朱丽?维瓦雷尔夫人。” ———————— 电灯在轻微摇晃着,蚊虫扑向光的速度明显减慢了,机床上血迹斑斑的肢体、快状物似乎也微微颤了一下。 破旧工厂里,远离楚子航他们的视野中,秦离捏着耳机,将它抛到身后,自己猛地俯下身,打了个滚,避开了那一击。 不能说毫无察觉,但也依然很险,秦离的神经重新紧绷,刚才的自己确实放松了,若不是仗着天生优势,这一击,换作普通混血种,除了掌握着天空与风之王言灵的人,很难单靠力量躲过去。 这时候他才看清,在空中呼啸翻飞的硕大的白色怪影,夹杂着一丝猩红,是贤者之石。 秦离凝神屏气,那个人,那个教堂冷枪三番五次试探他的人,终于又出手了! 只不过,这一次,必定要把这件事搞得水落石出,让一切线索重归清晰! 秦离的眼睛盯住了通讯器,在他的眼中,通讯器以原速度的百分之一靠近了那枚翻飞的子弹—— 他自信扔得还是准的。 “噗!” 因为楚子航老喜欢踩通讯器而自己独立行动的毛病,装备部特意用特殊材料改良过的通讯器,硬度加大还自带爆炸效果,在硬度远不如它的贤者之石撞击下碎裂了,而慢镜头下的子弹,只有稍微迟疑,对于装备部特色爆炸毫发未损,转向却在慢慢改变。 秦离一惊,这样的穿透力……果然是上次的冷枪! 这个人果然在学校!一直盯着他! 但真正惊吓到他的,不仅是那样的穿透力。 秦离本以为,这枚贤者之石,既然没有打中他,势必要白白浪费了。 真正让他立刻跳起来的,是那颗子弹,在白光一闪后,猛地改变了方向,速度未见减少,穿透力也没有因爆裂成碎片的通讯器阻碍减小,瞄准了秦离! 古怪。 秦离还是没有动用言灵,翻上一个推车,踩了上去,猛地一滑,找到了另一侧的货架,迅速攀爬起来。 如果这是那人的目的的话……他余光注意到了子弹,手脚并用,努力加快速度。 这样大的位移了……秦离终于爬过货架,跳到一个角落,他在试图排除那把枪经过追踪改造的嫌疑。 “嗡!”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低头一看,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 就有点像,弹道导弹定位目标的声音…… 下一刻,那颗子弹,鬼魅地闪现在了他的眼前! 秦离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线,眼底透出了金色的光芒。 “哐!”货架连带着下面堆着的空箱子,轰然倒塌,拿枪的黑手依旧冷静而耐心地在箱子上趴着,等待着。 没有动静。 再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枪手谨慎地再装上一颗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炼金子弹,往下移动。 这样,至少他没事的话,自己也还能再一次绝对命中,枪手很自信自己的技术。 那人拿着枪靠近了倒得乱七八糟的货架处,倾耳听着,瞄准了某一个地方。 枪手猛地踹开一件杂物,刹那间灰尘扬起,冰冷的刀,在灰尘落定之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秦离一手捏着扔在不断挣扎的贤者之石,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尘土,原本白净的脸上也抹了灰,烟晶色的眼睛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金芒,表情冷峻地看着刀口上的人。 温蒂?维瓦雷尔。 那个总是腼腼腆腆的,墨绿眼睛的女孩,此刻眼里只剩下无尽的冷漠,握紧了枪,不再动弹。 秦离仍旧把刀紧紧靠在她脖子上,这时他注意到她的手又去摸扳机,想到手里还捏着的贤者之石和刚才的那些把戏,懒懒地开口,“不用想着能再打中我,你的路数我摸清楚了。” 摸清楚?怎么可能?温蒂虽极力掩饰着,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丝裂隙。 “你的言灵,果然不是‘天演’,戏演得不错。”秦离冷冷地将捏着子弹的手伸到她面前,温蒂惊讶得瞳孔放大,看着那本还在挣扎的子弹,突然之间,失去了生机一般,重归静止了。 秦离看出来她不想说话,他自己也懒得问那么多,默默把子弹塞到她的口袋里,温蒂这会也清楚了刚才“那招”确实难不住他,也就任他大大咧咧地归还了子弹。 秦离刚要再次开口,突然一转头,看到了几个头角峥嵘、诡异丑陋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地从机床下探了出来,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嘶嘶声,浑浊的金瞳里充斥着对屠杀的渴望。 “一边处理任务一边聊吧。”秦离耸了耸肩膀,挥刀就开始砍,一手还抽出了手枪,补一枪是一枪地左右开弓。 温蒂只愣了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地执行任务,果然是个疯子。她低下头重新拿出了近战武器,也加入了秦离的疯人阵营。 “之前你在教堂偷袭的时候,我就有几分怀疑……”秦离狠狠踹开一个咆哮着的男人,表情狰狞了下,这男人真是肥硕得恶心。 “你的言灵,其实应该是‘圣裁’吧?” 温蒂怔住了,终于弱弱地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还不‘处理掉’要杀你的我吗?” 秦离微笑,回想着秦洛平时营业的,充满着威严的笑容,“不,我和我姐一样,我们都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温蒂看着秦离丢开没有了子弹的手枪,双手握刀,一下一下地和长着细长爪牙的目标对象对打起来。 突然,另一个更不成人样的、非法为自己植入血统的东西从侧面飞速扑向了温蒂,温蒂忙回神,用枪一挡,被打了个趔趄,秦离则还是跟过家家一样,不痛不痒地攻击着,防御着。 这样都在聊天!温蒂真是服了。 “合什么作!如果不是低估了你的实力,我的目的早就达到了……你们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温蒂。”她淡淡地回话。 “关于你父亲和你继母的事情,你不想知道更多吗?” 温蒂站住了,手上的动作猛地发力,把缠人的怪物甩了出去,回过了头,亮得发白的黄金瞳里点燃了骇人的火把。 她正视对上了秦离泛着微弱金光的烟晶眸子,温和中夹杂着肃杀。 “你说什么?” 第39章 旧忆 “你说什么?” 温蒂狠狠地摔飞想要靠上来的各种东西,手劲愈发狠厉,打得那些血统异变的家伙们嗷嗷叫起来。 秦离笑而不语,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他只能放长线钓大鱼了,先给温蒂一个念头,让她不能安心,这样她才会真正心甘情愿地来找他和秦洛。 最重要的是,不用他辛苦地耍嘴皮子,只需要抓住重点,就省下了周旋的功夫。 他也相信温蒂是个爽快的,既然自己猜得不错,父亲和继母是温蒂的心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但现在——秦离不再作拖延时间的格挡,手上一紧,刀具扎入了眼前敌人的心脏。 刀紧紧地被对面的怪物的肌肉卡住了,深受血统异变的影响,这些人早已没有了理性的思考,只是盲目地需要着鲜血和屠杀,跟随着血液里龙类那暴虐的本性,与死侍无异了。 秦离看着他——这本是个还算英俊的男人——遍布血丝,占满分泌物的黄金瞳,冷冷一笑,机床上流失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不支付代价而索取,没有这个道理。 他们这些人的出现,就是屠杀后的审判。 秦离原本只泛着淡金色的瞳孔细缩成了龙类眼睛的竖直细线,所有的光芒夹杂着雾一样的血气浮现上来,那个男人的黄金瞳顿显黯淡,痛苦地松开了坚硬夹住刀子的肌肉,看着那把闪着银光的杀戮武器一点一点没入自己身体里,生机从逐渐褪色的黄金瞳中慢慢流逝。 温蒂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之前从书上读过,真正血统的黄金瞳,能使任何生物无条件服从,甚至通过对视来改变感官。 而龙类,哪怕是靠近,都能致人心脏碎裂。 她觉得自己这样试探秦离真是太鲁莽了。仗着自己的实力,真是…… 温蒂看着那个男人倒了下去,秦离确定他没气了之后,利落地拔出了刀。 “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可不能在这耗太久,师兄会起疑啊。”秦离侧过脑袋,眼里的光芒散去了些,嘴上虽然挂着温柔的笑意,温蒂却还是被那双眼睛震慑,浑身不由得一僵。 “互相理解,我不会说出去的。”秦离不再理睬她的震惊,自顾自地找路去了。 ———————— 另一边的工厂,其他三两个专员很知趣地站得远远的,看着前面被好几个人围住的楚子航。 和秦离那边不一样的是,这些人,虽然被不“正牌”的炼金术给污染了,却还不至于堕落到死侍的程度。 也就是说,不能随便乱砍,乱烧了。 专员们想,这就有点麻烦了。他们也懂得没必要去帮楚子航,因为如果靠近,反而可能会被误伤。 “咔啦”一声,楚子航刀都未出鞘,靠着太极和用村雨直接砸,应付着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都是十分强壮的男性,也有些理智,刚才还试图和楚子航理论进行言语攻击,结果楚子航直接一刀鞘过来劈晕一个,直接开打。 秦离按照温蒂规划的路线找过来后,也看到了那两个专员小心地围在楚子航攻击范围外,把被击败的人注入麻醉,妥善管理。 秦离叹了口气,看来大家都很懂师兄,知道他在练手啊。 也是,楚子航自己也清楚,即便是换了血还没完全恢复的他,也要稍微控制一下力度,免得又被校董诟病。 “师兄,可以了吗?”秦离朝他喊了一句,他知道楚子航在锻炼体能呢,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楚子航这么急火火地从训练场里出来,就是为了找找实战的感觉,在外面和在平整的训练场可差别大了。 听到了秦离的喊声,楚子航终于从腰侧拿出了枪,几个男人仗着自己加强过的身体和破破碎碎的言灵使用,还想继续收拾他。 已经晚了,师兄对这些人的攻击方式熟悉得差不多了,没有其它的利用价值了。秦离一边跟校工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一边想。 消了音的枪,红色的弗里嘉子弹没有虚发,楚子航身围一下子清净了。 “难为师兄陪我们这些菜鸟来做这种简单任务了。”温蒂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笑着,秦离看了她一眼,自叹演技弗如。 “这是上一次……剖婴案的后续,”楚子航依旧冷着脸,眼里闪过一份为难,“当时没有处理干净,现在又卷土重来了。” 原来如此。秦离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莫名想到了机床上的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 “如何?”楚子航和秦离他们一起走了出来,一边问。 “一切顺利。”秦离答道。“不过确实有几个蛮危险的家伙,还好温蒂的枪法准,救了我。” 温蒂腼腆地点点头,“是啊,我的言灵只有天演,但我还是想发挥自己的作用……用天演来计算子弹飞行的速度,以及观测预估对象的位移,也就能打得准了。” 呸呸呸,你个戏精,就演吧你,反正我也不怕。秦离撇撇嘴,嘴角朝着她很不客气地歪了一下,等后面事情了了,有得是时间收拾你之间暗中搞我那些事。 ———————————— “洛伊丝?奥古斯特小姐,真是好久不见。”维瓦雷尔现任家主,亡故的维克多再娶的年轻妻子,朱丽?维瓦雷尔,带着卖弄风情的迷人笑容,柔和的声线亲切可人。 “上一次见,还是在温蒂刚出去读大学的时候呢。” 秦洛点点头,笑得也一样和蔼,“这么多年来,有着通信,还嫌寂寞吗。” 朱丽优雅地交叠着手,三十六岁依然身姿窈窕,秀色可餐的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院长倒真是一点也没变,还如当年那个大胆来谈生意的女孩子。”朱丽眼神微醺,提及当年,那段纸醉金迷的日子。 —— 当时,她和维克多刚刚成婚,那个人,年轻英俊,在回法国的路上搭上了她,了解了维瓦雷尔家的前景,她也带着自己可观的嫁妆,果断跟他来到了布洛涅。 初到那森林小墅时,她带着身孕,很是震惊,想不到那男人口中的世家竟然隐居在森林里,如此朴素,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那女孩长得瘦瘦弱弱,唯有一双睫毛长长,如蝴蝶一般扑闪着的眼睛,眼里藏着这森林里最有韵律的深绿色,戒备地躲在年轻的伊丽莎白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敌意。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两个人,朱丽还是对着明显冷淡起来的伊丽莎白?梵卓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在轻蔑地讥笑。 不过是一个护崽的小姨罢了,一个无依无靠,父亲也明显不重视她的继女,奈何不了她这新夫人。 很快,她果然不负众望,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朱丽的手臂环着自己的小女儿,蓝眼睛朝着正在她卧房里帮产妇忙的伊丽莎白投去尖刻的目光,这女人怎么老是赖在她家里! 什么英国的大家族,想照顾侄女不会带回去吗? 带走了更好,朱丽很明显地哼了一声,省得跟她争夺维瓦雷尔家的利益。 伊丽莎白微微一偏头,眼里有了几分杀意。 就是知道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势必容不下温蒂,她才迟迟未嫁,留下来守护她姐姐的家。 哪怕知道维克多变了,她也要留下来。 想到这里,二十九岁的伊丽莎白捏紧了拳,维克多维克多,背弃了对梵卓的承诺,她也不会在顾着他那些事了!她只管温蒂! 明明那么爱姐姐,为什么去了一趟俄罗斯,就靠那些技术换了一副皮,也换掉了自己平实的心,变成了这样…… 在伊丽莎白黯然伤神的时候,朱丽?维瓦雷尔已经在谋划着,怎么变本加厉地从精神上折磨温蒂,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小姨回英国了。 她想到温蒂偶尔会拿着书,笔记,还有她爱整的那些跟学术有关的破烂——朱丽觉得那耗钱的东西,又不实用,不叫破烂叫什么——去找维克多。 瞧瞧她那渴望父爱的小眼神,朱丽妩媚地笑了,特意走过去抚摸温蒂的脑袋,真是可怜,维克多他赚钱养家多辛苦啊,你却在劝着他不要掺杂在黑道的生意里。 知不知道意大利的加图索家,人家不也曾是黑道吗?温蒂很快躲过了朱丽的抚摸,朱丽顺势跌了一把,后退一步,故作疑惑与可怜地看着满脸倔强的温蒂。 全家都知道了温蒂在排斥关爱她的继母。 温蒂却依旧不依不饶,不愿意维克多去参加在巴黎建立炼金制品等“危险品”的地下拍卖会。 她懂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高贵的公爵小姐吗,沾不得生意,还要在森林里继续和那些没名没姓的组织搞间谍工作吗? 她嗤了一声,要知道,这个拍卖会,可是奥古斯特家参与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洛伊丝,那个娇小又气场强大的年轻女孩。 这女孩的手里,是有“时间”的,不容小觑。 那就是,财富的来源啊,是名声威望的台阶。 十年前的洛伊丝?奥古斯特,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仪态大方,单手拎着裙摆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让人眼前一亮。 “合作愉快,维瓦雷尔夫妇。” 第40章 因果 “合作愉快,维瓦雷尔夫妇。”女孩微笑着,声音很甜,法语流利地道,微微带着罗马口音,却更显神秘优雅。 当年刚刚做上母亲的朱丽看着眼前的女孩优雅地行礼,心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好感。 要知道,她最喜欢这些典雅的礼节了,更显得她是个真正的贵族夫人……维瓦雷尔家不是有公爵称号吗? 她只能对秦洛微微笑,自己没有过那些礼节素养的培训,尽管也很想像秦洛一样显摆一下,但还是不敢随便卖弄。 朱丽摆出了女主人的架势,温和地邀请着,“希望下次洛伊丝小姐来,可以作为一位朋友光临寒舍。” 她还是自信自己的社交手腕的,要和奥古斯特家关系更紧密,只有靠她这个女主人了。 秦洛倒是很高兴的样子,闲聊几句后,提出想自己去转转,看看他们家的房子。“我记得维克多原本不住香榭丽舍呢。” “是啊,我觉得这里环境热闹些,就让他搬来了这里,温蒂读书也方便。”朱丽脸上依旧是温暖的笑意,“您要参观住宅吗?不如我……” 秦洛笑着摇摇头,拒绝了。 朱丽有点不解。 “没事,我和维克多也不算生分……我会找个人带路的,朱丽亚你好好看着孩子吧,别着凉了。”秦洛站起身来,歪着头对这位新母亲笑。 朱丽听到她叫了自己的昵称,又关爱着自己的小女儿,哪个母亲听了心里不欢喜呢?她也就连声应好。 “真是太体贴了,您到门外,碰到管家就行。” 看着秦洛果真在管家的带领下绕着住宅观看,还去了花房里面小坐,朱丽带着不自觉的笑,终于把视线从窗外移开了。 伊丽莎白此时正好在花房里安静地写着日记,家里变了个样,周围都是些冷漠的人,她只能默默地死皮赖脸地留下,守护着年幼的温蒂。 她本来也不是活跃的人,仆人们都会看主人眼色,这样一来,她的存在感就更低了,那个女人巴不得这样,从来不过问她的行踪。 “今天也一切如常呢。”伊丽莎白喃喃自语,手在不停地记着流水账,少女时代养成的“书呆”——姐姐温妮老喜欢这么叫她——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花房里光线很好,她让人在这摆了张小桌子,没事的时候就把温蒂带到这来,教她一些东西。 身后传来衣料和枝叶轻微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以为是温蒂回来了,也就没转头,“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没有再在你母亲墓前黏糊糊的?” “你还是这样啊,不开口一本正经,开口毁一切,满嘴的不着调,一点都不淑女。”头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 不是温蒂?那是……伊丽莎白难以置信地猛地抬头,看到本来故作姿态板着脸的洛伊丝,一看到她那受惊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洛伊丝!”伊丽莎白轻声念叨着,“真是你!” 秦洛已经开始玩她的头发了,“我看看瘦了没有?倒是长高了不少……怎么哭了?” 伊丽莎白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充满了泪水。 “我不知道怎么办啊!”伊丽莎白崩溃了一般,一边狂笑,一边流泪,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我没有什么特长,只会傻乎乎地留下来……姐姐……和姐夫的小温蒂……怎么办……” “我好恨……他现在变成这样!残暴又无情!” “我忍了好久啊!”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水,却也掩饰不住眸中透出的凶狠的光芒,这些日子里受的明委屈暗委屈,都多过她二十九年来的所有难处了! 梵卓家睚眦必报的本性,还是从温和如玉的外表下,冒出芽来。 秦洛明白,她和温蒂的母亲姐妹情深,伊丽莎白对待外人和亲人的态度,简直有如魔鬼和天使的结合体,对外吸血鬼般冷酷,对自家人则是善良体贴,无微不至。 但凡有些人威胁到她所在乎的,她都会全力以赴地去抗争。 被骂作“梵卓家发疯的女巫”,伊丽莎白?梵卓,现在因为守着一个孩子,压抑着自己凶狼一样的本性。 “现在你来了,就好办多了吧……”伊丽莎白呜咽着,胡乱地擦着脸。 秦洛本想低下头帮她擦擦,刚刚靠近伊丽莎白,突然神色一变,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的身体?” 伊丽莎白看着秦洛不对劲的脸色,有点吃惊,顾不上脸上的泪水了,等着她说话。 她们相识已久,她自然信洛伊丝。 秦洛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某些妇人表面微笑,背地里却如此狠毒,真是可怕啊。这仇,该报。” 她又转向伊丽莎白,声音一下子冷得如冬日冰霜,“想怎么做?” 伊丽莎白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我的身体不对劲了吗?” 突然,她没再纠结自己身体怎么样了,突然跳起来大叫了一声,“遗嘱………她想要改遗嘱!” 秦洛点点头,伊丽莎白脑筋灵活,一下子就想到了,不愧是她。 慢性毒药,正侵蚀着她的神经。 “维克多”如今是毫不在意这个女儿了,但温蒂依然是当年维克多与姐姐共同确立的遗嘱的受益人,这是梵卓家的见证,将来维瓦雷尔名下一切归温蒂。这份文件的另一半则在她手里…… 要改遗嘱,需要完整的文件。 如果自己这出了问题,或是温蒂出了问题,子女财产归父亲所有,温蒂岂不是…… “她一定是盯上了拍卖会,”秦洛坐了下来,“要知道维克多可是有年分红的。” “我知道了。”伊丽莎白?梵卓眼里又一次闪现出了杀意,那个女人绝对想要犯罪,要么是对自己下毒手,要么直接对温蒂下手!也是,从混血种家族里出来的,又不是卡塞尔那些屠龙疯子,是注重利益至上的商人,也见识过世面,没几个不心狠的,早该接受了才是。 “你应该离开温蒂。”秦洛说。 “不好,她太小了,而且现在维克多有了朱丽,哪还顾得上她!”伊丽莎白立刻嚷道。 “你离开,她确实会对小温蒂下手……但我就是来解决这个的。”秦洛又一次微笑了起来。 “不要小看孩子,莉齐。” 得知温蒂在拉雪兹神甫公墓那里后,洛伊丝就离开了伊丽莎白。 “以后……多仰仗你了,我会一直一直相信你的。”伊丽莎白拉着秦洛的手,毕竟,这是她在梵卓家多年的老朋友了,而梵卓,正是奥古斯特家的契约同盟。 秦洛微微一笑,“你的责任尽到了,也订婚了,就别老跟个老母鸡一样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了,自己也该有个着落了。” 伊丽莎白脸上一红,不吭声了。 拉雪兹神甫公墓。 秦洛脚步匆匆,耳边留心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回归到她的脑中,带来一切讯息。 雪下过后的清新空气里,镰鼬翻飞着掠过大大小小的墓室。 最后,她停下了脚步,看到了正坐在墓门前发呆的小女孩,手里抱了一本发黄的《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啊……”秦洛直接走过去,冷不丁开口,拿起了那本书,“我也看过。” 温蒂抬起了深绿色的眼睛,眼里没有光,显然是没在理会她的话。 但丛林般绮丽的绿色里,似乎有猛虎般的火焰在跳跃。 孺子可教也,秦洛还是放下了心,她相信自己看中的。 “我来读给你听吧。” “嗯。” “……你看,这个瓦朗蒂娜,和你好像哦,也是没了妈妈,爸爸也不关心,还被人下毒,太可怜了。”秦洛嘴巴一开就没停过,紧紧挨着温蒂,给她念书。 温蒂垂下了头,“我和她不像,我懂很多炼金……啊,学术。我一定会,狠狠回击。” 听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这种话,还真是新鲜。秦洛挑了挑眉。 后来,她很意外地看到了书里夹着的书签,并把“奥尔良”这姓氏的信息,抛给了温蒂。 “奥尔良?难道说……”秦洛故意停下话头,观察起了温蒂的反应。 突然,小孩眼中,突然亮起了诡异的金光。 “你看到了什么?”秦洛冷冷地问,一边展开领域。 自然觉醒,灵视开启。秦洛将自己和温蒂周围的气流稳定住,免得破坏力外扩,破坏这墓园。 温蒂的眼中的深绿,慢慢被黄金般的丝线侵蚀,放射状交织汇聚在眼中,终于成了一片灿烂。 眼前不是白雪覆盖的墓园,苍白的天空中,模糊的影子在掠来掠去,白色的翅膀上嵌着雪白的鳞片,耳边是玄幻的歌唱,突然,视野一转,眼前站立着并不算高大,却有着光如白昼的黄金瞳的神明。 神明裹着白色的袍子,黄金瞳的威压使人看不清祂的面部,神明一挥手,名为昆古尼尔的长枪猛地落下,白色的透明丝线收缩,丝丝缕缕连结,万千的死尸,被处刑在了白色的十字架上。 言灵?圣裁。 第41章 让步不成 言灵?圣裁。 灵视里,带着黄金面具的神明,漂浮在空中,白色的衣角随着气流舞动,裹着白色布匹的手缓缓挥下,金色的昆古尼尔嚣叫着,伴随着朝西面八方展开的丝线,千千万万地落了下去。 言灵“圣裁”,通过“视线之内”标记敌人进行绝对命中的穿透性伤害,忽略空间,时间的阻碍,除了在命中前穿透了别的物体,不可打断。 原理与昆古尼尔相似,通过“黄金瞳”进行标记,再在物体上施加言灵效果,命中之前,绝不损坏。它绝对命中的属性好比上帝的审判,无处可逃,故名“圣裁”。 “因此当审判的时候,恶人必站立不住;罪人在义人的会中也是如此。” 秦洛吟诵着《圣经》中的经文,收缩领域,眼前的女孩子双眼剩下空洞的金色,衣服微微鼓动,那是已经在秦洛领域压制下的暴动征兆,强大的言灵和血统,初次觉醒时,其破坏力甚至可以毁掉四分之一个巴黎。 温蒂的嘴微微张着,手指不停地颤动,秦洛见状,退开一步,拿了纸笔给她,温蒂立刻头也不低地画起来,眼睛直视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秦洛凑近了她的嘴唇,总算是听到了她吟诵的断断续续的龙文: “我又看见一个白色的大宝座与坐在上面的,从祂面前天地都逃避,再无可见之处了。我又看见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生命册。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于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死亡和阴间也交出其中的死人。他们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审判。” 《启示录》,上帝审判的情景,秦洛微微垂眼,看着温蒂手中的素描画,刚才她那毫无绘画基础的线条涂抹,居然能形成这样生动的图画,秦洛有点意外,如果是《启示录》审判那一段的话…… 那正似北欧神话中黑龙尼德霍格苏醒之时,诸神黄昏的时期。 秦洛伸手抓过温蒂的画,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描绘的生物:真如《圣经》所说,王座上,戴着面具的白色神明,和下面地上无数残缺的罪人,海里的人手拉着手,浮出水面,瞪着干巴巴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 画的中间,也是描绘得最清晰,最形象的地方,是一杆朴实无华的长枪,旋转的枪头连着丝线,正要冲出画面…… “哈!果然选你是对的。”秦洛收起那幅画,把书签放回温蒂手心,这时的她恍恍惚惚的,眼里金色散去,在纸上写下了“温蒂?奥尔良”。 这就是欲望煽动的根源。 秦洛挥手告别了还呆呆坐着的温蒂,满意地离开了拉雪兹神甫公墓。 名为“七宗罪”里的“贪婪”,天空与风之王,秦洛,玩弄人心,煽动欲望,是她一向拿手的。 何况,温蒂?维瓦雷尔,是温妮?梵卓的女儿,最好的人选,现在又是最锋利的兵器之一。 两年后,穿着中学校服的温蒂急急忙忙地赶回了香榭丽舍的家,一进门,就看见了自从十岁那年出嫁后、再也没能碰面的小姨。 伊丽莎白,蜷曲又粗糙的黑发盘成了圆圆的发髻,一双翠绿依旧的眼睛,在转向温蒂的这一刻,所有的冷酷融化成了温情。 她扶着自己已经八个月的肚子,激动地喊了声,“蒂蒂!” 温蒂忙过去扶住她,伊丽莎白急急忙忙地问,“你跑哪里去了?这节假日也该有几天在家呀?” 温蒂眼睛后眼神微变,但还是如往常一般腼腆地低声回答道,“我……想着爸爸失踪,会不会是回布洛涅去了。” 她当然清楚了,在得知那个“Δ”计划,用了一个卑劣的克隆体杀害爸爸后,她百般手段,终于利用网络技术制造了某个大客户的假身份,以谈生意为由,把“维克多”引到了布洛涅森林,又凭着自己的血统、言灵优势,废除了“维克多”的行动能力,让他成为了自己研究的材料。 以前,自己和爸爸还住在布洛涅的时候,她常常看着维克多在地下室里一呆就是半天,原来是有这么个实验室。 温蒂背着绳子,把“维克多”拉到楼梯边,轻轻一推,那个男人就慢慢一阶阶滚了下去。 实验室里,温蒂慢慢擦除尘埃,想着父亲教会她的每一项技术,打开了种种先进的仪器。 “我听说你那个拍卖会,卖的就是原来你们的组织卖过的东西。” 温蒂冷冷地转过身,看了眼被束缚着的“维克多”,父亲的白色工作服对于十二岁的温蒂来说还有些长,但此刻的她,却能撑起如此成熟的气场。 “维克多”眼中惊现恐惧,看着这个小小的,手无寸铁的孩子。 “你身上也用过吧?你那么贪,那么肤浅,肯定也喜欢那种能永生的技术。”温蒂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着仪器,拿出了笔记本。 “多做做实验,总是有用的。” 她笑了。 果然,维克多失踪一年半后,宣告死亡,下落不明。 朱丽在悲伤之余,鼓足了干劲,已经抹着眼泪,抱着自己的女儿,面对着铁青着脸,由于怀孕显得发福的伊丽莎白,一边对着遗嘱抹泪,一边口口声声说着温蒂。 朱丽不停地拿着手帕擦眼泪,“亲爱的朋友们,你说这可怎么办,维瓦雷尔家可都属于温蒂呀,这维克多走了,家里产业也动不得……” 伊丽莎白刚要开口,什么动不得动得了的,说得跟她来争家产控制温蒂一样。 朱丽却抢先开口了,“伊莱扎小姐,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 她用手绢捂住了脸,嚎啕大哭,“您这么急急忙忙地,消息一到您也到了,这不是吓唬我么……” 温蒂一言不发,只是在众人把鄙夷的目光投向小姨的时候,冷冷地撇了一眼朱丽,以及她那个幼小的女儿。 朱丽浑身一颤,这才从手绢中抬头,寻找着刚才伤到她的、如毒蛇一般的眼神。 只看到温蒂眼镜后的墨绿眼睛里,依旧是一片漠然和平静,一副柔弱得没有任何意见的样子,正如她的名字,wendy,意寓着“友善”。 这时候温蒂却提出了,自己年纪尚小,愿意暂时把财产交给继母,成年后归还。 伊丽莎白看她如此笃定,想到秦洛当年的劝导,只好压下心头怒火,看着朱丽小人得志,得意洋洋了。 至少朱丽拿了钱,也不好对温蒂怎么样。 但两天后的一件事情,让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蒂推开门,看到的是伊丽莎白人事不省,瘫在了自己卧房的地板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了。 神经系统被古老的炼金术毒制品污染,伊丽莎白小命算是保住了,却有不少后遗症,身体状况也比之前差多了。 等好容易找人救治了过来,再去看她的卧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温蒂却也顾不上了。 小姨是最重要的,小姨没有应对敌人的能力,除了她因为血统限制不算很强大的“天演”,伊丽莎白根本就是个普通人。 温蒂很清楚小姨丢了什么,也很清楚是谁操纵的,但她没有证据。 朱丽还是想杀小姨!哪怕她已经让步了,还要斩草除根,真是做事周全。 但凡她对温蒂有那么一丝善意,温蒂都能接受好好赡养她和她女儿。但朱丽眼里只装着利益,她就是看准了维瓦雷尔的地位名声,想要打入欧洲混血种前列,才勾搭了维克多。 他们的幸福……朱丽,还有那个“维克多”,都是用父亲的鲜血铺成的! 旧怨暂且不提,先保证伊丽莎白母子俩安全。 等伊丽莎白清醒后,温蒂就雷厉风行地安排她离开了。 她得忍。她填下卡塞尔的入学资料的那一刻,捏紧了拳头。 有了“维克多”的牺牲,她已经能初步掌握“永生”禁术的初步概念了。 而前往混血种的学校,或许能更好地研究这些,这样一来,早晚有机会把那个地下拍卖会挖出来,利用自己的实力和技术打败朱丽,夺回维瓦雷尔。 朱丽……“维克多”欠我的我都从他身上讨回来了,你杀我亲人未遂的仇恨,你的恶毒,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 第42章 陷阱 作为一个预科生,在进入卡塞尔的那一天,温蒂就察觉到了这个学校的不同寻常。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等来了神出鬼没1000次列车,没有人相送,长长的铁轨伸向芝加哥的腹地山林,而一同上车的预科生,多是和卡塞尔早有关联的学生,少有的几个则是自然觉醒的异乡人。 她再一次戴上了自己那副友善低调的假面具,默默地看着英文书,坐在火车上,在心里谋划着。 她想要变强,除了需要卡塞尔学院给予她更多更丰富的炼金技术,战斗技术和人脉,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接触世界的“真实”——暗面。 暗面的君主们,才是世界机器真正的开动者。通过对“维克多”的拷问,温蒂?维瓦雷尔知道了关于那个处于西伯利亚的秘密城市——023。 不知名的老板,却有着克隆和血清的技术,并企图将手伸进西欧。 她不想像维克多一样被“吃掉”,她也想成为餐桌上的一位。 温蒂若想要靠近那个吃掉维克多的世界,首先要接近龙族秘密最多的地方。 卡塞尔。 她抬起头,看着隐藏在深山中的庄园,红色的古老砖墙,挂着密密麻麻的绿藤,黑色遍布锈斑的铁栅门,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真实的面貌。 温蒂拖着行李,在导师施龙泰教授惊诧的目光下,迈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坚定步伐,上战场一般走进了这座外貌平平、精细在内的学院。 温蒂戴上了“魅影的面具”,变得腼腆又温和,从她脸上完全无法想象她是一个能用一年多时间,面对一张与父亲神似的脸,还能下杀手的孩子。 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无数的心思与深邃,她就这样在校园中,幽灵般游荡,观察着四周,寻找着有用的实验品或新技术。 诺玛,首先引起她的注意。这样庞大的系统,无时不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除了能拿到一些比较无关紧要的生员资料以及消息通达较快意外,不敢轻举妄动。 但秦离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 凭借多年来对于人,混血种和各类心理学的研究,温蒂在看到秦离本能地反击因为调皮而偷袭他的川野时,就觉得有蹊跷。 一个自然觉醒的孩子,怎么能有如此之强的接受能力,虽然在新环境保持戒备算正常,但为何他戒备得毫无惧意? 秦离是为了戒备而戒备。 这不像是在社会中长期养成的性格和习惯,倒像是由于长时间出于封闭的环境,在一定时间下对融入群体的训练后,形成的有些矛盾的行为,在排斥周围的同时,却又能自然地融入,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时间久了,一些过分功利的行径,就会显露弊端。 古怪。温蒂在自由一日的时候这样想着,便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看着秦离一脸的习以为常,拉着川野倒下装死,自己也急急忙忙地冲过去,假意寻求帮助。 这就是她接近他们的第一步。 很长一段时间,她找不到理由出现在秦离身边,只好默默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功利性,这就是他的奇怪之处。明明是自然觉醒,却如同一直任务驱动,每一句话都似早就练习过和安排好的,这样的行为,应该是长期的专业训练才有。 这个秦离,问题不小。温蒂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卡塞尔外的各种组织的资料,开始一个个筛选。 后来有一天,她在秦离身上闻到了dior的香水味,心里很疑惑,嘴上半开玩笑地问他。 “我姐……喜欢香水吧。她那里离高端化妆品消费市场蛮近,还自称地中海的时尚先锋呢。”秦离耸耸肩,如实回答。 地中海……温蒂记了下来。 等秦离那个学期期末考完急匆匆地离开了后,温蒂就开始了她的试探。 她曾怀疑秦离是一个暗面组织的重要人物,或是血统很神秘的危险混血种。 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圣裁”,穿透一切,无所畏惧。 她利用自己超强的演算能力,伪造出“天演”,给自己留了个杀招。 但她知道,自己错了,就在秦离徒手抓住贤者之石后,她才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全身一下子如坠冰窖,凉透骨髓。 那双眼睛,那双黄金瞳,真像极了当初灵视里出现的恐怖神明,像极了昆古尼尔朝自己飞速刺来的样子。 —————————————— 回到现在。 朱丽放下咖啡杯,停下了对旧事的回忆,嘴角带着胜利的柔美微笑,恭敬地开口,“亲爱的朋友,这一次,又有什么合作呢?” 维瓦雷尔家和奥古斯特家主的合作是个最正确的决定,巨额的分红总算是“抚慰”了丧偶的单身妈妈朱丽?维瓦雷尔,而遗嘱到手也打消了她的后顾之忧。 看看温蒂那个怂样,还不是只能去屠龙了?朱丽在心里轻哼。 秦洛把她眼底的一切情绪尽收眼底,脸上波澜不惊,眼里的笑意渐浓。 “当然是新合作了,茱莉亚你可是聪明人,我就喜欢和你打交道。” 朱丽脸上一红,动作娴熟又优雅地故作了一下羞涩。 “咱们这次,和梵卓家合作吧。” 朱丽的笑容凝固了。 “不可以吗?我以为你应该和莉齐很熟呢。”秦洛天真地歪着头,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表情变化。 朱丽立刻收拾好表情,“这……还是算了吧,要知道,伊莱扎她一直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我是继母。” 秦洛默默看着她,这脸变得可真快,眼泪还在打转了,瞧。 “这样啊……那我还是去问问家主的意见吧,毕竟温蒂她可是有一半梵卓家的血统,她也是真正的继承人呢。”秦洛很遗憾地轻轻捉住手上的披肩,一副要披上外衣站起来离开的样子。 “啊,我,我突然想起来,温蒂还没回来呢。”朱丽一紧张,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没事,我看,还是先定下来吧,毕竟洛伊丝你面子多大,我可不怕被你骗。” 朱丽拉过秦洛的手,微微晃着,脸上是讨好的娇笑。秦洛眼珠子往下一转,嘴角微微弯起,“行,那我们来具体谈谈吧。” “夫人可还记得我们的拍卖会?我现在有了个新想法,上一次我去的时候,明面上办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普通炼金制品拍卖会,其实暗地还是在卖我们那些产品,只不过缩短了点货量和时间,并提前挑选了实力较强盛的家族参会。 梵卓家则主要是西欧白道的垄断者,我最近想着,要不黑白两道并行得了,既多了门面,又多了收入。”秦洛微笑着说。 朱丽一下子就两眼放光了,“需要我们维瓦雷尔做什么呢?” 秦洛伸出两根手指一搓,“现金,还有不动产。” 什么?为何?朱丽有点讶异,瞪大了眼睛。 “在巴黎的拍卖会,从我马耳他调用那些个来历不明的钱,实在有点风险,搞不好还会牵连你们。 所以……我想给夫人安排一个小小的任务,以您的名义帮我调用资金准备新的合作拍卖,相信以您的聪明,必定能帮我办好。” 真是个好主意。朱丽开始盘算,奥古斯特家的票据和信物,那可比这小小的拍卖生意有用多了!况且,也不是真的动自己的钱,只是换个地方花钱罢了。 她知道秦洛那些来历不明的钱,其实是早就没再流通的金银货币——工艺品一样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途径来的,并且数量巨大,令人印象深刻。 她答应了。 秦洛并没有很欢喜的样子,只是如往常一般不动声色地挂着神秘的笑,说,“那要是我的合作伙伴来了,报了我的名字,请务必支取资金,亲爱的。你的那一份利润不出一月就能收到。” “好极了,可我在巴黎的财产也不算多……”朱丽欲言又止。 秦洛已经穿上了外套,一边轻声说道,“哎呀,您也别那么小气了,这种生意多拉几个亲戚朋友来,也让人家赚一点呗,中国有句古话,‘积力之所举,则无不为也’,你的信用难道还不够排面?” 女孩拍拍裙子,朱丽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想听到更多,朱丽眼里透露着贪婪,她渴望这些能帮她作出决定,下决心的话语,句句都似有魔力一般。 “您可是‘公爵夫人’啊。”秦洛背着手,轻轻倾身向前,烟晶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了朱丽的蓝瞳。 第43章 契约 秦离回到卡塞尔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眼看着鱼肚白的天从教堂雄鸡顶慢慢泛起,他回过头,看了眼正与楚子航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温蒂,这个女孩真是可怕,这么莽撞地要杀他,失败后居然还能继续维持着腼腆文静的人设,世界都欠她一个欧斯卡? 秦离嘴角轻轻翘起,也走近楚子航身边,“师兄,明天就要启程去bj屠龙了,你怎么样?” 楚子航思考了一下,很镇定地说,“我没问题。” 温蒂似乎很不满秦离的靠近,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敢贸然再说什么。 眼前这个眼神纯净的男孩可能比卡塞尔里的任何人都危险,他为何问楚子航?难道在打着屠龙的主意? 可这次去中国的人是校长直接任命的……他是想争取一个名额吗? 想什么来什么,正当几个人陷入冷场时,一个早起的校工偶然透过绿植间的空隙,发现了回来的一干人等。 “楚子航!”校工急匆匆地穿过小路走过来,“校长找你,你叫上路明非和芬格尔,一起去找他。” 路明非可以理解,但那个f级的芬格尔……秦离余光瞟了眼楚子航,他也面露不解。 不过,这样的会见,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信息。秦离微笑着转头,吓了温蒂一跳,主动开口说要先和温蒂回宿舍了,匆匆忙忙地迈开步子。 “咱们聊聊。”在经过温蒂身边时,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进了温蒂耳中。 ———————————— 温蒂忐忑地尽力和秦离保持同样的步伐,免得其他人看出她现在对秦离的无限恐惧,本能地想要远离。 恐惧。就是这样,多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她紧紧捏着拳头,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根本顾不上看前面的路了。 “呼”的一声,已经快走到宿舍楼时,身边的人像被风吹散一样,消失了。 “什么……”温蒂抬头望,模糊的晨光中,一个人影,立在卡塞尔图书馆的旧城垛上,光影透过城垛装饰,仿佛拉出无数条金色的丝线,衬得黑色的人影宛如神明。 温蒂眼前的景色,与她当年灵视里的画面,莫名重叠了起来。 她心里一惊,才回过神,秦离是竟敢在卡塞尔里这样表现吗……很快她观察到现在所处宿舍前的区域是花园小径,精致的绿化足以混淆诺玛的眼睛。 “连这个都考虑过了?”温蒂无奈,只好走向宿舍对面的图书馆后门,开始了爬楼梯之旅。 复杂的情绪,在通宵执行任务和来自同伴的信息冲击下慢慢消散了。等温蒂拖着疲惫的步子爬到楼顶,满腹怨气升了起来。 但是,总觉得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温蒂用手撑着膝盖,本来还在喘气,一歪头,所有的呼吸都屏住了。她看到了一只正在起飞的鸽子,展翅、收腿、上下挥动……每一个动作,甚至是一根羽毛的颤动,都被放慢了。 “时间零。”她用着近乎绝望的低语说道。 居然不是“风王之瞳”,这个怪物,有两个言灵吗! “没错,是‘时零’。”秦离随意地坐在一个灰色的城垛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危险地在晨光里晃着。“‘圣裁’的传人,你才是让人惊讶的啊,温蒂小姐。” “圣裁?哈,以前我可真是过度自信了,真以为这是个万能的言灵呢。”温蒂的表情猛地扭曲起来,伸手发狠劲拔了那鸟一根羽毛,随手再抛到空中,看它凝滞着。 温蒂举手投足间,都没了往常的拘谨和谨慎,秦离饶有趣味地看着温蒂冷漠的嘴角,说话的风格也变得狂放不羁,眼睛里的凶光不再被镜片遮挡。 “可你依然是个强者,不是吗?”秦离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你之前把我推进尼伯龙根送死,操纵古尸自导自演试探我,还在教堂伏击放冷枪的气魄,在你的‘圣裁’失效后,就没了吗?” 温蒂猛地缩了一下,“你都知道了,想杀我?” “不。” “那要如何?让我成为你们那些交易的实验对象?”温蒂冷笑一声。 秦离歪头看着她,“你似乎误会了我姐姐的意思。” “误会?呵,秦洛能查到我父亲死在西伯利亚的同样拍卖会上,有什么可误会的。所谓拍卖,都是你们这些暗面者权力纷争的陷阱。” “你认为,是我们导演了你父亲的死亡,是为了控制他所拥有的势力,并且进一步操控西欧?”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瞪了秦离一眼。 “那我问你,你父亲是如何死的。” 温蒂本不想说实话,但现在扯谎也没什么意思,“你们的人,用恶心的技术,造了克隆体来侵占我父亲的一切,还杀害了他!” 这话说完后,温蒂惊奇地看到秦离眼里透出了失望。 “怎么会这样……姐姐的情报出问题了。” 秦洛的本子上,所记的维克多,分明是利用血清改头换面回来的,她竟没有查到,维克多早已经死了。 难怪,秦洛会这样突然地去找温蒂,她以为温蒂家与血清有着如此渊源,纵然与继母不和,倒也能成为她挑唆温蒂和她合作,一起拿回维瓦雷尔的计划。 温蒂的表情随着秦离的失望稍微松动了,她的思路也跟着转动,情报有误,难道? “你们原来是要拉拢我吗?” 秦离抬起眼睛,好在温蒂是个聪明人,能想到这里,沟通就容易多了。 “是,温蒂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最大的仇人,是朱丽?维瓦雷尔,杀害你小姨未遂的人。 至于你父亲的岁,很遗憾,西伯利亚那里的控制权很早就不是我们的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交易,也是一份很简单的同盟,报仇,并且帮你调查你父亲的死,你觉得如何?” 温蒂噗嗤一笑,“这话问得肤浅了,我自己的仇,不需要外力就可以报了。” “是吗,你真的只想报仇?” “顶多,找出害死我父亲的那些混蛋……” 这一次,轮到秦离笑了出来,温蒂很不自然地刹住话头。 “你不只是个有情有义的,你同时也是个,拥有庞大野心的人,温蒂?维瓦雷尔。”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炼金术的水平。”秦离有点没耐性了,眼睛里金色的光芒微微闪动。 温蒂本能地点燃黄金瞳,全身紧绷着,“我要的是暗面的席位。” 豁出去了。 “很好,但这一切还得从你的继母开始。”秦离打了个响指,顺手从身边摸出了一封信。 温蒂却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这话里话外,连这个都能帮她,默认了她想要与他们抢夺暗面的欲望吗? “符合‘贪婪’原罪的一切条件,超越了临血界限的孩子,这是送给你的机会。”秦离把羊皮书信递到她面前,轻声说道。 “这是……契约?” 她的黄金瞳闪烁着,明暗不定。 第44章 覆灭 温蒂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张“契约”,耳边是室友轻微的鼾声,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一如十几年前,去母亲墓前觉醒的那个冬日早晨,清冷,孤独,唯有灰尘作伴。 相似的早晨,相似的事件,两个不同的人,为她展示了相似的选择。 “看过《命运石之门》的话,应该有很多的共鸣才对。”秦离的语气愈发轻松明快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意,说完这话后,就把温蒂顺手送回了宿舍,她的耳边似乎还有秦离说话的余音,手里捏着那张羊皮纸。 让她自己选择的意思。 做到这个份上,她至少能确定秦家姐弟并不是要害她才接近她,秦离做事一向干脆,这才直接把选项摆在了她面前。 或者,只是表面干脆?他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质了吗? 关于秦家姐弟是否是害死父亲的那个组织“幕后者”,温蒂其实并没特别在意。 她看过亚历山大?布宁的记录,并没办法直接推出幕后主使,况且这样的技术能上拍卖会,想来来源也不只一个。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更在意的,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在十几年前那个冬日,在觉醒之后看到写着“奥尔良”的书签,她选择了留下自己的名字,并冠上一个象征权与力的姓氏。 她选择了与维克多相对的那条路,一条满盛着私欲,或许还会血腥无比的路。 这样的本质,久久地埋在温蒂心里,因为父亲的宽厚与慈爱,才未能萌芽。 家中变故,是它冒头的决定因素。 一个孩子,孤身一人,能够在一个时时想要害死她的继母的眼皮底下生存,温蒂?维瓦雷尔,靠的不是伊丽莎白那样的隐忍和退让,而是埋在心底的那份欲望,对站上顶峰,俯视他人的渴望。 温蒂曾仰视着父亲,是柔软的亲情,维克多对她的教育,正是善良而通情达理,充满着人性的光辉。 等到她不幸地只能仰望继母,维克多留给她的温情在现实的重击下碎裂了,属于她自己的野心和狠辣,冒出了头,对抗着外界的冷漠与继母的各种手段。 而她也很清楚,朱丽为了自己在社会上的声誉,不敢对她有如何大的举动,仅是孤立和排斥,不足为惧,伊丽莎白确实小看她的魄力了。 十几岁的温蒂,平日里默默忍受着朱丽的冷嘲热讽,却在她偶尔真正越界的时候,冷冷地瞟她和她女儿一眼。 或许是因为清楚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朱丽的针对只能在言语攻击上变本加厉,却时时又在观察温蒂的神色,恐惧那种眼光。 对于维瓦雷尔家,她也不大所谓,除了这个家能在她走进暗面世界时能发挥的作用,她都不在意,甚至对于父亲所留下的那些“心血”——技术,伙伴,财富,也是如此。 温蒂只会在乎她所拥有的。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纸,用炼化的金属和暗黑的血写成的“契约”,画满了古怪的文字,是真正炼金术意义上的“契约”。 法国,马赛。 “这就是临血界限的定性吗?”伊丽莎白坐在卧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洛手里的那张书签。 女孩的容貌,十几年来,一如初见,依旧是一头乌发,一双柔润的眼睛,眼中的神气依旧神秘而又调皮。 秦洛拿着温蒂写下的“最初的约定”,契约的因,那张老旧的书签,看着这纸片慢慢地被鲜血浸淫,后又慢慢退散,变回原来的样子,放心地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十几年前,在拉雪兹神甫公墓,秦洛亲手埋下了欲望的种子。 “也不是什么定性,”秦洛走到伊丽莎白身边,给她倒了杯热水,“即便血统的召唤能增强认同感,但这依然是门的选择。” 伊丽莎白微笑,“这份活下去、想站得更高的欲望,像我的姐姐。” 秦洛轻笑一声,“还以为你要说,梵卓全是定性,原来你以前的不情愿,都是装出来的呀。” 伊丽莎白轻哼一声,微微笑着,低头喝着热水。当年的毒素狠狠摧蚀了她的身体,勉强生下克里斯后,她总是缠绵着病榻,苍白虚弱,但眼里的精神气倒是不减。 “梵卓,是因为你才得以幸存的家族,要不是你,洛伊丝,我们早就死在卡塞尔流放‘异类’的监狱里了。” 许久未提往事,秦洛也来了兴致,感慨地摸着手里的杯子,“没想到,当时一见,竟牵扯到现在呢。” 多年以前,正当秦离尚未苏醒时,秦洛作为家主,头一次对卡塞尔这个秘党势力进行了试探。 她利用多年的情报网,在暗面世界里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新角色。 “没有代号,男女不知,势力不明,居然在短时间就展露了头角。” 1900年,秦洛看着手里的信,喃喃自语道,这个以“未知”的行事风格很古怪,明明只是些平常的活动,却总能宣传得人尽皆知,和奥古斯特家的低调全然不同。 秦洛扔掉写满的第一张信纸,看起了写得更加密集的第二张信纸,突然她两眼一亮,在某两行间多看了几眼。 “家主,近日有地方莫名开展学术活动,于北冰洋挖掘出龙类尸骨,并寻找渠道转手卡塞尔。 玛利亚恳请家主万事小心。” 北冰洋挖出东西来……秦洛想了想,虽然也存在可能是另一位的地盘,但她也有不少东西在那里。 单单圣诞节去一趟果然不行,秦洛把信纸放入壁炉,用铁钳搅了两下,卡塞尔吗?秘党最近这么出名了,不是要保持神秘感嘛,看来也跟上时代变化了。 于是,秦洛踏上了前往卡塞尔的路,并确认了所谓“尸骨”究竟是谁。 寂静无人的船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船员机械又十分不自然地保持安静,秦洛仔细看了他们几秒钟,凭她对死侍了解的程度,这一船都是……怪物啊。 能操纵死侍,并让他们拥有一定的行动力,她必须得多注意这股迷之势力了。 秦洛漂浮在海面上空,硕大的骨翼保证她在狂风暴雨里不会失去方向,她没有靠近船只,只是保持安全距离。 至于里面的东西嘛,贸然靠近还是太危险了,秦洛点燃黄金瞳,拉紧头上的兜帽,发动言灵。 言灵?里格之眼。 这个名字源于北欧神话中海姆达尔的能力,能在一定距离内放大甚至透视对象结构,是目前尚未出现在言灵周期表上的远古言灵。 看清楚了“货物”,秦洛眼眸微沉,考量再三,还是硬上了船,在“冥照”的掩护与暴雨声覆盖下,想方设法接近了那具来自中国的棺材。 她轻轻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很轻柔的覆上去,脸部的表情却远不如手上的力度柔和,却是无尽的冰冷。 “雾月,雾月啊,真是没想到。”她轻轻地说,黄金瞳里溢满了戏谑。 李元昊的弟弟?西夏男孩?不祥之物?这些信息,在秦洛眼里都不算什么。 这个男孩对于她,同样对于她唯一的弟弟,都只是千百年前的那个龙类。 在能被书写的历史上,少见天空与风的踪迹,不靠谱的传闻是天空与风曾参与白王叛乱,被大地与山与青铜与火的王剿灭。 秦洛为了演绎一场天衣无缝的逃脱,假意送秦离赴死,自己凭借多年来在人类社会里的铺垫,混入了混血种的世界。 而叛乱过后的天空与风,失去了原有的主人,只留下一对不知从何而来的子系兄弟,黑王无可奈何,讲究他们暂替王座。 她当然知道这对兄弟了,秦洛制造他们,不就是为了将来派上的用场吗。 上一次在黑王面前保证了她假死的戏码,这一次嘛,就看要利用他的人,打得什么算盘了。 “和哥哥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活着,不能和他一起归于真正的死亡,真够可怜。”秦洛一屁股坐在棺材上,认真地回忆关于李元昊的事情。 最后,看船快要靠岸了,远远地能感应到码头上等候的混血种的腥臭——秦洛一直很讨厌混血种的气息——她突然转转眼睛,邪恶地笑了笑,对着棺材下了一道“命令”。 “你不会记得我说的话,正如你不会记得是谁创造了你们。想要见哥哥的话,就去搞破坏吧,李雾月。” 船靠岸,死侍上前与卡塞尔的人交接,等到卡塞尔的人带着“货”走远后,船上的死侍,无声地跟了上去。 秦洛坐在空无一人的船上,静静地听了卡塞尔庄园方向一晚上的动静。 那群死侍不简单,李雾月也听话地搞了巨大的破坏,足以伤到这个屠龙组织了吧。 尽管如此,披着斗篷的女孩倚在栏杆上,眼睛里闪烁着少见的惊惶,她能感觉到,在动乱的中心,李雾月的气息消失后,一个熟悉的、令人极度厌恶的气息更加突出了。 尼格霍德……吗? 第45章 秘党 秦洛感应到的一闪而过的气息,正是子爵手里公文包装着的,黑王的血肉。 对于黑王,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秦洛觉得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至于黑王这件事,条件尚未成熟,只能观望。 她从未在梅涅克?卡塞尔出现前特意去关注这个叫做“秘党”的组织,上千年对抗龙类的历史?她一个初代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黑王气息突然消失,同时消失的也有李雾月,这个秘党能与纯血龙类,甚至是她当年特意制造的实力媲美初代种的李雾月同归于尽,背后果然有一手。 秦洛心想自己毕竟是临时起意,独自出来勘察,正犹豫要不要靠近卡塞尔庄园内部一探究竟时,看到了一个从卡塞尔跌跌撞撞逃出来的身影。 “女人……不对,竟然是死侍?”秦洛一惊,如果说能制造出服从命令,能执行一定指令的死侍,就相当惊人了,眼前这个女死侍,满脸的疲惫与恨意,神情复杂,像是拥有充满感情与思想的“活人”。 果然她猜的不错,这一股势力,背后的支撑者不容小觑,这个神秘人为何要伏击卡塞尔,又为何偏偏选了李雾月呢? 秦洛站起来,本能地四下张望,她总有一种……一直被人窥视的感觉。 和千百年前的某个家伙一样讨厌。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怀疑感,那就必须是,极致的速度。 一转眼,山头原本思考了半天的女孩,如幻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山下惨烈的战场。 山下的庄园不再生机勃勃,庄严华贵的卡塞尔废墟中,希尔伯特?让?昂热终于醒来,他奇迹般地逃脱并没有什么好结局,只能看到似乎同归于尽,战胜龙类的故友们,以及随风碎裂,梅涅克的大刀。 1900的夏之哀悼,有人流血牺牲,有人怀恨终生,有人借口远在重洋,看似绝地求生,看似同归于尽,却依然是一个谜题。 秦洛借着秘党损失惨重,观测了一下卡塞尔的大致结构,当时的卡塞尔尚是一个庄园,里面的炼金刀具古董收藏……渣滓罢了,她失望地叹口气,什么都挖不出来吗? “坏蛋……受死!” 突然,身后传来了很稚嫩的一声咒骂,秦洛挑挑眉毛,轻松闪开了背后小刺客的一击。 她伸手抓住小孩的手,轻轻一捏,小孩吃痛,松开了那把钝得不行的“凶器”。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不顾小孩的反抗,随手拎起来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孩,看不出男女的面貌,七八岁的身高,这么小的身体却伤痕累累。 “卡塞尔……都去死……”小孩手上不得劲,嘴上花了大功夫,一边哭一边喊,带着慷慨就义的神情,慢慢地怒吼声也变成哭声了。 “我可不是卡塞尔,我是反派姐姐。”秦洛有点厌烦了,凶巴巴地回了一句。 “不是卡塞尔……那是好人反派吗?”小孩抬起头,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这一个抬头,却让秦洛直接愣住了,这个孩子的眼睛居然也是黄金瞳!她再次靠近孩子确认,如果她还没有老花,这个孩子……超过临血界限了吧! 所以才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一直点燃黄金瞳? 而且在孩子眼里,什么反派正派,只要不是卡塞尔都是好人? 这是什么情况? —— 就目前所拥有的资料,秦洛还是相信秘党千百年来一直在对抗龙族,而卡塞尔家族也是一直保持同样的做法,现在看到这个孩子,她直觉到有些东西,被梅涅克热血的屠龙青春掩盖了。 热衷屠龙创造新世界的少年,家族里少得可怜的长辈,这样的背景,真的可靠吗? 她好脾气地将那个孩子带离了芝加哥,在纽约盘踞几天,彻底得到了小孩的信任,名为爱德文的男孩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原本的秘党,并非卡塞尔。 当爱德文说出这句话时,秦洛才察觉到自己曾经忽略的一个地方。 她总觉得秘党这个词,相当熟悉……原来是自己闲暇时看的小说里提到了同名的设定。 秘党,梵卓,venture,血族的一派,与魔党勒森魃对立。 而中世纪血族的传说,无非就是一些失控的欧洲混血种罢了,但眼前的这个孩子,像是中世纪“血族”缺失的一块隐秘拼图。 名为真正的秘党后裔,中世纪出现的高级混血种,拥有着超越临血界限却仍能保持优越性与理智的优秀族群。 “这是一个奇迹吗?”秦洛看着爱德文纯粹的黄金瞳,无法理解大自然的演化,她还以为,即便祖辈拥有优秀血脉,要使后代同样优秀,至少也得好几万年,或者沐浴过多次龙血,才能稳定血统呢。 偏偏这前秘党,就是一个例外。 “我们梵卓家族并不很大,但家人都很长寿,作为秘党并没有过多干涉龙族的秘密,这是我们的族规。” 对上了,秘党的族规之一,“不涉世。” “后来,在我太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屠龙的行业越来越大,卡塞尔发现了我们这个家族,要求一起合作,但被我们拒绝了……后来不知怎的,有人拿出了我们家族的血统分析,说我们超越了界限。”爱德文磕磕巴巴地说着,仔细地回忆家人们的谈话。 “界限的话,说家族里没有不正常的亲戚,不可能的,但多是较为正常的,严重的早被家主们看管起来了!家主都很强! 只是从卡塞尔来了以后,我们家受到很大的恶意针对,又对血统了解没底,只好选择相信卡塞尔。” 秦洛点点头,她其实已经全明白了,但还是看着这孩子努力地说下去。 “卡塞尔……和新的秘党,就是屠龙的那个秘党而不是我们这个保守秘密的,开始带走家里的人,大人小孩老人,都有,我不知道他们被带去哪里了……我自己也被迫和妈妈分开,他们要把我关到海上,还说我很危险。” “秘党都是坏蛋!”秦洛点点头,说出了小孩的心声,原来这就是新秘党的偏见啊,所有的恐惧不都来源于了解不够,火力不足嘛? “小孩,你知道那个要去的‘海上’,大致在哪里吗?或者说,你有认识的人,需要帮忙的?”秦洛此时站了起来,郑重地看着爱德文。 爱德文愣了半晌,眼睛眨巴眨巴,不一会溢出了满心的感激,猛地点头。 太平洋,无人岛。 这个岛屿不知是何时被秘党收购,并且得到了政府的许可,建着一栋像模像样的住宅,彻底打消了航线上暴露的疑虑。 殊不知住宅里关着的,都是些可怜的怪物。 怪物,秦洛拉着爱德文的手,啧啧感慨,这个词太适合他们了。 1900年秋冬之时,秘党遭受重创,无暇顾及其他,身为刚刚加入秘党的昂热,也不可能了解到这个关押“怪物”的神秘岛屿。 1900年的秋冬之际,有一个岛屿消失在了太平洋,同时,英国的德文郡,多了一户姓梵卓的人家。 1901年的1月,梵卓家的安排都落到实处了,爱德文开心地拉着秦洛的手参观他们的新房子,完全把过去初见母亲狠狠扑进母亲怀里说“我闻着味道赶来救你们的”的狼狈样洗刷干净了。 但作为家主的梵卓先生,却没有那么轻松,他一见到自己仅有几个的族人平安重聚,看孩子们又在一起说说笑笑,带着满脸的沧桑疲惫,以及失望后的放弃神情,向身边的秦洛敬了礼,郑重地发问,“请问贵人需要什么回报?” 秦洛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不过这么会察颜观色果然是优秀混血种的特征吧,她也不拖拉,“从此往后,你们要与我同在。” 家主没有迟疑,摘下了象征家族的钥匙挂坠,“从今往后,这就是您一个人的秘党,还请相护周全。” 第46章 父母爱情 梵卓对卡塞尔,还有整个秘党,彻底失望了。 因为血统的偏见被奴役,关押,歧视了近一个世纪,他们最终只能选择了另一条路。 从此梵卓家多了一个“亲戚”,奥古斯特家的年轻女孩,长辈们都能看得出来女孩容颜不减背后的秘密,心里有猜测,却又不约而同,从未讨论过。 临血界限又如何,和龙类为伍又如何,他们身为怪物,也在期待一个新世界。 在新世界到来之前,能有这样远离屠龙疯子和屠龙商人的生活,也足够了。 转眼间,来到了世纪后半叶,轮到秦洛给未来的继承人温妮弗雷德和伊丽莎白姐妹俩讲家史了。 被找回亲人身边的阿列克谢成功地因为“姐姐希望你能兼具欧洲所有优秀教育的样子”被送进了寄宿学校,持续深造,秦洛则在梵卓家泡着,陪小孩子玩。 秦洛把老唱片旋转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个女孩子闲聊着,温妮和莉齐都到了少女时期,各自分享着自己的烦恼。 温妮粗声粗气地叫嚷着,“我的脾气让好多人讨厌我,说看到我这头乱蓬蓬的头发就烦躁,我都已经18岁了,真是的。” 秦洛点评,“诶啦诶啦,温妮是姐姐,还像个小孩呢。” 比较腼腆内向的莉齐看了看自己和温妮一样发色,却较为柔顺的头发,说道,“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秦洛换了一只手转唱片,“诶啦诶啦,妹妹是内向了点,但是还挺机灵的,有时候莫名挺固执的不会变通呐。” 或许是因为家族过上了安稳日子,又或许是在秦洛的帮扶下,家族实力日渐增长,梵卓也能算是一个较受人瞩目的混血种家族“新秀”了。 温妮弗雷德?梵卓,身为姐姐却似乎没有任何稳重之处,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不过秦洛知道,温妮好胜心强,学习成绩好,只不过欠了点成熟的火候罢了。 至于伊丽莎白嘛,喜欢抱着书深深研究,完美弥补了姐姐的缺点总能在姐姐脾气失控的时候稳住局面。 姐姐温妮是社交圈出了名的“恶霸”,简直没有人敢靠近她,更不用说什么谈恋爱了,妹妹则是个看似腼腆,实则面对大事才提得起兴致的狠人,她一心只有家族,秦洛,还有姐姐。 秦洛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在温妮十九岁生日的时候,举办了一个与混血种没半毛钱关系的生日聚会,邀请了各个行业的人来认识。 温妮看着客人越来越多,黑白两道兼有,有点怀疑秦洛打着她的名义拓展人脉呢。 她甩甩脑袋,这个鬼丫头,想培养她的人际交往能力,她这就给她看看自己不用她这么操心! 客人来了,有些熟识温妮的,带着怪异的目光瞟了她几眼,不得不说野丫头不撒泼的时候,一头鬈发,善良的深绿色眼睛,五官立体大方,很是青春靓丽。 而过往她撒泼的事,好像还是为一些不公平的现象鸣不平来着……什么油腻老男人调戏小女孩,花花公子当众骚扰……这些众人看破不说破的事,温妮偏偏就把人性的伤痕翻到明面上来。 怕了怕了,想到那几个被她整得身败名裂的人,熟人们还是离她远远的,生怕被挑刺。 毕竟梵卓家背后的靠山强大,保持正常关系就好,没必要深入接触。 温妮性格直率,但方法有些欠妥,导致她的形象减分不少,她自己也很清楚。 要让秦洛放心的话,只好尽力做个大人,学会新的方法了…… 今晚的温妮弗雷德没有辜负秦洛的期望,很好很克制地应付着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让客人们真切地觉得,她真的有所长大了。 妹妹伊丽莎白也在姐姐的激励下,学会察颜观色不动声色,秦洛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不过再后来,她放松神经去和别人闲聊时,再转过头来看温妮,却只剩下了伊丽莎白留在场上。 这丫头又去哪里了? 果然不能一次就打包票啊,秦洛无奈。 —— 温妮这次真的不是来找茬的。 她躲在花丛后面,在黑暗中尽力想要看清对面的情形,心想着回去再给洛伊丝道个歉吧。 她本来还在与客人交谈,突然间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客人。 与众不同的这位男客人明明长了一张耀眼的脸蛋,还有宛如金箔雕成的金发,却只是默默地在角落,用一个极其幼稚的姿势在……吃蛋糕。 温妮看着他吃,一边无脑应付别人没啥营养的谈天八卦,她对这个古怪的帅哥有点好奇,她也从没见过气质这么独特,看起来极有修养,却又如此低调的男人。 他是谁呢? 等到金发帅哥吃了整整六块口味不同的蛋糕,喝了两小杯酒,这时候又拿起了另一块马卡龙的时候,温妮简直要忍不住了。 这是哪来的大胃王啊!怎么这么能吃!她遏制住自己将要变形的笑容,继续有礼貌地听着眼前的八卦,她自己都还没试过那些蛋糕呢…… 后来,她找了个机会,离开了这圈八卦没完没了的客人们,绕到男人身后,试图接近他。 正当温妮找准了时机,已经快靠近男人的时候,男人突然放下了酒杯,慢悠悠站了起来,只见他似乎漫不经心地和某个客人去擦肩而过,可站在背后的温妮却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手碰了一下,交接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顾不上了,匆匆走了几步上前,突然发现了男人的袖口上,竟然用银线绣了一棵半朽的世界树。 “卡塞尔……”温妮睁大了眼,今天的客人成分很复杂,但多是与屠龙无关的,卡塞尔在家史里的印象可是极差劲的啊! 19岁尚怀着一腔热血的温妮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抱着“阻止卡塞尔阴谋”——至于什么阴谋,她觉得必定是间谍一样的神秘事情——就这样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然后她就在花丛里躲到现在。 只见那个男人四下望望,这才摊开手,端详手里的物件。 是什么?间谍密文?听说卡塞尔像培养特工一样,卡塞尔的人都身怀绝技……温妮看那男人看得出神,把裙子撩到膝盖,灵活地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男子保持面对手掌的姿势很久很久,当他终于被身边轻微的沙沙声拉回现实时,他脸色一变,刚要起身,就被一个女孩子猛虎一般按在地上。 “啊,痛……”男子脑袋磕了一下,忍不住叫出声,刚才一看到是个小姑娘,本来要应激反抗一下子就收回去了,今天也太倒霉了…… 头上粘着叶子,发型略显凌乱地女孩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手上拿了一块尖锐的饰物威胁他,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墨绿的眼睛因为兴奋一闪一闪的。 男人被……嗯,压在地上,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女孩柔嫩的手掌扣在他脖子上,还有柔软有弹性的身躯,灵巧地制住他,不让他起身。 哇……好漂亮的英国姑娘,年轻男子并没有被威胁的觉悟,只知道现在有个相当明艳的姑娘坐在他身上,凶神恶煞的,不过还蛮可爱。 温妮看这个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看,甚至表示赞叹地“哇”了一下,莫名又羞又恼,鼓起勇气说道,“卡塞尔的间谍,你有什么阴谋,从实招来!” ……啥? 第47章 我的爱人啊 啥意思? 男人愣了半晌,和温妮互瞪了好一会眼睛,连温妮都有点尴尬的感觉了,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什么间谍,小姐你对我误会不浅呐。” 温妮怀揣着的一片赤血雪恨情,被这句话浇得连火星儿都没了。 她从小到大,灵魂深处自带着的孩子气和正义感,最有地方展露头角的,就是改变眼前的丑恶,惩恶扬善,虽然效果只达到一半,但她并不在意名声。 她这次分明看到了神秘的信物交接,看到了袖口上若隐若现的世界树纹样,终于能在她的“正义之路”上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偏偏这个男人?温妮脸更红了,揪住男人的领子,“我见过卡塞尔的校徽,也听说你们在背地里那些勾当……你敢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吗?在我面前!” 我温妮弗雷德可是这个宴会的主人,你休想在这里搞什么手脚! 或者打我们家族什么主意! 男人轻笑,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温妮心跳猛地一咋呼,这个男人像狐狸一样,散发骚味,不是好东西! 男人伸出双手,没有东西,眼看着女孩又要炸毛,他只好把身上口袋都摸了一遍,最后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徽记。 “我确实和卡塞尔有关,但只限于我父亲那代,我的父亲最近深陷秘密任务中,按理来说不能和外界联系,于是他偷偷托了人,在一个最不可能有卡塞尔视线的地方,与我短暂地温存一下。” 温妮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徽记,并没有什么世界树的模样,更像是街头玩具店里售卖的金属纪念品。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迟来了很多年的,我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男人带着温和又遗憾的神情,轻轻摇头。 温妮虽然还是一脸狐疑,但缓缓松开了男人,嗯,确认过,没有武器,也没有敌意。 然后,在男人面前,她头上顶着乱蓬蓬的卷发,衣服皱巴巴的,粘着尘土和树叶,却极其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对不起先生,但你依然很可疑,我的莽撞打扰到你了,我很抱歉。” 男人也爬起来,开心地笑了,“叫我维克多,小姐可真是毫无歉意。” 温妮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维克多不明白什么意思,歪着头看她。 “为表歉意,我护送你回场上。”温妮发现这个男……维克多,比她高了好多,莫名不爽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鼻孔。 “小姐真是记仇啊。”维克多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听话地把手放进少女娇小的手掌里。 热闹的宴会大厅里,在某一个时刻,众宾客很默契地安静了下来,有的大胆地盯着刚进来的人,有的装作没看到,专心地保持安静。 温妮弗雷德,宴会的主人,牵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温顺的陌生男子,一身衣冠不整地进来了。 维克多简直没脸直视现在的自己。他近乎绝望地捂住脸,一时之间忘了温妮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孩子,也忘了一些伤人至深的流言蜚语与目光。 可牵着自己走的女孩似乎毫无察觉,高高昂着脑袋,眼睛里的光彩比宴会厅上的水晶灯更甚。 维克多默然。 一个女孩子,因为一些对卡塞尔的流言——或许是偏见,毕竟混血种世家也不全都支持卡塞尔——就这么只身一人跑去揭发他这个成年人,莽撞,却又很可爱,很有勇气。 刚才他差一点就要暴露了…… 宴会结束后,维克多正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迎面而来的另一位主人拦住了去路。 黑发的姑娘脸上挂着娴熟的商业笑容,“维克多?维瓦雷尔先生,早有闻名,我是洛伊丝?奥古斯特。” 维克多一鞠躬,“您好。”然后他起身时,眼睛一转,看到了秦洛身后的温妮,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温妮,这是维瓦雷尔先生,学界内外知名的教授。”秦洛向温妮让开一步,仿佛不知道他们之间那些事…… “初次见面。”两个声音一同响起,维克多正对上温妮直率的目光,自己也不由得脸热了热。 嗯……有点像小秘密呢,看着19岁的小姑娘,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生机勃勃,很令人愉悦。 虽然身为卡塞尔外编的研究人员,偶尔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吧? 维克多来的研究任务,便是研究并挖掘出梵卓家的秘密。 现在的他,只是在秦洛极致的手段下,和温妮常常往来了。 奥古斯特家主明明挺和蔼的,对于卡塞尔的研究项目也没什么兴趣,没有嫌疑……年轻的维克多心思尚单纯,对于这些也没有多想。 温妮与他熟络后,俩人意外地很合拍,21岁的维克多温和又善解人意,他能清楚地看到温妮美好的样子。 只是他有时忍不住讲,“傻丫头,你这样不管自己的名声,形象都两极分化了,难怪没有男的敢靠近你,你看莉齐,她都能收到情书呢。” 温妮只是一叉腰,“这算什么,以后敢娶我的人,一定特别爱我!” 维克多看她这样,嘴唇忍不住上扬,然后一脸神秘莫测地说,“也是哦,大不了我娶你。” 时间似乎转得慢了点,金发的帅气教授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直白一点,主动点,只是脸红控制不住,他坚持让自己的目光始终定在温妮身上。 女孩少有地低下了头,很久之后,维克多耐性尚足,温妮很轻很柔和地说,“那等我长大了,大叔,我们谈恋爱吧……说好了。” 维克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往前迈了一步,站在温妮面前,屈下膝盖与她平视,终于看到了刺猬女孩羞涩的模样,傻乎乎地笑出来。 “放心,这世上永远会有一个我这么喜欢古古怪怪的你的。” “还有我才大你两岁啊为什么是大叔……” “因为你长的帅……不是,很显老啦!” …… 三年后,伊丽莎白迎来了人生中相当凄惨的一天,相伴15年的姐姐居然出嫁了,被一个长得像孔雀的男人带走了。 她的嘴一直被秦洛牢牢按着,终于忍住了哭声。 维克多认清了自己的心思,他没有父亲那样高尚的觉悟,他只是更加羡慕平凡的生活。 他选择离开了卡塞尔,放弃了研究“梵卓”的任务,他选择了身为梵卓一员的,曾差一点变成自己研究对象的温妮弗雷德。 直到温妮在25岁怀孕时,他才被迫知道了梵卓家的秘密。 “临血界限?”接触过众多龙族知识的他,看着日渐消瘦的妻子,仿佛被抛下深渊,胸中涌动着一个不好的假设。 有概率会消耗母体的高级混血中……他研究过日本的上三家,知道在历史上,有着不少凶恶的子女,因为血统不稳定的因素,让父母饱受痛苦,有的甚至会撕裂母体而诞生。 万幸的是,温蒂平安出生了,温妮虽然虚弱,但很高兴。 “她是肉眼可见地在枯萎啊……”伊丽莎白前来探望,担忧不已。 维克多沉默了,他很不安。 越是幸运,越是在乎这幸运究竟是什么代价。 毕竟温妮不像伊丽莎白,她和有的混血种一样,没有言灵。 像没有言灵的混血种,本身就可能是个定时炸弹,在平庸的对立面结果,就可能是极度危险。 那自己的爱妻,千万不要有事…… 秦洛也来过,温妮似乎有很多话要单独和她讲,维克多就带着温蒂守在外面。 直到家主突然“砰”地推开门,把维克多拉了进去,面对惨无人色,失去气息的温妮。 “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这位年轻父亲的脑海里,回荡了几十年之久。 —— 温妮把秦洛叫进去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在怀上温蒂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为了“媒介”。 并不是说温蒂如何血统不稳定,有梵卓千百年来不曾变过的神奇基因,梵卓家的人除非自身血统异变或者变得普通,都是极其稳定的。 “媒介”,是指世界的媒介,她陆陆续续做了好多梦,有的简直不像梦,像幻象,霸道地浮现在她眼前。 黑白的视野里,出现了水库下的火焰,冰雪覆盖的大陆,还有没有尽头的永夜。 她联想到接触过的龙类历史,心中有直觉,也有了解,却没办法完整准确地描述出来。 这些她被迫接受的与未来有关的信息,强制她消耗了自己的生命,让她想到《圣经》里的先知以赛亚,最终被上帝的火焰车接走。 是神在回收她吗? 她快没有力气了,她把自己看到的,尽力描述给了,她知道的龙类,秦洛。 最后,看着从小到大守护她长大的这个龙族,她心头一暖,感谢秦洛把维克多推到了她身边,虽然来这个世界来得仓促,至少精彩。 她无力对抗生命中突兀的阻力了。 在世界树的枝头再会吧……爱人…… 第48章 不好的直觉 伊丽莎白望着手里捧着的杯子,秦洛安静地低头喝水,没有再继续回想了。 伊丽莎白和她很清楚后面的事情了,温馨但短暂的父女情深,维克多为了重振家业,给女儿的未来一个安全保障的远行,最后却迎回另一个悲剧。 伊丽莎白很艰难地守着温蒂,身为梵卓家女儿,她最终选择把家主之位重新交付在老一辈身上,守护姐姐的女儿。 她虽然很希望秦洛能来帮帮温蒂,但她还是决定相信温蒂,放任她自己成长。 或许是温蒂的童年与伊丽莎白接触更多,她身上反而没有了母亲的直率单纯,和父亲的温文尔雅,而是心思内敛,却又极其凶狠。 秦洛看着有点苍白的伊丽莎白,这个莉齐,在小时候头一次学习战斗技术时,很快就能掌握技巧,甚至因为一次有黑道上商业对手的来入侵她们家,伊丽莎白小小年纪,放松杀手的警惕,在杀手转身之时,手起刀落,在她十一岁时独自解决了一个人。 当时秦洛很是震惊,但很快也不奇怪了,能留到深夜还没睡觉的只有酷爱读书的莉齐,而她也很喜欢守在姐姐房间周围读书,增加安全感。 倒不如说她给了温妮安全感。秦洛扶额,因为知道柔弱的姐姐没有言灵,处于弱势吧。 “温蒂她……”伊丽莎白想到温蒂和秦离看起来似乎谈妥了,却还是有点顾虑,欲言又止。 秦洛拍拍她的肩膀,“契约只是约束她的手段,温蒂戒心太重,只不过我们暂且拥有她想知道的信息罢了。” 伊丽莎白会意,秦洛希望温蒂能真正信任她,可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对的方式。 —— 卡塞尔学院迎来了夜幕沉沉,在秦离的帮助下,温蒂也能登上楼顶的城垛,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吹风。 她似乎又变回第一次进校园时那个友好的,内向的姑娘了。 不过秦离很清楚,她还不是很相信他们,只不过在当时,选择合作是最好的决定,因为秦离保证她不会吃亏。 “转眼间,到了去屠龙的时候了,”温蒂难得地主动开口,她摘下黑框眼镜,露出原本精致又立体的五官,看着黑幕一般的天空,“这么说来,可真像儿戏啊,屠龙。” 秦离没有说话,他因为校董的事,成功卷入了这次的事件,而路明非也毫无疑问地被派去了bj。 果然追踪路明非是对的,虽然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找到了他,应验了“预言”的一部分,但至少他能旁观,随机应变,寻找方向和线索。 楚子航也一块的话…… 秦离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转头问温蒂,“上次是你把我撞进了尼伯龙根,那条高架路吧?” 温蒂转过来,点头,“想知道为什么和怎么做的?行吧,我父亲到过中国,参与研究过一些异常的地方,路明非和你的故乡是典型的元素乱流聚集地,我从当时结果推测出了尼伯龙根的地位。” 这都行?秦离大为震惊,人类好可怕,莫名联想日日夜夜都在修仙苦读的室友古斯特。 “因为怀疑你不是人类,就试着把你放进龙类的空间,试探你的反应。” 温蒂说完,低头沉思了一下,“但是外界的监控甚至能与里面联通,这是什么原理?镜像吗……” 秦离没有接话,他是因为想起了楚子航当时做任务时,有一辆无人货车心怀叵测地撞向了他所在的临时立足点,逼迫楚子航暴血,以至于楚子航近乎失控。 如果那人也是接近温蒂入侵系统的水平,入侵一辆货车并不难,但为何偏偏要刺激楚子航呢?而且这个黑手,似乎也很清楚楚子航的动向…… 下订单的人、保安公司、猎人网站、卡塞尔的紧急任务、黑客手段…… 秦离确信那个危险,可能是苏醒的龙类,一直徘徊在楚子航身边,试图借助他的“暴血”缺陷,达到什么目的…… 不知为何,一个不怎么可能,也不怎么让人期待的结果,浮现在他心头。 启程去bj吧,秦离呼出一口气,那应该是最后一幕了。 —— 中国,bj。 秦离觉得,明明是同一级的学生,自己的待遇真的太他娘的差劲了。 且不说为什么一年级新生夏弥可以跟来这种危险人物——别和我说顺路探亲,严肃的卡塞尔,这像话吗——路明非,芬格尔,凯撒,楚子航,陈墨瞳,等级高低不匀,质量参差不齐,都挤进了这个关键时刻。 而他,似乎真的很像个背景板……校方让路明非和楚子航,芬格尔住一块了,夏弥凯撒他们另有出路。 生怕有些情侣不会在一起嘛?秦离黑着脸,看着电脑上某贵公子深夜水中求婚的视频,再看看自己和一些校工合住的小公寓,脑补一下路明非他们的日子,太悲惨了。 唯一的良心之处,就是他和楚子航他们上下楼,他趁着夜深摸下楼,敲敲房门,只听到芬格尔说了一句,“口令!” 秦离忍不住要爆青筋,“儿子,我是你爸!” 片刻后—— “什么呀,瞎口胡驺的口令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芬格尔啃着炸鸡,一脸鄙夷地看着正扎头发的少年,最后还是楚子航来开的门,“‘鼹鼠鼹鼠我是地瓜’这么几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秦离翻个白眼,他认出这位火车站上精通八国语言的“乞丐”师兄后,一直不想面对这个憨憨,“要是某漂亮姑娘说这话,当然是可爱爆表,你让我一个大男人说这话?” 楚子航突然转头看着秦离,似乎是在脑补秦离掐着嗓子喊“鼹鼠鼹鼠,我是地瓜”的奇妙景象。 “师兄你在干什么啦喂……”秦离龙生第一次起了鸡皮疙瘩,芬格尔发出震耳欲聋的怪笑,伸手递给秦离一个汉堡,“喏,这是我们那位‘真?地瓜’妹子带来的。” 秦离拿了汉堡,跟着楚子航瞧了瞧他正在追踪的地动检测图,随口问,“路明非呢?” “泡网吧呢,不有个……凯撒老大的视频嘛。”芬格尔扣着脚丫说。 秦离瞪大眼,居然是凯撒和陈墨瞳? 可怜的路公公。秦离多少有点不爽,倒不是为路明非抱不平,而是这样下去的话,事情要怎么发展啊,总感觉路明非像一把钥匙,能打开很多“门”。 秦离需要这么多的“门”,这些“门”,看似是当下的事,但有因必有果,他希望能透过这些,找到过去的信息,或者为未知做好准备。 楚子航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思索着,芬格尔已经鼾声大作,秦离大概记下了楚子航目前知道的地动规律和地动点,不再打扰师兄,出了门,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最后下了楼,走到了街上。 山不来,他就必须过去。 bj的夜晚,灯火依旧明亮,某一栋拥有着正面玻璃墙的小楼门口,一个穿着波西米亚裙的女孩走出门,落了锁,打开手机,保持定位。 电脑屏幕前的少年,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背上黑色的球袋,毅然出门。 雨夜的地铁站里,浑身狼狈的少年,步履蹒跚地一阶一阶下着楼梯。 最后的幕布拉开,秦离也在其中。 他跟踪了楚子航。 刚才最后在街上徘徊了一阵,结合目前所知的所有信息,他发现幕后的“危险”,比起路明非,更加关注楚子航。 当他远远看着楚子航斩杀镰鼬,进入车厢时,身为初代种,又极其熟悉尼伯龙根,他发现了尼伯龙根的入口,随时都敞开着。 然后,像是要验证他几天前的猜测一样,一个风精灵一样的女孩,出现在了楚子航身边。 夏弥,你难道…… 第49章 神话 秦离看夏弥现身了,心中不好的猜测更加明显,他连忙启用“冥照”,隐藏气息,保持与二人的一定距离。 在这样阴暗的尼伯龙根里,就算是风和光,也受到限制,秦离靠着听力判断距离,分析谈话内容,稳步前进。 车厢上,夏弥的歌声在隧道里回荡,秦离感受着这片看似快活的氛围,总有点不忍心去揭开真相。 楚子航在想什么呢? 身边的或许是他命中注定的情人,一同身处在危机四伏的尼伯龙根里,耳边响起女孩子欢快的声音,过分冷静的楚子航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配合着女孩瞎聊。 地铁的最深处,隐隐约约传来类似电视节目的声音,还有生物咀嚼食物的声音。 没有血腥味,路明非应该没缺胳膊少腿,秦离快步走上铁轨,还没等他再靠近楚子航他们一些,蛰伏在地铁深处的巨龙嘶吼,楚子航风一样地闪过,拔出了七宗罪,带着夏弥,开始了最后的演出。 秦离往后撤了几步,看到愣在一边,实则离飞沙走石的“战场”极其近的路明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路鸣泽一定也来了。 好奇怪,怎么一有龙王苏醒,卡塞尔就叫路明非来了……秦离没时间往下想,为了保险不被路鸣泽发现,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血清。 混血种研究龙类,制造出能强化身体的药剂,而炼金术的祖师爷,真正的龙族,自然能根据样品,逆行之。 这就是当年温蒂的父亲经过研究,本来是用作削弱危险混血种的药,现在秦离给它稍微调整了一下,以牺牲部分实力为代价,减弱身体的机能,变成混血种的气息。 他把血清扎在手臂上,慢慢推进去,黄金瞳依旧明亮,只是原本自带的血色淡了些。 希望在场的龙王和楚子航他们能够分散魔鬼的注意力。 被限制在石壁里的巨龙,呻吟着倒下了,脑袋上插着“七宗罪”,楚子航看到夏弥失去了风的依托,仰起了头,伸手去接她。 下一秒,两个人影都凝滞住了,保持着楚子航抱着夏弥的姿态。 “你的真名。”楚子航忍受着利爪刺入胸口的痛楚,呕出一口血。 夏弥缓缓迈步到巨龙脑袋身边,伸手抚摸,“他是我的哥哥,芬里厄,大地与山之王。” 夏弥看向呆呆的路明非,嗤笑道,“放心啦师兄,这里没有第三位龙王了。” 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那夏弥,就是巨蛇耶梦加得。 秦离处在深深的震惊中,他在白王一役死去,身体被封印在青铜塔上千年之久,而在北欧神话中,杀死“奥丁”的,就是洛基的狼,芬里厄。 可他对眼前的两位王座没有任何感应,说明他从未接触过这两人,在白王一役捕获并杀死他的,还是康斯坦丁和诺顿,虽然是姐姐安排好的“意外的短兵相接”。 他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排挤在龙族之外的感觉……就因为自己年纪小,姐姐帮他挡住太多事了吗? 他看着楚子航奋起再次试图与夏弥厮杀,想起自己小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守在王座附近等待夜幕降临,等待姐姐从人类那里回来。 直到在塔上被风干了几千年,所幸天空与风一系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与复苏的力量,才能保持清醒,接受福金带来的外界消息。 姐姐有好多事瞒住他,秦离看着楚子航忍痛作战,不只伤口疼吧。 楚子航褪去了暴血最后的特征,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跪坐在地板上,他的血快要流尽了,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虚弱的楚子航,抱住了不再头角峥嵘,裸露着肉身的女孩。 可惜,幻影依旧是幻影,秦离在他的角度,模模糊糊看见楚子航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折刀,眼神里一片空白,把刀送进了耶梦加得的胸口。 沉默的地铁站里,就连尘土都落下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秦离站在暗处,看着倒在地上的巨龙和少女,看着正在往外走的路明非和楚子航。 身为龙王,秦离的第一反应就是,龙骨十字。 可惜,楚子航想起来的太晚了。 下错一步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楚子航再次拼尽全力,点燃不堪重负的身体,冲向了“湿婆业舞”的领域,只是像一块破布一样被弹了出来。 “师兄!”路明非还是拒绝了楚子航对他的安排,竭尽全力地返回,接住楚子航,自己却也被串在了一根钢筋上。 天空与风之王在不远处的空中,耳边的风尽是镰鼬的悲鸣,看着这个立刻要变成地狱的尼伯龙根。 突然间,他看到路明非突然把自己从水泥管上抽了出来,伤口以媲美龙类的速度愈合,他的动作干脆利索,背上七宗罪,矫健地奔向芬里厄。 简简单单的两个响指,两声轻描淡写的“撤销”,拥有壮美舞姿的芬里厄,极其不自然地落下了。 路明非,又不像路明非,秦离猜测那或许会是路鸣泽,一边身手自如地与巨龙展开战斗,随着七把刀剑脱手,落在了巨龙的躯体上,路明非的口中吟诵着诗句。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很好,这就是他想看的,路鸣泽这家伙果然和路明非有非同一般的联系,他也能算是把路明非推进了一个又一个漩涡吧? 若是交易,图什么呢?难道路鸣泽要“夺舍”路明非吗?秦离莫名笑了一下。 看着巨龙蹒跚走远,放下了口中的耶梦加得,最终与她相对而亡,秦离默然,转头看向正努力扛起伤毁得惨不忍睹的师兄,流着眼泪,絮絮叨叨地往外面走。 这个尼伯龙根失去了主人,立刻要消失了。 秦离身上的血清也失效了。 他脱下上衣,免得衣服破损得太厉害,露出上身,背上的脊骨两侧,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呲拉——”一排硕大的利刺,刺破了他的血肉,他微微皱眉,利刺慢慢延展,最终展开,还挂着血肉淋漓,成为一对骨翼。 秦离看着正在坍塌的地铁站,耳边回荡这耶梦加得与楚子航刚才的对话。 “……因为你身上又奥丁的烙印。 奥丁是迄今为止最神秘的存在,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我观察你是为了了解奥丁。” 按照北欧神话,奥丁对应的就是秦离秦洛姐弟俩,但秦离总觉得,这个奥丁另有所指。 他展开足以覆盖住整个尼伯龙根的时停,唯有恢复一点原本的模样才能撑起这么巨大的空间呐。 他在芬里厄和夏弥身边落下,本来还想带走芬里厄的龙骨,但现在上面估计也逐渐安定下来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有一个疑问。 耶梦加得死了,为何没有露出原本的样子,诺顿死后,也变回了苍红色…… 他俯身靠近女孩,女孩身上还盖着路明非的衣服,闭着眼睛,栩栩如生。 就算身为最弱的龙王,你的退场也真不像话。秦离感慨。 结论是,耶梦加得没有变成龙骨,楚子航身上,一定多了新的秘密。 失去肉身,相关的领域,就是白王一脉的权柄了,秦离反复端详试探无果,躺在地上的女孩绝不会再醒来了。 至于芬里厄这么大的骨架,秦离也无可奈何,只好放弃这副龙骨了,好可惜。 正当他一边收缩领域,背后的骨翼也慢慢缩回去,他匆匆穿上衣服,往地铁的方向走,突然看到了一个物件,他愣了一下,还是跑过去,捡了起来,揣进怀里。 空间坍塌,秦离感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压迫,加快了速度,在隧道里狂奔,追上前面那辆,闪着灯光的地铁。 —— 出了地铁后,秦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刚才跑得太急了,但他真的不能慢。 他掉了个头,继续狂奔,换了一个方向,找到了校工们,顺理成章地作为逃过一劫的救援人员。 正好路明非扛着奄奄一息的楚子航,与卡塞尔的人相遇,凯撒一行也来到了地铁这。 忙乱之中,秦离拿着医药箱,给楚子航包扎,他身上原来的伤口居然都奇迹般地愈合了,大概是因为他亲手杀了龙类,龙血的洗礼最终克服了暴血的缺陷,楚子航可以说是进化了。 但为了做个样子,秦离在楚子航这磨蹭了半天,把他裹成了粽子,脖子也给师兄牢牢固定住。 实际上楚子航已经醒了,尽力眨巴着眼睛,攥着的手微微松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现在楚子航看不到秦离的动作,秦离从外套里掏出刚才在尼伯龙根坍塌前捡来的东西。 “村雨”的断片,原本光洁修长的刀,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残骸。 他将刀放在楚子航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后,就离开了。 正当他走开的时候,某个卡塞尔记录任务的专员,拿起相机拍下了一张照片,靠着墙研究食物的路明非诺诺芬格尔一行人,还有躺着动不了的楚子航。 或许相片边缘,曾经错过了一位初代种…… —— 圣诞节来了,秦离没有去教堂和芬格尔他们领圣餐,而是在bj的胡同里乱逛。 想着奥丁,想着北欧神话,想着烙印和所谓的“选择”一事。 在屠龙者的世界里,奥丁身为众神之王,对抗绝望的黑龙尼德霍格,是屠龙者们所仰望的存在。 他当时听到耶梦加得说要了解奥丁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情,实在被扭曲得厉害。 过分符合民间神话描述的存在,似乎只有北欧神话,其它的神话,例如日本的八岐,中国的女娲伏羲等,欧洲的奥林匹斯体系,古文明的诸多传说,只有来自北欧的《老爱达经》,成为了研究龙族的信息主要来源。 奥丁被塑造成维护人神的正面形象,但混血种们有没有想过,奥丁如果是龙类呢? 秦离靠在胡同的墙上,这一切都是被扭曲,被误导的结果,而且他自己似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北欧神话是,也不算是民间撰写的。 因为有一位龙王,混入了混血种的族群。 此时远在地中海的淑媛学院里,秦洛翻着老旧的《老爱达经》,看得津津有味。 没错,秦离皱眉,在他老老实实守在王座边等待姐姐回家,正是她在混血种中混迹的日子里。 北欧神话,是她干预产生的结果。 第50章 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黑巫师住在巨大的树干上,他用黑魔法创造了九个孩子,一起生活在巨树的枝头。 最先诞生的是一对姐妹花,黑巫师用鸟翎和蛇的骨头,创造出了温和开朗的姐姐,以及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妹妹。 黑巫师看着姐妹花,他不是很满意他的作品,便对听话的姐姐说,让我来改造你吧,我能让你变得更强大。 姐姐很乖巧,只是问,能比妹妹更强吗? 黑巫师说,没问题,等到巨树坍塌的时候,你只要吞下妹妹,生出完整的羽翼,就能让两个人都存活。 于是巫师把姐姐改造了,却没有成功,姐姐死在了火焰里,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原本整日流泪的妹妹,哭得更伤心了,她抱怨巫师让她拥有这么多的情感和愿望,但巫师没能创造出得意的作品,也就不再理会爱哭的妹妹,转而创造其他孩子。 家里的成员不断增加,巫师告诉每一个听话的孩子,说总有一天树枝会垮掉,需要他们将双生的弟弟或者哥哥姐姐吞下,才能阻止这个家庭的覆灭。 没人理会的妹妹不再哭泣了,她痛恨黑巫师的安排和肆意妄为,她整日在姐姐坟前祈祷,直到有一天,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了一个留着白色头发的小孩子。 “这是姐姐在回应我吗?”妹妹很高兴,她把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孩当成弟弟照顾,她发现这个新弟弟与她长得很像,原来是黑巫师的魔法意外诞生的产物。 妹妹很高兴有东西打破了这个规则,如今她也是姐姐了,开始着手要逃离黑巫师的掌控。 她找到了白巫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白巫师相信她没有黑巫师的关照,活得很艰难,恳求他收留他们姐弟两,条件是支持白巫师的一切举动。 与此同时黑巫师高高居住在树干上,占尽武力优势夺走了地面人们的资源,人们暗中谋划要砍掉巨树,不让巨树再遮蔽阳光。 黑巫师最喜爱的孩子,白巫师,他虽然受尽宠爱,但也不满意黑巫师的掌控,觉得自己研究的魔术更胜一筹,最终联合九个孩子中的另外两个发动了叛乱,试图把黑巫师推下树干摔死。 黑巫师发现了白巫师的阴谋,在剩下孩子的帮助中,把白巫师扔下了树干,投靠白巫师的姐弟两,也被扔了下去。 姐姐在弟弟身上抹满红色的水果汁液,垫上保证安全的棉花,喂他昏睡的药剂,在自己身上戴上鸟的羽毛,落地的时候只剩下弟弟假装死去,躺在地上,姐姐借助鸟羽,飞到了地面上的村庄里,和人们生活在一起。 在弟弟昏迷不醒的时候,姐姐煽动起了人们的怒火,人们终于联合起来,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放倒了巨树。 巨树轰然倒塌,黑巫师醒来为时已晚,疯狂地挣扎和使用魔术,但人们实在太多,而了解黑巫师的姐姐为人们制造了能强化身体的药剂,帮助人们最终打败了黑巫师一行。 从此以后,姐姐带着醒来的弟弟,变成了普通的“人”,在地面的村庄里过上了自由的日子…… 如果说要把秦离所不知道的历史概括一下的话,这个有点黑暗的童话再适合不过,秦洛打开《老爱达经》的末页,这个版本的书还附带着这篇童话。 而这篇童话,包括前面的正文,北欧神话,其实都有她的影子。秦洛把书翻过来,“哗啦啦”地让书页自由落下,只需要一点点的神迹,和长期的交流,就能误导这么多人呢。 童话里说的,和她从诞生之刻经历的没太大差别,只不过黑王成了巫师,龙王们成了黑巫师的实验作品罢了。 而天空与风原本的王座,确实属于另一位已经消失的龙王,只因为祂算黑王的失败品,或许是因为作为黑王最早掌握元素分配权柄的造物,尼德霍格并没有考虑到双生王座间的制衡。 就比如说,孟德斯鸠的三权分立,古代的中央与地方相制衡一般。 最早诞生的天空与风,执行着“观测世界”的任务,这样的权柄偏偏远离黑王在地面的诸多活动,最终在黑王的施压下,以及他已经研究出的应用在其他王座上的办法,其中一位被制成了龙骨十字。 那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副龙骨十字,却没有被另一位王所吞噬,黑王让天空与风的权能回归,想要再毁掉另一位后,重新分配一次。 另一位王战战兢兢地等待自己的死期,哪怕是来到世上没多久,祂却能感受到黑龙身上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尚是手无寸铁,没有熟练掌握能力的新生龙类,只能等候支配。 祂下意识地挨着曾经是自己亲人的硕大龙骨,颤抖地把翅膀收起来,等候黑王的发落。 在黑王的攻击落下来时,祂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了,有些部分的血肉消失,逐渐露出了古铜色的龙骨。 但奇怪的是,祂并没有像前一位王一样立刻全部褪为龙骨,意识仍然清醒,头部和脊骨尚有形体,褪化成为龙骨的速度远远慢于远离脊骨的地方。 黑王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留待祂彻底褪为龙骨,把两位王挂在一座高塔之上,失去翅膀的祂只好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消失,祈祷自己能消失得慢一些。 后来,祂想起权柄的分配,病急乱投医地吞下了身边亲人的龙骨,希望能够存活下来。 等到祂再次睁开眼睛时,祂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了,只是过去的躯体和骨头仍在一旁,自己身上的都是新生的血肉,祂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如愿以偿了,但要如何才能逃过黑王安排的结局呢? 现在祂是唯一的天空与风之王了吧……最终,祂借着新生的躯体,装作是初生的龙类,混入了低级龙类的世界,苟活于世。 在黑王看不见的地方,祂在大地上熟悉自己所拥有的权柄,并了解其他生物,其他王座的力量。 而在黑王看得见的地方,早有了新的王座填满龙族的体系,天空与风之王在白王诞生前,始终没有成型。 而当祂以为自己能一直苟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气息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同类在附近徘徊。 在地面上能有这样的龙类,会是什么呢?祂出于好奇,顺着一路上的线索寻了过去,只看到一个浑身血色,正在啃食一个龙族亚种的龙类。 祂试着靠近那个龙类,这个年龄较小的龙类本来凶狠地嘶吼着,等祂一走进,感受到类似的气息后,幼龙掩去了凶戾的神色,黄金瞳里空荡荡的。 祂发现自己对幼龙很有亲和力,幼龙在跟了祂流浪一段时间后,祂确定了这位来历不明的,是初代种,拥有天空与风的另一半权柄。 看起来尼德霍格也不清楚他的存在,放任他在地上乱跑,祂思考了一下,若要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活着,或许还得出现在尼德霍格眼前。 祂利用了自己熟悉的权能,回到了高天的塔上,特意弄出了点动静,提醒了黑王天空与风尚未完善的事宜。 然后,祂利用与幼龙都具备的极强的复苏能力,把自己和幼龙变成了“初生龙类”,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的王座。 既然捡到的幼龙是规则之外的产物,在他们两一同死去的同时,精神尚未与卵相连接,元素的权柄可以暂时自由由黑王分配,而在黑王创造他们成型的时候,只不过是加速了他们的孵化速度罢了。 黑王“心甘情愿”的分配了四大王座,天空与风之王也顺理成章地存活了下来。 但身为姐姐的却很清楚,她尚是黑王的创造物,而这个弟弟却不是,黑王的统治下,黑王所掌握的元素流动即为“规则”,而他脱离了“规则”就诞生了,存活在规则之外。 他是规则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也许不止一个,也许能成为新的开始。 第51章 亵渎 咔咔—— 高出天际的石塔上,百无聊赖的姐姐看着便宜弟弟啃咬着炼金器具,无奈地晃晃脑袋,“龙类刚诞生也是个小孩呢。” 越是小孩的时候,越要好好教育,把小孩教育成“有用”的小孩,天空与风之王的姐姐,维德弗尔尼尔,世界树顶端的巨鹰,坚信着这个理念。 特别是这样心智不全的小孩,也比较容易塑造……她用爪子拎起幼龙,把他埋入一堆她平日里用剩的炼金器具里面,幼龙突然被换了个环境,这时缺停止了拆家行为。 “好了,我们来研究下那些有用的东西,”维德弗尔尼尔利用言灵将炼金器具上的杂物灰尘拂去,挑挑拣拣,搬出了世界树的诸多树枝。 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就算被黑王重新定义后的天空与风一系,依旧低调无名,不与其他龙王深交,两位王都见过的龙王屈指可数。 黑王,白王,青铜与火之王。姐姐仔细研究着眼前的珍贵材料,她并不想让弟弟过分地与黑王追随者们接触过多,到时候若是碰上灾厄,还能靠一张谁都不认识的脸和气息保全性命吧。 至于她自己,她相信自己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她可以做到成为胜者。 眼前的炼金术研究就是为未来打下基础的关键。 她看到弟弟挑出了最长的树枝,灵感闪现,就算没有青铜与火的力量,她也可以造出强大的武器。 生机勃发的世界树新芽,提炼过的“死去”的贵金属,还有风调控下的火焰与压力,由便宜弟弟干着捶打的工具人的活儿,一把尚未知道有何效果的长枪铸造而成。 姐姐为长枪镀上黄金,在上面雕上炼金的咒术,将活的灵封印其中,长枪咆哮,灰白的丝线往天空中游去,连中了天空一只巨人与鸟兽的杂交种。 长枪缓慢地往空中射去,只见鸟兽无法躲闪速度并不块的长枪,被刺中后立即化为腐朽,轰鸣的长枪不断地带来死亡。 姐姐满意地收回长枪,看了看剩下的材料,又如法炮制了许多质地中下的长枪,创造出能够增强自身实力的面具。 她把弟弟按在石塔的边缘,从整堆放置的“杂物”里,拖出了一位没有意识的死侍,死侍的身上也被水银线刻上矩阵,使得主人能顺利地指使它。 姐姐试着把面具给死侍戴上,面具贴合死侍面部的同时,它的身材剧增,身体变得雄壮威武,金光简直能从面具的缝隙中溢出来。 弟弟傻乎乎地把嘴里咬着的铠甲往死侍身上套,一下子原本狰狞恐怖的死侍,变成了看起来像一个威武霸气的人,或者说,人之神。 死侍在按照炼金术的命令行动,它披着铠甲,说着龙语编成的台词,挥舞着昆古尼尔的衍生品之一,维德弗尔尼尔满意地点点头。 而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便宜弟弟,开心地和死侍相扑,没有注意到最初的长枪昆古尼尔和黄金面具被姐姐收走了,留下满屋子的复制次品让他玩耍。 青铜宫殿的康斯坦丁经常在自家遇到不会说话的幼龙,他行动不便,幼龙又总是趁着诺顿不在的时候,在青铜宫殿里这儿摸摸那儿瞧瞧,有时候接着灵活的动作,拿走康斯坦丁的东西,每次离开都把主人和宫殿弄得一团糟。 同样年幼的康斯坦丁委屈过后,又免不了怀念来捣乱的便宜弟弟,希望他能多来几趟,虽然每次快要离开都愤怒地吼着让他不许再来。 便宜弟弟的生活很简单,他听姐姐的话,尽量哪儿都不去,谁都不认识他,可姐姐替他做的决定他也全都不知道。 有一天,维德弗尔尼尔带着弟弟和装在匣子里的昆古尼尔,来到了全是白银锻造的王座前。 弟弟专注地看着白银王座前的血污,思考着那是什么,抬头看,王座上空无一人,但姐姐却仿佛一问一答一般,认真地在交流着。 最后,他的耳边也响起了一阵吟唱一样的咒语声,这段看似柔和的咒语却暗藏着压迫感,弟弟看见姐姐伏下身子和脑袋,自己虽然没什么感觉,也照葫芦画瓢。 姐姐的生活,就相当繁杂了。 她训练了两只乌鸦,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则在天空与风的守门人护送下,暗中来到了混血种生活的地方。 她化作瞎了一只眼的残障女孩,每天都在和混血种们生活,学习人们的思想行动,模仿并理解他们的情感,并慢慢寻找出一个又一个圈子里的强者。 有一天,她寻找到了一个优秀的混血种,是人类层层筛选出来的不危险的混血种,诺亚。 诺亚代表了大群体混血种的共同利益,能算是早起的首领,在黑王的统治下虽然过的苦不堪言,但他因为血统的混合,早已脱离了下层,成为了当时混血种的代表。 诺亚初见半残的女孩,难以理解她的行为举止,多少看不起了普通人,而女孩仿佛安排好的一样,带来了神迹,为诺亚带来了能够安全增强自身血统的器物,是“龙血”。 女孩浮在空中,地面的混血种们眼中闪烁着贪婪,仰望着女孩将焦黑粘稠的龙血灌入某个自告奋勇的人口中,男人在短暂的抽搐和挣扎后,撕破了原有的躯壳,进化成了带着利爪的新混血种。 女孩告诉诺亚,诸神的黄昏即将到来,主神奥丁将会执剑,对抗黑色的绝望之王…… 诺亚看着女孩消失了,而自告奋勇收获洗礼的男人,地位一下子升高,诺亚看明白了,众多人们,甚至已经是混血种的人们,仍旧在贪婪着龙族的权与力。 “消灭黑龙,就能迎来新世界,属于我们的新世界!” 一抹星星之火,在蒙昧尚未完全开化时,种下了火种。 而同样神秘的白之王,在某一场祭礼上,公然背弃了自己的祭祀职责,摆出准备已久的叛军,与黑王叫板。 听姐姐的话安静躲在石塔里的弟弟,谨记姐姐的愿望,他任由自己被最好的朋友康斯坦丁刺穿,焚尽翅膀,被钉在石塔顶端,只记得姐姐希望他能不顾一切地掩护她。 “姐姐把你捡回来,把你养大的呀……” 这些似乎是人类的伦理道德,但单纯的弟弟只是服从了。 他并没有完全死去,哪怕躯体残缺,天生的权能能让他“看”清世界发展的进程,他看到白王被击碎,烧尽尸骸,倾尽海浪里,而黑王则痛苦一番,上天入地,颇为悲壮。 叛乱平定后,天空与风之王被钉在尼伯龙根,另一位据说被烧死在火焰里。 龙族的世界在难得一遇的动乱中,迎来了表面的和平。 早早抓住变数的维德弗尔尼尔,在起到催化作用后,换了无数个身份,一边展示神迹扮作“神”的使者,让混血种信奉天空与风的神权,改造更多混血种,一边当起吟游的浪人,熔铸青铜制物,刻上最早的神话,宣讲在人类之中。 最终有一天,在黑王试图如往常一般展翅起飞时,数以万计的人们发挥自己的力量和血统,怀揣着对那个没有龙类的新世界的热忱,压垮了黑王的翅膀,让他无法起飞,号令龙王们。 人们牺牲无数,终于钉穿黑王的脊骨,血喷泉一样涌出,化作满天红雨,在黑王渐渐丧失生机之时,原本遍布绝望与死态的大地,在血雨浇灌下,换发出新的生机。 人们,混血种们欢呼着,更起劲地冲锋陷阵。 在黑王咆哮的同时,属于龙族的宏伟文明有的碎成粉末,有的落入海洋,有的关上了“门”,隐去在另一个空间。 青铜宫殿里没有了双生兄弟,海洋与水的领域唯有冰封的海面,大地与山的王座更是不知所踪。 黑王死在了硕大的冰山上,血水顺着冰雪的融水留下,人们欢天喜地地迎来自由的日子。 带来神迹的古怪女孩,看着属于尼德霍格的血肉,有些已被龙王们带走保护,只是默默地看着冰山山脊上垂下的巨大翅膀,把黑王没有毁坏的文明遗迹里的“遗产”一扫而空。 她搜寻着尚未关闭,或者已经关闭,沉入海底的遗迹,将死去龙王们的龙骨封入各式各样的棺材。 从此之后,除了尚留存于此,没有像别的龙王逃离避难的龙类,她,就是尼伯龙根的王了。 禁止流动的空间,存放着死去的珍贵遗产,栖息着鬼魅般的死侍,和耀眼的神明,或者说,戴上面具,拿上世界树树枝的,炼金术的提线木偶—— “奥丁”。 亵渎神胜利的结果,成就了一段扭曲错误的崇拜,塑造了一位并不存在的“神”。 第52章 安排 “又见面了呢,亲爱的温蒂小姐!” 在女孩热情的招呼声中,温迪带着一脸的不情愿与故作的高冷坐了下来,虽然和姐弟俩合作,虽然是合作对象,虽然自己误会了秦洛害死父亲,自己当时正义凛然地说不会和他们这种成分掺在一块的样子,还有在高架路迷宫仓库里试探秦离的样子历历在目,这份矜持是她最后的倔强······ bj回来的秦离过了十几天的假期了,也收到来自校董之前误会他的郑重道歉,却突然变回了刚入学时懒散的模样,散着湿漉漉的头发,顶着一块毛巾就来见温蒂了。 温蒂直觉这家伙心里又有事了,再看看根本看不出想法,读不出情绪的秦洛,秦洛虽然表面上是和温蒂在聊天,眼睛却时不时瞟一眼秦离。 好吧,真要说的话,最难懂得应该还是沙发对面的懒王···温蒂无语。 “温蒂呀,既然咱们的误会解开了,希望我们能好好合作,早日挖掘出当年西伯利亚那个神秘非法组织的真相,了解那个亚历山大·布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洛说。 也就在这时,秦离看着亲切微笑的姐姐,觉得自己依赖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很陌生。 他渐渐发现,他只看到了姐姐的接地气的一面,过去因为自己心智的原因,忽略了太多细节。 “奥丁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夏弥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着。 楚子航身上的烙印……难道是路明非家乡那条高架路? 留到温蒂和秦离独处的时候,秦离直接带她去了淑媛学院内设的射击场,避开秦洛的视线,当然,他相信秦洛也能理解他的意思,就算怀疑,也能理解他。 温蒂看到秦离搬出各式各样的枪到她面前,大概理解这些与她的言灵“圣裁”有关,但若是训练的话,精准追踪加上穿透性的言灵,要如何提升? 秦离颔首,温蒂照做着拿枪,秦离随手指了一个靶,说,“不用言灵,正常射击,计时。” 温蒂立刻上膛瞄准,一歪头迅速开枪,就算不使用言灵,她的准头也好的惊人,当然,不排除受自身言灵副作用影响的可能性。 秦离让温蒂打了几枪,熟悉了各式武器后,就把她手里的枪拿走,“以后若是没有枪,你的圣裁该如何?” 这一问把温蒂噎住了,圣裁的原理是在视线之内迅速找到对方弱点,通过锁定来进行追踪,而需要消耗的武器往往体积小,初始速度快,耐得住时间段内的消耗磨损,可若是没有枪支,速度不够快的物件,根本耐不住标记和消耗,更不用说穿透了。 但在实战中,失去枪掌握权的可能真的很多,难道自己要学习中国的唐门暗器吗……温蒂认真地思考。 “圣裁虽好,但认识误区也有,比如说拥有圣裁的人,像芝加哥的巨头之一汉高,他随身携带左轮手枪,如果用游戏来打比方,温蒂,你觉得自己是个远程吗?” 温蒂有点讶异,“你不会要把我培养成近战吧?” 秦离满意地点头,随手甩了一个响指,“算是完成合作任务吧,合作伙伴太弱也不好。” 秦离丢给温蒂一把折刀,换到了训练用的开阔场地,“你试着把刀标记,这样可以提升你的速度和力量,圣裁的穿透性可不止在子弹上。” 温蒂热身试着快速挥刀,秦离又补了一句,“看来你也要自己多多注意肌肉力量,才能提高速度。” “我明白了,其实圣裁是个增益的言灵。”温蒂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准备,秦离把头发炸了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也重心下移,做好了准备。 “看你能不能追上我的速度——估计不大可能,我会防水的,你放心。”少年面无表情地说。 温蒂主动出击,她用的还是卡塞尔课程上学的招式,秦离注意到她标记在了刀子上,而不是在他的弱点处,温蒂紧握折刀,直击秦离的脖颈,在跑步速度和挥刀的加速度带动下,折刀和温蒂的动作越来越快,秦离则观察着她的路数和反应能力,一边迅速地躲避攻击。 但温蒂毕竟体力有限,没法再给折刀上的标记提供速度和力量了,最后累得直接坐在地上,自己也说道,“我这次反其道而行之,标记在武器上,通过身体接触提高速度,让自己‘追上’武器,这样的效果速度更快些,但能持续的时间真的短……” 秦离悠哉地插着口袋看她,“不愧是从小做研究的学霸,都不需要我提点你嘛,看来我这个陪练只需要做工具人。” 温蒂擦擦汗,秦离则站在原地,又发起了呆,突然温蒂把刀往他的方向一掷,秦离猛地回过神,伸手抓住了刀把,带着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她。 温蒂带上眼镜,不明其意地微笑了,“别发呆啊,差一点就得手了,这次标记了你的头部。” “你是真不怕把我给整死。” “我怕什么,你连圣裁都能打破,这种扔东西的小伎俩有什么好注意的。” 秦离不说话了,温蒂看他这样,实在没劲,打直球地问,“你有心事啊。” 秦离点头,“是又怎样,我可是刚刚大二的大男孩,还没长成熟呢。” 秦离本以为,这样玩笑的语气,能糊弄过去,一转头,看到温蒂又用那种研究生物行为的犀利眼神盯着他使劲瞅。 ……秦离开口,“你知道奥丁是什么吗?” 他怎么一开口就问这种智障一样的问题,谁都知道奥丁吧……该死。 可万万没想到,温蒂很认真地说,“虽然奥丁是北欧神话的主神,与人类亲近,但不排除祂拥有别的性质的可能……” “你这样可把卡塞尔的课程颠覆了啊。”秦离失笑。 “可龙类的文明,在混血种先祖都尚不了解的时候便被毁灭了,遭到质疑很正常吧。”温蒂不满地嘀咕。 “而且我觉得,谱系学里参照的龙王姓名血统,似乎基本上都是北欧神话中的参照,对应着神族或者巨人,有点片面,而且,北欧神话对过去的描述,很有迷惑性。” 哦?秦离有点惊喜,居然遇到观点一样的了。 温蒂看了他很久,突然开口,“我以前给父亲整理资料的时候,曾听他说过,如果我们现在参照的史料,都是龙类刻意留下的,为了误导我们,或者如同历史君主们干预的史书一样,是要误导后人的呢……” “这也太可怕了。”温蒂的结论收了尾,抱着膝盖。 秦离总觉得,亲近人类,拥有智慧,身份无数的奥丁,似乎集齐了他和姐姐身上的一些特点,杂糅成一个威武的主神。 他好像能猜到北欧神话是谁干预的了,学校里那些校长们视若珍宝的青铜残片和其他史料,也可能是假的。 他突然蹲下去,抓住温蒂的肩膀,“我们都有要寻找的东西……温蒂,或许不能再过分相信我姐姐了。” 小心不知什么时候,她又瞒着你做一堆安排,看起来对你没有损害,实际上还是把你给卖了。 秦洛还常常拉着秦离谈天说地,说着自己的种种心声,在弟弟面前袒露自己的情绪和欲望,说自己如何讨厌黑王,痛恨黑王极致的权与力差点害死天空与风,甚至连白王都受不了。 她当年对秦离说,“黑王要用自相残杀制衡我们,我偏不,为什么要听他的安排,为什么要为了他吃尽苦头……” 当年秦离被钉死在尼伯龙根里,却也是因为姐姐的安排,没有选择逃开,吃尽苦头。 他其实并没有怨恨她,只是想说,有些事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行动,而不是相依为命同时各自为政。 他突然回想起当年在通古斯流浪的自己,姐姐说要找一找他,真是只找了一点点啊…… 第53章 千里之堤 面对秦离突如其来的劝告,温蒂与他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两人依旧面对面坐着,却聊起了别的话题。 不指望她全信,但至少能听进去,秦离考虑到温蒂的可塑性极强,但愿她不要因为秦洛的友好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放松警惕。 “对了秦离,我没有参加bj的那次任务,所以,校花同学真的是……龙王吗?”温蒂换了一个最近卡塞尔人尽皆知,却无人愿意讨论的话题。 秦离本来在都忘记那副双生兄妹相对而眠的景象了,但从知道夏弥和他是同类开始,他就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不敢再去回想楚子航和她之间的日常点滴,以及自己与她之间微薄的友情。 “我之前就觉得,龙类,怎么和人如此难以区分呢?”温蒂低下头,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因为和她相处过,把她当做拥有正常情感的人,却不知如何面对无情残忍的耶梦加得,不只楚子航,还有卡塞尔的人们,到底在欣赏谁呢,到底是和谁愉快相处过呢? 究竟是精分的耶梦加得,还是夏弥真的存在…… “他们是黑王的追随者,是高傲的孤胆英雄,正因为她信奉龙类不会与人有任何瓜葛,最后才会选择做回耶梦加得,她并不认可人类的活法啊。”秦离说。 秦离回想起楚子航紧紧捏着钥匙,浑身绑着绷带,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抓住的是什么?是一闪而过的往昔回忆,还是永不再见的唯一纪念? “如果是我的话,”温蒂突然开口了,“我知道我是混血种,但屠龙不是我的信条,我和父亲一样,更愿意把世界的暗面剖析出来。” 秦离听着这话,又不说话了,他的信条么…… 信条?不可能和白王黑王一样暴虐自我,也不再是以姐姐为中心做意义不明的事情,更不是像路鸣泽一样胡作非为。 他想弥补自己错过的那些历史,和已经被歪曲的过往之事。 “我和你差不多。”秦离终于微笑起来,“真好奇黑王白王死时候的表情啊。” 如今青铜与火的王座已经消失了,大地与山的王座情况未知,这个沉眠已久的族群,是否会迎来新的巨大变数? 卡塞尔,学生宿舍。 留校住宿的学生并不算多,除了门口挂着钥匙风铃的楚子航,日日夜夜因为暗恋对象买醉的路明非,陪伴他的芬格尔,还有零散的学生会狮心会成员。 秦离这间宿舍只有川野一个人没有回家。 他一改过往在宿舍活力四射的样子,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出门,一直都窝在床上。 体型健硕的大男孩,弓着身子坐在床上,面如死灰,双眼涣散地敲打着电脑游戏,脑子里却在出神,回荡着朋友们的言语。 以往秦离和古斯特在的时候,古斯特总是会拉他学习,秦离则凑过来满脸兴致地看他抽卡,在他面对人情世故两难的时候,这位秦君总是会劝他以自己为主,学会拒绝,而不是当老好人…… 室友的唠叨啊……可他又怎么配得上这些呢。他只是一个不爱学习,成绩普通的人,不像古斯特优异,也不似秦离那样独特。 啊,时间到了。川野关掉游戏,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一排他藏好的药剂。 药剂在灯照下泛着不同的色彩,基本上呈透明状,因为玻璃试管的折射而闪烁着其他光彩。 川野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仰头灌下了整整一排六支药。 “咔擦!” 试管在瓷砖上碎裂,溅出了碎渣…… 五天后—— “什么,川野休学了?为什么?”秦离接到了温蒂的电话,这家伙消息一直都很灵通,风吹草动都知道。 “他回老家了,说是身体问题。”温蒂也疑惑不解。 “我发消息他也不会回了……这假鬼子。”秦离无奈又好笑地按按眼前的键盘。 “假期还有一大半呢,你有什么安排啊?”温蒂问。 秦离想了想,圣诞节过后他就从bj回了菲尔夫拉岛,再没出去过,也和温蒂训练了好一阵子,可人家还得回家照顾姨妈,应付继母,自己闲着虽好…… 但为了面子,秦离学着楚子航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说,“我自有安排。” 温蒂抱着电话,将信将疑,这个懒鬼能安排什么呀,她随口提起自家最近的事,“真奇怪,听我妹妹说,我继母最近心烦意乱的,连我在马赛住了这么久的都没叫我回去应酬她娘家亲戚呢。” 哦豁?秦离突然想起来,秦洛说过要给温蒂一个小惊喜,莫非是这个? “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秦离挂了电话。 温蒂当然也想到了秦洛的应允,但秦离前不久才和她讲清楚了对秦洛是否信赖的一些事情,她该怎么办呢? 不管这些人如何去纠结,在巴黎维瓦雷尔家的住宅里,朱丽坐在维克多的书房里,盯着桌面发呆。 “叮叮叮叮……”手机响个不停,朱丽受惊一样蹦了起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着手机,却不去接通电话。 几个月前她刚和秦洛谈妥合资拍卖的事情,要把秦洛手里那些非法拍卖品洗出去,由于自己手中流动的资金少,她特意邀请了和自己好往来的亲戚和闺密来入股这件事。 但她万万没想到,把钱投进去后,收到的回本如此之少,又如此之慢! 回本的速度实在过于缓慢了,就算利润丰厚,朱丽的亲戚朋友们有些坐不住了。 朱丽拿出自己的社交信用来,承诺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她甚至没有,也没敢提奥古斯特家。 这下好了,现在是她,不是洛伊丝,不是维瓦雷尔,在背负这样的结果。 偏偏前一阵子bj地铁站发生的事情,让许多市场资金从拍品上流往了派遣寻找龙类踪迹上,让资金的来源更难了。 而她的不少闺密,也因为想要往中国屠龙事业开辟投资,来找她要回那笔钱,要求退出。 她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她试着要把手里的不动产,房产股票放出去,可看来看去,价格总是不如人意。 这可怎么办啊……她已经不敢接电话了,bj卡塞尔屠龙的事使他们一下子又声名大噪起来,亲戚们也开始躁动不安了。 她能向奥古斯特家寻求帮助吗?不能,因为这件事的结果,还是她最后在人家已经接到她的拒绝后,自己碍于面子和贪欲,又主动要求的。 而远在马赛的温蒂,回想秦离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后,还是不放心,打开了电脑,浏览着关于家里的一些产业信息。 突然,她发现了几处正在抛售的房产,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看看几个公司大股,算了算数字,忙叫来了小姨伊丽莎白。 “姨妈,朱丽她又在干什么啊!” 第54章 故人归 朱丽面对着桌子上自己所有的通讯设备,美丽的金发随意散落在她精致的面孔边,她看起来不再是平日里端庄高贵的模样了。 她所有的信用都失去了。 因为有人,主动联系到了她的亲友们,造谣说她因为巨额欠款,欺骗了他们的金钱,才谎称成奥古斯特家的项目。 出面的人是奥古斯特家在外出名的代理人,正主来否认这一回事,又有谁会相信是奥古斯特家主先找上的朱丽呢? 这下好了,奥古斯特家打着要打击诈骗的旗号,把罪名安在了朱丽头上。 她想说自己是维瓦雷尔家的主人,亲友们立刻在电话里出奇的一致,说温蒂都成年了,反告她干涉财产,违背遗嘱的状。 现在怎么办?奥古斯特家撕破了脸,自己也没有反驳的证据,偏偏别人手里捏着几年来她找秦洛主动交易赚非法的证据,或者是她在温蒂成年后拖延了移交权力的手续…… 现在没有人站在她身边了,她刚刚给秦洛打了一通电话,却被告知电话号码是空号。 温蒂的妹妹,朱丽的女儿艾琳娜见状,低头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现在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和温蒂联络了,母亲一定不可能再阻止她了。 温蒂从马赛急急忙忙地出发,在妹妹的帮助下列出了欠款人的名单,一个一个联络后道歉后,突然得知,借的款都付清了。 温蒂先是愣了一下,伊丽莎白总觉得哪里不对,温蒂立刻反应过来,“可恶,晚了一步!” 最后的目的地从巴黎硬生生改回去了,温蒂奔上楼梯,打开电脑,接上和秦洛的视频通话。 “收到我的惊喜了吗,小姑娘?”秦洛没有露脸,只接通了。 “……”温蒂知道这家伙,借自己不在巴黎,定是使了手段去和继母搭关系,那个浅薄的女人一定被她的烟雾弹迷惑了。 现在是温蒂欠了秦洛半个维瓦雷尔家的家产。 也捏着一家人的声誉,就算她不需要,身为普通人的妹妹还需要。 至于朱丽……关她什么事,借机送回娘家自生自灭吧。 有把柄在秦洛手里,好难受。终于明白秦离说的不是假的了。 看上去秦洛在给她报继母的恶毒之仇,但实际上还是在坑她。 身为负债人,她发现秦洛捏住了她的弱点,知道她绝不会朝小姨伸手。 “后会有期。”温蒂冷冷地说,按掉了视频通话。 在视频另一端的办公室里,秦洛坐在电脑的另一面,看着乌鸦雾宁去关电脑,舒服地翘着腿,感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有志气。” 她看了看展开硕大翅膀舒展身体的乌鸦,再看看空荡荡的豪华书房,秦离几乎都不会来找她聊天呢。 明明过去那么喜欢和姐姐呆在一块,秦洛盯着这么一片开阔的房间发呆,金色的眼睛里没有往日那样的光彩。 这就是孤独吗? —— 秦离对温蒂所说的“自有安排”,确实很努力地花了几分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 他向执行部申请了一个在外实习的名额,地点有中国日本和俄罗斯,最后他咨询了三个国家的执行分部,得到了时间均分的许可。 去西伯利亚之前,他却决定先来日本顺路看看川野,这家伙那天之后再也没主动发消息给他,只是在秦离放了狠话说要来看他,才回了一句“我去机场接你”。 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啧,感情淡了?秦离摸了摸下巴,拉着行李箱环视偌大的机场,不知所措。 他随便逛着,走向借机人最多的地方,东京国际机场,也称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在夜晚里也如此繁忙,巨大的荧光绿英文标识在建筑的顶端亮起。 秦离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英文播报声。 “欢迎来到日本。”身后突然响起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低沉男音,本来还在挠头的秦离,不怎么迅速地转身,看到了仍旧是高个留长发,却苗条了很多的川野。 与往日活蹦乱跳浮夸感情外露的大男孩不同,眼前的川野似乎真的因为身体原因,瘦了,气质也收敛文雅了很多,穿着得体的川野看起来帅气而成熟,五官也没有因为头发的些微遮挡失色,一双眼睛反而透过纤细的发丝散发出深度的光芒。 秦离条件反射地皱皱眉,这家伙突然这么正经,一下子从活力四射的小朋友变成了深沉魅力的大男人,说实在的他有点……不喜欢,也不习惯。 但他连种族都和人家不一样,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的成长呢?秦离很快也用上了比较冷静理智的回答,“好久不见,希望能在这拥有愉快的时——” “噗!”眼前温文尔雅的帅哥突然面部扭曲,捂着嘴喷笑,“我不过是演了一下,没想到秦君你这么配合!” 秦离的话都没有说完,再看到这家伙二愣子的没事样儿,莫名气得歪嘴,你丫的压根就没点长进是吧! 在经过两人一番互怼和斗嘴后,秦离看川野带着他坐电车,上楼梯下楼梯过隧道,随口问,“今年没回老家?身体怎么了?” 川野帮秦离拿着行李,微笑着回头,“唉,我没事,真的,就是家里人老逼我相亲,我借口说在外面打工——也确实在打工。” “所以你为了躲避家里东北祖宗的电信轰炸,把社交帐号都停了?”秦离瞪大眼睛。 “是啊——这不是忘了告诉你我还有小号,亲自来接你东京n日游,食宿全包,给你赔罪嘛!”川野爽快地说。 最后,川野把秦离领到了一间小小的出租房,楼下还是日本很特色的网吧,楼上除了店铺的包间,剩下的房间房东包给了需要的人作租房用途。 秦离弓着身子难受的要命,看了看和车后箱差不多大的房子,川野不进来还好,这么大一块一塞进来,车后箱就变成小冰柜了。 秦离摆出最日常的一张颓废脸,用犀利的目光死死盯住热情洋溢在给他放置行李的憨憨,川野实在没法当做没看到秦离的表情和他的乱七八糟的窝,回头一笑,“诶嘿嘿嘿……” 秦离无语,把自己的行李拿起来,收回去,叉着腰问——他实在没办法站起来——“你打工的地方在哪儿?” 所幸秦离在二十世纪初混进各式贵族学校里学习的收容整理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没有荒废,把川野该用的东西挑出来不该用不需要的废品卖给房东,结清房钱,离开了破破落落的小网吧。 在秦离的威胁下,川野带他穿越街道,来到了一栋无比恢宏的大厦前。 “源氏重工……你在这儿……上班?”秦离简直没法相信,这,这不是,日本黑道总部嘛! 这家伙进去干啥!怎么进去的! 第55章 半日导游 好像每次和川野呆在一起,秦离的龙生都会增加新奇的阅历。 比如他了解了川野的实习工作,是给源氏重工的客服小姐姐们进行心理咨询帮他们更好工作,也包括了其他部门的心灵治愈工程。 秦离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孩子,居然也能混得这么好,甚至能带着他,还有行李,在大厦里面参观起来…… 首先拖着行李参观就很扭曲画风,他们是来看房的吗?秦离在川野身后看着门口登记人员,然后就通行了…… “看房……也不拖行李啊……”秦离仰头看着内部的装潢,嘴里嘀咕。 “什么?”川野以为他在问他,忙一转头。 看着这小子穿上西装突然就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样子,秦离忍不住来气,“混得这么优秀还住那种小房间?白瞎了这么大一双眼睛。” 川野习惯性被秦离嫌弃他的不能自理,这次却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挠挠头。 秦离瞟了他一眼,这次居然没有宣称自己有进步了? 这小子……也变得沉稳了吗?秦离眼底微沉,大概是他太敏感了,感觉川野今天,很懂事啊。 最后川野在秦离的帮助下,终于现在网络上物色了些距离合适,价格合适的出租房,秦离得到老姐的真传,砍房价砍得嘎嘎响,帮川野,还有来旅游的自己,找到了最妥当的安排。 川野看着秦离把最舒服的床安排给了自己,看着他手脚麻利地摊开自己的行李开始准备整理后舒服地休息,坐在自己乱糟糟的行李边,冷不丁来了一句,“秦君,你是很好的人。” 秦离被这话刺得一机灵,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龙也有鸡皮疙瘩啊——眼角抽搐地回头,“你……没事吧,受啥刺激了?” 川野只是如往常一样,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这和他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完全不一样,像是突破了往日里的搞笑角色的剧本,笑得真诚又充满暖意。 这一笑秦离的心脏都快停了。 不是什么离谱的心动,他莫名在这个好看的笑容里,看到了奇异的光彩,耳边传来了过往不曾听到的声音。 “你……我的……关照……” 这是什么?房间隔音不好吗?川野刚才说了多余的话吗? 秦离没看清,看到川野继续面对一堆行李不知所措了,只好收起了心中的疑问。 第二天早上,秦离拒绝了再次去川野公司参观的邀请,在川野出门后,他点燃黄金瞳,检查房间。 并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他甚至检查了一下楼上楼下,隔音不算特别好,但不可能昨晚上那样清晰。 可这附近都是普通人,也没有可以传达声音的特殊途径啊…… 昨晚那句话说得还挺清晰的。秦离不由得想起地缚灵的传说,不过有他在什么灵都散了吧? 龙在驱邪这方面还是能算作优点嘛……当然驱邪过度可能会污染其他生物使邪上加邪,副作用就比较拉跨了,秦离内心嘿嘿笑。 他暂时不打算和日本黑道,蛇岐八家的混血种打什么交道,毕竟蛇岐八家的体系相对封建,一个远隔重样,自成体系的混血种社会,封闭的根本没处下手。 虽然蛇岐八家一贯低调,但保密性能如此之好也十分惊人,昂热了解但没管,路鸣泽似乎做足了准备但也还没下手,至于秦离,他只等待狐狸露出尾巴。 秦离在东京的大小街道上转悠,感受着不一样的风情,突然在离源氏重工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边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头发微红的女孩,穿着巫女服,站在人群中,这条街上刚好离最近的小型漫展不远,路过的coser们看到穿巫女服的女孩,有的和她拍了照,有的站在她面前在思索她cos的是谁。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在这个女孩面前停留太久,因为女孩抬头的时候,眼睛里是空荡荡的一片,让人心里一凉,不忍多看。 路过的匆匆行人,似乎打扰到了她的世界。 秦离也走过去凑热闹,他也在回忆是动漫里的哪个角色,突然,在靠近女孩的时候,被这个姑娘的力量惊讶到了。 白王血裔……血统纯度还这么高? 按照卡塞尔那套理论,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巫女,可是行走的核弹……秦离走过去,看到女孩正用空洞的双眼扫视街上的路人,围绕着她的人们都离开了,她依旧乖乖站在那里,似乎打不定主意往哪里走。 “这个路口人流量大,cos的话去步行街行动比较自由。”秦离走进她,直视女孩的眼睛,用日语和她交谈。 女孩抬起头,突然从手里拿出一个本子,递到秦离眼前。 本子的这页有点皱了,似乎是她早就写好没拿出来的,“我不是coser,请不要围着我。” 但听到秦离的话后,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收回本子,再次写,“对不起,误会你了。” “没关系。”秦离怀疑这姑娘,这里,有点问题,可又不像问题很大的样子。 “谢谢你,再见。”女孩再次举起本子。 行吧,人家这么戒备,秦离总不好说姑娘你不仅自己的情商有点危险,对于街上的普通人也有点危险吧? 他叹口气,径直走开了,但很奇妙的,他发现小巫女在路口又站了一阵子后,跟上来了。 他弯弯绕绕走了这么远这丫头怎么跟上来的?他有味道吗? 他再一次停下来,“你看起来不很清楚路,我叫警察送你回家吧。” 女孩这一次看了他很久,才举起本子,“不用,这么久了哥哥该找到我了。” 然后迅速翻了一页,“你走的路线很有意思,你也帮我解了围,可以相信一点点。” 好吧,秦离失笑,“我送你去大路上找你哥哥吧。” 小巫女却轻轻摇摇头,写了几个字,“我要在外面。” 五分钟后,秦离给冒冒失失的小朋友买了一杯冰饮料,小巫女坐在巷子口特产店的台阶上,端详这瓶不要钱的饮料。 饮料也能看半天吗?这小巫女莫不是穿越来的,没见过几百年后的东京吗?秦离觉得自己小说看多了,总出现这种幻觉。 然后一张纸条被她从本子上撕下来了,递给秦离,“我在电视上看过,不过这个不是新口味。” 秦离:…… 背面写着,“今天出来了整整三十分钟,谢谢你的路线,真的很绕。” 秦离:……………… 随着巷子另一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马达声,小巫女淡定地往墙面上看了一眼,然后把饮料原封不动地握在手里,秦离不知道她突然这么拘谨干什么。 等一辆直升飞机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突然知道了…… 他没看错吧,没看错吧,蛇岐八家的领头人,日本执行局局长,源稚生? 然后小巫女站起来了?拉住了源稚生的衣袖? 他这是机缘巧合给源稚生的妹妹当了半小时导游? 那这个小姑娘,不就是上杉绘梨衣吗? 看着源稚生对自己郑重的道谢,他结束内心的短暂波动,秦离淡定地开口,“都是校友,互相照顾,应该的。” 这下轮到源稚生吃了一惊,校友? 第56章 擦身而过 在被绘梨衣称为“食堂”的高级饭店里,这屏风后面现做现上菜的架势,秦离一个脱离家长生存的苦孩子,也少见。 小朋友把巫女服的袖子微微往后拉,恰到好处地露出细嫩的手腕,很优雅地在享用餐桌上几万人民币的菜肴。 虽然小巫女绘梨衣看这些山珍海味的样子,和看食堂大妈给你舀的大白菜的眼神差不多。 唉……秦离多少不习惯地吃着冷盘佳肴,他是想认识认识源稚生没错,结果源稚生却先和妹妹来吃午饭,还拉上了他一起…… 哪怕在路上他们互相尊称对方为校友,秦离身为“晚辈”还得称他一声学长,但源稚生一看就是吃顿饭熟络熟络,再跟着人家饭后休息要搭讪就不礼貌了。 也是,卡塞尔和日本分部联系少,关系也不铁,秦离往嘴里塞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肉,被芥末呛到,咳了两声,之前从吴茗示口中听闻了日本分部的凶残无度,若不是秦离碰上当了半小时绘梨衣的护花使者,估计早被源稚生从直升飞机上踹下去了。 不过小朋友心情不错,自己吃得毫无感觉同时发现秦离也吃得心不在焉,有点恶作剧心理似的写纸条问他,“好吃吗?” “嗯,好吃但不对胃口。”秦离管他什么日本不日本,他就喜欢吃热乎乎的,老实交代。 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往身后的屏风敲了敲,厨师长来到她身边,接过了她的纸条,不一会儿,在国内都昂贵的佛跳墙,清汤燕菜,开水白菜都被端了上来,秦离受宠若惊噤若寒蝉,源稚生是妹控吧,他妹妹给自己点菜没事吧…… 良心微微不安,秦离还是很乐意品尝这几道贵菜的,虽然他自己也没吃过几次,又是远在日本尝到这些,但他能感受到厨师长的用心,尽力还原了正宗的原味。 他转头给绘梨衣盛了佛跳墙的温热高汤,微笑道谢,“谢谢巫女小姐。” 绘梨衣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端起碗乖乖喝汤,看得出来她被感谢了,更高兴了,虽然脸上一片空白。 秦离在告别的时候,多看了看源稚生,和他多说了几句,感觉到他身上的忧郁和沉稳,再看看简单纯良的小朋友绘梨衣,真搞不懂这一家子…… 感觉日本有很多秘密呢。 秦离没有去搭车回家,只是依旧在闹市区四处散步,做些正常游客该做的事。 正当他给一个打卡地拍完照后,转身走入人群继续前进,突然脚下一顿,猛地停了下来。 刚才是谁从他身边掠过去了? 川野?秦离坚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点正要上班,这里离源氏有一段距离啊! 他急忙回过头去,目光捕捉到扔在行走的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川野走得并不算快,秦离很容易就追了上去,三番两次被行人阻挡,最后他索性伸手一拽川野的衣袖,这家伙还换了衣服? 熟悉的那张脸转过来了,看到秦离,并没有惊讶,而是愣住。 秦离先开口了,“你怎么不在实习上班,跑这来了?” 川野本来正要甩开他的手,本来已经揪住抬起的手在这句话后又放了回来,他忙喘了一大口气,“原来是……秦,秦君呀,真是的,被你发现了哈哈。” 秦离看在眼里,嘴里却仍旧说,“行了行了,我送你回源氏吧,正好去看看你是怎么工作的。” 秦离这句话颇有深意,川野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解释说,“不用麻烦你啦,我自己回去吧,你还可以多玩一会嘛。” “不是你很热情的说要带我参观吗?”秦离故作诧异,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是我说的,好吧,我这就带你去。” 秦离微笑,看着川野带着他调转方向,往源氏走去,一步一步紧跟川野。 瞎说,川野昨天带他参观万,早上更是只交代了,“秦君今天公司里有些地方要装修很吵的,改天我直接带你去我的实习场所吧,今天就算了……这是最近的一些景点,我都给你标出在地图上了!” 这不是川野。 那会是谁…… 路过一个巷子口时,秦离猛地伸手把川野一抓,川野猝不及防,正要逃跑,却抵不过这个矮他一节的黑发少年,被直直推进巷子深处。 秦离见他仍要反抗,不耐烦地点燃黄金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川野的黄金瞳也被迫亮起,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瘫坐下来。 秦离抬脚踩住他的肩膀,揪着他的衣领拉近他的脸,伸手从耳朵边用力扯了扯,再扯了扯腮帮子。 他力气很大,扯得川野龇牙咧嘴地嚎叫,又不敢反抗。 没有使用什么障目言灵的痕迹,也不是易容啊,秦离排除完外力的可能,只剩下一种结果。 “老实交代,谁是克隆体?”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发问,手紧紧扣住川野的脖子。 川野听到他的问话,也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是艰难地吐字,自顾自地说着,“没用的……问我是没有用的……他最终都会知道的。” 秦离松开手,让他继续说,川野被他冷不丁松开,脑袋撞上了墙,发出一声闷响。 他喘着气,继续说着,“从你对我动手这一刻起,我们就都清楚了,我们的关系也变了。” 秦离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抱歉,我听不懂。” 我要听最明白的解释。 川野无力地在脸上扯开一个笑容,这样疲惫又克制的笑容,充满着无奈与成年人的酸涩,这不是秦离认识的川野会露出的笑。 他认识的川野,是阳光开朗的憨憨,或许会消沉,但从不会失去信心。 “你不是川野。”秦离说。 坐在地上的人却猛地抬起头,很确定地说,“不,我一定是川野。” 说不通,就不管了吧,秦离抬脚走开,没再去看巷子里的人一眼。 巷子里的人却迟迟没有爬起来,他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这样被一摔一扔,还直面了龙类带来的威压,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我……是川野……” 秦离没再闲逛,他打了车,迅速赶了回去,他很好奇川野会怎么应对。 还是说这一个也是克隆体呢? 可是克隆,为什么? 他推开出租房的门,就看到川野站在门口,穿着源氏重工的工作服,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和模样,静静地站在门厅里看他。 名为川野的青年嘴边绽开一个真正符合他气质,长相和身材的完美微笑,开口问候秦离,“一路赶回来辛苦了。” “但请不要着急,秦君。” 秦离甩手把门关上,双手环胸,背靠着门,“行啊,我听你解释。” 原来不只秦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这么不简单。 真是,旅游惊喜,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警惕和戒备,盖过了一闪而过的担忧和紧张。 第57章 关门 “秦君要听我的解释吗?我的解释就是没有什么事发生,秦君今天不过是在街上看到一个长得与我十分相像的人,你们经历了一场误会,很快就和好啦,对不对!”川野微笑着,眼里闪烁着温和和喜悦的光辉,仿佛在宣布什么振奋人心的好事情一样,摊开双手,像极了油画里的演说家。 秦离依旧抱着手臂,淡定地靠着门,没有回应,川野演说一般的动作没有被理会,他也不尴尬,落落大方地收回手,理了理刘海,等待秦离的回复。 “你态度很差。”秦离开口就是一句嫌弃。 眼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心机和修养的人,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秦君的嘴刀子还是一如既往,没法让你满意啊。” “既然你这么没有诚意,那就我问,你来回答。” 川野听到秦离如此笃定又霸道的发言,眼睛一转,“秦君啊,你要如何保证我会告诉你。” 如何保证?秦离首先想到的是暴力直接的手段,但实话实说他对现在的川野,是否是克隆体切片都尚未知,严刑逼供会管用吗? “你是白王血裔?”秦离试探着问。 “如果是你认识的他,他只是个嵌合体,我是真正的白王血裔,这个还是可以讲的。”川野依旧保持微笑,礼貌作答。 “那……你就是本体,他们都归你控制吧。”秦离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很明显地露出了吃惊的样子,川野有点不好意思,很“川野”地挠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猜对了,看来我得小心管理自己的表情啊。” “不要模仿他。”秦离有点反感这样的举动,突然厉声呵斥。 “可秦君,那些都是我,真的,我们是同窗两年的好朋友了。”川野收回手,恢复了端庄的姿态。 “看来你还能读取嵌合体的记忆,那是你的言灵吧?”秦离微微抬眼,一双烟晶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金色,使川野浑身一僵,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还好,初代种的优势对白王血裔还算管用,秦离继续观察,试探,“言灵?付丧,以你的程度,应该是这个。” 川野的脸直接僵住了。 言灵?付丧,源于日本神话里的付丧神,在神话里是依存在器物上的记忆和情绪,化作每年一度的“付丧神之乱”,成为一时的灾祸。 而言灵的效果类似付丧神的能力,吸收事物与活物身上的情绪和记忆,或化为自身力量,或为己提供情报,被汲取的对象,则会在一段时间后消失。 字面上的“消失”。 那真正的川野,就不在了,既然克隆的源头已经代替他站在这里了。 “进入卡塞尔,又在蛇岐八家里,利用克隆体帮你完成需要大量时间精力的事情,在销毁他们,他们不会反抗的么?”秦离迈步走近川野,金澄澄的眼睛紧紧盯住他。 川野没办法,也没打算伤害他,而是尽力扮演好友的形象,可谓是尽心在招待秦离了。 如果没有这一出,这个假期秦离会过的很轻松。 川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镇定,“克隆的技术并不成熟,尤其是黑白王血裔的嵌合体,他体内的力量相互冲突,本也活不了几天,我说服了他们……” 川野突然停住话头,自嘲一笑,“不过我有点遗憾没亲自去卡塞尔,大家都是很有趣的人,真可惜啊。” 秦离看着他,心里沉沉的,他们宿舍从今天起只剩下两个人。 川野……他的记忆尚存,但秦离不接受这种下三滥的牺牲。 他觉得自己没法直视这张脸了。 “因为你憧憬那段时光,你才这么费心对我好吗,真谢谢你啊。”少年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嘲讽与不屑。 但川野却一副没看出来的模样,眼里突然迸发出兴奋的光彩,“我们都是有能力的人,我希望我能为屠龙事业做出奉献也能将来青史留名。” 哈,屠龙事业,秦离笑了。 “没去过卡塞尔,你的觉悟倒很高,真该叫昂热给你颁个奖学金。” 但川野已经听不进秦离的嘲讽了,他开始自顾自地讲起来,“秦离,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源氏的吗,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混血种,也没有接触黑道很久。” “只因为我知道一点源稚生的故事,编造自己和弟弟因为血统分离的经历,与源稚生局长的稍微混合了一下,我和他,还有王将先生,就有了共同语言。” 川野优雅地拉了一下领带,“但我的目的不止这样,秦君,我都和你说了吧,反正,你也没有证据,你也并不站在日本分部这里。” “我做这么多,是为了恢复自己的身份,身为上三家的血脉,我要比从荒山带回的源稚生,更加优秀,让日本分部更加强大!”川野终于和秦离的眼神相对,清楚地在秦离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没敢去看映在秦离眼睛里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他也不会在意这些了,再一次演说一般摊开手臂,“秦君,你和温蒂,和古斯特,和卡塞尔的大家,都是很优秀的人,甚至比我优秀的多!我们将成为卡塞尔媲美梅涅克的黄金时代!” “选择卡塞尔,就是这条神圣的使命之路。”川野平静下来,观察秦离的反应。 秦离和往常一样,懒懒散散地听他说话,又靠回了门上,很好嘛,很有收获嘛,话都说通了,看来川野很相信自己。 “我觉得秦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和良友,所以我愿意在将来,仍然以这个身份,以你记忆中的样子,带你一块走屠龙这条漫漫长路啊,朋友,”川野觉得这个反应很好,往前一步,“如果你的信仰在过去两年还不坚定,你还要摸鱼度日,我会激励你的。” 秦离抬头看着满脸热忱的川野,脑子里却回荡着另一个人的话。 “我们都是一类人,一样懒,真有缘!” 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卡塞尔眼里,还是个反派嘞。 “大可不必。”秦离转身,进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等你当上日本执行局局长的好消息,先去西伯利亚吹吹风冷静几天。” 看着自己那些行李,秦离也没了想认真收拾的欲望,随便拿了点衣服,日用品都不要了,戴上贵重物品,就轻装上路。 川野被他这一出闹得不知所措,只是也没能阻止,“是嘛……那一路顺风,我会等待未来的合作的。” 秦离提着行李出了门,推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眉清目秀,英俊有神的川野,原来这张脸从来不是憨厚单纯的模样。 “你果然是正宗的日本人。” 话音落下,门也关上了。 在秦离买机票飞离日本这一天,路明非,楚子航以及凯撒,收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日本海域,出现了龙类心跳声。 秦离坐在飞机里,看着夜晚的云,想起以前康斯坦丁说过的,哥哥每次都交代的话。 “人类,是不能相信。” 人类之间,也不能相信,龙族和人类,就更不用谈了。他托着腮,控制不住地去对比川野和今晚的那个川野,心里难以平静,是失去友人的惋惜,还是别的感情呢? 姐姐总是告诉他,不要刻意去遵守黑王定下的“龙类唯有权与力”的规矩,让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思。 唉,秦离叹口气,眼前之物,是不能相信啊。 这就是“血之哀”的孤独感吗?又多了一种表现形式。秦离看着灰色的云,僵硬的脸终于放松了一些,前行方向的对立,是晨曦的微光。 第58章 正轨 卡塞尔学院俄罗斯分部远东分局,原本是坐落在中西伯利亚的核心地带,在雪原上孤独地守望,现在被调整到了人气较旺盛的莫斯科,在某一栋有点年代的建筑里。 秦离到达后经过休整,在莫斯科逛了两三天,自从1992年离开这里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他的眼睛四处转着,将现在的莫斯科和1992年,甚至更早,自己还在莫斯科大学上学的时候对比。 街上的人们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偶尔能看到几个亚洲模样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带着与明显有些冷寂空旷的首都格格不入的活泼。 莫斯科是个令人心静的城市,秦离在街边便利店买了瓶饮料,就坐在红场边,身边还有几个安静休息的路人,他也静静地喝着饮料,看着人来人往。 休息过后,秦离慢悠悠地走进卡塞尔的分部,该报道报道,该交材料交材料,指引他办手续的俄国女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几眼,话语不多,却把他打量得万分仔细。 若是以前,秦离势必要回一记眼刀证明自己虽不算高但气势足够,但现在他已经麻了。 他翻了翻实习手册的内容,没什么难度,可以借实习熟悉各地方分区的理由去中部溜达溜达,中部雪原之上,秘密最多。 当时温蒂和他研究实习这条路时,温蒂很自然地为秦离找来了欧洲各地的资料,各个家族各个势力,齐全的不行,结果秦离说他要去西伯利亚吃雪,温蒂简直没反应过来。 “不是吧,咱们院的零还是俄国人呢,人家实习还奔着日本去……”语音通话里,温蒂嘟囔着,她在忙着从继母手里接手家族的事情,根本没法离开。 不去欧洲,不就是为了避开姐姐的视线嘛,秦离抬头望着办公室的吊灯耳边是各种口音的俄语交谈,自己倚坐在一把办公椅上,转着圈圈等待自己的通行证签发。 而且当年秦洛在苏联蛰伏了那么久,最后却因为一个解体匆匆撤往西欧,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秦离不经意间,闯入了黑天鹅港,听到的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的对话。 只可惜,他后来再去看时,黑天鹅港却消失了,就算是爆炸也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没有明显残留的物体,也没有可以再被辨别的方法。 而前一阵和温蒂谈话,她透露出自己父亲的冒牌货,书房里曾有过一份关于克隆和血清的文件,上面留下的名字是亚历山大?布宁。 虽然在“维克多”那里,他的这份文件早已被他自己销毁了,温蒂在他死后也曾尽力寻找,却再也没能找到。 就秦离现在已知的情报,血清源于当年秦洛在西伯利亚的产业和研究项目,参与者十有八九和欧洲混血种家族有关,加图索家也插了一脚,至于这个产业为什么抗过了政府的检查,却没能坚持到下一任政府继续接手,这就很不合理了。 产业破产,有些遗产被瓜分,拥有各自新的主人,而这个亚历山大?布宁,或许就是线索。 “a19920122,秦离,请去前台。”广播声响了起来,秦离慢悠悠站起来,走到了前台处,再次忍受那位俄罗斯女士透过镜片的窥视,接过了通行证。 先把实习工作做好,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 与此同时,法国巴黎。 温蒂在小姨和小姨夫的帮助下,成功策反继母的亲友们,迫使她把温蒂的财产交了出来,至于朱丽自己,由于收到巨大的惊吓和周围人无数不信任目光和白眼,似乎再也没法恢复成往日自信光彩照人的模样了。 温蒂的妹妹艾琳娜送母亲回娘家修养身体,临走时她来给温蒂告别。 温蒂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遗嘱,文件等东西,换了一个艾琳娜绝对看不清的视角,这才站起来迎接她。 “姐姐,我们要回去了。”艾琳娜没有继承母亲的美丽笑颜,天生是一张面瘫脸。 “注意安全,以后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温蒂保持平日里的矜持和淡漠,对待这个这次也算帮了自己忙的妹妹也一样。 艾琳娜都听得懂,温蒂只是允许她回来,并不包括朱丽。 “以后要是有上学读书,还是结婚工作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讲。”温蒂给出了最后的补偿,她可没办法更温和了。 不管这个妹妹对她如何,自己的义务总要尽到,至于其他的,自己尚没几个人关心,小妹看起来也不很需要多愁善感。 真纳闷朱丽到底是不是艾琳娜的亲妈,这女儿养得,真像温蒂是她亲妈。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理性,可能艾琳娜还更胜一筹。 “好的,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回来帮你的。”艾琳娜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而同样赶来巴黎照顾温蒂的伊丽莎白,则在积极地更换家里和产业上的高管,多少有点任性地,在还没搬回娘家的朱丽面前耀武扬威。 伊丽莎白挂上了在外人面前专用的棺材脸,每天看到朱丽,想起这个女人还给她下过药,拿走了遗嘱,脸色更差了,只可惜她不是温妮那样擅长掐架的体格,不然真想收拾收拾这女人。 她结婚后,就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家里只有姐姐,没有大人,晚上总是在枕头下放着刀,枪,一旦入夜家中有什么响动,伊丽莎白就会爬起来,守在姐姐房门前。 姐姐总是个心大的人,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她曾有一晚,在姐姐刚刚17岁时,在家里逮住了一个图谋不轨的远方亲戚。 伊丽莎白也不知如何能有那么灵活的身手,靠着夜晚的光线不好,她成功地凭借体型上的差别,攻击了下路,狠狠地把整把刀送了进去。 等待温妮醒来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幼妹和一个青年扭打在一起,表情狰狞,嘴里还在吼着,“就你也配觊觎梵卓家的秘密?” 后面的事情,当然,擅长干架的温妮制服了远方亲戚,救下了遍体鳞伤的小莉齐,然后在远房亲戚身上多踩了几下,彻底废了他的心思。 洛伊丝听说后,特地叫人去处理了这门亲戚,又陪着孤零零的两姐妹住了很久,直到温妮出嫁,她才离开。 伊丽莎白小时候的性情戾气很重,经过这么多事,她再也不会那么极端地冲过去了。 温蒂没有怪罪继母给家族带来的损失,只是让她离开,那伊丽莎白当然要忍住。 不愧是维克多的女儿,修养真好。 “莉齐在吗?”突然,楼下的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温润的男声。 伊丽莎白往楼下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长相温和无比,带着浅笑的青年,站着望向她,眼角的泪痣因为浅笑十分生动,这个人有着春水一样的温润气质。 “爱德华,你怎么也回来了!” 第59章 顺藤 在伊丽莎白和温妮弗雷德很小的时候,就听闻家族里有一位神奇又可恨的亲戚。 爱德文?梵卓,以一己之力为梵卓家找来了金主兼救星秦洛小姐,成为名垂青史的小英雄。 其二,凭借优秀的血统和天生的力量,再加上秦洛提供的改造手术,成为了不老容颜的拥有者,只是他身上的时间是停滞的,有时候他也抱怨挺无聊的。 其三,这个爱德文?梵卓,小时候是个正太,正义又可爱,长大后早早就发育成了一个海王,熬过了梵卓家这么多代,就是没有成家,把家族重任交给了温妮和伊丽莎白的家人。 而姐妹两早早就成了孤儿,他也不管不顾,自己拍拍屁股,混进卡塞尔学院泡妞去了。 没错,这位爱德文就是那位爱德文,卡塞尔记录第一的海王同学。 伊丽莎白小时候很反感他,现在自己当家主也久了,已经……无所谓了…… “爱德文你怎么来了?”伊丽莎白忙下楼,又问了他一遍。 爱德文留着白金色的头发,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配上在灯光下仿佛雪一样透亮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线条更加明晰,他天生一副笑颜,温柔如水,眼里也常常含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多少女孩子就是被这个男人迷了眼,唉,伊丽莎白再次吐槽。 “怎么,温蒂不认识我,我就悄悄来看看嘛。”爱德文轻笑道。 伊丽莎白警戒地看了他一眼,这位祖宗辈的“长辈”,说话总是这么轻浮,“怎么,轻易离开了热恋的女孩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瞧你说的,我已经找到我的真爱了,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棕色美人阿尔塔,”爱德文一闭眼,微微仰着头,很是得意,“我的心一直与她在一起,任务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 呃,好油,还不是这张脸,不然哪有姑娘真瞎了眼看上他。 爱德文依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嘴里却谈起了正事,“日本有动静了,我们没有人去那看着,小姐让我想想办法。” 伊丽莎白思考着人选,爱德文给她提供情报,伊丽莎白突然说,“对了,学校那个秦离,也是,小姐的人吧。” “那是小姐的弟弟……不过据我所知,他去了极东实习,简直特意避开了这些事情。”爱德文说,“看来,他是有意躲开‘台上’的剧本,很敏感地找到了‘幕后’。” 伊丽莎白思索了一阵子,秦洛从没有和他们分享过多的情报,只是让他们完成相当具体的目标,这样看来,不被相信的也包括她的弟弟,这才突然选择了“幕后”的路。 “这样吧,让温蒂去‘台上’盯着……”爱德文依旧闭着眼,轻轻地说。 “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和心跳有关的有多危险!忘了当年格陵兰的那件事了吗!”伊丽莎白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爱德文睁开眼,“当然没忘,我的伙伴,也葬身海底了。” 他转向伊丽莎白,“但是莉齐,台上有更多的视线在关注,说不定更加安全呢?毕竟在幕后,到底有多少人为这出戏做好了准备……有卡塞尔,有‘它’,有日本白王血裔,你又能保证只有这些吗?” 伊丽莎白哑然。 她当然知道秦洛不是一般人,那么秦洛的弟弟也不会是,或许,仍然和当年秦洛救下梵卓一族一样,跟随她,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地行事,才是安全的。 爱德文深深呼出一口气,“相信因果线两端的两位主人,在他们手中,世界才是平衡的。” —— 秦离从天窗一个翻身,一跃而入,在地上滚了一圈,无声落地。 他平稳地蹑步移到一辆车后面,伸手覆在腰间的配枪上,眼睛望向黑暗处,耳朵仔细地听着地下车库内的任何声响。 这是今日份的实习任务,在俄罗斯,或许是这里的混血种哪怕血统一般都实力过硬,没什么非法研究的巢点,更多的是非法拍卖龙类秘密和组织团伙破坏与龙类有关的文物信息之类的活动。 这些团伙作案,不同于类似芝加哥血婴案那种猎奇鬼怪的恐怖事件,会给卡塞尔和混血种带来麻烦,他们的破坏和售卖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混血种之间的矛盾,阻碍了对龙类的了解认知,是分裂混血种,混淆视听的苍蝇行为。 秦离在摸枪的同时,缓慢无声地填装好弗里嘉子弹,看着交易人来到指定地点,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向顾客。 正当顾客和交易人确认完身份,秦离举枪射击,瞄准了顾客。 他在开枪的那一瞬间飞扑过去,顾客刚刚倒下,他就到了交易人身边,伸手准备抢材料。 但交易人也不是吃素的,交易人的言灵似乎是刹那,利用一时的言灵优势躲开了速度极其变态的秦离,而交易人带来的伙伴也都挺身而出。 秦离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没有使用任何言灵,凭借先天优势开枪给了交易人一下,在俄罗斯分局高端产品下,弗里嘉子弹不但可以麻醉,还是能打破皮肉的。 交易人倒下了,同伴很有默契地迈步过去挡住秦离,另几个则捡起了公文包准备金蝉脱壳。 秦离闪过耳边擦过来的拳头,顺势打掉了诺玛系统连接的蓝牙耳机,一脚踹开面前的人,交易人的同伙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气流有了些许变化,有的呼吸突然不通畅,有的控制不住自己脚步的方向。 秦离根本不想补枪,直接冲过去一个滑铲绊倒跑在最前面的同伙,拿走了公文包。 拿到手后他并没有停下来等待任务结束,而是迅速离开了地下车库,来到了他早就观察过的,没有监控的角落。 像这样毫不客气地打开卡塞尔要找的“目标”,实习途中顺便收集信息,他都干了好几次了,秦离戴上手套,打开袋子,撕开密封文件,大大方方地读起来。 他运气不错,上一次看到卡塞尔在俄罗斯调查前苏联的破冰船,也就是记忆中黑天鹅港的“客人”列宁号,这次就直接出现了他未曾了解的信息。 前苏联“Δ”计划,秦离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不就是姐姐当年的尝试么? 原来卡塞尔,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他们到底怎么看待加图索这个校董呢……还有昂热,他似乎对于路明非的“神奇特性”,也并不意外。 这些不法分子也挺厉害的,能从一些文件残留中推断出四分,剩下六分靠逻辑推理,最后把混杂一部分真相的信息卖出去。 秦离挑挑拣拣,把几张纸挑了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一些字句撕掉,有的作出边角被油污浸泡的假象,再次塞回袋子里,而他挑出来的那几张纸,他着重再看了几眼,也一把火烧掉了。 整理几遍,他回到刚才扔下通讯器的地方,捡起耳机,按了按,果然坏了。 不久后,负责的专员来了,看到秦离一副经过苦战的模样,很欣慰地说这位实习同志很敬业,哪怕通讯器掉了都坚持完成任务,可谓是没有诺玛也临危不乱…… 学分修满了,掌握的东西也差不多了,秦离看着负责人在给他的文件上签名,布宁的联络方式他到手了,关于前苏联的计划他也了解了,现在该出发一探究竟。 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呢,这两个阴谋家,应该都还没死才对,秦离冷笑。 实习完就是自由的的活动时间了,秦离极速打完学时获得学分震惊了负责人,但他看着秦离那张冷冰冰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还想让他干活真是罪恶…… 根据收集来的讯息,获得和布宁做生意的入场券,都是在某些大型场合上,比如某一场慈善晚会,某一次私人酒会等等。 因为布宁行踪神秘,似乎与当局不合,却又一直畅通无阻地做着军火商。 秦离收集了近期以来所有大型活动的参与者名单,终于在一场私人庄园的展览发现了端倪。 这个庄园的主人,每年或每隔一年,都会举办类似的活动,多是些金钱巨佬来参加,每一次活动都有不少的巨款被花出去。 至于参与者,虽然每年都有重复,但古怪的是,当上一年是家中长辈去后,这个家族至少有一阵子不会来参加,再一阵子后,至少五年起步,才会派遣年轻人出席。 这些家族的实力都很可观,而家族的名单则久久都不更换,这就让秦离有点疑惑。 为什么是他们被选中呢?他们在会场上,反而不如有些客人张扬,而在某些时候替家中长辈来参加的年轻人们,却个个都举止完美,那之前又何必让长辈来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血清和克隆,正是Δ的遗产。 布宁是通过这些家族,才参与的Δ计划吗……秦离陷入沉思。 他端着酒杯,恍惚间自己正在一场收藏展览上,他是来碰运气的,他选中了那个庄园的主人,在这一晚举办武器展览上现身。 今晚,没有什么混血种的束缚,秦离观察着四周,一边在展品旁慢慢走过,或许亚历山大?布宁就在其中。 “这位先生,或许我很失礼,但看您的年纪,似乎是年轻有为的某位人物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声,秦离心中一颤,转过头去。 一个打扮低调,年轻又带着面具一般的笑容的男人,正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第60章 扦插 秦离没有说话,在极其短暂的一番打量后,凭借老姐平日里给他普及的各式衣裳品牌的知识积累,很快就分析出了这个穿着“低调”——穿着某些大牌的定制款限量款,当然低调——梳着油头的年轻帅哥,也有着不小的来头。 他的模样在这种场合确实过于幼稚了一些,让人很容易怀疑秦离是不是哪里的间谍,而不是来正儿八经要被布宁赏识的宾客。 “年轻有为?您说笑了。”长得稚嫩,但秦离的口气和神情都很老练,他想起布宁接触的“Δ”的遗产中,或许和姐姐的血清也有关联,就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时间就像金钱,你永远也看不出它经历的多少,更难一眼看出一块金币的年代。” 男人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变了一下,随后了然地微笑起来,也是,在座的也有些熟人,他们的外表也与年龄极其不符,自己又在怀疑什么呢? “看来阁下也曾是布宁先生的客人了……可我为什么从没见过您?”男人立刻用上“阁下”来称呼秦离,秦离听到后轻轻一笑,“先生,您真是奇怪,布宁先生想怎么做,您如何能知道的面面俱到呢。” 金发男人沉默了一下,后来马上用委婉的笑声掩盖自己的心思,“失礼了,我是奥金涅茨,请问阁下是?” 奥金涅茨,布宁的老客户之一,是个老狐狸呀,秦离笑笑,“我姓秦。” 奥金涅茨见秦离不肯透露自己的具体名字,也不好再进行试探,刚才他确实有点莽撞了,毕竟自己面对的是这张少年的脸。 “既然阁下了解行情,今年也是来找布宁先生的吧。”奥金涅茨说。 “正是。”秦离回答道,但说实在的,要怎么找布宁,他可不知道。 “那阁下今日的表现,真是令人期待……”奥金涅茨转转眼睛,就告辞离开了。 秦离深呼吸,多了一个狐狸盯着他,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布宁身为宴会主人,却一直不现身,既然如此,那就做些能让他现身的事情。 这类事情一般分好坏两种,若要奇效,果然还得是…… 秦离端起一杯酒,走向正被几个朋友围绕着的奥金涅茨,这个老狐狸与布宁做了交易,买了血清或者进行过克隆,他的内壳估计也是个七老八十的老混蛋,他周围的人也很有嫌疑。 秦离把声音抬高不少,用标准的俄语,说道,“奥金涅茨先生。”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场上以他为中心的范围内,人们都被这个少年模样的人吸引了目光。 奥金涅茨并没想那么多,刚要微笑,“索尼娅你先等等……秦先生有什么事……” 秦离一甩手,把酒杯里的酒液倒在了奥金涅茨的定制衣装上,深色的酒液染上洁白的衣服,每一寸的蔓延都是金钱的损失,这可是很难洗的。 奥金涅茨仍然没反应过来,怔住了,秦离直接拿杯子往他头上一摔,玻璃杯碎裂,在奥金涅茨脸上割出好多小口子。 抱歉了无辜的路人,秦离内心同情三秒,他大声说着俄语,“咱们有缘交谈,你主动来找我,说了不少失礼的话,真是让人反感。” “你刚才要让我表现的语气,很不尊敬,我是什么呼来喝去的小丑吗?”秦离板着一张脸,眼睛里闪烁着的杀气简直都能化成实体,扎进奥金涅茨身上了。 奥金涅茨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正要回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但秦离的角色是撒泼捣乱的宾客,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一向追从自己的内心行事,很抱歉,你能让我感到如此不适,我看也不配来参加布宁先生的宴会了!”秦离一甩衣摆,转头看向正在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们,冷冷地扫视一圈,摊开双手,“这么多人的聚会,你们有些人来吊凯子,有些人以权谋私,有些人在背地里交接着阴暗的勾当,原来这就是布宁的宴会,真是令人作呕。” 他抱着手臂,下了最终命令,“既然如此,那我就买下布宁这个姓氏……”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但奥金涅茨却看得心惊肉跳,一旁的朋友们叫来了保镖,要把这个疯子带走。 “朋友,你有什么底气要买下布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发问,他若不是偏立体的五官,黑发黑眼,简直和亚洲人一模一样。 秦离看向那个男人的方向,话题回到了他想要的方向,他要丧心病狂地尝试一下了。 “因为,‘老板’。”秦离尽量语气平稳,自信满满地说出这四个字。 周围的宾客仍旧不以为意,但刚才说话的中年人却脸色微微一变。 “好了客人们,看来这位兄台,真是个巨大的意外啊。”中年人无奈地微微一笑,走上前来,递上自己的名片。 亚历山大?布宁。 —— 秦离猜得很准。 “Δ”计划的失败必有缘故,姐姐不会贸然去做没把握的事情,她既然要拉各个混血种家族下场,自己仍然捏着各项技术的核心。 只不过当时出了个米哈伊尔这个叛徒,再加上加图索家那个姓古尔微格的女人似乎对秦洛影响颇大,竟然让他们钻了空子,在苏联解体之刻将这一切系数摧毁,或者掩埋在历史中。 姐姐要利用龙类遗产牟利的做法,有时候超过了平衡区,过分的贪心就会导致这样的下场,秦离回想,混血种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类,是不能相信,姐姐自己倒没有做到。 遗产无主,却能影响到温蒂的父亲,可见多年以来,这份遗产有了新的主人。 秦离心中划过去的人选,有不甚了解却引发格陵兰事件的太子,有势力实力都是谜的路鸣泽,也有不断崛起的加图索家。 但现在只要他能接近布宁,‘老板’是个什么东西,就无关紧要了。 秦离被带到了布宁的私人领域里,在一张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餐椅上坐了下来,奥金涅茨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根本不认识布宁,自己是被利用了。 “老板……老板……”布宁刚才似乎拿出了手机,想要给谁打个电话,最后看了秦离两眼,还是放下了手机,留下了秦离和他单独谈话。 “布宁先生,您的血清,或者说时间生意,做得还顺利吧。”秦离丢掉了刚才高冷放肆的人设,换上了姐姐脸上常有的奸诈笑容。 这一句话便一锤定音,布宁眼里闪过一份哀伤,只是点点头。 “您是……‘老板的人’吧,请问这次,是怎样呢?”布宁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秦离有点疑惑,但他不能透露太多,停留太久。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布宁先生……”秦离的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着面前的几种可能性,“我先问一句情况都好吧?” “是的。”很简洁的回答。 秦离再次思考,要把老板的人这个角色演得真假难辨,似乎还缺了什么。 布宁……军火商……温蒂十岁丧父……中年人……中年人! 他没有用血清,秦离试探着使用了“血系结罗”,这个人基本上和普通人没差别! 刚才奥金涅茨身上,却有一股怪异错杂的血统味道。 布宁不用血清,却经营着这么体现人类欲望的遗产?秦离眼睛一凛,黄金瞳微微亮起,布宁只感到身边的空气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没注意到墙上的钟不走动了。 “原来如此……都怪一些惯性思维,真正的主角不现身,我可不能和您谈太多。”秦离狡黠地笑了,墙上的钟又开始“嘀嗒嘀嗒”地走起来。 布宁见他看出来了,却是一脸失望的表情,秦离看他如此,这个中年人,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克隆体工具人罢了,这个亚历山大?布宁,似乎更加神秘不好对付了。 不过克隆体这么难过,莫非对本体有意见么? 老布宁递上一部手机,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秦离看了一眼,记了下来,“带我去看看吧。” 老布宁点点头,“我这就去和023城市的人联络,请原谅我还要应付这里的事情,今年的交易时间尚未到,我没有理由去那里。” 这样啊,秦离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孤独的雪原上,深入层层的冰冷的钢铁墙壁,地下生长着繁盛植物的空间里,一双洁净年轻的手,拿起了老式电话的听筒。 半日后,秦离揣着贴身的折刀和一把手枪,来到了沉睡着的023号城市。 终于,他来解除那段尘封往事的封印了。 第61章 沉睡之城 在雪原另一端的老布宁,望着遥去的直升机,简直舍不得挪开脚步。 他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营和努力,加上从布宁那里听来的那一段往事,足够成为真正的“布宁”了,正想试着能不能骗过那位传说中的老板的代理人,好安排克里斯蒂娜的事情,却又立刻露馅了。 他抬起因为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睛,想要望穿云层和蓝天,看清雪原中那座沉睡着的城市。 023号城市,秦离在随从的身后,看着破旧但整洁的旧火车站站台,试图用过往这里等待着的人们的虚影来填补现实的空旷。 当年的自己,也见证过那个流光溢彩的年代,真是令人向往的一段历史呢。 这座城市正安逸地沉睡着,在核动力的温床上,游乐园的灯光依旧,街道橱窗里的彩灯照耀下,商品依旧诱人,走到了列宁的雕像前,秦离如梦初醒,在这个无比安静,空无一人,又无比喧闹的城市。 “请进。”随从说道。 秦离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顺着雕像后的路口,走进了那栋建筑。 刚开始,都是很有工业特色的黑灰铁墙,以及各种埋在混凝土中的管道,秦离走过了精心布置,每年都用来交易的圆形大厅,走过了大厅外的长长走廊,终于在休息室边,看到了办公区域的入口标志。 建筑里有播音器在运转,一个年轻的声音指引着,“请进来,直走。” 秦离推门进去,绕过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巨大挑空空间后,他靠着栏杆往下望了望,下面似乎有个很深的槽,原本是关着什么的吧,看来因为他的来访,有些东西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往里走,逐渐发现眼前的绿植,在管道上爬行,在这地下几十米深的空间,看到这样异常鲜活的植物生命,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在一扇敞开着的挂满翠绿植物的大门前,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伫立在那里,温柔的修女亲切地摆好了桌椅,秦离踏过沙沙作响的厚实草地,走进了这个宛若仙境的地方。 “尊敬的客人,来场林中的茶话会吧。”亚历山大?布宁如是说。 秦离看都不看他一眼,仔细端详着这周围,看到了什么就走过去拨弄拨弄,布宁被他的放肆弄得有点下不来台,但未知对方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离狠狠拉下一堆藤蔓,一些刑讯用的绳鞭,火钳,还有钉人捆人的木桩,都露了出来。 他又绕到深一点的地方,拨开一些疯长的草叶,看到了树林深处灰暗无比的个个小隔间。 他还看见了几个孩子的身影。 这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呢?秦离慢慢转回来,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活动,他难道就真信自己是传说中老板的人? 这么久时间了居然也没有去找正主确认? 在外面还要用克隆体代替自己……秦离坐了下来,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小布宁脸上。 “怎么,被我怠慢了,不高兴了?”秦离歪了歪嘴,勉强扯出一个冷冷的笑。 小布宁却面带笑容看着秦离,看得越久,眼里的亮光越闪,“果然……阁下大驾光临,我真是没有想到。” “我来也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秦离看着布宁,观察着他的神情。 布宁拿到的应该是Δ的“永生”计划,可温蒂的父亲远在法国,按理说不可能把手伸到当时有秦洛在的西欧。 而且,看这个城市的风格,除了卖血清,还搞克隆切片的业务,权力也偏大了点吧,哪怕是秦洛,当年也没有随意把克隆的权力和技术交给他人。 所以,布宁要么没人管,而且野心勃勃,尝试过往西欧伸展自己的枝叶,温蒂的父亲大概是因为对暗面接触不多不够了解,最终成为了血清拍卖的牺牲品吧。 毕竟,秦离想到铁窗牢房里的孩子们,加上温蒂那个克隆体冒牌父亲,优秀的混血种,在黑色的世界里,研究他们也没什么不可以。 “‘老板’很久没有消息了吧。”这就是秦离得出的结论。 小布宁笑得更灿烂了些,“没错,但当年我回到这里,接到老板的电话的那一幕仍然记忆犹新。” 秦离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你怀念那段日子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秦离猜想那段黄金岁月,布宁是生活在这里的,不过后来或许因为活不下去又回来了。 小布宁却摇摇头,“像我们这样的小零件,能在现在这样的大机器里运转,才是最幸福的。” 哦?秦离感到有趣,他似乎能摸到一点头绪了,他也故作感慨,“是啊,暗面的主人们才配调控机器,我们不过是陪侍的仆人罢了。”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之间怪异地安静下来。 秦离选择主动出击,“布宁,我是来告诉你,‘老板’,并不一定就是打电话给你的那一位。” 小布宁却笑着摇头,“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我可活不到今天。” 秦离也笑,“可你不过是个边角又边角的杂碎罢了,你又如何能知道老板如何看待你呢?老板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或许早就放弃你了。” 布宁不笑了,有点阴冷地看着秦离。 “你看起来,也并不是要听老板的样子啊,”秦离环视了一下这个翠绿的空间,眼神一一滑过刑具,美丽的修女和远处的牢房,“这里原本不才是你追求的吗,金钱,静谧,永生,还有不变的永恒。” 秦离身体微微前倾,“但你知道,能在暗面上的君主们,这些无非都是垃圾,你没有半点的权和力。” 黑王的扯淡理论,对于这些混血种,却相当的好使,这个布宁,看起来有涵养,又聪明,其实也相当肤浅嘛。 “怎么样,面对眼前的实打实的暗面出身的人,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秦离眯起逐渐发亮的黄金瞳,再一次迫使布宁和他对视。 “……有。”布宁看向牢房的方向,咬咬牙,说了出来。 “那就把你的身份,交代清楚,我可不想对着一群复制品瞎猜。” 一段时间后—— 秦离听完了布宁的故事,脸上没什么变化,而是一副起身准备走的样子。 有所收获,但和Δ涉及的还是不对应,也没有黑天鹅港的线索,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小布宁,小布宁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这个笑容却立刻被秦离的下一句话击碎,“就你的经验,你没有任何价值,血清一知半解,克隆出来的东西也不咋地。” 秦离拍拍身上的灰尘,自己注定要做个反派了,“没有任何战斗力,有什么用呢,且不说你的脑子好不好使。” 布宁原本脸上的嫉妒和憋屈立刻一扫而空,他听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了,立刻发问,“那,请您指点……” 秦离回头一笑,“血清真正的意义,并不在永恒,而是‘奇迹’。知道沐浴龙血的勇士吗?” 布宁恍然大悟,“难道,并不一定是龙血……只是概率问题吗……” 秦离走出了铁门,“至于你的‘老板’将来会是谁,估计你自己也懂得决定吧……” “对了,”秦离临时转过身来,“或许在将来,你会有一位很不同寻常的客人,记得好好招待他……”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离在布宁面前,化作一阵风一般消失了,让布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他内心欲望的幻觉,好让他的僭越拥有合适的理由。 2013年,东京的水面活动正要开始,某个鞑靼姑娘正在为自己的梦想奔波,雪域上,一位少年走向了熟悉的河岸边。 叶尼塞河边的村庄早就不知道是哪个位置了,秦离干脆直接沿着河岸线慢慢走,试图走回当年去过的黑天鹅港的方向。 秦离在河边漫步,整理思绪,Δ计划的目的,永生,战士和“神”的课题,这是新一代混血种的野心。 有了永生,就有了匹配龙类的生命力,有了战士,就有能与龙族一战的实力,而所有的源头,都是对“神”的研究。 一切的起点都在缺失的那一环——黑天鹅港。 在古老的王还试图醒来,当孤胆英雄毁灭混血种社会的时候,有些人,甚至龙类,已经在致力于走封神的路,摧毁旧王座,迎来新的王座。 凯撒的母亲,古尔微格,名字源于北欧神话中不详的女巫,是众多不幸的开端,姐姐是因为这个名字才如此敏感吗? 秦离突然发现,既然那本神话是秦洛干预而成,奥丁是他们俩的结合体,那其实,众多人物都是能对得上的。 背叛的洛基,大概指的是和耶梦加得他们混在一起杀了秦离的康斯坦丁,世界树上的巨鹰对应她自己,挑拨离间巨鹰和黑龙的松鼠是混血种…… 巨人古尔微格,给阿瑞斯神族带来不幸的女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第62章 看法 在传说中,白王是亲近人类的王,但事实上,白王的暴戾甚至与黑王比肩,这一切,巨鹰维德弗尔尼尔都看在眼里。 身为从来没有存在感的维德弗尔尼尔,也就是后来的秦洛,没有像火与水那样显目的实力,没有大地与山那样的厚重,更没有黑王的青睐,她很早就学会能屈能伸,发现人类是在追寻如何存活的,就逐渐开始深入人类的世界。 她学会收敛龙族的骄傲,学会用各种身份在不同部落之间来往,学习龙和人一起创造出来的智慧。 主神奥丁,正是身份多样,名字无数,来往于人间的神明。 从出生之时便开始恐惧死亡,忍辱负重,黑王对他们所讲述的,龙类的骄傲,在维德弗尔尼尔眼里,只有活着才配得上如此,甚至不需要一副孤傲的模样和外表吧。 最后,她成功地活下来了,虽然短暂牺牲了一下自己的血亲,但黑王留下来的众多遗产,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搜刮,在奄奄一息的诸多亲王面前,她可以毫不留情不费吹灰之力地斩杀。 难道黑王就坚信祂的王座是坚固的吗?难道白王就下定决心一样要走到底才后悔鲁莽吗?她在人身上,感受到孤傲的龙类逐渐离心,而人为了得到龙的一切,却在团结。 欲望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秦洛曾经听弟弟说过,诺顿打造了七宗罪,势必要吞噬其他七位兄弟姐妹。 她当时只是想,“贪婪”,确实很适合她,从绝境中走出,当然贪婪了。 而秦离,规则之外的东西,可以不受束缚地成长和畏缩,是未知数,她只能尽量把他变得弱小,才不会威胁到她。 黑王死后,她很大方的将许多东西留给了混血种们,比如误导性的北欧神话口口相传,比如昆古尼尔和黄金面具留在了尼伯龙根,再比如现在能够吸取人类财富的“永生”项目。 至于其他的东西,米哈伊尔对秦离做的那些事,她当然无所谓,因为秦离回来不回来对她影响都不大;这个叛徒最后投靠了加图索家,自己在苏联的计划虽然破产,但却让加图索的野心,末日派,还有黑天鹅港内外的秘密都浮了出来。 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卡塞尔屠了那么多龙,哪一位不是一苏醒就风风火火,要想世界复仇的? 诺顿和耶梦加得都失败了,孤胆英雄是靠不住的,秦洛也不是没有龙类的优越感和王族的傲气,只是身为暗面的一角,更能融入世界的龙族,才能更好的再一次抓住这个世界的走向,而不是为了一些眼前的东西坏了自己的形象。 弟弟回不回来,她不在意,她相信他会回来的;米哈伊尔干的那些事,还有人类一些难以理解的情感,她能忍就忍了,她对这些可不感兴趣。 不符合逻辑的存在,比如梵卓,她就相当关心;能让如今地位相当于混血世界的“黑王”,掌握规则的卡塞尔吃瘪,她也乐意;能在旧王座毁灭,新王座垒起之时再次站稳脚跟,这是维德弗尔尼尔的一生追求。 来自高天的鹰眼,从来就没有牵挂之物,它掌握观测世界的神权,并不与任何人分享。 只有再看到过往人和事的时候,秦洛才微微动摇了。 她很诧异自己能在二十世纪听到有一个混血种世家姓古尔微格,取自北欧神话里不详的巨人女巫,给阿瑞斯的众神带来了不良的风气和无数的恶意,既然奥丁一行也算龙类,古尔微格就是对抗龙类的。 这个女巫总是笑着带来灾祸,而秦洛眼前的古尔微格,是个冷漠的年轻女人。 她似乎跟随加图索家而来,将来也会成为加图索家的新娘,但她却问了一堆关于混血君主的事情。 没有明面上表明目的,但关于混血种进化,讨论了这么多,秦洛很难看不出来。 所以,当加图索家和她谈崩了之后,她干脆直接退回西欧,看他们会整出什么花样。 黑天鹅港消失,有加图索的身影,但也有些不得了的东西干涉,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古尔微格生下凯撒之后,在她儿子还小的时候就死了。 病死的?秦洛笑笑摇头,一个能忍耐丈夫这样行为的女人,哪是那么好打败的? 混血君主讲求血统的极致,而往往能完成进化的都是中等偏上的混血种,凯撒作为完美的继承人,想必有些人为他承担了不少痛苦,为他的将来受下了或许是龙血毒性过滤的痛苦。 因为传承给孩子镰鼬就失去听觉视觉? 古尔微格,原本只是个杜撰出来的女巫,没想到却真有其人,虽然不幸都是她自己的,但混血君主,加图索家这么积极,研究的事就留给卡塞尔和那些老不死的去研究吧,秦洛有听话的便宜弟弟,有任她摆布的梵卓,有自己囤积的“遗产”和技术,她只需要维持暗面和卡塞尔的平衡,让混血种们长久地处在龙族秘密的压力下,不断寻觅,不断在错误方向上走。 这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解释。 —— 如果问秦离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姐姐那么多的话能讲。 他刚诞生之际全凭本能活着,像普通生物一样只需要狩猎和休息,若不是维德弗尔尼尔发现了他,他可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 回到了石塔,他只知道听从养活自己的姐姐的话,对于龙王们,他的概念一直都很模糊。 白王和黑王是一种龙王,而诺顿和芬里厄他们似乎是另一种龙王,他再看看姐姐,姐姐更常在混血种身边隐瞒身份地行动,似乎又是一种不一样的龙王。 他在塔上风干孤独了很多年,清醒一些后终于回到已然陌生的世界,初生的力量不足让他丧失了本就不多的记忆,用人类的身份活了几十年之久。 或许是这几十年让他和龙王们更不一样了,追随姐姐的样子,变得和人类很相似。 他选择迎来新的王座,旧的王座,包括黑王的遗产,能消失就消失吧。 不管是人类追求的新世界,混血种追求的“新的龙族”的未来,还是姐姐想要保持原状的想法,他都不喜欢。 因为被隐瞒的太多,未知全貌,那就重新打破规则,重新再来,新的王座可以是“钢铁”,胜过过往的“黄金”和“白银”,旧的王还在守卫过往的骄傲,新的王却能从卑贱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第64章 末日派 关于路明非在诺玛系统的优先级,秦离还是知道一点的。 温蒂之前给他讲过这么高端的人工智能运作的基本模式,由于诞生的时间比较早,在卡塞尔的地下层有一大块的主机空间,是最初代的诺玛,一代代地更迭,逐渐演化出在卡塞尔覆盖范围,世界各地都能灵活来往的黑客一般的合理存在。 “但即使这样的人工智能,也有最基础的代码,连接上智能的初期能执行的最基础的指令。”温蒂说。 而在通讯器里响起的少女音色和往常诺玛完全不同,有人的感觉,又有机器一样的冰冷,最重要的是,路明非的人身安全,居然优先级高过卡塞尔和世界各国的交情。 路明非的身份秦离也不是没怀疑过,路鸣泽在他身边转,卡塞尔也围着他转,他一出现在屠龙世界里龙王就接二连三地出场,秦离有怀疑过他会不会是黑王的血肉,或者是白王的,又或者,是一个新的,黑王死后诞生的“怪物”。 那末日派呢?秦离继续听眼前男人的陈述,他身边躺满同伴的尸体,刚才的惊惶已经消失,只剩下恐惧过后的茫然。 “这是能和末日派那些专家取得联系的东西,”男人拿出一个试管,里面装着一定份量的血液,“他们说只有用这个才能见到他们,再拿出校徽,把密封好的材料资料给他们。” “你们送的是什么消息?替卡塞尔和末日派传递交流吗?”秦离走近男人,踢开挡路的尸体,拿过试管仔细端详。 “不、不是卡塞尔,我们只是在开船靠岸送货的过程中,到了一定时间要卸货的时候,按照委托人的要求,能在船上发现不知道怎么送过来的,类似这样的文件袋,还有纸条,写着要送的地点,也就是这个坐标。” 这样啊,秦离收起试管,“那委托人是如何联系你们的?”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却迟疑了。 秦离很不耐烦地皱皱眉,男人忙解释,“我是怕您听了不信……我们能接到委托人的电话,还有短信和信件,但这些电话,短信什么的,是不可能传递的啊。” “委托人有一次在街上联系我,我走过去以为是别人的手机响了,最后那个声音一直跟着我……后来我发现,声音是在一个电话亭里传出来的,我总觉得电话是打给我的,因为我怎么都甩不掉它……委托人很准确地说出了我是谁,还给了我报酬丰厚的委托,我就接了下来。” “等到电话结束后,我才发现我扶着的是一根电线杆,根本没有电话亭……短信,信件这些也是,都是凭空存在的!”男人近乎疯狂地嚎叫起来,“可就是这个委托人,让我不能泄露任何消息,必须杀无赦,却让他们送了命……”他低头,小心翼翼撇了一眼失去呼吸的同伴。 隔空的投送,不存在的委托,幽灵一样的情节,末日派就是这个风格? “我……我也是一次听到委托人自我介绍,说是末日派的组织,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交代完了。 可秦离却微微俯身,“我知道你不想死,可是很不巧你们被我碰上了,你猜末日派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你们露馅了,会放过你们吗?” 连出场方式都这么毒辣的末日派,利用常年在世界各地运送毒品神通广大的毒贩,灵活地传递消息,自己的老根据地又在一个荒芜的地方,简直和毒贩一样肆无忌惮了。 “你试试在雪地里面逃亡吧,猜猜他们会不会放过你。”秦离轻轻一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 “嗡————”以少年为中心展开一个叠加的领域,时停的范围内附加上排除任何物体的无尘之地,男人和同伴一瞬间消失在了雪地里,片刻后,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落下,树上原有的雪花落下来填补地面上的空缺。 “走好啊。”秦离跺跺有点发凉的脚丫子,拿着试管,看了一眼前面。 现在可不是大冬天,前面的风声,却是暴风雪? 原来二十几年后的黑天鹅港,也不是片宁静之地。 第64章 末日派 关于路明非在诺玛系统的优先级,秦离还是知道一点的。 温蒂之前给他讲过这么高端的人工智能运作的基本模式,由于诞生的时间比较早,在卡塞尔的地下层有一大块的主机空间,是最初代的诺玛,一代代地更迭,逐渐演化出在卡塞尔覆盖范围,世界各地都能灵活来往的黑客一般的合理存在。 “但即使这样的人工智能,也有最基础的代码,连接上智能的初期能执行的最基础的指令。”温蒂说。 而在通讯器里响起的少女音色和往常诺玛完全不同,有人的感觉,又有机器一样的冰冷,最重要的是,路明非的人身安全,居然优先级高过卡塞尔和世界各国的交情。 路明非的身份秦离也不是没怀疑过,路鸣泽在他身边转,卡塞尔也围着他转,他一出现在屠龙世界里龙王就接二连三地出场,秦离有怀疑过他会不会是黑王的血肉,或者是白王的,又或者,是一个新的,黑王死后诞生的“怪物”。 那末日派呢?秦离继续听眼前男人的陈述,他身边躺满同伴的尸体,刚才的惊惶已经消失,只剩下恐惧过后的茫然。 “这是能和末日派那些专家取得联系的东西,”男人拿出一个试管,里面装着一定份量的血液,“他们说只有用这个才能见到他们,再拿出校徽,把密封好的材料资料给他们。” “你们送的是什么消息?替卡塞尔和末日派传递交流吗?”秦离走近男人,踢开挡路的尸体,拿过试管仔细端详。 “不、不是卡塞尔,我们只是在开船靠岸送货的过程中,到了一定时间要卸货的时候,按照委托人的要求,能在船上发现不知道怎么送过来的,类似这样的文件袋,还有纸条,写着要送的地点,也就是这个坐标。” 这样啊,秦离收起试管,“那委托人是如何联系你们的?”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却迟疑了。 秦离很不耐烦地皱皱眉,男人忙解释,“我是怕您听了不信……我们能接到委托人的电话,还有短信和信件,但这些电话,短信什么的,是不可能传递的啊。” “委托人有一次在街上联系我,我走过去以为是别人的手机响了,最后那个声音一直跟着我……后来我发现,声音是在一个电话亭里传出来的,我总觉得电话是打给我的,因为我怎么都甩不掉它……委托人很准确地说出了我是谁,还给了我报酬丰厚的委托,我就接了下来。” “等到电话结束后,我才发现我扶着的是一根电线杆,根本没有电话亭……短信,信件这些也是,都是凭空存在的!”男人近乎疯狂地嚎叫起来,“可就是这个委托人,让我不能泄露任何消息,必须杀无赦,却让他们送了命……”他低头,小心翼翼撇了一眼失去呼吸的同伴。 隔空的投送,不存在的委托,幽灵一样的情节,末日派就是这个风格? “我……我也是一次听到委托人自我介绍,说是末日派的组织,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交代完了。 可秦离却微微俯身,“我知道你不想死,可是很不巧你们被我碰上了,你猜末日派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你们露馅了,会放过你们吗?” 连出场方式都这么毒辣的末日派,利用常年在世界各地运送毒品神通广大的毒贩,灵活地传递消息,自己的老根据地又在一个荒芜的地方,简直和毒贩一样肆无忌惮了。 “你试试在雪地里面逃亡吧,猜猜他们会不会放过你。”秦离轻轻一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 “嗡————”以少年为中心展开一个叠加的领域,时停的范围内附加上排除任何物体的无尘之地,男人和同伴一瞬间消失在了雪地里,片刻后,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落下,树上原有的雪花落下来填补地面上的空缺。 “走好啊。”秦离跺跺有点发凉的脚丫子,拿着试管,看了一眼前面。 现在可不是大冬天,前面的风声,却是暴风雪? 原来二十几年后的黑天鹅港,也不是片宁静之地。 第65章 暗访 秦离眼前的这一片暴风雪,当然不是什么气象异常,他反复确认,也不是什么高阶龙类的元素乱流。 这玩意是尼伯龙根和“生”之界的分隔区,他立马想到路明非故乡那一个莫名其妙,普通人也可能误入的尼伯龙根,高架路上的暴雨是它的“门”,那么这一个的“门”就是暴风雪了。 当然,就他的经验,也不是所有的龙类都喜欢把自己的根据地弄得像灾难降临,也有像耶梦加得和芬里厄那样门开得大大的,或者诺顿家那种需要血统认证的,有点像指纹锁。 尼伯龙根在人类世界里的概念,是传说中矮人指环所连接的死后世界,但所有的物质在这里死去,却又在这里永生,永远不会消失,尼伯龙根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在龙类的历史里,也并不是尼德霍格创造的尼伯龙根,而是一个精通炼金术的普通纯血龙类,在黑王即位,带来巨大的绝望与死亡时,创造出容纳不朽存在的空间,并逐渐演化成了龙族的根据地,埋卵之地。 创造者却没有被当时认可,在它的创造成果被广泛传播后,黑王只给了他一个爵位,就让它淹没在历史中了。 秦离伸手试图穿过风墙,只觉得自己是在不断被巨大的牵引力吸进去,而不是那种熟悉的融入另一个空间的古怪的静谧,他用尽全力,顺着牵引力向前,隐约能听见似乎有动物的吠声,再往前顶着风雪移动,眼看就要成功进去了,却被一点一点的推动,秦离觉得不对劲,扎稳脚跟,努力地想要从呼啸的风中辨认出方向,这个尼伯龙根有点古怪,他的衣襟都被烈风刮开,秦离忙伸手抓牢衣摆,忘了自己不怕冷,身上的物件可经不起摧残呐。 物件?他突然看到那个被他收起来的试管,这里面装着的是血液吧。 能让普通人进入尼伯龙根的血液,那就是“钥匙”这个bug言灵了。 不知道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是个什么来头,他闯了这么久都还没找到门,里面还盘踞着末日派,要不要进去呢? 进啊,来都来了!他把身上和卡塞尔联通的所有设备都丢下,打开试管,利用风的力量将那一点血液吹向空中。 那用剩的几滴血,在接触到风墙的一瞬间,仿佛生长的活物一般,连成了一条细细的红色丝线,指引着秦离。 秦离见状,既然你要进去,那必须做好准备,他提前打开言灵的领域,也就是究极隐蔽言灵“冥照”的上位,天空与风的特权,“黯临”,隐蔽气息形体和重量,全凭对气流与风的操控移动,连冥照那一抹墨色也能隐去,唯一的弱点是光下的影子,影子代替冥照里身形上笼罩的墨色,在强光下会和普通影子不同。 秦离顺着入口方向漂浮,终于感受到熟悉的吸力,进入了这个奇怪的尼伯龙根。 第66章 黑天鹅港 虽然秦离很想保持镇定,他警告自己不能分心吃瓜,但是他还是多此一举地捂住了嘴,忙着把刚才听见的瓜给赶出脑海。 嘶,末日派,居然还有点变态? 他等一老一少这对男女走后,轻轻摸上楼,刚才毒贩船员刚和末日派完成交接,这会应该有人在查收“快件”吧。 他贴着墙根,走过一间间房屋,仔细听动静后,有些人按照尼伯龙根里的“作息”在休息,有些人在专注研究,进行学术讨论,这一类基本上是敞着门的。 最后,秦离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 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半敞着门,让他想进去又不可能,秦离又不好站在门缝里被光照着,他只好换了一个角度,在门口的缝隙边缘站住,现在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言灵领域上,不然直接来个透视了。 “薇尼,日本的消息来了。”秦离听到窸窸窣窣的翻动纸页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杯具碰撞声,像是什么人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碟子上。 “高天原的这艘船,是列宁号啊……”一个很成熟的女声响起,从语气的急缓可以看出,她似乎并不对这些事感到吃惊。 列宁号?过去的一些碎片记忆涌上心头。 “看来高天原的孵化场进行的很顺利,不知道这一次卡塞尔能不能顶住,在龙类和背叛的双重压力。”男人说,“到时间记得定期给明非叔叔婶婶寄钱,还有一些信件,为人父母还得有个样子。” 路明非?秦离相当吃惊,在这?听到他的名字?这俩是他爹妈? 末日派和卡塞尔的仇可不浅啊,这下要让秦离再信什么路明非入学是父母的拜托,打死都不信了。 “……我们的检测点也在正常发挥,看来可以和……教授说矩阵可以定下来了,实验不需要再进行……”男人,或者路明非的父亲,路麟城,用很轻的语调说。 “他们一定想不到,自以为在自己的剧本上正常演出,那不过是我们共同的序幕罢了。”路麟城似乎站了起来,秦离退到墙根,路麟城很快就靠近了门,在换大衣。 这个男人,心机好深,他说的剧本,难道是路明非的屠龙之旅吗……路明非似乎每一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虽然屠龙之行似乎没有他的功勋,但秦离也见到了芬里厄死时的真正情景,路明非身上的秘密,路鸣泽,那个魔鬼,才是卡塞尔一直关注他的原因吧。 魔鬼的剧本是让屠龙的勇士逃避绝望而交易,卡塞尔的剧本是利用魔鬼的陷阱屠龙,末日派的剧本,会不会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消灭等同于怪物的勇士,魔鬼,彻底掌握剧本呢? 末日一派,既然说宗旨是人类不可能胜过龙类,以末日姿态躲在尼伯龙根,秦离想,这群虚伪的专家,是要割魔鬼的韭菜吗,要不是建立在卡塞尔屠龙宗旨上,卡塞尔也不会和他们再联系吧。 一切皆有可能,路麟城穿上大衣,要推门出来,乔薇尼在后面闷闷地问了一声,“在书房休息?” “嗯,我先去开个会。”路麟城终于出门了,秦离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 冷酷,理性,而且有野心,这居然是路明非的父亲嘛…… 还更像路鸣泽的亲爹呢,疯狂舞蹈戏精上身的魔鬼,和两面冷漠冷血无情的毒蛇。 开会?三更半夜开会?秦离等路麟城走了有一阵子,保持五步距离,跟了上去。 他跟着路麟城弯弯绕绕,来到了赫鲁晓夫楼的另一栋搭在结构上的建筑内部,到这里就和刚才楼道办公居住两用的风格完全不同了,充满科技感,整整洁洁,尼伯龙根里的物质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啊。 门一打开,却出现了一个全副武装,穿着三四层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的高个子年轻人。 “安东,今天是你值班啊。”路麟城少有地露出了笑容。 安东点点头,伸手示意路麟城过去,路麟城顺着通道,拐到了贴有俄文“无菌室”的地方,也换上了同样的装备。 秦离当然很清楚这是在干嘛了,身为初代种,对水银抗性虽有,但也更为敏感,这个门后面的水银含量,绝对是连呼一口气都是汞味的。 路麟城看起来是每天都来这里一巡,才会对安东说那样的话,秦离看着路麟城换好衣服,走出无菌室,自己才走进去,看路麟城走向了通道正对的巨大金属门。 秦离点燃黄金瞳,突然发现自己的言灵被削弱了,好像并不只是水银的影响,这里离水银方阵还远得很,也没有言灵戒律的影响。 时间有限,他看了眼这个空间的光线,都是柔和偏暗的灯光,他大着胆子换成“绝对时停”的权能,解除了隐藏气息的领域,在路麟城进门前一刻,如一道光一样闪了进去。 天空与风之王最顶级的速度,光线都能微微扭曲的放慢,秦离直面水银方阵中心的人影,任由水银蒸汽爬上他的眼睛,激起了身上鳞片的涌现来保护身体。 金色的长枪刺在男孩心口上,在昏暗的室内却如白炽灯一样发亮,浸在水银池的男孩面色苍白,宛如死状,却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露出魔鬼的专属邪笑。 失踪的昆古尼尔!还有路鸣泽! 秦离惊讶之余不忘走进矩阵,水银在领域之内无法对他的入侵作出反应,秦离伸手想要拔出那把长枪,身上的鳞片却密集地竖起来,他只好收回手,死死盯住男孩没有生气的脸。 昆古尼尔在刺穿目标带来死亡之前,是拔不出来的,它既已然成功了一半,就会继续下去。 现在秦离终于知道这个尼伯龙根哪里熟悉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即视感,苍白的魔鬼,迷宫一样的楼层,围城的暴风雪,永生的尼伯龙根。 他没走错路,这里就是失去踪迹和遗址的黑天鹅港。 第67章 梦与现实 …… “……离……” 什么声音,这么模糊,谁在门外喊他吗…… “……秦……秦离!” “砰砰砰!”秦离猛地一睁眼睛,入目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繁复吊顶,手里抓着空调被。 糟了,老姐上楼梯的声音,他想起来在这个暑假,姐姐从国外回来和他住公寓了,叫他晒衣服来着! “怎么还没起啊!”来不及了,秦洛已经上楼来,秦离一个虎跳,猛地打开门,动作迅速挂起的风替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姐……姐姐姐,啊。”看到穿着与小公寓格格不入的昂贵衣装的姐姐,秦离突然不知该怎么认错。 他老老实实以军姿立正,精神百倍地走向角落的洗衣机,规规矩矩地收拾房间,披晒衣服,洗漱完毕。 秦洛就这样倚在沙发上,看着弟弟忙上忙下,看久了,就难得地露出真心的笑容,“算了,难得考上了芝加哥大学,这么棒的弟弟除了生活也不需要姐姐操心嘛。” 秦离有点尴尬,老姐是混黑社会的,自己却还在正常上学,这个反差……想想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姐姐揍自己留下的肌肉记忆,才有现在他又爱又怕吧。 吃完早饭,秦洛翻着秦离书架上的书,秦离就在一边完成自己的暑假课题,看老姐好久不出声,回头问了一句,“喂喂,什么书啊,能让你坚持看这么久。” 秦洛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以前怎么没看到这么本书……还不错嘛。” 姐姐不理他,他只好回头看电脑,“讲什么的,这都是我初中买的了,早不记得了。” 秦洛却一个转身,把书笑吟吟地递过来,“什么屠龙之旅的,你还蛮中二!” 屠龙?秦离拿过书,秦洛递过来的时候正是背面,书皮上还印了简介。 “主角……路明非……路明非!” 秦离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什么,片刻后,又恢复了原状。 “这本书……马克思主义哲学!”秦离震惊,姐姐忽然主动看这个,忘吃药了嘛。 “你惊讶什么!我是那么不好学的人吗!” “可老姐你早就没读书了呀,混黑社会去了……” “那叫黑手党!” …… 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秦离抬脚,想要走向书房里的那一对正在争吵的姐弟,却被无形的墙阻隔了。 接近路鸣泽的时候,他就被吸进了这个不知尽头在何处的梦境。 刚才看到那本小说后,自己就成功地从梦境中分离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能出来就好,省得自己只有意志,没法行动。 他没法再次靠近“自己”所在的空间,就回头看看四周,不知道这个梦境是否完整,自己现在又在哪里呢? 秦离转头将视线移开,在这个梦里,没有龙族,没有卡塞尔,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穿过公寓门,居然不受阻隔,他干脆凭记忆中的线路,往路明非婶婶家飘过去。 进了路明非和他表弟路鸣泽的房间,却只有路鸣泽在里面,也只有一个人使用房间的痕迹。 也是,没有卡塞尔和龙族,路明非应该和路麟城他们在一起,秦离离开了躺在床上呼呼睡的路鸣泽,尽量往高处飞,到他觉得真的足够高的时候,再一次往下看。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梦境的范围,而小区外就是虚空的白色,眼前所展现的,却是一个繁华不足,热闹有余的小城镇。 cbd的光彩,熙熙攘攘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运行有序的公共交通,他简直没法相信,这个梦境,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太真实了,秦离没有接触过这么庞大的梦,一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出口。 自己身在梦中,但愿自己在外面的领域还能维持,不然路麟城就会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失去意识的怪人。 路鸣泽的能力原来是梦境……这也是他维持尼伯龙根的力量,秦离再一次飞往地面,尼伯龙根在他这里,也算是一种梦吧。 试试能不能找到路明非,秦离离开这一块,在城区里四处搜索,仿佛要嘲笑他的盲目一般,出现了在没有龙族世界里绝不会与路明非有太多关联的人们,楚子航,陈雯雯,还有陈墨瞳。 他找遍了新城区旧城区,可以说从白天找到了晚上,看着在夜色里更加醒目的cbd区,秦离在一座工厂旧楼里停下,没有看到传说中符合路明非家的爬山虎墙。 难道要他飞到西伯利亚去?去找黑天鹅港看看路鸣泽在不在?太离谱了。 他试着想象自己眼前的景色变成别的,变成现实中的水银方阵池,或者变成卡塞尔,都是徒劳。 偏偏自己从梦境里分离了,碰不到任何东西啊,真想写篇论文研究下是不是初代种会脱离梦境中的自己。 无力多想,秦离决定回家。 回到家里,“自己”正在和姐姐一起做饭,看到秦洛和“自己”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样子,秦离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秦洛她永远都不可能像这里的姐姐一样真诚吧,在黑王处决叛军的时候丢下他,在黑王死后也没有试图来找他,在他挣扎千年终于再一次见到太阳,因为一个血统还算可以的混血种出现,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顺路找弟弟”的任务,任由他带着空白的过往,穿越了大陆,才找到她。 看到这里,“自己”端着煮好的饭菜走向了另一端的饭桌,而秦洛,在脱围裙的时候,突然朝着秦离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秦离吃了一惊。 很快让他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梦境中的姐姐,向他走了过来,面对面地盯着他。 能看到我?秦离瞪大眼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说的对,你的姐姐,对你没有半分双生子的情谊。”秦洛突然开口。 秦离都不知道,应该先反应她能看到他,还能知道他的想法,透过梦境与他对话,还是先惊讶秦洛对自己,并不像诺顿兄弟一样。 “作为姐姐……我觉得她在保证基本责任上做得很好,但绝不是血亲相拥取暖的程度。”秦洛垂下眼帘,身边的景色开始发光,变成细碎的灰尘,飘散在空中。 “你不是她,也不是路鸣泽……”秦离的头发被吹起来,消失景色化成的灰尘逐渐化成他的身体,“你是什么?能知道我和她所想?” 对面的人依然是秦洛的模样,静静地看着秦离,“……我们曾见过,你不记得了,我当时也不是这个样子……” “只是现在只能这样和你相遇,梦境的主人不在,我就冒犯一下,借用一下他空置在这里附近的领域,也要感谢那些人做的改造,只要靠的足够近,只要我还有开启的力量和合适的时机,就可以进入这个空间……” 眼前的人说完了一通话,再一次沉默了,秦离总觉得这个存在很古老,像先知一样,想问问它还知道什么,或者问问以后的事,他张口就是好多个名词,简直语无伦次了。 “路鸣泽路明非,黑天鹅港,他们……还有黑王的死和复活,这些事情能讲讲吗!” 眼前的人性却泛着光,微微变化,最后变成了秦离自己的模样。 “……你只是在照镜子而已,问破损的镜子是没有意义的。” “因果线的主人……自己去寻找吧。” 人形开始消散,秦离急忙伸手,“整这一出什么意思啊,你是海姆达尔,还是那个炼金术的鼻祖,还是……世界树?” “喂!”秦离看着没有回应的空间,周围的白光在缩小,耳边传来一阵龙语的吟诵,仿佛被风吹碎的尘埃。 “旧的王座坍塌,新的王座未定。 王血没有终点……” 白光最后消失在秦离脚下,他眼神一定,看见自己正朝着水银方阵中的路鸣泽下落,身上为了抵御水银蒸汽,鳞片都连上了眉梢。 领域还在,路麟城大概走到了门口那里,秦离试图再次靠近路鸣泽,想再一次进入梦境,却无事发生。 他看着发光的昆古尼尔,在这个针对龙类的地方,他还有多少时间去寻找越来越多的秘密? 一阵微风拂过,路麟城自然地走下台阶,来到了被长枪刺穿心脏的男孩面前。 “今晚也一切如常。”他看了眼一旁仪器上的指标,接下里就去和老家伙们开会了。 第69章 莽撞一回 秦离有时候也感慨,他要是黑王就好了,穿越过去,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弄清楚。 他好奇秦洛经历的那些,因为他希望变得强大,能做到像姐姐那样活下来,而不是成为姐姐的垫脚石。 他好奇卡塞尔的所作所为,因为他因为失忆和在人类社会混迹的时间太长,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被环境改变了,他想要知道未来的发展。 他总觉得这是他的天性使然,天空与风的神权在神话里洞悉一切,但神话还是神话,观测是真,洞悉,太夸张。 本来担任黑王对世界观测的眼睛的天空与风之王,因为秦洛的缘故,变成了要与其他王一分高下,看谁笑到最后的角色。 姐姐活下来的本领挺大的,她可以毫无阻碍地融入人类,她也没有任何要阻止黑王覆灭的想法,可能黑王对她的威胁真的让她恨透了他吧。 那他呢? 今天在这里碰见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像是有什么新的东西试图接触他,而且有几句话一直梗在他心头。 曾经见过?不是现在这样? 秦离现在连自己的过去都怀疑起来。 还有那一句“因果线的主人”。 因果线的主人,倒不如说是世界树,支撑世界,影响世界,是世界树的枝枝叉叉。 若要影响世界的因果,万事皆有代价,要维持因果的平衡,有些人得有些人失,可又有什么力量能强大到成为因果的主人? 秦离看看自己的手,路麟城和末日派在等待着路明非,黑天鹅港是一切的起点,路明非也一定会走到这条路上,他的路又在哪里呢? 再见一次那个神秘的身影?或者先知? ……秦离突然很想骂人,他怎么知道怎么再进入那种空间啊。 这好比正在游戏解密,途中突然插播广告,讲述另一个动人心弦的解密故事,等你想点进去看看,广告消失了,给你显示404。 是因为路鸣泽的能力,还是昆古尼尔带来的生死平衡的波动? 对呀,平衡!秦离眼睛一亮,因果线和生死一样,都需要平衡,平衡波动的时候,或许会有线索。 他决定,干脆莽一次好了。 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多久了……秦离感受到体内残留的水银毒性在血液里流淌,这次他打算硬闯了。 他这次只开启了冥照,走向守夜值班的安东,迅速地闪进了门内,并关好门。 这次把这里吹平也要尝试! 他环视了一下,有几个监控头对准了路鸣泽,那就以快取胜。 他慢慢地让鳞片自由舒张,刺透了身上的衣服,脸上的五官也微微变化,一个起跳飞向了水银池中心。 “噗通!” 秦离重重地摔下来吃了一嘴的雪,抬头一看,没有水银方阵,没有黄金圣枪,放眼望去,只有天地之间炫目的白色。 这是真的假的?他有点心虚,难道自己一不小心从尼伯龙根出来了? 他伸手去摸自己身上,那也不是这么个出来法,那些含有言灵“钥匙”的血液呢… 自己的手却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有什么力量在按住他,不让他行动。 “需要我开口告诉你你成功了吗?” 按在手上的力量,在白光里慢慢显形。 秦离没有看错,他身上这些,不让他行动的东西,是一堆交错蔓延的枯槁藤蔓。 “因为是你的缘故,才能这么粗暴的回到这里…” “我?我怎么了?”一击就问在了秦离的疑惑上。 “你,你们,曾经都是属于我们的” 有很多个,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用远古的龙类的语言,说道。 第68章 末日之心 路麟城每一天的末尾,检查完水银方阵的诸项指标后,才放心地来开会。 二十年来,昆古尼尔把这里的秩序维持的很好,在真正的“大幕”开始之前,他相信凭借这个特殊的,由人建设的尼伯龙根,足以为他们提供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世界。 要紧事也就那么几件,实验研究不过是在挖掘龙族秘密的副产品,路麟城脱下防护服,当年听从卡塞尔的命令沿着铁路截杀黑天鹅港的神秘生物,逼得他的同僚不顾一切要释放“莱茵”同归于尽,他本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结果一睁眼,那个龙类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生生用身体阻隔出了一条生命线。 尽管如此,龙类也只是损毁了衣服,被言灵冲击到的部位都在迅速复苏,路麟城亲眼目睹了龙类的强大,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击杀龙类的损益相差无几,这只是目前混血种保卫自己世界最笨拙最直接的手段,延续了千百年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只能永远做追逐龙类脚印的奴仆,没有任何进步。 屠杀了龙,却做不到他们一样的神通,这样的结局只有两个,迎来末日,和在末日里苟活。 表面悲观的末日派,仿佛屠龙者世界里一蹶不振的歪风邪气,但仅仅是道出屠龙者们内心深处或多或少的隐秘,这还不足以成为卡塞尔和他们的决裂。 最终,在这场惊天动地的远东征战里,最早的末日派对卡塞尔提出了一个观点,龙类也可以成为一种资源。 当时的校董相当震惊,声称绝不可能与龙族和解,绝不会原谅龙族异类的暴行。 因为这个世界不会被龙族夺走,因为人想要现在这般活着。路麟城心想,昂热对龙族的恨,在梅涅克死前还是懵懂的青春热血和模糊的使命感,现在是仇恨支撑着他。 他第一次发现,他对龙类没有昂热那样强烈的恨意,也没有守护家园的过于高尚的责任感。 路麟城带着学者的目光,他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个发现很宝贵,在末日派的努力下,他们不知用何种方式,何种手段,在什么背后力量的支撑下,利用杀死那个神秘生物的理由,以最快速度用昆古尼尔阻止了那个生物的复苏,并通过生死力量的平衡,利用学校禁书区的知识,创造了完好无损的黑天鹅港。 面对面前这个无法交流的龙类,路麟城有时幻想他能睁开眼睛,威风凛凛地告诉他他是谁,告诉他世界的真实,但这是不可能的。 在水银里浸泡,被黄金圣枪禁锢,依旧没有陨落,这才是神。 对于卡塞尔来说,末日派是离经叛道的叛徒,断绝了往来,但末日派凭借这个强大又神秘的死人之国的力量,却能和外界联通。 但或许唯有路明非,是卡塞尔,龙类,他们一起要走的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用神的碎片才能打开。 “路教授?” 嗯?走神了?路麟城耳边吹过一阵微风,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微微挺直了身子,在尼伯龙根是不会感到疲惫的,他再次认真听着众多学者对现在外界所发生的事的讨论。 卡塞尔的专员失踪了。 日本海域大量死侍,人鱼。这或许是心跳的后续吧。 日本的叛变,大概和白王的圣骸有关,不想让卡塞尔接手,很有独立发展的想法…… 他脑海里还闪过一个小小的念头,在会议室里也会有风吗……不过算了,刚才还讲到了梦境力量与白王的联系…… —————— 秦离离开了会议室,以梦境的力量构筑的尼伯龙根,有一个大概只有龙类才知道的事情,尼伯龙根所展现的场景以中心的龙类相关。 路鸣泽在黑天鹅港呆了一段被人鱼肉的日子,虽然无足轻重,但尼伯龙根也是黑天鹅港的样子。 而这些人干预了梦境的能力,让这个地方变得可以建设和改造,路麟城身在梦境,也是构成梦场景的一部分,这大概是他虽然活着,但没有再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 既然属于梦,了解原理的就可以通过联系,接触到他内心所想。 这会儿以前姐姐给他粗略解释过的,精神元素的分配,就用得上了。 梦中梦,也就是刚才路麟城走神的内容,秦离为了成功应用白王一系的言灵,也就是付丧,他多少受了水银的影响,为了不影响发挥,最大限度地暂停了时空,利用滞留在体内的水银刺激自己的能力,吸收了路麟城的片段想法。 他靠在角落里,原来末日派有这样的来头,原来这就是神研究的后续,只能说他们某种意义上也成功了吧,没有成为神,却接触到了神的知识。 路明非么,神的碎片,谁又能确切地解释呢。 第69章 莽撞一回 秦离有时候也感慨,他要是黑王就好了,穿越过去,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弄清楚。 他好奇秦洛经历的那些,因为他希望变得强大,能做到像姐姐那样活下来,而不是成为姐姐的垫脚石。 他好奇卡塞尔的所作所为,因为他因为失忆和在人类社会混迹的时间太长,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被环境改变了,他想要知道未来的发展。 他总觉得这是他的天性使然,天空与风的神权在神话里洞悉一切,但神话还是神话,观测是真,洞悉,太夸张。 本来担任黑王对世界观测的眼睛的天空与风之王,因为秦洛的缘故,变成了要与其他王一分高下,看谁笑到最后的角色。 姐姐活下来的本领挺大的,她可以毫无阻碍地融入人类,她也没有任何要阻止黑王覆灭的想法,可能黑王对她的威胁真的让她恨透了他吧。 那他呢? 今天在这里碰见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像是有什么新的东西试图接触他,而且有几句话一直梗在他心头。 曾经见过?不是现在这样? 秦离现在连自己的过去都怀疑起来。 还有那一句“因果线的主人”。 因果线的主人,倒不如说是世界树,支撑世界,影响世界,是世界树的枝枝叉叉。 若要影响世界的因果,万事皆有代价,要维持因果的平衡,有些人得有些人失,可又有什么力量能强大到成为因果的主人? 秦离看看自己的手,路麟城和末日派在等待着路明非,黑天鹅港是一切的起点,路明非也一定会走到这条路上,他的路又在哪里呢? 再见一次那个神秘的身影?或者先知? ……秦离突然很想骂人,他怎么知道怎么再进入那种空间啊。 这好比正在游戏解密,途中突然插播广告,讲述另一个动人心弦的解密故事,等你想点进去看看,广告消失了,给你显示404。 是因为路鸣泽的能力,还是昆古尼尔带来的生死平衡的波动? 对呀,平衡!秦离眼睛一亮,因果线和生死一样,都需要平衡,平衡波动的时候,或许会有线索。 他决定,干脆莽一次好了。 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多久了……秦离感受到体内残留的水银毒性在血液里流淌,这次他打算硬闯了。 他这次只开启了冥照,走向守夜值班的安东,迅速地闪进了门内,并关好门。 这次把这里吹平也要尝试! 他环视了一下,有几个监控头对准了路鸣泽,那就以快取胜。 他慢慢地让鳞片自由舒张,刺透了身上的衣服,脸上的五官也微微变化,一个起跳飞向了水银池中心。 “噗通!” 秦离重重地摔下来吃了一嘴的雪,抬头一看,没有水银方阵,没有黄金圣枪,放眼望去,只有天地之间炫目的白色。 这是真的假的?他有点心虚,难道自己一不小心从尼伯龙根出来了? 他伸手去摸自己身上,那也不是这么个出来法,那些含有言灵“钥匙”的血液呢… 自己的手却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有什么力量在按住他,不让他行动。 “需要我开口告诉你你成功了吗?” 按在手上的力量,在白光里慢慢显形。 秦离没有看错,他身上这些,不让他行动的东西,是一堆交错蔓延的枯槁藤蔓。 “因为是你的缘故,才能这么粗暴的回到这里…” “我?我怎么了?”一击就问在了秦离的疑惑上。 “你,你们,曾经都是属于我们的” 有很多个,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用远古的龙类的语言,说道。 第70章 世界尽头 “我是…初代龙类。”秦离慢慢爬了起来,坚定地说,黄金瞳缓缓亮起,身上的枯萎藤蔓慢慢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灵活起来,让他能够站起来。 “你这么确定?”四面八方的声音仿佛在笑,眼前的风雪渐渐组成一个白色的人形,秦离微微抬起手,身上的力量紧绷着。 风雪做成的生物在向他靠近,飓风刮着雪片猛地扑向秦离的脑袋,秦离抬手要挡住,眼前的景色却又变化了起来。 没有一望无际的雪原,他发现自己站在空中,头顶是泛着白光的巨大树顶,远处是盘根错节的根系,身边还有远古的海洋生物游过。 “这是…世界树吗?”秦离问,这一次却没有奇怪的声音回应他了,难道这是一个新的梦? 世界树原来是长在海底的,根系组成了这个世界,在无尽的海水消退之前,巨大的树冠便是天。 秦离在海水中试探着走了几步,看着恢弘壮丽的巨树,这一片光彩真是美丽而斑斓啊。 突然,周围的海水动荡起来,他的眼前掀起了巨浪,他在原地试图透过被海浪和漩涡撕碎的生物遗体看到巨树的情况,却发现,原本照耀着海洋的,树冠的光辉,变得暗淡无光,一半的树干在慢慢朽落。 最后,整棵巨树身上都密密麻麻爬满了蜥蜴和蛇一样的生物骨骸,不断地啃咬着,巨树的地下,一堆硕大无比的翅膀缓缓展开,代替巨树遮蔽了天空。 黑王来了,死人指甲做成的船,或者以死去之物组成的军队,第一次夺走了世界的掌控,海水下降,露出了陆地上的景物,新的时代来了。 世界树的残骸被海浪冲散,黑龙的爪子牢牢抓住最大的树干,在上面展开翅膀,他就这样得到了无主的权与力,成为操纵和分配所有元素的王。 “尤克特拉希尔…”一个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秦离连忙四处张望,最后,看到了从海面走向世界树残骸,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与伤痛的少女,呼唤着世界树的名字。 黑王巨大的黄金瞳逼向长着和龙类一样翅膀,头角峥嵘的少女,朝她扬起了硕大的翅膀,挂着死物骨骸的翅膀舒张开来,纷纷下落,在空中翻飞落下的势头不断减缓,最终朝着少女飞去,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她。 少女卷起海面上的风暴,试图抵御黑王的攻击,黑王毕竟啃噬了世界树的生命力,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最终,女孩被撕碎在海面上,和世界树的树枝一起,要么飘落海底,要么被黑王吞下,要么成为黑王王座的基石。 秦离就这样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黑王在最大的冰山上落座,仿佛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海底,开始了对元素的分配。 这就是最极致的权与力,青铜的山峦宫殿,大地与山的广阔天地,海洋与水的惊涛骇浪,都被黑王一个个创造出来。 那接下去就是……秦离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到黑王从刚才死去少女的遗骸里,缓缓地融入风与光的力量,出现了一个初生的新的龙王。 但并不同于其他双生子,这一次,尼德霍格没有成功一口气创造出双生子的另一位。 黑龙愤怒地低吼了一声,伸爪一挥,要毁掉已有的“残次品”,要重新来一次,初生的龙类尚未适应新生,本能地恐惧着自己的创造者,不懂得躲避,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只眼睛。 最后,黑龙拿来了世界树的枝条,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刺穿了初生龙类的心脏,将它和方才死去少女的残骸一同扔进了一座石塔。 被狠狠摧残的龙类很快丧失了生机,黑龙立刻着手进行新的尝试。 他没有注意到,刺进龙类身体的世界树纸条,和一旁少女的断肢残体,正萌发着新生的力量,被杀死的龙类,也在不断的复苏着。 龙类和断肢在复苏的同时,黑王再一次尝试着掌握天空的权与力,仿佛要满足他的愿望,石塔内走出了一对新的龙类。 秦离简直不敢相信,新生的双生子,天空与风,名为维德弗尔尼尔的姐姐,那另一个就是—— “你好,亲爱的秦离。”耳边突然响起了女性柔和的声线,秦离一眨眼,眼前的所有,全都消失了。 “以第三视角见证历史,确实很是震撼。”耳边的女声柔和,却不带感情,用无比具象的冷漠态度评论道。 可是,这和秦洛和他讲的完全不一样,他根本不是什么双生的弟弟,姐姐也不是有一个被黑王抛弃的前辈,姐姐只是保留了对黑王最初的印象,而他,可能根本不是龙族。 “你看,你的内心也在告诉你,现在你姐姐的可信度反而比不上我了,她一直在骗你,隐瞒,所以我之前才说,她只有责任,没有亲情,你潜意识的梦境里,也出现了爱护你的姐姐,而梦都是相反的呢。” 秦离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眼前的一片雪景,声音的主人,是由雪片纷飞组成的迷糊人影,梦的力量,或许真的,胜过姐姐的漠不关心,更让他,不,已经让他相信了吧。 “你是……那个尤克特拉希尔?”秦离回忆起在海面战场上最后一个倒下的少女,试探着问。 尤克特拉希尔,是世界树的名字。 人影却摇头,“尤克特拉希尔……我不是她,但我,你,都属于她。” “我是最初的龙类,是世界之树的友人,海姆达尔,是建造者,是绝望的黑龙嘴里的食物,是天空与风最初的观测者。” 秦离听着这不可思议的发言,海姆达尔,贯穿北欧神话的神奇巨人,阿诺斯神族的守门人,神秘全知的海姆达尔,就在他眼前。 这里是世界尽头。 第73章 秘密 吞噬…秦离可以感觉到,自己似乎能理解,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 他读取到炼金术的众多知识,无变成有,死变成生,还有在黄昏前世界原本的模样。 海姆达尔,最早的龙类,世界树上自愿的观测者,世界尽头和奥秘的守门人。 因为被黑龙杀死,最后回归了世界树,那自己接纳这份力量的代价,会不会是成为下一个和世界树相融,失去自我的? 无所谓了,秦离望向四周,看着这一片空旷寂寥,破败不堪的城市废墟,哪有整天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他对龙类感到厌烦了,那就结束这一切。 “你知道吗,我以前见过一位先知,也就是那个最早的炼金术师,那个低级的龙族,它的一生骄傲无比,又卑微无比,”海姆达尔的声音轻轻响起,“它厌恶龙族的骄傲自满,厌恶这份条条框框的血之哀,它利用世界树的遗产创造了炼金奇迹,最后它选择了彻底消失,在那之前,它有一首歌…” 嗯,现在秦离也知道这些故事了,他在脑海里和海姆达尔一起回忆着。 梦想中的新世界,青铜山峦融化,成为地上的阶梯; 永驻的岩石崩塌,成为新的海底; 水面冰封,光影失踪 最后是永夜的风暴摧毁旧时代…… 让绝望的黑影无法在光明下前行。 “海姆达尔,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姐姐,甚至修改了因果线,让她对我从来没有一点顾念,直接打破了双生子的逻辑。”秦离站起来,再一次起飞,朝着石塔冲过去,停在过去钉死自己的巨大青铜钉上,眺望尼伯龙根的另一端。 “当然……因为你姐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有我,她也会变成这样的…”海姆达尔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若是任凭你俩相亲相爱,你就是一辈子都在被人当枪使,半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我出手了,虽然尽力隐藏你的身份,但你姐姐能知道你非同类,自然就疏远你,我也好和你接触呀。” 是啊,因为双生血亲的分离,最后他在黑天鹅港找到了真相,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回归吧。 “这算是我,在试图超超超远程地培养你的创新思路。”这句话,海姆达尔说的有点心虚。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你就是海姆达尔,而不是世界树呢?”秦离无语,总感觉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就好像高中的时候在学习政治,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种种辩论,这么看来,海姆达尔也是一个矛盾呢。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海姆达尔的声音响起,秦离站在石塔上,在钉死他的周围有一个细小的缝,这是他当年日积月累从塔上抠出来的,在合适的空间里创造了自己的卵,就在石塔的上下层之间的缝隙,用新生的力量填满撑起了一个密室一样的空间。 而在旧城对面的远处,也有一座高大的塔,象牙质地,闪着不俗的光芒,秦离看着在石塔远处都显得高大好几倍的象牙塔,并没有久留,翻身而下。 “白王的残留嘛……先试一试去回收它吧。” ———— 夜晚时分,日本源氏重工。 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们搬着众多的纸箱子在员工电梯里来回走动,资料,财物,设备等东西被搬运到了仓库里,排着队整齐有序等待着指挥,队伍中的某一个人出电梯的时候停了一下,压低了帽子。 在仓库更深的地方,光线暗淡,训练有素的员工们放下手中装着各式物品的纸箱后,便退了出去,再一次回到上层搬运。 队伍末尾的人放下箱子后,转头看了眼其他员工,由于是最后一个,似乎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他快步往里走,越过整齐堆放的纸箱,走到了散发着淡淡木香的深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更深一层的仓库,还有一队员工正在往外走。 “喂,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不能进来吗!”带队的员工用日语询问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们,家主们也有通知下去……” 带头的员工靠近了那个贸然闯入的人,推着他要往外走,“这里可是上层的地方,普通员工没有命令不许靠近……” “咔擦!”一闪而过的光亮后,后排三两个员工的眼前,刚才还在试图和这个人交谈的队长,从脖根处,喷出了血液,仿佛大半个上身,都被劈开了。 “不好!”有人先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其他人则手足无措,一个要退回仓库的禁区,另一个则撒腿就往外跑。 “唔!”又一道刀光闪过,试图逃开的两人纷纷被一击毙命,男人松开手,任由被砍出一道巨大口子的身体倒下。 “什么人!”但出了电梯听到动静的人也赶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尸体,愣住了,很快,员工们纷纷赶来,和男人对峙。 男人依然没有摘下帽子,而是讲短刀往身侧一甩,刀上的血珠缓缓落地。 几分钟之内,刚才还短暂喧闹过的仓库一片死寂,杀人者跺了几下脚,似乎对血液粘稠的感觉很不好,在一边死去员工身上找了双干净的同尺寸的鞋换上,走向了木质门后的空间。 散发着血腥味和油脂味的墙上壁画,他慢慢地凑过去看,一幅接着一幅,白王骨血,与日本最早始祖的交流,血红的河流,还有荒芜的大地。 这些多数与他所知道的一致,没什么特别大的出入,只不过壁画美化了一场血脉的交易罢了,白王诡计多端也确实出名。 只是这最后一面壁画……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这最后一堵墙。 最后一面壁画,和前面色彩尚鲜明的截然不同,一道道咒语一般的涂鸦,神奇般地组合成了仿佛一双双金黄的眼睛,整张画没有具体可以分辨的形体,只是古老文字的堆砌,在一万个人里能看到一万种可能的事物,这是只有那一个种族才能看懂的东西。 白王的秘密,由白王血裔的先辈们留下,仔细靠近一闻,这张画除去和前面的画一样的血腥味和油脂味,还有淡淡的腐朽味道,也就是大海的味道。 “…叮…”远处很微弱的声音让正在思索的人微微回神,他有几分恶作剧地笑了一下,用衣摆揩去短刀上的血迹,靠近了这幅最后的压轴壁画。 电梯门开启,变装的楚子航和凯撒抱着纸箱走了进来,愈到深处,藏在阴影之下的血腥场面,便彻底展露出来。 仓库里的人卷好壁画,快步出来,左右观察后,突然发现了这个仓库里的新客人。 “从电梯井跑进来的吗…好吧,”他笑了一下,对这位新客人指了个方向,“给我去那边,把路让开。” “嘶嘶—” 第71章 辞旧 在任何有思想力的生物面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不属于现在的身份,第一反应要么怀疑,要么愤怒。 就好比骂黑王你不是龙类,你是个爬行的蛤蟆,还拿出证据给他看,它如何如何冷血,他如何如何不是恒温。 秦离生平第一次面对一个神秘的存在对他说他不是龙类,只能算是远古力量的碎片,是元素力量的结合体。 秦离难道真的想相信吗?他也不想信,他就怀疑,怀疑这个梦,怀疑这个海姆达尔展现给他的历史真伪。 于是他听完这个生物的自我介绍,猛地动手,攻击了眼前的模糊人影。 在这个梦境里虽然无法使用言灵,但凭借他的能力和速度,也能产生一定伤害。 “胆大的小东西。”雪片做成的人影没有闪避,任由他一掌劈开,随后,慢慢地再一次凝聚。 “毕竟不能一下子就全信吧,谁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当枪使。”秦离甩了个冷眼,再一次扑了上去,“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我,或者路鸣泽,臆想出来的,证明你真的是先知,是前辈?” “呼啦——”这一次,所有聚起来的雪片被彻底吹散,秦离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地听着风声,寻找这个海姆达尔的去处。 “看来第三视角代入历史还不够震撼呀……”微弱的声音从风里透过来,秦离忙转身,却被风雪挡住了视线,“那可不要怪我太粗暴了。” 话音一落,秦离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开始被寒风吸取,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想把目光透向狂风之外,或者利用听觉,找到突破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风雪中,慢慢消退。 什么!他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不过是被四面八方的风往外吸,虽然是在梦境,但他也能近乎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僵直,下一秒似乎就要被扯得支离破碎。 “这些是……”他已经没法看,没法听,只觉得在身体消失的同时,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信息,在与他融为一体。 混沌中碰撞出的第一颗种子,从海里破土而出长成巨树,巨树的周围是它新创造的活物,黑色的龙被树根压在地下…… 巨树的每一根藤蔓,树枝所拥有的记忆,在秦离的脑海里走马灯地过了一遍,秦离在恍惚中,还看见了自己被钉在石塔上,看见福金日日夜夜坚持不懈地来找他,看见昆古尼尔被人的手拿起来,刺进了男孩的心口…… “可以停了。”在一片混沌里,海姆达尔的声音仿佛是透过水面传进来的,让秦离有了一丝喘气的空间,他被风雪的漩涡松开,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知觉。 “小心呀,不要被梦给吸收了,怎么样,是不是知道了很多事情?” 秦离捂住眼睛,他终于信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是怎么从简单的元素聚集,变成龙类,在前一位龙类的尸体上复苏,再学着姐姐的模样,变成了龙王。 “海姆达尔。”他开口道,语气很平静。 “嗯,我在。”海姆达尔不再是风雪制成的形状,它变成了一个长得和秦离简直一模一样的少年。 “黑王无法创造出均等的双生子,是因为你没有真的死去吧,你才是‘风王’,也是天空最早的孩子。”秦离看着海姆达尔,仿佛照镜子一般,海姆达尔也学着他,捂住了眼睛。 “没错,我当时受伤真的很重,那样流失的力量,只能够上创造一个龙类。” 黑王啃食了世界树,从它那里夺走了一部分权柄,于是就有了死而复生的秦洛,而秦离,是自然诞生的,尼德霍格规则外的副产品。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一个我吧。”海姆达尔松开捂眼睛的手,凑近了秦离,仔细地看着他。 “所以你当时才会说,我在照镜子,你是来自过去的,无法知晓未来。”秦离直视海姆达尔没有眼白的金色眼睛,这么看还真有点慎人呢。 “但因果线的主人还是你。”秦离开口的一瞬间,对面的海姆达尔也说话,见少年错愕了一下,海姆达尔笑了。 “你真是个孩子呢,我觉得这挺好的,我不喜欢康斯坦丁那样老喜欢模仿大人做法的小屁孩。” “这话太出戏了。”秦离撇嘴,“因果线,到底是什么呢?” 海姆达尔眨眨眼睛,“比如说,在现实里,你姐姐与你在黑王眼中一起诞生,但在她的回忆里,只记得自己差点被杀两次,是她找到了你。” “当时是我删除了一段因果线,让你姐姐对你无法产生正常双生子的亲情。”海姆达尔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本来想让你早点从她身边独立,我可不想让你这份力量和黑王的血脉有什么瓜葛,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我失策了。” 这一个事实让秦离心里有点复杂,“你和她一样讨厌黑龙吗?” 海姆达尔一笑,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尽力活下去,才对抗过他,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黑龙打破了原本的平衡,让世界的母亲消失了,因为是他对权与力的追求才会有元素的分配,也就是龙类专有的,操纵地火风水的力量。”海姆达尔伸手,让梦境里升起一棵巨树,巨树的枝丫繁茂,生物在它脚下繁衍生息,生机勃勃。 “那是旧世界,黑龙死后,人们创造了没有旧历史的新世界,”海姆达尔挥手巨树和生物们都沉入了海底,一扇巨大无比的门堵住了向它和秦离涌来的海水,“但人类没能做到让这份不平衡的残留彻底消失,因此我回来了。” 它转向秦离,只有一片金色的眼睛看向他,“我要让旧世界的残留彻底消失,把这扇门对其他物种彻底关闭,让新的王座,在门后诞生吧。” “我只是要守好门,至少复原半分世界曾经的真实。”它走上前,拥抱了秦离,“要记得自己,曾是世界树的宠儿啊。” 秦离没有说话,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真相,一直以来寻求的空缺的历史,就这样在这个梦境里侵入了他原本的生活与认知,原本的一些信条和过往都坍塌了。 他不必再纠结自己身为龙类却和人类共情的怪异,不必再纠结姐姐对他真正的看法如何,也不必再想卡塞尔,加图索。 他也想象过一个新世界,一个没有暗面的新世界,把所有的君王,都钉进青铜棺材?就像在梦里看到的那样,没有龙族,没有卡塞尔,人们过着自己的日子,世界的尽头没有龙族。 海姆达尔很了解自己是什么想法,它很直白的给了秦离一个新的定义,让他仿佛被解放一般,开始思索一些龙族之外的事情。 欲望永无止境,这是秦洛身为龙类的信条,她凭借每一个新的目标活到最后。 仇恨永无止境,卡塞尔屠龙因为仇恨,但仇恨从何而起,谁都不知道,原本只是争夺种族的平等,最后变成了长达千年的厮杀,龙类沉眠,苏醒,再被杀死,人们反抗,牺牲,再一次仇恨,诺顿和耶梦加得都栽了进去,而受到伤害依然活着的人,也很痛苦。 加图索为首的商人,他们追求媲美黑王君主的力量,想要成为太阳一样耀眼的存在,他们和最早把少女献给龙族以获取混血的人没什么两样,最后就沦为和暗面君主们合作,、被秦洛扮猪吃老虎拿出来试验混血君主进化的试验品。 既然自己早就觉得,不是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那干脆,静下心来选一条近在眼前的路。 “那就,好好打扫这个世界了。”秦离推开海姆达尔,海姆达尔微笑着说,“要把这个尤克特拉希尔创造的世界,变回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它低头的时候,有一丝黯然,“只有龙类的世界,怎么能算真实……我,还有很多存在,都需要一个容得下‘特别’和‘怪物’的世界。” 怪物?秦离摇了摇头,海姆达尔便解释到: “能让怪物存活的世界,就是把怪物,变成普通人。” 梦醒时分—— 北西伯利亚的雪原上,一个衣服磨损得挺严重的男孩正在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山路散步,他有些不稳地走着,最后靠在了一棵杉树边。 秦离好说歹说,还是离开了神秘的守门巨人海姆达尔,带着新的心境,离开了充满着阴谋家的末日派,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因为最后一次接近路鸣泽好和海姆达尔联系上,先是接收世界树以及海姆达尔的记忆耗费了不少精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被改造过的水银,毒性还不小,又或者是接触到了正在运作死亡领域的昆古尼尔真身,这只胳膊在尼伯龙根的时候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自己复苏,而是干脆一点点萎缩了。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龙类,顶多算个力量媒介,秦离拿出匕首,狠狠一戳,把整只胳膊都卸了下来,炙热的血液溅在树皮上,却没有一股脑地流淌,而是缓慢的逐渐变少。 这大概是天空与风真正最最特色所在,恐怖至极的复苏能力,也是“神权”的一部分,秦离把自己的断臂先包扎起来,凭自己的经验,再过一天半左右,这手还能自己长回来。 Δ计划,诸多阵脚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楚了,现在,终于有心思再一次前往舞台,见证旧王的衰败了。 认真做个反派吧,对于龙类和人类来说。 要毁灭的,就是龙族,以及和龙族有关的卡塞尔一行。 第72章 共生 海姆达尔面对没有客人的空间,再一次默默地坐下来。 世界树被黑龙毁掉,它怨恨,惋惜,遗憾,它留恋只有生长和死亡的世界,但黑龙因为对力量产生了想法,便作出了最早可以被定义为“弑神”的行为。 海姆达尔曾经也算龙类,它很清楚龙类的历史并非从尼德霍格开始,而是从世界树开始。 龙类原本也确实和其他生物一样,生活,繁殖,强大的肉体和生存能力,世界树掌握着创造生与控制死的秘密。 海姆达尔是最早诞生的,它守卫着世界的尽头,让这个世界自然而又平衡地运转。 但黑龙出现了,带来了毁灭与霸权,并进一步出现了所谓龙族的奴隶人类,原本平衡的元素流被争夺,分散到了各种生物的血脉中。 但任何事物都有代价,海姆达尔最清楚元素的运转,每一次的失衡都有相应的代价付出,没有无缘无故的力量来源,世界就这样在颠簸中前进了。 海姆达尔死后,唯有意识与世界树枯朽剩下的部分力量结合,它在这个精神的空间飘荡了千年,通过不稳定的力量和世界树的记忆掌握历史,直到它发现了同源的“秦离”。 因为它曾是风的主人,天空尚且记得世界树的荫蔽,天空与风的规则混乱了,出现了一个例外。 海姆达尔看了看梦境里并不存在的天空,但愿有一天,它能再一次让世界树在最后的梦境里萌发新芽吧。 “诸神黄昏的远方,众神互相搀扶走向未来。”海姆达尔伸出手,“我来自过去,知晓未来索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被安排进另一个结局,不触碰未来,才有可能改变吧。” ———— 秦离修整几天,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通古斯附近,当时他是在这醒来的吧…… 巨坑尚存,秦离粗略地看了几眼,他的卵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藏在了钉死自己的塔上,而自己苏醒的时候却在着炸了个巨坑,可通古斯巨坑周围可没有半点藏身地的气息。 那就是说,或许那个四大君主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有青铜宫殿,有岩石与山的王座,有无尽的海洋和通天的青铜柱,这个湮没的“亚特兰蒂斯”,是在天上。 真神奇啊,又相当合理,风吹拂的地方,会飞的龙类可以进入的殿堂。 秦离微微弓起身子,尚未完全复苏的手臂一瞬间恢复得完好无损,这次他没有压抑身上的变化,硕大的翅膀展开,脸部也变得狰狞,身上藏起来的肌肉和筋骨都暴露出来。 福金!开门!秦离张开翅膀,极速冲上天空,果然,在他飞到足够高时,与一层雾气一样的屏障擦肩而过,他果断用利爪割开手腕,天空中立刻卷起狂风,秦离顺势钻进了风眼。 以往在石塔上半死不活无法复苏的时候,福金就是这样出入,为他带来消息消遣。 秦离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只有惨败没有生机的,闪烁着炫目白光的鬼地方,福金尖啸一声,稳稳地落在了秦离身边,秦离看了它一眼,边将目光往远处放去。 既然是梦,也是尼伯龙根,那与这个最大的遗迹,必有互通之处。 秦离回忆着被海姆达尔的力量包裹住的感觉,回忆起和世界树的记忆融合的感受,越过石塔,穿越飞翔到了旧城的门口。 神明海姆达尔,残留的世界树的眷属,这个尼伯龙根,或许能将它从黑天鹅港路鸣泽的梦境力量中解脱出来。 如果海姆达尔的源头是世界树,那是不是这些龙类,被摧毁后也可以回归? 那本来就属于它们的秦离,或许也可以变成一道门。 秦离脸上展开笑容,梦境的主人,也并不一定要是路鸣泽。 只要能够共鸣……秦离闭上眼睛,将风和光的力量从身上驱赶出去,试图在完全静止的领域里短暂地再一次感受只有世界树力量的情况,然后试着按照他的理解,模仿出和“梦”相似的气息。 他想起有个叫做“镜瞳”的言灵,可以改变自身属性,短暂复制多个对象的能力,以牺牲时间的流动为代价。 他是要复制一个空间,该用什么代价呢? 这个念头刚出现,秦离突然觉得自己两只眼睛似乎各自看见了不同的景物。 一边尚是眼前的破败城池,另一边却是变换的纯白和在扭曲的水银方阵,还有被扭曲成s形的尼伯龙根,秦离咬咬牙,将两个影像重叠,身上再一次有了之前和世界树记忆融合的分离感。 这一次比上一次分离得更加彻底,秦离全凭本能地吸取周围的能力,并且在尼伯龙根之间的结界中挣扎,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万幸的是还站在旧城的门口。 “呼,呼……”秦离喘了口气,成功了没啊,他这个半生不熟的精神领域新手。 “当然……算成功吧,不过别怪我擅自取走的东西呀。”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海姆达尔?”秦离惊愕,幻视周围,看看自己身上,也没缺胳膊少腿,难道…… “抱歉,作为残留的意志,我没法独自在新的尼伯龙根里生存,”秦离刚才异常的那只眼睛再一次看见了不同的景象,这一次却看见了正站在旧城门口的自己,“所以……秦离,你现在是‘海姆达尔’了。” “恭喜你成功地吞噬了我。” 第76章 举一反三 “小秦离,在你眼里,和世界树相关的源泉之一便是‘修改’么。” 秦离把身体不适的温蒂安顿好后,正给她倒水喝,耳边响起了耳语般的声音。 秦离沉默半响,低声说了一句,“海姆达尔,你别老用别人的声音和我说话,也不要用我的。” “你真好笑,你可是把我从尼伯龙根的结构里挖出来‘吃掉’的,就好像两滴颜色不大一样的水珠融成一体,怎么能叫别人的声音……”海姆达尔也跟着笑起来,“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你要认清现实啊,我们现在,可不是龙类。” 这一句话,海姆达尔相当心机地用着秦离的声音来说,秦离无语,默默把头往边上转,盯着收拾好的壁画,以及房间的角落,仿佛一直盯下去,时间就会随着目光静止。 “你似乎变得不那么懒散了呢,小朋友。”猝不及防,海姆达尔模糊的形象直接出现在了秦离的视野内,秦离微微一颤,又归于平静。 没错,这一回确实是自言自语……秦离呼出一口气,修改的权能简直属于逆天bug,而他其实也认同海姆达尔的意思,现在的他不属于龙族,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是没有力量限制的世界树真正的遗产。 懒散像是过往给他套上的枷锁,他现在能明目张胆地反感龙类,用尽一切手段去了解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了。 他转头看着睡着的温蒂,混血种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可怜虫。 下一步要做什么呢……秦离反复地尝试一些小规模的“修改”,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在面前模拟出不同的人和景物,回溯今天看见的一切,试图整理线索。 说起来,自己这么匆忙地把壁画拿走,后面紧追来的人是谁呢……他仔细地回忆当时的情景,总觉得哪里奇怪。 刀光,血渍,还有一股淡淡的地下河的气息…… “啊,这样子都能碰到吗,”秦离松开捂着眼睛的手,眼前的景色恢复原状。 几分钟后,公寓内的灯光被轻轻按灭,只留下了熟睡的温蒂。 ——— 秦离有点犹豫。 他离开这栋楼前,看到了一只强壮的死侍正扑向他刚杀死的人们身上啃咬,死侍在混血种的地盘出没可不是什么正常事,很显然是养在源氏重工里的怪物。 且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进行这样一个“圈养”,秦离看着在沉夜里隐隐透出火光的大楼,再用与生俱来的听力辨别一下,枪声、嘶吼声杂混在一起,还能分辨出楚子航和凯撒在换弹药,而路明非似乎不见了踪影。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源稚生居然也在混乱里,秦离一转头,看向另一处。 有个地方格外安静,不知道是为什么。 秦离快步走向那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一边变换着辨别声音的层次,仪器的声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 “咯吱咯吱”,秦离努力地去分辨,但却无能为力。 他是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橡胶玩具,比如小黄鸭,大黄鸭啥的…… 他徒手攀上楼层,四处张望,大门都开着,看起来工作人员们都逃走了,他经过一排排的装资料装行李的柜子,原本办公桌上的纸张散落在地上,秦离尽量轻轻地迈着步子,不踩到纸张发出声响。 感觉自己一直在那个安静的怪异处周围绕圈…少年有点不耐烦地歪嘴,最后还是勉强凹了一个微笑,继续绕着四通八达的过道,尽力接触着目标中心。 所幸他还不是个路痴,他看到一扇巨大,带着像是扫描仪器的设备的门,终于到了。 但他孤身一人,也没有源氏机密相关的资源,闯进来偷壁画容易,密码锁怎么开? 他抬脚想尝试着换个角度去研究那个开门的仪器,却发出了类似胶状物吸附东西的声音。 死侍?秦离有点诧异,他早就确认过了,外面没有,那就是里面…… 秦离走到仪器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伸手摸了一下仪器,亮起了一片屏幕。 只有一个字符,伽马。 总觉得这扇门,并不是为他而开。 但他无所谓了,秦离伸手,要打开门,用“修改”大概行不通吧,但多少还是试试…… 他盯着巨大坚固的门,任由力量从身躯里流向随意的方向,一些无谓的想法却涌了进来。 死侍难不成是在里面培养的? 要真是在里面培养,死侍的粘液却是从外向内…… 忽然间,秦离眼前的景色仿佛不对焦一般,短短地闪烁了一下,原本封闭的大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门框,以及倒在内部空间的凌乱的仪器,死去医护人员的尸体,还有一些盘踞在门边的死侍。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场景对秦离是有点冲击力的。 首先,这个门,居然是别人设下的幻像,他机缘巧合地打开了—-虽然自己有点不像话地被迷惑了。 第二,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设下的幻像,联想凯撒楚子航三人组少了谁,就很清楚了。 第三,这个狼藉的场景,确实有点恶心吧……秦离瞅了一眼死侍在啃食的肠子,被他吸引注意力的死侍本来都敞开了嘴,现在又畏缩了一下,警惕又顺从地看着他。 眼前是一扇门。 这扇门,因为世界树的力量,被秦离率先推开了,秦离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内部空间,抬腿走了进去。 咯叽,咯吱,他的鞋底粘满了粘液,血液,周围的有死侍的尸体,人的尸体,还有或被啃咬,或被推翻在地的仪器和药品。 最终,在门缝里隐约透出来的光亮前,是所有死侍一致表现出退后的动作的区域。 秦离往前走,才看清,并没有什么门缝,而是一把长刀穿透几米厚的金属门,将一名硕大的死侍钉死在墙上的轨迹,生生刺出了一道缝。 死侍很畏惧拿把刀的主人,也就是被关在门后面的怪物。秦离看了眼人身蛇尾的怪物们,悄悄靠近门的裂隙,一只金色的眼睛好奇又有点防备地看着那条缝。 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刷新三观的怪兽,他回忆刚才门一消失成堆的蛇尾,想起更早之前自己还小的时候看见的诸位龙王的原型,嗯,对比一下,龙类确实比他们的奴仆好看很多。 总的来说,似乎难看的混血生物,多多少少和人类有点关系……要么是盗窃了什么什么王的血脉,献祭少女来择取混血种新生儿,要么是做什么实验,搞得很多生物变成了四不像…… 影像美学!秦离仔细地盯着缝隙,只能隐约看到一条走道,他尽量扭转视角往侧面看,地上有点滑,他小心翼翼地往侧面撤了一小步。 突然之间,一双带点深红的眼睛,猛地出现在了他视野里。 咦咦咦!秦离吃惊,这,怎么看都是人的眼睛,长在人脸上的。 很快,他看到了另一只眼睛,轮流对着他看,有点红的大眼睛,还有没什么灵性的眼神,空空洞洞的,他却感受不到恶意。 然后,他看不见那双眼睛的任何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鼻孔。 “……”秦离绷不住了,而门后面的怪兽似乎对这样的戏弄还挺高兴,折腾完这一下后,似乎就要离去。 等到“它”往后面走去,秦离才看见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似乎拿着只小玩具,还有洗浴用品一样的东西。 什么?就一小丫头吗!秦离才不信,他大声嚎起来,“喂喂,开个门倒是,我要被外面这群东西咬死了!” 周围的死侍群被他的大嗓门一吆喝,猛地又退了几步,本来好咯吱咯吱咀嚼肉体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 女孩子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喊,但只是默默地开始脱衣服,一边走一边脱,坚定地走向走道深处。 好吧……自己或许能把这扇门暴力拆开,自己或许……能等到她洗完澡吗…… “什么伽马不伽马的,我真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想知道更多,却没办法继续知道了……”秦离无语,但是,准备拆门。 他其实也想过,这个姑娘,或许是“没法”把门打开的吧,才会用那样的实力,选择穿透门版来进行威慑。 等等,秦离看向来时的门口,既然这份礼物是为某人准备的,那或许,可以举一反三? 第73章 秘密 吞噬…秦离可以感觉到,自己似乎能理解,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 他读取到炼金术的众多知识,无变成有,死变成生,还有在黄昏前世界原本的模样。 海姆达尔,最早的龙类,世界树上自愿的观测者,世界尽头和奥秘的守门人。 因为被黑龙杀死,最后回归了世界树,那自己接纳这份力量的代价,会不会是成为下一个和世界树相融,失去自我的? 无所谓了,秦离望向四周,看着这一片空旷寂寥,破败不堪的城市废墟,哪有整天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他对龙类感到厌烦了,那就结束这一切。 “你知道吗,我以前见过一位先知,也就是那个最早的炼金术师,那个低级的龙族,它的一生骄傲无比,又卑微无比,”海姆达尔的声音轻轻响起,“它厌恶龙族的骄傲自满,厌恶这份条条框框的血之哀,它利用世界树的遗产创造了炼金奇迹,最后它选择了彻底消失,在那之前,它有一首歌…” 嗯,现在秦离也知道这些故事了,他在脑海里和海姆达尔一起回忆着。 梦想中的新世界,青铜山峦融化,成为地上的阶梯; 永驻的岩石崩塌,成为新的海底; 水面冰封,光影失踪 最后是永夜的风暴摧毁旧时代…… 让绝望的黑影无法在光明下前行。 “海姆达尔,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姐姐,甚至修改了因果线,让她对我从来没有一点顾念,直接打破了双生子的逻辑。”秦离站起来,再一次起飞,朝着石塔冲过去,停在过去钉死自己的巨大青铜钉上,眺望尼伯龙根的另一端。 “当然……因为你姐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有我,她也会变成这样的…”海姆达尔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若是任凭你俩相亲相爱,你就是一辈子都在被人当枪使,半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我出手了,虽然尽力隐藏你的身份,但你姐姐能知道你非同类,自然就疏远你,我也好和你接触呀。” 是啊,因为双生血亲的分离,最后他在黑天鹅港找到了真相,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回归吧。 “这算是我,在试图超超超远程地培养你的创新思路。”这句话,海姆达尔说的有点心虚。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你就是海姆达尔,而不是世界树呢?”秦离无语,总感觉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就好像高中的时候在学习政治,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种种辩论,这么看来,海姆达尔也是一个矛盾呢。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海姆达尔的声音响起,秦离站在石塔上,在钉死他的周围有一个细小的缝,这是他当年日积月累从塔上抠出来的,在合适的空间里创造了自己的卵,就在石塔的上下层之间的缝隙,用新生的力量填满撑起了一个密室一样的空间。 而在旧城对面的远处,也有一座高大的塔,象牙质地,闪着不俗的光芒,秦离看着在石塔远处都显得高大好几倍的象牙塔,并没有久留,翻身而下。 “白王的残留嘛……先试一试去回收它吧。” ———— 夜晚时分,日本源氏重工。 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们搬着众多的纸箱子在员工电梯里来回走动,资料,财物,设备等东西被搬运到了仓库里,排着队整齐有序等待着指挥,队伍中的某一个人出电梯的时候停了一下,压低了帽子。 在仓库更深的地方,光线暗淡,训练有素的员工们放下手中装着各式物品的纸箱后,便退了出去,再一次回到上层搬运。 队伍末尾的人放下箱子后,转头看了眼其他员工,由于是最后一个,似乎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他快步往里走,越过整齐堆放的纸箱,走到了散发着淡淡木香的深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更深一层的仓库,还有一队员工正在往外走。 “喂,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不能进来吗!”带队的员工用日语询问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们,家主们也有通知下去……” 带头的员工靠近了那个贸然闯入的人,推着他要往外走,“这里可是上层的地方,普通员工没有命令不许靠近……” “咔擦!”一闪而过的光亮后,后排三两个员工的眼前,刚才还在试图和这个人交谈的队长,从脖根处,喷出了血液,仿佛大半个上身,都被劈开了。 “不好!”有人先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其他人则手足无措,一个要退回仓库的禁区,另一个则撒腿就往外跑。 “唔!”又一道刀光闪过,试图逃开的两人纷纷被一击毙命,男人松开手,任由被砍出一道巨大口子的身体倒下。 “什么人!”但出了电梯听到动静的人也赶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尸体,愣住了,很快,员工们纷纷赶来,和男人对峙。 男人依然没有摘下帽子,而是讲短刀往身侧一甩,刀上的血珠缓缓落地。 几分钟之内,刚才还短暂喧闹过的仓库一片死寂,杀人者跺了几下脚,似乎对血液粘稠的感觉很不好,在一边死去员工身上找了双干净的同尺寸的鞋换上,走向了木质门后的空间。 散发着血腥味和油脂味的墙上壁画,他慢慢地凑过去看,一幅接着一幅,白王骨血,与日本最早始祖的交流,血红的河流,还有荒芜的大地。 这些多数与他所知道的一致,没什么特别大的出入,只不过壁画美化了一场血脉的交易罢了,白王诡计多端也确实出名。 只是这最后一面壁画……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这最后一堵墙。 最后一面壁画,和前面色彩尚鲜明的截然不同,一道道咒语一般的涂鸦,神奇般地组合成了仿佛一双双金黄的眼睛,整张画没有具体可以分辨的形体,只是古老文字的堆砌,在一万个人里能看到一万种可能的事物,这是只有那一个种族才能看懂的东西。 白王的秘密,由白王血裔的先辈们留下,仔细靠近一闻,这张画除去和前面的画一样的血腥味和油脂味,还有淡淡的腐朽味道,也就是大海的味道。 “…叮…”远处很微弱的声音让正在思索的人微微回神,他有几分恶作剧地笑了一下,用衣摆揩去短刀上的血迹,靠近了这幅最后的压轴壁画。 电梯门开启,变装的楚子航和凯撒抱着纸箱走了进来,愈到深处,藏在阴影之下的血腥场面,便彻底展露出来。 仓库里的人卷好壁画,快步出来,左右观察后,突然发现了这个仓库里的新客人。 “从电梯井跑进来的吗…好吧,”他笑了一下,对这位新客人指了个方向,“给我去那边,把路让开。” “嘶嘶—” 第74章 矛盾 温蒂焦急地等在某个巷子口,她站在深夜这样的隐蔽角落,耳边能听到街上尚未歇业的小贩酒馆传来的声音。 还不是因为秦离突然给她连发了几十条消息,她本来经过了实习的最新安排,在日本分部持续叛乱,卡塞尔三人组持续失踪情况下,通过自己最擅长的技术进行了家里蹲式的实习,大半夜的被秦离吵起来的非说什么让她随便找一条靠近源氏重工的巷子等着。 拜托啊!现在什么形势!温蒂根本无法理解,不过也没指望秦离会是什么特别稳重的人了,也猜不到他到底要干嘛。 只能说看在朋友一场,温蒂还是出来接他。 话虽如此,能让能果断屠杀生命的温蒂这么纠结的夜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害怕长时间在狭窄的空间里等待,可能是小时候孤独留下的后遗症,也有可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都市怪谈,在日本这个地方尤其受用。 比如现在,她紧张兮兮地盯着巷子口,那边的井盖在扑腾扑腾地响,温蒂直接退到巷子中间,盯着不断弄出动静的井盖。 “哐”的一声,温蒂整个人战栗了一下,再一次往后退了一步。 良久,都没有东西从井盖里出来。 温蒂摸了摸匆忙间带出来的枪,里面只有五发子弹,但愿别是什么怪谈里的夜行怪物…… “别哆嗦了,是我。”一声熟悉的叹息响起,秦离冷着脸,高高的抬着头,让自己的眼睛露了出来。 太好了!温蒂小步跑过去,接过秦离手里的东西,一个有两块瓷砖大小,被叠的乱糟糟的布块一样的东西,秦离从井盖里爬起来,身上挂满了味道不太好的污水。 温蒂身上还套着干净的外套,她抱着那些东西,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口鼻。 奇怪,这堆布块居然一点都没湿……温蒂低下头确认了一下,确实如此,等她再抬头看秦离,发现秦离的衣服,头发,突然又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发、发生什么事了,你也会秒换装吗……”温蒂磕磕巴巴地指着他。 “你又看了什么霸总文学,赶紧走吧。”秦离失笑,接过那堆布块,率先在巷子里跑起来,顺手拉了一把在发呆的温蒂。 身后的源氏大厦,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还有不属于人的诡异嚎叫。 处于密室的绘梨衣,隔着厚实加固的机械门,也听见了烦人的婴儿般的尖叫和哭泣声,她放下了电视遥控器,拿起了刀,走到门边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浴室的灯。 “呲——” 几米厚的大门外,一把刀呼啸而出,贯穿过最近死侍的头颅,将它钉死在了墙上,血肉飞溅,方才尚在起伏的声音一瞬间安定下来。 死侍们纷纷退却,转头扑向还在抽搐的护士医生的尸体上,有意的躲开了那扇门。 —— 温蒂带着秦离进了自己在住的公寓,进门回到自己整洁的小房间后,她才有力气反应从刚才到现在等一系列诡异之处。 少年自顾自地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汽水喝,似乎还对新口味很是欣慰,身上也确实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温蒂狐疑地看着他手里还捏着的东西,暂且不追究秦离是怎么一秒变干净的,他们身上可都没有沾过血。 那这股愈来愈浓的血腥味,还夹着一股腐臭味,应该是那个东西的吧。 等温蒂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突然心头一跳,近乎停滞,秦离拿着汽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很冷,温蒂猛地一颤,怎么感觉眼前的少年,和半个月前在迷茫着是否还要相信姐姐,还对自己提出忠告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了呢? “怎么了,血腥味很刺激吗?”秦离开口,温蒂感觉更不好了。 但她也只敢实话实说。 温蒂慢慢地点点头。 秦离摊开手看看自己身上,用过“无尘之地”,啊他早就说这个言灵特别实用,自己确实是干净的。 “没事,不是我的血,”他也没对温蒂的反应感到不满,而是走过床位,在空地上坐了下来,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别担心。” 担心?她能担心什么?担心到底是谁的血吗?温蒂有点无语,又有点害怕,但还是凑过去和秦离一块坐在地上,看他慢悠悠地展开手里的东西。 “……”温蒂没去管这个物件,而是感受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看着冷漠的秦离,“你去偷东西了?” “嗯。”秦离也照样回答。 “这是……这不是卡塞尔的命令吧。而且你是怎么一下子从俄罗斯赶回来的,才花了多久啊……” “当然不是。还有,我坐飞机不休息一路过来,好像也没多久。” 对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温蒂瞟了一眼秦离正摆弄的玩意,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他脸上,地板上的东西似乎是他匆忙之间用刀刮下来的,有很多地方因为折叠变得有些不好分开,少年专心致志地仔细地掰着。 “这是……日本分部的东西吧,看起来像墙灰,又或者是白王血裔留下来的历史文物,也就是卡塞尔最需要的研究材料。” “你违反了学校,违反了秘党,你不怕我告发你吗?” 少年停下手,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看起来并没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你一定会在下一次开口前保持安静,我有办法。” 温蒂心里猛地沉下去,这家伙不仅在威胁她,还把她也拉下水了! 但是……温蒂又很快轻松的笑起来,“切,早说嘛,我又不是那种死板的人。” 秦离就知道,这种事情,对于这个深藏不露的变态,才不是什么紧张的事,反而是好事吧。 正如他所料,并不是每一个卡塞尔出身的人,都有和昂热一样的决心。 而他现在的决心,就是不让这份没有任何意义的真实继续成为真实。 “废话少说,”秦离终于把壁画展开,“我需要实验品,你来看看。” 温蒂听到“实验”这两个字,眼睛一亮,再看看由意义不明的涂鸦组成,根本无法认出形体的壁画,皱起了眉头。 “这是……龙文?” “你是a级,应该也参加过上次解读青铜城地图的任务,这一次挑战下无路明非外挂版的限时解读吧,白王限定。”秦离也低头看着壁画,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精神元素的支配,世界尽头力量的源泉,白王是唯一有关联的晚辈龙王呢。 世界树的产物只是支配,比如海姆达尔,它还没来得及去探索力量的源泉就回归了,那白王作为黑王的祭司必定是有理由的。 有一种可能,黑王登上王位后,并没有得到预期中世界全部的力量,在通过四大君主的创造中,也经历过维德弗尔尼尔的失败经验,最后能让他感到满意,并赐予“白之王”称号的作品,能让他因为某一个作品消失而痛心入骨的,只有成功和世界树接轨的白王。 黑白王各自掌握着世界树最大一部分的力量,成为世间新的“巨树”吧。 真可惜,矛盾的虽然统一,但也会对立呢。 最终这对王座,还是对立占了上风。 79 扭曲 如果你要问秦离带着绘梨衣这些天有没干几件正事,绘梨衣会说有,带这位黑道公主领略人情世故,虽然并不复杂;住在附近的温蒂会说大概有,这家伙上次大半夜找她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实验后,作为报酬告诉温蒂他借着学院的名义,研究白王一裔的能力原理,并且顺走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就又消失了。 如果对于一位久远的友人,那就不好说了,他本以为,秦离会戳穿他使用言灵造出“付丧”效果下的克隆人进学院读书,欺骗了众多人的行径,谁知道他只是默默地转向俄罗斯分部去继续实习,现在又默默回到了日本。 川野,或者说,蛇岐八家的新晋能人,在家主源稚生手下的乌鸦,乌鸦手下的某位队长手下,做着收集各类重点人物流动轨迹的工作。 他得到这样多的信任也不容易,从如同暴走族那样的混混起家,将自己没什么强大的功用,顶多在人际关系方面下功夫的言灵发挥到极致,踩着无数的“付丧”们进入蛇岐八家,一听到风吹草动说学院要对本家下手,匆匆忙忙“回收”了他最满意的一个分身,决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众。 川野,其实是一个投机者,高大身材和精致温文的面孔下,他希望越乱越好,学院对本家下手,虽然不能说绝对能动摇本家的基础,但总会有人下台,他凭借“辛勤”“热情”“友好”“能力强”已经积累下来不少声望,若不是因为乌鸦和夜叉那几位和家主一同长大,橘政宗安排在高层们身边的大多是沾亲带故的人,他早可以再往上进一步了。 川野笑起来没有半分的粗旷气息,而是慢慢地,弯起眼睛,嘴唇微微一抿,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笑,他的笑容是为了让人们觉得,他是笑着的。 这笑容不针对任何人,又让任何人觉得,川野似乎……在对自己很亲切的笑呢。 学院清洗本家,他乐意,自己可不是本家的主人们,只不过是个苦命的打工人,不是高层,不是中层,只是掌握着大量信息的基层人员,有上升空间;本家顽强地存留,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有着这份工作,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接触到的人和信息同样重要同样多,也没什么不妥。 而对于他的舍友,先不说那个古怪的古斯特同学,这位秦离同学,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有实力,却在犹豫不决一般,没有明确目标,整日懒懒散散,却也能收获不少人的关注,川野喜欢动摇的人,意味着这人可以为他所用。 看起来秦离和“付丧”的关系不错,他就开始了自己本人于远在卡塞尔的那一段时光的交接。 不过秦离这么反感他,他到没有预料到,但是不坚定的人总是不坚定的,就比如他现在,回到了日本,这几天总是无所事事般带着一个女孩在闲逛。 今天他一个人早早的出来了,川野看到在路边东张西望的少年,带着标志笑容,故作活泼地伸手,想要拍下少年的肩膀。 结果他还没靠近,秦离就迅速换了一个方向,拐到了另一个入口,匆匆走了进去。 川野脸上的笑容消失,怎么这么不巧呢,他叹口气,这货绝对是故意的,看来坚决不想理他啊。 要不再试试看?川野撩撩头发,自己可是死缠烂打的类型呐,这种小孩子气的赌气,他可不吃这套。 他不紧不慢地跟上秦离,消除自己尴尬的同时就是转移尴尬,这家伙居然是看到自己才走开的,一定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吧…… 半个小时后。 “……”川野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景色,这一跟,就跟到了高天原,还是好几家牛郎店的集中分布区域。 一个大男人尾随一个少年,好像更奇怪了。 这混蛋到底在干什么啊……川野立刻否认其实秦离没看到他这件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不可能,谁知晓呢。 川野心一横,掉头走人了,他现在可算是感受到秦离身上的懒散劲了,幸好不是和他一个宿舍,真有够他受的。 秦离按照导航走得弯弯绕绕,一路上排查了现在住的公寓附近的一些地方,果然卡塞尔能掌控的区域,蛇岐八家的眼线少了很多,他每天都出来探探路,摸清楚现在的情况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现在他没法清楚的知道路明非的动向,远离核心人物,也就暂时远离了举世冲突的中心。 根据自己对当天凯撒他们入侵大厦的路线追踪,最后查到了高天原这个地方,有可能他们三个就躲在了某一家不同寻常的牛郎店里,避开了源稚生他们的视线。 秦离有点好奇,自己打乱了魔鬼老板布置的好好的剧本,小魔鬼现在会怎么想呢。 “小魔鬼?哎呀,你不是有人家的联系方式嘛,怎么不问问?”海姆达尔揶揄。 “我可不敢喽,心里有了秘密,远离魔鬼可以操控的地方,才好和脑袋里的神明您谈人生理想。”秦离撇嘴,路鸣泽那随时随地入侵别人脑袋的梦境,所幸对上了出身于尼伯龙根的海姆达尔,可以说是消解掉了一些困扰。 “所以凡事还是您最厉害。”秦离找到了一家可以望见高天原的网吧,要了一个小小的单间,靠着窗户,小心地看着高天原附近。 不大可能看见他们几个活动,但是总能观察出几家牛郎店间的差异,他一边划手机搜索关于几家牛郎店的过往,现状,一边尝试用镰鼬从混乱的声音中收集一些熟悉的人。 “业绩…差这么多…合理吗?”他看到一家在社交论坛里被称之为被收购的牛郎店,一边看了看不远处那家店的境况,好像陆陆续续装修了不少,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算算人数也是最多的了。 哦吼? 秦离不自觉地歪了下嘴,好像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声音,尤其是从认识的人口中说出来。 “给自己起的艺名倒是不错。”秦离不做过多评价,魔鬼手眼通天,直接买了一家牛郎店封闭式地保护三人组,路明非的声音…有点不那么明显,似乎不在店里。 那就是在高天原的住所里?镰鼬扇动翅膀,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深入。 …有交谈的声音。 按照原本的剧情,大概是和绘梨衣一起吧,这又是谁在和他交流,秦离仔细地分辨那个很轻很细微的声音,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想知道关于鬼的过去吗?”声音的主人仿佛在戏谑地笑。 “呃…这…”这大概是路明非。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告诉你吧!哈哈哈哈哈!”突然温柔的嗓音变成了狂笑。 这声音…真的很像娘化的源稚生诶,秦离无端联想。 等等,他记得,源稚生好像还真有个弟弟… 这么巧?秦离有点吃惊,路明非没遇上绘梨衣,却不知怎么的遇上了源稚女,看起来能更进一步的了解蛇岐八家的秘密了,源稚女可不是绘梨衣那样被人拴在牢笼的可怜的“鬼”,这家伙好像是猛鬼众的重要角色。 就算剧本改编,但只要是在中途,方向总不会变,细枝末节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吧。 提前做某件事,就可以斩断某些人的缘分,或是牵连起更多的关系网,秦离发自内心的感到有趣,这就是黑王想要参透的世界树的奥秘吗,通过创世主的权力来调整看见想要发生的一切,观察不在计划中的一切,以及这种变化如何被世界树的力量所预见、本能的做出反应,黑王创造白王,大概就是希望这一个新个体,可以纯粹地掌握这种力量,在细微之处的变化中创造出“精神”层面所期待,本质上是被世界树的力量“预见过、筛选过”的结果。 真好,这个剧本越混乱越好,秦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里却留着笑意。 “继续前进吧,智慧之泉的弥米尔如是说。”海姆达尔不带感情的声音和秦离的心声重合。 *明天还有,我有一个很长很长很很很长有点悲伤的故事想讲,放心,不刀小怪兽,和现在活着的每个角色都没关系,现在世界线都变了,后面会怎样,米娜桑没法参考原著太多设定喽(因为江南在更新书,我没去看,还是按照原本的世界观来写吧) 整体风格偏神话远古那种,有点玄幻,科幻不多,因为我不懂太多专业知识,让我给你解释解释神话还是可以的 第75章 修改 秦离所了解到的,三峡水库曼斯教授那一场,通过酒德亚纪误打误撞的看青铜树图案上隐藏的龙纹,出发了诺顿最拿手的机关操作把青铜城变成了压榨机。 某种意义上,龙族的文字源于世界树规律的汇总,而白王既然要独出心裁的逃离尼德霍格的体系,自身又是有着连接世界树遗产的,掌握大元素—精神的龙类,它相比也不甘示弱,拥有独一无二的体系。 黑王白王好比中国的黄河长江,其他龙类追随黑龙,白王则独自开辟分水岭,成为了新的流派。 现在就来探索龙族的力量之源吧,利用海姆达尔和世界树的遗产。 秦离把壁画尽力展开在墙上,壁画乍一看,密密麻麻又具有规律的一圈圈淡红色花纹,配上金色描边的繁杂浮世绘,这幅壁画的内容确实对得起它最后一幅压轴的位置,不似前几幅画一样,有可以辨认的形体和人物特征,而是模糊没有明显特征,无数人形,人鱼形,还有日本妖兽形态的生物,环绕着堆在中间的文字,毫无间隔感地紧紧排列在一起。 若是不仔细看,那些怪异的,用人鱼油脂和鲜血写成的文字,根本就是嵌在图案间的缝隙里,填满了空位,并没有什么文字。 秦离看了一遍,先尽力不让自己去感受文字的顺序,而是先把图像看了一遍,免得尚未参透的白王文化对这个第一印象造成什么先天性无法弥补的印象改变。 温蒂见他脸色凝重,也就只盯着秦离,“不对呀,你是哪里知道的壁画,哪里来的消息?” 秦离回神,自己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自己拿到了海姆达尔的记忆和知识,知道了龙族力量运转的原理和力量源头世界树,而路明非所在的日本必是主战场,他就当机立断,先来研究他,还有其他所有龙族,都不甚了解的精神元素运作,让他往后的行动更顺畅一些。 当然,若是此行能够回收白王,或者更升一级,找到长期回收白王分散在血裔中的力量,更好了。 “壁画,资料,这些都很简单,只要有路明非在,哪里就有这个世界‘真实’的出现,我嘛,要从卡塞尔手里,窃取一部分真实。”秦离最后选择了这个腔调,听不听得进去,那就看她了,“他们潜进了下水道,以我的本事还是能清楚他们动向的,顺理成章就找到了这些。” 这招对付温蒂倒还行,毕竟反叛和挖掘研究,不择手段,都是她所喜欢的。 温蒂看着秦离,眨巴眨巴眼睛,最后一脸平静地扶了扶眼镜,“好吧,真是不意外呢。” 秦离突然居高临下,冷着脸瞟了温蒂一眼,两对黄金璀璨,厚重不一的黄金瞳对上。 “当然,若你背叛我,我会第一时间下杀手。”少年的语气和平日里一样温和,除了冒寒气的眼睛,表情甚至比平时更放松。 温蒂笑笑,转头对上壁画,“那我先用第一视角,感受一下白王的文明吧。” 温蒂没有像秦离一样,躲避藏在图案中的文字,她按照本能和直觉,将文字和图案结合,她感受到这幅壁画仿佛慢慢旋转,上面的人物从二维拓展,变成了她身边的景色,替换了原本的公寓。 圆圈……一个圆圈……温蒂做着口型,发不出声音,秦离根据她的感受,去寻找画中的“圈”。 他不知道温蒂究竟看到了什么,跪坐在地上的女孩两眼发直,很久都没有动弹,秦离用手比划出圆圈的大概位置,开始读上面隐藏的文字。 “吾上三家,存圣之恩典于此,风火地水,源于高天原,高天原亦处于此类……以风为动,地居于实,火为穹顶,水为声,源于天野之圣浆为网,于此共鸣……” 共鸣……秦离闭上眼睛,伸手顺便拽了一把温蒂,温蒂猛地惊醒,最后又睁着眼睛,呆呆地倒在地上,秦离自顾自地紧盯着刚才的文字,一遍一遍地循环看,倒过来看,都是一个意思。 通过世界树同源力量的共鸣,来获得短暂使用“最高”权限的力量,精神上的修改或是伤害,用黑王权与力的概念来理解,就是同源力量,共同供应,短暂的获得或大或小的律和理,通过看似精神内部的方式,实则是对对象的修改。 世界树既有创生之权,有海姆达尔和其他种族维护生死平衡,修改的权力,大概就是最高力量的一种形式吧。 梦魇,修改对象的视觉印象和生命线,将梦变成现实,现实变成梦。 王权,修改对象的物质方面,将对象进行无差别的压迫控制。 审判,接近掌握死了平衡线,直接为对象带来绝对的死亡。 修改,正是修改啊,秦离很惊喜,看了眼地上的温蒂,温蒂似乎很难受,黄金瞳和原本深绿色的眼睛来回切换。 剽窃力量的黑王后裔,拥有一部分力量,但毕竟无法匹敌真正做到和世界树同源的白王后裔,黑王后裔算远亲,因为黑王并没有把太多的权与力用于后裔发展,要么自己留存,要么用来创造更好的龙族—-白王。 而白王后期叛乱,追随者毕竟有限,自身力量比起黑王,更是纯粹的源自世界树的遗产,白王后裔也就能浅显地运用“修改”,黑王的后裔,则无法承受,无法共鸣。 少年微笑,将温蒂拉起来和自己对视,试了试类似于梦魇的言灵模式。 他将公寓内的景象收入眼底,通过力量和温蒂这个细分的个体共鸣,能感受到温蒂在“被修改”中挣扎,那就将她看见的,修改成“现实世界”。 “呃!”温蒂大喘一口气,眼前那些扭曲怪异又在不断变换的景色消失,看到了整盘腿坐着,在收拾壁画的少年。 嘶……自己真是狼狈啊,温蒂也懒得管为什么这货没事了,估计他也会敷衍的编理由,就像刚才那样,自己怎么质疑,还会被灭口呢。 明天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是啊,明天又会有什么进展呢,你今晚进步很大哦,新的守门人。” 海姆达尔如是说。 81 漩涡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明明正值午后,早上明朗的光线慢慢地消失,陷入阴影的都市,在银座的玻璃窗外,摇摇欲坠。 银座的人来人往依旧,人们忙碌又漠然的神情,偶然间会被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幸运儿点亮。 身穿着笔挺西装,却有着极其干净气质的少年,优雅地伸出胳膊,让身边不那么起眼的女孩挽住,在闪烁灯牌里游动着的遍地日常衣装的人潮格外突出。 绘梨衣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看秦离的神色,没有半分尴尬和调侃的意思,也就是,严肃且认真。 少年微微颔首,绘梨衣本能地也低了一下头,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然呢? 两人迈开了步伐,向着通道另一端走去,绘梨衣觉得秦离走的很快,有一种他们在逆行的错觉。 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他们,身着战衣,走的不是银座里热闹的街道,而是金碧辉煌,通往战场的圣殿。 绘梨衣感受到自己的步伐也随之变得坚定,她的脚步以往只踏足神社的木地,踏足鲜血流淌的土地,或是无所事事地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着巫女服。 哪怕此刻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或因为衣着,或因为神情或者正在做的事情,显得那么奇怪,却也没有太多的人回头,绘梨衣原本的一丝不自然也消失殆尽了。 是严肃的,认真的,是庄严的,无畏的。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的脑海里本能地想到这几个词汇,她以往也只是在十字路口,为了广阔的世界不能为自己眼底收尽而伤感,现在她能够感受到,不只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够听见在偌大世界里,自己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能够开口吗……”绘梨衣无声地张了张嘴,秦离微微一侧头,看着廊道的玻璃窗,隐约有众多交通工具马达的混杂声滚腾而来。 最后,秦离带着绘梨衣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影院,或者演奏厅的地方。 绘梨衣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走进去。 真的是一个小小的音乐厅,她很快适应了黑暗,四处张望,秦离递出身份卡,一旁的服务生将他们引到更深处的一个独立的小厅。 “这是…什么?”绘梨衣在秦离的衣袖上写着,秦离一样在自己的衣袖上写,“用最高贵的姿态,欣赏最能够将心声传达的音乐,一趟旅途的序幕就用这个开启吧。” 绘梨衣不受控制地,坐在对于两个人来说,相当广阔的空间,看着幕布缓缓拉起,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被送到她手里,有给她擦手的精致手绢,还有方便她能看到更精细景象的望远镜可以把玩。 歌剧演员走上台,面带微笑地唱起了开幕的曲子,绘梨衣拿起望远镜,仔仔细细地瞧着演奏的交响乐团,还有舞台上衣着鲜亮,面容姣好的歌剧演员。 秦离似乎也并不在意绘梨衣听不听得懂歌剧的法语,意大利语等等,只是由不同的歌唱家们,一幕幕地换场,将多个歌剧的名场面节选展示出来,但也花了不少时间。 绘梨衣的反应却让秦离很满意,小巫女仔细地观察着演员们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情,聆听声调的变化和音乐的轻重缓急,从《图兰朵》的《柳儿之死》到《蝙蝠》里女仆的美妙幻想,从《茶花女》玛格丽特的诀别到《费加罗的婚礼》公爵夫人的回忆,最后一首却不再是歌剧了,变成了交响乐队的独奏。 是《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吗!绘梨衣很意外,但又马上进入了欣赏的状态,她眼里映出的舞台上的光辉在微微闪烁着。 不论在奥特曼眼里,面对怪兽会想什么,或是怪兽在被攻击时会想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种足以演绎的声音。 秦离却没那么认真,他清楚地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变化,从嘈杂而日常的人声,到喧闹沸腾的人潮。 陆陆续续有人看中了悬赏的线索和消息开始搜寻了,所幸他虽然主动暴露出了位置信息,但凭借自己的钞能力,找到了这么个小小的演奏厅,能够再迷惑外面的人们一会。 让他有点吃惊的是,这次源稚生倒没有像上次买饮料那样等了好久,而是几乎在最疯狂一波人的前线到达银座大楼时,拦住了他们。 所以他才能和绘梨衣这么安心地看了这么久的演出,少年不经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他轻轻倚向绘梨衣,绘梨衣显然还没过瘾,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两人等待指挥落下手,安静地鼓掌后,又如来时一般悠闲地走出去。 还有时间,还做什么呢?秦离是不是用余光观察女孩,小巫女血统纯度也不是盖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很明显的注意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但是绘梨衣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秦离不好下决断,只是按部就班又看起来极其随心所欲地行动。 真不愧是源稚生,外面的骚动并没有怪异到能够引起绘梨衣的注意,只当是交通高峰期,女孩拉拉秦离的袖子,少年会意,大大方方地带她去尝试银座里看到的中式餐厅。 虽然说是中式,餐厅,秦离在征求绘梨衣意见过后,选择了绘梨衣印象里绝对没去过的一家。 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绘梨衣盯着精致的小菜,是一小块雕琢过的粉色糕点,轻轻咬一口,里面软糯香甜的馅料十分治愈,樱花般的色泽,草木的清香,还有工艺品一般的样貌,她再看看秦离,秦离在服务员递过来的票单上填写完,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皱皱眉,绘梨衣也有跟着要皱眉的趋势,他赶紧把自己的那一份点心也推过去给她,然后把开好的票单叠好放回口袋。 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羡慕。 羡慕秦离手头上有钱。 她的钱好像还是得挂名在哥哥和家族的名义下,也没有现金,以前出门如果去食堂吃一顿饭,很快就会被找到。 厨师上菜的节奏很舒适,秦离发现自己居然吃得不如一个小姑娘香甜,绘梨衣一心一意扑在自己面前那些不可貌相的精致美食上,刚才在电视面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消散了。 秦离觉得有点好笑,狠狠地挖了一口汤塞进嘴里,哎,小姑娘天然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治愈的话,他这一趟出来的别有用心反而显他卑鄙了。 绘梨衣早早地清洗完自己的那一份,望向慢吞吞的少年,少年被她盯得有点发毛。 这么一看,现在也不是饭点,大大餐厅里,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孤孤单单的,又有点冷清。 绘梨衣转头望向朝着银座街道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又或是在回味刚才厨师好心讲解起来的这些点心的精妙之处。 她在秦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指在座椅上画着——— “我好像知道,在有奥特曼的世界里,小怪兽该怎么做了。 其实,世界上的奥特曼,也不是那么多,小怪兽也不是那么少,小怪兽也可以不去奥特曼的面前,可以和别的小怪兽开心地听世界上更多的声音……” 下一秒,秦离放下餐具,左手放在绘梨衣身侧的桌面上,慢慢地写,“不,你还是在逃避,这话或许很难听,但绝不是我真正想向你展示的。” 绘梨衣以为他没看到呢,几不可见地羞恼了一下,又写,“为什么是逃避?” “听世界的声音还不够,你用自己的声音了吗?你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吗?” 女孩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凭借接受自己是怪兽的事实,面对奥特曼的时候欣然接受?你真的能记住每一个怪兽吗? 至少要证明,我们存在过。” 我们?绘梨衣看到这个词,微微动摇了一下。 但这个动摇也包括是物理上的。 秦离的表情恢复了漠然,原本两人正对着的玻璃窗被一个人形阴影挡住了。 窗外,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穿着通体黑色好似丧服的西装,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还优雅地背着手。 秦离侧过头,看着绘梨衣。 面具男子身后的廊道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过去是怪兽看着奥特曼的世界,浮想联翩。 小怪兽,你现在又看着什么呢? *下一章高光 反叛的歌来喽 第76章 举一反三 “小秦离,在你眼里,和世界树相关的源泉之一便是‘修改’么。” 秦离把身体不适的温蒂安顿好后,正给她倒水喝,耳边响起了耳语般的声音。 秦离沉默半响,低声说了一句,“海姆达尔,你别老用别人的声音和我说话,也不要用我的。” “你真好笑,你可是把我从尼伯龙根的结构里挖出来‘吃掉’的,就好像两滴颜色不大一样的水珠融成一体,怎么能叫别人的声音……”海姆达尔也跟着笑起来,“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你要认清现实啊,我们现在,可不是龙类。” 这一句话,海姆达尔相当心机地用着秦离的声音来说,秦离无语,默默把头往边上转,盯着收拾好的壁画,以及房间的角落,仿佛一直盯下去,时间就会随着目光静止。 “你似乎变得不那么懒散了呢,小朋友。”猝不及防,海姆达尔模糊的形象直接出现在了秦离的视野内,秦离微微一颤,又归于平静。 没错,这一回确实是自言自语……秦离呼出一口气,修改的权能简直属于逆天bug,而他其实也认同海姆达尔的意思,现在的他不属于龙族,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是没有力量限制的世界树真正的遗产。 懒散像是过往给他套上的枷锁,他现在能明目张胆地反感龙类,用尽一切手段去了解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了。 他转头看着睡着的温蒂,混血种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可怜虫。 下一步要做什么呢……秦离反复地尝试一些小规模的“修改”,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在面前模拟出不同的人和景物,回溯今天看见的一切,试图整理线索。 说起来,自己这么匆忙地把壁画拿走,后面紧追来的人是谁呢……他仔细地回忆当时的情景,总觉得哪里奇怪。 刀光,血渍,还有一股淡淡的地下河的气息…… “啊,这样子都能碰到吗,”秦离松开捂着眼睛的手,眼前的景色恢复原状。 几分钟后,公寓内的灯光被轻轻按灭,只留下了熟睡的温蒂。 ——— 秦离有点犹豫。 他离开这栋楼前,看到了一只强壮的死侍正扑向他刚杀死的人们身上啃咬,死侍在混血种的地盘出没可不是什么正常事,很显然是养在源氏重工里的怪物。 且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进行这样一个“圈养”,秦离看着在沉夜里隐隐透出火光的大楼,再用与生俱来的听力辨别一下,枪声、嘶吼声杂混在一起,还能分辨出楚子航和凯撒在换弹药,而路明非似乎不见了踪影。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源稚生居然也在混乱里,秦离一转头,看向另一处。 有个地方格外安静,不知道是为什么。 秦离快步走向那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一边变换着辨别声音的层次,仪器的声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 “咯吱咯吱”,秦离努力地去分辨,但却无能为力。 他是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橡胶玩具,比如小黄鸭,大黄鸭啥的…… 他徒手攀上楼层,四处张望,大门都开着,看起来工作人员们都逃走了,他经过一排排的装资料装行李的柜子,原本办公桌上的纸张散落在地上,秦离尽量轻轻地迈着步子,不踩到纸张发出声响。 感觉自己一直在那个安静的怪异处周围绕圈…少年有点不耐烦地歪嘴,最后还是勉强凹了一个微笑,继续绕着四通八达的过道,尽力接触着目标中心。 所幸他还不是个路痴,他看到一扇巨大,带着像是扫描仪器的设备的门,终于到了。 但他孤身一人,也没有源氏机密相关的资源,闯进来偷壁画容易,密码锁怎么开? 他抬脚想尝试着换个角度去研究那个开门的仪器,却发出了类似胶状物吸附东西的声音。 死侍?秦离有点诧异,他早就确认过了,外面没有,那就是里面…… 秦离走到仪器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伸手摸了一下仪器,亮起了一片屏幕。 只有一个字符,伽马。 总觉得这扇门,并不是为他而开。 但他无所谓了,秦离伸手,要打开门,用“修改”大概行不通吧,但多少还是试试…… 他盯着巨大坚固的门,任由力量从身躯里流向随意的方向,一些无谓的想法却涌了进来。 死侍难不成是在里面培养的? 要真是在里面培养,死侍的粘液却是从外向内…… 忽然间,秦离眼前的景色仿佛不对焦一般,短短地闪烁了一下,原本封闭的大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门框,以及倒在内部空间的凌乱的仪器,死去医护人员的尸体,还有一些盘踞在门边的死侍。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场景对秦离是有点冲击力的。 首先,这个门,居然是别人设下的幻像,他机缘巧合地打开了—-虽然自己有点不像话地被迷惑了。 第二,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设下的幻像,联想凯撒楚子航三人组少了谁,就很清楚了。 第三,这个狼藉的场景,确实有点恶心吧……秦离瞅了一眼死侍在啃食的肠子,被他吸引注意力的死侍本来都敞开了嘴,现在又畏缩了一下,警惕又顺从地看着他。 眼前是一扇门。 这扇门,因为世界树的力量,被秦离率先推开了,秦离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内部空间,抬腿走了进去。 咯叽,咯吱,他的鞋底粘满了粘液,血液,周围的有死侍的尸体,人的尸体,还有或被啃咬,或被推翻在地的仪器和药品。 最终,在门缝里隐约透出来的光亮前,是所有死侍一致表现出退后的动作的区域。 秦离往前走,才看清,并没有什么门缝,而是一把长刀穿透几米厚的金属门,将一名硕大的死侍钉死在墙上的轨迹,生生刺出了一道缝。 死侍很畏惧拿把刀的主人,也就是被关在门后面的怪物。秦离看了眼人身蛇尾的怪物们,悄悄靠近门的裂隙,一只金色的眼睛好奇又有点防备地看着那条缝。 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刷新三观的怪兽,他回忆刚才门一消失成堆的蛇尾,想起更早之前自己还小的时候看见的诸位龙王的原型,嗯,对比一下,龙类确实比他们的奴仆好看很多。 总的来说,似乎难看的混血生物,多多少少和人类有点关系……要么是盗窃了什么什么王的血脉,献祭少女来择取混血种新生儿,要么是做什么实验,搞得很多生物变成了四不像…… 影像美学!秦离仔细地盯着缝隙,只能隐约看到一条走道,他尽量扭转视角往侧面看,地上有点滑,他小心翼翼地往侧面撤了一小步。 突然之间,一双带点深红的眼睛,猛地出现在了他视野里。 咦咦咦!秦离吃惊,这,怎么看都是人的眼睛,长在人脸上的。 很快,他看到了另一只眼睛,轮流对着他看,有点红的大眼睛,还有没什么灵性的眼神,空空洞洞的,他却感受不到恶意。 然后,他看不见那双眼睛的任何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鼻孔。 “……”秦离绷不住了,而门后面的怪兽似乎对这样的戏弄还挺高兴,折腾完这一下后,似乎就要离去。 等到“它”往后面走去,秦离才看见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似乎拿着只小玩具,还有洗浴用品一样的东西。 什么?就一小丫头吗!秦离才不信,他大声嚎起来,“喂喂,开个门倒是,我要被外面这群东西咬死了!” 周围的死侍群被他的大嗓门一吆喝,猛地又退了几步,本来好咯吱咯吱咀嚼肉体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 女孩子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喊,但只是默默地开始脱衣服,一边走一边脱,坚定地走向走道深处。 好吧……自己或许能把这扇门暴力拆开,自己或许……能等到她洗完澡吗…… “什么伽马不伽马的,我真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想知道更多,却没办法继续知道了……”秦离无语,但是,准备拆门。 他其实也想过,这个姑娘,或许是“没法”把门打开的吧,才会用那样的实力,选择穿透门版来进行威慑。 等等,秦离看向来时的门口,既然这份礼物是为某人准备的,那或许,可以举一反三? 第77章 薛定谔 薛定谔有一只猫。 秦离怼着被劈出来了,口子张得龇牙咧嘴的门缝看,莫名想起了薛定谔和他的猫。 可能之前被海姆达尔塞了太多和世界有关的知识,现在再回想起以前学过的数学那些,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不为他准备的门,本就不会因为他开启,若不开启,自己似乎也来不及离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若开启,里面的少女又会因为被搅乱的线索而发生什么变化呢? 根据那些明显属于精神层面的幻境机关,秦离几乎直接断定路明非,这个诸多时间的主人公,这次这个被关在神秘铁笼子里的小姑娘一定和他有了什么羁绊。 秦离才不管什么薛定谔了,以往他数学学的并不算好,学的最好的全是文科—他确实是文科生。 他触摸着门上的那道口子,试图确认“猫”的情况。 这道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它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如同舞台的幕布,只不过来揭开它的人还没到。 但是拆台子的来了,秦离眼睛微微睁大,原本属于龙类的黄金瞳里的线形瞳孔变得有些不那么明显,被更加耀眼的金色所覆盖。 一瞬间,他感受到手上触摸着的粗糙而冰冷的裂缝变得柔软和虚无,他一时失去了重心,鞋子上粘满了真实存在着的死侍的黏液和血液,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但是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灵活地起身,而是得逞地一笑,仿佛刚刚学习新知识,得到运用证实而开心的学生。 秦离浅笑过后,本能的要用手臂去撑住地板,但却没能满分落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晃过,秦离的胸口挨了一脚后,那只脚丫子也并未立刻收回去,而是稳稳地换了个方向,用腿从少年的腰上横过去,几乎是像晒被子一样挂住了秦离。 …嗯? 诶诶诶? 秦离瞪大眼睛,原本的金色逐渐淡去,自己这是被腿接住了? 先不论是谁的腿,这腿是光着的吧……他就僵持着脖子的动作,死死盯着木地板,也没敢抬头。 他左侧传来刷牙声,这声音让少年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虽然知道是她来了,但是… 但是!秦离绝望地闭眼,慢慢重新稳住身子站起来,一旁的绘梨衣此时正无所畏惧地靠着墙刷牙,伸出去的一条大长腿与站立的腿保持75度夹角,正是救了秦离的,嗯,大长腿。 凭借超强的听力和超强的无感,就不介绍暴力拆开薛定谔盒子的少年是如何移动到内部空间的,小巫女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后,站得远远地看秦离。 “又不是没见过,没必要吧……”秦离无奈地笑,试图套近乎,小哑巴巫女和他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可以理解。 “你是怎么进来的?”绘梨衣举起了她的小本子,为了让秦离看得清,特意写的大了点。 没等他说话,又是一行字,“你为什么会在这?这个门你为什么知道?” “你进来的时候哥哥不在吗?” 秦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绘梨衣,或许是整个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对自己很不放心。 自己剩下来研究她的时间可不多。 “抱歉,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可没法回答,”秦离微微一笑,“我不是坏人哦,小巫女。” 绘梨衣没有光彩的眼睛盯着秦离看了好一会,最后默默地放下了本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继续写她的话语,而是一直盯着秦离。 她并未怀疑秦离会对她不利,只是好奇和原本就有的,对周围人的淡漠,她看他只是因为,秦离在走神。 此时少年的脑海里演化了一通逻辑,绘梨衣和他的交流相比不会这么快扯到路明非身上,可她又是路鸣泽计划的一环,还有蛇岐八家的秘密,这就很难办了,把她留在这里吧,铁定会遇到路明非,那自己这一趟就白来,可带又带不走…… 好不容易研究白王世界树有点起色,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无意识地低头,要回收世界树的力量,通过龙类和混血种的覆灭恢复曾经的“规则”,追随白王的遗迹和子民,找到力量的源头…… 绘梨衣看了一会秦离抓脑袋的样子,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扬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谁了。 秦离抬头正好看到她表情上的变化,有点疑惑,但总要打破僵局,“门开都开了,上次见到你你哥哥管你挺严的——虽然我也不懂为啥,要不……” 没等他说完,就看到绘梨衣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我要出去玩了,再见。”秦离看见她写在本子上,朝他晃了一下。 这什么发展? 不过逻辑一下子就通畅了,小巫女既然是个会不顾哥哥和长辈反对离家出走又跑出去玩反反复复的叛逆儿童,就算没有路明非在这发挥一些秦离不知道的作用… 她果然最在意的还是门开没开、能不能出去玩! 秦离仿若醍醐灌顶,无语得骂了声娘,自己似乎也思维惯性了,绘梨衣还是绘梨衣,向往自由和世界的小巫女。 至于路明非,没有这一次的相遇,或许,有什么更重要的变化? 不过,眼下有个问题,就是小巫女没邀请秦离和他一起玩。 秦离跟在穿着巫女服的小姑娘后面,其实绘梨衣身材不矮,就是她身上那股纯真无邪的感觉,还有长长的巫女服,把属于少女的感觉覆盖掉了。 小巫女淡定地在楼道里转着圈,秦离在她第二次要转进去的时候拉住她的袖子,“你一看就不知道路,别浪费时间兜圈了吧。” 绘梨衣一回头,看着秦离的眼睛眨巴两下,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秦离轻轻一偏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往后半留了一只手方便她需要时抓。 小巫女看着那只手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保持着那半只手的距离,紧紧地跟着。 少年左看右看,来的时候记了路,看她不识路的模样,想来平时要跑出来还挺困难,在外面的时间真是分秒必争。 快到门口的时候,能隐约听见周围忽近忽远的人声,秦离转头看了眼穿着巫女服的绘梨衣,总觉得,这样不被发现都不可能。 而小巫女根本没在意这个,到了一楼,就盯着玻璃门外,在夜空中还在播放的广告牌。 秦离见她走神,一把把她捞过来,绘梨衣很灵敏地反应过来,用眼神询问他要干嘛。 秦离从口袋里掏出两三根备用的布条,说,“教你个能让出去玩时间变久的办法——易容,变装。” 谁知道薛定谔的猫怎么样了,反正秦离打开盒子,猫跳了出来,朝他喵喵叫,他还得手忙脚乱地跟着猫跑,最后一把把猫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走,离开了那个盒子。 第77章 薛定谔 薛定谔有一只猫。 秦离怼着被劈出来了,口子张得龇牙咧嘴的门缝看,莫名想起了薛定谔和他的猫。 可能之前被海姆达尔塞了太多和世界有关的知识,现在再回想起以前学过的数学那些,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不为他准备的门,本就不会因为他开启,若不开启,自己似乎也来不及离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若开启,里面的少女又会因为被搅乱的线索而发生什么变化呢? 根据那些明显属于精神层面的幻境机关,秦离几乎直接断定路明非,这个诸多时间的主人公,这次这个被关在神秘铁笼子里的小姑娘一定和他有了什么羁绊。 秦离才不管什么薛定谔了,以往他数学学的并不算好,学的最好的全是文科—他确实是文科生。 他触摸着门上的那道口子,试图确认“猫”的情况。 这道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它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如同舞台的幕布,只不过来揭开它的人还没到。 但是拆台子的来了,秦离眼睛微微睁大,原本属于龙类的黄金瞳里的线形瞳孔变得有些不那么明显,被更加耀眼的金色所覆盖。 一瞬间,他感受到手上触摸着的粗糙而冰冷的裂缝变得柔软和虚无,他一时失去了重心,鞋子上粘满了真实存在着的死侍的黏液和血液,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但是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灵活地起身,而是得逞地一笑,仿佛刚刚学习新知识,得到运用证实而开心的学生。 秦离浅笑过后,本能的要用手臂去撑住地板,但却没能满分落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晃过,秦离的胸口挨了一脚后,那只脚丫子也并未立刻收回去,而是稳稳地换了个方向,用腿从少年的腰上横过去,几乎是像晒被子一样挂住了秦离。 …嗯? 诶诶诶? 秦离瞪大眼睛,原本的金色逐渐淡去,自己这是被腿接住了? 先不论是谁的腿,这腿是光着的吧……他就僵持着脖子的动作,死死盯着木地板,也没敢抬头。 他左侧传来刷牙声,这声音让少年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虽然知道是她来了,但是… 但是!秦离绝望地闭眼,慢慢重新稳住身子站起来,一旁的绘梨衣此时正无所畏惧地靠着墙刷牙,伸出去的一条大长腿与站立的腿保持75度夹角,正是救了秦离的,嗯,大长腿。 凭借超强的听力和超强的无感,就不介绍暴力拆开薛定谔盒子的少年是如何移动到内部空间的,小巫女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后,站得远远地看秦离。 “又不是没见过,没必要吧……”秦离无奈地笑,试图套近乎,小哑巴巫女和他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可以理解。 “你是怎么进来的?”绘梨衣举起了她的小本子,为了让秦离看得清,特意写的大了点。 没等他说话,又是一行字,“你为什么会在这?这个门你为什么知道?” “你进来的时候哥哥不在吗?” 秦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绘梨衣,或许是整个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对自己很不放心。 自己剩下来研究她的时间可不多。 “抱歉,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可没法回答,”秦离微微一笑,“我不是坏人哦,小巫女。” 绘梨衣没有光彩的眼睛盯着秦离看了好一会,最后默默地放下了本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继续写她的话语,而是一直盯着秦离。 她并未怀疑秦离会对她不利,只是好奇和原本就有的,对周围人的淡漠,她看他只是因为,秦离在走神。 此时少年的脑海里演化了一通逻辑,绘梨衣和他的交流相比不会这么快扯到路明非身上,可她又是路鸣泽计划的一环,还有蛇岐八家的秘密,这就很难办了,把她留在这里吧,铁定会遇到路明非,那自己这一趟就白来,可带又带不走…… 好不容易研究白王世界树有点起色,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无意识地低头,要回收世界树的力量,通过龙类和混血种的覆灭恢复曾经的“规则”,追随白王的遗迹和子民,找到力量的源头…… 绘梨衣看了一会秦离抓脑袋的样子,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扬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谁了。 秦离抬头正好看到她表情上的变化,有点疑惑,但总要打破僵局,“门开都开了,上次见到你你哥哥管你挺严的——虽然我也不懂为啥,要不……” 没等他说完,就看到绘梨衣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我要出去玩了,再见。”秦离看见她写在本子上,朝他晃了一下。 这什么发展? 不过逻辑一下子就通畅了,小巫女既然是个会不顾哥哥和长辈反对离家出走又跑出去玩反反复复的叛逆儿童,就算没有路明非在这发挥一些秦离不知道的作用… 她果然最在意的还是门开没开、能不能出去玩! 秦离仿若醍醐灌顶,无语得骂了声娘,自己似乎也思维惯性了,绘梨衣还是绘梨衣,向往自由和世界的小巫女。 至于路明非,没有这一次的相遇,或许,有什么更重要的变化? 不过,眼下有个问题,就是小巫女没邀请秦离和他一起玩。 秦离跟在穿着巫女服的小姑娘后面,其实绘梨衣身材不矮,就是她身上那股纯真无邪的感觉,还有长长的巫女服,把属于少女的感觉覆盖掉了。 小巫女淡定地在楼道里转着圈,秦离在她第二次要转进去的时候拉住她的袖子,“你一看就不知道路,别浪费时间兜圈了吧。” 绘梨衣一回头,看着秦离的眼睛眨巴两下,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秦离轻轻一偏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往后半留了一只手方便她需要时抓。 小巫女看着那只手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保持着那半只手的距离,紧紧地跟着。 少年左看右看,来的时候记了路,看她不识路的模样,想来平时要跑出来还挺困难,在外面的时间真是分秒必争。 快到门口的时候,能隐约听见周围忽近忽远的人声,秦离转头看了眼穿着巫女服的绘梨衣,总觉得,这样不被发现都不可能。 而小巫女根本没在意这个,到了一楼,就盯着玻璃门外,在夜空中还在播放的广告牌。 秦离见她走神,一把把她捞过来,绘梨衣很灵敏地反应过来,用眼神询问他要干嘛。 秦离从口袋里掏出两三根备用的布条,说,“教你个能让出去玩时间变久的办法——易容,变装。” 谁知道薛定谔的猫怎么样了,反正秦离打开盒子,猫跳了出来,朝他喵喵叫,他还得手忙脚乱地跟着猫跑,最后一把把猫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走,离开了那个盒子。 第78章 飞翔 秦离掏出来的各种布条是他在找路的时候随手顺的,他路过堆放杂物的地方就顺了一些捆扎用的布条,一件旧雨衣,还有一个绑在腿上、另一个绑在手臂上的袋子,分别用来装身上常带的一把手枪,另一个自然是用来装手机了。 他简单地把绘梨衣的袖子扎起来,把长长的下摆扎高便于活动,不过看到绘梨衣脚上不是他莫名脑补的木屐而是一双简单又不失设计感的便鞋,还是有点欣慰,他像个带孩子的家长一样把小巫女安顿好后,仔细地观察着墙角外的动静,很明显这一层有死侍在屠杀,而墙的另一个尽头只怕是有蛇岐八家的人搜罗来了。 小巫女依旧木木地看着秦离,秦离没去理会她这种眼神------自己也确实没耐性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寻找什么了------只是他身手灵活带着个小姑娘就无效发挥了,而且这还是源稚生他妹,门禁这么严,除了绘梨衣身上尚未揭开的秘密,估计源稚生自己也是个妹控吧。 秦离伸手抓住绘梨衣的手腕,脚步轻轻地绕过监控所能看到的范围,绕到一个阴暗的死角里,松开绘梨衣的手,向面前漆黑一片的地带扑进去。 绘梨衣看他轻手轻脚地和漆黑融为一体,血统的纯粹让她的五感发达到了极致,其实,她可以看清秦离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折刀,一手掰过死侍的头颅扭转到一个惊人的角度,折刀起落,无比精准又凶狠地让死侍在短短几秒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炼金刀具的特质加上极速的攻势抵消了死侍物种复苏能力强大的优点,原本盘踞在楼道两侧的死侍纷纷倒在了死人尸体上,潜藏在黑暗中的几分钟是寂静的,绘梨衣看到秦离走出来,少年一看到她就加快了脚步。 ......毕竟是个心智和别人有点不大一样的小姑娘,还是别让她等太久吧。 秦离走到绘梨衣面前,示意她跟着他继续走,绘梨衣并没有多想,她对于杀戮这件事早就无感了。 但秦离分明知道,劈开金属门刺穿死侍威慑死侍的是她,遇到离开的阻碍的时候还是自己上前解决去了。 面对这一违和的地方,绘梨衣的眼里浅浅地闪烁了一下,但又平静下去。 事实上,谁都没想太多,秦离也一样。 走到了楼层的外面,或许是因为源氏重工过于有层次的结构,一点点角度的倾斜能累积出另一个空间的差距,秦离走出来看着远处的夜空,还有繁华区域的闪烁灯光,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服了,不是一楼。 这设计师在重庆住过吗? 绘梨衣就没有想那么多了,她睁大眼睛,感受着晚风徐徐,暗红色的头发被风掀起来,原本空洞的眼睛里反射出外面在夜晚中不那么清澈的灯光,她没有在意秦离正在私下看着探路,只是站在原地乖巧地四处张望。 又出来了呢,又出来了呢。 秦离往下探身一看,大概三四楼的高度,他回头望望绘梨衣,绘梨衣也走了过来,给他看她的小本子,“我想去那边玩,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感觉没去过。”绘梨衣指了指某处灯光照亮天空的方向。 秦离没给反应,嘶,该怎么应付这个小丫头。 “先离开这里吧,你哥哥找来了你就没得玩了。”秦离别开脑袋,不去看她,绘梨衣也和他站到墙沿上,还没等秦离开口,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子一跃而出。 秦离吃了一惊,本能地伸手去够刚才为了让她方便行动自己绑好的布条,这样一拉扯,原本束住的袖子和衣摆都散开了,巫女像一只暗红色和白色交织的飞鸟,在夜空中腾空而起,向地面轻盈落去。 秦离也跳下去,总算是没落下,他注意到小巫女无声轻盈地落下后,还站起身来等他,确实很像笼中的小鸟儿,迫不及待地果断起飞,却又因为天真和茫然本能地依附身边的人。 如果是因为身上所带有的的秘密,蛇岐八家就把她养成这样也有点太极端了,少年带着绘梨衣走向另一个方向,这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干什么偷盗机密的事,更像拐卖儿童了。 ------------------------------------------- 秦离拉开公寓门的一瞬间,绘梨衣依然是茫然的,看着少年丢下一句“等一下”后,冲出门外,再带回来了几套简单的衣装,让绘梨衣换上。 养尊处优的小巫女当然反应不过来,不过少年语重心长地给她解释了之前为什么老是被哥哥逮住,没法多玩一会,都是因为,过分惹眼的巫女服。 绘梨衣写,“可有人对我说这是cosy,还和我拍过照。” 当然,这句话她写了一半就开始涂涂抹抹,多少反应过来了,源稚生估计是很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专找带着巫女元素的小丫头认妹妹。 秦离拿出很家常的运动服,连衣裙和jk,绘梨衣再三思索,还是乖乖接过一套连衣裙去卫生间换好,出来之后秦离把她拉过来,抄起剪刀擦擦擦地剪了几下,剪掉了过长的头发,留下了齐肩长发的绘梨衣,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个发圈和夹子,手脚及其麻利地给她编好了头发,再快速地把她转过来,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通。 素颜的小巫女,一条很简单的鹅黄色法式连衣裙,齐肩的短发整齐地散落,围着脑袋是一圈细细的法式小辫子,再配上小巫女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和出色的五官,原本暗淡盖在厚厚长发的面孔一下子点亮了不少。 秦离后撤一步,迅速抄起一边的镜子,举到小巫女面前,变装到这个程度,小巫女都变成小邻家妹妹了,效果还好吧? 绘梨衣全过程都乖乖坐着任凭秦离摆弄她的头发,或许第二次见面还因为少的可怜的交集而有所戒备------当然路明非可能有什么加持作用,秦离实在是想不出来绘梨衣怎么会被路鸣泽安排进他的剧本里------就因为秦离带她“离家出走成功了一半”,不是路痴,而且自始至终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她就变得信任秦离了。 小巫女接受了变装的建议,看着镜子里清爽利落的自己,哪怕是素颜都仿佛在发光,她仿佛一只第一次照镜子的幼兽,提了提裙摆,转了个圈,狭小的公寓内,女孩子明亮的裙摆在家具间磕磕碰碰,旋转出了并不圆满的小圆圈,但柔软的裙摆让绘梨衣心情很愉悦,她小心地慢慢转起来,再看了一眼秦离。 “谢谢!”这次加了个感叹号,看来她虽然确实留恋巫女服,但是还是很热衷于接受新事物的。 但是秦离并不买账,“小巫女,我带你溜出来,还帮你变了装,负责任得像个执事,你打算白白赖上我嘛?” 绘梨衣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 秦离见状,和缓了下神色,“开玩笑的,这些衣服我是找别人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太容易就相信别人了,任何事物都有代价,everythinghascosts,我说的。” 绘梨衣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低下头,沉思了一会,“你说的对。” 秦离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是离家出走,带你玩是可以,不过不是无偿消费哦,我有些事情要办,或许你可以和我去见识见识另一种玩法。” “是像哥哥一样出去忙吗?” “嗯,有点,但不至于他那么忙,又要管八家还要抓“鬼”,还要和卡塞尔对着干。” “是像《哥特萝莉侦探事件簿》那样调查事情吗?” 少年被她问的有点眼角抽搐,这句话来的有点魔幻,他一时转不过来,但是绘梨衣确实抓住了重点,“算是吧。” 绘梨衣紧紧握住小本子贴在脸上,眼睛瞪大,秦离拉下了脸来,“那什么,有些生活常识也得教你......” 还没说完,小巫女就点点头,走到一边,拿起扫帚,清理刚才剪落的头发,秦离见她居然是个说干就干的直肠子,也就动手收拾其余的衣物。 熄灯的时候,秦离走出去,绘梨衣本来还想和他说点什么,但是他头也不回地就出门了,只留下一句要把门关好,也不要醒了到处乱跑。 得到了小巫女的信任,他心放松了不少。 原本在本子上写好了“晚安”的绘梨衣一时面对黑漆漆的房间,也只好放下了本子,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的温蒂一觉醒来,总觉得屋子里少了点什么,但她想不起来了...... ----------- 绘梨衣的小记事 星期三,学会洗衣服,知道不要被陌生人的花言巧语和精致的物质收买,宁可先跑到安全的地方也不要上了贼船(什么意思)再慌里慌张; 星期四,这两天都没什么事,但是洗澡太久被嫌弃了,我发现我还不知道的名字,但是他好像知道我叫什么,没有问题,很平静; 星期五,知道名字了,但是不怎么需要喊,基本的生活技能和常识学了很多,有很奇怪的感觉。 还和他去街上转了一圈,大小地方都去了,但是也是去学习的(画了一个表情),好厉害的样子。时间过得变慢了,还看了几本书,不过看秦离的样子,他只是在等着什么,好伺机而动(画了波浪线,标注成语) ...... (没有写日期,但是相隔不久)出门了,突然想起来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还有上次在海边的时候,感觉过了很久的样子,已经很多天没有想到海底下那个奇怪的家伙了,感觉变聪明了。 80 催化 秦离认认真真地听着路明非和源稚女的交谈,源稚女除了一直在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讲述有关“鬼”这一多么悲惨可怜族群受到的不公对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可以从他柔美笑容中透露着的丝丝怨气看出来——,这些都是秦离已知的情报,看起来路明非也知道不少,只是磕磕绊绊地回答几声。 真神奇,这样的关系是怎么扯上的,秦离耐着性子听。 海姆达尔坐不住了。 “你真的不管管尾随你到这里的那个鬼子吗?”海姆达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秦离“嗯”了一声,他当然不管,自己做的事被发现检举或者没被注意都不重要,绘梨衣呆在卡塞尔势力内短时间不会出什么大事,川野爱告发不告发,爱捣乱不捣乱,无所谓,越乱越好,反正秦离没什么想追求的,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与他无关。 另一边路明非还在尬聊,“你和你哥哥……长得真的好像…我那天晚上光线不足,一不留神就认错了,不好意思……” 认错?秦离脑补了一下,路明非和凯撒楚子航走散,在死侍暴走的时候随着人流撤离,或许是在去密室的路上遇见了源稚女? 认成了源稚生? 这两人能遇上,一个是魔鬼老板的代言人,一个是凶猛无情的戏子猛鬼众,还能平安无恙地一起在高天原这样? 秦离沉思,路鸣泽不会轻易出现,源稚女看起来背后也有人指使,以风间琉璃的身份在蛇岐八家眼皮子底下蹦跶,又是因为原本寻找绘梨衣这条路上碰到,很有可能路明非快到达密室的时候,源稚女率先从密室中走了出去,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隐情,带着路明非一块出来了,甚至还能和凯撒楚子航汇合。 要么就是源稚女本来的目标是绘梨衣,结果扑了个空,转头看到路明非,源稚女背后的人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位朋友,展现出了兴趣。 这么猜好像还挺通顺的,秦离只敢确定源稚女绝非单纯接近路明非,不敢确定的是他背后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如何找到在蛇岐八家小公主所在的“密室”那里的? 要是有办法可以接触到他背后的人就好了。 “绘梨衣…”秦离眨了眨眼,假设,这个幕后操纵的人,第一个目的是绘梨衣身上的某些价值,没有达成,就立下了另一个目标,接近身上其实也有无数秘密的路明非,如此转移,野心也不小,但如果此时第一个目的又有了立马可以实现的可能性,他会不会再一次主动跳出来呢? 把小巫女带出来也有四天了,源稚生那边本来暗地里的搜寻似乎也要坐不住了,声势逐渐变大了起来。 那就赌一把,总有救场的方法。 川野在网吧的大门口附近蹲点,都是单人小间,也不好上去找秦离了,本来还有点顾虑,但是考虑到秦离那个日渐冷漠的状态,感觉这是大概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怎么行,想要将来担起日本分部的大旗,总要多了解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没准这个秦离将来会和路明非一样,不经意间带来很多有用的事情。 “干活了,”秦离熟练地将外套脱下来,“既然你那么介意,不让他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就行了呗。”他把外套翻了一面,穿上了浅色的这面,把宽松的裤腿挽成一高一低的模样,露出一截小腿,头发往前拨弄几下,在额头上盖下来变成厚厚的刘海挡住眉眼,秦离带上兜帽,川野刚才跟着他,一直看见他的背面,调整一下走路的姿态就行了。 五分钟后,一个吊儿郎当又有点邋邋遢遢的少年,耸着肩膀,用低沉的嗓音和地道的京都话和服务员交流着回到前台,归还了刚才上网借的毯子,就慢悠悠地走出了大门。 川野正靠在门外的墙上,他看到很明显是常客的、行为有些僵硬和做作的少年走出来,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替自己在卡塞尔的“付丧”,估计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吧,难怪秦离一下子就认出他的本质了。 少年经过川野时,打了一个哈欠,“这个城市还真是无聊呢。” 中二病吧,川野无语。 ————————————— 这是绘梨衣视角里,出来玩,并且干了很多大事——学习了很多技能的第四天,她在秦离的监督下,虽然没去成电视上广告超多的各种景点,但是去了很多平静美丽又朴实的小乡野,还去了二次元浓度超标的秋叶原,她很羡慕秦离身上那种安排预算和时间的精确,能一边满足她的玩乐心情一边渗透进想给她普及的各种人情世故。 虽然少年的本意是,不该让这枚重要的棋子和拼图过于脆弱了,导致绘梨衣过于强的依赖性和轻信他人的想法,不要因为她身上被动形成的品性成为某些背后势力利用的对象。 秦离的想法就是,哪怕自己还不知道绘梨衣身上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不许让某些势力占尽了便宜。 培养独立性,看起来是教育这一类事情,秦离自己接受了长达百年的教育,包括时间最近的九年义务教育,深知其精髓之处乃在于举一反三,结合实践出真知的道理,让绘梨衣感受到人情险恶与人情美好,让这个曾经以电视里的信息为世界上的一切的宛如天上人的小姑娘回到人间。 四天,有一定效果,秦离回到公寓,发现绘梨衣正抱着膝盖看电视。 时间是宝贵的,只要剧本还在推进,他也谷进行下一步的研究了。 “你在看什么?”秦离正把外套穿回来,把裤腿放下去,随手拨弄着头发,绘梨衣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吓了秦离一跳。 虽然所处的环境,身边的人都与当时打开密室门不同,但绘梨衣脸上的神情,却有当时秦离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巫女服不会用饮料售卖机怔怔发呆的神情,眼神空洞,看不见任何的灵动和想法。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有点要变回空心小巫女的模样了,秦离不作声,探了探身,发现原来是《迪迦奥特曼》。 “又是这个吗,一没出去溜达你就看这个,”秦离对着电视盘腿坐下,“不过也确实蛮好看的。” “你觉得哪里好看?”绘梨衣慢吞吞地写。 他想了一下,皱了皱眉,“我喜欢梳理各种奥特曼之间的亲戚关系,打怪兽,有点单调……” 听起来好怪哦,秦离感觉绘梨衣听到他说的话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实话实说。”秦离撇嘴,这不是你先问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巫女周身的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沉重,她只是写了: “奥特曼一直在打怪兽。” “因为有很多奥特曼呗,为了介绍奥特曼们,每一个都要详细描画,就需要很多的怪兽。” “怪兽,一直在被打被杀。” 这话怎么接,秦离觉得绘梨衣或许有一些长期藏在心底的问题,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询问她吗? 这样至少比她坚定不移地保留某个意见好,看来秦离的话她很大可能会参考,也就是说秦离还有机会给她塑造塑造自己期望的想法。 “那你觉得怪兽该杀不该杀?”秦离反问。 绘梨衣拿着本子,看了他一会,又转回去看电视上的画面。 电视上,一直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正慢动作夸张地表现被打的痛苦,各种巨大的肢体晃动,或许是为了显得它失败时的滑稽。 但换个角度,在绘梨衣眼里,曾经电视上的影像声音是她所认为的“世界”,曾经有很多这样的怪兽,在她的“世界”里被杀,因为他们不为世界所容。 “只看见了小怪兽会被杀死。” 还不是很确定,秦离叹口气,想要拿过遥控器,看到她把自己抱得那么紧,还是停止了想按灭电视的举动。 “你喜欢奥特曼吗?” “……喜欢。” “你喜欢怪兽们吗?” “……我不知道。” “那要不这样,”秦离转身面对着绘梨衣,“咱们出去一趟,我承诺,让你在现实生活里,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吧,就当是这几天有所收获的运用,如何?” 绘梨衣再一次抱紧了自己。 “一直坐在这里思考,有什么意思呢,”秦离站起身,“这样的你,和之前在大厦里的绘梨衣,有什么区别呢,既然你出来了,又相信我能带着你尽力在你哥哥找到你之前玩上一阵,就再信我最后一次吧。” 绘梨衣终于抬起了头。 秦离一笑,“走吧,既然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挑战一下回到最热闹,最焦点的地方。” ———————————— 银座某大厦。 秦离算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人流最大的一座大厦,根据他提前做好的攻略,轻车熟路找到了一家高级的商场。 他自己带了正装,还是之前穿去学院乐队里表演的那套定制,店员看到他后娴熟又不露骨地观察后,礼貌又含蓄地殷勤着,哪怕少年后面的女孩子看起来虽然明媚漂亮,却依旧有些过于平常的感觉。 “为什么要买正式的衣服?”小本子被塞到少年手里。 “偶尔去享受一下服务嘛,虽然不确定你以前跟你哥哥去没去过……但是你就当是我一片心意啦。”总是满脸漠然和沉静的少年,难得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边递过去几件正装。 绘梨衣眨眨眼睛,接过了衣服。 半真半假的话语,绘梨衣还是听进去了,就算再心不在焉,她平日里接触到的正式衣装也少,些许好奇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开始主动和店员提要求和讨论,秦离则观察着周围,随手拍了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把绘梨衣的身影恰好放在最边框上,还是透过镜子才能看出来,最后,简单地处理过后,他低下头,看着屏幕。 五分钟后,日本东京的午时,刚刚挂上的重金寻找绘梨衣的消息下,出现了这张图片。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吧,这一笔钱,先到先得,我就当做了件好事~” “王八蛋!谁发的悬赏!还有谁发的回复!”源稚生的下属第一时间通知了这条热度短时间内高的离谱的新闻,他深知绘梨衣的脆弱和恐怖,究竟是谁在放肆又不顾一切地借着本家名号找人,又是谁发了暧昧不清的信息,真假不分,只会引来更多疯狂的人和事。 “不论是真是假,都给我出发!务必要先把绘梨衣带回来,疯子,不顾别人死活的一群疯子!” 此时的换衣间,绘梨衣放弃了老款的塔夫绸裙,穿习惯了舒适的布料,塔夫绸实在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她选了一件白色的立体剪裁的连衣裙,结合了法式的优雅和复古,又有形如蝴蝶的领口包裹上身,裙摆均匀的散开,修身又不显单调,凸显出女孩精致优美的线条,没有繁杂的装点和色彩,通体雪白,店员很热心地帮绘梨衣把头发也拢好,用皮筋和发卡固定在脑后,露出女孩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柔和的侧脸,绘梨衣不由自主地对着镜子左转转右转转,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转过来,秦离点点头,“那我们接着启程吧。” 79 扭曲 如果你要问秦离带着绘梨衣这些天有没干几件正事,绘梨衣会说有,带这位黑道公主领略人情世故,虽然并不复杂;住在附近的温蒂会说大概有,这家伙上次大半夜找她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实验后,作为报酬告诉温蒂他借着学院的名义,研究白王一裔的能力原理,并且顺走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就又消失了。 如果对于一位久远的友人,那就不好说了,他本以为,秦离会戳穿他使用言灵造出“付丧”效果下的克隆人进学院读书,欺骗了众多人的行径,谁知道他只是默默地转向俄罗斯分部去继续实习,现在又默默回到了日本。 川野,或者说,蛇岐八家的新晋能人,在家主源稚生手下的乌鸦,乌鸦手下的某位队长手下,做着收集各类重点人物流动轨迹的工作。 他得到这样多的信任也不容易,从如同暴走族那样的混混起家,将自己没什么强大的功用,顶多在人际关系方面下功夫的言灵发挥到极致,踩着无数的“付丧”们进入蛇岐八家,一听到风吹草动说学院要对本家下手,匆匆忙忙“回收”了他最满意的一个分身,决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众。 川野,其实是一个投机者,高大身材和精致温文的面孔下,他希望越乱越好,学院对本家下手,虽然不能说绝对能动摇本家的基础,但总会有人下台,他凭借“辛勤”“热情”“友好”“能力强”已经积累下来不少声望,若不是因为乌鸦和夜叉那几位和家主一同长大,橘政宗安排在高层们身边的大多是沾亲带故的人,他早可以再往上进一步了。 川野笑起来没有半分的粗旷气息,而是慢慢地,弯起眼睛,嘴唇微微一抿,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笑,他的笑容是为了让人们觉得,他是笑着的。 这笑容不针对任何人,又让任何人觉得,川野似乎……在对自己很亲切的笑呢。 学院清洗本家,他乐意,自己可不是本家的主人们,只不过是个苦命的打工人,不是高层,不是中层,只是掌握着大量信息的基层人员,有上升空间;本家顽强地存留,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有着这份工作,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接触到的人和信息同样重要同样多,也没什么不妥。 而对于他的舍友,先不说那个古怪的古斯特同学,这位秦离同学,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有实力,却在犹豫不决一般,没有明确目标,整日懒懒散散,却也能收获不少人的关注,川野喜欢动摇的人,意味着这人可以为他所用。 看起来秦离和“付丧”的关系不错,他就开始了自己本人于远在卡塞尔的那一段时光的交接。 不过秦离这么反感他,他到没有预料到,但是不坚定的人总是不坚定的,就比如他现在,回到了日本,这几天总是无所事事般带着一个女孩在闲逛。 今天他一个人早早的出来了,川野看到在路边东张西望的少年,带着标志笑容,故作活泼地伸手,想要拍下少年的肩膀。 结果他还没靠近,秦离就迅速换了一个方向,拐到了另一个入口,匆匆走了进去。 川野脸上的笑容消失,怎么这么不巧呢,他叹口气,这货绝对是故意的,看来坚决不想理他啊。 要不再试试看?川野撩撩头发,自己可是死缠烂打的类型呐,这种小孩子气的赌气,他可不吃这套。 他不紧不慢地跟上秦离,消除自己尴尬的同时就是转移尴尬,这家伙居然是看到自己才走开的,一定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吧…… 半个小时后。 “……”川野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景色,这一跟,就跟到了高天原,还是好几家牛郎店的集中分布区域。 一个大男人尾随一个少年,好像更奇怪了。 这混蛋到底在干什么啊……川野立刻否认其实秦离没看到他这件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不可能,谁知晓呢。 川野心一横,掉头走人了,他现在可算是感受到秦离身上的懒散劲了,幸好不是和他一个宿舍,真有够他受的。 秦离按照导航走得弯弯绕绕,一路上排查了现在住的公寓附近的一些地方,果然卡塞尔能掌控的区域,蛇岐八家的眼线少了很多,他每天都出来探探路,摸清楚现在的情况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现在他没法清楚的知道路明非的动向,远离核心人物,也就暂时远离了举世冲突的中心。 根据自己对当天凯撒他们入侵大厦的路线追踪,最后查到了高天原这个地方,有可能他们三个就躲在了某一家不同寻常的牛郎店里,避开了源稚生他们的视线。 秦离有点好奇,自己打乱了魔鬼老板布置的好好的剧本,小魔鬼现在会怎么想呢。 “小魔鬼?哎呀,你不是有人家的联系方式嘛,怎么不问问?”海姆达尔揶揄。 “我可不敢喽,心里有了秘密,远离魔鬼可以操控的地方,才好和脑袋里的神明您谈人生理想。”秦离撇嘴,路鸣泽那随时随地入侵别人脑袋的梦境,所幸对上了出身于尼伯龙根的海姆达尔,可以说是消解掉了一些困扰。 “所以凡事还是您最厉害。”秦离找到了一家可以望见高天原的网吧,要了一个小小的单间,靠着窗户,小心地看着高天原附近。 不大可能看见他们几个活动,但是总能观察出几家牛郎店间的差异,他一边划手机搜索关于几家牛郎店的过往,现状,一边尝试用镰鼬从混乱的声音中收集一些熟悉的人。 “业绩…差这么多…合理吗?”他看到一家在社交论坛里被称之为被收购的牛郎店,一边看了看不远处那家店的境况,好像陆陆续续装修了不少,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算算人数也是最多的了。 哦吼? 秦离不自觉地歪了下嘴,好像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声音,尤其是从认识的人口中说出来。 “给自己起的艺名倒是不错。”秦离不做过多评价,魔鬼手眼通天,直接买了一家牛郎店封闭式地保护三人组,路明非的声音…有点不那么明显,似乎不在店里。 那就是在高天原的住所里?镰鼬扇动翅膀,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深入。 …有交谈的声音。 按照原本的剧情,大概是和绘梨衣一起吧,这又是谁在和他交流,秦离仔细地分辨那个很轻很细微的声音,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想知道关于鬼的过去吗?”声音的主人仿佛在戏谑地笑。 “呃…这…”这大概是路明非。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告诉你吧!哈哈哈哈哈!”突然温柔的嗓音变成了狂笑。 这声音…真的很像娘化的源稚生诶,秦离无端联想。 等等,他记得,源稚生好像还真有个弟弟… 这么巧?秦离有点吃惊,路明非没遇上绘梨衣,却不知怎么的遇上了源稚女,看起来能更进一步的了解蛇岐八家的秘密了,源稚女可不是绘梨衣那样被人拴在牢笼的可怜的“鬼”,这家伙好像是猛鬼众的重要角色。 就算剧本改编,但只要是在中途,方向总不会变,细枝末节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吧。 提前做某件事,就可以斩断某些人的缘分,或是牵连起更多的关系网,秦离发自内心的感到有趣,这就是黑王想要参透的世界树的奥秘吗,通过创世主的权力来调整看见想要发生的一切,观察不在计划中的一切,以及这种变化如何被世界树的力量所预见、本能的做出反应,黑王创造白王,大概就是希望这一个新个体,可以纯粹地掌握这种力量,在细微之处的变化中创造出“精神”层面所期待,本质上是被世界树的力量“预见过、筛选过”的结果。 真好,这个剧本越混乱越好,秦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里却留着笑意。 “继续前进吧,智慧之泉的弥米尔如是说。”海姆达尔不带感情的声音和秦离的心声重合。 *明天还有,我有一个很长很长很很很长有点悲伤的故事想讲,放心,不刀小怪兽,和现在活着的每个角色都没关系,现在世界线都变了,后面会怎样,米娜桑没法参考原著太多设定喽(因为江南在更新书,我没去看,还是按照原本的世界观来写吧) 整体风格偏神话远古那种,有点玄幻,科幻不多,因为我不懂太多专业知识,让我给你解释解释神话还是可以的 80 催化 秦离认认真真地听着路明非和源稚女的交谈,源稚女除了一直在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讲述有关“鬼”这一多么悲惨可怜族群受到的不公对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可以从他柔美笑容中透露着的丝丝怨气看出来——,这些都是秦离已知的情报,看起来路明非也知道不少,只是磕磕绊绊地回答几声。 真神奇,这样的关系是怎么扯上的,秦离耐着性子听。 海姆达尔坐不住了。 “你真的不管管尾随你到这里的那个鬼子吗?”海姆达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秦离“嗯”了一声,他当然不管,自己做的事被发现检举或者没被注意都不重要,绘梨衣呆在卡塞尔势力内短时间不会出什么大事,川野爱告发不告发,爱捣乱不捣乱,无所谓,越乱越好,反正秦离没什么想追求的,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与他无关。 另一边路明非还在尬聊,“你和你哥哥……长得真的好像…我那天晚上光线不足,一不留神就认错了,不好意思……” 认错?秦离脑补了一下,路明非和凯撒楚子航走散,在死侍暴走的时候随着人流撤离,或许是在去密室的路上遇见了源稚女? 认成了源稚生? 这两人能遇上,一个是魔鬼老板的代言人,一个是凶猛无情的戏子猛鬼众,还能平安无恙地一起在高天原这样? 秦离沉思,路鸣泽不会轻易出现,源稚女看起来背后也有人指使,以风间琉璃的身份在蛇岐八家眼皮子底下蹦跶,又是因为原本寻找绘梨衣这条路上碰到,很有可能路明非快到达密室的时候,源稚女率先从密室中走了出去,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隐情,带着路明非一块出来了,甚至还能和凯撒楚子航汇合。 要么就是源稚女本来的目标是绘梨衣,结果扑了个空,转头看到路明非,源稚女背后的人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位朋友,展现出了兴趣。 这么猜好像还挺通顺的,秦离只敢确定源稚女绝非单纯接近路明非,不敢确定的是他背后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如何找到在蛇岐八家小公主所在的“密室”那里的? 要是有办法可以接触到他背后的人就好了。 “绘梨衣…”秦离眨了眨眼,假设,这个幕后操纵的人,第一个目的是绘梨衣身上的某些价值,没有达成,就立下了另一个目标,接近身上其实也有无数秘密的路明非,如此转移,野心也不小,但如果此时第一个目的又有了立马可以实现的可能性,他会不会再一次主动跳出来呢? 把小巫女带出来也有四天了,源稚生那边本来暗地里的搜寻似乎也要坐不住了,声势逐渐变大了起来。 那就赌一把,总有救场的方法。 川野在网吧的大门口附近蹲点,都是单人小间,也不好上去找秦离了,本来还有点顾虑,但是考虑到秦离那个日渐冷漠的状态,感觉这是大概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怎么行,想要将来担起日本分部的大旗,总要多了解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没准这个秦离将来会和路明非一样,不经意间带来很多有用的事情。 “干活了,”秦离熟练地将外套脱下来,“既然你那么介意,不让他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就行了呗。”他把外套翻了一面,穿上了浅色的这面,把宽松的裤腿挽成一高一低的模样,露出一截小腿,头发往前拨弄几下,在额头上盖下来变成厚厚的刘海挡住眉眼,秦离带上兜帽,川野刚才跟着他,一直看见他的背面,调整一下走路的姿态就行了。 五分钟后,一个吊儿郎当又有点邋邋遢遢的少年,耸着肩膀,用低沉的嗓音和地道的京都话和服务员交流着回到前台,归还了刚才上网借的毯子,就慢悠悠地走出了大门。 川野正靠在门外的墙上,他看到很明显是常客的、行为有些僵硬和做作的少年走出来,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替自己在卡塞尔的“付丧”,估计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吧,难怪秦离一下子就认出他的本质了。 少年经过川野时,打了一个哈欠,“这个城市还真是无聊呢。” 中二病吧,川野无语。 ————————————— 这是绘梨衣视角里,出来玩,并且干了很多大事——学习了很多技能的第四天,她在秦离的监督下,虽然没去成电视上广告超多的各种景点,但是去了很多平静美丽又朴实的小乡野,还去了二次元浓度超标的秋叶原,她很羡慕秦离身上那种安排预算和时间的精确,能一边满足她的玩乐心情一边渗透进想给她普及的各种人情世故。 虽然少年的本意是,不该让这枚重要的棋子和拼图过于脆弱了,导致绘梨衣过于强的依赖性和轻信他人的想法,不要因为她身上被动形成的品性成为某些背后势力利用的对象。 秦离的想法就是,哪怕自己还不知道绘梨衣身上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不许让某些势力占尽了便宜。 培养独立性,看起来是教育这一类事情,秦离自己接受了长达百年的教育,包括时间最近的九年义务教育,深知其精髓之处乃在于举一反三,结合实践出真知的道理,让绘梨衣感受到人情险恶与人情美好,让这个曾经以电视里的信息为世界上的一切的宛如天上人的小姑娘回到人间。 四天,有一定效果,秦离回到公寓,发现绘梨衣正抱着膝盖看电视。 时间是宝贵的,只要剧本还在推进,他也谷进行下一步的研究了。 “你在看什么?”秦离正把外套穿回来,把裤腿放下去,随手拨弄着头发,绘梨衣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吓了秦离一跳。 虽然所处的环境,身边的人都与当时打开密室门不同,但绘梨衣脸上的神情,却有当时秦离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巫女服不会用饮料售卖机怔怔发呆的神情,眼神空洞,看不见任何的灵动和想法。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有点要变回空心小巫女的模样了,秦离不作声,探了探身,发现原来是《迪迦奥特曼》。 “又是这个吗,一没出去溜达你就看这个,”秦离对着电视盘腿坐下,“不过也确实蛮好看的。” “你觉得哪里好看?”绘梨衣慢吞吞地写。 他想了一下,皱了皱眉,“我喜欢梳理各种奥特曼之间的亲戚关系,打怪兽,有点单调……” 听起来好怪哦,秦离感觉绘梨衣听到他说的话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实话实说。”秦离撇嘴,这不是你先问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巫女周身的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沉重,她只是写了: “奥特曼一直在打怪兽。” “因为有很多奥特曼呗,为了介绍奥特曼们,每一个都要详细描画,就需要很多的怪兽。” “怪兽,一直在被打被杀。” 这话怎么接,秦离觉得绘梨衣或许有一些长期藏在心底的问题,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询问她吗? 这样至少比她坚定不移地保留某个意见好,看来秦离的话她很大可能会参考,也就是说秦离还有机会给她塑造塑造自己期望的想法。 “那你觉得怪兽该杀不该杀?”秦离反问。 绘梨衣拿着本子,看了他一会,又转回去看电视上的画面。 电视上,一直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正慢动作夸张地表现被打的痛苦,各种巨大的肢体晃动,或许是为了显得它失败时的滑稽。 但换个角度,在绘梨衣眼里,曾经电视上的影像声音是她所认为的“世界”,曾经有很多这样的怪兽,在她的“世界”里被杀,因为他们不为世界所容。 “只看见了小怪兽会被杀死。” 还不是很确定,秦离叹口气,想要拿过遥控器,看到她把自己抱得那么紧,还是停止了想按灭电视的举动。 “你喜欢奥特曼吗?” “……喜欢。” “你喜欢怪兽们吗?” “……我不知道。” “那要不这样,”秦离转身面对着绘梨衣,“咱们出去一趟,我承诺,让你在现实生活里,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吧,就当是这几天有所收获的运用,如何?” 绘梨衣再一次抱紧了自己。 “一直坐在这里思考,有什么意思呢,”秦离站起身,“这样的你,和之前在大厦里的绘梨衣,有什么区别呢,既然你出来了,又相信我能带着你尽力在你哥哥找到你之前玩上一阵,就再信我最后一次吧。” 绘梨衣终于抬起了头。 秦离一笑,“走吧,既然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挑战一下回到最热闹,最焦点的地方。” ———————————— 银座某大厦。 秦离算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人流最大的一座大厦,根据他提前做好的攻略,轻车熟路找到了一家高级的商场。 他自己带了正装,还是之前穿去学院乐队里表演的那套定制,店员看到他后娴熟又不露骨地观察后,礼貌又含蓄地殷勤着,哪怕少年后面的女孩子看起来虽然明媚漂亮,却依旧有些过于平常的感觉。 “为什么要买正式的衣服?”小本子被塞到少年手里。 “偶尔去享受一下服务嘛,虽然不确定你以前跟你哥哥去没去过……但是你就当是我一片心意啦。”总是满脸漠然和沉静的少年,难得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边递过去几件正装。 绘梨衣眨眨眼睛,接过了衣服。 半真半假的话语,绘梨衣还是听进去了,就算再心不在焉,她平日里接触到的正式衣装也少,些许好奇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开始主动和店员提要求和讨论,秦离则观察着周围,随手拍了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把绘梨衣的身影恰好放在最边框上,还是透过镜子才能看出来,最后,简单地处理过后,他低下头,看着屏幕。 五分钟后,日本东京的午时,刚刚挂上的重金寻找绘梨衣的消息下,出现了这张图片。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吧,这一笔钱,先到先得,我就当做了件好事~” “王八蛋!谁发的悬赏!还有谁发的回复!”源稚生的下属第一时间通知了这条热度短时间内高的离谱的新闻,他深知绘梨衣的脆弱和恐怖,究竟是谁在放肆又不顾一切地借着本家名号找人,又是谁发了暧昧不清的信息,真假不分,只会引来更多疯狂的人和事。 “不论是真是假,都给我出发!务必要先把绘梨衣带回来,疯子,不顾别人死活的一群疯子!” 此时的换衣间,绘梨衣放弃了老款的塔夫绸裙,穿习惯了舒适的布料,塔夫绸实在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她选了一件白色的立体剪裁的连衣裙,结合了法式的优雅和复古,又有形如蝴蝶的领口包裹上身,裙摆均匀的散开,修身又不显单调,凸显出女孩精致优美的线条,没有繁杂的装点和色彩,通体雪白,店员很热心地帮绘梨衣把头发也拢好,用皮筋和发卡固定在脑后,露出女孩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柔和的侧脸,绘梨衣不由自主地对着镜子左转转右转转,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转过来,秦离点点头,“那我们接着启程吧。” 81 漩涡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明明正值午后,早上明朗的光线慢慢地消失,陷入阴影的都市,在银座的玻璃窗外,摇摇欲坠。 银座的人来人往依旧,人们忙碌又漠然的神情,偶然间会被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幸运儿点亮。 身穿着笔挺西装,却有着极其干净气质的少年,优雅地伸出胳膊,让身边不那么起眼的女孩挽住,在闪烁灯牌里游动着的遍地日常衣装的人潮格外突出。 绘梨衣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看秦离的神色,没有半分尴尬和调侃的意思,也就是,严肃且认真。 少年微微颔首,绘梨衣本能地也低了一下头,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然呢? 两人迈开了步伐,向着通道另一端走去,绘梨衣觉得秦离走的很快,有一种他们在逆行的错觉。 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他们,身着战衣,走的不是银座里热闹的街道,而是金碧辉煌,通往战场的圣殿。 绘梨衣感受到自己的步伐也随之变得坚定,她的脚步以往只踏足神社的木地,踏足鲜血流淌的土地,或是无所事事地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着巫女服。 哪怕此刻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或因为衣着,或因为神情或者正在做的事情,显得那么奇怪,却也没有太多的人回头,绘梨衣原本的一丝不自然也消失殆尽了。 是严肃的,认真的,是庄严的,无畏的。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的脑海里本能地想到这几个词汇,她以往也只是在十字路口,为了广阔的世界不能为自己眼底收尽而伤感,现在她能够感受到,不只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够听见在偌大世界里,自己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能够开口吗……”绘梨衣无声地张了张嘴,秦离微微一侧头,看着廊道的玻璃窗,隐约有众多交通工具马达的混杂声滚腾而来。 最后,秦离带着绘梨衣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影院,或者演奏厅的地方。 绘梨衣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走进去。 真的是一个小小的音乐厅,她很快适应了黑暗,四处张望,秦离递出身份卡,一旁的服务生将他们引到更深处的一个独立的小厅。 “这是…什么?”绘梨衣在秦离的衣袖上写着,秦离一样在自己的衣袖上写,“用最高贵的姿态,欣赏最能够将心声传达的音乐,一趟旅途的序幕就用这个开启吧。” 绘梨衣不受控制地,坐在对于两个人来说,相当广阔的空间,看着幕布缓缓拉起,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被送到她手里,有给她擦手的精致手绢,还有方便她能看到更精细景象的望远镜可以把玩。 歌剧演员走上台,面带微笑地唱起了开幕的曲子,绘梨衣拿起望远镜,仔仔细细地瞧着演奏的交响乐团,还有舞台上衣着鲜亮,面容姣好的歌剧演员。 秦离似乎也并不在意绘梨衣听不听得懂歌剧的法语,意大利语等等,只是由不同的歌唱家们,一幕幕地换场,将多个歌剧的名场面节选展示出来,但也花了不少时间。 绘梨衣的反应却让秦离很满意,小巫女仔细地观察着演员们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情,聆听声调的变化和音乐的轻重缓急,从《图兰朵》的《柳儿之死》到《蝙蝠》里女仆的美妙幻想,从《茶花女》玛格丽特的诀别到《费加罗的婚礼》公爵夫人的回忆,最后一首却不再是歌剧了,变成了交响乐队的独奏。 是《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吗!绘梨衣很意外,但又马上进入了欣赏的状态,她眼里映出的舞台上的光辉在微微闪烁着。 不论在奥特曼眼里,面对怪兽会想什么,或是怪兽在被攻击时会想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种足以演绎的声音。 秦离却没那么认真,他清楚地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变化,从嘈杂而日常的人声,到喧闹沸腾的人潮。 陆陆续续有人看中了悬赏的线索和消息开始搜寻了,所幸他虽然主动暴露出了位置信息,但凭借自己的钞能力,找到了这么个小小的演奏厅,能够再迷惑外面的人们一会。 让他有点吃惊的是,这次源稚生倒没有像上次买饮料那样等了好久,而是几乎在最疯狂一波人的前线到达银座大楼时,拦住了他们。 所以他才能和绘梨衣这么安心地看了这么久的演出,少年不经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他轻轻倚向绘梨衣,绘梨衣显然还没过瘾,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两人等待指挥落下手,安静地鼓掌后,又如来时一般悠闲地走出去。 还有时间,还做什么呢?秦离是不是用余光观察女孩,小巫女血统纯度也不是盖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很明显的注意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但是绘梨衣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秦离不好下决断,只是按部就班又看起来极其随心所欲地行动。 真不愧是源稚生,外面的骚动并没有怪异到能够引起绘梨衣的注意,只当是交通高峰期,女孩拉拉秦离的袖子,少年会意,大大方方地带她去尝试银座里看到的中式餐厅。 虽然说是中式,餐厅,秦离在征求绘梨衣意见过后,选择了绘梨衣印象里绝对没去过的一家。 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绘梨衣盯着精致的小菜,是一小块雕琢过的粉色糕点,轻轻咬一口,里面软糯香甜的馅料十分治愈,樱花般的色泽,草木的清香,还有工艺品一般的样貌,她再看看秦离,秦离在服务员递过来的票单上填写完,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皱皱眉,绘梨衣也有跟着要皱眉的趋势,他赶紧把自己的那一份点心也推过去给她,然后把开好的票单叠好放回口袋。 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羡慕。 羡慕秦离手头上有钱。 她的钱好像还是得挂名在哥哥和家族的名义下,也没有现金,以前出门如果去食堂吃一顿饭,很快就会被找到。 厨师上菜的节奏很舒适,秦离发现自己居然吃得不如一个小姑娘香甜,绘梨衣一心一意扑在自己面前那些不可貌相的精致美食上,刚才在电视面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消散了。 秦离觉得有点好笑,狠狠地挖了一口汤塞进嘴里,哎,小姑娘天然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治愈的话,他这一趟出来的别有用心反而显他卑鄙了。 绘梨衣早早地清洗完自己的那一份,望向慢吞吞的少年,少年被她盯得有点发毛。 这么一看,现在也不是饭点,大大餐厅里,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孤孤单单的,又有点冷清。 绘梨衣转头望向朝着银座街道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又或是在回味刚才厨师好心讲解起来的这些点心的精妙之处。 她在秦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指在座椅上画着——— “我好像知道,在有奥特曼的世界里,小怪兽该怎么做了。 其实,世界上的奥特曼,也不是那么多,小怪兽也不是那么少,小怪兽也可以不去奥特曼的面前,可以和别的小怪兽开心地听世界上更多的声音……” 下一秒,秦离放下餐具,左手放在绘梨衣身侧的桌面上,慢慢地写,“不,你还是在逃避,这话或许很难听,但绝不是我真正想向你展示的。” 绘梨衣以为他没看到呢,几不可见地羞恼了一下,又写,“为什么是逃避?” “听世界的声音还不够,你用自己的声音了吗?你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吗?” 女孩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凭借接受自己是怪兽的事实,面对奥特曼的时候欣然接受?你真的能记住每一个怪兽吗? 至少要证明,我们存在过。” 我们?绘梨衣看到这个词,微微动摇了一下。 但这个动摇也包括是物理上的。 秦离的表情恢复了漠然,原本两人正对着的玻璃窗被一个人形阴影挡住了。 窗外,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穿着通体黑色好似丧服的西装,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还优雅地背着手。 秦离侧过头,看着绘梨衣。 面具男子身后的廊道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过去是怪兽看着奥特曼的世界,浮想联翩。 小怪兽,你现在又看着什么呢? *下一章高光 反叛的歌来喽 81 漩涡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明明正值午后,早上明朗的光线慢慢地消失,陷入阴影的都市,在银座的玻璃窗外,摇摇欲坠。 银座的人来人往依旧,人们忙碌又漠然的神情,偶然间会被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幸运儿点亮。 身穿着笔挺西装,却有着极其干净气质的少年,优雅地伸出胳膊,让身边不那么起眼的女孩挽住,在闪烁灯牌里游动着的遍地日常衣装的人潮格外突出。 绘梨衣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看秦离的神色,没有半分尴尬和调侃的意思,也就是,严肃且认真。 少年微微颔首,绘梨衣本能地也低了一下头,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然呢? 两人迈开了步伐,向着通道另一端走去,绘梨衣觉得秦离走的很快,有一种他们在逆行的错觉。 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他们,身着战衣,走的不是银座里热闹的街道,而是金碧辉煌,通往战场的圣殿。 绘梨衣感受到自己的步伐也随之变得坚定,她的脚步以往只踏足神社的木地,踏足鲜血流淌的土地,或是无所事事地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着巫女服。 哪怕此刻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或因为衣着,或因为神情或者正在做的事情,显得那么奇怪,却也没有太多的人回头,绘梨衣原本的一丝不自然也消失殆尽了。 是严肃的,认真的,是庄严的,无畏的。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的脑海里本能地想到这几个词汇,她以往也只是在十字路口,为了广阔的世界不能为自己眼底收尽而伤感,现在她能够感受到,不只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够听见在偌大世界里,自己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能够开口吗……”绘梨衣无声地张了张嘴,秦离微微一侧头,看着廊道的玻璃窗,隐约有众多交通工具马达的混杂声滚腾而来。 最后,秦离带着绘梨衣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影院,或者演奏厅的地方。 绘梨衣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走进去。 真的是一个小小的音乐厅,她很快适应了黑暗,四处张望,秦离递出身份卡,一旁的服务生将他们引到更深处的一个独立的小厅。 “这是…什么?”绘梨衣在秦离的衣袖上写着,秦离一样在自己的衣袖上写,“用最高贵的姿态,欣赏最能够将心声传达的音乐,一趟旅途的序幕就用这个开启吧。” 绘梨衣不受控制地,坐在对于两个人来说,相当广阔的空间,看着幕布缓缓拉起,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被送到她手里,有给她擦手的精致手绢,还有方便她能看到更精细景象的望远镜可以把玩。 歌剧演员走上台,面带微笑地唱起了开幕的曲子,绘梨衣拿起望远镜,仔仔细细地瞧着演奏的交响乐团,还有舞台上衣着鲜亮,面容姣好的歌剧演员。 秦离似乎也并不在意绘梨衣听不听得懂歌剧的法语,意大利语等等,只是由不同的歌唱家们,一幕幕地换场,将多个歌剧的名场面节选展示出来,但也花了不少时间。 绘梨衣的反应却让秦离很满意,小巫女仔细地观察着演员们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情,聆听声调的变化和音乐的轻重缓急,从《图兰朵》的《柳儿之死》到《蝙蝠》里女仆的美妙幻想,从《茶花女》玛格丽特的诀别到《费加罗的婚礼》公爵夫人的回忆,最后一首却不再是歌剧了,变成了交响乐队的独奏。 是《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吗!绘梨衣很意外,但又马上进入了欣赏的状态,她眼里映出的舞台上的光辉在微微闪烁着。 不论在奥特曼眼里,面对怪兽会想什么,或是怪兽在被攻击时会想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种足以演绎的声音。 秦离却没那么认真,他清楚地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变化,从嘈杂而日常的人声,到喧闹沸腾的人潮。 陆陆续续有人看中了悬赏的线索和消息开始搜寻了,所幸他虽然主动暴露出了位置信息,但凭借自己的钞能力,找到了这么个小小的演奏厅,能够再迷惑外面的人们一会。 让他有点吃惊的是,这次源稚生倒没有像上次买饮料那样等了好久,而是几乎在最疯狂一波人的前线到达银座大楼时,拦住了他们。 所以他才能和绘梨衣这么安心地看了这么久的演出,少年不经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他轻轻倚向绘梨衣,绘梨衣显然还没过瘾,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两人等待指挥落下手,安静地鼓掌后,又如来时一般悠闲地走出去。 还有时间,还做什么呢?秦离是不是用余光观察女孩,小巫女血统纯度也不是盖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很明显的注意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但是绘梨衣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秦离不好下决断,只是按部就班又看起来极其随心所欲地行动。 真不愧是源稚生,外面的骚动并没有怪异到能够引起绘梨衣的注意,只当是交通高峰期,女孩拉拉秦离的袖子,少年会意,大大方方地带她去尝试银座里看到的中式餐厅。 虽然说是中式,餐厅,秦离在征求绘梨衣意见过后,选择了绘梨衣印象里绝对没去过的一家。 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绘梨衣盯着精致的小菜,是一小块雕琢过的粉色糕点,轻轻咬一口,里面软糯香甜的馅料十分治愈,樱花般的色泽,草木的清香,还有工艺品一般的样貌,她再看看秦离,秦离在服务员递过来的票单上填写完,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皱皱眉,绘梨衣也有跟着要皱眉的趋势,他赶紧把自己的那一份点心也推过去给她,然后把开好的票单叠好放回口袋。 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羡慕。 羡慕秦离手头上有钱。 她的钱好像还是得挂名在哥哥和家族的名义下,也没有现金,以前出门如果去食堂吃一顿饭,很快就会被找到。 厨师上菜的节奏很舒适,秦离发现自己居然吃得不如一个小姑娘香甜,绘梨衣一心一意扑在自己面前那些不可貌相的精致美食上,刚才在电视面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消散了。 秦离觉得有点好笑,狠狠地挖了一口汤塞进嘴里,哎,小姑娘天然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治愈的话,他这一趟出来的别有用心反而显他卑鄙了。 绘梨衣早早地清洗完自己的那一份,望向慢吞吞的少年,少年被她盯得有点发毛。 这么一看,现在也不是饭点,大大餐厅里,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孤孤单单的,又有点冷清。 绘梨衣转头望向朝着银座街道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又或是在回味刚才厨师好心讲解起来的这些点心的精妙之处。 她在秦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指在座椅上画着——— “我好像知道,在有奥特曼的世界里,小怪兽该怎么做了。 其实,世界上的奥特曼,也不是那么多,小怪兽也不是那么少,小怪兽也可以不去奥特曼的面前,可以和别的小怪兽开心地听世界上更多的声音……” 下一秒,秦离放下餐具,左手放在绘梨衣身侧的桌面上,慢慢地写,“不,你还是在逃避,这话或许很难听,但绝不是我真正想向你展示的。” 绘梨衣以为他没看到呢,几不可见地羞恼了一下,又写,“为什么是逃避?” “听世界的声音还不够,你用自己的声音了吗?你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吗?” 女孩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凭借接受自己是怪兽的事实,面对奥特曼的时候欣然接受?你真的能记住每一个怪兽吗? 至少要证明,我们存在过。” 我们?绘梨衣看到这个词,微微动摇了一下。 但这个动摇也包括是物理上的。 秦离的表情恢复了漠然,原本两人正对着的玻璃窗被一个人形阴影挡住了。 窗外,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穿着通体黑色好似丧服的西装,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还优雅地背着手。 秦离侧过头,看着绘梨衣。 面具男子身后的廊道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过去是怪兽看着奥特曼的世界,浮想联翩。 小怪兽,你现在又看着什么呢? *下一章高光 反叛的歌来喽 81 漩涡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明明正值午后,早上明朗的光线慢慢地消失,陷入阴影的都市,在银座的玻璃窗外,摇摇欲坠。 银座的人来人往依旧,人们忙碌又漠然的神情,偶然间会被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幸运儿点亮。 身穿着笔挺西装,却有着极其干净气质的少年,优雅地伸出胳膊,让身边不那么起眼的女孩挽住,在闪烁灯牌里游动着的遍地日常衣装的人潮格外突出。 绘梨衣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看秦离的神色,没有半分尴尬和调侃的意思,也就是,严肃且认真。 少年微微颔首,绘梨衣本能地也低了一下头,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然呢? 两人迈开了步伐,向着通道另一端走去,绘梨衣觉得秦离走的很快,有一种他们在逆行的错觉。 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他们,身着战衣,走的不是银座里热闹的街道,而是金碧辉煌,通往战场的圣殿。 绘梨衣感受到自己的步伐也随之变得坚定,她的脚步以往只踏足神社的木地,踏足鲜血流淌的土地,或是无所事事地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着巫女服。 哪怕此刻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或因为衣着,或因为神情或者正在做的事情,显得那么奇怪,却也没有太多的人回头,绘梨衣原本的一丝不自然也消失殆尽了。 是严肃的,认真的,是庄严的,无畏的。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的脑海里本能地想到这几个词汇,她以往也只是在十字路口,为了广阔的世界不能为自己眼底收尽而伤感,现在她能够感受到,不只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够听见在偌大世界里,自己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能够开口吗……”绘梨衣无声地张了张嘴,秦离微微一侧头,看着廊道的玻璃窗,隐约有众多交通工具马达的混杂声滚腾而来。 最后,秦离带着绘梨衣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影院,或者演奏厅的地方。 绘梨衣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走进去。 真的是一个小小的音乐厅,她很快适应了黑暗,四处张望,秦离递出身份卡,一旁的服务生将他们引到更深处的一个独立的小厅。 “这是…什么?”绘梨衣在秦离的衣袖上写着,秦离一样在自己的衣袖上写,“用最高贵的姿态,欣赏最能够将心声传达的音乐,一趟旅途的序幕就用这个开启吧。” 绘梨衣不受控制地,坐在对于两个人来说,相当广阔的空间,看着幕布缓缓拉起,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被送到她手里,有给她擦手的精致手绢,还有方便她能看到更精细景象的望远镜可以把玩。 歌剧演员走上台,面带微笑地唱起了开幕的曲子,绘梨衣拿起望远镜,仔仔细细地瞧着演奏的交响乐团,还有舞台上衣着鲜亮,面容姣好的歌剧演员。 秦离似乎也并不在意绘梨衣听不听得懂歌剧的法语,意大利语等等,只是由不同的歌唱家们,一幕幕地换场,将多个歌剧的名场面节选展示出来,但也花了不少时间。 绘梨衣的反应却让秦离很满意,小巫女仔细地观察着演员们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情,聆听声调的变化和音乐的轻重缓急,从《图兰朵》的《柳儿之死》到《蝙蝠》里女仆的美妙幻想,从《茶花女》玛格丽特的诀别到《费加罗的婚礼》公爵夫人的回忆,最后一首却不再是歌剧了,变成了交响乐队的独奏。 是《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吗!绘梨衣很意外,但又马上进入了欣赏的状态,她眼里映出的舞台上的光辉在微微闪烁着。 不论在奥特曼眼里,面对怪兽会想什么,或是怪兽在被攻击时会想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种足以演绎的声音。 秦离却没那么认真,他清楚地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变化,从嘈杂而日常的人声,到喧闹沸腾的人潮。 陆陆续续有人看中了悬赏的线索和消息开始搜寻了,所幸他虽然主动暴露出了位置信息,但凭借自己的钞能力,找到了这么个小小的演奏厅,能够再迷惑外面的人们一会。 让他有点吃惊的是,这次源稚生倒没有像上次买饮料那样等了好久,而是几乎在最疯狂一波人的前线到达银座大楼时,拦住了他们。 所以他才能和绘梨衣这么安心地看了这么久的演出,少年不经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他轻轻倚向绘梨衣,绘梨衣显然还没过瘾,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两人等待指挥落下手,安静地鼓掌后,又如来时一般悠闲地走出去。 还有时间,还做什么呢?秦离是不是用余光观察女孩,小巫女血统纯度也不是盖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很明显的注意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但是绘梨衣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秦离不好下决断,只是按部就班又看起来极其随心所欲地行动。 真不愧是源稚生,外面的骚动并没有怪异到能够引起绘梨衣的注意,只当是交通高峰期,女孩拉拉秦离的袖子,少年会意,大大方方地带她去尝试银座里看到的中式餐厅。 虽然说是中式,餐厅,秦离在征求绘梨衣意见过后,选择了绘梨衣印象里绝对没去过的一家。 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绘梨衣盯着精致的小菜,是一小块雕琢过的粉色糕点,轻轻咬一口,里面软糯香甜的馅料十分治愈,樱花般的色泽,草木的清香,还有工艺品一般的样貌,她再看看秦离,秦离在服务员递过来的票单上填写完,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皱皱眉,绘梨衣也有跟着要皱眉的趋势,他赶紧把自己的那一份点心也推过去给她,然后把开好的票单叠好放回口袋。 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羡慕。 羡慕秦离手头上有钱。 她的钱好像还是得挂名在哥哥和家族的名义下,也没有现金,以前出门如果去食堂吃一顿饭,很快就会被找到。 厨师上菜的节奏很舒适,秦离发现自己居然吃得不如一个小姑娘香甜,绘梨衣一心一意扑在自己面前那些不可貌相的精致美食上,刚才在电视面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都消散了。 秦离觉得有点好笑,狠狠地挖了一口汤塞进嘴里,哎,小姑娘天然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治愈的话,他这一趟出来的别有用心反而显他卑鄙了。 绘梨衣早早地清洗完自己的那一份,望向慢吞吞的少年,少年被她盯得有点发毛。 这么一看,现在也不是饭点,大大餐厅里,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孤孤单单的,又有点冷清。 绘梨衣转头望向朝着银座街道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又或是在回味刚才厨师好心讲解起来的这些点心的精妙之处。 她在秦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指在座椅上画着——— “我好像知道,在有奥特曼的世界里,小怪兽该怎么做了。 其实,世界上的奥特曼,也不是那么多,小怪兽也不是那么少,小怪兽也可以不去奥特曼的面前,可以和别的小怪兽开心地听世界上更多的声音……” 下一秒,秦离放下餐具,左手放在绘梨衣身侧的桌面上,慢慢地写,“不,你还是在逃避,这话或许很难听,但绝不是我真正想向你展示的。” 绘梨衣以为他没看到呢,几不可见地羞恼了一下,又写,“为什么是逃避?” “听世界的声音还不够,你用自己的声音了吗?你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吗?” 女孩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凭借接受自己是怪兽的事实,面对奥特曼的时候欣然接受?你真的能记住每一个怪兽吗? 至少要证明,我们存在过。” 我们?绘梨衣看到这个词,微微动摇了一下。 但这个动摇也包括是物理上的。 秦离的表情恢复了漠然,原本两人正对着的玻璃窗被一个人形阴影挡住了。 窗外,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穿着通体黑色好似丧服的西装,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还优雅地背着手。 秦离侧过头,看着绘梨衣。 面具男子身后的廊道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过去是怪兽看着奥特曼的世界,浮想联翩。 小怪兽,你现在又看着什么呢? *下一章高光 反叛的歌来喽 下午水课不想学习,要不来写小说吧 我势必要把日本线更完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下午水课不想学习,要不来写小说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2 反叛 乌云密布的银座,反射出离奇暗沉色调的玻璃橱窗,怪诞的感觉只在单单一堵易碎的透明的墙上展现出来。 在戴着面具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少年眼中的世界开始放慢,他凝视着眼前的变化,伸手想去够一下身边僵直的女孩,却发现她没有反应。 放慢的空间里,声音仿佛从沉沉的水面下传来,秦离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被极度放慢的、拉伸成宛如贝斯一样低沉又有节奏的声音。 敲击乐器的声音在面具人出现的同时,在饭店用于播放轻音乐的播音器里,开始连续不断地播放了一首新的音乐,放慢五十倍后,秦离只能听出是某种敲击乐器的声音。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绘梨衣对外界刺激失去了反应,面对玻璃墙外突然出现的,就算说不上吓人也充满诡异的面具人,也只是双目失神地坐着,刚才手里握着的铜勺也不知何时落在了桌上。 秦离当机立断,抓起金属餐具丢出去砸坏了就在他们头顶的一个播音器,绘梨衣的身体动弹了一下,确定声音的模糊和音量的缩小确实有效之后,他借着这个时机,结束了时停的运作,一手抬起桌子挥向玻璃墙上的那个人,一手拽着绘梨衣冲向出口。 沉重的实木桌子撞碎了玻璃外墙,连带着无数的细小玻璃碎片,一整面外墙压向了面具人,秦离一边拖着腿脚不听使唤的绘梨衣,一边留心观察着,气味上那个面具人并不算是个活物,但散发着龙类亚种的气息,而他随着绘梨衣信息的暴露应声出现,也意味着他不论是和蛇岐八家背后的人和事,或是和那天三人组和死侍在源氏重工的集中爆发都有关系。 背后之人很是谨慎,动用了这种看不出任何私人信息的真正意义上的替身,才这么猖獗地直奔主题吧。 而那个奇怪的敲击乐器的声音,秦离脑子里闪过几道灵光,却没抓住,最好先想办法拖着几乎和植物人一样的女孩和面具人周旋。 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上有源稚生派来的飞机,下有蛇岐八家不顾一切代价和后果围堵银座来防止因为高价悬赏而发疯的人们,这个面具人不可能一下子出现在大厦里。 围住羊圈的栅栏破损,进来的就不可能只有一只狼。 碎片飞溅中,秦离拉着绘梨衣和面具人擦肩而过,他暗地里通过言灵风的切割操控了玻璃碎片落下的速度,计算好了每一枚碎片应有的锐度,看起来只能造成皮外伤和阻碍的外墙碎裂,实际上足以切碎那个面具人的身体了。 当他看到面具人的身体被弄得狰狞无比,脸上那张面具也被切割的不成样子都未曾脱落,甚至矫捷地爬了起来,丢开木桌,朝着他们飞快地跑了过来,秦离送来了绘梨衣的手,一步冲过去,从袖管里掏出了一把铁锥刺,扑向了那个面具人,面具人没能躲开,满是玻璃碎片和暗褐色液体的“脸”被沉着脸的少年一把摁住,怼在地上,秦离狠狠落手,把铁锥侧插入面具人的耳侧,使了劲狠狠一掀—— 绘梨衣因为手脚无力,松开秦离后像一个没转动发条的娃娃一样,轻轻坐了下来,木然地看着少年凶狠地扑向面具人,看着面具人的手脚有力地在地上弹动也无法挣脱,最后一张破损的面皮,连带着背后的组织器官,被少年一伸手扯了出来。 绘梨衣的眼神短暂地亮了一下,又暗沉了下去。 秦离不满地呸了一口,好恶心的气味,只能说人类在造出造物主都想不出来的丑陋物种是很有天赋的。 他扔掉拔出来的血淋淋的或许是面具人这种替身中枢的东西,丢向一旁,重新拉起了绘梨衣。 绘梨衣离开那种敲击音乐后缓过来不少,秦离拉完她的手才想起来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尊容。 不过现在这也不重要,他看了一眼走道正对着的摄像头,感受脸上粘上的异物缓缓流下,眯着眼微微一笑。 摄像头闪烁着淡淡的红光,不知道屏幕那头的人看见的又是怎样一幅地狱般的画面。 绘梨衣已经有力气回握了一下秦离的手,尽管依然低垂着头,似乎安心了不少。 这份安心来得并不合时宜,女孩的安心并无法改变少年推着她依然在往风口浪尖冲的事实,包括但不限于故意从刚才起带她来到信息交流最频繁的地方,以及现在带着她靠近地面,势力最复杂的地方。 成功引来了各大势力,但真正能让他们这样抢夺绘梨衣的原因究竟有多少个呢? 源稚生忌惮她,因为她是迄今为止最恐怖的行走的杀器;最早发布悬赏的是蛇岐八家的内鬼,和接触到卡塞尔的猛鬼众,眼馋的无非是绘梨衣的力量。 但秦离的目标是猛鬼众真正的掌权人,躲在风间琉璃无限风光背后的王将。 单是绘梨衣强大这一点,确实让把她关在密室里这个行为合理了,但源氏重工内藏的死侍们,绘梨衣并不陌生,其数量之大,能力的参差不齐,和猛鬼众前一阵子混乱爆发的诸多案例,无不让秦离联想到了造神的实验。 他现在这样的试探,第一个目的就是证实绘梨衣和猛鬼众确实有关,第二个目的就是,争取一下王将的注意力。 至于蛇岐八家的内鬼,秦离相信只要绘梨衣身上的秘密被挖干净,比如那个诡异的敲击音乐声对她的影响,内鬼是谁也终将浮出水面。 至于他自己,他不是什么守护公主的骑士,只不过是拿筹码在赌博的疯子罢了。 他看着幽深的楼梯,急促地迈着步子,向着外头乌泱泱的人,车,还有武器。 绘梨衣眼里的光影变幻交错,她不懂秦离心里那么多的算计和茫然,她的手上沾着刚才给她带来一瞬间熟悉恐惧的生物的残渣,从不对死亡有感觉的女孩,却对徒手撕碎未知恐惧产生了难以言述的感觉。 她开始感觉少年这几天对她的耐心和善意也是未知恐怖的了,又反复地否定自己,觉得这一切使自己成长必须的,又想到秦离告诉她谁都不要相信。 怪物终究会被奥特曼杀死,怪物很可怜,她觉得自己是小怪兽,她本性里带着对于外界一种天生的善意,避让和愧疚,她只愿意和同样的怪兽靠拢。 那秦离展现给她的究竟是什么呢?不是她以为的会帮怪兽打败正义的大怪兽,也不是维护正义的奥特曼,她觉得他像一个巨大的,没有指向和尽头的黑洞,吞噬周围的一切,不知是通往世界的尽头,还是走向世界未知的缘起。 绘梨衣和他在安全通道里走下长长的楼梯,她感受到自己过去简单纯粹的世界在坍塌,她感觉到这世界也不只是怪兽和奥特曼这么简单的关系……再说了,小怪兽若是面对会生吞奥特曼,又会转过头来吞噬小怪兽的“怪兽”,真的就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吗? 秦离给她普及了很多思想和实践,这是一种信任和关心,而他在时机恰当时果断将她半骗半哄地带入只对于绘梨衣复杂的境地,这又是什么呢?是世界太复杂,还是人心太复杂? 可在她的眼里,这还是第一次将秦离看作是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样的同类,又有太多的不同,他就好像拥有神性的引导者,用最温柔的童话为她打开世界的大门,却又让她残忍地看见了诸神的黄昏。 绘梨衣和秦离奔走在可以清晰望见地面细节的楼栋连接处,她看见了人们在拥挤,有推搡,有迷茫,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再一转头,可以看到有另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将身子探出了某个窗台,四处张望。 她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对刚才听到敲击声和面对那张夸大微笑面具产生的慌乱做出了反应,紧紧地缩着肩膀,反应过来后才又舒展开了身子。 那个面具人看见她了,面具人缩回了脑袋,开始奔跑。 绘梨衣想动起来,可秦离却不让她动,紧紧拽住她,拉着她,迫使她透过廊道的栏杆,看着下面。 “小怪兽,看见了吗,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奥特曼,大家都是怪兽,”秦离看着人群,看着粗鲁的因为毒品而不大正常的青年,看着为了悬赏,在暗处观察,目露凶光的自由的猎人,还有蛇岐八家疲惫的下属,“你真的喜欢怪兽吗?” “你真的觉得怪兽一定会被奥特曼杀死吗?”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凶残的怪兽,还是因为违心的凶残才被视为怪兽,需要怜悯和关爱?” 秦离没有给绘梨衣回答的时间,他的声音响亮,眼神坚定,却用灿烂的笑容说出了对于绘梨衣最现实最狂妄的话语,他脸上只有温柔的神情,“神不需要这个世界,世界也不需要神,从来都没有什么奥特曼,不过是有些掌握剧本的蠢货对你们的催眠、摧残罢了!从来都只有相互屠杀的怪物。” 绘梨衣没有看人群,像是熙熙攘攘的银座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木木地望向灰尘的天空。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秦离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说着这一番似乎意有所指,又恍如精神失常才会发出的言论,她已经沉浸在了被看穿、看穿自己清醒又迷茫的状态,变成和以往不一样的敏感和戒备,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此刻,正在这一片人声中震荡。 秦离说完这番话,又立马收敛了表情,看向了背着手优雅地走来的面具人,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个影武者,秦离紧紧抓着绘梨衣的手腕,转过身来看着他。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影武者突然缓缓用及其机械的姿态,从身后端出了一对梆子,秦离看了一眼,几秒后了然,果然这就是那个奇怪的音乐吧。 如果说这样的声音不足以让他一次听到就知道背后原因,但既然亲眼见到了这东西,他可一点也不陌生了。 1992年西伯利亚黑天鹅港,让两位密探者甚为忌惮的、在他们谈话时无声无息来了又去、只留下模糊身影的来客。 他这次在日本和俄国之间来回奔波,真是没白费力气。 影武者只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移动替身,或许它掏出梆子后迟疑的几秒是在疑惑,但摸不着套路的情况下,它还是轻轻摆动起了手腕,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嘶,好久没写文,再审视一下感觉前面秦离的逻辑行为有点混乱(我没讲清楚)反正大家先看,知道他要复辟,要当反派就行了,后面会找时间改的 来骂我吧 下一次更不知道又是啥时候,估计是下一次水课不想上的时候(取消收藏之前可以给我留几句骂我的嘛,我还活着呢,就是一个无聊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来骂我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3 坠落 源稚生在直升飞机上,伸手拒绝了乌鸦递过来的平板,而是一遍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拢着被狂风卷着的发丝,他时不时往下看看,又很快回过头,若有所思。 乌鸦平日里总和夜叉一起叽叽喳喳,但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刚才被气得焦虑、一直保持紧绷的少主,以及现在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烦躁不安的源稚生。 源稚生看到潮水一样在悬赏下的议论已经够心塞的了,也不知道是谁又火上浇油,把这个帖子引到了混血种信息世界的“地下河”,猎人网站,现在直升机再缓缓下降,源稚生刚才瞥了一眼,看到人群、车辆、挤满人的天桥,还有蛇岐八家竭尽全力的围堵,不只是对银座地区的围堵,还有辉夜姬、蛇岐八家的几名代表和日本公权机关的协调。 源稚生的太阳穴随着风在跳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对这些隐隐作痛的部位没有知觉了,在职升级缓缓下降、他暂时没有收到任何好消息、银座也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之时,他可以短暂地放空一会,等到了地方,就得开始接下去的工作。 他再次想起了那天在悬赏下看见绘梨衣的照片,哪怕只是从镜面中映出的模糊的身形,他可以从绘梨衣当时大概的姿态中看出,这个女孩是在很主动地对着镜子,比划自己的衣裙。 也就是说,她是开心的,而拍摄者离她也并不远,搞不好是同行。 他脑补了很多种可能性,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来到了银座,先是大厦里的死侍,再处理了政宗先生,结果绘梨衣也不见了。 最大的害处,是他害怕绘梨衣,这个小女孩因为自身的恐怖,从未直面过这种因为欲望和掠夺而聚集的人群,如果应激,她会不会就无法控制,对整个银座下达死亡的命令? “能定位到了吗?”源稚生捏捏自己的指节,拿设备太久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手指僵硬极了。 “少主,刚才发现了一个在b区内部靠近人群中心的楼内搜索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信号,但是刚对其进行追踪时,这个信号在12层消失了。”乌鸦得到了开口的机会,老老实实地汇报起来,“或许是信号问题,马上接近地面了少主。” 夜叉感受到气氛有那么一丝松动,随手隔着袋子摩擦着源稚生的刀———蜘蛛切和童子切,随口说道,“什么破设备,这么近了都没信号……”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夜叉偷偷缩了一下肩膀,不再发牢骚了,“可能……有什么东西妨碍了吧……” 阴云愈发厚重,却又离奇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几缕光徒劳地扯开裂隙,挤了进来,照在人群中的暴走族身上,一群毛躁的青年看见五颜六色的车辆在光线下更加绚丽,开始打打闹闹,嘴里骂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调子和话语。 随着云层的移动,阳光大有要照到秦离身处的过道上,风在穿越过道时,微不可察地轻轻拐了一个弯,突然化成尖锐的箭矢,代替了面具人手里的棍棒,狠狠地敲击了一声,随后,梆子脱离了面具人的控制,被风卷走,骨碌碌地滚走了。 它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看了一眼落在地上左右滚动的梆子,再转回来,面具上的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秦离。 秦离在这长达一分半的演奏中,始终双手插兜,眼神在女孩和它之间游弋。 它明明看见,梆子声响起后的几十秒内,绘梨衣再一次出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可后来,这女孩竟眨眨眼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不再受控制,也不再展露出想要离开秦离的表现了。 倒是那个少年,本来脸上充满了戒备,在这一分半钟后,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不少,甚至歪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啊哈,我好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了……以前那么多课没白补,应该是从切除脑前额叶手术得到了灵感进化的脑桥中断手术吧?” 绘梨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刚才开始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就好像自己的耳朵附近真空了一样……而秦离脸上明明是相当明媚的笑容,他甚至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但配上和刚才那缕裂缝中透出来的阳光一样刺眼灿烂的黄金瞳,这个笑容怎么看都瘆人极了。 “啪!”秦离伸手朝着绘梨衣的方向拍了一下手,绘梨衣又能听见声音了,她眼中的疑惑更加深重,但半信半疑掩盖了一切,她犹豫着要不要和秦离拉开距离,可又提防前方更加诡异的面具人。 至少秦离让她捉摸不透,而这个面具怪物,却是赤裸裸地对她意图不轨。 可秦离猛地用力拉住了绘梨衣,面带笑容,再一次开口了。 “Чephыnлe6eдь(黑天鹅),Пomhnшь,kak3вe3дыгacлnпocлeдhnmcвetom?(你是否还记得星星熄灭最后的光芒),Эto6ылatehь,octaвшarcrotyдyшьrвпocлeдhююcekyhдy.(那是窒息最后一秒留下的虚影,容不下肮脏和龌龊的泥土)” 面具人突然失去了动静,片刻后,秦离自嘲笑笑,“我的德语说的并不地道,所以,俄语对我更亲切一些,这一首诗就送给你做见面礼了。” 它终于给出了反应,不同于遇见一直到刚才的僵直和不自然,这一次,它缓缓地舒展了一下自己,仿佛在无声地微笑,又像是悄悄地颤抖了一下。 “看来,你是不可能让我今天成功回收绘梨衣了,”它说话了,这种生物发出的声音和人声十分相像,但毫无温度和情感变化,“不过,有别人能回收也好。” 秦离脸色一变,这么说起来,刚才他就把领域解开了…… “咔!”他察觉到一个细微的声响,迅速地背身将绘梨衣推倒到身后,自己也飞快闪开。 造成这细微的声响的主人可一点都不能忽略,源稚生怒吼一声,下一秒狠狠斩碎了过道的天顶,从斜上方被他刚敲碎的豁口蹦了进来,破碎的建筑残骸四处飞溅,源稚生一刀横过,劈开烟尘,正冲着也被这动静下了一个趔趄的面具人。 他一偏头,身后的少年啧啧赞叹,源稚生没空理秦离,只是怒声道:“卡塞尔的流氓…闭嘴。” 秦离死死拉住绘梨衣,不让她动弹半分,干脆拉着她躲到墙角,“事情轻重缓急你可得分清啊少主,你看你看,我可是很及时地找到了绘梨衣还保护了她。” 什么?他说什么呢?绘梨衣很诧异,但她无法开口告诉源稚生秦离一直和她在一起,甚至自己是被秦离带到这来的。 女孩被这一阵阵的漩涡抛来抛去,她仿佛第一次看清楚世界,惊惧而又强作镇定,她的情绪一直被拿捏在爆发的临界点上下波动,可现在的她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情绪起伏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在遏制她体内的力量彻底崩溃。 这个时候,拉着她手臂的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绘梨衣不巧地对上那双冰冷彻骨又璀璨至极的黄金瞳,她被那双眼睛冻得一颤,看不懂那双眼睛写满的究竟是冷漠,还是警戒。 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和自己关联这么多的事情,甚至是秦离自己,她信赖的兄长家人,一直对她隐瞒着的,她察觉到了外界想从她身上榨取某些利益的种种视线,本能地开始了防御,也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体来说,现在的绘梨衣,即使被秦离这么明显地坑过一次,或许还会选择继续和他一起行动,但要达到这个目的,还差一步。 前面源稚生已经和这位“王将”先生简单地“问候”完了,源稚生上一次清剿猛鬼众就见过这张面具,果不其然,再一次出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而面对这个东西,他却毫无办法,明明刚才和秦离在交涉的时候,可以看出他从机械地直奔绘梨衣,已经转变出了一副希望和秦离进一步交流的状态,可现在,又变成了无脑的战斗机器。 无奈之下,源稚生只能进行毁灭。 而一直亮着黄金瞳的少年眼睛却沉了下来,并没有因为王将的退场而松懈。 ……真奇怪啊,他就这么放弃绘梨衣了?秦离马上想到源稚女和猛鬼众,看表面上似乎是王将不敌源稚生和赶来的蛇岐八家精锐,但不是还有一个他———立场不明,莫名其妙,随心所欲乱入的棋子——在这里嘛。 秦离眼睛一转,脑子里第一百次回溯当年偷摸进黑天鹅港偷听的场面。 一排排监狱一样的房间…还有在重叠的结构里堆积着的冷藏的古怪箱子。 他瞟到了离自己不远,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对梆子,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源稚生处理完一切,转过身来,满腹怀疑地看着背着手的秦离,他已经松开了绘梨衣,但绘梨衣也没有要走向源稚生的样子。 好歹松了一口气,源稚生无法理解秦离身为卡塞尔一员这样的行径,而他能找到绘梨衣,莫不是要把绘梨衣作为卡塞尔的武器,或是以此要挟他们?真是可笑。 然后秦离就笑了,很友善的那种。 —————————————- 法国,布鲁塞尔 秦洛百无聊赖地坐在花房里,随手翻阅着手中一本泛黄又肮脏的册子,有些苦恼地咬着手指头。 弟弟行程变得乱七八糟的,邮件信息也不回,如果是秦离故意不理她的话,说实在的,她也真的没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能悄无声息地再一次追查到他的踪迹,她自信秦离不会做出脱离她掌控的事情,但弟弟这种叛逆行径也确实让她非常不适应。 不过看在他在日本附近打转,她也放心不少,白王的遗骸复苏,这小子应该知道去分一杯羹吧?找个机会还想动用他去卡塞尔把康斯坦丁一起带回来。 他应该懂的吧?秦洛揉揉太阳穴,册子上手写的名字和诸多信息看的她头晕眼花,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想回她的“仓库”看看,看看自己的藏品老不老实,看看那些试图挣脱“门”和干扰她行动的奴隶安不安分,但说好了一年去一次最多,去多了反而不安全…… 她想来想去,只能叹口气,继续翻翻名册,寻找着什么。 charlotte·chen 嗯?秦洛瞪大眼睛。 二战前后死的…她扶了一下眼镜,把这名字主人的生平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平平无奇的修女,远死异乡,被称颂的身后事。 姓陈,混血。 女孩眯着眼微笑起来,真没白找,谁能想到原先在巴黎的这本教会登记名单的副本,会出现在布鲁塞尔呢? “谢谢啦。”她把名册小心地收进随身带的密封袋里,转头朝着对面桌上的英俊青年为微笑了一下,“麻烦你拍了这么远。” “不辛苦,很抱歉,因为实在有点久远,又为了方便你长时间研究,我就找了副本给你,名册的另一份在教会手上,我怎么也没办法拿出来给你。”银白发丝的青年微笑着说。 “嗯……”秦洛有点敷衍地笑了,“我还有事,记得和伊丽莎白问好,叫她别整天担心温蒂啦,有秦离在,她不会有什么好歹的!” ————————— 另一边,秦离拿着两根装着血样的试管,哼着歌将试管放进恒温箱,一会还得用到。 源稚生?他当然没遇见秦离,在源稚生的视角,他遇到了戴面具的王将,历经九九八十一回合地惊心动魄的缠斗,最后打得王将落荒而逃,也疏散了疯狂的人群。 绘梨衣嘛……就有点严重了。秦离转头看着身上泛起淡淡鳞片痕迹的女孩,她抚摸了一下身体的异样之处,却又很意外地没有缩成一团,而是打开了四肢,看着窗外。 那一对梆子正在绘梨衣的手里把玩着,她低垂着头,眼神闪烁,在庆幸状况下目睹了秦离用梆子声操纵源稚生,成功催眠脱身之后,秦离干脆把梆子都给她了,拿到源稚生的血样后,就要带她走。 他为什么不避着她做这些?绘梨衣想不明白,甩开了他的手。 秦离回头,凝视着绘梨衣的眼睛,这深深的一眼的含义,在绘梨衣看来有很多解释。 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吗? 你不知道就算离开我,你,一个小怪兽,面对下面的怪兽们,哪怕搞破坏,也不可能真正地改变现状吗? 王将的梆子声控制你,让你恐惧,你的哥哥受到同样的限制,这世界上还有你能相信的吗? 而我,我知道王将的秘密,才能让他展露出想与我交谈的意愿,而不是粗暴地将你带回,现在是我,对你更有益处。 绘梨衣抬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手中捏着的梆子发出了没有意义的敲击声,伴随着身后少年动作发出的声音,她的眼底在原先的无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或许可以称作神采的忧郁。 她还记得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感觉,她忍耐已久的压力最终还是爆发了,身体里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她却越发感到心底在归于平静。 不…不是…绘梨衣无声地说着,她四周的物件开始慢慢化为杀器,涉及的范围并不只有秦离,而是笼罩着银座的一切,在不断扩大。 秦离知道她是身体撑不住了,绘梨衣的眼神明明清明了很多,或许自己毁掉了她心中对他留有的一片净土,但如果能塑造起更现实的东西更好,他淡定地走过去,敲动手里的梆子,熟悉着这套古怪音乐的规律,让绘梨衣尽力平静下来。 她转头看着少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整来的各种仪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有关制作血清的理论,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材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想做出能够压制失控血脉的血清。 绘梨衣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秦离凭借够硬的知识储备,还有之前在源氏重工里看到了的仪器,当时做了二手准备,带出来了一部分材料,在了解和卡塞尔里类似的血清制作配方后,先拿自己试了一下,确实起效了,才打进绘梨衣的手臂。 绘梨衣身上的症状都消退了,乖巧地抱着最爱的五目炒饭一口一口地吃,秦离则打开电脑,一边进行血清制作资料的补充,一遍在猎人网站上寻找着什么。 黑天鹅港的胚胎既然被赫尔佐格带出来了,虽然很难再查到具体的来源,但拿到了源稚生和绘梨衣的血样,或许能粗略地找个大概。 他面对赫尔佐格也不是半点心虚都没有,他依然不清楚绘梨衣的作用,今天的源稚生来得过于早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挖出信息,只能说给王将增加了一些恐慌。 他现在的任务依然是看好绘梨衣,毕竟赫尔佐格这个人也不那么好对付…他能操控源稚生,也就是已经打入了蛇岐八家,敌在暗处,现在才刚刚开始。 今天又一堆事 晚上回来的话如果有空会写一下没空算了,下周就有空了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今天又一堆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久没更才把我下架了吗 在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太久没更才把我下架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4 地平 “你这也太离谱了吧!”温蒂打开自己房间的冷柜,拿出一瓶果酒给秦离,秦离摆手拒绝,伸手指了指冰柜最里边公寓服务人员原本放着的椰奶。 温蒂翻了一个白眼,“我不是神,你也不是,就算我有一部分器械设备,你有一部分材料和过硬的技术?这技术是能这样实现的吗……但反正手搓血清的事情真的很离谱啊!” 果然,在遇到任何与龙类、技术、炼金方面的事,温蒂就会变得相当激动,一改她平日里斯文又寡言少语的做派,揪着秦离问东问西,眼睛后面的眼镜闪闪发亮,身上原本那些淑女气质也消失的干净彻底,一边给秦离递椰奶----她随口抱怨了一句设备是她的,借秦离的衣服还没还她,现在还要白嫖她买的饮料,再讲她目前掌握到的所有信息,以及由于学校设定的相关保密资料太多,她试验了好多次都没法达到标准的数值等等。 “我哪里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秦离抱怨,刚咽下去一口,马上露出委屈的眼神,虽然是装的,“你看,维瓦雷尔大小姐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找到准确的避难所,甚至直接把避难所改造成了自己暂时的研究基地,做着课题,这正是:当大家东奔西走时,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你这么厉害,帮助我这个普通学生一下嘛。” “再说了,”秦离又咽下去一口,他搓血清忙活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之前又是马不停蹄地从银座赶回来,唯有冰凉的饮料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下内心,从一些感官上放松自己,“我不是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吗,回报温蒂小姐的大恩大德当然要以她最感兴趣的情报。” 温蒂张张嘴又闭上,这一回她的神情彻底平静了,“之前……不敢问你,你最近,到底在干嘛,从你到达日本,给我发消息的那天起,但凡是个‘普通学员’,都不会从日本分部的总部大厦附近的下水道爬出来。” 秦离默然,他当时预料到温蒂有分寸,不会马上问他那些奇怪的举动,也预料到总有一天会问,但他想了无数个版本的回答,“我那天,为了查…反正,我在俄罗斯实习的时候,追踪和我身世有关的线索时,查到了日本,那天源氏重工遇袭,是因为路明非他们三个,碰到他们仨是巧合,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后,为了避开蛇岐八家,就走了下水道,提前探过你的避难所在周围,才去找了你……那天给你看的东西,是有关白王和祂血裔的壁画……” 温蒂认真听着,当时因为感到秦离和她的互相信任,她选择接受他的提议,看了那幅壁画----科研者献身科研,她总是大胆又疯狂冷静的---她那天看完壁画后的记忆很混乱,那幅画上面的符号和图案,应该是龙类的语言,或者说,白王一裔的最早的语言,而她作为黑王后裔,以她的血统无法直接通过视觉、念诵、听音来解读白王的语言,阅读完的后遗症也很多,到她意识再一次清醒已经是发烧昏迷了近一天,秦离断断续续地照顾了她一个晚上才又离开。 不过这小子,等她一醒恢复完,又开始大半夜咔咔给她发消息,大清早哐哐敲门,借衣服啊用品啥的,温蒂不由得想起了旧社会地主收租时带着一帮家丁三番四次地踹开农民家的门搜刮的样子……真要这么说,应该是无产阶级一脚踹开了资本家的卧房门,并且吭哧吭哧地搜刮资本家所剩无几的物资…… “那那个,额,小女孩?花季少女?你别是个人贩子,我看她脑子可不大好使啊。” “绘梨衣啊……”秦离解释,他之前在街上如何遇到走失的绘梨衣,然后,跳过在源氏重工把她带出来的那段,只说绘梨衣就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是她不走的。 “……她成长的环境类似于你实验用养殖的动物,”秦离的神情很认真,“她身上不只是有强大而霸道的白王血统,还有刻意的,人为设计的外部环境造成她心理上的问题。” 有限的信息,银座的观察,梆子的控制,或许不只是绘梨衣,蛇岐八家又有多少傀儡呢? 秦离给温蒂大致讲了一下银座的事情,只不过隐瞒了他是故意暴露在人前的这个细节,温蒂很快反应过来,“脑桥中断手术,我记得父亲以前在给我讲课时,有提到这种技术,但是对于用特定频率、波长的声音来训练和操控手术对象,已知的资料是没有记载的。” “蛇岐八家……”温蒂咽了一下,眼镜后的眼眸闪烁,“和猛鬼众关系匪浅吧,就根据你那天的经历,可他们的表面上依然在对抗着……” 蛇岐八家的少主,日本分部执行局的局长源稚生,被猛鬼众的傀儡轻而易举地操纵;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源稚生的妹妹,被“密封式地”养育大,绘梨衣身上的缺陷让她变得只要花些心思就便于操控。 “可怕得很。”温蒂直言,但不可避免的想到这样简单的孩子所信奉的世界以一种击碎幻想的方式一点点坍塌、她心里该如何变化的事情,至少从秦离描述的事实来看,秦离对她有照顾但可算不上多友好,如果她是这种小女孩,会觉得这个长得明明很无辜很清秀的少年,带着一张混沌扭曲的面具,把这个世界的脏污杂乱,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他这次来和温蒂解释就是要及时地打消温蒂的疑虑,毕竟温蒂还和自己姐姐牵扯甚多,要慢慢和秦洛撇清关系,顺带挖挖墙角,但还是得防着温蒂的小姨,秦洛和她一同长大,在伊丽莎白的心中,是比至亲的亲人更重要的伙伴。 而且那个伊丽莎白,秦离捏着自己手里的瓶子,温蒂的成长她可能造成的干预较多,温蒂能变成一个冷静的疯子也不全是童年父亲的离奇变化、继母的道德绑架加上冷暴力、过于孤独造成的。他看向温蒂,现在,吸引了蛇岐八家少主和猛鬼众头子的注意力,和温蒂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不可避免地可以把她,甚至卡塞尔扯进这个漩涡,如果自己急于保全手上的筹码绘梨衣,想必这几股势力也会考虑更多一些。 “现在该干啥呢……”秦离侧耳听着隔壁自己房间的动静,绘梨衣平静地呼吸着,似乎用笔在她的便签本上涂抹着什么,秦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巫女服、跪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的女孩,她的眼神有些暗沉,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有些发红的头发随意披在背上,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话说,这个姑娘真的是蛇岐八家的吗,”温蒂看秦离好久不说话,主动扯起了话题,“日本姑娘这么高的真少见……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就是感觉她很眼熟。” 眼熟?秦离歪了一下脑袋。 “啊,你可能比较不熟悉,凯撒,学生会的主席,他有个中国女朋友叫陈墨瞳,你有印象吗?你在执行部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吧,一个高挑明媚的女孩子。” “好像是有点印象……” “喂,学生会那么多团建,她经常去的,你不会都逃了吧!” “好了好了,你找个照片给我看啊倒是。” 片刻后,秦离盯着温蒂手机上的照片,瞳孔微微放大。 “像,很像啊。”秦离把陈墨瞳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善良眼睛遮住,仔仔细细观察着。 “你当时背着她回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当时小巫女失去知觉了,我还以为你把凯撒女朋友拐回来了。” “温蒂小姐,你说,这会是巧合吗?”秦离尽量用不经意的语气发问。 “肯定是巧合吧……这俩人有什么必要联系吗?”温蒂打量着秦离,“你最近怎么跟个阴谋家一样!” 联系? “有啊。”秦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迅速离开了温蒂的房间。 “喂!!”温蒂压低了声音叫,却只看到了被关上的房门,秦离目前不想告诉她的她也问不出来,只好自己先猜猜了。 这个老六! ----------------------------------------------- 要说提到陈墨瞳,秦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明非。 他当时,或许现在也是一个文艺龙类,是真心想要给路明非解个围的,并且和路明非搭上关系,但是陈墨瞳的闪亮登场打断了他一时兴起的举动,怎么不算印象深刻呢,虽然后来发现陈墨瞳的反复无常的个性让他无从接近,但全校都知道的路明非对陈墨瞳的暗恋,这不就是联系吗? 上杉绘梨衣,按照路鸣泽的安排,原本将在路鸣泽手下黑进去的源氏重工的安保系统一层层引导下,遇见路明非。 上杉绘梨衣是为路明非准备的,她的外形和陈墨瞳那么相似,陈墨瞳在路明非心里的地位不可撼动,路鸣泽对路明非有所图。 站在房门口却迟迟不进去的少年的嘴角缓缓上扬,真有意思啊,属于世界本源的力量,拥有篡改既定事物、仿佛操纵着命运丝线的能力,为路明非准备的变成了源稚女,路鸣泽至今都没有通过通讯渠道来和秦离对峙,是觉得源稚女这个工具也行得通,或者他的认知也受到了影响呢? 秦离还保留着当初进卡塞尔路鸣泽给他的手机,在西伯利亚遇见他的时候,秦洛只告诉过他这个小鬼身上秘密太多,她本人出面不太好,只要求秦离和他好好打交道,不要露出能威胁到这小鬼的一面就好,他也就懒懒散散地跟着魔鬼来到了人间,就好像他真的成为了一个人一样,旁观着小魔鬼的剧本慢慢拉开帷幕。 但他思想上潜藏着的和秦洛、小魔鬼以及卡塞尔众多混血种都不同的种子,一直感受到异常的格格不入感,在得知他所熟知的川野只是言灵构筑的虚拟的意识、真正的川野的面目后,他作为龙族本应拥有的聛睨一切的心态有那么一瞬间坍塌了,他一边想对抗这种情感的动摇,一边又觉得自己潜意识中也不断地在将黑王对龙类的理解化为自己的“特点”,这让他感到很不解,同时又困惑又厌恶。 去了北边的土地,既是实习执行任务,也是秦离第一次放下身段,正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因为苏醒后全无记忆,经历了一段任人摆布日子,或许有秦洛的可以安排,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旁观见证了名为玛莎的女人苦难的一生后,接收了过多属于人类的情感后方才恢复记忆,而作为向导的乌鸦,也被秦洛送回了北面冰封的岛屿上美其名曰替她看守自己的“财产”。 秦洛为什么在接回秦离后急火火地给他安排了那么多属于人类的技术课程和技能,秦离本来以为只是秦洛想让他拥有更多技能好更快融入高速发展的人类世界,现在秦离再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过往记忆时,只是个特殊一点的,甚至比普通人类更好操纵的男孩,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将他变成一个更加彻底的“人”,就在即将到来的恢复记忆之后更长久地控制他了。 毕竟从很多年以前,人类就是龙族的奴隶,能精确执行命令、极好操纵的种类嘛。 想通了后,他再一次探索秦洛和路鸣泽都很关注的黑天鹅港,遇见了名为海姆达尔的先知,他想要接受自己不可能再与其他同族相容的事实。 “很好玩吧,尤克特拉希尔的孩子……”似有似无的声音在秦离耳边回响。 “是啊……”秦离微微俯下身子,侧耳听着动静。 “砰!”面前的房门被突破了,秦离迅速往后撤步,避开了像子弹一样飞过来的木门的碎片,他随意地挥挥手要驱散飞扬的尘土,再次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把锻造的极好的刀,秦离直起身子,手里多了从裤管抽出来的军用匕首,“少主好排面,天空一声巨响,少主闪亮登场啊。” 闪闪发光的炼金长刀缓缓收拢进房间内部,源稚生将刀架在身侧,绕过门框,转身面对秦离,“就是你拐走了绘梨衣,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呦呵,蛇岐八家背后的人果真给他洗脑了,明明都暴露了还非要冒险呐。 在源稚生的身后,乌鸦和夜叉从外面探头过来,小声商量着,“我说少主这次怎么那么严肃啊,那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孩真的成年了吗”“绘梨衣小姐在那你快去把她看住别弄丢了”“妈的你怎么不去”“我保护少主啊”“放狗屁少主叫我们两个一起啊快点”…… “源稚生,你的手下真碎嘴。”秀气的少年微笑着,用颇为慈祥的目光扫视房间,绘梨衣对这一切的反应不大,只是听到秦离说乌鸦夜叉碎嘴后,转头瞥了他们一眼。 源稚生微微偏头,两位大汉立马一左一右站在绘梨衣身侧,也不拌嘴了,像极了民国大小姐出行时身边两个穿着军装的不靠谱保镖,或者敌特重点关注对象却被分配了两个伪军一样。 源稚生这才回过头,他有点意外,这个陌生的绑匪绑走绘梨衣,本来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极其难缠之辈,结果居然是一个有些瘦弱、看上去没有半点攻击性的大学生,绘梨衣也是,似乎对他没有太多排斥,秦离甚至在他破门而入之后,只保持着防御的姿态,还有闲心吐槽他的两个属下。 他应该预料到了自己会来,但却又对源稚生放心的很,秦离眼睛转了转,这么大声响,温蒂没动静,不会是被牵连了吧?陈墨瞳,绘梨衣,蛇岐八家……他思索着,源稚生也没动,乌鸦和夜叉也不敢带着绘梨衣现在就走掉。 “啧,不行,现在小巫女还不能还给你,”秦离突然换成了日语,“我还有线索没有找到,你们今天要回去也行,要留下来泡茶也好,绘梨衣先放在我这。” 他这是在商量吗?还是通知?源稚生依旧面无表情,“我妹妹体质特殊,你掳走她这么多天没有伤害她,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为绘梨衣感到庆幸,也为你感到庆幸。” 得了吧,这小子知道的也不比我多,被洗脑多少年了还搁这耍帅,秦离摇头,“19天。” 源稚生没有给反应。 “你们上一次给她用药,是25天前了。” 源稚生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仍旧坐着的绘梨衣,她一直保持抱着便签本的姿势,既不理会乌鸦和夜叉,也没有向门口的二人投去关注的视线,只是坐在那里,源稚生发现绘梨衣脸色红润,一切反应都很正常,这不可能是25天不注射血清中和的结果。 他转头,语气有了一丝波澜,“你……” 身前空无一人,等源稚生感受到脸上拂过一阵风时,他本能的抬起了刀剑—— “叮!”秦离的匕首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碰到蜘蛛切的片刻后碎成了两节,“这武器真好,羡慕。”秦离龇牙一笑,抬起了手接住刀片,迅速地往前一挥。 源稚生马上将刀转向保护后背,刚才那阵异样的风让他有些没底气,这个少年的动作很快,但并不符合任何时间类型的言灵的表象。 乌鸦和夜叉不愧是跟随源稚生身经百战,察觉到突然紧张起来的氛围,夜叉默默将放着童子切的袋子移到了身前,随时准备丢给源稚生。 保险起见,源稚生往后仰躲避秦离的又一次进攻时,念诵起了言灵,璀璨夺目的黄金瞳着凉了小公寓昏暗的廊道,一时间,公寓廊道多年的木地板发出了被重力挤压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源稚生没有用上全力,他以此来减缓秦离的速度,让自己获得足够的优势。 眼前的少年与刚才站在满地碎屑中还温柔微笑的人仿佛分裂了一般,面对源稚生的黄金瞳,秦离没有任何退却的样子,而是不断用剩下半截匕首徒劳地撞上源稚生的刀刃,源稚生有不好的预感,不被黄金瞳震慑的敌人,对方的血统在他之上,他的速度因为“王权”有所减缓,却没有拿出自己的言灵来给自己增加优势。 这得是有多自信才能这么从容?源稚生微微皱眉,一刀劈在秦离的匕首上,彻底解除了他的武器,本来在微笑的少年看了看手上的匕首,猛地停下来,无奈地耸耸肩,扔掉了只剩下一个把的匕首,再一次和源稚生对视上。 “我想起来了,你是上一次把绘梨衣送回家,还明里暗里暗示我必须请你吃饭的那个人,你是卡塞尔的学生。”源稚生倒没有真要伤害秦离的意思,而是抛出了问题,“你知道什么了才带走了绘梨衣吧,我给你一次机会,把情报分享给我……”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秦离露出了一种很无语的表情,分享情报?那猛鬼众不也知道了吗,开什么玩笑,是蛇岐八家出了内鬼,没准他身边比源氏重工的密室更安全。 不过他想好了,今天好不容易源稚生来找他,不能一直跟他抬杠,他在一片沉寂中,格格不入地在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四个蛇岐八家的高层看着少年左一下右一下地点着手机,时而看看绘梨衣,时而看看源稚生。 “喂,我说,绘梨衣是你妹妹吗?” 长得倒不是很像,但秦离不敢说他们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源稚生保持沉默,秦离甩甩脑袋,“啊算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秦离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源稚生,“但这个是你的弟弟吧。” 屏幕上,是隔着窗户拍的有些模糊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身姿挺拔,又透露着阴柔的气息,哪怕拍的并不是很清晰,也能直观感受到这是个极美的男人。 源稚生眼睛微微瞪大,他不可能对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脸没反应。秦离火速把他和源稚女的图放在一起,再把绘梨衣和陈墨瞳放在一起。 他举着手机晃了晃,源稚生眯起眼睛,“无稽之谈。” 如果想用这种办法来转移他拐走绘梨衣不怀好意这件事,也太天真了!流着银光的长刀侧转了方向,源稚生将手上的刀举到耳边,摆出进攻的姿态,下一秒,再一次飞快的刺出。 这一次的源稚生比刚才更加专注于制服秦离,将身体的机动和言灵对敌人的压制配合的天衣无缝,秦离碍于手上没有武器,一边闪躲源稚生灵活多变刀刃的方向,一边凭借肉身客服发挥出八成的“王权”所带来的压力,他尝试借助身边的物件,比如上墙躲避攻击,下一秒,落脚的地方被“王权”针对性地单点爆破,他无奈,这小子对言灵的操纵真是熟练,平时一定没少经历实战。 唉,当人,啊不当龙不易,歪嘴叹气,秦离半歪嘴半苦笑地呼出一口气,利用自身先天的速度和力量,找准一个瞬间,翻身一跃,贴着天花板轻盈升空,他刚才在闪避中碎裂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源稚生忙抬头看他,紧皱眉头,将刀一挥,把那条布块扫到一边。秦离跳出了源稚生言灵的范围,稳稳落在源稚生身后不远的地方,在源稚生转身再次面对他的这一小段时间,秦离回想最后那张壁画上龙族文字念诵发动白王力量的原理,以及突破源氏重工密室安全锁时的感觉,将往日习惯了的调动言灵力量的方式与这些融合,微微躬下身子,注视着前方的源稚生。 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投入战斗,确实有点费精力。 言灵-时停,少年的黄金瞳亮起,照亮了周围飞舞的烟尘,一瞬间,这一整个市区的时间和物体的运动,进入了延迟20倍的“静止”中。 源稚生已经半转过身,硬气的脸庞上,一对闪烁着杀伐果断的黄金竖瞳,绘梨衣刚才在秦离轻轻一跃越过哥哥头顶的时候,抬起了头茫然的看着在空中如同夜行的蝙蝠一样翻飞的少年,时停开始的时候她还保持着这个姿态,她因为时停保持不动的姿态,若没有眼中明暗交替的复杂思绪,看起来如敬仰神明一般专注而真诚。 源稚生转身面对秦离的那一瞬间,“王权”的重力也瞬间转移而来,秦离轻轻张开嘴,抬起了手---- “c改变d方向。”少年用龙类的语言开口的那一瞬间,时停解除,源稚生反应很快,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一阵压力,连忙将蜘蛛切抽出作为拐杖支撑,这是什么?难道对方的言灵和他的一样甚至可以压过他吗?他明明能感受到王权的立场还在自己控制中,可下一秒让他心头一滞。 秦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跨过了整条走道,回到了绘梨衣的房间,手上还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旅行包,人就站在乌鸦和夜叉身后。 不好! 拿着包神情淡然的少年两个手刀劈晕了乌鸦和夜叉,绘梨衣看着两人倒下,又瞥了秦离一眼,趁他不注意,轻轻牵住了旅行包上她买来挂上的一个小恐龙的挂件。 秦离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还是朝着源稚生往前走,源稚生刚才一时情急要飞奔过去,解除了王权的力场后,身上的压力也瞬间消失,他看到秦离没有伤害房间的三人后,再看到自己解除言灵后又恢复自如的窗台,似乎明白了很多,却更加恐惧了起来。 一瞬间的移动还收拾好了一个书包,又似乎是将指定对象的言灵转移到发动者身上,源稚生不在轻举妄动,金黄的眼眸一刻不停的跟着秦离的一举一动。 “少主,我们今天是不是还在银座偶遇过了?”秦离歪着头,站在因为重力被压垮的木门边上,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一般,一脸天真地发问。 反复无常。源稚生没好气地说,“与你何干……我不曾遇见过你,也不曾去过银座。” “当然有关系,实话跟你说吧,我倒挺希望你能记住的,”秦离摊开手,“今天有悬赏绘梨衣的通告对吧,还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故意在一群红了眼的疯子满城寻找的时候发了线索……对了我听说你在和你的秘书樱小姐谈恋爱?” “你在说什么没有逻辑的东西……”源稚生被问得一头雾水,秦离也不勉强,“我记得吧,我是带着绘梨衣出来散心的,她眼神不好可能没注意,我看到你和你的秘书手牵手坐直升飞机还拎着东西,乌鸦和夜叉—他们我暂时还无法对号入座—向你汇报了家族的事情,你的秘书小姐真是个人才,不仅功夫好,人出落得也很漂亮。” 这个混蛋,难道还要拿樱……“绝不可能,我给樱下了命令,去银座中间的廊桥伏击,乌鸦和夜叉去解决暴走族,廊桥那边我……” 等下,廊桥? 源稚生抬起了头,一些破碎的片段闪烁,他是去了银座,而不是留在了总部等消息,他是坐了直升飞机,乌鸦和夜叉在打趣什么时候能带着妹子拎着大包小包逛商场来试图缓解他的焦虑,他是看见了什么,才从银座大楼追到了连接处的透明廊桥…… 这个悬赏,是怎么解决的来着?啊,悬赏当时并没有结束,而是多出来的消息说目标已经从银座成功离开了,自己才回到总部的吗…… 可自己为什么是回总部,当时焦虑的心情还有模糊的记忆,为什么不是趁热打铁继续追击? 秦离默默观察着源稚生,“你推迟了这么久才来,虽然能大概猜到一些,但我觉得,你应该是去先见了什么人对吧。” 源稚生发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知道的东西多的可怕,他选择沉默,又很害怕他口中又会说出什么。 “你应该是去见了上三家的人。”秦离俯下身子,绘梨衣手上还抓着挂件,也只好跟着往前凑凑,“源稚生,我现在能在外头拍到你弟弟的照片,你又察觉到自己记忆的怪异之处,我带走绘梨衣没有伤害她,我想帮你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所以啊,”秦离笑起来,又拿起手机晃了晃,上面还是兄妹三人和一个红发女孩的拼图对比。“我只是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你有什么目的?”源稚生问。 “发挥一些能够勘探巨大风暴事件的能力,并且从中牟利罢了。” 数日前,罗马。 秦洛坐在一张简陋又有些不稳的木椅子上,看着房间里的女人在手忙脚乱地收拾。 这个长得有几分混血华裔的女人紧张地用蹩脚地法语热情的说着一些客套话,她只是一个攒了一些钱,想来罗马观礼的信徒,住在古朴的屋子里感受属于罗马的历史气息,却突然收到一封拜访的信件,说什么哪个国家的什么公爵因为她以前在某个教堂的唱诗班待过,在罗马看到她觉得她相当眼熟,原来是这个公爵以前慈善活动的受益人之一,便要来看看她,她本来没有当真,谁知道打开门,一个俏丽的女孩朝她一笑,在她愣住的时候就进门坐下来,门外的老修女则一直守着门。 “你过得好吗,我有些不记得你的名字了。”秦洛问。 “啊…我很好,已经能攒着钱出来旅游了,小姐。”女人回答。 “这样啊,看来你父亲的债还的很顺利,希望他在乌兹别克斯坦生活如意。” 女人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 “你现在又是来罗马旅行了,看来家里也景气,我就放心了。”秦洛笑眯眯的,眼睛弯弯,像极了一只狐狸。 “那你现在生活,有什么收入吗?” 女人又重新动了起来,“我,我剩了些钱,父亲就让我来这边发展了。” “你的签证办的也很顺利。” 女人的眼神开始不断闪躲。 她突然丢下手上的东西,扑通一声趴在秦洛身前,“小姐!您,您想必是都知道了!我知道您与政府相关密切,但还是求你!求您!求您不要把这非法的勾当说出去……” 她捂住脸,“您想必不是图我的肮脏钱,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的!” …… 等到天黑后,老修女拿着一份收拾好的简单朴素的行李,身后跟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女和一个神情紧张的女人,走向房主,说住在某房间的租客因为家里的事情需要提前离开,并交付了违约金。 老修女带着紧张的女人坐上了车,秦洛单独坐后面的车辆,上车后,用手轻轻掀动堆放在房车一个箱子里的,有各种语言的花名册,也有一些零碎的纸片。 “在贫困的地区利用法律上的漏洞兴建慈善保健设施,用高价吸引能够提供代孕的女性,暗地里进行着基因筛选的实验……这样的孩子流放到世界各地成为孤儿或者被人收养,”秦洛抽出某一张纸片,“嗯,现在叫多萝西的女人,15岁左右参与过代孕,后来还当过一阵子设施里的帮手,拿到钱后离家出走在欧洲各地游荡么。” 她看着纸片上粘着的照片,“陈墨瞳的父亲,真是个数一数二的天才和商人。” 今天更85 我倒要看看几个月不更新收藏能掉夺少(不过想想儿子还是回来写吧不过今天可写不了9000多了,我的命要紧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今天更8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我这阵子干什么了 我写了一半,然后考科四,拿到驾照力然后…就跑去外地旅游了(心虚然后居然要开学了我努努力再更一点儿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关于我这阵子干什么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终于想起来我账号密码了 《龙族之初代种观察记录》我终于想起来我账号密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 门后留诗 (from作者:我绝对不是在拖延…关于川野有很多篇幅塞不下,单独写个小小的外传好了) 有关于你的过去,你需要记住的就是打印纸上面的内容。 高挑的少年坐在空荡荡的候机厅里,翻看着一个破旧文件袋里的资料,一张一张地捻起,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 一个人十几年来的一生,复杂的感情,长大的种种艰难,心境的蜕变,却能够在个人简介里以“姓名,性别,龄几岁,曾就读于……” 少年凝视着连空格都填不满的生平简介,这些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却需要以这种形式——作为信息,再次填进他的脑子,他确保了每个字都牢牢记住了,也能够和复习看思维导图一样的脑补出一些经历上的细节后,终于翻到了资料的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手写的,写得很满,字迹工整,写的是生活上的注意事项、服药时间等各种生活的细枝末节,足以看出字迹主人的担心,隐隐的焦虑又加上公事公办、想要凸显自己成熟心境的别扭和做作。川野大致看看排版,突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抓着脑袋,明明记忆,身体结构,都是一样一样照搬的,怎么自己就写不出这么工整的字? 说十几年从孩子到青年的蜕变长,把这些经历情感融入到一个身份上却又能够如此短暂……可若是作为付丧的灵,他可以视为自己存在了几百几千年之久。 时间的流动是不同的,他借用了青年的经历,搭上了与这个世界同频的时间,但他熟悉又陌生,茫然又清醒,有对亘古世界变化的思考,却抓不住属于人这一生能留下的痕迹。 川野很喜欢读诗,很喜欢写诗,他看起来并不像个诗意的人——他很高兴自己有独一份的帅气幽默兼一体的气质,又会忍不住对着镜子凹出自己或许能成为的浪漫、矜持的诗人样子。他喜欢与人交谈,抱着时间不长的心思,他从积极与人搭话,变成了善于搭讪任何年龄段任何性格的陌生人,他不害怕碰壁,他享受着人与人之间各种纽带联系建立、延伸、拉长、消失的过程。 少年川野,来到了卡塞尔,继续实践着他脑袋里那些单纯干净的小主意,他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新奇,对另一个语言的环境,另一波个性鲜明的人感到兴奋,对完全没接触过的知识感到兴致勃勃。 他有舍友交谈,有同学交流,还受到师长的教育,尽管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熟悉,对食物的认知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他乐于帮助别人,因为心软和珍惜或许短暂的联系而不会拒绝,他陷入了名为困扰的情绪,但那个来自中国的小个子,似乎也时不时会陷入与他相似的情况。 这是为什么?川野看秦离的状态看不真切,也看不太透,想不明白。 但他还挺喜欢秦离跟他一起待着的时候,秦离身上的气场仿佛就在告诉别人,他不麻烦别人,他像是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那种神秘的世外高人,身怀绝技,神秘莫测,有时候又很像从世界之外来的另一个种族,用窥探的视线观察卡塞尔里发生的一切,用人话来说,就是不具备正常人类身上那种带着淡淡温度的“人性”,他有时候虽然可以展现出许多情绪,但川野这么敏感,他能看出秦离有时候情感上的起伏甚至都不如书呆古斯特。 他不像个活物。川野心想。 在卡塞尔的日子并不像在老家那样好过,每天都是规律又简单的学习,休息,适量的与外界接触,每天面对的无外乎那一个人。 在卡塞尔,川野知道自己无法跨越十几年的缺席而带来的知识、常识、经验上的鸿沟,生活于他而言已没有太大阻碍,但在学习上,他有太多东西一时难以弥补。 只是以前学过的那些东西,浮于表面,没法解决他根本不适应的问题啊……川野大呼一口气,拿着书包,最后一个赶到了教室。 还拜托了秦离帮他占了个座,自己却来得这么迟,真是不好意思,他偷偷朝着起身给川野让开路的秦离笑了一下,随即在秦离边上坐了下来。 而日常都是冷着脸的少年也如往常一样,打开平板,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卡塞尔学院虽然已经特殊得登峰造极,但学校里既然会出现曼施坦因和守夜人那种关系户…川野打开龙族谱系学——还是古斯特借给他的笔记——学校也安排了一些与屠龙关系不那么密切的课程,主要是些思想课,有法学课程,哲学课程,还有历史文化人文学科等,要么是为了让学生不要变成研究龙族的神经病也就是装备部那些二流子,也或许考虑到了如果脱离屠龙事业,或者以后需要用一些明面上的工作来保护暗面的屠龙事业,让卡塞尔的孩子们也能够像别人一样正常就业的考虑。 但是既然有关系户,川野眼睛一转,除去曼施坦因教授那一类比较出类拔萃的,那就是另一类,比如这堂课,有关欧洲思想文化变革的著作导读老师,是美国伊利诺伊州的本地人,瘦瘦小小的三十多岁出头的年轻男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身比例的不平衡让他的形象无论是穿着西装还是常服都无比别扭,镜片后面那双闪烁着偏执的光芒的眼睛与这份扭曲的气质浑然一体,他的思想可谓是无比的陈腐与落后,虽然是一门引导卡塞尔学生深入思考社会变革规律、了解思想文化经典著作的课程,川野和秦离却被迫接受了他不少个人观点的输出与夹带私货。 这回秦离和川野没多留个心眼——秦离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为了凑学分,川野是没有任何经验——没有了解过这个老师就来选了他的课,后来才知道,一个扭曲又疯狂的平庸的老师能给他俩带来多少麻烦。 先说上一年一位普通的卡塞尔学生,就因为结课的作业排版过于工整,这位勒沙·斯特通教授,一口咬定这个女孩的作业必为抄袭,可怜的女孩子找了证据证明,又试图联系校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最终也还是因为学分不足,重修一年,比她的同伴迟了半年才进入实习阶段。 昂热等诸高层不可能事无巨细,卡塞尔b、c等级的学生也有许多,川野非常同情那个女生,并在这半学期的课上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踩到老师的雷点。 而寥寥无几的学生们也都心照不宣,坐在教室的角落,做着别的事情,与其接受与自己无益甚至可能有害的观点,倒不如巩固巩固自己的成绩,或是干脆睡觉,玩游戏放松。 秦离拿着平板看书,川野打开古斯特的笔记,细细抄录着,边抄录边理解。 但或许是秦离今天占的位置前方过于空旷了,那个乐啥·死得痛老师(ps:这里大概不是川野故意起的外号,而是他确实记不住)捕捉到了没有在听他讲课的秦离和川野,并为之破大防,深受打击,进而阴阳怪气地质问二人,来此又何必要。 秦离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一向惜字如金,谁都不放在眼里,看谁都像垃圾,默默揣着手,低头沉默。 川野从未遇到过老师离自己如此之近又当头喝问的情况,他无辜地眨眨眼睛,也学着秦离保持了沉默,但说真的,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人傻·似个桶老师得不到回答,大抵是明知自己能力低下又追求在卡塞尔拥有一席之地的虚荣心发作,自卑又骄傲的性格开始抽风,他对川野,下了命令,用带着芝加哥乡村口音的英语威风凛凛地说道: “我要你离开这个教室。” 不熟悉的语言,突然聚焦而来的同学们的注视,终于抬起头的秦离,还有看得不太清楚的,老师的面部表情,川野感觉自己的脸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身体也无法动弹。 他记得极其认真的笔记还放在桌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宿舍和秦离打游戏的一些小日常突然涌现出来,古斯特给他讲题的记忆也突然清晰……他没有反应,没有动弹,只是又看了眼自己的笔记。 他……是在学习来着? 刚才那个老师质问的话都说了什么?是说秦离和他不听他讲的课,不爱回答问题是不善于思考,精神世界贫瘠吗?还有他们很可悲? 这是一种新的情绪,叫做委屈吗? “我要你们离开这个教室。” 这句话又在沉寂的教室里重复了一遍,这次连秦离也算进去了,秦离本来又低下了头没把这老师赶川野的话当真,也就没有听见这句话,是边上的同学戳了戳他他才又一次抬起头,并且要气死那个自尊心受挫的老师一般,从一只耳朵里掏出一只耳机。 川野此时还有精力吐槽,不愧是秦君啊,真是我行我素。 下一刻,秦离缓缓站了起来,川野也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手,准备收拾东西,却听见一口流利的英语,是他很熟悉的人在开口说话。 “用着我们所不熟悉的语言,在老师你熟悉的土地上,要把我们驱赶出我们所熟悉的课堂。这片没有我过往的土地,如今也接纳着我。”秦离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换成了中文,“老师您,我记得是留美亚裔对吧?先不说我不是很理解您为什么突然在中文教学的学院里要用英文发号施令,但就您刚才所问的那些问题,事关对社会国家的思考,对您课堂的兴趣与尊重与否,我以沉默回答,您可是因为我们态度不佳而要赶我们出去?” 说完这一串,秦离冷笑了一下,川野大概知道他现在什么心理,他是想骂人了。 然后秦离换成了法语,“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有着平平无奇的人际关系,没有如同教务管理老师那样可以用乡土英语说话的对象,也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同学亲友,面对一堂比海底的礁石还生动的课,听取这位充满个人美学在讲授的老师,哦或许是,大思想家在讲述他的观点,我等投入专业课学习的态度,或许戳到了老师的痛楚,是我等的品格问题,既然如此,”秦离又换成了俄语,“老师,这倒数第二节课,我们就不打扰了。” 秦离说完,把平板收了起来,摘下来的耳机又戴了上去,扭头就出去了。 川野也手忙脚乱地收了东西出去。 他本来以为,秦离总有那么快,风风火火的,估计都走远了,结果那家伙出了教室,去走廊上坐着,打开了平板,继续看自己的书。 川野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平静下去了,他其实很想问问关于这门课该怎么办才好,会不会就这样挂了要重修,但还没等他开口,秦离突然抬起了头。 “秋田県のマッコリは美味しいので、今度飲みに行きましょう。(秋田县的米酒不错,下次一起去喝吧)” 川野愣住了,长达一分钟之久,一声不吭。 秦离暗自奇怪,自己重演了语种轮盘转这个装逼技能,难道不好笑吗? 他忍受不了自己被这么一个猥琐东西高高在上针对的感觉,本来他一个人就算了,可以蔑视那个狗屁东西安静的离开教室,但看到川野那种状态,他不受控制地闪回了自己曾经在雪原上徒步走的路,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有太多东西没有想好就直接说出来了。 周围的人,语言,景色都能完美的融入在一起,听他们说自己熟悉的语言津津乐道,那你自然而然排除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令人难过的孤独感啊……川野突然就不信什么血之哀了,也不再去想秦离身上那没有人性的特点了,他只想到了同类之间互相吸引,也不去想适应不适应这个世界了,他只想到了这个世界向来都是无比破碎的,他只想到秦离刚才说的秋田县的米酒,他甚至都没有喝过。 川野第一次在秦离说日语,他的眼睛亮亮的,或许是里面第一次出现了额外的湿润的感觉,他如同往常一般挠挠头,小声说了一句以前交谈自己固定的那几句台词: “命令に従う!” 秦离听完露出了一副吃了折耳根的表情,川野耸耸肩,自己的表达方式有什么不对吗? 但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事,秦离表示结课的作业他会想个办法交,主动给川野和他自己想出了个解决办法后,买冰棍吃去了。 回味着那天那个冰棍的味道,川野坐在寝室里,看着紧闭的寝室门,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地盘。 ……都是需要留在寝室来年用的东西了,其他的不需要用的已经清理完毕,他的手边放了一个单独的盒子,塞满了空的、喝完的试剂瓶,过一会快递员会上门来,把它们寄回日本东京。和秦离还有古斯特撒谎说休学回家看病,终于等到他们两个都不在的时候了,才又回到寝室收拾东西。 “没有我过往的土地,如今也接纳着我。”川野想起了秦离那天说过的话,这句话他总觉得很美很美,但只用英语,中文还不够美,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更好的表现这句话的美呢? 川野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有些钝的刀片,走向了寝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边上。 …… … 某日,学校安排的维修寝室电路和重新粉刷的员工打开了寝室的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寝室的环境和摆放的东西,一边嘀咕着千万别给东西打乱或是弄丢了,不过看起来这个寝室的东西都收拾的很整洁,没有露在外面能让人拿走的零散东西。 只是他开门的时候卡了一下,员工蹲下去看,最后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不太锋利的刀片,果然还是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掉在地上呢,他小心翼翼地把刀片放在了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开始了例行的检查和维修,最后按照学校的指令,将靠门的墙重新粉刷。 等他关上门后,又发现门边的墙上好像多了一些断断续续、不太工整的字迹,是学生弄的吗?他凑近看看,也没看懂是什么文字,看起来像是用刀刻的,好像还没刻完…他马上想到那个掉在地上的刀片,这些调皮的学生啊…不过,下学期他再回来还会给他刻完吧,他这么想着,拿起刷子,一带而过。 番外:卡塞尔日常1 (正文实在拖延症,有点对不起或许可能存在的书粉,三次生活太忙了,反正我也在期末复习,干脆整点活给大家看) 老秦·疑似初代种·半个阿宅·歪嘴龙王·的日常(一年级版)(无视伊利诺伊真实天气状况,我说刮风就刮风) no.1 晴转多云 伊利诺伊州真小可爱的冷,秦离虽然本质上是可以无视这些轻飘飘的天气预报的,但是,他多年混迹人类社会,感觉物种都变了。 他有时候会自暴自弃地想,没准他是个热带龙类呢…… 加上卡塞尔宿舍条件还挺不错的,川野那小子把空调鼓捣了一阵子能放出热风来,他被吹舒服了,随着外边温度的降低,他也加入了浩浩荡荡戴围巾穿大衣的人群。 只不过,比其他人更加抗冻,川野裹着羽绒服打喷嚏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裹着大衣围巾拉到脸上,但实际上里面是短袖睡衣——一则下了床实在是懒得换普通打底衫,二则没有特别冷,做做样子。 冬天,是属于情侣相拥取暖,单身人士寻觅温暖的另一半,以及单身狗们等到哪天降雪,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的美丽季节。你可以同时看见男女男男女女情侣在咖啡馆你侬我侬,也可以看见学校咖啡厅透明的落地窗外,一群如同石猴出世的,我们暂且称之为people,正在讨论刚才脑袋上飞来的,其实应该是楼上人的唾沫星子,到底是不是雪。 “雪啊!”秦离脑补着这些情景,故作伤感地感慨了一句。 “什么?”温蒂看他在课堂上望着窗外发呆,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转头小声问他,“还有……你真完全不听龙族谱系学和历史课啊……老师在划重点呢。” 秦离点点头,只回了一句,请你吃饭,重点借我抄抄。这课可听不得,听了他把真实的谱系和历史搞混了就完蛋了,他才不接受卡塞尔的传销。 no.2评教 期末周要来了,卡塞尔的讨论区里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各种关于期末考试的讨论。 “古德里安教授的课谁有笔记,高价收” “他的课还用笔记?那门课不是很简单嘛……” “666就你觉得简单吧,杠精。” “有偿求明天早上代课” “有人拼车去芝加哥吗,要的请私” 秦离躺在床上,一下一下地刷着手机,川野正在鼓捣他刚买到手的热水袋和电热毯,还买了个暖脚垫,自热鞋,古斯特正在把自己的笔记的副本整理出来,高价出售。 突然,秦离刷到了一个链接,说是卡塞尔以前一项废弃的制度,评教系统。 现在评教已经不算在卡塞尔的学业内了,但因为网站没有被关闭,每年仍有大量的新增评价,还会时时更新卡塞尔里的新老师。 甚至还会出现一些校园名人的评价。 秦离左边没压在枕头上的嘴角立刻上扬两个像素点,手指一点点开了。 网站很老了,手机加载的有点慢。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框框下床翻出电脑,然后抱着电脑回到床上。 川野好久没看到这么利索的秦离了,静静地发出一声: “哇哦。” —————“这名男子十分热衷于乐子。” 秦离打开评教系统的网页,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认识的那拨人。 出乎意料的,居然有许多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学,甚至有些在学校里其实并不太活跃的同学,也有评价和分数。 有人直接建议干脆把学生名单搞进来吧,让大家都看看自己的形象。 秦离兴冲冲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这名男子十分自恋。 果然有啊,秦离最开始搜自己正儿八经的英文名还没结果,所以自己的洋名完全没有用处吗——搜索结果还不止一条,有人开了重复的帖子,但名字都是“秦离”。 时间最早的帖子,没什么人留言,也没什么人评价,大多是“什么有点个性,给及格”“不熟悉”,5.8分。 然后第二条帖子—— 秦离介绍:啊?分数8.9 点赞数最多的评价:大清亡了,这逼让我们秦总装装怎么了。 兰斯洛特滑铁卢之战了属于是hhhhh。 刷下来许多同样的评论,可能直接复制粘贴了别人的段子。 也有一些不玩梗的 比如: 知道知道,我们班课上被赶出教室的那位…….他好像不止会一门语言,超有正义感,就是不太能见到他醒着的样子,我每次遇见他或者在课上看到他都是一头炸毛(超可爱!)或者根本没醒…… 秦离:“啊?”,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哪里困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好吧。 还有: …..他分怎么这么高啊,感觉他很冷漠又做作(无语黄豆脸.jpg) 下面有回复他的: 上面的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了,别破防呦(假笑.jpg) 破防男是这样的,我好想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了 人家是天然呆(鄙夷.jpg) 看人类网络吵架真有意思,秦离把身子探出床,找川野要了一瓶西瓜味的牛奶,边喝边看。 下一页评论: 从大清亡了之后知道他的,看得出来很有个性,但是不太好接近,和他搞关系全看他兴趣。 回复他的:确实x10086 秦离看了一圈,感觉自己形象还可以,返回搜索页面。 结果有推荐的搜索——猜你想搜:路明非。 秦离无语,谁想搜了。 输入“楚子航”。 评分很高,普遍都在9.5以上,清一色的“神”“老公”“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噗。 秦离留了一句:“这人能处。” 他又看到了有关川野,温蒂,吴茗示的小标签,分别写了“东北假洋鬼”“卡塞尔自己的百度百科”“所谓爱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 最后他刷累了,随便点了一下,刚好看到路明非的标签。 他还没有点进去看详细页面,路明非只有一条,介绍是“学生会里那个s级三白眼”,最高赞评论是: 懂得都懂。 剩下都是是大家隐晦的阴阳怪气,半开玩笑地写了好多评论。 秦离翻了几页,看到凯撒,陈墨瞳的标签,分都挺高。 路明非居然是9.9分,是他看了一圈下来最高分的。 至于每一位点满分的是怎么想的,他可不知道了。 秦离合上电脑,很快把这件事丢到一旁去了。 (未完待续) 番外:卡塞尔日常1 (正文实在拖延症,有点对不起或许可能存在的书粉,三次生活太忙了,反正我也在期末复习,干脆整点活给大家看) 老秦·疑似初代种·半个阿宅·歪嘴龙王·的日常(一年级版)(无视伊利诺伊真实天气状况,我说刮风就刮风) no.1 晴转多云 伊利诺伊州真小可爱的冷,秦离虽然本质上是可以无视这些轻飘飘的天气预报的,但是,他多年混迹人类社会,感觉物种都变了。 他有时候会自暴自弃地想,没准他是个热带龙类呢…… 加上卡塞尔宿舍条件还挺不错的,川野那小子把空调鼓捣了一阵子能放出热风来,他被吹舒服了,随着外边温度的降低,他也加入了浩浩荡荡戴围巾穿大衣的人群。 只不过,比其他人更加抗冻,川野裹着羽绒服打喷嚏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裹着大衣围巾拉到脸上,但实际上里面是短袖睡衣——一则下了床实在是懒得换普通打底衫,二则没有特别冷,做做样子。 冬天,是属于情侣相拥取暖,单身人士寻觅温暖的另一半,以及单身狗们等到哪天降雪,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的美丽季节。你可以同时看见男女男男女女情侣在咖啡馆你侬我侬,也可以看见学校咖啡厅透明的落地窗外,一群如同石猴出世的,我们暂且称之为people,正在讨论刚才脑袋上飞来的,其实应该是楼上人的唾沫星子,到底是不是雪。 “雪啊!”秦离脑补着这些情景,故作伤感地感慨了一句。 “什么?”温蒂看他在课堂上望着窗外发呆,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转头小声问他,“还有……你真完全不听龙族谱系学和历史课啊……老师在划重点呢。” 秦离点点头,只回了一句,请你吃饭,重点借我抄抄。这课可听不得,听了他把真实的谱系和历史搞混了就完蛋了,他才不接受卡塞尔的传销。 no.2评教 期末周要来了,卡塞尔的讨论区里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各种关于期末考试的讨论。 “古德里安教授的课谁有笔记,高价收” “他的课还用笔记?那门课不是很简单嘛……” “666就你觉得简单吧,杠精。” “有偿求明天早上代课” “有人拼车去芝加哥吗,要的请私” 秦离躺在床上,一下一下地刷着手机,川野正在鼓捣他刚买到手的热水袋和电热毯,还买了个暖脚垫,自热鞋,古斯特正在把自己的笔记的副本整理出来,高价出售。 突然,秦离刷到了一个链接,说是卡塞尔以前一项废弃的制度,评教系统。 现在评教已经不算在卡塞尔的学业内了,但因为网站没有被关闭,每年仍有大量的新增评价,还会时时更新卡塞尔里的新老师。 甚至还会出现一些校园名人的评价。 秦离左边没压在枕头上的嘴角立刻上扬两个像素点,手指一点点开了。 网站很老了,手机加载的有点慢。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框框下床翻出电脑,然后抱着电脑回到床上。 川野好久没看到这么利索的秦离了,静静地发出一声: “哇哦。” —————“这名男子十分热衷于乐子。” 秦离打开评教系统的网页,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认识的那拨人。 出乎意料的,居然有许多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学,甚至有些在学校里其实并不太活跃的同学,也有评价和分数。 有人直接建议干脆把学生名单搞进来吧,让大家都看看自己的形象。 秦离兴冲冲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这名男子十分自恋。 果然有啊,秦离最开始搜自己正儿八经的英文名还没结果,所以自己的洋名完全没有用处吗——搜索结果还不止一条,有人开了重复的帖子,但名字都是“秦离”。 时间最早的帖子,没什么人留言,也没什么人评价,大多是“什么有点个性,给及格”“不熟悉”,5.8分。 然后第二条帖子—— 秦离介绍:啊?分数8.9 点赞数最多的评价:大清亡了,这逼让我们秦总装装怎么了。 兰斯洛特滑铁卢之战了属于是hhhhh。 刷下来许多同样的评论,可能直接复制粘贴了别人的段子。 也有一些不玩梗的 比如: 知道知道,我们班课上被赶出教室的那位…….他好像不止会一门语言,超有正义感,就是不太能见到他醒着的样子,我每次遇见他或者在课上看到他都是一头炸毛(超可爱!)或者根本没醒…… 秦离:“啊?”,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哪里困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好吧。 还有: …..他分怎么这么高啊,感觉他很冷漠又做作(无语黄豆脸.jpg) 下面有回复他的: 上面的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了,别破防呦(假笑.jpg) 破防男是这样的,我好想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了 人家是天然呆(鄙夷.jpg) 看人类网络吵架真有意思,秦离把身子探出床,找川野要了一瓶西瓜味的牛奶,边喝边看。 下一页评论: 从大清亡了之后知道他的,看得出来很有个性,但是不太好接近,和他搞关系全看他兴趣。 回复他的:确实x10086 秦离看了一圈,感觉自己形象还可以,返回搜索页面。 结果有推荐的搜索——猜你想搜:路明非。 秦离无语,谁想搜了。 输入“楚子航”。 评分很高,普遍都在9.5以上,清一色的“神”“老公”“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噗。 秦离留了一句:“这人能处。” 他又看到了有关川野,温蒂,吴茗示的小标签,分别写了“东北假洋鬼”“卡塞尔自己的百度百科”“所谓爱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 最后他刷累了,随便点了一下,刚好看到路明非的标签。 他还没有点进去看详细页面,路明非只有一条,介绍是“学生会里那个s级三白眼”,最高赞评论是: 懂得都懂。 剩下都是是大家隐晦的阴阳怪气,半开玩笑地写了好多评论。 秦离翻了几页,看到凯撒,陈墨瞳的标签,分都挺高。 路明非居然是9.9分,是他看了一圈下来最高分的。 至于每一位点满分的是怎么想的,他可不知道了。 秦离合上电脑,很快把这件事丢到一旁去了。 (未完待续) 85 蔓延 法国,巴黎。 伊丽莎白看着秦洛一手一个大箱子进了门,箱子是不透明的,但塞得满满当当,穿着精致衣装的秦洛不由地向身后的修女抱怨了一句肩膀好紧,手都抬不起来了,伊丽莎白忙从躺椅上支撑起来,摆了摆手,让丈夫去帮秦洛。 “谢谢。”塞德里克接过箱子,看向秦洛,秦洛示意伊丽莎白不用离开她舒适的躺椅,让塞德里克把东西放在躺椅边上的小桌子旁,自己兴冲冲地去旁边拖过来一张小巧的脚凳直接坐下。 伊丽莎白拿起箱子最顶上的一本花名册,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塞德里克刚直起身就看见伊丽莎白有些苍白的脸,忙转身走开,不一会,塞德里克捧着一副眼镜走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从伊丽莎白身后将眼镜给她戴上。 伊丽莎白没有回头,只是脸上多了几分血色,默不作声地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塞德里克还没来得及抽走的手。 这个寡言少语的金发大叔得到妻子的回应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明明有着一副粗犷的长相和不听梳子使唤在头上乱飞的红头发,却又有一双温柔的深蓝色眼睛。 全程,秦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夫妻俩,勉强地撇了撇嘴,真是多情的人类啊。 不过好在伊丽莎白全程专注于手里的东西,塞德里克拿着伊丽莎白原本没看完的几份合同去了楼上书房,等到秦洛开口,她已经粗略地翻完了两三本册子。 “这么多……”伊丽莎白大概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箱子的高度,合上手中的册子放回箱子里,“还是不同地区的,你这阵子就是在忙活这些?” 秦洛耸耸肩,默认了这个评价,“可这些,大多数都是些慈善机构、孤儿院、修道院、公益学校的名册,有的时间还那么久远,二战时期的都有,”伊丽莎白扶了一下眼镜,这会她看起来和温蒂极其相似,“这又是……” 她没有妄下断论,因为秦洛这时候整了整裙摆,是要开口说话了的意思。 “我之前已经完全收回了维瓦雷尔家,也就是温妮和维克多的所有财产,温蒂把朱丽和她女儿打发回家了,我在清算的时候,发现了维克多那阵子的研究材料。” 秦洛说到这里,挑了一下眉头,“温蒂这小丫头,自己存着父亲的研究资料没跟你我说就算了,我也不去侵犯她的隐私,但是在‘维克多’那儿,我发现了一些有关老熟人的东西,具体是谁就不告诉你了……总之,我发现当年‘维克多’参与那么多真真假假项目中,唯一有价值的那个,虽然没有满足他发大财的愿望,但是却牵扯到了不少东西。” “慈善活动?还真是他参加过的……”伊丽莎白拿起另一个箱子里的最厚的那本账本,翻找了一阵子后翻出了一张契约,记录的正是某个慈善投资,“但这是慈善,那家伙怎么想的?” “是啊,他怎么突然大发善心而不是继续追逐债券了,所以我就去调查了一下这个慈善活动……” “维克多”参与的慈善活动,是在外国的一些贫困地区,建立起来一种特殊的孤儿院,合作方是一个东方的大家族,许诺会专门在孤儿院中挑选孩子,供他们读书上学,最后给他们在本家族产业中提供合适的岗位。 秦洛最开始清理文件的时候,最开始也和温蒂一样,只关注了真维克多对于混血种研究、言灵激发等科研论文的手稿,不然就是维克多在温尼弗雷德死后重新和卡塞尔建立联系参加的不同座谈会的记录,自然而然地将“维克多”带回来朱丽后投入的各种金融投资项目放置在了一边。 最后弯弯绕绕,隔了许久,秦洛终于在角落里发现老修女整理完的清单,出于良好的习惯,仔细地浏览后,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 “在给慈善机构提供的补给里面,除了钱款往来,我发现这些款项以一种不正常的比重,放在了一个项目上。”秦洛继续给伊丽莎白阐述。 “是什么项目?” 秦洛手敲了敲桌子,有点为难地“嗯”了一声,盯着不知道哪个角落看了一会,“该怎么给你解释呢……慈善机构,比如基金会,孤儿院,公益医院,学校,宗教教会什么的,都很常见,但我们亲爱的冒牌货或许是为了留下证据,又或许是计算款项的谨慎,几乎每一份与投资相关的资料,他都在医疗那一块加了个星号,但也只是个星号而已。” 难怪她明明煞有介事地提起来,刚才有一副为难的样子,伊丽莎白也跟着思考起来,“只是个星号……确实很难解释,如果是别人可能就一带而过了。” “是的,”秦洛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在玛利亚第二次把它们收拾好放在我桌上前,我就是在第一遍直接略过了这个细节,但是刚好最近在计算资金往来,我也顺便算算冒牌维克多的钱究竟流失了多少,结论就是……” 秦洛拉过来一张纸,边写下一些数据边给伊丽莎白说,“这个医疗方面的慈善资金,以一种很巧妙的比例,占据了所有捐款的榜首,根据我收集的信息,有些慈善事业是有收入的,其他方面的资金需求也会随着这么多年来的时局、市场变动增增减减,只有这方面,需求永远如此,折算后的比例几乎没有任何变动。” 伊丽莎白说:“维克多毕竟是捐款人,他最开始应该只是觉得医疗贵,这个细节反倒启发你了。” 秦洛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你别损了,回归原题。我当时就想:什么样的医疗水平需要这么稳定的资金?简直比学术研究都牛了,我有些学生们想搞点研究都得先算算钱。” 秦洛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脸色一白,她马上明白了什么。秦洛又继续说。 “什么样的慈善活动,会这么一次不落地给资助者体检、每年不落下,孕婴方面的福利更是完善的不像话。” 伊丽莎白垂下眼睛,“你最后能查出来这个背后的家族么?” 秦洛此时已经在文件堆里翻找起来,“我本来只抱有疑问查到这里,更后来,通过一些旁人的帮助……” 伊丽莎白没忍住插了句嘴“爱德文·文森特人还活着是吧!他还有脸给你干活!逍遥了那么多年温蒂都不认识他!”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别这么敏感,他有他的追求,我总不好强留他一直给我干活。”秦洛翻出来一本簿子,无奈道伊丽莎白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文森特帮的忙的,明明一个在卡塞尔当海王,一个在法国深居简出。 “直到我顺着维克多赞助的一位孤儿的信息,查到了一家位于法国,收容孤儿的修道院,而修道院5-10年之间的名簿记录就是这份了。”秦洛把册子推给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翻了翻,“教会还真是什么都能搞到,这么久远的东西……可这上面多是收容的二战的孤儿,无父无母,能找到什么呢?” “我追踪的那一位孤儿一被收容就改了名字,所以我把这一份全查了一遍。” 啊? “这,这效率……”伊丽莎白瞪大眼睛。 “你放心,文森特难得回来一次,没少给我干活,而且他效率一向很高。”秦洛笑笑,“虽然是很笨的方法,但是我现在很庆幸都查了一遍。” “怎么说?” “很遗憾,我所知道的那名孤儿,只是普普通通受到福利的一位,过完了战争中相对安稳的一生,但在这5-10年里,修道院因为疑似混血种能力觉醒,发生了好几次毁损到需要施工的地步。” “我可以确定,我所追踪的那名孤儿,他同时期一定有和他一块出身于这个慈善机构,从战争地带流转而来的同伴,他们是一整批的,不同国籍,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 “这么多混血种?!人为收集起来的吗!”伊丽莎白惊讶道。 “嗯,所以我又很快联想到,当年也是在修道院附近的一个街区,发生了一场无名的灾难,暴走的孩子也是修道院收留的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似乎来头还不小,这件事很快被摆平了,那个觉醒血统的孩子,被送出了法国。”秦洛盯着那本册子,“我有好几个猜想:这个机构,可能是拿了什么基因,要量产高纯度血统的混血种,一直在以慈善之名,寻找合适的实验体;另一个,大致相同的目的,只为创造出那唯一一个、可能比肩龙王、能知晓龙族秘密的一位。” 可怕的计划,伊丽莎白想到,在她看来,这世上总有些人,在根本无法窥探的事物面前,早早地彰显自己要超越它的野心和恨意,比如卡塞尔,比如北美那些以龙族遗产为商业贸易的家族,可能那事物只是只比毛虫还弱小的生物,也可能会是更加强大、恐怖的存在,这些人都要如同着了魔一样啃噬这层未知的面纱。 “我知道巴黎那件事,但引发那场灾难的人是前代蛇岐八家家主上杉越,他可是有父亲的。”伊丽莎白冷静下来,说,“很抱歉这样对你的结论挑刺,但我希望洛伊丝你的结论没有一点细节漏掉。” “那母亲呢?”秦洛微笑,翻好了册子的某一页,推给伊丽莎白: 夏洛特·陈。 “巧了,她就是我查到的那批人的一位,中法混血,也是孤儿。” 春节番外 镜中梦乡 (福利放送,,, 秦洛是一名魁梧女子。 她的肩比海宽,厚实的胸膛让任何双开门冰箱羞愧难当,所以秦洛家里的是单开门冰箱。 她稳重如泰山,沉静如卡皮巴拉,么有任何事请可以酱紫击溃她。 她拥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狼的耳朵。 在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弟弟,一个平凡无比的男孩,少年,未成年人秦离眼里,姐姐自有神通,料事如神,姐姐博爱众生,善良大方,有趣幽默。 今年除夕不放假,姐姐下工晚,秦离忧愁地坐在家中,两眼不挂挡地胡乱给家里的两盆假花浇洗菜水,忧伤地把淘米水谨慎的放进电饭锅,按照注水线标识按下了“煮饭”按键。 “哎,今年过节好孤单,姐姐不在,弟弟我心难安!”秦离如是说。 秦离拿起刚擦好的硬币,把饺子皮包进了硬币里,“希望今晚,有人陪我吃这幸运饺子啊!” “饺子饺子饺饺子!”家里的乌鸦奥丁兴奋的说起了鸟话,它看出了秦离同学的心思。 奥丁是一位魁梧鸟子。 它的肩比海宽,厚实的胸膛让家里的单开门冰箱羞愧难当,所以奥丁只愿意站在家里的假花上边。 它稳重如泰山,沉静如卡皮巴拉,么有任何事请可以酱紫击溃鸟! 它拥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狼的耳朵! 它尝试跳起流行的舞蹈来激励秦离,它嘴里兴奋的叫着:“少年自由少年强!身似山河….钵———钵鸡……我姓秦,起义秦,爱吃芹菜我最行…..” 秦离是一位魁梧少年。 他的肩比海宽,厚实的胸膛让任何奥丁羞愧难当,所以秦离在家被禁止和单开门冰箱打架。 他稳重如泰山,沉静如卡皮巴拉,么有任何事请可以酱紫击溃他。 他拥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狼的耳朵。 他此刻很烦奥丁玩烂梗的行为,并通过进行回档返厂xxx阿波罗以及三个xxxx的仪式让奥丁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赛博鸽子屎。 “好啦!!!” 一声怒吼,家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单开门冰箱和假花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原来是秦洛回来了。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秦洛泪眼汪汪,她的手臂跨过两米宽的肩膀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流出的眼泪一下子冲淡了隔壁邻居的核废水,保护了海洋!“今天,我们全家,奥丁,秦离,冰箱还有假花,一起,包饺砸!” 秦离兴奋地跳上姐姐四米高的肩头,得到了一个五斤重的红包,奥丁开心的哈哈大笑,并整理了自己身上的零件,用自己身体里的扫帚和铲子给自己铲了屎,从那天以后,可爱又聪明的乌鸦奥丁,向身边所有的朋友讲述这段故事。 “都说年年如今日,今日似年年,奥丁我啊,给大家拜年啦! 今年除夕不放假,小乌鸦我啊,一个人在家心难安! 奈何主人实力强,主人唤什么名?哦,主人叫秦洛。 秦洛是一名魁梧女子。 …… 秦洛和秦离,在家听奥丁讲故事,乐得笑哈哈,今日复今日,今日无限多。 秦洛认可了奥丁的说法,从此后的每一年,他们都如此和睦地度过佳节。 比如这一年的除夕…. 秦洛是一名魁梧女子。 终 86 蝉 伊丽莎白家中,谈话仍在继续。 只是话题已转向了家常便饭,塞德里克正在为伊丽莎白和秦洛打点去中国的行李,秦洛敲打手机,不知在忙些什么。 “夏洛特·陈。” 这个名字出现后,两人也不必多言,伊丽莎白直截了当说“该去中国看看了”,秦洛说“又要和那群死老妖精老狐狸碰头了,好烦,我要找秦离抱怨一下。” 曾是蛇岐八家家主的母亲来自这样古怪的慈善,或者称之为实验项目,而根据调查,设施里出身的孩子,不管是怎么长的名字,始终都带有chen。 背后是谁不言而喻,人家也压根没遮遮掩掩,只不过世上人口流动那么多,有那么频繁,很难去发现这些细节。 陈家,商业大家,混血种家族。 属于他们家的标签还有,神秘莫测。伊丽莎白皱起眉头,早年在中国时有过一些交流,却不知陈家这背后的勾当。 不过,在中国的“产业”也有一些时间没去打理了,秦洛也确实该回去一趟。 至于秦洛为什么突然查到陈家身上,可能并无太多理由,根据伊丽莎白所知,陈家的女儿陈墨瞳目前是加图索家的新娘候选,自然会和所谓有着“培养合格的混血种家族贵妇”这种噱头的学校有交集,来扩张欧洲混血种圈子的人脉,想来秦洛是接触时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陈墨瞳吗? 还是加图索? 伊丽莎白闭上眼睛,摘下眼镜,秦洛撅着嘴,嘟嘟囔囔说秦离已经已读不回她好久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秦离看着源稚生,源稚生谨慎的端详着他扔过来的手机上的照片拼接图,慢悠悠地开口,“…很像绘梨衣的女孩?” 他的语气大概就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少年摊摊手,“这还不奇怪?同样的风格,同样都是混血种,除了性格完全不一样,还差点跟某位卡塞尔王牌都扯上关系,要没有我干涉,原定剧本你妹妹怕不就是陈·墨瞳·诺诺·日本限定版。” 秦离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称魔鬼的计划为“剧本”,总感觉以前莫名说不出口,现在对着源稚生势必要说的夸张些。 路明非的暗恋陈墨瞳,他随便出个任务就有个樱花版陈墨瞳且一点也不懂事,这也太巧了吧? 源稚生耐着性子听秦离大概讲了下这位传奇女侠陈墨瞳,但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但他把手里的童子切和蜘蛛切收进了刀鞘,至少他此刻相信了秦离并无恶意。 秦离腹诽,我他喵的真是个善良有礼貌接地气的喜剧龙王……啊不对,我也不是龙类啊,那是喜剧什么…… “总之,家主大人,屈尊您去我的房间详谈一下吧?”秦离微笑说,绘梨衣抬头看他笑得假模假式还歪一边嘴,罕见的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为何要在此地。”源稚生问,且不说这里刚才被他突破了已经残缺不堪,还是公共公寓人多眼杂…… “此言差矣。”秦离打了个响指,源稚生感觉身边的物件颜色似乎褪了一层,原本公寓破碎的拉门也恢复了原样。 “难不成……”他的话没有说完,被不知道啥时候走过来的秦离一把推进房间内,再轻轻合上了门。 这小子知道自己要来?刚才那个复原,难道刚才自己满以为成功的突袭实际上根本没发生?直接被拉到幻境里来了? “家主不要瞎想啦……没有什么幻境,”秦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源稚生这才看到乌鸦夜叉两人叠在一起,两人正呼呼大睡,“是有趣的魔术小把戏和致幻剂哟。只不过我用了点小手段让他逸散足够快到你感觉不到嘛。” 源稚生顿感无力。 绘梨衣倒是很淡定。白天那些变故没让她徒生烦恼,经理刚回来那一阵的心烦意乱后,她认真地研究起了秦离买的那对新的梆子,还有秦离涂涂抹抹写写画画的一些节奏乐音。 源稚生看出妹妹的信任和放松,也看到了那对梆子,想起刚才经过秦离提醒,发觉自己记忆似乎有扭曲矛盾的地方,又将目光认真地转向对面的少年。 秦离开门见山,“继续刚才的话题,之所以要在我这里谈,因为比起可疑的我……” 源稚生突然小声插了一句,“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着,是么?”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大差不差,秦离挠了挠脸,找绘梨衣要回那对梆子,并示意绘梨衣也坐下来,暗红发色的女孩乖巧的盘腿坐下,源稚生看着自己妹妹并未着巫女服,穿着便捷的短袖短裤,还有被利落扎起来的明显还被修剪出层次的长发,默不作声。 秦离再度开口,“由于还有一些不太方便透露的信息,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记忆遭到扭曲不是你自己所能控制的,并不是说在我这里密谈后你守口如瓶想要暗中调查就万事大吉,源稚生,你和绘梨衣情况都一样,你俩就如同行走的监视器,只要回归特定人物的身边,通过一些手段---”秦离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梆子,源稚生也跟着瞥了一眼,“你们的记忆就如同被读取的数据,根本由不得你,而且读取完后监视器的主人估计还要修修改改,所以在哪里谈、谈什么根本不重要,你和绘梨衣只要存在自由行动的时候,什么秘密都会被背后的那个人知晓。” 源稚生沉吟片刻,秦离没有急着往下说,让源稚生消化了一会,才继续说。 “当然,我要求在我这里谈也是有理由的,虽然你俩暴露风险极高,但必要的工作还是得做。我的那些魔术小把戏能拖延一些时间。” “记忆出现问题的根源……”源稚生拧着眉头,秦离既然说这个不方便说,可能后面牵涉了更大更多的信息,所以不方便告诉他,“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又为何非要做这些……” 嗯,不过他问完就后悔了,告诉他才是最危险的吧。 但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少年摸了摸桌子上的梆子,“我来争夺白王在高天原的遗产。” 什么?源稚生很是震惊,秦离自顾自继续说,“怎么发现这些的吗,本来是机缘巧合,后来经过对你妹妹的观察和行为分析,还有把她带出去刺激刺激那位幕后王者取得重大发现,再后来你追到这来,我的情报倒也没有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秦离转头回望一直盯着他的、脸上不悲不喜的绘梨衣,他的声音同样也不带任何情绪,“毫无筹码,随心所欲地进入赌局,更有乐子不是吗?” “至于你,我想你对那位幕后之人也有所猜测。” 源稚生僵住,半晌,缓缓点了一下头。 “我帮你们是真心的,想要高天原的遗产也是真心,”秦离模仿着eva的碇源堂,在桌子上交叠双手,浅浅笑着,“我和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太对付,这位顾客,你可有什么诉求?” 源稚生看他这样,也忍不住浅浅一笑,绘梨衣看着微微笑着的源稚生,又转回头看着秦离,又转头看着源稚生。 源稚生是不太信秦离能帮到多少的,但他还是说了一句,“.……蛇岐八家的改变,有你的帮忙便可。” 秦离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那这个照片上的女孩……”源稚生又问,“你又是想告诉我什么信息?” 秦离仍旧撑着手,“这个女孩和你们关系可不浅,和你们蛇岐八家也多多少少有牵连呐,但是我目前人在日本,查不到更多了。” “她的信息我在这里给你看一遍吧。”秦离想了想,拿出了平板,源稚生一目十行地看完,又看向了绘梨衣。 “我现在真的越来越怀疑,不单单是我自己,还有绘梨衣和我弟弟的由来了。”源稚生把平板还给秦离,秦离却用一个眼神表示他很理解他对自己身世和经历的自信,人之常情嘛,盲目的信赖可怕是可怕,但并不妨碍这种信赖到处都是。 当然秦离也很清楚,源稚生对自己也并未真的相信,他只是出于自己察觉到的异样,从怀疑中滋生出了信任,毕竟要去推翻自己对朝夕相处、如父如臣的这样一个人的所有感情,也并非基于一点点异常就可以轻松做到。 “那之后……”源稚生轻声问,秦离拿起了那对梆子,“今天拉着巫女小姐冒了个险,引他出来了一次,但他今天过于轻敌,也过于着急,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源稚生看着秦离突然拿着梆子对他咧嘴一笑,“大家主,劳烦你多花点时间在这,我有个小实验想做。” 五分钟后。 被戴上头戴式耳机的绘梨衣看着秦离给她支好了平板,她的眼光一边被屏幕上的动画片所吸引----动画片是秦离给她选的《魔法禁书目录》,秦离说势必要用爽文来改变绘梨衣爱看悲剧还爱代入的错误思想,他还准备了有日语字幕的《神兵小将》《果宝特攻》----绘梨衣又不自觉地望向秦离和哥哥,秦离眯了眯眼,努了努嘴,她半信半疑,只好继续看平板。 倒是源稚生有点破防了,绘梨衣对秦离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到底是源于什么? 这个少年到底给自己妹妹进行了什么特训…… 总之,源稚生一听说自己的记忆篡改和梆子有关,而他或许是除了那幕后之人第一个找到线索但苦于不好拿绘梨衣做实验怕她精神受创,一直没有办法得到验证。 “若是我掌握的情报和乐声的规律能与他抗衡,或许咱们后边还能搭上话,你也不用次次担心自己又变成谁谁的提线木偶还不自知了。” 源稚生也就应下了。 对于银座那次冲突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会在他回忆的时候冒出来,他姑且相信秦离。 源稚生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秦离指定的话语,随后说,“开始吧。” 拿着梆子跃跃欲试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件白色大褂,兴冲冲地点头,“家主好胆识。” …… 又过了五分钟,绘梨衣偷偷转头看着两人,但耳机里扔播放着声音,她遵从秦离的指令一定要开大声开降噪不要取下来。 “源稚生,去吃土。” 源稚生愣了一下,就伏在地上,似乎在寻找能吃的土。 “不是我去……你还真吃。”秦离忙把他扶起来,本来就是恶作剧一下,“言归正传,刚才写下的字句的内容,你记住,是这样的……” 梆子再次敲打,源稚生回过神来,秦离问: “在这张纸上,你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源稚生回答,什么时候进行实验了,他怎么毫无察觉。 绘梨衣摘下耳机,悄悄挪了过来。 “那你再写一遍。” 片刻后,三个脑袋齐齐伸向第二张纸,看完内容后,三个人两两对视,最后秦离无奈地笑出声来。 第一张纸,秦离要求源稚生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有几句简单的耳熟能详的名人名言比如“失败是成功之母”啦,“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还有一加一等于二几道简单的算术。 第二张纸,也就是秦离刚才朝催眠状态的他瞎胡诌的一些话,上面写着: 在室内吃土,是人的天性。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机械进入日本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小的时候高天原一带全都带蓝牙…… 成功是失败的外室,百分之两百的算数加上灵感和汗水的取整化零是改朝换代为什么能够入驻地球的基本世界观。 片刻后,源稚生满脸惊慌失措,他都是听秦离的根据自己的第一反应和记忆迅速写下的答案,怎么全是些哪怕自己当时觉得完全正确,现在乍一看根本狗屁不通的东西。 还有一句: “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象龟。” ……自己真的结束催眠了吗。源稚生看着在记录打击节奏乐谱的秦离,哭笑不得。 秦离把笔一收,又拿起来梆子。 “你又要实验?” “当然不是,时间差不多了,家主大人也该回去了。”秦离摇摇头,“绘梨衣由我照看比较安全,她的价值还有存疑,我得查清楚才放心把她放回去,今天晚上的这些不能让你记得半分。” 源稚生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刚才的实验成功了,即便要消除我的记忆,也请你埋下一些怀疑的种子,让我下一次与你碰头时,如若发生冲突有所保留吧,不至于打乱了整体计划。” 秦离粲然一笑,再次敲动了手里的乐器。 过了一会后,源稚生和乌鸦夜叉踏上了回去的路程,晕过去的乌鸦夜叉只听闻对手过于强大又狡猾,早早逃走了,一时没有完整计划的围攻,加上二人晕过去过于危险,源稚生也就放弃了这次的追击,带他们先回去,等下一次找到秦离的蛛丝马迹,再更加完备的行动一次。 绘梨衣摘下耳机,开了外放,认认真真追番,秦离把东西收拾好,坐下来,从头开始回复秦洛发来的消息。 让他突然想跟秦洛联系,是因为秦洛也查到陈氏的头上了。 中国,某个不知名山区内。 陈墨瞳保持着与周围人毫无联系的状态,这一回连苏茜也毫无联系,自己找到了个与世隔绝的旅游景点,在民宿里住着,白天探探山林,晚上熬熬夜看看电影。 她早听说自己的那位“父亲”为她在这阵子安排了什么“未婚妻入学教育”,说实在的,名字都这么扯了,内容想必也是离谱又莫名其妙。本来想出国玩多的更远些,奈何这阵子卡塞尔外出活动频繁,难免碰到熟人,不如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至少目前,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但她的好运也仅限于此了。 这阵子不知是因为什么,陈家似乎查到了她还在国内,又开始想方设法地寻找陈墨瞳。 陈墨瞳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关机已久的手机,瞬间无数讯息涌了进来,她眼疾手快又赶紧关了机,长长呼了一口气,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自己都躲到大兴安岭人迹罕至的林子里来了,家长都要把手伸进来。 她正苦恼下一个目的地时,原本放着电影的屏幕突然换成了别的东西,开始播放。 “诺诺,我是爸……” “咔”的一声,陈墨瞳把电给拔了,她把手按在行李上,思索万千。 外面民宿的大娘大爷看的新闻还在播放,“最近日本还地震哇……吓人。” 说起来,最近学校和分部起了冲突,陈墨瞳心生一计,混乱,也可以是最好的掩护。 去日本吧,恍如谁在她的边上耳语,这念头忽的一下,冒出来了。 87 螳螂? 中国。 伊丽莎白从助理推开的门后慢慢走出,气定神闲,面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跟陈家的一众人们点头打着招呼。 陈家家主,也就是陈墨瞳的父亲陈先生,起身微笑示意,陈先生扫视了一圈,只见伊丽莎白着装低调正式,只带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助手,她的那个助手则画着浓妆戴着口罩,低眉顺眼地走在伊丽莎白身后。 “陈先生,”伊丽莎白中文说的不太好,幸而她提前准备了同声传译器,“以前因为我身体原因,有什么事情都只能视频会议,我们合作了近两年,有幸来中国见上一面。” 陈先生露出了职业的微笑,“无妨,有朋自远方来,自是要好好招待的。维瓦雷尔家培养的混血种人才并不输给卡塞尔的学生,在探索遗迹和生物科技上,维瓦雷尔家有维克多先生打下的基础,也为我陈家提供了不少帮助,陈家的子女们也有幸在法国维瓦雷尔家的学术交流会中增长见识。” 你来我往的寒暄过后,陈先生主动扯起了一些较为家常的话题,但实则也是在试探着套出维瓦雷尔家的情况,伊丽莎白则总把话题扯到法国国内的一些细微问题上。 “哦……说起卡塞尔,”伊丽莎白慈眉善目地对着陈先生身边坐着的“他的亲爱的儿子”一笑,“我姐夫以前也在卡塞尔带过一段时间,如今我姐姐留下来的孩子也是去了卡塞尔学习,要女承父业,拦都拦不住。” “啊……”陈先生适时地流露出赞叹的神情,但听到卡塞尔,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微一动。 果然不出他所料,伊丽莎白毫不掩饰地打听起了陈墨瞳。 “我听我家温蒂说,令爱陈墨瞳也在卡塞尔学院,是她的学姐。陈家真是人才辈出。” “多谢夸赞,小女性情古灵精怪,在学校确实有不少惹人注意的举止,哈哈!”陈先生像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一般,哈哈笑了几声。 伊丽莎白的助理微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说到让人印象深刻的举动……想必陈小姐的性格在学校,一定很招人喜欢,追求她的男男女女一定有不少。”伊丽莎白说,“我记得……昂热校长很中意的那个路明非,似乎也很喜欢她。” 陈先生眯了眯眼,“是啊,诺诺很优秀,不过她将来会是加图索家的未婚妻,这个路明非只怕是要伤心了。” 伊丽莎白突然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她转头看了看助理,又转回来问道:“订婚?” 陈先生露出礼貌又疑惑的微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伊丽莎白小姐深居简出,专心于学问,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啊哈哈哈。” “可我怎么听我家温蒂说,这次日本东京有大事,而且……”伊丽莎白露出为难的表情。 陈先生眼珠子一转,“啊……一些任务比较保密,东京的任务我略知一二,也不算完全不知道,这与小女有何关联呀?” 伊丽莎白叹气,“我家温蒂一向爱独来独往,她虽无学院指派,但正好在东京,她前些天与我联系,报了平安,还说陈小姐给她所在的学院布置的避难点留过讯息,她很是惊讶,温蒂猜测,这次本部和分部之争波及到了去日本执行任务的路明非一行,而陈小姐……” 陈先生脸色微凝,“他亲爱的儿子”识相立刻转身在联络着什么。 “温蒂拿到的是学院最新的避难手册,她在离开失效避难点时发现了陈小姐很久之前留下的讯息,”伊丽莎白看起来很担心陈先生,吩咐助理把她跟温蒂的联络记录给陈先生看,“您看,确实是通过专有网站跟我联系的,这孩子还给我拍了照。” “什么……诺诺放假后就离校了……”另外一边“他亲爱的儿子”小声说道。 伊丽莎白眼神一凛,闪过一丝狡黠,果然,陈墨瞳一向行踪不定但很少脱离陈家的势力范围,她虽不按照陈家的安排来,却也没有实质性地抗争陈家的一举一动,陈家和加图索家早就勾结在一起,她毕业前的行踪再怎么飘忽不定,也不至于让陈家人一直关注。 伊丽莎白低头暗自发笑,连凯撒、苏茜都联系不到,虽是常事,但如果陈墨瞳真的去了日本…… “啊,伊丽莎白小姐不必担心,”陈先生淡定的很,“诺诺比较叛逆,但跟凯撒的关系不错,估计是爱玩闹,去找凯撒了。” 伊丽莎白掩嘴微笑,“也是也是,温蒂胆子小得很,让您见笑了。” —————— 客人走后,陈先生独自留在会客室,手指摩挲着额头。 日本?这个时机去日本?之前明明查到她的定位在东北,本来想着就跟以往一样透露点消息恶心恶心她,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离开了? 他仔细回想,这伊丽莎白家底薄,而那些讯息经查验也确实都是真的,陈墨瞳的消息在国内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真在日本?诺诺断不可能是因为担心凯撒才去的,而路明非……陈先生摩挲的手指停了下来。 路明非或许真的不得不注意,陈先生放下了手,不是说真怕他把诺诺从凯撒那里挖下来,路明非的背景陈先生略知一二,如果陈墨瞳真的在日本发现了什么的话…… 那昂热是不是也已经……陈先生眼神一亮,对“他亲爱的儿子”说。 去把陈墨瞳带回来,通知加图索家。 ————————— “……还要我说多少遍啊,已读不回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消耗我!!!!” 秦离的手机被绘梨衣拿着开了外放,他本人,在厕所。 在洗澡……秦离扶额,提高了音量,“行了姐,你不觉得咱们俩心有灵犀一点通,特别有默契,连查的东西都能连上,超酷的诶。” “超~酷~的~诶~”秦洛翻着白眼学,“我查我的,你研究你的,这是巧合,我讨厌你。” 秦离无语,其实姐姐还挺,黏人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又爱花很多精力搞这些表面功夫。 嗯,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秦离手边的消息有限,只知道这个橘政宗用了某些手段,控制了上三家的家主,绘梨衣因为酷似陈墨瞳,定位独特,但他只有猜测,没有实证。 秦洛定期联系秦离但被已读不回,咬咬牙把那份“慈善研究所”的部分资料分享了过去,问他有没有在外头发现什么类似的流露出来的实验培养对象,还问他呆在中国那么多年打听起了陈家的事。 秦离看完那个报告资料,心中一颤,陈家在中国就是个超级集团,举家经商,完美的无可挑剔,原来这些个龌龊事都在国外呢。 他心中一动,本不在日本的陈墨瞳如果出现在了日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向绘梨衣,抬手给秦洛发消息。 “我这,有一个长得很像陈墨瞳的孩子。” 秦洛收到消息后,沉了沉脸。 日本分部,蛇岐八家,真是藏龙卧虎啊。 “把陈家也拉下水,乱成一锅粥的话,就能看到更多了。”相隔千里,一念之间,秦洛和秦离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具体怎么做,交给姐姐吧,包用尽手段的,本小姐绑架也要把陈墨瞳绑来日本。”